《解剖师:新概念法医》 第一章 校门外惨死 1 题记:在这座迷宫一样的城市里,你寻找着出路,野兽寻找着你。 第一章女警官2011年,8月5日,星期五,19:10。 c市佳汇私立外国语学校。 一个身穿白色半袖衫,花格短裙的女孩儿走在紧邻学校围墙的人行道上,她专心的打着手机,时不时“咯咯”地笑出声。 “我都已经出校门了。用不上十分钟就能走到……你可不要让我走等太久哦。”女孩娇嗔,故意嘟起了嘴巴,尽管听筒那边的人看不到。 手机上悬挂的一大串可爱的卡通装饰,随着女孩轻柔的步态来回晃动…… “我可是趁着门卫老师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要是被发现了,我妈妈知道会骂死我的……”女孩嘟着嘴说。 不知道听筒那边的人说着什么,女孩安静的听,忽又扑哧一声笑了。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 前面的人行道分出了一条岔路,一条僻静的小巷。白天里它很普通,在夜晚却很少有人走。小巷里没有路灯,只是借着远处马路照过来的灯光,朦朦胧胧地静谧在那里。 女孩停下脚步。朝巷口张望,有点紧张,又有点犹豫。 这是一条近路。可以节省五分钟的路程。这条小巷其实也不是很长,对面巷口依然是灯火通明的街道。况且,她曾经两三次走过这里,尽管都是在白天。晚上也没什么了不起。 女孩忽然鼓起了勇气跑进小巷。恐惧的同时,她更加激动,她对脑海中那种朦胧的“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佳佳,我听你在呼哧,呼哧喘粗气。你是在跑步么?”听筒那头问。 “你要大声对我说话,知道吗?”女孩顾不上回答问题。 “哦!?”听筒那头懵懵懂懂。 “你要时时刻刻保护我!” “哦。” 女孩儿纤弱的脚步急促的敲打在水泥地面上,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巷口越来越近……商场,茶座,酒吧……绚烂的灯光就在前方,刺得眼睛发痛。 恐惧感越来越弱,胜利在望,女孩兴奋的对着手机里的人说:“你知道吗,为了你,我……” 她耳朵贴在手机上,只顾着说话,根本没听见背后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声音不大,因为穿着旅游鞋,而且速度很快。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她说出这句话时,那条黑色的身影已经从黑暗中浮现,笼罩住了她瘦小的身子。 就在那一瞬,女孩还不知道大祸临头。她还在对着手机柔声细语,她的微笑还很甜,她的声音还稚嫩…… 接跟着,黑暗的小巷里传出了类似惊叫的呜咽,但马上声音就被什么掐断了。 小巷里出现了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一条从黑暗中探出的胳膊缠住女孩儿的脖子……她的手机掉到水地上,樱桃小丸子的卡通头像依然咧着嘴巴,露出搞怪的笑容。 女孩被拖进黑暗中,两只鞋子徒劳地蹬踹着地面。她不知道背后是男人还是女人,或者根本不是一个人。她不知道将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她真的很害怕,她很希望此时此刻妈妈就在她身边,她一定会很听话…… 那黑影把女孩拖到角落里,用一只手夹住女孩细弱的脖颈,像夹起一只小动物。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慢慢地抽出一件东西……高高举起……挥落……举起……挥落……举起……挥落…… 黑暗中有节奏地响起一种声音。很难形容。就是在餐厅厨房的案板上常常听到的那种声音。 女孩之后再也没有发出一声喊叫。她的嘴巴被一只手紧紧捂住,只是露出两只惊恐无助的大眼睛。 带着腥味的液体迅速浸透了她乳白色的半截袖上衣,一直向下流,透过短裙沿着白皙的两条腿向下流…… 掉在地上的手机还保持着通话状态,话筒那边传来焦急的呼唤。“喂喂……佳佳……你怎么了?又生气了吗?喂喂……你在听吗……” 第一章 校门外惨死 2 8月6日,星期六,清晨,晴,5:15。 乔凯半蹲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只乳胶手套,缓缓套上。 武彪掐着腰站在两米远的地方一脸阴沉。一张四方大脸像是被砂纸用力打磨了一遍。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即便用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脸色也不会比现在难看多少。 他的目光在尸体和乔凯之间来回移动,带着疑问。 乔凯从头到脚,从外到内,按照顺序逐次检查尸体。 “她是被刀子扎死的吗?”武彪等得不耐烦,问道。 “是军用三棱锥之类的凶器。” 死者趴在已经干涸的血泊中,脸朝下,背部血肉模糊的伤口呈现出黑紫色。 乔凯把手指按在死者的伤口处,破裂的皮肤仿佛受到了惊吓似的动了动。乔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被刺了不下二十刀,背部有十几刀,腰部三刀,大腿上两刀。没有固定部位。每一刀都十分用力,伤口直达胸腔。我估计她的肺叶已经千疮百孔了。毫无疑问,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性死亡。” 他翻开死者的头发,露出了半边脸。他扳住死者的脸,轻轻转动,朝向自己。 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很稚气,还未成年。长长的睫毛殓阖,像是在娇憨地熟睡,只有眉梢微微皱起,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好像那张脸并没有死,好像随时都能够睁开眼睛,可爱的冲他微笑。 乔凯触电般的把手缩了回来。 “死者死亡时间。”武彪不耐烦的追问。 “死者腹部的紫色尸斑已经呈现稳定,用手指按压也不易改变。同时死者眼角膜成轻度混浊,尚可透视瞳孔。因此估计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五个小时。具体估算应该在昨天傍晚……六点到八点钟之间。” “嗯。”武彪原地转了一圈打量着四周环境。“现在还是夏天,至少得等到晚上七点之后天才开始黑。我估计就算凶手胆大妄为,也不敢光天化日行凶。何况他扎了死者那么多刀,肯定当时的作案条件很很充分。再根据你说的,凶手作案时间可以缩减到大概在七点到八点之间。” 乔凯点点头,目光下移,捏着死者的裙角慢慢掀开。粉色带着花瓣图案的内裤完好的穿在死者臀部,很干净。他仔细检查大腿内侧,皱起了眉头。又轻轻拉开死者的内裤观察了一会儿,拿出一支体温计插进肛门。 “现在室外平均温度21摄氏度。死者直肠温度28摄氏度。推测出的死亡时间与方才温和。不过有一点让人奇怪。” “哪一点?” “死者没有遭受性侵犯的痕迹。” “没有?”武彪环视着四周,“把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女孩弄到这里,只是为了杀她?” “这儿。武头儿。”乔凯在死者的身上摸出了一张塑料卡片。他把近视眼镜向上鼻梁上推了推,念了起来。“佳汇私立外国语言学校,初中部十一年级五班,宋佳,十六岁。” 武彪沉吟了一会儿。“的确有点儿意思。这个家伙能穷凶极恶到残杀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绝对是一个极端的疯子。那他为什么不强奸她呢。我接触过那些被害者为未成年幼女的恶性案件,凶手的主要目的就是满足畸形的性欲望。这个家伙却为什么例外?” “也许他丧失了性功能,压抑造成了心理变态。” “他还可以用手,用嘴。” “或者凶手是一个女人?” “女人?!这个我倒不敢想……算了,别在这儿胡猜了。”武彪敲了敲脑袋。“先把尸体带回去。既然有能够确认死者的身份就好办。围绕她的学校家庭逐一排查。还有那个手机,看看女孩子平时净与什么人来往,她临死不是通过一个电话吗,查一查对方是谁。” 旁边协同办案的民警惟命是从地点头,认真地在记事本上记录。其它的人忙于拍照,取证。 ********** 慕容雨川揉着乱蓬蓬的头发,没精打采的看着桌子上厚厚一摞用麻线穿钉的复印材料。 “回去认真读,不懂的地方来问我。其它的书不用看。这些都是我几十年来的工作记录,都读懂了我就给你硕士学位。” 那个自负的胖墩墩老头子打发完慕容雨川,就坐回他的摇摇椅上,拿起了一本书,漫画书,《名侦探柯南》。他打算看完之后给上幼儿园的孙子讲故事,说是从小培养下一代敏锐的洞察力。 慕容雨川也不知道这老头儿当真要给孙子讲故事,还是他自己想看。 他现在有点儿后悔,还不如大学四年毕业以后直接回北京让父亲为他找份工作呢。慕容家族一脉单传,传说祖上可追溯到五胡十六国的大燕皇族,也出现过慕容复这样鼎鼎有名的‘历史人物’。慕容雨川的父亲秉承家族优良传统,成为国内心脏病临床治疗领域的权威,下到平民百姓,上到达官贵人,各种各样心脏有毛病的患者,在慕容教授的高超医术之下,又多给地球制造了几十年的二氧化碳。 尽管自己所学和父亲的专业略有差别,一个对活人开刀,一个对死人开刀,但凭着自己富二代的身份,混一个丰衣足食的身份,出入于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最初慕容教授很反对儿子选择法医专业,后来冷静下来想想,儿子一贯生性散漫,不负责任,对死人开刀的确不会有任何风险,于是才勉强同意。 在c市上学和在北京几乎没有区别,银行卡里的钱永远是工薪阶层艳羡的数字。吃住在舅舅家。还有一个慕容雨川的发小儿在c市公安局当刑警。所以,无论慕容雨川怎么折腾,怎么炫富,至少有人随时能够给慕容老爷子通风报信,而且不会有人胆敢绑架他的儿子。 第一章 校门外惨死 3 慕容雨川没有继承祖辈的远大抱负,对政治深恶痛疾,喜好吃喝玩乐。他生平有两大嗜好。 第一, 和美女呆在一起。 第二, 和尸体呆在一起。 喜欢美女,因为本能。喜欢尸体,因为它们从来不说谎。 “哎,新来个妞儿。长得真不赖。”周志鹏用胳膊捅了慕容雨川一下。 慕容雨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手支着腮帮,口水在一张高度腐烂的尸体照片上集了一滩。周志鹏人高马大,体壮如牛,这一下子差点把他捅到阶梯教室的过道上。 慕容雨川惊醒,从长凳上爬起来,正想发作。教室讲台前站着一个面孔陌生的女孩儿。正在自我介绍。 女孩脸颊泛红,很拘谨,说一句话鞠一躬。 “大家好,我叫濑户美奈子。我就读于东京医科大学法医学院,目前是二年级学生,我是作为交流生到贵校学习一年,请各位学长多多关照。”女孩的汉语不错,就是发音r和e不分,n和ng不分。 在座的学长学姐们交头接耳,特别是男性,雄性荷尔蒙同一时间分泌异常。 “唉,我说。”周志鹏露出诡秘的笑容,压低声音对慕容雨川说。“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人么?” “像谁?” “靠,上周末你白从我电脑里copy4个g的片儿了。” “哦,”慕容雨川恍然。“你别说,她长得还真像——小苍老师。”ˋ(°▽、°)口水ing... “脸蛋,个头,胖瘦,都差不多。特别是标志性的fcup……啧啧,你说她不会就是小苍老师本人吧。” “苍井空学法医,得了吧你哪,你不怕把你解剖了。” “学法医怎么了。说明人家表演之余注重自身艺术修养。” “那也不至于法医吧。改拍恐怖片了吗?” “懒得跟你解释,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东洋小妞儿已经被寡人我看中了。明儿,我把她约出来,给你养养眼。” 周志鹏这家伙是名副其实的花里魔王,仪表堂堂,高大健壮,如果不考虑他阴暗的内心,属的上一个好男儿气概的大丈夫。 这种人每逢春秋两季,体内的性腺会分泌出一种独有的气味吸引异性。于是女孩们趋之若鹜。 相比之下,慕容雨川就要寒酸多了。 “小白脸只能看不能用,关键还要看这个。”周志鹏绷起鼓鼓的肱二头肌。 慕容雨川既羡慕又嫉妒的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很想拿一把解剖刀把他身上的腱子肉都剃下来。 第二天,在医学心理学课上,濑户美奈子一进教室,周志鹏隔着老远向她招手。 美奈子看到了,冲他露出微笑。 我靠,慕容雨川看在眼里,心里可真是对这头种马肃然起敬了。 “怎么样哥们儿,我周某人绝不无的放矢。你看着吧,我可要为八年抗战时的中国人民报仇雪恨了。” “唉——”慕容雨川把脑袋埋在书里,不忍再看。 “空你吉瓦,打搅了,周……”略带嗲气的女孩声音响起。 “周——志——鹏。”周志鹏友好的解释。 谁能想到就是这副充满了正义的声音刚才说出那么罪恶的话。 唉——慕容雨川干脆把书本扣在脑袋上。 “周——志——盆。”女孩模仿着周志鹏的发音认真的说。 “不是周志盆。是周志鹏。” “周志盆。” “鹏——” “盆——” “算了,算了,没关系。”再教下去周志鹏就崩溃了。 “你到这里坐吧。”周志鹏推了推趴在桌上的慕容雨川,让他挪到别处去。重色轻友的家伙。 “不好意思,志盆君,想向您问一个人,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里。”美奈子说。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美奈子的眼睛盯在手里的书本上,努力地想。“好像是叫——慕容——” “慕容愚蠢?!” “哦,好像差不多,学长您认识他吗?” 慕容雨川把盖在头上的书本拿掉,坐了起来。“对不起小姐,更正一下,是慕容雨川。” 美奈子眼睛瞪得圆圆的。 “靠,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学法医的。”周志鹏拍了拍慕容雨川,对美奈子说。“喏,这就是那位愚蠢学长。” 美奈子露出喜悦的表情,给慕容雨川鞠了一个躬。“哈级买嘛习带哟罗习哭哦乃噶一习马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说的什么一大堆,就是骂我我也听不懂。慕容雨川问:“你怎么知道我?” “是陈民(明)轩教授告诉我的。他说让我跟着你一起实习。” 见女孩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慕容雨川赶紧在乱蓬蓬的头发上抓挠两下,弄平整一些。脸上做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第一章 校门外惨死 4 8月15日,星期一,10:11。 c市广播学院校门。 赵大成坐在门卫室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窗外是人行道和马路。行人车辆与往常一样,只不过显得有些倦怠。这是星期一综合症。 只有一个地方有点特别。 人行道的路灯柱下面多了一个东西。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崭新的登山包,看样式价格不菲。他记得早上来上班的时候还没有呢。 大概一个月前晚报上报道了一则消息——南方某地一个私营业主去银行提取八十万元现金,装在了一个阿迪牌子的登山包里。离开银行刚走过两条街,就被两个尾随在身后的男子打劫了,抢走了登山包,临逃走时还捅了他一刀。歹徒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伤者仍然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 想到这儿,赵大成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很想出门走过去,打开那个登山包,解开心里的疑惑。可是他又不太敢,他一向做人很老实,就是有点儿不甘心。 每当有路过的行人把头转向路边,好奇的看一眼那个孤零零放在路边的包,他就会一阵紧张。最后,他喝了一大口茶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从屋里走出,他的心“砰砰”直跳,感觉好像是在做贼…… 两分钟后,红色的登山包放在了门卫室的桌底下,他没敢放在桌上。疑神疑鬼的坐了一会儿,他慢慢镇定下来,他也记不清楚刚才是怎么把包拎进屋里的,只是感觉不太沉。 他也不知道满满一袋子钱拎起来到底沉不沉。反正他从来都没有过那么多钱。 他先用脚踢了踢,里面好像有纸,很多纸。钱不也是纸做的? 他左右看了看,窗外没有人,现在正是上课时间。 他强抑心里的激动与好奇,伸手把红色的登山包从桌子底下拽出。 拉开拉锁。里面果然是纸,但不是钱。 他稍微感到失望,但并不死心。有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往一个高档登山包里塞废纸? 他已经顾不上别的,把手伸进去摸。 里面果然有东西。 硬邦邦。圆溜溜。 他也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于是他拨开了废纸,探长脖子抽过去看。 今天是阴天,透过蓝宝石玻璃,传达室里光线暗淡,桌子下面更暗,登山包张着嘴巴,里面的东西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赵大成仔细看—— 结果看见一张模糊的人脸正对着他。 ********** 第一章 校门外惨死 5 *************** 慕容雨川坐在宿舍床上,把u盘插进苹果笔记本usb接口,点开一个视频文件,里面的人物“嗯嗯,依依”演绎得声情并茂。慕容雨川“咔咔”的嚼着苹果。 可爱的苍井空老师,该死的马赛克! 可爱的濑户美奈子,该死的周志鹏! 要不是周志鹏那家伙把美奈子约到校外吃午餐,他也用不着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精神自慰”。 音乐铃声响了半天,他在视频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哪里有手机。然后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刚才太投入了。 “喂,你是死了吗,嗯?”陆小棠震耳欲聋的大嗓门盖过了视频里女优男优两个人的和声。 一想到陆小棠张牙舞爪的模样,慕容雨川头皮发炸。他赶忙暂停了视频播放。“我在吃苹果。” “喔,别噎着!!”陆小棠冷冷地说。 慕容雨川立刻就噎着了。“咳咳咳咳”了半天(*⊙~⊙) “你下午有课吗?”陆小棠问。 “有啊,两节。”慕容雨川好容易喘上一口气。 “翘课吧。到我这里来。” “喂,不太好吧。我可是法医系唯一的硕士研究生。总得给师弟师妹们作出榜样。” “没关系,你也不是翘一回两回了。” “下午有一节课是系主任的,要是不上期末就死定了。” “你要是不来,我明儿个就弄死你。你看着办吧。” 说完电话那头就挂断了。 嗷——母夜叉!!! 慕容雨川气得在头发上一顿乱抓(艹皿艹) 母夜叉其实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母夜叉。 一条马尾辫,两条修长腿,柳眉如黛,眸若春水。 看上去的确赏心悦目。 仅仅是看上去。 下午,1:30。解剖学开始上课的时候,慕容雨川准时的出现在了公安局刑警队重案组的办公室里。 陆小棠翘着二郎腿,指指身边的椅子。“先找把椅子坐下喘口气。法医科的吃午饭去了,还没来。” 慕容雨川可不是一个懦弱可欺的人,事实上他欺负过的人远远多于被他欺负的。不过,世间万物都有生生相克的道理,自从慕容雨川在幼儿园里遇见这个跟他同岁的小魔头时起,他就没在她面前抬起过头。不管是眼神,言语,她都要占上风,实在不行还有拳头说话。 从小他就打不过她,上了高中以后终于分道扬镳,听说陆小棠后来考上了警校,功夫精益求精。慕容雨川当时并不担心,除了偶尔跟父亲一起去陆伯父家做客,才能见到儿时的伙伴。陆小棠出落得越发标志,人也变得懂事亲切。 两年前,陆小棠从省公安局调到c市任刑警队重案组组长。跟慕容雨川有了近距离接触。他才真正看清楚了这位大美女狰狞的本来面目。 “你可不要以为是你自己了不起。警队里实在是没有专业人手了。我才给你这个机会。”陆小棠眼皮也不抬地说。 “不是有乔凯吗?” “他现在手里有案子。上礼拜,佳汇私立外国语学校初中部一个女生傍晚在校外被人乱刀捅死了。武队长带着大部分人马处理那个案子了。留下来我值班。结果又出事了。” “难道这次是小女孩被分尸了?” “你怎么这么歹毒啊!”陆小棠长腿一伸,差点把慕容雨川坐的凳子踢飞。 “这件事发生在广播学院,也说不准,可能并不是刑事案件。不过事情有点离奇。”陆小棠看着慕容雨川把凳子挪出超过自己美腿长度的距离。 “死人了吗?” “不知道。” “不知道?” “师大的门卫赵凯报的案。他发现不知道是谁把一个登山包丢在了校门前。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人的头骨。” “头骨?只有头骨?”慕容雨川惊讶的指了指脑袋。 “对只有头骨,表面很干净。我不知道死者是自然死亡,还是被谋杀。如果是自然死亡,那就是有人存心恶作剧。就好处理了。所以把你找来为我解释。” “只有一个骷髅头——不太好办。”慕容雨川直咂舌。 “哦,丁兰回来了,我带你去法医室。”陆小棠从子上站起身,拍了拍慕容雨川肩膀。“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这句话鼓舞了慕容雨川。他抬起头看见陆小棠正露出温和的笑容。 她下一句话说:“除非你想死。” 第二章 骷髅·卫生间的女尸 1 第二章头骨,卫生间法医室在公安局办公大楼的地下一层。 这座楼是日本人在二战时期修建的,当时作为华东集团军司令部。外观四四方方,粗笨压抑,一共五层楼,地面以下占了两层,据说能够抵御炮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巨型碉堡。解放后这里成为了c市市政府的办公楼。九十年代后期改成了公安局,在上面加高了三层,并进行了外部装修,使得看上去具备现代化标准。内里的日本建筑属实坚固,经过了多半个世纪安然无恙。 楼里,特别当走到地下,基本保留着过去的原样——脱落的墙皮、腐烂的木梁以及砖缝里散发出来的阴沉霉烂的味道,带给人冷森森的感觉,就像一只几百条腿的虫子沿着脊背慢慢向上爬…… 法医室在笔直走廊的底端。分五个房间。——验尸间,x照相间,化验室,储藏间,殓房。没有窗,照明完全依赖白惨惨的白炽灯。 据说日本人占领时期就是医学实验室。也许是给日本军官们看病用的,也许就像731部队用过的那种。 法医室十分宽敞,干净的令人窒息,空气中永远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 法医助手丁兰是个勤快的中年妇女。学历不高,但尽职尽责,而且胆子大。若非如此,整天呆在这种地方一般人是要发疯的。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走进化验室时,丁兰把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她曾经和慕容雨川的导师陈明轩合作过,陈明轩两年前退休之后,便由乔凯接替。在她眼里无论谁都一样。所以,她看见慕容雨川也没有显出惊奇,只是漠然地坐在角落一张靠背椅上。 这欧巴桑搬尸体时会不会也是这种表情?慕容雨川心里嘀咕。 试验台上摆放着一颗头骨,一个红色的阿迪登山包,一摞皱皱巴巴的纸。 登山包是崭新的,上面没有血迹,没有任何能够引起人怀疑的痕迹。那堆纸是普普通通的打印纸。随便街上哪个文具店里都能买到。 慕容雨川戴着乳胶手套,随意地翻拣了几张纸,都是皱皱巴巴,空白的纸。忽然……他看到了一些字迹。他把那张纸抽出来,展开纸一看,是几行打印字。 陆小棠这时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纸上写着—— “伸出你的镰刀收割吧,因为收割的时间到了……于是坐在云上的把镰刀伸到地上,地就收割好了。”陆小棠读完不知所以的抬头望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又翻捡出一张。“把他那一碗倒在地上,有野兽记号并崇拜偶像的人,皮肉就溃烂不堪,非常严重……把他那一碗倒在海里,海就变成血,好像死人的血,海里的活物全都死了……把他那一碗倒在河流和水泉里,水就变成了血……你就把你的血给他们喝。他们是罪有应得的。” “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陆小棠忍不住问。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摘抄下来的。这就拜托你去查了。谁知道呢?也许是故弄玄虚。” 慕容雨川把目光投在了那颗头骨上。比起那些神谕般绕口难解的字句。它将揭示给他的是真实。 头骨很小很精致。呈灰白色。可以想见死者生前有一张漂亮的脸。 慕容雨川把头骨捧在手里掂了掂,左右翻转着,端详了一会儿。 “首先,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人的头骨。” 陆小棠差点趴在地上。 “你看它颅骨大而高耸,浑圆成球状,吻部不突出,从侧面看脑颅占三分之二……啊呦!” 陆小棠照着慕容雨川的鞋面跺了一脚。“这我也能看出来。还有什么?” “嗯……它比较光滑,骨壁比较薄。而且很轻。像是一个女性。” “就凭这些?”陆小棠有点怀疑。 “当然不止。男人的眉弓非常突出,上面有许多细小的孔。你看这个,眼眶上很平滑,看不到突起,而且几乎没有小孔。它的梨状孔又宽又低,鼻根点凹陷浅,这也是女性的特征。还有颊骨这里很圆润,结节平滑,如果是男性就会呈现方形,结节也强壮粗糙。” 第二章 骷髅·卫生间的女尸 2 陆小棠点点头。 “这样看,”慕容雨川把头骨转向侧面。“前额垂直,顶部平坦。男性的前额和顶部则会呈弧线状。” “能看出她的年龄吗?” 慕容雨川看了看头骨的牙齿,把下颚骨略微搬开,从实验台拿过了一个放大镜,贴在牙齿附近,一颗接着一颗查看。“头骨的第三颗恒磨牙已经完整长出,几乎没有什么磨损,牙根没有发生钙化……是一个成年人,但年纪不会很大。她的牙尖基本磨平,牙本质保持的很好,综合来看,她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哦。” “她的牙齿很干净,没有蛀牙,没有牙石、牙斑。而且,她的恒磨牙磨损程度较轻,出了年纪轻以外,这个人生前的饮食习惯很讲究。甚至,我猜测她在生活上也非常简洁,自律。” “这也能看的出?”陆小棠眯缝着眼看着慕容雨川。 “我也是猜而已。通常情况,一个喜欢吃零食的,大大咧咧的女孩儿,牙龈处或者牙缝处或多或少会出现牙石,即使经常洗牙,也会留下痕迹。”他边说边瞅着陆小棠,确信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含沙射影地说我?”陆小棠斜睨着他。 根据以往的经验,慕容雨川赶紧岔开话题。“她很少或者不抽烟,几乎不喝酒,很少吃甜食,酸性食品。根据这一点,估计她的身材应该偏瘦。” “……” “从她相对细弱圆滑的骨相上看,她更像长江以南的人。我可以取些骨样标本,通过学校电脑里的遗传标记个人识别系统检测,运气好的话可以估算出具体是哪个地区的人。” “如果她是外国人呢?” “那就复杂了。”慕容雨川耸耸肩。“从骨骼形状上看,至少她是一个亚洲人,或者有亚裔血统。” “不过么,就凭眼睛观看,你有没有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慕容雨川把头骨捧到陆小棠眼前。 陆小棠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我觉得很正常啊。上面没有伤痕,没有任何残留物,干干净净。” “对啊,你说对了。你不觉得它太干净了吗?”慕容雨川微微一笑。“通常只有在医院,或者实验室里,才会有这种经过特殊处理过的骨骼。” “你是说它原本就是一具骨骼标本?那样倒好了。”陆小棠说。 “我不确定。我得……” 慕容雨川想了想,拿起一把解剖刀,在颅骨上轻轻刮下一层薄薄的粉末,放到偏光显微镜的载玻片上,滴上一滴酒精。 他转动旋钮校对焦距,眼睛凝视着镜筒。 陆小棠等了好半天才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颗头骨经过了一定处理,所以才会这么干净。但绝对不可能是医院里的标本。医学上骨骼标本的制作过程都会经过高温,消毒,会把除骨骼之外的肌肉脂肪组织统统去掉。这颗头骨上却残留了大量贴附于骨膜的软组织。这是一个不彻底的处理过程。同时也说明这颗头骨的形成时间在三年之内。” “三年?”陆小棠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这个女孩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年……” “可以这样说。从一个人死亡那一刻起,他的肉体便开始了腐烂。这个过程称作白骨化。一般埋在地下的尸体,经过两到三年,肌肉脏器等软组织会变成泥浆一样的灰污色,很容易脱离骨骼。如果尸体暴露在室外,这个时间会更短。” “也有可能是来自坟墓对吗?”陆小棠问。 尽管现代社会流行火葬。但在许多偏远地区还保留着土葬的旧俗。 慕容雨川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这颗头骨所属的女孩不是正常死亡,那一定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 “有这个可能。”慕容雨川紧接着又说:“我一会儿将对骨骼进行检材提取,如果是中毒死亡,一般的中毒物质都能够检查出来。” 他翻转头骨,把枕骨大孔朝上。颈椎骨平滑的切口明显是人为切断。 头骨上没有裂纹,没有肿块,没有被击打过的痕迹。 难道这个年轻女子的头是被人生生砍断的? 陆小棠也看得很清楚。她咬着嘴唇瞅着慕容雨川,她不想自己去猜,她要等专业的判断。 慕容雨川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颈椎的断口。“是被金属利器切断的没错。但不是被斧头劈断的,如果是斧头,断口边缘会出现裂纹,或者骨折,而且断面不可能这么平整。也不可能是刀砍的,用刀砍断脖子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可能需要砍几刀,十几刀,那样脊椎骨上会留下很多刀痕。这个断面相当平整,说明切割过程十分仔细,而且断口边缘有细微的波浪形条纹,这是锯子锯断的痕迹。” 锯断活人的头颅吗? 陆小棠打了一个寒噤。 “不太可能是活生生的锯断,被害者会挣扎的,断口就不可能这么整齐了。”慕容雨川似乎看出了陆小棠的心思。“除非被害人失去了知觉,而且是深度昏迷。” ********** 第二章 骷髅·卫生间的女尸 3 ********** 审讯室。 只有一盏台灯。两个人。 没有窗户,所以灯泡显得特别刺眼。 武彪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磕着桌面。桌子对面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略胖的男子。他穿着校服,还在上学。他低着头,两条腿在桌子底下不停的抖动。 也许是习惯,也许是紧张。 “说吧,你都对那个女孩儿做了什么?”武彪说话时耷拉着眼皮,好像心不在焉。 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我,我有做什么?我们只不过在正常交往。” 武彪冷笑一声。“天黑之后把女朋友约到僻静无人的小巷里也是正常交往?” “我哪有?我们在手机里约好在西苑桥公园门口见面,离她的学校很近。我早早就到了。等了她两个钟头也不见人影,给她打手机也没接。” “你们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时候通的电话?” “在去西苑桥的路上,她当时也离开学校了,说十分钟就能到……” “然后呢?” “然后说着说着,她就不吱声了。” “噢?” “我以为她在使小性子,就挂断了……过了一会儿,又拨过去,没人接。” “然后。” “我就等她,拨她手机,没人接,再等……” “然后。” “然后,我就回家了。” “回家了?!” “嗯。” “你当时就没有怀疑你那个小女朋友出了什么事?” “也有想过,可是,又觉得,也许……也许不太可能。” “也许不太可能?” 男子的头埋得更低。 “你回家以后有没有给她家里打电话,确认她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没有。” 武彪冷笑。 男子立刻辩解。“她父母一直反对我们交往。我不好给她家里打电话,免得挨骂。” “你也没有报警?” “没有。” “为什么不报警?” “……” 他替男子回答。“因为你心虚,因为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案发时你就在那个小巷里——” 男子脸色变了,大喊:“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我,我没有杀她。我爱她,我怎么可能杀她。”到最后声嘶力竭。 武彪冷笑。“你爱她!?因爱生恨不正是很好的杀人动机?她想跟你分手,你不同意,把她约出来谈,见到没有复合的可能,你就怒不可遏的杀掉她。” 他把一张照片举在男子眼前,几乎贴在了他脸上。 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照片上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儿。熟悉的脸,血肉模糊的刀口…… 他崩溃了,一把打掉了武彪手里的照片,抓住自己的头发嘶嚎起来。 武彪一巴掌掴在他脸上,男子惨叫一声摔倒。他蜷缩得像一只虾米,眼泪花花往外淌,“我当时不知道宋佳到底出事儿了还是别的什么。假如没出事,我报了警,她父母就会知道,就不会再让我们交往了。假如出事了,凭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章 骷髅·卫生间的女尸 4 ********** “你跟周志鹏出去只是去吃饭?”慕容雨川狐疑地看着濑户美奈子。 “嗯,他对我很好啊,都让我难为情。”美奈子脸颊微微红润。 “他那是黄鼠狼拜年。” “什么?!黄鼠狼?是什么东西啊?”美奈子天真地张大眼睛。半张的嘴唇湿漉漉,肉嘟嘟的。 慕容雨川立刻就想起了中午才看的a片。他吞了口口水:这孩子不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吧? 苍井空老师冲着他直抛媚眼;美奈子羞赧地冲他微笑。 嘿,嘿,嘿—— “雨川君,你怎么了?” 慕容雨川猛然清醒,美奈子好奇地看着他。他正在傻乎乎地笑。“咳咳——”他赶紧板起脸孔。 “我的汉语不太好,在课上听不懂的地方还想向你请教呢。可是,你一下午都没来上课。学长你经常旷课吗?” “那个,当然不是。我下午去有紧急的任务。” “嗯?!” “公安局的探警把我找去帮助调查案件。”慕容雨川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比起不学无术的周志鹏有很大的优势。 “学长,你是说,您现在已经开始处理刑事案件了吗?” “小意思。”慕容雨川尽量做出不以为然的神态。“今天早上有人报案,在广播学院校门前发现了一颗人头。” “人,人头?”美奈子吃惊的看着慕容雨川。身体不由得的缩紧了。 看来她不是一个胆子大的女孩儿。 图书馆里的老式中央空调“嗡嗡”的吹着冷气。看书的人很少。只有一排排书架,冷冷清清…… “准确来说,是一颗骷髅。” “骷髅?!”美奈子吃力的吞咽唾沫。 明明怕得要死,却又抵挡不住好奇。女孩子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嗯,不知道是谁,什么时间放在那里的。更没有人知道他(她)到底想干什么?他们没办法了,就把我找去。因为我能够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任何一具尸体都是一本百科全书,它能够告诉你的,比起它活着时还多。”慕容雨川向她凑近了一些,双手拢起。“你知道吗,我就是这样捧着那颗人头。我凝视着那两个空洞洞的眼窝。我知道,它一定有许多话要对我说。那是一种别人都无法听懂的语言。” 美奈子惊讶的眨着眼睛。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学长,你在开玩笑对吗?今天中午,志盆君请我吃饭时就说了一大堆这样的话吓唬我。” 慕容雨川一头栽到书桌上。 “不过呢,我还是很希望能亲自去案发现场亲身经历一下。毕竟我将来要成为一名法医。” 日本人的确是双重性格。美奈子手拿解剖刀,一面狞笑一面鲜血淋漓的解剖尸体的画面出现在慕容雨川眼前。 “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想要当法医呢?”慕容雨川忍不住问。 “我爸爸是日本法医界的权威。那些谜一样的案件,不知道被他破获了多少。日本国内的警探们都十分的尊敬他呢!” “等等,你爸爸难道是濑户杉男?世界法医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轮到慕容雨川吃惊了。 濑户美奈子老老实实的点头。“我父亲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儿子继承他的衣钵,成为比他更加出色的俊才。他把全部心思用来栽培我的哥哥,可是哥哥对法医职业天生就反感,他说他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看多了那些人类最残忍的画面早晚会让他疯掉的。” “那后来呢?” “在他大学毕业后,正式成为法医的第三年,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甚至有自杀倾向。最终不得不放弃了。”美奈子神色黯然。 “所以你才选择学法医……” “我原本是想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可是,我实在不想看到父亲失望。” “其实这个行业的确不适合你。只有我这种粗线条,没心没肺的人才不会最终疯掉。如果你选择影视行业,特别是动作片,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了。” “唉!?” “没,没什么。呵呵呵。” “不管怎样,我都会努力的。请学长帮助我。拜托了!扩来噶啦哦赛哇你那里马斯!”美奈子恭敬的给慕容雨川鞠了一个躬。 “嘀里嘟噜说这么多,呵呵。你真客气。”慕容雨川只感觉心里飘飘然的。 “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他是我的偶像!”美奈子信心满满的说。 果然还是恋父情节。慕容雨川心里嘀咕。 第二章 骷髅·卫生间的女尸 5 ********** 8月16日,星期二,多云,12:15。 广播学院校门。 “她是谁啊?”陆小棠疑惑的打量着濑户美奈子。 “她是我的学妹,濑户美奈子。日本来的交流生,陈教授要我要特别关照她,所以只好把她一起带来了。毕竟是外国友人嘛。”后两句话是慕容雨川编的。 美奈子立刻向陆小棠鞠躬问候。“哈级买嘛习带到哦早哟罗习哭哦乃噶一习马斯。” “果然是日本来的。我一句都没听懂。”陆小棠向慕容雨川摆摆手。 等她把慕容雨川拉到一旁,背对着美奈子,她一把揪住慕容雨川的衣领。“你把她带来干什么?你以为我在领你们逛大街吗?” “咳咳,”慕容雨川被勒得舌头都吐出来了。“松……松点儿。” 好容易喘上一口气,他才说:“你现在手头人员不是紧张吗?我是给你找来一个帮手。” “她!?她能干什么?” “可别小瞧人家。她在日本可是空手道黑带高手。” “你没开玩笑吧?”陆小棠回头瞟了一眼美奈子,美奈子懵懂的望着她。“她能逮住一只鸡?” “你可别这么说。人不可貌相。别看人家外表生得文静,可是有真功夫的,手心脚心磨得全是老茧。” “哦——”陆小棠眯缝起眼睛瞧着慕容雨川。“你观察的可真仔细。” “纯属偶然,呵呵。”话说漏了,慕容雨川只好装傻。 “我可没功夫陪你磨牙。只要你不妨碍我办案,带一百个师妹来也无所谓。” “我哪有那么随便?” 陆小棠没理他。“今天早上,我从公安网上抽调了一份三年来c市的失踪人口名单。我不知道你骨相学学得怎么样。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复制出那个头骨的脸部模型。如果能够证实头骨主人的身份,办案就有方向了。” “你今天来这里打算见谁?发现头骨的那个门卫?” “昨天跟他谈了很久,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我想侧面的找一个熟人问问。” “找谁?” “公安局李局长的女儿就在这所大学教书。我找她大致了解一下情况。我们约好了在街对面的‘麦当劳’见面,她天天中午都去那里吃午餐。”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悬疑刺激的工作呢,原来是陪一个欧巴桑消磨时间。” “人家可不是欧巴桑。” 的确不是欧巴桑。李淑珍一出现在慕容雨川眼中,他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年纪二十七八岁,鹅黄色职业装,肉色丝袜高跟鞋。长发披肩,无框眼镜,步态妖娆的从校园里走来。 靠。慕容雨川心说,我要是有这样的老师,根本就不可能翘课。 和她比起来濑户美奈子更像小孩子了,尽管她胸大。大概这样的熟女对慕容雨川这种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轻人来说更具杀伤力。 李淑珍举止大方,还没有走到跟前,便冲他们粲然露出了微笑。 没等陆小棠开口,慕容雨川一步窜到她前面,首先自我介绍。“我叫慕容雨川。公安局刑警队首席预备法医。” “哦,是吗?想不到你这么年轻。”李淑珍伸出修长的手。 慕容雨川受宠若惊的抓上去。感觉真不错。 真丢人。陆小棠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使劲把他拽到自己身后,冲他凶巴巴的呲牙。 丽人露出不介意的微笑。 四个人彼此介绍之后进了餐厅。李淑珍习惯的走到靠窗一张方桌。 陆小棠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起了登山包里的那颗头骨。李淑珍听了一会儿,神情平静,似乎对这件事不以为然,她淡淡的说:“我想应该是某个学生搞的恶作剧。” 第二章 骷髅·卫生间的女尸 6 陆小棠微微皱眉,对这个看似轻率的结论不太满意。 李淑珍看在眼里,优雅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现在年轻人中间就流行这个。知道叫什么吗?”“……” “行为艺术。”李淑珍微微一笑。“上个月大学艺术节上,一个古装打扮的女生在舞台上脱得一丝不挂,手里举着一本《列女传》。说是寓意精神与物质的矛盾统一。” 陆小棠只好尴尬的陪笑。 李淑珍十分健谈,不知不觉已然岔开了话题,平淡的聊起了家常。她其实与陆小棠并不是太熟。只是在公安局的年会聚会上陪父亲一起参加过,同陆小棠说过几句话而已。一看外表就知道她是那种在优越环境里长养大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多少带着一点骄傲。 仿佛这种人生来就应该享福,仿佛这个世界上那些贫穷的生活与她是隔绝的。她的人生观自然也不一样,她要享受生活。所以只有男朋友,却不打算结婚。 陆小棠是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女孩子,父亲是知识分子,有学问,没权,没钱。陆小棠的每一次收获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每一次失败也同样要靠自己来承担。平心而论,她不太喜欢李淑珍这种人。也许李淑珍也有这种感觉,只不过她掩饰的比较好。 反倒是慕容雨川有一句没一句的插科打诨,避免了冷场。 这时陆小棠的手机铃声响起。陆小棠如释重负,终于找了一个借口离开。电话是武彪打来的,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一下她这边的调查进展。 “唔,那个女孩的案子怎么样了?”陆小棠忍不住还是提起。 一想起验尸间里女孩那张平静的脸,她的心便揪起来。她还那么年轻,生活在她面前原本充满无数种可能。现在却只剩下一种冰冷。 “乔凯的尸检工作已经完成了。这边的事我会处理好。不需你费心。”武彪的声音永远没有任何感情。 结束了通话,陆小棠回头,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看见慕容雨川和李淑珍一面聊天一面喝茶,气氛融洽。过一会儿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回去吧。她伸了个懒腰,双手插进牛仔裤兜里,沿着人行道边的一排银杏树散起了步。 “我的脸是不是有点红。”李淑珍抚着自己的脸颊说。 “还好啊。怎么了。”慕容雨川问。 “没什么,可能屋子里有点热。我去一下洗手间,稍等我一会儿” 看着李淑珍的背影经过收银台,走进里面的走廊。慕容雨川这才意识到冷落了自己的师妹。美奈子几乎一言不发,安静的坐在旁边。她双手捧着咖啡杯,慢慢的喝着,表情很平和,看不出来任何厌烦。 日本女人真是好脾气。慕容雨川感慨。再看陆小棠,一尥蹶子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无聊啊!本来是希望找到一点线索的。”慕容雨川说。 “是有一点,不过真正的办案可能真的需要培养耐心呢。惊人的案情往往就隐藏在平淡无奇的表面之下。” “真看不出,你原来有这么深刻的见解。” “这不是我的见解。”美奈子笑着说。“是我爸爸说的。” “哦,难怪。” “学长。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这也要请示吗?也太客气了吧。难不成我不让你去,你就憋着? “你也顺便看一看那位李老师在不在。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喔。” …… 几分钟后,濑户美奈子长长吁一口气,整理好衣裙,从卫生间的隔间里走出。刚才她一直靠喝咖啡来打发时间,水喝的是太多了点。她一走路就能听见肚子里咕噜咕噜流动的声音。 她扭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流出,掬了几捧水轻轻拍在两腮上,顿时感到了凉爽。她直起腰,掏出一张面巾纸,照着墙上的镜子细致的沾去脸上的水珠,一边把垂落脸颊的头发捋到耳后,好像猫一样精心的打扮着自己。 忽然,她不知不觉的手停住了。 镜子反映出她身后卫生间里的情景。一共有三个隔间。她刚才从进门数第一个隔间出来,隔间门是敞开着的。另外两扇隔间门虚掩着。 卫生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吗? 冒出这个念头此时此刻吓了她一跳。事实上镜子里除了她,看不见其他人。 然而,电影电视剧却常常告诫人们,镜子其实一点儿都不可信。也许会有一张人脸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镜子里,你的背后……而当你转过身,那张脸却不见了。 你应该相信谁呢? 是镜子,还是除了镜子以外的世界? 濑户美奈子慢慢转回身。 卫生间里的光线有点阴郁。但足够看清楚了。三个隔间,一扇门半开,另外两扇虚掩着。 她慢慢走过去,推开了虚掩的门。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里面有一个陶瓷的抽水马桶。抽水马桶里有不讲卫生的人留下的黄色液体。 美奈子捂住鼻子。觉得好笑。她随手推开了里面那扇门。 一个人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一刹那,她忘了一切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呆呆的站在门口。 隔间里的人就是李淑珍。 她坐在抽水马桶上。眼镜已经掉落了。鹅黄色的裙子褪到了脚踝,两腿张开。她的上衣被掀起,胸脯外露。赤*的身体被从上到下垂直的划开一条伤口。 伤口从锁骨中间裂开,把肚脐分成两半,直到荫*。另一条伤口沿着胸脯下面横向切开。第二条伤口比第一条深得多。 大量的血液从这条伤口里涌出,经过两腿之间,陶瓷马桶,像小溪一样在她的脚下汇集。 她的一只高跟鞋掉在旁边,纤细的脚趾踩在自己的血液里。她好像还没有死,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美奈子连叫喊的力量都吓没了。 她想转身逃跑。但事实上,她伸出手去按那正在流血的伤口。 随着手掌的挤压,更多的血从伤口里涌出,没过了美奈子的手。 “张——张——”她忘记了女人的名字,用满是血水的手捧着女人的脸呼唤。 血水污浊了女人白皙的脸,一丝无力的叹息从苍白的嘴唇里吐出。 “张——张—— 顽张って下さい! 顽张って下さい!!(请坚持住)”泪水涌出了美奈子的眼睛。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也许,凶手并没有离开。也许,他(她)正在黑汉中窥视着美奈子的背影。 女人的身体摸上去还是温暖的,甚至烫手。美奈子觉得她还能够活过来。她结结巴巴的呼唤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想要帮她止住流血。 女人的白眼珠正在慢慢翻出。 美奈子用力掐她的人中。 毫无征兆,女人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她突然间恢复了力气,扑到了美奈子身上。 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美奈子被重重压在女人身下。她发出尖叫。手脚在血泊中拍打着。 “我会死吗?” 那一刻,她脑子里闪现出这句话。 第三章 解剖间 1 第三章解剖间 就在美奈子被压在垂死的李淑珍身下挣扎时,一个人出现在她身旁。 李淑珍的脸正对着美奈子的脸,白色的眼珠盯着她,脸上的肌肉在剧烈抽动。 那个人站在旁边看着这个诡异的场景。 停顿了片刻,他抓住李淑珍的胳膊把她从美奈子身上掀开。当他的手一接触到美奈子的身体。美奈子本能的尖叫,躲闪。 “是我,美奈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仔细看才辨认出慕容雨川的脸。她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瑟瑟发抖,身上的血蹭了慕容雨川一身。 “到底发生了什么?”慕容雨川大声问。 “我……我不知道。我看到她时,她?????她就这样了。”美奈子的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慕容雨川把她从血泊中抱起来,放到比较干净的地方。然后,走到浑身是血的李淑珍身边蹲下来。 女人的抽搐已经停止。他伸出手指贴着她的颈动脉。那微弱的搏动让他不确定那是来自于垂死的女人,还是他自己。 他扳起女人的头,女人右眼下方有一块明显的瘀肿。那是被拳头击打的痕迹。慕容雨川轻轻一按,感觉到碎骨在皮肤下面错动。 她的嘴唇半张着,鲜血从喉咙里慢慢溢出。他不知道有没有必要给她做人工呼吸。他犹豫着。 李淑珍的眼珠这时已经翻白,潮湿的气体从她的口鼻里嘘嘘的泻出。两腿之间渗出了尿液。 她的脑已经死了。 ********** 陆小棠接到慕容雨川的电话后一口气跑回了麦当劳餐厅。 客人都已经走光。餐厅老板蜷缩在收银台里面。只有濑户美奈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她从头到脚沾着红色的污渍,脸上都有红色。 陆小棠心头一惊。那是血。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此刻的美奈子与她离开时判若两人,似乎被什么吓傻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某个方向,好像一个恐怖电影里被恶鬼附身的血娃娃。 慕容雨川在电话里并没有多说,只告诉她李淑珍死了。陆小棠来到美奈子面前,用力抓住她两个肩膀摇晃,大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你受伤了?” 美奈子无神的双眼转向她,终于辨认出陆小棠时,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哭起来。 陆小棠多多少少松了口气。能哭说明没有事。她温柔的抚摩美奈子的头发以示安慰。同时向餐厅老板点了点头,说:“不用怕,我是警察。” 过了一会儿,美奈子的哭声渐渐停止了。她坐起身,冲陆小棠露出难为情的笑容。她笨拙的在衣服里摸索,陆小棠从别的餐桌上拽过几张餐巾纸递给她。美奈子接过来,沾掉脸上的眼泪和血,然后擤擤鼻子。 “雨川在哪儿?”陆小棠问她。 “他在卫生间里。我不知道……”她的声音颤抖着。“那里到处是血。他让我在外面等你来。” 陆小棠点头。她弯下腰,像看着一个让人怜惜的小妹妹。用手轻轻把她脸上残留的污渍擦掉。“你现在觉得还好吗?” 美奈子点点头。“你去找慕容学长吧。他现在需要你。” 收银台旁边是一条不太长的走廊。尽头分成左右两扇门,墙上有醒目的“卫生间小人”标志。左边是男厕。右边是女厕。 还没等推开右边卫生间的门,一股金属般冰冷的腥气便刺入她的鼻子。女人的直觉通常敏锐,她本能的感觉到里面正存在着难以想象的恐怖。 慕容雨川在电话里并没有具体说明李淑珍是怎么死的。陆小棠的脑子里对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丁点儿概念。 她用力拉开门。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呼吸停止了。 过了一秒钟,两秒钟,或许一分钟……她才逐渐喘上一口气。 “把门关上!”慕容雨川声音冷淡,少了平时的轻佻。 他正半蹲着,身上沾满红色的血。李淑珍躺在他脚边。满地是血。阴郁的灯光照在血泊上,反射着混沌的光。 第三章 解剖间 2、3、4 陆小棠掩上身后的门,周围空间立刻变得狭小、封闭,仿佛具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粘稠浑浊的空气沾满死者躯体里产生的病毒,从她的口鼻、毛孔侵入到身体里面。她差一点儿就推开门逃出去。 她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问慕容雨川:“她是被人谋杀的?” 慕容雨川把身子向旁边侧了侧,让灯光清楚的照在死者鲜红刺眼的伤口上。 陆小棠吞咽一口唾沫,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有多么愚蠢。 她只有二十二岁,从警三年,这三年来干的都是刑警。她见过的命案比一般民警一辈子见过的都多。但是,这样暴力的血案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受害者不到一个小时之前还在活生生的同自己说话。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她是公安局李局长的女儿吧?”慕容雨川意外冒出了这样一句。 “是。” 慕容雨川的脸上露出斜斜的笑容。“报纸上头版头条,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这种时候,这个家伙居然还能笑? 公安局长的女儿——陆小棠已经预感到麻烦了。 “可能袭击来的太突然,她都没来得及呼救。美奈子去卫生间时发现了她。我听到美奈子的呼叫才赶来的。”慕容雨川说。之后,他盯着尸体陷入了沉默。 陆小棠慢慢走到屋子中央,她打量着卫生间里的情况,得到一个初步印象。 东面并排三个隔间,每一间都安装座便,由一人高的木板间隔。对面墙壁是一个洗拖把用的深水槽。紧挨着是陶瓷盥洗盆,装有冷热水龙头,一面银框的长方形大镜子悬挂在上方。整个洗手间不超过30平方米。磨砂的大理石地板砖上,深红色的血水在低洼的地方汇成一大滩,沿着砖缝慢慢渗入下面的沙土。 陆小棠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好的警探。她也没有任何潜意识下的心理障碍。但是,就在这样一个幽闭的空间里,里面有三个人——两个活人,一个死人。 而且,彻底寂静。 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她感到异常压抑,盼望着慕容雨川能说一两句话,哪怕发出一个声音也好。 终于,慕容雨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美奈子说,最先发现她的时候,她坐在抽水马桶上。” 陆小棠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上面别着中性笔,原本是打算记录李淑珍提供的线索。现在将记录她是如何被杀死的。 慕容雨川耐心的等她翻开笔记本,拔下笔帽。他太冷静了,冷静得让陆小棠感到很陌生,丝毫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个纨绔子弟。 “我已经给刑警队的武队长打电话了。过不多久,他就会带着法医乔凯赶到这里。要不要等他们一会儿。” 慕容雨川的声音同样不带有任何情感。“我其实无所谓,不过你不要忘记死的是谁?你们会向对待其他死者一样客观的对待上司的女儿么?” ‘……”他的提问让陆小棠无从回答。 慕容雨川又说:“可他却不是我的上司。”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然后站起来后退两步,端详着尸体。 “你确信不用等其他人来吗?”陆小棠还是有点犹豫。毕竟慕容雨川还只是一个在校学生,他过去只在技术方面给予过自己帮助。但眼前却是真实血腥的谋杀现场,她怕慕容雨川承受不住。 事实上,慕容雨川却微笑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不以为然道:“在我眼里她跟实验室里的白老鼠没有分别。我就当作是在上一堂实验课。” “……” 慕容雨川首先绕着尸体走了一圈。陆小棠猜测,他是想整体上对谋杀性质有一个概念。 “我跑进卫生间时,看见她浑身抽搐着压在美奈子身上,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痉挛。”慕容雨川蹲下身,托起死者的两只手。“指甲缝很干净,除了血什么都没有。我估计她肯定当时毫无防备,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你认为凶手的袭击很迅速?” “倒也未必。不过,在我看来,这一切似乎是早有计划的。我问过美奈子,她进入卫生间方便之后洗了手,整个过程都没有发现异样,直到她拉开那扇门,才发现死者。当时现场十分干净,是我们进来后才弄成现在这样的。” 陆小棠迅速的记录在笔记本上。字写得歪歪扭扭,很别扭。 “她的手腕有擦伤,是在地面上磨破的,凶手袭击她时曾经把她按到了地上,最后才把她放到坐便器上。还有……” 他轻轻掰开李淑珍的两条腿。“仔细看这里。” 陆小棠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见膝盖内侧有刮痕。“这是怎么弄上去的?”她问。 “坐便圈,”慕容雨川说。“坐便圈的边缘其实很锋利。她是坐在上面挣扎的时候,两个膝盖紧紧压在坐便圈上形成的。一会儿,你可以让乔凯检查一下坐便圈,能找到残留的皮肤。” 慕容雨川的目光上移,在死者的大腿根部停住了。“唔——” “你发现什么了?”陆小棠的眼睛也沿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跟一个男性一起看一个女人的下面。若非在这样的场合,打死她都不会同意的。 李淑珍的毛很淡。皮肤干净。陆小棠实在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她下面这么紧,和我之前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慕容雨川自言自语。 陆小棠先是发愣,脸色随后转红,转紫,转青。 “哎呀,你这个变/态!!!” 她大吼一声,一个肘拳,慕容雨川四脚朝天。 “你在这种时候怎么还能想这个?气死我了!!”陆小棠张牙舞爪,准备把人大卸八块。 “慢来,慢来,出人命啦!” 慕容雨川喊得及时,陆小棠38号的脚还差几寸远落在他的脸上。这双脚踢砖头,踢一块碎一块。 “啊呦,啊呦……”慕容雨川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 “人家死得这么惨。你怎么连一丁点儿的同情心都没有?”陆小棠余怒未消。 “我为什么要同情她呢?”慕容雨川揉着酸疼的下巴冷笑着说。“我根本都算不上认识她。她死与不死管我什么事?” 这一下反而把陆小棠问的哑口无言了。看着这个儿时的伙伴,她忽然觉得他很陌生,好像自己从来就不认识他。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注意力拉回到案件上来。她看了看里面隔间沾满血污的抽水马桶。“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凶手是把她压在座便器之后,才用凶器刺她,是不是?” 慕容雨川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女人赤luo的身体上。 猩红色的裂口触目惊心。 “横竖两个巨大的切口,交叉成十字形状。交叉点的伤口最深。”他恢复了冰冷了语调,把手指伸向女人腹部,翻开切口的皮肉让陆小棠看清楚。“我认为凶器是一把双刃刀。注意切口一端,有成v字形状的穿刺。” 他的食指很容易的伸进伤口,沿着伤口滑动,发出一种类似吮/吸似的声音。 陆小棠的上下牙齿“咯咯”打架,忙把目光转移到别处。当移回目光时,慕容雨川正在看着她。 “你还好吗?”他问。 陆小棠已经没办法开口,只能点头。 慕容雨川把手指移到女人胸脯之下,插进了十字切口的交叉点。血液随着挤压渗了出来。“能够肯定凶手使用的刀至少有10厘米长。” 陆小棠写完一页,翻过。 慕容雨川抽回血淋淋的手指,继续说:“应该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切口边缘十分光滑,凶手用刀刺进被害者身体时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我刚才说过的,当他开始行凶时,就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这绝不是突发性犯罪。” “他到底是怎么干的?”陆小棠终于开口问。 慕容雨川停顿了一下,说:“他切开了她的胃。他对自己的攻击手段相当自信。一刀垂直,一刀水平,最后在十字交叉的部分狠狠戳上一刀。最后一刀造成了受害者内脏大出血。” “她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死的吗?” 慕容雨川耸耸肩。“就目前的检查来看,这是最可能的推测。从美奈子发现她到你赶回来大约有十五分钟。我亲眼看见她临死之前发生了严重的失血性休克。” 陆小棠打了一个寒噤。她俯视着那两个相互垂直交叉的巨大刀口,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过生日时切开的生日蛋糕。 女人的身体也被分成了四份儿。 不得不承认这两刀切得堪称完美。 “这个刀口会有什么含义吗?” 陆小棠的话让慕容雨川陷入沉思,他研究着伤口,最后说:“我不知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以法医学的角度,看不出这个伤口能代表什么具体含义。” “或许凶手通过这种办法来传递一种信念。比如说,《沉默羔羊》里凶手在死者口中放入蝶蛹。” “呵呵,那是艺术上的夸张。在现实中,人的动机很多时候并不会比动物深刻。何况……” “嗯?” “何况要是只为了一个强*杀人的话……” “什么?你是说她被强*了?”陆小棠仔细观察着李淑珍的尸体,想看出明显的痕迹。 可是女人大腿和裸/露的yin阜周围并没有明显的青肿和摩擦的伤痕。 “你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没有。我是说现在还没有。我只是通过受害者手腕上的擦伤猜测,她曾经被按在了地上。凶手那个时候一定在干什么……” “……” “当然,更加细致的线索得在验尸间里通过尸体解剖获得。那就是乔凯的事儿了,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我很愿意跟他合作。” “哦。” “最后,我得给你一个建议。你必须想尽办法尽快抓到这个凶手。” “这我当然知道。”陆小棠合上笔记本塞回衣兜。 “不,也许你并不是真明白我的意思。”慕容雨川的眼睛直视陆小棠的眼睛。“你刚才假设凶手带有某种信念作案,我想了想很有道理。这并不是一次偶然的作案。看看这具尸体。想想她的尸体被如何小心的隐藏在隔间里。” 陆小棠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如果我不离开餐厅的话,她就不会死。” “这不能怪你,你又怎么能预料到凶手会出现。何况,即使你在这里凶手也可能仍然会作案。” 他顿了顿。“杀死李淑珍的人事前一定经过了周密的计划。他的目标很明确。他知道到哪里才能够找到她。他暗中跟随她进入卫生间,在一个餐厅里执行如此凶残的手段,竟然没有人觉察。这是一起有理有步骤的谋杀。凶手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向整个社会发起挑战。” 陆小棠沉默半晌。她明白慕容雨川的意思,她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件。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一时起意的业余杀手,这个人是把整个作案过程当做一种艺术来享受。 “这样的人除非抓到他,是不会停手的。”陆小棠说。 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铝合金外壳的勘察箱。 他不到三十岁年纪,气质很像一位高等学校的教师。 面对惨不忍睹的凶杀现场,他的反应十分平静。 也许是见得太多早已习惯了。 “乔医生,你来了。”陆小棠说。 乔凯点点头。他的眼睛落在慕容雨川身上。“他是谁?” “噢,他叫慕容雨川。我一个朋友。c市医科大学法医系硕士研究生。” “法医系?”乔凯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上下打量着慕容雨川,当他看见慕容雨川手里拿着一副沾血的乳胶手套,脸色沉下来。“陆警官,你是说他正在进行尸检是吗?” “案发时他恰好在现场,又是学法医的,我想在你赶来以前先让他检查,对案情更早有一个了解。”陆小棠解释。 “你认为他判断会话可信么?”乔凯冷冷的问。 “他毕竟……” “他毕竟是一个没有经验的学生。他在这里一旦破坏了案发现场,将给我们的侦查工作制造难以想象的麻烦。你可是一个专业的刑警,这一点你不会不懂。” 陆小棠脸上一阵阵发烧。“对,对不起,乔医生。这是我的疏忽。” 乔凯平时在工作上和陆小棠的关系还算不错。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摇头。 第三章 解剖间 5 慕容雨川这时从地上站起,走到乔凯面前。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都是消瘦身材。 只是气质大相径庭—— 乔凯严肃。 慕容雨川散漫。 他漫不经心的对乔凯笑了笑。“经验有时候并不代表正确。在没有更正的情况下,错误也可以成为一种经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凯脸色微变。 “没有什么,呵呵,我下午还有课,”慕容雨川摆了摆手,绕过他走出卫生间。“祝愿你们早日破案。” “你站住。”乔凯忽然说。 “干什么?” “你认识陈明轩教授吗?” “他是我的导师。” “是吗,怪不得这么张狂。下午请你也来公安局。我在法医室等你。我想看看陈教授的高徒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 慕容雨川之后私下里问陆小棠。“他怎么认识我老师?” “他两年前几乎是和我同时调到市局工作,当时陈教授即将退休。退休前的两个月里,陈教授带着他参与了两桩命案的侦破工作。陈教授对他似乎不太满意。” “为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认为他太感性。他在面对尸体时会情不自禁的流泪。教授认为他不适合做法医,曾经向局长反映,建议调派其他人来工作。乔凯后来是经过了不断努力才把自己锻炼成一个遇事冷静沉稳的出色法医。” “原来他是一个小心眼的家伙。把对我老师的不满转嫁到我头上。” “也不能这样说。他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听你的话好像对他很有好感。” “我的确很钦佩他。” “他刚才那样折你的面子,你都不在意?”慕容雨川心说,我要是敢那样对待你,现在早躺医院里了。 “人家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嘛。我就是太不把你当外人了,才会犯错误。” “原来你心里面跟我很亲近啊!”慕容雨川重新打量起陆小棠。 “我才不会和你这个变态亲近!”陆小棠一拳头把慕容雨川捅了个趔趄。 ********** 14:47。 公安局。刑警队。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如果你不去约见李局长的女儿,她就不会死?”武彪面色铁青的看着陆小棠。 陆小棠忽然感觉这顶帽子扣得很重。“可能凶手早已经盯上了被害人。我与她见不见面结果都一样。”陆小棠说。 “你凭什么证明你的观点呢?假设,是吗?我们是警察,我们就要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任。更何况你是重案组副组长,你更要以身作则。” 陆小棠沉默了。 “李局长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说。你鲁莽的行为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如果他的说法成立,这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得力助手就会被一脚踢到局基层去当一名巡警。陆小棠脑门冒汗,咬紧嘴唇,继续保持沉默。 “武队长,乔验尸官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警员曹青站在门口报告。 他看了看屋里的两个人,犹豫着问:“要不要现在……” “让乔凯先等着,我去请示一下李局长。”武彪离开座位,看了看陆小棠,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曹青看着武彪气呼呼的背影,吐了一下舌头,关切的问陆小棠:“组长,你还好吧?” 曹青从警校毕业不到两年,一年前从巡警队提拔到刑警重案组。还是一个容易脸红的大男孩。 陆小棠只能做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 看着她曹青脸又红了。 第三章 解剖间 6 ********** 15:02。 平时阴冷空荡的地下一层人忽然多起来。 这里人一多,就说明城市里又多了一个冤魂。怨恨的魂魄在城市上空徘徊,俯视着自己的肉体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归处……肉体被切割,分解,血流成河,它不再感到疼痛。它只有忿怨,直到真相大白时。它的魂魄消散在苍茫里。一座城市上空飘荡着多少游魂,就有多少宗谜案悬而未决…… 陆小棠看见李峰局长站在法医室门外,感到有一种愧疚。她硬着头皮走过去。 年过半百的老人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威严。只是眼睛里压抑着深深的哀恸。 李淑珍的尸体平躺在解剖台上。乔凯给她盖上了一个白布单,只露出死者的脸。漂亮的一张脸此刻却显出了一副歪扭、怪异的表情——那是定格在死亡前最后忍受的痛苦。 相比而言,这张脸依然比恐怖的刀口要好看得多。 李峰缓慢的把目光从女儿的脸上转移到陆小棠脸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小棠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因为问话人根本不需要解释,李峰冰冷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如果此时此刻,把陆小棠和解剖台上的李淑珍调换一个位置,他心里会不会觉得好受一些? 这时有一个声音慢悠悠传来。“我可以解释的比她更清楚,我是第一个到的案发现场。” 说话的是一个站在角落里身材高瘦的年轻人。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鸦雀无声的环境里听得很清楚。 李峰甩脸一看,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你是谁?” “慕容雨川。在c市医科大主修法医。” 李峰抬起眼睛审视着他。慕容雨川丝毫不怯场,脸上带着一抹懒散的微笑。 李峰的眉毛慢慢皱起,刚要说话,不想慕容雨川率先开口。“李淑珍平时习惯去麦当劳餐厅。我和陆警官去见她,还是她领我们去那家餐厅的,这根本没有打乱她的作息习惯。她碰到凶手只能怪她的运气实在不好。” 李峰脸上的肌肉略微跳动。“运气?” “像这样的凶杀案,电视报纸里三天两头的报道,谁碰上都只能自愿倒霉……只不过这一次碰巧是您的女儿而已。” 李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几下嘴,才说: “武彪,乔凯,那你们就开始吧。之后把完整的案情报告拿给我看。”说完拂袖而去,竟是被气走了。 慕容雨川朝陆小棠耸耸肩,做了个鬼脸,然后跟乔凯走进了验尸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身影。因为被慕容雨川高大的身子挡着,旁人都没注意到。 陆小棠这才发现那个日本女孩居然也像尾巴似的跟来了。美奈子已经把那身被血弄脏的衣服脱掉了,换上了一套圆领绒毛衫,学生裙,小巧的脚掌踩着松糕凉鞋,可爱的像一个玩具。 陆小棠不得不承认这个日本小丫头的确会打扮。不过穿着这幅行头进验尸间也着实别扭。 重案组的人来了一部分。武彪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好像死的人是他女儿。 慕容雨川凑到陆小棠身边,低声问:“我走了之后你们在卫生间里又发现了什么吗?” “我们在坐便器下面找到了她的眼镜。镜片擦得很干净。” “隔间的门呢?” “一无所获。你想,那是公共卫生间。上面有上百个不同的指纹。”陆小棠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摞照片,在慕容雨川眼前晃动。 那是尸体各个部位的特写,以及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陆小棠的血鞋印和血手印。 “希望我和美奈子没有破坏了犯罪现场。” “那是意外。”陆小棠说着,转脸看着其他人。 武彪在那边指手画脚的下命令。乔凯和警员们做尸检前的准备工作。局长的女儿活着时和其他人不一样,死后的待遇也与其它尸体不一样。 第三章 解剖间 7 陆小棠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不管凶手到底是谁,他很清楚自己的行为。他知道李淑珍总是中午去麦当劳餐厅就餐。甚至知道她具体什么时间去。我们上午和她见面并没有打乱她的日常习惯。凶手因此得以按计划实施犯罪。我刚刚调查过,李淑珍本身是一个高度近视,而且有夜盲病,在昏暗的卫生间里,她的视力一定非常差。我还询问过餐厅老板,大约在午后12:30到4:00这个时间段里,顾客最少。凶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你认为是凶手提前埋伏在女厕所里等她?”慕容雨川陷入了困惑,因为有些地方出现了矛盾。 陆小棠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看上去像是这样。而且,凶手不可能在作案之后从正门离开。当时餐厅客人那么少,那样很容易被认出来。” “可是那里是一条死路。只有厕所窗子能够逃走。窗框上都有铁栏杆。他有什么办法出去?” “那是你观察的不仔细。女厕所的窗户上的确有栏杆。但是,男厕所窗上的铁栏杆早就断掉了,连插销都坏掉了,窗外是一条背街的胡同。我可以肯定凶手进出都是通过男厕所的窗户,男女厕所紧挨着,他只要小心一点穿过走廊,就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你要找的人是一个了解她日常活动的人。一个十分熟悉周边环境的人,特别是很熟悉麦当劳餐厅的人。” 陆小棠陷入了沉默。按照这个思路分析下去的话,凶手并不是一个流窜作案的罪犯。他可能就住在附近,甚至天天趴在阳台上看着麦当劳餐厅进进出出的客人。 乔凯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白色大褂穿在身上。接下来套上乳胶手套。 丁兰把消过毒的解剖器械按顺序盛装在一个方形大托盘里,放在紧邻解剖台的实验桌上。 “我要开始工作了,你们可以到外面等。”乔凯说。 重案组的警察们乖乖退出了验尸间。让他们抓捕犯人,无论多么凶残的亡命徒,他们都会舍死忘生的冲上去。然而,面对着一个完整的人最终被一刀一刀切割成看不出来是什么,那是一种不一样的感受。几天之内,他们下班去超市,看到排骨和内脏熟食都会觉得恶心。 这种缓慢而阴冷的恐惧的确不是谁都能够承受的。法医是一个例外,做法医的人未必是一个勇敢的人,但肯定是一个“变态”的人。 屋子里还剩下乔凯,丁兰,武彪,陆小棠,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每个人都按照要求套上罩衣,鞋套,手术帽。 慕容雨川找了一副乳胶手套悄悄戴上。濑户美奈子站在他身旁,如临大敌般的瞪着眼睛。 乔凯看了看手表。15:30。 他走到解剖台前。 瓷砖镶嵌的解剖台固定在水泥地上。台面四周凸起,像一个很浅的水池,死者头部方向有一个洗刷用的水龙头。李淑珍头枕着橡胶块,起伏有致的躯体呈现在白布单下,看上去比活着时萎缩了。 乔凯掀开白布单,女尸敛阖双眼,脸上痛苦的表情比之刚才似乎松弛了,仿佛在熟睡,唯有右脸颊上的黑色肿块十分醒目。 他把白单掀开到女尸脚下,整个躯体暴露在冰冷的弥散光下。 从案发现场到公安局的搬运过程使尸身上的伤口变得更加醒目,好像巨大的张开的嘴巴。锋利的十字形刀口把尸体的躯干纵横切开。刀口的形状几近完美。伤口边缘的皮肤已经皱起,把交叉处戳出的深深的裂口清晰的暴露出来。 经过了一两个小时,伤口颜色已经开始变深,呈现出黑色。这两张微微咧开的红色的嘴巴好像一个女人哭泣的模样。 一个女人怎么会有两张嘴? 因为她死了。“死”本身就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恐怖元素。 “她身上没有太多脂肪。”乔凯仔细观察着女尸肚皮上的裂口说。 由于切割的很深,皮下的脂肪和肌肉组织都已经外翻。 “在腹腔靠下,肠道部位,有少量粪便溢出。大肠上有裂口,裂口边缘光滑,是被利器划破的。目前还不知道凶手是故意这样做,还是一种偶然。” 他指着交叉处的的伤口说:“这里也被刺了一刀,透过了身体。仔细看,能够发现伤口边缘有细微的条纹。可以想见,凶手把刀子插进被害人身体后,用力转动。这样加速了流血速度。” 第三章 解剖间 8 乔凯比划着,继续说:“我检查过案发现场的厕所隔间,木板上沾着血迹和粪便。她的手掌上也有。想见被害者被划开了肚皮之后,意识仍然清醒,她用手本能的按住伤口,想要止住流血。” “唔——唔——”美奈子再也控制不住,奔向房间角落的水槽呕吐起来。 “是谁把这个小姑娘带进来的?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武彪瞪起了眼睛。 陆小棠尴尬的笑笑,走过去扶起了美奈子。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美奈子涨红着脸,一个劲儿鞠躬道歉。 “喂,你干什么?” 乔凯严厉的声音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那边。 他的眼睛正盯着慕容雨川。刚才人们都在看美奈子的时候,慕容雨川溜到了解剖台跟前,用一只手摆弄着尸体。 他的手掌贴着尸体皮肤慢慢移动着。就像情人一样温柔。 陆小棠的脊背一阵阵发冷。既羞愧,又愤怒。 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她肯定会痛扁这个变态一顿。现在该怎么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替他解围。 慕容雨川冲乔凯露出妖异的微笑。“这里冷森森的,我手都快冻僵了。她摸起来还真暖和。” 这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震惊了。 过了好半天,乔凯才哆嗦着嘴唇说:“你……你这个怪物,离我远一点儿!” “好的,你继续。”慕容雨川背着手退后一步。 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接触到陆小棠的眼睛,陆小棠感觉他的眼神里似乎隐含着某种深意。 乔凯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继续对尸体进行检查。很快他又有了发现,他用手指轻轻拨动锁骨下面的伤口。“刀子是从这里刺进身体。创角呈现v字形状。无容置疑,这是一把双刃刀。现在大部分记录在案的街头流氓都喜欢用带有大锯齿和血槽的猎刀,或者军刺。这个特征可以对侦破提供一些建议。” “的确”武彪点点头。 乔凯俯下身,用左手从托盘里拿过一个镊子,夹了一点酒精棉,把交叉处的伤口表面的血污擦掉。 在光线充足的验尸间里,伤口比起他在案发现场看到的恐怖得多。 “伤口边缘有摩擦过的痕迹。估计是刀柄冲压在皮肤上造成的,凶手的这一刀使足了力气,想要致受害人死地。刀刃的长度不低于10厘米。刃宽三厘米左右,没有刀颚。凶器具体的技术数据,我会写在报告里。” “这点很重要。”武彪点头。 “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等一会儿我打开她的胸腔,可以看见脊椎骨上剥落的碎渣。现在我把手指伸进伤口……嗯,能够摸到一些不太规则的细碎的硬物,应该就是断裂的脊椎骨碎片。” “倘若我们幸运的话,可以发现更多凶手留下的痕迹。”他抬起头看了看武彪和陆小棠,确信他们都没有了疑问才继续。“这一刀除了刺得深以外,还可以发现刀刺的位置并不是与死者胸部垂直的,大约成四十五度斜下方向。可以认为凶手当时处于较高的位置,向下刺出的这一刀。他当时的姿势应该是站立。通常情况一个人要想以站立姿势蓄力进攻的话,双腿会弯曲,肩膀略塌,因此推测他的身高在一米八零到一米九零之间。” 他斟酌着自己的描述,仿佛亲眼看到了案发的情景。“他当时站在被害者面前,双腿弯曲,从身后抽出锋利的刀子,向后伸展胳膊,蓄积力量,用力刺进死者的胸口。” 美奈子一眨不眨的瞪着眼睛,出神的看着乔凯绘声绘色的描述,当他的目光突然转移到她脸上,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陆小棠左手托着右臂,右手拄着下巴。走到尸体近处打量着伤口,问道:“为什么他不刺她的心脏呢?” “问得好。”乔凯向陆小棠投去赞赏的目光。“大家都知道一个人心脏所在的位置并不在胸部的正中央。所以,当你在一个人的身体上切割了十字形状的伤口,你如果再要刺她的的心脏,就会破坏了这种审美学上的对称。这是其一。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心脏外面是由肋骨和软骨包围着的。即使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也不一定就能够一击命中。那样他就很有可能得连续刺上几刀,那样我们就会看到不止一处刀伤。这样的话同样容易破坏十字形状的对称。” 在场的人都为乔凯的分析吃惊不已。 第三章 解剖间 9 没有人说话,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美奈子也不像方才那样害怕了,不由自主的靠近解剖台。 这个文弱书生一样的男子能给人带来一种稳定的力量。 “没有问题我们继续。”乔凯说着,眼神从慕容雨川的脸上扫过。 “稍等一下。”慕容雨川说。 “你有什么问题?”乔凯轻轻推了推眼镜。 “我想补充两点。” “什么?” “我赞成你的观点,他不想冒险破坏了他那具有审美意义的杀戮方式。但不可否认,如果凶手直刺被害人的心脏,会造成大量失血,用不上一分钟,被害人就会死亡。凶手似乎有意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况。他在控制血流的速度。” “听起来好像很荒唐。”武彪冷哼一声。 “你知道心脏在什么位置吗?”慕容雨川问他。 武彪笑着拍了拍左胸。“别告诉我不对,小伙子。 “正确。”慕容雨川不动声色。“你也一定知道肋骨是对称式排列的。” “这小学生都知道。”武彪说。 “这叫什么?”慕容雨川敲了敲胸部正中央。 武彪怔了怔,脸色开始变难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说他不知道,连陆小棠也说不清楚。 “那,那不是乳沟吗?”一个身材矮胖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验尸间,他叫范晓鹏。 慕容雨川的眼睛有意无意往美奈子骄人的胸脯上瞟了一眼,美奈子下意识的低下头瞅瞅自己。 慕容雨川笑话那个矮胖警官。“呵呵呵,你那个也算吗?a片看多了吧?” 美奈子拽了拽陆小棠的衣袖,问:“a片是什么东西呀?” “是他大姨妈!”陆小棠气哼哼的说。 “它的学名叫胸骨。”慕容雨川收敛了笑容。“凶手的这一刀刺在胸部以下,十字刀口的交叉点,尽管刺得很低,但还是刺穿了胸骨剑突。我不相信这一刀是侥幸刺上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凯眼镜片后的目光显出了敌意。 “意思是说,如果你一定要在一个人的身体上刻出一个标准的十字图形,并且给他致命的一击。对某一类人群来说,这一刀刺在十字刀口的交叉点是最理想的选择。” “人的胸骨由三个部分,”他在自己的胸部比划。“胸骨上部比较宽,称为胸骨柄。胸骨中部呈长方形,称为胸骨体。胸骨的下端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薄骨片,叫剑突。剑突在这三块骨头中最脆弱,当人长到三十岁之后,剑突骨会逐渐钙化,变得坚硬。但在那之前,那里却是除了心脏以外人体躯干上最为脆弱的部分,因为里面是肺部的动脉血管,一旦破裂,血液会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外泄,因为部位很深,根本没有办法止血。所以,如果让我选择在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身体上刺一刀,并且确保杀死他的话,我也会在他的身上划出一个十字,再在交叉中心刺上致命一刀。” 陆小棠忽然接话。“你意思是说,凶手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 慕容雨川点头。“正是这样。或者说凶手有可能是一个医生。” 这个大胆的推断让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乔凯斟酌着,反驳说:“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比方说部队里的特种兵,他也有可能掌握相关的医学知识。” 他说的有道理,只不过特种兵掌握医学知识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杀人。 “但是有一个问题你没有考虑到,特种兵掌握的是最为迅速简洁的杀人方式。他绝对不会学习如何先在人体上画一个十字,然后在中间补上一刀杀死他。而那些仅仅懂得普通医学常识的人也不可能具备这种能力。” 乔凯的脸微微一红,过了一会才说:“也许还因为凶手不想损坏她的乳房。” 慕容雨川考虑着他的话。“我不知道,也许正像你所说的,那样的话就包含了个人的意图。说明凶手想通过这种杀人方式告诉我们什么。” “割掉被害人的乳fang,或者在上面戳几刀是强*杀人犯们通常喜欢的手段。”乔凯说。“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说,强*显示出的是一种力量。施暴者一般对女人感到愤怒,想要彻底征服,控制她们。然而,眼下这个罪犯并不像其他奸啥犯对待女人那样对待她,特意避开了彰显女性的器官,而要在身体其它部位切割。” “强*代表一种侵入。”慕容雨川接过话。“那是一种必然的心理暗示。不一定非得依靠蹂lin生*器。强*与其说是生理满足,不如说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如此深的刀口,特别是穿透身体的那一刀,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满足心理上的强*欲望,甚至更加强烈。” 也许感觉和这个法医学硕士生争论理论知识纯属浪费时间,乔凯闭上嘴,继续自己的检查。 慕容雨川漫无目的打量起尸体,自己在昏暗的案发现场最初看见尸体的影像与无影灯灯下的尸体重叠在一起。 乔凯把头顶一个可折叠的长臂灯头向下拉,这样他能够更清楚的观察死者的骨盆。他把一个金属扩张器插进荫*,拧动螺旋,慢慢撑开,他注视着里面。 慕容雨川看着死者的脸。 “发现什么了吗?”武彪问乔凯。 “她遭到过性亲。” 李淑珍坐在阴暗隔间的马桶上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她的两只手痛苦的捂着自己肚子上被割开的伤口。 她已无力呼救。 沾满鲜血的手按着木板,不让自己虚弱的身体摔倒。 眼镜掉了,她高度近视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完全看不清自己身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凯把灯头正对着荫*入口,好像看见了什么。 “怎么了?”武彪问。 乔凯的双手扶着解剖台的瓷砖边缘。“在她的荫*里发现了少量粪便。” “粪便?” 美奈子觉得胃里的液体又在往上返,赶紧捂住嘴巴。 “是。” “难道是她的肠子和荫*都被划破了,漏进去的?”武彪说。 “她的荫*并没有破损。那些东西在她荫*的深处。”乔凯感到了一阵阵恶心,但又不得不对武彪的提问作解释。 他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漂浮在解剖台上方。“唯一有一种解释。凶手先同受害者刚交,然后进入她的荫*。” “这么说,他先强奸了她。” “是。而且,”乔凯深深吸一口气说。“凶手先是在被害人的身体上用刀子划开十字形伤口,然后把她按在地上强*她,最后,把她放到抽水马桶上,在十字型的伤口交叉处戳出致命的一刀。” 他说出的话让验尸间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之下。 无论谁都没有办法想象他们面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凶手。 他也许连人都称不上。 然而,他的确披着一张人皮泰然自若的行走在人群之中。 也许他就住在你的隔壁。 下班回家,你们碰面时,他还会友好的微笑。 你偶尔有急事抽不开身,还会把孩子交给他照看。 第四章 惊魂停尸间 1 第四章夜半猜谜。 慕容雨川走出公安局大楼已经接近傍晚七点钟。天已经有些黑了。公安局地处的位置不在闹市中心,有点偏僻。夏末秋初,杨树正值枝叶茂盛。每当天黑下来,肥大的树叶随风摇曳,那姿态就像一只只晃动的手——没有五根手指,只有巴掌的手。 街道两旁长满了这种巨大的杨树,成千上万只残缺的手掌不停的摇啊摇的,让你觉得它们很疼。于是你就怕了。 对于警察们,走僻静的夜路不是问题。女警察也一样。陆小棠懒洋洋的向慕容雨川摆了摆手,迈大步就走了。她这样的女孩根本就不会担心什么危险,因为她本身就是危险。 濑户美奈子一路小跑撵上了慕容雨川。“学长,我也要回学校宿舍。我们正好顺路。” “谁说我要回学校的?我一般都住校外。” “啊?”美奈子脸上露出了沮丧。她看了看周围,想找一个相对人多一点儿、路灯多一点儿的路。 慕容雨川用眼角瞥着她,神色中莫测高深。他轻声细语说:“你想不想知道关于这里过去是什么地方?” “过去?!”美奈子懵懂的摇摇头。 “这里过去是一个乱葬岗。” “乱葬岗?!” “就是埋了许多死人的地方。” 美奈子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我并不想吓唬你。不信你以后看见陆小棠的时候可以问她。后来,日本人侵略中国的时候,在这里杀了不少人。再后来文化大革命,武斗的时候,打死的人也都埋在这里。” “那,那为什么公安局要建在这里?” “为了避邪。从中国的风水学说,军警部门属于至刚至阳,正好能克制那些积年孤魂们的阴气,要不是这样,这座城市就会被冤魂们的阴气侵蚀,出现各种疾病,惨祸连连。” 美奈子费力的吞咽了一下。“其实在我们日本,也有类似的传说。” “道理不论在哪儿都是相同的。你也不用担心,我带你回去。” 美奈子流露出感激的目光。 “回我家。” “唉?可,可是……”美奈子立刻结巴了。 “可是什么呢?我可是好心啊,你得领情。”慕容雨川拉起她的手,几乎是拖着她在走,“你放心,我的房间很大,床也很大,你身材这么小,躺两个也绰绰有余。” 美奈子怎么老感觉他话里有话,不怀好意呢。 慕容雨川专挑人少光线差的路走。美奈子想逃都不敢了。她磕磕绊绊的跟着慕容雨川,越想他今天在验尸间里的那些古怪表现心里就越忐忑。她犹犹豫豫,不知道独自走夜路危险,还是跟着这个变态学长更危险。 一阵冷风吹过,树叶窃窃私语。美奈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个喷嚏。她掏出面巾纸仔细擦擦,目光无意中落到慕容雨川身上,发现他正在慢慢解开衣服。“学,学长……”美奈子顿时紧张起来。 慕容雨川露出叵测的微笑。 他也曾这样看着解剖台上那具女尸微笑过。 “哎呀——”美奈子转身撒腿就跑,偏偏倒霉,两条腿拌在一起,直接往地上摔去。美奈子只顾得上捂脸,凄惨的喊一声“啊——” 哪曾想“啊”字喊出了半天,她也没感觉疼。她把手从眼睛上揭开,发现一只胳膊把她拦腰抱住了。 慕容雨川把她扶好,然后把外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嘴角歪斜出一抹笑,转身朝前走去。 美奈子低头看着长大的衣服,带着一股烟味,一时还没想明白怎么一回事儿。抬头看看慕容雨川,他已经越走越远。她吐了吐舌头,赶紧迈开步子撵上去。 第四章 惊魂停尸间 2 ********** 慕容雨川的家的确不小,不止一间屋子,但是住的也不只他一个人。慕容雨川所说的床也不小,的确能睡下两个美奈子,因为跟她同睡一床的女孩子与她身材相仿。慕容雨川的舅舅和舅妈都是自来水公司的工人,忠厚、乐天、自给自足。表妹正上高中,大大咧咧,除了玩什么也不知道。 晚饭准时上桌,牛肉萝卜汤,木耳炒鸡蛋,青椒豆腐干,朝鲜辣白菜,菜虽不贵,却也丰盛可口。 慕容雨川的舅舅舅妈不停的给美奈子碗中加菜,弄得美奈子很不好意思。 “你多大了?”慕容雨川的舅妈笑眯眯的问。 “唉?”中国人见面还要问这个问题呀,美奈子老老实实回答。“十九岁。” “挺好挺好!”慕容雨川的舅舅点点头。 美奈子有点发懵。 慕容雨川的表妹也不吃饭,叼着筷子瞅着她贼兮兮的笑。 这一家人都怎么了? 难道不成慕容雨川的古怪属于家族遗传? 美奈子偷偷瞧着慕容雨川,心里面暗自研究。 谁知他好像有第六感似的,忽然转过脸,与美奈子四目相对,依旧笑嘻嘻的。惊的美奈子门牙都咬到了筷子,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别东张西望,赶紧吃。”慕容雨川忽然伏在美奈子耳边小声说:“你喜不喜欢猜谜啊?” “恩?!” “吃完饭,我一会儿带你去玩……” 美奈子摸不着头脑,又不好问,只好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新闻联播——中亚局势紧张。非洲的难民瞪着麻木的眼睛。美国大兵在某某占领地惹是生非。中日海军在钓鱼岛附近摩擦。某某地山洪爆发。海啸。地震。车祸…… 这个世界的烦恼永远比欢乐多。 所以,能和家人,朋友,和喜欢的人坐在一起,吃吃饭,拌拌嘴,才显得那样幸福。 晚饭后洗澡,美奈子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抹了一身浴液。莲蓬头喷出细密微热的水流,落在皮肤上很舒服,丰富的泡沫从身上流到脚底,浩浩荡荡流进排水管。 美奈子闻了闻,确信身上没有了任何异味,才裹上浴巾从浴室里出来。验尸间里的恐怖也随着泡沫一起被冲走了。 经过慕容雨川的房间,她下意识停住脚步。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了光亮。 她的好奇心慢慢升起。 如果推开这扇门会看到什么? 一具没有头和四肢的标本? 一颗头骨? 一把红色的解剖刀? 美奈子自己把自己吓得“咝咝”吸着冷气。 那扇门这时缓缓的开了。 她吓得提着浴巾,头也不敢回的跑进顾盼盼的房间。关上门。听见一个人缓缓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她松了口气。却看见顾盼盼眨着狡黠的眼睛看她,“姐姐,我看你站在我哥哥门前好半天怎么不进去呢?有的时候女孩子可要主动一点哦。嘻嘻嘻。” 美奈子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 顾盼盼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在网上聊了一会儿天,“呼呼呼”傻笑了一阵子,然后偷了几棵菜,心满意足的关机上床了。 这一天过得如此漫长,毕竟都结束了。 阴暗的隔间里浑身是血的人、鲜红的刀口、冰冷的解剖台、无影灯、死者微睁的眼睛,都离她远去,再也吓不到她了…… 唯独心头留下一点疑问—— 谜,慕容雨川饭桌上提到的谜, 是什么样的谜呢? 黑暗的房间并不可怕。因为有人作伴儿,哪怕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也可以使人安心。 黑暗中漂浮着淡淡的少女的芳香。顾盼盼在睡梦中轻轻的打鼾。 第四章 惊魂停尸间 3 美奈子翻了个身,光滑的肌肤摩擦着柔软的床单,她逐渐放松了。 谜…… 慕容雨川说的猜谜是指什么呢?他是在故弄玄虚吗?这么晚了,他想干什么呢? 她的脚趾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顾盼盼动了动,嘴里发出喃喃呓语。美奈子赶紧把脚缩回来。“希望这个晚上不要做噩梦,爸爸,请保佑我哦,哦呀斯米那赛。” 朦朦胧胧中屋子里一切的东西开始改变形状,吊灯开始摇晃,电脑屏幕慢慢拉长,房门也打开了…… 不,房门真的打开了。 美奈子明明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把门关上了。她的眼睛霍然睁开。恰好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弓着身子从地上爬过来…… 美奈子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那个人慢慢爬到跟前,在她发出尖叫之前,那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嘘——是我。” 美奈子才看清楚慕容雨川的脸。她稍感安心,可是仍然充满戒备的盯着他。 “跟我来,我带你去猜谜。”慕容雨川压低声音说。 美奈子犹豫了,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 在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披上外衣,也学着慕容雨川那样,像做贼似的从床上溜下来,弯着腰爬出了房间。顾盼盼迷迷糊糊的滚到了美奈子的枕头上。 黑暗的走廊里只有美奈子和慕容雨川两个人。也不知道现在是夜里几点种。挂钟“克哒,克哒”单调的哼唱。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黑暗里慕容雨川的眼睛神采奕奕。 “去哪里?” “我们今天下去的地方。” “验尸……”美奈子双手捂住了嘴,把最后一个字吞回了肚子。面前这家伙果然精神不正常。 “你难道不想知道凶手是谁么?”慕容雨川眨了眨眼。 “你已经知道了?”美奈子吃惊不小。 “目前还没有,但是我发现了两个别人没有注意到的疑点。”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才要去亲自验查。” “明天白天去不行么?” “白天有其他人在,碍手碍脚的。” “哦。” 慕容雨川不说话了,看着美奈子微微发笑。 “学长,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其实你很想去,很想知道谜底是什么。只是你不敢。因为你胆子小。” “才不是这样。”美奈子急忙争辩。“我爸爸是日本最著名的法医学专家,我怎么可能胆子小?” “噢?” “我也要跟学长一起去。” “你不必勉强,你不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怎么会呢,我其实很愿意去啊。”美奈子故意做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那好吧。”慕容雨川露出狡猾的笑容。 第四章 惊魂停尸间 4 ********** 夜晚的城市,是一个空空荡荡,巨大的迷宫。无论身处在哪里,都会感到迷失。我们用漫长的时光将它建造起来,把自己装进去,最后找不到出路…… 现在是午夜。最后一班电车也离开了。 慕容雨川驾驶电单车载着美奈子穿过路灯下长长的街道。公安局所在的旧城区位于城市的边缘。 美奈子矜持的扶着慕容雨川的腰。她不喜欢身上有汗味的男生,还好慕容雨川身上只有淡淡的烟味。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如果只是这样乘车兜兜风就好了,在这样的夜晚如果能发生一些浪漫的事就更好。 日韩剧里经常会有这样俗套却又为人津津乐道的情节。只不过男主人公要么是财团的继承人,要么是落魄的才子,但却没有一个是摆弄尸体的。慕容雨川把唯一的安全头盔扣在美奈子脑袋上,这让她失望之余感到了一丝安慰。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慕容雨川把电单车停在公安局大楼后面。在巨大的楼影遮挡下,到处一片黑暗,美奈子胡思乱想的脑子立刻清醒了。 慕容雨川知道这里有一个不显眼的后门,锁头已经坏了很久。两个月前陆小棠把他叫来检验一份血样标本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从后门进入,直走是一楼,沿着一个拐弯的楼梯向下是地下一层。再向下是地下二层。 美奈子跟着慕容雨川,战战兢兢的走下黑漆漆的楼梯。不知为什么,紧张的同时她又感到了一种兴奋。这就像你给一个女孩子讲鬼故事,她明明吓得浑身发抖,还是忍不住要把它听完。 地下一层漆黑一片。一共有前后两个出口。从后门楼梯一下来就来到了法医室。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进入验尸间,他按动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美奈子赶忙闭上眼睛。几个小时前刚刚从这里离开,她清楚的记得解剖台的位置。那具被开膛的女尸就躺在那里。 安静的夜晚,她独自躺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很寂寞? 美奈子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解剖台干干净净的坐落在房间正中央。没有尸体。没有血。 尸体到哪里去了? 正在美奈子惊疑的时候,听见慕容雨川说:“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哪?快过来帮忙。” 慕容雨川站在镶嵌在墙壁上的一排金属柜前。他打开一个不锈钢柜门,从里面拉出一具络腮胡子的尸体,瞧了瞧。“不是这个。”他把尸体推了回去,打开紧挨着的柜门,拉出另外一具。“这个也不是。” 一连拉开五扇门,才把李淑珍的尸体找到。“帮我把她他抬到移动担架上。” 美奈子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来。 死去的人身体抬起来特别沉,硬撅撅的。美奈子的手在不停的发抖,身上的汗毛也都一根根站立起来。好不容易才帮着慕容雨川把李淑珍的尸体拖到了移动担架上。她立即躲到一旁。 “你担心她会咬你手么?”慕容雨川开玩笑。 “我……其实我在日本上大学的时候从来没有碰过尸体。”美奈子红着脸回答。 慕容雨川诧异。“你学了两年医学,难道都没有上过实践课?” “有是有过,可是,”美奈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都躲得远远的。” 第四章 惊魂停尸间 5 “我靠,原来日本大学教育也这么不负责任,误人子弟啊。” “学长,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许笑话我。” “你说。” “我之所以会做为交流学生送来到这所学校读书,其实是因为我成绩很差,成绩好的学生都被交流到美国和德国大学了。” “不会这么讽刺吧?”慕容雨川张大了嘴巴。“你们日本人说话都这么气人吗?” “斯米嘛赛恩。(对不起)”美奈子诚恳的鞠躬。 慕容雨川气呼呼的带上手套。他其实是有点儿愤青的。只不过在美女和政治立场上出现了矛盾。他总不能像李小龙砸日本武馆那样揪住美奈子大吼一声——我们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 尸体表面已经开始出现浅紫色的痕迹,俗称尸斑。肢体的关节也变得僵硬。那是由于保持肌肉弹性和水分的化学物质atp(三磷酸腺苷),在人死亡后持续分解,导致了肌肉收缩,凝固。 慕容雨川按了按尸体的皮肤。从兜里掏出一个真空抽血管,插在尸体上,一边用力挤压尸体。血液缓慢的流进真空管里面。 他举起真空管对着头顶的无影灯,轻轻摇了摇。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学长,有什么问题吗?”美奈子问。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解释,不过,”他把真空管塞进衣兜。又掏出一个真空管抽取了死者的尿液。“眼前还有一个谜题,你能看到么?” 慕容雨川眼睛落在女尸的头部。 “嗯?”美奈子的眼睛也落在女尸的头部。 女尸的脸比起下午看见时更苍白了,表面好像附着了一层霜。 看了一会儿,美奈子摇摇头。“我看没有什么让人惊讶的地方啊。她右边脸颊上有肿块,那被是凶手打的。其它没有什么了。” “你看的不够仔细。”慕容雨川的手指拂过女尸的脖子。“你注意到她的喉结了吗?” “是。”美奈子不解的看着慕容雨川。 “别忘了她可是女人。” “噢。”美奈子吃了一惊。“对呀,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喉结?下午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到。” “因为你们当时的注意力都被那两条夸张的刀口吸引了,忽略了这个细节。” “这是怎么回事呢?她服用过含有类固醇一类雄性激素的药物吗?” “理论上的猜测必须建立在实践检验的基础上,这就是你需要上实践课的原因。喏,现在,”慕容雨川引用了电视节目里的一句流行语。“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他拿过一把解剖刀,在女尸凸起的喉结上竖直划出一条细细的刀口。几乎没有血流出。女尸所剩不多的血差不多凝固了。 他把两根手指从刀口插进食道里,翻弄了一阵。美奈子感觉自己的嗓子也一阵阵发紧。 然后,却他从里面抠出了一小团白色的东西。 “就是因为它堵在了死者的食道里,外表看上去才略微凸起来一块儿。这绝对不可能是死者活着时自己吃进去的,如果那样,她会本能的把它吞到胃里。无容置疑,这是凶手塞进去的,那时候被害人已经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力气吞咽了。” “那是什么?”美奈子问。 “一张纸。” “纸?!” 慕容雨川展开了白色的纸团,目光立刻落在上面。 纸上是几排小五号的铅字—— “地上有一件空虚的事:有些义人的遭遇,仿佛他做了恶;有些恶人的际遇,仿佛他行了义。我说,这也是空虚。” 慕容雨川读完看着美奈子。美奈子也看着他。两个人面面相觑。 第四章 惊魂停尸间 6 这个发现并没有带给两人任何喜悦。这个谜的谜底是一个更深不可测的谜。 一团阴郁的雾从空虚中生出,汇聚成一个形体。 你看不清楚他的脸,他没有实质,在不停的变幻。 世间一切如果都看成相同,不论你做什么都得到相同的结果,如果你把超市里的排骨和解剖台上的女尸看成一样——那就没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做,不管做什么在你看来都一样,所以你杀人就会和杀猪一样。 美奈子感到很冷,是那种从骨髓里散发到身体里的冷。 她更感到惶恐。解剖台上的女人濒死的情景定格在她的脑海中—— 在阴暗的卫生间里,无助的女人曾经与她那样接近,近到她可以闻到她呼出的空气,近到她可以感受到她的每一分痛苦。她们的命运只相差那么些微的距离而错过。 如果李淑珍再幸运一点儿的话…… 如果她再不幸一点儿的话…… 如果被凶手掩藏在隔间里的女人不是李淑珍,而是她。那会是怎样一种体验? 像祭品一样屈服于命运。鲜血在残破的裸体上流淌。等待着一个偶然的时刻,自己的尸体重见天日,或者,静静的腐烂…… 美奈子的泪水慢慢汇集到眼窝里,一眨眼就能掉落。 假如此时此刻有人能用强壮的手臂拥抱她,她肯定不会反抗。她会很顺从,心怀感激。 慕容雨川把尸体推进了储藏柜,看了看表。“一点四十一分。去西旦那边的美食城,吃点宵夜怎么样?” “好啊。”美奈子立刻响应。她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慕容雨川把房间收拾干净,准备关灯离开,美奈子紧紧跟在他旁边。走廊里漆黑一片。她的心又揪了起来,但却不像刚来时那么慌乱。 “跟紧我,万一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就出不去了。”慕容雨川随便吓吓她。 美奈子立刻挽住了他的胳膊,好像生怕他会跑了似的。这倒让慕容雨川始料未及。 女孩的手软绵绵的,有一点儿小小的质量。你走她就跟你走,你停她也停,犹如一只训练有素的小动物。慕容雨川心底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软绵绵的感觉。 夜班三更,呆在一个黑漆漆附近只有尸体的地方。说他一点都不紧张那是假的。男人都喜欢逞强,特别是当着可爱的异性面前。如果那个异性能够表示出一点儿好感,男人会把地狱当成天堂。 “你一会儿想吃什么?寿司?”慕容雨川故作轻松的问美奈子。 “嗯——我想吃拉面。吃多了寿司会发胖。” “女孩儿胖一点儿才会可爱。” “我可不要像小猪一样。”@^_^@ 不知不觉地,两人之间的语气亲密了很多,关系也仿佛一下子拉近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种异样的声音…… 在寂静的深夜,寂静的地下室,一点轻微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咔哒,咔哒,咔哒……” 两人惊愕相望,随即明了——那是脚步声。 “咔哒,咔哒,咔哒……” 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疾,不徐。 一个人正隐藏在黑暗中。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来这里也是为了那个谜吗? 还是他对这个谜题本身远比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更清楚? 因为这个谜就是他出的。 第四章 惊魂停尸间 7 “是谁啊?”美奈子声音颤抖的问。她其实根本不需要答案,她需要的是保护。她紧紧抱住慕容雨川的胳膊,仿佛不这样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慕容雨川已经没办法回答。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的脑子并不比美奈子更灵活。 “咔哒,咔哒,咔哒……” 他可以不害怕尸体。可以对待一切都不屑一顾。因为他聪明,英俊,邪恶,富有,因为他生来就在社会的顶端。他自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这是每个人的命。 为什么有的婴儿生下来就遭到父母抛弃?为什么有的混蛋恶贯满盈却受人尊敬? 你不得不承认上帝是有私心的。 “咔哒,咔哒,咔哒……” 慕容雨川感觉仿佛有一只手正攥住他的心脏慢慢用力,让他直想吐。 黑暗中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他努力保持镇定,他不想在美奈子面前丢脸。 这时,脚步声却离奇的消失了。走廊里霎时陷入一片沉寂。 那个人好像融化在了黑暗里。刚才的声音仿佛也只是错觉。 慕容雨川紧紧握着美奈子的手,手心全是冰冷的潮湿,不知道是谁的冷汗。 美奈子吃力的问:“那人……那人走了吗?” 慕容雨川费力的吞咽一口唾沫,勉强用平静的声音说:“或许吧……其实……” 谁知他话刚说出一半,脚步声突又响起。而且就在他们面前的黑暗里…… 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已经扑上来了。 那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判断。慕容雨川的反应是撒腿就跑。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不知道跑了多远,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抓着美奈子的手。 与此同时,女孩儿惨厉的叫声从背后传来…… 可是慕容雨川没有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仍然在跑。 磕磕绊绊的跑。 磕磕绊绊的跑。 直到凉风吹在脸上,刺眼的星光落进眼睛。他已经安全了吗? 他感觉凉凉的东西从眼眶里滑落…… *************** 公安局四四方方的巨大建筑,从远处望去像是一个龟缩在黑暗中冷静而丑陋的怪物。 慕容雨川筋疲力尽的背靠着一棵树,慢慢的滑坐到地上。他哆嗦着抽出一根烟,点着,塞在嘴里。用力吸,用力—— 喷出大团大团的烟雾。一根烟抽完了,他仍然在发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这样一个怯弱的人。一个人最痛苦的经历是发现自己本身就是自己最憎恶的那类人。 认清自己往往需要一个痛苦而无奈的过程。 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了陆小棠的号码,接通,随即又按了断开。 他现在要跟陆小棠说什么呢? 他能说什么?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扶着树干从地上站起来。两条腿已经麻木,不知为什么,他摇摇晃晃的沿着来路走回。 公安局大楼显出了灰色的轮廓,阴森的形象蜕变成了颓废。他走到后门,门敞开着,是他逃跑时撞开的。电单车还好好的停在旁边。 延伸向下的楼梯已经可以看清台阶,黑暗淡成了灰白。 他沿着台阶一级级向下走,平静的心口又开始急促的跳动起来。跳得他心慌意乱。 他不敢去预料他将看到什么,他强迫自己不去想…… 当脚踩在地下一层时,他深深的吸一口气,面对着幽深灰暗的走廊。 黎明的光亮多多少少照进来,哪怕只有一点,也会叫人觉得安心。 他睁大了眼睛,仔细搜索……忽然目瞪口呆。 走廊虽然阴森,但是很干净。丁兰是个干净得有些神经质的人,每天早晨清洁工打扫之后,她都会重新清扫一遍。 地面现在依然很干净。没有衣服的碎片。没有血迹。 慕容雨川在整条走廊转了一圈,把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他又把走廊里能推开的门都推开了。验尸间,化验室,储藏间,仓库,档案室…… 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不过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要扛走一个八九十斤的女孩并不是一件难事。甚至一个女人也能做到。 他耸了耸肩,嘴角歪成一撇习惯性的笑。此刻,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不管怎样,我都会努力的。请学长帮助我。拜托了!扩来噶啦哦赛哇你那里马斯!” “我……其实我在日本上大学的时候从来没有碰过尸体。” “我之所以会做为交流学生送来到这所学校读书,正是因为我成绩很差,成绩好的学生都被交流到美国和德国大学了。” “嗯——我想吃拉面。吃多了寿司会发胖。” “我可不要像小猪一样。” …… 慕容雨川驾驶着电单车在马路上飞驰。来的时候还是两个人。现在只有他一个。 晨起的人已经开始在公园里晨练。憨头憨脑的宠物狗一路小跑,颠颠的跟在主人脚后。 平凡的一天照常开始。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像有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心口绞拧着。“对不起,对不起——” 第四章 惊魂停尸间 8 ********** 回到学校后,慕容雨川没有给陆小棠打电话,也没有报警。他夹着一摞书本去上课。 即使他报警又能怎样?有谁能相信他的话? 什么都没有。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有留在记忆中最后一声呼救。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乏力。 一个巴掌用力的拍在他肩膀上。 “嗨,我喊了你半天。你聋啦?”周志鹏从后面撵上来。 慕容雨川连一点儿反应都没。 “我说哥们儿,你昨天上哪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还是没有反应。 “我靠,你怎么啦?中邪了吗?”周志鹏歪过脑袋打量他。 慕容雨川加快脚步,周志鹏立刻像膏药似的贴上来。 “我昨天给美奈子打电话,想约她晚上出来。谁知道她手机一直关机。不会有人捷足先登,先下手了吧?” “你闭上嘴好不好?”慕容雨川突然一声大吼,把周志鹏震懵了。 “你,你发什么神经啊?”周志鹏小声嘀咕。 他这才注意到,慕容雨川满脸憔悴,眼睛红的好像要咬人,“嗨,你……出了什么事了吗?” 慕容雨川一句话也不说,掉头走开。 上课时,他漠然的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讲台上手舞足蹈的教授、座位上窃窃私语的情侣,他空洞的看在眼里,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手机短信提示叫了几声。他缓缓掏出手机看了看,是陆小棠发来的—— “你在上课吗?我有事告诉你。看到速回。” 他把手机放回衣兜。过了一会儿又传来短信声。他连动也没动。他不知道陆小棠带给他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也不想知道。他甚至连什么时候下的课也不知道。学生们陆陆续续往教室外走,他低着头没精打采的收拾书本。 一个人走到他身边对他说:“学长,到楼下,有人找你。” 他骤然一怔。 这声音如此熟悉,却又不真实。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听到这个声音? 他抬起头看了说话人一眼,彻底呆住了。 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濑户美奈子就站在他面前。 “美……美奈子?”慕容雨川惊讶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美奈子跺了跺脚,用力“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慕容雨川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立刻追出了教室,也不晓得撞到了几个人,背后骂声不断。他一直跑到楼下,撵上了美奈子。他一把抓住美奈子的胳膊,好像怕她会凭空消失掉。 “哎呀,你干什么——”美奈子停下,回头皱着眉头瞅他,脸上怒气不消。 “你真的没事吗,美奈子。我感觉好像在做梦,真是……真是太好了!”他一时激动,用力把美奈子抱在怀里。 美奈子拼命挣扎。“放开我,太失礼了,请别这样!” 慕容雨川的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抓住。“慕容雨川,请放手!”声音不大,但是很冷静,很清晰。 慕容雨川这才松开手,扭头看见了一张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脸。 他认识。是公安局的验尸官,乔凯。 美奈子立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躲到了乔凯身旁。 不止乔凯,慕容雨川还看见了陆小棠。她双手叉腰,脸上的表情很自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他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乔凯瞅着慕容雨川,轻轻的哼了一声。“原来昨天晚上溜进法医室的人有你。” 他一句话把慕容雨川费解的疑团牵出来。慕容雨川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此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你昨天晚上跑的可真快,武队长追了半天都没追上。”乔凯说。 “昨天晚上……进入走廊装神弄鬼的人是你?!” “是你们两个小鬼装神弄鬼吧。昨天晚上武队长值班。我因为手头有点工作没做完,留下来陪他在办公室里。他在楼里巡逻的时候,我本想顺路到法医室把验尸报告拿给他看,想不到里面居然有人,当时把我们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窃贼呢,心想这贼的胆子可也真够大的。武队长就暗中摸了过去,结果其中一个比兔子跑的还快。剩下一个被抓住了居然是一个小姑娘。” “武彪……没深究吗?” “以他的性格能善罢甘休吗?你以为公安局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出的地方吗?说的直接一些,你们的这种行为完全够追究刑事责任了。” “那……” “当时,美奈子被吓得不轻,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我一向看不得女人流眼泪,就说是我让她来的,帮我整理一些文件。我顶多是受到一顿责备而已。” 乔凯心平气和的把事情经过说完。慕容雨川心虚的看了美奈子一眼。四目相对,美奈子冷冷的白了他一眼。 对于崇尚大男子主义的民族,胆怯懦弱最受人鄙视,看来他在这位日本姑娘的眼中已经沦为一钱不值了。 昨夜那恐怖的突发事件居然是以如此荒诞可笑的结局收场。比起面对悲惨的现实,眼前发生的一切更使他难过。他不知道该笑,还是哭。 现实原本就是这样残酷,美丽的也可能丑陋;纯洁也可能肮脏;高贵也可能卑微;永恒也可能短暂…… 没有一根强大的神经,在这个社会中是活不下去。 至少,我们得像那些想自杀还没有自杀的人致敬。 第五章 喉咙里的《圣经》1-2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你怎么都不回?”陆小棠一如以往开始要发威了。 “我没看到!”慕容雨川不耐烦的回答。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哄这位女王高兴。 陆小棠果然给了他一拳,但比平时轻多了。“算了吧,还在为你那点小自尊难受?从打我小时候认识你时起,你就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挨那么多揍。” “哪壶不开提哪壶。”慕容雨川垂头丧气的坐在校园里一个花坛边。 “每个人都犯过错,丢过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就权当作是一次自我的磨练吧。” “呵,说得轻松,你也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吗?”慕容雨川勉强调侃了一句。 “当然啦。和我比起来,你这算什么?” “是吗,说来听听。”慕容雨川聚精会神。 陆小棠给了他一拳。“你就那么想听我的糗事?” 慕容雨川揉着胸口,不知为什么感觉很受用。 难过的时候找朋友打自己一顿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我听美奈子说,你们昨天晚上重新检查了李淑珍的尸体。” “嗯。” “你深更半夜跑过去,到底为了什么?” 慕容雨川从兜里掏出一个密封塑料袋,递给陆小棠。陆小棠接过来,里面是一张纸,上面有些字 —— “地上有一件空虚的事:有些义人的遭遇,仿佛他做了恶;有些恶人的际遇,仿佛他行了义。我说,这也是空虚。” 陆小棠读完,看了看慕容雨川。 “我在死者喉管里发现的。”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重又看着那张纸。 慕容雨川接着说:“看到它时,让我联想到了一件事……你还记前天我们在一个装着头骨的登山包里发现的那几张带字的纸吗?” “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谢谢。” “那你记得纸上的话吗?” “伸出你的镰刀收割吧,因为收割的时间到了?????于是坐在云上的把镰刀伸到地上,地就收割好了……把他那一碗倒在地上,有野兽记号并崇拜偶像的人,皮肉就溃烂不堪,非常严重……把他那一碗倒在海里,海就变成血,好像死人的血,海里的活物全都死了……把他那一碗倒在河流和水泉里,水就变成了血……你就把你的血给他们喝。他们是罪有应得的。”陆小棠原原本本背了一遍。 “你觉得它之间有什么有没有相近的地方?” 陆小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我今天来带给你什么消息吗?” “……” “登山包里那几张纸上的话,我已经查到了出处。来自于《圣经》最后一章《启示录》。” “《圣经》?” “千真万确。《圣经》的每一个章节讲述的内容各不相同。《启示录》是千年以前的中亚古人,自称受到了上帝耶和华的指示,对末日审判进行预测。我刚才背诵的那几句话,大意是说上帝将派天使毁灭整个堕落的大地,包括不忠的人类。” “你认为把这几张纸和头骨放在一起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在故弄玄虚?” “我一开始不是没有这样想过。网络上到处都是这种荒诞搞怪的东西。看上去深奥复杂的命题,实质往往很浅薄。我甚至觉得那个头骨,说不定就是广播学院里的哪个学生,从医院里偷出来人体标本,搞得恶作剧。可是,”陆小棠考虑了片刻。“你在李淑珍喉咙里发现了那张纸,让我对自己最初的判断不那么肯定了。” “你认为这张纸上的话和之前那几张纸上的话,都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不能肯定。我得回去查一查这张纸上那些话来自于哪里,如果也是来源于《圣经》。未免太巧合了。” 两个事件发生只相隔一天。 头骨出现在广播学院校门前。 李淑珍是广播学院的教师。 与头骨放在一起的纸张上写着《圣经启示录》上的话语。 如果在李淑珍尸体里找到的纸张上的话也来自于《圣经》…… 那说明什么? “如果,两件事是同一人所为。那颗头骨就是一种暗示……”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接过他的话。“头骨代表死亡。《启示录》讲述的是末日审判。” “凶手把自己当成了主宰生命的死神。而且,也可以进一步解释李淑珍身体上的刀伤。” “十字架?”陆小棠看着慕容雨川,似乎在争得他的支持。 慕容雨川点点头。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他们得到的结论算不算做一个线索? 或者凶手根本就想告诉他们这个涵义? 学生们有说有笑的在校园里穿梭。阳光明媚,草绿花香。女孩们修长的腿很养眼。 从外表上看,一切都很美好。 “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发现?” “嗯?” “昨天在乔凯检查尸体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问题。” “怎么说?” “当时尸体死亡已经过了几个小时。验尸间里的温度很低。可是,我摸尸体还是温暖的。我回想起在案发现场,李淑珍临死前,她的身体摸上去也很热,就像发烧了一样。” “会有这种事?” “我也不肯定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假如我的感觉没有问题,那肯定是尸体本身出了问题。原因应该出在血液里。” “你打算怎么做,要我立刻通知乔凯对尸体进行血液检测吗?” “这个不必你费心了。即使你告诉乔凯也无济于事。用公安局实验室里那些老掉牙的设备肯定一无所获,连医大这里的设备恐怕也不行。我会把样品寄到省医学研究院,让专业研究员去忙活吧。” “对昨天下午乔凯尸检后的推断,你有什么意见?” “我?”慕容雨川双手合十,做了个膜拜的姿势。“专业验尸官的话自然是权威喽。” “别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小心我k你。”陆小棠竖起一根食指。 慕容雨川想了想。“我基本同意他的结论。不过在细节上我有点自己的看法。我一直坚信凶手作案前有过充分的计划。他扯开被害人的衣裙,用刀在她的身体上划出十字形刀口,胸腹部的刀口尽管深,还不足以致命。然后他把那东西插/进她后面的**,之后又插进她的荫*。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他这样做是为了羞辱被害人,还是单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高/潮?” “你个人认为哪种可能性更大?” 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学生从他们身旁经过,其中一个身材魔鬼,慕容雨川盯着她们远去的身影,说:“根据统计,相当多的强奸犯本身都有*功能障碍。譬如说阳wei。这类人喜欢刚jiao,因为可以刺激他们充分搏起。同样,案发现场是在餐厅的公共卫生间里,可以看成是半公开的环境,在这种地方实施犯罪同样能够对凶手造成一种心理上的亢/奋。因为他这样做要冒相当大的风险,运气不好的话,有可能被上厕所的客人发现。” “所以,我可以到市里各大医院的男性专科调查一下病人档案。看看那里面有没有有犯罪前科的人。”陆小棠说。 “这只是一种假设。也可能毫无用处。” “这种时候有事做总比无所事事强。” 第五章 喉咙里的《圣经》3 ********** “验尸报告完成了吗?”李峰局长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武彪。 武彪犹豫了一下,说:“还没有。” 李峰不说话了。 武彪说:“我们正在研究具体排查方案。很快就能让您看到。” “我想知道……”李峰顿了顿。“我女儿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 武彪怔了怔,说:“事实上,这个案子陆警官了解的比我的更详细。案发前后她都在死者,您的女儿身边。我这边正忙于处理8.12私立外国语学校女中学生被杀一案,对新案子的了解不及陆警官详细。” 李峰的目光转向了站在门口的陆小棠。“陆警官对案情很清楚,是吗?” “是。”陆小棠觉得局长办公室里压抑的喘不上气。 “她被强奸了?” “是。” “她身上的伤有多严重?” “这个,说不好?” “说不好?!” “是,不知局长您问的是哪方面?” “她的尸体上有刀伤是吗。横竖各一刀,是不是?” “是。” “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用了四个‘是’和一个‘说不好’来回答我。”李峰的脸色不太好看。 陆小棠鼓足勇气,挺起胸脯说:“局长,如果您想尽快破案,为了需要,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李峰疑惑的看着她。“问我?” “是。” “你想问我什么?” “她在出事前后这几天有没有和什么陌生人来往?” “我跟女儿都不住在一起。”李峰的声音很生硬。过了一会儿,他回答说:“应该没有。” “有没有和她以前的朋友见面,特别是男友?” 李峰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回答:“没有。” “您肯定吗?” “我肯定。” “时间稍微拉长一点儿,最近一年左右她有没有和什么异性有私下里的交往?再早一点儿也可以。” “没有,她租的房子离我家不远。”李峰的声音里隐含着一种敌意。“她时常到我和她妈妈这里来吃晚饭。” 武彪扭过头用眼神示意陆小棠。 陆小棠就像根本没看见,继续问:“您女儿有没有和什么人住在一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峰脸上的表情变了。 “您明白我的意思。您的女儿是高度近视,而且还有夜盲,她的身边应该有人照顾。否则,她就会跟父母住在一起不是吗?她是不是和谁住在一起?” 李峰皱起嘴唇,似乎在考虑,然后才说:“她和一个叫孟坤人合租一个公寓。” “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师大的图书馆管理员。不过,她是一个女人。” 李峰后半句话让陆小棠刚刚兴奋的情绪随即冷却。 “尽管我对案情了解的不十分清楚,但是,我不认为她有作案的嫌疑。”李峰说。 “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陆小棠忍不住问。 “那是早晚的是,纸里包不住火。不过,她不应该知道我女儿被强奸了,她也不应该知道有人在我女儿的身体上用刀子刻出了十字。否则,整个广播学院的人就会知道,整个c市的人也都知道了。他们会在饭桌上谈论我女儿是怎么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陆小棠踌躇着。“这个图书管理员知道某些有价值的线索,我们也需要给她提供详细的讯息,供她参考呢?” 李峰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陆警官,你是从省刑警队调派到我们这儿的,我不否认你的工作能力。但是,要想做好一名警官,光靠一心抓罪犯是不够的。” 陆小棠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勉强又咽回去。“我明白了局长,我会考虑的。” 陆小棠先离开了办公室。武彪等着李峰下一步指示。过了半晌,李峰才说:“这个黄毛丫头在你手底下,你今后的工作可有难度了。多留心,别让她捅娄子。” 第五章 喉咙里的《圣经》4 ********** 8月17日,星期三,阵雨,17:16艺水芳园小区。 3号楼,1单元,15层045室。 孟坤的形象多少有点儿出乎陆小棠意料。衣着朴素,五官朴素,比陆小棠矮了几乎半个头,身材看上去至少比陆小棠多了十几斤。 她三十几岁年纪,梳短发,戴一副方框眼镜。没有过多的表情,这倒是图书管理员的标准模样。 陆小棠一边出示警官证,一边观察这个女人。她的眼睛略微浮肿,眼角潮湿。 陆小棠试探着说:“我想你可能已经听说了……” 孟坤稍微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客厅。 客厅宽敞。洛可可风格的摆设。结构复杂的吊灯散发出的暖光被阿拉伯花式的墙纸和地毯包围着,朦胧着一种暧昧典雅的气氛。这和孟坤的外表极不相称。陆小棠猜测那应该符合李淑珍的品味。 李淑珍的房间更加奢华精致。完全是复古的意大利家具。占据了半面墙的书架,红松木写字台,一台20英尺的苹果笔记本电脑。一个dvd光盘盒,一摞书,有一本翻扣在键盘旁边。 陆小棠两手插在后裤兜里,打量着房间。她拿起那本书,看了看封面——《弗洛伊德伦美文选》。这不稀奇,李淑珍是社会心理学讲师。 “你在干什么?”孟坤忽然出现在陆小棠身后,并不客气的问。 “我想了解关于李淑珍的一切细节。”陆小棠回答。 “有这个必要吗?”孟坤走到写字台前,在陆小棠琢磨着要不要打开电脑时把手按在了键盘上。 “我需要寻找一些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比方说,有人跟踪过她……”陆小棠解释。 “你觉得你在这里能找到你想找的?”孟坤的手死死压着电脑键盘。“她的电脑只用于教学,里面连电影和游戏都没有。每一份教案都是她自己精心编排的,旁人,包括他的父母来这里,都不让碰。” “既然她珍藏的这么好,你又怎么能对她电脑里的东西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孟坤张口结舌。 “把电脑打开。”陆小棠平静的说。 孟坤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争辩,陆小棠的眼睛注视着她,她不情愿的按了一下处理器开关。“滴。”的一声,处理器开始运行。 利用这个时间陆小棠走到书架跟前,快速浏览里面的书。她的目光稍稍一顿,从水平格子里抽出一个硬皮本子。 “那是她的日记,属于她个人隐私。”孟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流露出厌恶。 “我知道。”陆小棠翻开。 李淑珍的日记平淡无奇。基本上都是简短几句话概括一天的生活,有些有感而发,带有一定哲理。还有就是日常活动备忘录。唯一让陆小棠感兴趣的是,每隔几页就会有一首诗—— “其实╱我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我从没有要求过╱你给我你的一生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如果能深深的爱过一次再别离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 其中这首诗,陆小棠上中学时读过,是台湾诗人席慕容的情诗。她没有想到,一个外表成熟,颇有城府的大学讲师居然还热衷于这种表露少女情怀的浪漫作品。 第五章 喉咙里的《圣经》5 她又翻看了其余几首诗,也多是寄寓爱情,感怀伤春题材。根据目前对被害人的了解,她生前尚没有公开交往的男友。接近大龄剩女了。 电脑已经打开。陆小棠来到写字台,俯身看着液晶屏幕。苹果操作系统她不熟悉,一面试着摆弄鼠标,点开了硬盘。里面的文件命名居然都是英文。上学时她最讨厌的学科就是英文。一看见字母头就大。 陆小棠随手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出现了五个子文件夹。“你也会英文么?”她随口问。 “我和李淑珍从中学起就是同学。”孟坤说。“我是浙江大学毕业的,和李淑珍是同一所大学。” “你是浙大毕业的?”陆小棠略显吃惊。 一个国家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居然到一个普通广播院校做图书管理员。陆小棠生出了危机感。 “我希望你把这里的英文翻译给我听,包括这些英语文章。” “有这个必要吗?” 陆小棠转头看着她。“你应该知道,她被人谋杀了。也许,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可能她当时已经觉察到了,心里很害怕,但是没有对别人讲。” 孟坤低下头,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英语文档。“你点开的这个文件夹是她的教学课件——马斯洛人格基本需求专题。我想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她说的是真话吗?陆小棠说不出来为什么,心里冒出这个疑问。 孟坤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从外表你很难看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孟坤说:“她的事我也听了个大概。要知道,她的作息时间一贯很规律。她差不多每天中午都会去那个餐厅吃午餐。” “这个我已经了解到了。” “案发当天,我们原计划晚上去听音乐会的。”她的嗓音开始哽咽,不像是装的。 “你们从中学时就很要好吗?” 陆小棠冒然发问让孟坤显得迟疑,停顿了片刻,她回答:“是,非常要好。” 陆小棠有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依然是密密麻麻的文档。 “那是《大众传媒研究》。”孟坤立刻说。 “大学呢?”陆小棠眼睛看着屏幕,嘴里继续问。 “也一样。” “恕我直言,像你们这种能保持这么长久的闺蜜可不多见。你们交往男朋友时,不会觉得不太方便吗?” “我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不方便。” 陆小棠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还是隐藏格式。“你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那都是她写得论文。” 陆小棠悄悄的把随身带来的u盘插在机箱上。趁着孟坤不注意的时候点了“复制”,“粘贴”。 加密文件的足足有3个g大小,传输需要几十分钟时间。她不想坐在这儿干等着,于是让孟坤领她到卫生间看看。卫生间很大,干净整洁,可以媲美星级酒店,说明这两个女人生活质量非常高。她打开了药品柜。除了几瓶维生素药片和创可贴,几乎没有其它东西。她打开梳妆镜旁边的壁橱,仔细检查卫生纸,棉签,洗发水,木梳。 陆小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寻找什么。她闭上眼睛回想着李淑珍最后一天早晨起床,站在梳妆镜前,会以一种怎样的表情看着自己。她是否会觉察到异样?她是否明白那将是她最后一次站在这里? 带着疑问陆小棠回到李淑珍的卧室,文件应该已经拷贝完成了。她准备趁着孟坤不注意拔下u盘。 孟坤这时忽然说:“我想起在上周她曾经说过一件事,因为她给一个学生的期中考试卷纸判了不及格。那个学生扬言要报复她。” “一个男生?” 孟坤摇摇头。“女生,一个大一新生。” 陆小棠眨了下眼睛。“那你们上个月有没有请过保洁员,有没有人送快递,社区新来的保安,新邻居,到过你们家的……” “没有。” “那好吧。”陆小棠飞快的拔下u盘。 不巧孟坤眼睛很尖,她立刻问:“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陆小棠笑笑。“例行公事。” “你,那是属于她私人的,你没有权利拿走。你是警察也不行!”孟坤的态度忽然变的很强硬,挡住了陆小棠的去路。 “请你让开,配合我工作。”陆小棠平静的说。 “我不能,除非,你让我知道你拿走的是什么。”孟坤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小棠攥着u盘的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伸手去抢。 陆小棠做出向左移动的姿势,孟坤下意识跟着动了动,陆小棠忽然向右迈了一步,越过她。让陆小棠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女人突然发疯一般的扑向她,抢她手里的u盘。 陆小棠向旁边一闪,孟坤扑了空。她“嘿”了一声,转身又往上扑。 那一瞬间她双眼充血,脸色狰狞。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陆小棠心惊之下,使出一招侧体擒拿,把她按在地上,厉声道:“我可以指控你袭警,你知道吗?” 孟坤呼呼喘了一会儿粗气,平静下来,也不挣扎了。 陆小棠松开手,她仍然趴在地上。陆小棠没再理会她,径直走出卧室,离开了李淑珍的公寓。等电梯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吃了一吓。 孟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恢复了最初的神情。你看不出来她的内心是悲,还是恨。 电梯门在两人之间缓缓关合…… 电梯从十五层缓缓下降。数字指示灯依次闪烁。陆小棠忽然感觉手背火辣辣的疼。抬起来一看,一道红色的挠痕,出了血。那女人真够狠的。 第五章 喉咙里的《圣经》6 ********** 慕容雨川烦闷的坐在沙发里,不停更换电视频道。那只肥胖的八哥犬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慕容雨川转过脸,他们对视了一阵。慕容雨川转回头接着调电视节目。过了一会儿,再转头,那只狗仍然在看他,连表情都没变。 这是一只喜欢沉思的狗。成天到晚除了吃饭和睡觉时间以外就喜欢学习知识,它不太看书,如果他能看的懂得话。它偶尔看看电视,不喜欢穿越剧和国产动画片,喜欢看《非诚勿扰》和《爱情连连看》。 “可不可以尊重一下我的隐私,亚里士多德?”慕容雨川不耐烦的说。 亚里士多德仰着木讷的番茄脸,没有反应。 慕容雨川知道它听得懂,不过它喜欢装傻。慕容雨川在茶几果盘里翻弄了一阵,找出了一块巧克力糖。犹豫了一下,塞进自己嘴里,又拣出一块包装纸相近的水果糖在亚里士多德眼前晃晃,往远处一丢。“去吧,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连头都没回。眼神中略带鄙夷。 慕容雨川想伸手在它脑袋上拍一巴掌。刚抬起手,恰巧被做完作业出来的顾盼盼看见了,“哥,你又欺负亚里士多德。” 顾盼盼撅着嘴跑过来。亚里士多德立刻活跃起来,摇摆着肥胖的身体,在小主人小腿上来回蹭。有几次努力想站起来,自从它的肚皮胖到快贴地的时候,便失去了这种技能。 顾盼盼和亚里士多德玩了一会儿,然后光着脚丫子跳到沙发上,从慕容雨川手里抢过遥控器挑了一部韩国言情片津津有味看起来。 她正在一所市普通高中读一年级。性格古灵精怪,成绩也精古灵精怪,高高低低,像心电图一样。顾氏夫妇没少发愁,谁也预料不到,高考那一天会在女儿的峰值还是波谷,弄不好也有可能“水平直线”。因此,顾氏夫妇把外甥慕容雨川的到来看成是女儿命运的转折点。也希望借此激励女儿奋发图强。慕容雨川则比较现实,他辅导过表妹一段时间之后,谨慎的说,如果让亚里士多德代替表妹参加高考,总成绩可以提高八十分左右。 顾盼盼盘着腿,看了一会儿电视,偷偷用眼睛瞟着表哥,研究了半天,露出神秘兮兮的样子:“表哥——” “嗯?” “你今天怎么没带那个日本姐姐来呀?” “她太能吃了。我想给家里省些伙食费。”慕容雨川眼睛瞅着电视机。 “你是在跟她交往吗?” 亚里士多德想爬上沙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挺郁闷。顾盼盼伸出胳膊吃力的把它拖上来,放到自己腿边。 “你们交往多长时间了?” “谁跟一个日本丫头交往,个子那么矮。” “我才不信呢,你昨天晚上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快伸出手来了。” “瞎扯,我……” “别装蒜啦,我都知道哦。” 亚里斯多德扭过番茄脸,面无表情的看了慕容雨川一眼,转回去。 慕容雨川气哼哼地说:“,小屁孩儿,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顾盼盼歪着脸,狡黠的眨着眼。“今天一早起来,那位日本姐姐就不见了。你也不见了。你该怎么应该向我解释呢?” “我跟她去公安局法医室了。”慕容雨川实话实说。 顾盼盼诧异的望着表哥,忽然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把亚里士多德挤到地上。“表哥,我太佩服你了,居然能想出那么有创意的表白方式。” 靠,我是说不明白了。慕容雨川捂住脑袋。 第六章 法医之争 1 晚饭餐桌上,顾忠实提到了晚报上看到的消息。 这是一个不太适合在餐桌上谈论的话题。但是,掺杂在一堆报道哪里哪里自来水管道爆裂,哪里哪里猪肉里含有瘦肉精,哪里哪里见义勇为反遭陷害,哪里哪里举办城市文明活动报告会等等乏味无聊的新闻中,8.12女中学生被杀案和8.15大学教师餐厅被杀案,过度的吸引了市民们的眼球。 慕容雨川读过报纸上的报道。写的十分简洁含糊。如果像他亲眼所见那样把事件原原本本呈现在市民眼前,他无法想见那将会是怎样一种效果。 “雨川是不是也参与了案件侦破?那个刑警队的女警官不是经常找你吗?”陈燕夹了一口菜。 “唔……唔……”慕容雨川含混的回答。 “当然啦。妈,你不知道。”顾盼盼故作吃惊的说。“昨天晚上,表哥还去法医室验尸了呢!” 慕容雨川正在往嘴里扒饭,好悬呛死。 “别急,别急。又没人跟你抢。”舅妈递过来一条毛巾。 慕容雨川刚接过来,她又问:“听说现场到处是血,凶手可残忍了。是不是啊?” 慕容雨川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讲。“其实,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只是对一些样本进行检测。具体的案情,过两天就能见报。” “报纸上说的哪有你知道的详细啊。大侦探。”顾盼盼露出顽皮的笑脸。 “那两个案子的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顾忠实插嘴。 “同一个凶手?”慕容雨川怔了怔,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嗯,就我目前知道的情况,这两起命案没有相同点。也没有作为系列案来处理。你怎么这样问呢,舅?” “我也是顺嘴那么一说。”陈忠实呵呵一笑。“两起案子发生时间隔得那么近,而且发生地点,一起在什么佳……” “佳汇外国语学校。” “对,在佳汇外国语学校附近。另一起发生在广播学院附近,相隔不过几条街而已。” “哦,对哦。”慕容雨川皱起了眉头。 很多事情换一个角度看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答案。但是,这个假设有没有可能呢?慕容雨川反复想想,感觉头疼,还是老老实实吃饭省事。 晚饭后,舅舅舅妈霸占了电视机,他们比较喜欢看《乡村爱情》。慕容雨川来到顾盼盼的屋门前,敲了敲。然后推门进去。顾盼盼果然没有温习功课,她在电脑上偷菜。 “我有事要跟你说。”慕容雨川考虑着。 “什么事啊说吧,表哥……你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顾盼盼顾不上看他。 “你不是想知道刚刚发生的命案吗?” 一句话让顾盼盼的小脸儿立刻转过来。 “听着,盼盼。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从来不闯红灯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段时间放学了就早点回家。走人多的路。绝对不要单独外出。” “是,”顾盼盼敬了个礼。“我一定照办。”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慕容雨川正经的说。 “哥,你怎么了。你吓到我了哦。”顾盼盼看着他。 “那个外国语学校的女生,和你差不多大。” “你是说那个被杀的。” “嗯。” “那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呢,我看网上说凶手好像是那个女孩儿的男朋友,是一个技校生。他是不是已经被抓了?” “是,但只是作为嫌疑犯。还不能肯定是他。” “你是说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慕容雨川不想让她受到惊吓,可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丫头也许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说:“凶手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谁都不知道他作案的动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但是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潜伏在这座城市里,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出现……” “难不成,凶手一天抓不到,我就一天不能出去?也许……” “没有也许。”慕容雨川打断。“你只要答应。ok?” “遵命。” 第六章 法医之争 2 ********** 8月18日,星期四,多云转晴,8:41。 慕容雨川无意中在医科大学实验室看见了乔凯和濑户美奈子。 医大有一个教学楼作为专门实验室,其中顶层配属给了法医系。由于公安局的实验设备大多老旧,于是经常有刑侦人员到医大来工作。 乔凯穿着白大褂正在对李淑珍的一些尸体取样经行化验。濑户美奈子也穿着工作服,给乔凯当助手。看见慕容雨川,乔凯礼貌性的点头。濑户美奈子故意把头扭到一旁。 这丫头还在记仇呢。慕容雨川感觉很尴尬,找了一个距离他们最远的试验台,背对他们干活儿,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却不知为什么,心不烦了但还是静不下来。他忍不住扭头,想偷偷想往身后瞟一眼,似乎感觉美奈子正在使劲儿瞪他,赶紧把头转回来。 他打开电脑,进入遗传标记个人识别系统检测程序。 因为李淑珍被杀的案件来得太突然,花费了他很多精力,他几乎把检测那颗无名头骨的事儿给忘了。还是陆小棠提醒,他才想起来。 dna遗传标记具有大量的等位基因,以及基因型。在实践中,联合使用多个dna遗传标记可以应用于区分群体之中的个体,不同区域的群体。 屏幕上出现了中国不同地域的遗传标记tho1选项。分为东北部,东南部,东西部,中东部等等。每个选项还有细分。几乎可以精确到城市。 这是一个费力的差事,没有多少技巧,但需要耐心。他回想着头骨的大体形状,点击东南部地区,出现了相关的城市……根据每个城市的遗传标记tho1个人识别能力计算数据,慕容雨川在把头骨样本上测出的dna数据输入进去,寻找相似值,利用排出法计算概率…… 忙了将近三个小时。他得到了一个估计值。头骨的主人属于华北一带省市的可能性达到56.345%。属于江苏省的可能性达到38.921%。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现象。就是我们常说的籍贯问题。慕容雨川估计这个年轻的女子祖籍江苏省,很小的时候就迁到了华北,或者出生在华北。 他不禁很想看看公安局脸部复原模型完成之后的相貌。这个女孩漂亮吗?有着怎样的性情呢?她是如何成长的?长大以后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爱过吗?恨过吗?她是否曾经为了一只路边流浪的小狗流过眼泪?是否曾经坐在秋千上无忧无虑的欢笑? 慕容雨川的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张脸——款款微笑,明眸善睐。她的目光似乎穿过他的身体,望着某个地方,某个人……“请保佑我们永远永远都不分离,永远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她似乎深情地说。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慕容雨川惊醒。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掏出手机……是省药学研究院打来的电话。慕容雨川寄给他们的血样他们已经检测完成了。 “你从哪里的弄来的血样?”电话那头问。 “一个凶杀案的受害者尸体上。”慕容雨川说。 “哦。” “有什么问题吗?”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现在给你发一个传真过去。你先看看。这两天有时间的话,我们会派专业药检员去你那里,给你进行详细解释。” …… 传真机嗡嗡作响,复印纸从一端吸进,从另一端慢吞吞吐出。 慕容雨川走到传真机旁等着,感觉美奈子好像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传真文件是手写的。笔迹十分潦草。慕容雨川心头莫名一阵兴奋,他迫不及待的抽出纸张,目光落在上面,前后读了两遍,才把字体大致认清了。他的脸不知不觉变了颜色。 第六章 法医之争 3 *************** 公安局法医室。 乔凯把武彪和陆小棠单独找来。两个人莫名其妙。 乔凯把门关上。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武彪问。 “我发现了一些事情,必须告诉你们。” “嗯?” “我检查李淑珍的尸体时,”乔凯拿起桌上的茶杯,却没有喝,他斟酌着自己的要说的话。“我发现了一个不太好的事实。” “哪一方面?”武彪对他反常的态度越发好奇。 “尽管我个人觉得这和本案的侦破可能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如果写在验尸报告里,可能会被李局长看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从她的尸检上显示,她的处女膜是新鲜性损坏,也就是说,她的处女膜因为凶手实施强奸才刚刚破裂。” “那又有什么?”说完这句话,武彪忽然沉默了。 “听说,李淑珍生前曾经交往过男友。去年底局里举行新年晚会,她还带着她的未婚夫一起来过。” 用不着再解释,连傻瓜都听明白了。 没有人相信一个将近三十岁,交往过几个男友的女人会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处女。 她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我明白了。”陆小棠恍然大悟。 见武彪和乔凯都望着她,她解释道:“我昨天去李淑珍的公寓搜查过。” “你没有搜查令是吗?”武彪问。 陆小棠伸了伸舌头,耸耸肩,继续说:“你们想不到,她和一个从中学到大学的校友住在一起。” “那也很正常。” “那个人也是女人。” 武彪无话了。 “我该怎么写报告呢?照实说吗?”乔凯问。 武彪吧嗒吧嗒嘴。“我觉得既然和案情的侦破无关,忽略也可以。” “但是严格上来说,任何尸检的结果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线索。”陆小棠比较较真。 武彪瞅着她,脸上的肉微微跳动。“如果公布出来,只要有点脑子的人看到,就会知道局长的女儿是一个同性恋。” 之后不久,陆小棠从李淑珍的电脑里拷贝下来的加密文件被技术人员破解了。里面是一系列dv拍摄的视频文件。陆小棠随便点开一个,看了一眼,忽然面红耳赤。 微微抖动的画面上,两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缠绵在一起。 其中一个是李淑珍,另外一个正是昨天刚见面的那个图书管理员,孟坤。 现在,陆小棠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孟坤那样反对她打开电脑,之后又发疯般的从自己手中抢夺u盘。 怕这种丑事传扬出去,换成是谁都会那么做的。 在电影中同性恋的题材也不算稀罕,但是在现实中几乎是没有的,就算有也不会让人看到。 陆小棠不清楚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段奇特的恋情的。从中学时代就开始的吗? 李淑珍只和孟坤之间发生过所谓的性行为,而孟坤为了李淑珍甘愿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图书管理员。 在她们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一种感情? 她们又是怎样小心翼翼的伪装着自己的生活,融入到正常社会中? 这对为常人所不齿的恋人对待彼此所保持的忠贞,却又有几对正常的恋人能够做得到? 两天之后,陆小棠在晚报角落里看到一则消息——艺水芳园小区,有一人坠楼,粉碎性骨折,正在抢救中。 读到那个人的名字,陆小棠说不出心底里是怎样一种滋味。 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回来了。 ********** 8月18日,星期四,13:35。 公安局多功能会议厅。 乔凯的验尸报告已经修改完了。原定明天开成立专案小组的会议,因为李局长催促,改在今天午后。 刑警队重案组的人全部到齐。连慕容雨川和濑户美奈子这两个与案件有一定关联的人也破例被找来。 第六章 法医之争 4 显而易见,局领导对案件的重视程度。 由刑警队大队长武彪主持会议。局长李峰坐在最后一排。 乔凯带着一个文件夹坐在第一排,美奈子坐在他旁边。 武彪首先清清嗓子。最后进屋的警员捧着一摞打印纸,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武彪点点头,等他落座,才开始讲话。“召集大家来开一个短会,议题是针对本周二发生的一起特大杀人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必须声明一点。你们今天在这个房间里听到,看到的一切,都属于高度机密。任何消息的泄漏都有可能对案件的侦破造成阻碍,以及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 他拿起桌上厚厚一摞打印文件,交给前排的曹青。由他一一发到每个人手中。等曹青发完了。他继续道:“我想你们都听说了广播学院讲师李淑珍在麦当劳餐厅被人杀害了。” 有的人点点头,有的快速浏览了一下手里的材料,然后抬起头看着武彪。 “在她被杀害之前,她遭到了凶手强奸。” 会议室里的温度骤然升高。有人不安的改变一下坐姿。涉及到性的犯罪永远都是敏感话题。 武彪又拿出一份材料,交给曹青分发。“这是一份人物名单。今天上午,我领着陆警官通过电话和公安网,筛选出一批可能性较大的嫌疑人。他们都是在公安局备案,有过袭击女性经历的前科人员。还有一些在医院里接受过阳痿治疗的病人。不过,我之前要说明一点,因为近期接连发生命案。我们重案组必须分兵两路,我和局领导商量后决定,8.16特大杀人案专案组由陆小棠陆警官负责,组员是曹青,范晓鹏,沈涛。其余组员跟我在协助陆警官办案同时,主要负责8.12中学生被杀案。” 陆小棠挺直了腰板,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还是感到巨大的压力。她听见坐在最后一排的李局长轻轻咳嗽。 “一会儿,乔医生将给你们对案件详细分析。”武彪停顿片刻。“我首先发表一下我个人的看法。通过对现场证据的比对,凶手是一名男子。身体强壮,思维缜密,行事果断。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我所说的不是固定你们的看法,而是为你们提供基本的思考方向。我还要强调一点,在你们进行排查的过程中,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报告,我和陆警官的对讲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我不想让任何一个嫌疑犯因为侥幸而漏网。考虑到凶手可能极端残暴,绝对不要单独行动,我也不想你们在座的哪一位稀里糊涂的混丢了脑袋。” 武彪和乔凯交换了一下眼神,又问其他警察:“谁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众人鸦雀无声。 武彪于是说:“那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乔医生。” 乔凯从座位上站起时,他走到后排,坐在了李峰的身旁。 乔凯把投影屏幕拉下,打开投影仪,屏幕上映出了一个明亮的方框。他调整光头,把屏幕上的方框对正。美奈子打开文件夹,把里面的照片按顺序放在投影仪桌上。然后,恭顺的站到旁边。 看着她,慕容雨川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 乔凯向坐在门口的曹青点下头。曹青拨动电灯开关。 房间陷入了黑暗。投影仪机箱里的电扇呼呼转动,屏幕上的亮框分外刺眼。 乔凯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底座上。“我在8月16日,也就是前天下午一点钟左右赶到了案发现场。” 图像在屏幕上晃动,清晰—— 李淑珍躺在卫生间地面上满身血污的裸体映入眼帘。 座位上出发不安的躁动。 陆小棠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鲜明的刀口上。再次看见,她的头皮仍然一阵阵发麻,像有一只虫子往里面钻。她不知道其他人乍看到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时会有什么感想。 后排传出清晰的响声,谁都知道那是局长李峰,却没有人敢回头看。一个父亲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被虐杀的尸体会有怎样的反应? 每个人的眼前都闪现出那恐怖、凄惨的一幕—— 一个无助的女人坐在马桶上。穷凶极恶的罪犯挥舞着刀子,一刀一刀的切割她的身体,划出一个巨大的十字刀口……她疼得浑身颤抖,却无法呼救。当她瘫软在地上,凶手在她还没有断气前,从自己的裤裆里掏出脏东西,残忍的插进她的身体……心满意足后,凶手用刀刺进十字形刀口中心,刺穿了她的动脉,眼睁睁看着她流血而死…… 第六章 法医之争 5、6、7 “最早发现尸体的人是这位濑户美奈子小姐。”乔凯指了指旁边的美奈子。“她描述当时的情景说,被害人正坐在座便器上。她的手脚向两旁分开,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身上的刀伤。”他指着屏幕。“她正在大量的流血。” 陆小棠微微侧身,偷偷瞥了一眼后排。李峰像石头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脊背笔直的靠着墙壁。她几乎能听见他心头撕裂的声音。如果是她至亲至近的人遭遇到这样的灾祸,她想象不到自己将如何面对。 乔凯说:“美奈子发现她时她还活着。但是很快就发生了剧烈抽搐。她说她曾想进行急救,但那时被害人已经失血过多,几分钟之后就因为休克而死亡了。” 他抽掉照片,替换了另外一张。李淑珍的头颈部特写。 “在她的左脸颊上有瘀肿。那很可能是凶手最先向她发动袭击时造成的。凶手行凶时用的是双刃刀,刀刃非常锋利,大约有十二厘米长,三厘米宽,没有刀颚。我查找过相关资料。这种刀类似于海军陆战队的战术刀。凶手曾用刀抵在被害人的脖子上。你们可以看见这里有刀刃留下的轻微痕迹。” 他的手指点在屏幕上一个模糊的线条上,大约在死者喉咙部位。“这一刀没有造成多少流血,但是有足够的压力在被害人皮肤上留下伤痕。”他目光流动,扫过座位上一张张的面孔。“我想象当时,凶手是在强奸被害人时用这把刀抵住被害人的脖子,防止她呼叫。” 他继续说下去。“在死者左肩头部位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咬痕。” 一张肩部特写的图像出现在屏幕上。 “咬痕在强奸时是很常见的特征。这处咬痕还算明显,但是没有发现牙齿上有什么特别的记号。”他看了看陆小棠。“我会把咬痕上面的唾液取样提供给省刑侦所,由他们进行交叉配血试验。如果在公安部的电脑存档里找到有疑犯的血型能够与之相配。那我们就很幸运了。不过,恕我直言,这种检验既麻烦,难度又高,鉴定科里需要检查的案件样本堆积如山,未必会重视我们。所以我想,这个牙齿印证据,更多的是用在抓到疑犯之后,起诉他作为物证用的。” 下一张图片是被害人的腿。 “你们可以看见被害人膝盖内侧有刮痕。当她遭到凶手切割时,两条腿夹紧了马桶的边缘,摩擦造成的。” 下一张。臀部。 “被害人臀部上出现不规则的瘀肿。这也证明被害人坐在马桶上挣扎过。” “她的腰部,”他换了一张照片。“也有瘀血。她的两个指甲断裂。隔间木板上有抓痕,这些综合在一起,推测出被害人在挣扎时从马桶摔倒了地上。” 下一张图片…… “这是被害人腹部的刀伤特写。”乔凯冷静的叙述。“第一刀从锁骨向下垂直划到耻骨。第二刀水平从左向右。” 他停顿了片刻。“根据第二刀切割深度的不规则,伤口左浅右深。可以推断,凶手是右手持刀。所以嫌疑犯应该是一个惯用右手的人。” 屏幕上出现李淑珍左乳fang的特写。 乔凯感觉心跳加速。 陆小棠也有同感。 图像放大。 乳fang下面的开放性伤口,冲人咧开了鲜红的大嘴巴,让人晕眩。 陆小棠又一次看见这个伤口,又一次感到恶心。她只希望,这个可怜的女人被切割身体的时候是处于昏迷中的。 她瞥了瞥慕容雨川,他变得异常沉默,眼睛盯着屏幕,又有点心不在焉。 乔凯说:“这是第三刀,也是最后一刀。这一刀刺穿了胸骨下端的剑突骨。一直刺到脊椎骨。正是由于这一刀造成了被害人肺叶大出血。” “可以开灯了。”他对门口的曹青说。 房间里恢复明亮,人们的眼睛都有点不适应。濑户美奈子帮着乔凯整理好照片,装进文件夹。乔凯冲她温和的笑笑。 他继续对在座的警察们说:“凶手在实施强*的过程里使用了安/全套。避免了在被害人体内遗留经液。我经过红外线照相之后,没有在被害人荫*和直肠里发现任何经夜和体液。在现场看到的血迹都属于被害人的。” 最后他做出了总结。“凶手属于男性。年龄大约25岁到40岁之间,身高在180cm到190cm之间。受到过中等以上教育。具备一定的医学常识。身体强壮,心理素质极佳。可能有在部队里服役的经历。居住地在广播学院附近,或者在广播学院附近工作。喜欢穿着便装。” “希望以上这几点对罪犯的归纳能够对各位办案有所帮助。”乔凯扫视了一圈。“谁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 在座的人都静静的看着他,陷入沉思,好像正在根据他所归纳的疑犯特征,在在各自的脑海里勾勒出具体的形象。 “我有问题。” 人们的目光顺着声音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慕容雨川。 濑户美奈子的眼睛在他身上稍稍停留,微微皱眉。 乔凯似乎早已经预料到,神态很平静。“你有什么问题?” “陆小棠警官应该已经把从死者喉管里拿出的字条交给你了。不知你对那上面的话是怎么看的。” “原来是这个。”乔凯扶了扶眼镜。“我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那张纸。上面除了那些打印字,没有汗渍,血渍,指纹。那上面的话来自于《圣经》。” 他说着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面正是慕容雨川提到的那张纸。他把上面的文字念了一遍,然后说:“作为法医,我更加看重科学数据和严谨的推理。这上面除了缺少实际意义的文字以外,再也找不出任何有用的证据。我之所以不提它,是因为我不想误导了在座各位的破案思路。” “我倒是认为,只要是和尸体相关的东西都是有用的东西,关键在于你能不能够给予它们合理的解释。”慕容雨川针锋相对。 “哦?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想听听你对这张纸条有什么看法。”111 慕容雨川说:“纸上的话是在摘抄《圣经》中‘启示录’的一段,我想这点你应该知道。” “是,我知道。”乔凯点头。 “如果你带着这个概念,看一看死者身上的刀伤,会不会受到一些启发……” 乔凯稍稍迟疑了一下。“你是说,那横纵两刀组成的是一个图案?莫非是天主教的十字架?” 慕容雨川沉默。沉默有时也代表一种肯定。 在座的人们出现了一点儿骚动。只有陆小棠很平静。 “十字架?呵呵。”坐在后排武彪说话了。“你之前不还说凶手这么做是为了确保刺在十字交叉点的那一刀穿透被害人的动脉吗?” “我现在也不否认,二者之间并不矛盾。只不过,”慕容雨川回答。“在那基础上,我对案件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我不相信被害人腹部的十字刀口和塞/进食道里的圣经摘抄是一种巧合。凶手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计划如此周详的案件,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因此,我认为凶手有可能是一个狂热的教徒,一个偏执的基督教徒。” 会议室里又出现了shao动。 “立足于一个不牢靠的假设,你就敢得出这样的结论吗?”乔凯说。 “假设只要合理,一样可以作为破案依据。陈教授当初带领你实习的时候,没有告诉你这一点吗?”慕容雨川反问。 乔凯平静的脸上略微变色。 武彪从后排走过来。“慕容雨川,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实际身份。你是作为现场目击者来这里配合我们的。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慕容雨川瞪着武彪,努力把火气压下去。 “我支持慕容雨川的看法。” 陆小棠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彪的大方脸顿时僵硬了。 “请不要多心,武队长,我只是就事论事。现在不管是谁,只要对我们破案有帮助,我们就应该重视。” “难道你认为凭借我们自己的人破不了案吗?” “武队,我认为现在的首要问题不是考虑由我们的人破案,或者外人破案。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相当凶残又冷静的罪犯。我不认为他会就此罢手。我们必须赶在第二具这样的尸体出现之前抓住他!” 陆小棠的毫不示弱让武彪很难堪。 李峰不得不说话了。“大家都是一起共事的同志。初衷都是为了尽早将凶手绳之以法,何必为这点小事争执不休。” 他又对慕容雨川说:“那个大学生,既然你对自己的断案思路很自信,不妨把你想到的都说出来,我们大家参考参考。” 第六章 法医之争 8 “既然如此,”慕容雨川慢吞吞从座位站起。“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我虽然肯定乔医生的努力,但有些地方我觉得他分析的还不够准确。” 即便乔凯性格再沉稳,也没法克制了,他恼怒的转向慕容雨川,“如果你还是那套宗教理论,就请不必费事解释了,我们都已经听明白了!” 慕容雨川原本不想刁难乔凯。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美奈子小鸟依人似的站在他身旁,阵阵醋意就往上涌。 “当然不是。”他冲乔凯歪歪嘴角,露出一个很坏的笑容。“我想先请教乔法医一个问题。” 乔凯怔了怔。“什么问题?” “你是否认为凶手在案发之前经过了周密的布置?” “应该是这样。” “也就是说,凶手在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在李淑珍身上。” “是的。” “那么,你又怎么解释,凶手如何能够事前预料到李淑珍上卫生间呢?” 慕容雨川的一句话把乔凯问住了。 不仅乔凯,在场所有人都被问住了。这是一个被忽略了的关键问题。 会议室里安静的能够听见表针走动,还有每个人的呼吸。 过了半天,乔凯才略显结巴的说:“那说明,凶手……凶手并不是针对她,他是随机选择杀人的目标。” 慕容雨川邪恶的一笑。“如果是这样,凶手为什么要选择麦当劳餐厅的卫生间作为作案地点呢?要知道,对于凶手而言,那绝对谈不上是一个理想的狩猎地,他得在中午时分,从男厕所的破窗户进入,经过走廊,进到女厕所埋伏起来。冒着一旦被发现就难以逃脱的风险,等待不知道什么时间上厕所的异性。从理论上讲,万一进来的女性身体强壮,或者精通格斗。”他瞟了一眼陆小棠。“那他非但不会得逞,还会被捉住。请想想看,一个行事谨慎的罪犯会不会做这种傻事?” 乔凯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慕容雨川体会着报复的快感。 “你能解释吗?”陆小棠忍不住问。 “可以。”慕容雨川说。“在这之前,我先给大家普及一下化学知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打印纸。“我抽取了死者的血样和尿样,寄给省药检所。他们今天早上给我传真来了检测结果分析报告。” 他拿起打印纸读起来。“在死者的血液和尿液里含有高浓度莨菪碱,消旋莨菪碱胺,和颠茄碱。这是颠茄植物的主要成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这说明被害人死前不久吞食过致命剂量的颠茄。” “颠——茄?!是什么?”胖乎乎的范晓鹏摘掉警帽挠挠圆滚滚的脑袋。 “我忘记带照片过来了。大致描述一下。颠茄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有毒。叶子成对生长,一大一小。通常夏季开花。浆果成熟时呈黑紫色。原产于欧洲和亚洲西部。现在我国各地都有种植。通常把叶和根入药,用作抗胆碱药,能抑制腺体分泌,扩大瞳孔,解除平滑肌痉挛。也多用于治疗腹绞痛,消化性溃疡等等。” 武彪忽然不耐烦的问。“你说的这些和本案有什么关联?” 第六章 法医之争 9 “我正要说明。”慕容雨川不以为然。“当人体摄取过量的颠茄,能够造成副交感神经系统停止活动。在前天下午验尸时我就发现死者的瞳孔异常放大,她的肺部也有肿胀,贴别是理应冷却的尸体仍然保存着一定温度,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血液出了毛病。而这些症状正是服用颠茄的临床表现。颠茄可以被用作药材,但同时也是一种毒品,它可以造成人体产生幻觉。” “你认为是凶手给她服用的吗?”陆小棠插嘴。“有没有可能,她平时有服用这种药物的习惯?” 慕容雨川考虑着这个问题。“李淑珍是广播学院的讲师。属于高级知识分子。即使她有服药的习惯,也一定会先了解这种药物的特性。首先,颠茄药物是极易挥发的,她不会揣着它去吃午饭。而且,颠茄是一种强烈的致幻剂。有很强的副作用,影响心脏,呼吸系统,和循环系统功能。” “我好像在郊区农村看见过这种植物。”一个叫杜飞的警察说。 “的确。这种植物很容易生长,外表看上去没有特别之处,很容易被看成普通的杂草。”慕容雨川看了看手里的资料。“这种植物非常容易加工。如何摄取是一个关键。最普遍的方法,是把颠茄种子放进热水里浸泡。” 陆小棠忽然道:“那天中午我们在一起聊天时,她喝的就是一杯热茶。会不会你说的颠茄种子放在了茶水里?” “我们姑且可以这样假设。”慕容雨川说。“颠茄种子可以在很短时间内产生效力。尽管我目前手中的资料有限,不知道它具体能产生怎样的效果。但是至少,我们可以想象得到,在李淑珍喝下放入颠茄种子的茶水之后,几分钟内她开始血压升高,心率加速,口干舌燥,极度的紧张不安。所以当时,我记得她说,屋子里有点热,想去一下洗手间。”说着他看了看美奈子。 当时只有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在场。“我当时的确也听到她这么说的。”美奈子点点头。 慕容雨川继续说:“这个时候她的本能反应就是去洗手间洗洗脸,照照镜子,看一看自己到底怎么了。换做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可惜这一次,凶手就潜伏在洗手间里等着她。” 范晓鹏转头向陆小棠。“看来我们得对那个麦当劳餐厅进行调查了,是不是头儿?” 陆小棠回忆着那天的情景。“我记得当时是餐厅老板给我们端来的饮料。” “我到不认为他有作案的可能。”一个叫沈涛的老警察说。“案发当天是我去那家餐厅做的笔录。当时跟老板谈了一会儿。他叫张永海,和妻子经营那家餐厅经有十年了,他们有一个男孩在附近的东民小学上学。他和左邻右舍相处的都很融洽。这样一个有事业有家庭的男人,实在没有理由冒这种风险。” 第六章 法医之争 10 “我记得案发那段时间,餐厅里的员工,包括店老板在内只有三人。”陆小棠说。 “是,另外两人是服务生。一个叫谢兰,是个女人。另外一个叫侯富贵,是一个河南来的农民工。”沈涛说。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说不定就是那个农民工。” 这句话说出,会场奇怪的安静下来。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异样。陆小棠从很多人的眼神里读到了更深的含义。她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农民工和犯罪……很多人心里的标签。 沈涛看上去还想说点儿什么,陆小棠摆手止住他。她站起身望着派给自己的三名警员,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坐在这里对案情空发议论。即使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我们行动也好过什么都不做。按照疑犯名单把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核实一遍。还有李淑珍的工作单位。同时不要忘了把她喝的那杯茶的来源弄清楚。任务很繁重,各位多辛苦吧。” 她顿了顿,对李峰说:“局长,我有一个请求,把慕容雨川调进我的专案小组。” 陆小棠的一句话,好几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武彪首先反对:“他连警察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参与办案?” 乔凯没说话,表情却很难看。 陆小棠心平气和的对李峰说:“我们公安局里的法医人手明显不足。眼下乔法医还要处理其它案件,我需要人员补充。” “那也不能破坏原则。”武彪虎着脸。 陆小棠根本没有看他,她只看着李峰。只要他点头同意,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李峰没有立刻表态,琢磨了一会儿才说:“你连人都自己选好了,说明你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是不是这样?” “他是陈明轩教授亲自带的研究生。我想陈教授那么固执的人,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句话起到作用。 “原来他是老陈的学生。”李峰重新打量起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没想到那个喜欢看连环画小老头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世界哪有说理的地方? “这个案子由你负责,人员自然也有你决定。”李峰最后的话等于拍板决定。 陆小棠冲慕容雨川眨了下眼睛。 乔凯脸色难看。 武彪脸色更难看。 会议结束后,慕容雨川从美奈子身旁经过,美奈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慕容雨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美奈子……”他抓挠着头发,琢磨着如何说些缓和关系的话。 美奈子却似乎同以往一样,她的客客气气的说:“学长果然是很有能力的人。我很钦佩。” 慕容雨川有点儿受宠若惊,某非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了? 美奈子紧跟着说:“但我发现学长也是一个很刻薄的人。我听说中国有句古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望学长考虑。”她说完,礼貌的鞠了一躬,走开了。 慕容雨川气的半天动不了地方。我靠,这日本丫头说话总这么噎人吗?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更新通知!!! 由于明天9月1日临时有事,不能及时更新。所以今天发双倍的作品量。该部故事20万字已完成。渐入佳境。希望列为读者多多支持。第二部作品也已准备完毕。 补充:《解剖师》在写作方式上借鉴了,欧美日本暴力美学的风格,但在结构与理念上,确是一部关注人性与深度的长篇文学。请不要把它当做异想天开的杂志类的恐怖小说。 第七章 农民工 1 第七章农民工在去麦当劳餐厅的路上,沈涛告诉陆小棠。“那个农民工,侯富贵。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怀疑过他。” “为什么?” “我调查过他的背景。他曾经由于殴打他的老婆,被刑事拘留过,要不是后来他的老婆撤诉,他就得蹲大牢了。” “是吗?”陆小棠稍微吃惊。 “千真万确,”他说。“那个混蛋把他老婆打得遍体鳞伤,好像还强奸了她?” “强奸?!” “强行发生性行为就可以定性为强奸,哪怕已经结婚了的。” “那倒是。” 他们边说边走进麦当劳餐厅。餐厅处于停业状态。 黄色的警戒带拖在地上,沾着脚印。陆小棠总感觉闻到了一股腥味,或者在什么地方有没擦净的血渍。 一个不到四十岁中等身高的男人,满脸愁容的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看着门口发呆。当认出了沈涛和陆小棠就是几天前来过的警察,脸上的愁容更深。 “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张老板。”陆小棠说。“顺利的话你明天就可以照常营业了。” “这一个星期我都不会开张了。”张永海叹了口气。“有谁愿意在刚刚死过人的地方吃东西?” “……” “二位想喝点什么?饮料还是茶水?”张永海走到收银台。 收银台旁边是一个装饮料,啤酒的冷柜,紧挨着是一个茶桌,上面的大托盘里放着一个电热水壶,三摞扣放着的茶杯,几袋茶叶。 “不用麻烦了,谢谢。我们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陆小棠说。 张永海倒了两杯茶摆在桌上。“你们找到嫌疑人了吗?”他问。 陆小棠没有回答,而是问:“李淑珍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吃饭?” 张永海靠在对面的椅子上,想了片刻。“她一般都是十二点半之后到这里来,那个时候人比较少。我猜她不喜欢太喧哗。” “她经常来这吗?” “除了周六周日,差不多天天吧。” “……” “偶尔晚上,她也会和她的同事来这里,好像是师大的图书管理员。” 陆小棠的心抽动了一下。 “她不太喜欢说话,独来独往的,有一点骄傲。谁让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学讲师呢。像我这种初中还没毕业的人都不太敢跟她说话。 “她通常都吃什么?” “一份鸡肉汉堡,一杯茶。有的时候是蛋黄派和茶,从来不吃薯条。” “她每次来都喝茶?”陆小棠追问。 “是。她不喜欢可乐、橙汁那些饮料,也很少喝酒,但特别喜欢茶。” “哪种茶呢?” 张永海离开座位,走到茶桌,从托盘里拿出一小袋茶叶。“这是我专门从茶店里订购的普洱茶。她只喝这种茶。” “其他的客人也喝同样的茶么?” “事实上,来麦当劳吃饭的人基本上都喝可乐,也有的点橙汁,奶昔之类,很少有喝茶的,偶尔有,也都喝一些绿茶和红茶。” “她的茶几乎等于为她专门准备的?” “像这种老顾客,我都是格外照顾的。极尽所能让她感到满意。” 第七章 农民工 2 “她喝茶时也用专门的杯子吗?” “那倒未必。”张永海又走到茶桌,捧回一摞茶杯。“它们的样式基本上都一样。” 陆小棠问:“这些昨天都用过吗?” 张永海呲了呲牙。“我可记不住了。当时也没想到你们还要调查这个,就把餐具茶杯统统洗了。”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眼圈似乎红了。“李小姐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经常给小费。人也长得漂亮。为什么有人想要那样伤害她呢?” “我也很想知道。”陆小棠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要把她用的那包茶叶和这些茶杯带回去检验。多少钱按原价给你。” 张永海很大方。“用不着给钱了。这也也没几个钱。” 沈涛把杯子和茶叶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他随口问:“案发那天,你们店的那个叫侯富贵的人是不是也在?” “我记得上回你来做笔录时,我说过。当天上午是他和谢兰的班。他每天早上八点钟到,下午一点钟下班。”他研究着沈涛和陆小棠的表情。“听说他在其它地方还做小时工。替人打扫房间。晚上在一家厂子里打更。” “他在这里干什么话?”陆小棠问。 “抹桌子,给客人端食物什么的。” 他的目光里透出了几分好奇。“你们好像对他很感兴趣,为什么?” “没什么。”陆小棠说。“谢谢你,张老板,如果我们还需要了解的什么的话会来找你的。” ********** 武彪研究着手里的城区地图,对曹青说。“从光明路拐进去,穿过机械厂旁边的那条土路。” 曹青按照武彪的指示,转动方向盘把捷达开进光明路。他原本想和范晓鹏按照名单上的疑犯展开排查。却被武彪叫来开车,他稀里糊涂,也不知道武彪想去哪里。对这个刑警队里的一把手,他从心底发怵。或许他这种温和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当警察。 他用余光打量武彪,有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到路口向右。看到那趟平房了吗?就在那里。”武彪说。 砖瓦房还是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的产物。随着城区扩建,成片成片的被扒掉,或者用油漆写上又大又醒目的“拆”字。这是一个整容手术的过程,同样的人换上不同的脸。出现在武彪和曹青眼中的这趟平房属于城区的一部分,但又明显被排斥在城市之外,就像只做了隆鼻手术,眼睛还很小。 武彪让曹青放慢车速,他按图索骥,看见一根歪斜的电线杆,上面悬着一个老式昏暗的路灯,路灯下是从右数第五间平房。“就在这儿。”武彪对曹青说,“你可以呆在车里。” 曹青停下捷达,忍不住问:“武队,您要找什么人吗?” “嗯。” “名单上有人住在这里吗?” “没有。” “那您找谁?” 武彪看了他一眼,推开车门。“侯富贵。” 第七章 农民工 3 侯富贵的住处像众多背井离乡到外地谋求生路的农民一样,相当之简陋,除了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厕所之外估计不会再有多于的空间。这样房子居然还有一个小院子,外表上看十分干净整洁,窗台上还摆着几盆花。 武彪站在门外打量这间房子的时候,心里产生了怀疑:住在这里的人有可能对李淑珍做那样的事情吗?敲门时他听见里面传出电视机的声音,有人趿拉着拖鞋走来—— 开门的是一个瘦小枯干的中年男子。看见武彪他脸上现出困惑。 武彪瞅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的失望又多了几分。他盼望的是一个更年轻,更强壮的长相。 “你是……” “公安局的。” 武彪的话让男人的脸上现出了惶恐。这让武彪稍微满意,“我要进屋问你些事情。” 男人的嘴唇蠕动着,没说什么,把武彪让进屋。 房屋的内部格局和武彪估计的差不多。卧室和客厅是一个房间,厨房和厕所都很小。令他颇感惊讶的是里面的摆设十分干净整洁。木床旁边有一台大电视。旁边的书柜上放满了dvd影碟。 “我没什么其它爱好。只喜欢看影碟。”侯富贵说。 武彪点头。 “我最喜欢看电视剧。战争的,生活的,喜剧的,都看。” 武彪点头。 “您坐,我去给您到点儿茶。”侯富贵殷勤的说。 武彪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来问你几个问题。” “您想问什么?那个大学老师被杀那件事?”侯富贵有点紧张。 “你都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那个女人人很好,我真的很难过发生这样的事儿。”他看着武彪,表情里有几分哀伤。 “事发那天下午,你几点钟离开的餐馆,” “一点钟多一点儿。我看见那个女老师了。那时候她还很好。” 武彪一声不吭的看了他半分钟。“你肯定吗?” “当然。”侯富贵说。“我去找一个朋友了,她是一个急性子,不愿意等人。” “是什么朋友?去哪里见的他?” 侯富贵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愿意说。“她在慈安寺那边的夜总会工作。” “坐台的小姐?”武彪皮笑肉不笑。 侯富贵点下头。 这种生理方面的需要无论有没有钱,长得年轻不年轻,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称呼不同,对于有身份的人叫潜规则,对于普通百姓叫嫖娼。 “你的妻子呢?”武彪冷不放问了一句。 侯富贵的脸色变了变。“我们早就离婚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打了她。” “怎么打的。” “打得……挺重。我那时年轻不懂事。喜欢喝酒,特别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我老婆脾气也不好,一看我喝酒就跟我吵,一开始吵,后来,就动上手了。那次把她打得住了院,我也被拘留了,从那以后她就跟我离婚了。” “……” “我从那以后戒了酒。打零活攒些钱就寄给她,我和她有一个女儿,跟她一起住。”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我女儿今年刚结婚。对象是城里人。” 第七章 农民工 4 武彪打断了他的话。“你跟李淑珍熟不熟,有没有给她端过菜。” “当然有。她经常中午来餐厅。我连她喜欢吃什么都记住了。她总喜欢坐在靠墙角窗户的那张桌。” “是吗?”武彪笑了笑。 如果这个男人被他的突然发问震惊了一下,他掩饰得相当好。 “你也给她送过茶,是吗?” “有时吧。有什么问题吗?” “案发那天你有没有觉察到一些形迹可疑的人?” “当时客人不多,店里出了张老板之外就是我和谢兰。实话实说,我真的没有发现哪一个人可疑。” “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武彪的眼睛望着渐渐昏暗的窗外。 曹青的捷达车停在路边。还有一辆车刚刚驶来,车里面走下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陆小棠。 陆小棠走到进院子的时候,武彪正带着侯富贵往出走。小小院子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武队,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小棠露出惊讶的表情。 “当然是办案嘛。”武彪回答。 “那他……”陆小棠看了看侯富贵。 “嫌疑犯。”武彪说。 侯富贵原本茫然的脸上突然显露出惊骇,他扭头问武彪:“武,武警官,你不是说只去做一份笔录吗?你没说我是嫌疑犯。” “现在说不算晚吧。” “你不能这样——”侯富贵不肯走了。 武彪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一巴掌扇在侯富贵脸上。侯富贵立刻堆到了地上。武彪掏出手铐把他双手在后背铐起来。侯富贵开始啜泣。 “武队长,我们就这样抓他?”陆小棠惊讶的看着武彪。 “他有重大作案嫌疑。像你这种慢吞吞的办案方式,犯人早就逃没影了。” 陆小棠看着武彪把侯富贵塞进捷达车,得意洋洋的瞅了她一眼,扬长而去。她气鼓鼓的,很想找个什么东西发泄。 第七章 农民工 5 * * * * * * * * * * 审讯室。 武彪负责审问,肖建章记录。肖建章是武彪亲自从镇派出所提拔到市刑警大队的,自然对他惟命是从。 侯富贵带着手铐,低着头,坐在固定在水泥地的铁凳子上。 “你刚才说一点钟下班离开的餐厅?”武彪耷拉着眼皮问,隐藏的目光带着几分阴鸷。 “……是。”侯富贵回答。 “什么时候到的公共汽车站?” “一点……好像是一点十五。 “你肯定?” “好,好像是一点十分。” “到底是多少?” “一点十分。” “坐的哪路车?” “128环路。” “你天天下班以后,都坐公车回家?” “嗯。” “哪路?” “039。” “怎么又039了。 “我回家做039,那天坐的不是039,是128。” “你不回家去干什么了? “看,看一个朋友。” “你什么时候和他见的面?” “大概,两点半钟。” “中途没倒车?” “没有。” “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嗯。” “是什么时候上的车?” “一点半钟。” “你肯定?” “肯定。”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餐厅。” “一点钟。” “什么时候到的公车站?” “一点半。” “那你之前为什么说你是一点十分到的公车站?” “我……” “这二十分钟时间里你干什么去了?” “我……”侯富贵双手捂着脑袋,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我再问你一遍,从一点十分到一点半这段时间里,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我在走路。” 武彪冷笑。 侯富贵慌了。“我,我没杀人。那个女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乘车去见的那个人是不是个女人?” “是。” “那个夜总会的坐台小姐?” “嗯。” “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性关系。” “?????有。” “完事给她钱是吗?” “是。” “你经常找她吗?” “也不是。” “为什么不?” “我赚的钱不多。赚够的了才能去找她。” “如果你想她了,又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 “我,我忍着。” “忍不住了呢?” “我……” “看到那些漂亮女人,有没有想和她们玩一次的冲动。” “我……” “你就说有没有想过。” “有。” 武彪离开座位,走到他面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你没有钱,老婆又跟你离婚了,你也还年轻,作为一个正当年的男人,想那种事很正常。我理解你。” 侯富贵感激的看着他。 武彪继续说:“你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没有钱,又想女人的时候,怎么办呢?你想到躲在卫生间里,等客人来解手。原本你可能只是想偷窥一下,可是却被人家发现了。你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掏出随身的刀子逼住她,强奸了她。然而,事后你后悔了,你怕她报案,一狠心,你就杀了她。” 第七章 农民工 6 武彪的话说到最后,侯富贵的脸色已经惨白。他情绪激动的大喊:“我没杀人!!!” 他从座位上跳起来的时候,被武彪按在了凳子上。“你害怕了,是吗?”武彪眼角里噙着一丝阴冷的笑。 “我怕。” “因为你杀了人。” “我没有!” 说完这句话,侯富贵就躺到了地上。 武彪没动手。是冲上来的肖建章一脚把他从凳子上踹了下去。没等侯富贵爬起来,他揪住他的衣领,反反正正给了他十几个耳刮子。 侯富贵的脸立刻胀得像一个皮球。 “说实话吧。”武彪拍了拍他的肩膀。 ********** 陆小棠坐在副驾驶座位,看着车窗外面灰色的天空。路灯的光照进车中,从身上掠过。她的思绪在漫无边际的游荡。 “组长,你认为侯富贵有多大作案嫌疑?”开车的沈涛冷不防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唔……”陆小棠心中也在问自己,那个瘦小的男人真的是凶手吗? “看外表,他也的确不像那种殴打妻子的人。”沈涛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 “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他的身体看上去并不健壮。将近五十岁。我很怀疑他能不能制服一个二十七岁,体格健康的女人。”陆小棠说。 “但是茶水的确是侯富贵端给李淑珍的,如果这包茶叶真的有问题,那说明……” “那也不能肯定是侯富贵所为,茶叶茶具并没有放在柜台里,而是公开摆放在桌上,从理论上讲,任何进入过餐厅的人都有可能做手脚。” 沈涛没吱声。 陆小棠忽然又说:“假设我们先不考虑他,也排除那个女服务生。那么当时有作案可能的还有店主张永海。对不对?” 她没有等沈涛回答,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濑户美奈子发现李淑珍尸体的时间大约在一点二十分左右,那个时候,侯富贵刚刚离开。只有张永海和那个女服务生在照顾店。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在案发前后一直都呆在店里,慕容雨川背对收银台坐着,美奈子正对着,我之前曾问过美奈子,她说因为客人很少,张永海基本上一直坐在收银台里,有时候给客人拿些饮料,期间也有去过卫生间,是在李淑珍之前。也就是说,他其实是有作案时间的,而且可以提前埋伏在那里。但问题是什么时候?他花了多少时间来作案?十分钟,十五分钟?还得加上等待的时间。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离开收银台很长时间,否则早就引起别人的怀疑了。也说是说,如果他就是凶手,那么他的作案的时间必须精确到分钟,特别要对茶水中药物的药力发作时间计算准确。” “除非他是一个计时器。”沈涛说。 第七章 农民工 7 陆小棠重新陷入思考。她看着窗外,整理自己的思路。其实在这之前,张永海和侯富贵在她眼中都有很大的作案嫌疑。现在她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了。 十字架……《圣经》摘录……冷静完美的刀口……颠茄种子……一个有信仰、有学识、城府深、思维缜密的人…… 那两个人外表看上去都不太符合这些特点。 或者,他们中的某一个隐藏的很好。 她很希望像推理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只要巧妙的找出隐藏在案件深处的某个线索,就能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剥丝抽茧,找到答案。 但那是小说,不是现实。 现实中的罪犯也许并不是什么高智商,高学历。也许仅仅因为简单的动机,仅仅因为他良好的心理素质和一些偶然因素,他最终得以逍遥法外也许仅仅由于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脚印被忽略,或者排查工作中的一个马虎,就能让整个侦破行动前功尽弃。 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一种理想。没有强大的正义,罪恶自然泛滥。 对于陆小棠来说,目前能够利用的线索实在不多。如果罪犯恰好就在排查名单里,那简直太幸运了。 “我们明天从哪里入手?”沈涛问。 “我去广播学院看看。”陆小棠说。“老沈,你带着曹青,范晓鹏他们集中精力对名单上的嫌疑人逐个排查。” 武彪看着肖建章把一本破烂的厚书按在侯富贵的胸口。他抡起一把铁锤,重重砸在上面。 侯富贵闷哼了一声,像有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把那一声叫喊硬生生憋进胸腔里。他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 放心,死不了。武彪冷笑。 肖建章抓住侯富贵的头发把他提起来。侯富贵用力咳嗽,鼻涕眼泪一起流下。“说实话吧。说实话你就没事了。你好好想想,你是怎么把药掺进李淑珍的茶水里的。” “什么药?我不知道,不是我。”侯富贵回答。 肖建章抬头望着武彪。“头儿,这家伙嘴还挺硬。” “要是容易对付,他怎么敢犯那种罪。” ********** 8月19日,星期五,多云有时晴,9:56。 广播学院新闻传播系。 贾楠和李淑珍共用一间办公室,他教授“现代传播发展史”。在事发当天,李淑珍离开学校之前,他可能是最后一个看见过她的人。 贾楠给陆小棠的第一印象有些灵异。三十几岁,又瘦又高,走起路水蛇腰,眼镜厚得可以用瓶底来形容,两个眼睛深得像窟窿。 “李淑珍是一个相当有才华的人。”贾楠拖着浓重的鼻音说。 慕容雨川恹恹的坐在陆小棠身旁摆弄着手里的iphone。 “她对工作十分认真。对学生也很有亲和力。她写论文相当出色,经常在专业期刊上发表。我非常钦佩她,甚至有点儿妒忌。” 慕容雨川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不小心把iphone弄出了”叮叮咚咚“的音乐。陆小棠咳嗽两声提醒他。 第七章 农民工 8 “真可怜。”贾楠流露出悲恸的表情。“我难过的不行。” 他用手揉着鼻子,陆小棠说不准他是因为伤风了,还是想要哭。 “李淑珍没出事之前,在她的周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比较可疑的事情?”陆小棠引入话题。 贾楠摇头。“一切都很正常。正常的你不相信会有这样的悲剧要发生。这真是……” 陆小棠赶紧打断了他。“你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时候看见的她?” “那天她上完课之后。”他说。“我看见她往学校大门外走。她似乎感觉不太舒服,我想她可能受了寒。她可真是一个好同事,你不知道,和她在一起工作,我感到多么幸运!” “她离开学校之后,你去干什么了?”陆小棠问。 “可能去图书馆了吧?”张昊回答。 “可能?!” 贾楠对陆小棠怀疑的口气表现出了不满。“我的确去图书馆。她让我帮她借几本书。” “那你当时可否留意她附近有举止奇怪的人?也许是一个陌生人?” 贾楠再次摇头。“事实上,我们出了教学楼没走多远就分开了。” “她教的学生中间有没有新面孔?” “没有,那些学生从上学期就开始修她的课程。学习这门课的学生其实并不多,要是谁有奇怪的举动很容易被发现的。” 陆小棠感到了气馁。今天早晨她去临时羁押间看见了昨天被武彪抓捕的嫌疑犯侯富贵。他脸上的伤不太明显,但是从那惊恐的表情和不住的呻吟里,她就不打算审问了。带着最后一线希望到这里,看来也要空手而归。 她看了看慕容雨川,这家伙倒是没心没肺的玩起了游戏。 这时,一个人匆匆推门走进。陆小棠见过这个人一面,学院的教务长董浩敏。她看上去脸色很不好。她也看见了陆小棠,就问:“ 陆警官,我们又见面了。你今天来,是为了那个失踪的学生吗?” ********** 陈梦瑶十八岁,北京人,播音主持系一年级学生。根据她同宿舍的室友说,她已经失踪两天了。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走进女生宿舍楼。与乱得如同经历内战一样的男生宿舍相比,这里就是天上人间。 刚才还没精打采的慕容雨川忽然就精神起来,东张西望,差点撞到玻璃门上。楼道里经过的女生看见他们,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陈梦瑶的宿舍在二楼4号,房间整洁清新,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墙壁上贴满了superjunior和飞轮海的海报。她所住的床上坐着肥胖的毛毛熊抱枕。 陈梦瑶的宿舍在二楼4号,房间整洁清新,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墙壁上贴满了superjunior和飞轮海的海报。她所住的床上坐着肥胖的毛毛熊抱枕。 陆小棠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桌上失踪女孩儿的照片上。女孩儿站在一对中年夫妇中间,五官姣好,亭亭玉立,微启的嘴唇露出两颗小虎牙。背景是蔚蓝色的大海。 女孩在照片里微笑的望着外面。 “那是今年寒假,她和父母去三亚旅游照的。”说话的是失踪女孩的室友,叫王莎莎。她不安的绞拧着双手,瞅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 “她长得很漂亮。”陆小棠说。她明显是想安抚心慌意乱的女孩儿。 她看了一眼慕容雨川,他也在盯着那张照片。她不知道他是否也和自己有同感。照片里的女孩几乎不化妆,五官干净,身材匀称,是那种健康的素颜美人。这一点和李淑珍颇为相似。 陆小棠把注意力转到王莎莎身上。“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她失踪了。” 第七章 农民工 9 “我想是昨天上课的时候。”王莎莎回答。她的脸颊泛起轻微的红润。“她前天晚上没回寝室住。” “是这样。” “我猜她可能和崔博在一起了。” “崔博是谁?” “她的男朋友。”王莎莎停顿了一下。“前男友。他们分手已经一个月了。两天前,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我在图书馆看见他们在一起。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 陆小棠问:“她男友是学什么专业的?” “学编导。那可真是一个好专业。不像我们。”女孩儿眼睛转动。“只要带着dv,去地铁站,菜市场拍一段视频回来,加上一些旁白,就算考试过关了。实在不想出去,把自己宿舍拍下来也行。我和瑶瑶几乎是整天在呆在录音室里练口型,练标准音。上完一天课回来,嘴巴都懒得张。” “这我记得,我上大学那会儿也差不多。” 陆小棠撒了一个小谎,她上的是警校。她住的宿舍除了四四方方同一色的被子,就是脸盆、铁架床。玩具,明星照统统禁止,谁要是违反校规,男女平等,二百个俯卧撑,五千米跑步。 无形中她和王莎莎又亲近了一层。女孩露出笑容,比刚才放松了许多。“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专业,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想单独和男朋友去约会都找不出时间。” “他们分手是因为陈梦瑶没有时间陪他吗?” 王莎莎点点头。“崔博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她之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次分手把她弄得很糟糕,恍恍惚惚的,有事没事就哭。” 她不安的瞟了一眼慕容雨川,接着对陆小棠说。“她对他用情很深。分手之后,她整个人都病恹恹的,除了上课就呆在床上。” 陆小棠压低了声音,好像要跟女孩说悄悄话。“我猜你在图书馆看到他们时,他们肯定不是在自习。” 王莎莎瞥了瞥慕容雨川,狡黠的冲陆小棠笑笑。“当然不是。” 陆小棠移动了一下身体,她个子比较高,挡住了女孩的丝线。慕容雨川也识趣,背对着她们,走到陈梦瑶的书桌前,给这两个女人说悄悄话的空间。 陆小棠以一种随随便便的口吻问:“你认为崔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说,我喜不喜欢他?” “嗯。”陆小棠说。“不过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我意识是说,你觉得他看上去,是不是个好男生?” 女孩儿沉默了一会儿。慕容雨川从书桌上拿起一本《新闻稿种类分析》。 最后,女孩儿回答。“我感觉他是那种很自私的人。他不喜欢瑶瑶的眼睛看着别人,只能盯在他一个人身上。” “你是说,他控制欲很强?” 第七章 农民工 10 “我想是这样。”女孩撅了撅嘴。“瑶瑶来自于那种家教很严格的家庭。她对这个世界知道的很少。很单纯,依赖性很强,多少有点儿懦弱。她需要有一个有主见,很理性的人跟她在一起。她认为崔博就是那种人。” “他是吗?” “绝对不是。”王莎莎笑了。“当然,我不是说他人坏……” “这我明白。” “他就是有点儿……”女孩顿了顿。“比方说,他不喜欢瑶瑶同别人讲话,女人也不行。他有点儿,怎么说呢,他有点儿害怕她同别人接触。至少,在我看来是这么回事。瑶瑶从小到大都是在父母的庇护下成长,她分辨不出来哪些朋友值得她交往,那些不值得。”她又顿了顿。“崔博不是一个坏人。但他的性情很狭隘,很贫困。你明白我的意思。他要必须知道,瑶瑶每天都去哪里,和什么人见面,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喜欢她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陆小棠又压低声音。“他有没有打过她?” “没有。不过,”女孩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说:“但是,他会用很恶毒的话咒骂瑶瑶。有时候,我回寝室,听到屋里有男生说话,我会站在门口等一会儿。他经常偷偷溜进女生宿舍和她见面。” “这我明白。然后呢?” “有一次,”王莎莎用一抹假笑来掩饰紧张。“我站在门外听见他在屋里冲瑶瑶恶狠狠的吼叫。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比方说。” 王莎莎咬着嘴唇,费力的从齿缝里说:“他叫她母……母狗,婊……子,贱人,等等等。还说如果她再惹他生气,就把她弄死!” 陆小棠问了下一个问题。“他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王莎莎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他自认为自己有。” “怎么说?” “他信仰天主教,伊斯兰教,日本的神道教。却连耶稣和亚当都分不清。《古兰经》的作者是谁都不知道。还把神道教当成是中国的道教。” “……” “他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认为自己很虔诚。他还在自己脸上打了很多钉。想想就难受。”王莎莎露出厌恶的神情。“他整天穿着一身黑衣服。而且,不久前他还和几个男生上那种网站视频聊天……”她忽然停住了。 陆小棠问:“怎么了?”问完又小声的补充了了一句。“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慕容雨川竖起耳朵听,只听见一阵窃窃私语,到底讲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 “噢,”陆小棠似乎听完了,皱了皱眉。“他们可真荒唐。” 王莎莎说:“瑶瑶听说了,居然当着其他人的面质问他,有没有那回事。” “他能承认吗?” “当然不能。那个丫头居然就相信他。” 陆小棠问:“你是不是也认为陈璐瑶当面质问他,很让他下不来台?这会不会惹怒了崔博?” “不知道。”王莎莎回答。“我后来问过她,可是她不告诉我。她整天躺在床上也不上课,一句话也不说。” “那件事发生后不久他们就分手了?” “差不多吧。都是上个月发生的事。”王莎莎的声音带着忧虑。“你会不会觉得这件事同她失踪有些关系呢?” “不。”陆小棠说。“我想她也许只是使使小性子,说不定回父母那儿了。” “是吗?”女孩儿半信半疑。“你认为她有没有可能遇到危险?” 陆小棠考虑着她的问题。她不想让女孩儿受到惊吓,但又不想欺骗她。她说:“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找到她。” 崔博正在多功能大厅里上课。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穿过校园的林荫道时,陆小棠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慕容雨川的表情也很严肃。 经过了茫然无措的三天,他们不约而同的意识到,将要见面的人也许就是杀害李淑珍的凶手。 第八章 失踪少女 1 第八章 失踪少女。 陆小棠一看见这个人就有点儿反感。 有些人天生就不太讨人喜欢,哪怕他其实为人还不错。慕容雨川有时候也做一些招人烦的事,但是人缘儿总还不错,尤其是女人缘。 眼前这人脸皮穿了好些钉儿。耳朵上,眉毛上,特别在鼻空中间还有一个环,很像一头牛。 陆小棠想起王莎莎的形容,觉得她的描述还是很宽容的。崔博完全担当得起“猥琐”二字。除了那些装饰以外,那张油腻腻的脸上满是痤疮脓包,成绺的头发至少一周没洗了,一身黑色的牛仔服皱皱巴巴,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照片上的陈梦瑶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怎么会看上崔博这种男人,还被他摆弄的服服帖帖?陆小棠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像崔博这种类型的人,一旦想要控制谁,他就会不择手段。 下课之后,学生们往外走,陆小棠往里进,毫不在意那些好奇的眼神。男生们的目光随着她一直到达教室的后排。 “你叫崔博?”她喊住了一个男生。 那男生冷冰冰的瞥了一眼她,眼睛在她的两条腿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说:“找我干什么?开房吗,小姐?” 陆小棠二话没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出了教室。慕容雨川嘿嘿冷笑。这小子真是活腻了。 陆小棠把崔博按在角落里,掏出纸巾擦掉手上沾的油脂。“你有一年没洗衣服了,嗯?” “你想给我洗吗?告诉你我从来不洗内裤。” 没等陆小棠做出反应,慕容雨川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崔博捂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慕容雨川,似乎准备着发起攻击。 慕容雨川比他高出了半个头。崔博仰视了一会儿终于气馁了。“你们是干什么的,警察?” 陆小棠眨了下眼睛,把他按在墙上,开始搜身。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崔博呜呜的叫唤,用胳膊挡住身体,鼻头拴的铜环一晃一晃的。 “把你的手放下。”陆小棠说着抓起他脖子上的项链拽了拽。 “挺不错的铜链。”她说。 “这是24k纯金的!!”崔博气得叫唤。 “星期三下午你去哪了?”陆小棠问。 “什么?”崔博的目光在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脸上来回游动。 “星期三下午你在什么地方?”陆小棠又问了一遍。 “我不记得了。”他揉着鼻子。“可能是在寝室睡觉吧?????” 那个鼻环一动一动的,让陆小棠直起鸡皮疙瘩。“面对墙壁,双手举起。”陆小棠命令。 第八章 失踪少女 2 崔博犹豫着,嘟哝了一句,照做了。 陆小棠从上到下,轻拍他的衣服。“我不想找到什么刀子,针头一类的东西。没什么能够伤到我的吧? 当她的手摸进了他的裤兜。崔博呻吟一声。“我操。” 陆小棠微笑。掏出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塑料带。“你猜是什么?”她问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接过来,用手指捏出一点看了看。无容置疑,冰毒,而且纯度还相当高。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毒品。酒吧,洗浴中心,宾馆,几乎到处都能找到他的踪迹。连慕容雨川都尝试过两回。比起海洛因,摇头丸,鸦片的巨大副作用和高成本,物美价廉的冰毒可以称得上是21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发明者没有获得诺贝尔化学奖是21世纪医学史上最大的遗憾。 崔博扭回头看着那包冰毒,解释说:“这条裤子不是我的。” “是吗?”陆小棠抓住他的衣服,把他转了过来。她盯着他的眼睛。“你最后一次看见陈梦瑶是在什么时候?” 崔博的脸上出显出了思索的表情。他并不傻,他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那包冰毒是他最轻的麻烦。“我们一个月前已经分手了。”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陆小棠又重复一遍。“你最后一次看见陈梦瑶是在什么时候?” 崔博把双臂交叉胸前,做出拒绝的姿态,看着陆小棠。 陆小棠立刻意识到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紧张和激动让他的神经质更加明显。 “我要和我的父母通电话,我要和律师说。” ********** 在公安局里,崔博的嘴巴像贴了封条,一言不发。 他和侯富贵不一样。如果像审问嫌疑犯那样审问他,他的家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何况,在没有确实证据的前提下,陆小棠不喜欢暴力手段。幸好,崔博同宿舍的几个男生很配合警方调查。在他的衣箱里又翻出两包粉末,和一个仿真女阴玩具,在加上其他室友的证词,至少可以让陈梦瑶彻底看清楚她的男朋友到底是怎样一个货色。 “现在即使你把他弄到这里,也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慕容雨川说。 “我知道。”陆小棠点头。 慕容雨川抓挠着头发。“像这样的人是很难缠的。他们不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不管他们本身有没有犯罪,都会把自己防卫的很严,弄得你没办法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也许他要找律师纯粹是因为电视剧看多了。” 慕容雨川赞同她的说法,那些看只知道看电视的白痴以为律师就是万能的。往往事后发现,他们除了赚了你的钱,就是浪费了你的时间。 “我觉得,你也许可以换一种对付她的办法。说不定奏效。”慕容雨川说。 “什么办法?” “你可以换一套火辣一点的衣服,”慕容雨川用手在陆小棠面前比划着。“要凸出前后,特别是两条腿。到时候你就算嫌他烦,他都跟在你屁股后头说个不停。” 第八章 失踪少女 3、4 陆小棠双手攥住慕容雨川的衣领,慕容雨川立刻窒息,憋得手舞足蹈。陆小棠凶巴巴的说:“我赶明儿明天穿一套比基尼来,就怕你不敢看!” 她忽然松开了手,想了想。“也许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应该温柔一点儿。他看到一个只会把他推得乱转的女人肯定不高兴,如果我温柔一些……你说我跟他的女朋友比起来哪个漂亮?” 这个问题有一定难度。慕容雨川放松着脖子,仔细考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如果只是看的话,当然你比那个陈梦瑶漂亮,更有女人味。” 陆小棠琢磨了一下,抬起长腿踹过去。“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说归说,陆小棠是一个急性子,等不到回家换比基尼来,连慕容雨川也急于想知道崔博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想我应该在律师到来之前,先问问他,”陆小棠说。“我会掌握好分寸。” “如果你现在去,你觉得那个神经病会跟你说实话吗?”慕容雨川表示怀疑。 陆小棠眨眨眼睛。“你说的,要温柔。我还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 慕容雨川保持沉默。 “他从没有被抓过,虽然现在嘴巴强硬,心里面说不定七上八下。他现在看见我一定很打怵。所以,一旦我的态度突然缓和下来,他自然会放松戒备。” 就在他们商量如何对付崔博时,刑警队长武彪在审讯室里继续提审那个农民工。 十几个小时车轮战让侯富贵精疲力竭,一夜之间人就脱了相,但他仍然不肯招认。 肖建章在他的左右手拇指上缠上铜线,另外两端连接在一部老式的手摇电话上。他摇动手柄,侯富贵被铐在铁凳子上的身体就“哆嗦”。他的叫声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但他还是没有认罪。 他流着眼泪和鼻涕死死盯着武彪,里面充满了愤怒与茫然。 …… 陆小棠在谈话间面对着崔博。 崔博看见陆小棠就问:“我父母找来的律师呢?” “他过一会儿就到。”陆小棠让他坐在座位上,给他解开手铐。 “太紧了。手都要断了!”崔博语气夸张。 他一屁股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后背靠着椅背,翘起椅子前腿,一悠一悠的瞅着陆小棠。慕容雨川这时正通过闭路电视观看屋里的情况。 “我要喝水。”崔博要求。 陆小棠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放在他面前。顺便还往里加了一点茶叶。她神情柔和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你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了,美女。是不是你遇到麻烦了?”崔博瞟了瞟她。 陆小棠保持亲切的微笑。心里在想如何切入话题。 “你当然会有麻烦,”崔博来回晃悠着椅子。“一会儿律师来了我要告诉他,你们殴打我。” “何必如此呢?我那个朋友不懂事。”陆小棠莞尔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其实我们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而已,你的女朋友失踪了难道你不着急么?” “我着急不着急不干你的事。我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总之,你们暴力执法,我就可以告你们。” “冤冤相报何时了。”陆小棠冒出一句电影台词。“呐,你跟姐姐说,说完了你就回家,那有多好,你觉得吃亏,我可以私下里请你吃顿饭。” “你今年多大?自称姐姐。我都二十五了。” “是吗,看上去真年轻。”陆小棠心想,没看出来你这么老,高考复读了好几年吧,笨蛋。 “你现在拍我的马屁已经晚了。”崔博越说越气。“告诉你,我死死咬住你,巴光你这身警服,你等着穿超短裙站街养活自己吧。” 镇静,镇静。陆小棠做出无辜的表情。“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们打我,暴力执法,这一点你是推不掉的。” “你的体重多少,一百三十斤?!一米七身高?!”陆小棠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声音稚气的像一个小女孩儿。“我从来都不会粗暴的对待嫌疑犯。您们要相信我。他这么强壮,这么沉,我一直都怕他有可能伤害我。” 崔博眯缝起眼睛。“你认为有人会相信你这种拙劣的表演?” “当然,”陆小棠说。“像你说的,我长得还不丑吧?” 崔博沉默了一两分钟,他瞅了瞅桌上的当天报纸。翻开的位置正是李淑珍谋杀案的后续报道。 “长得漂亮真的有那么好吗?”崔博指着报纸说。“你有没有发现你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是吗?” “她被巴光以后,给人按在冲水马桶上开膛破肚。嘿嘿嘿。”崔博眼中透出一丝凶恶。 陆小棠蓦然一惊。这些报纸上并没有报道,公安局严密封锁消息,他又怎么知道的?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还是…… “我说的对不对?” “的确。” 崔博舔着嘴唇。“希望美女你上厕所的时候也要小心。” “喔?” “有人也会盯住你,趁你毫无防备时扑上去,把你按倒……” 陆小棠强的火气慢慢升起。“你一直都像老太太这样碎嘴么?” “你不是想我说话吗?我说给你听。我知道她被杀之前被强*了。” “你知道?!” “你认为是我强*了她,然后杀了她对吗?” 陆小棠心跳加快。“你有没有强*她呢?” “也许,”崔博更加用力的前后摇晃着椅子,就像一个小男孩想尽办法引起别人的注意。“也许我歼杀了她。你想要知道这些?” “是啊,”陆小棠探过身子。“怎么,难道你不敢说?” 崔博也探过身子,油乎乎的鼻头好像要贴到陆小棠脸上。“她被按到抽水马桶上,是不是?” “你来告诉我啊。” “她正在洗手的时候,我突然就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她,她挣扎,我用力把她拖进厕所隔间里,按在抽水马桶上,屁、股朝上,我就使劲草她。她太喜欢这样被草啦,直到被我草死为止。” 陆小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就能做到这些?” 崔博似乎受到了侮辱,抬高嗓音。“当然不止这些!我还用刀把她肚皮划开,在里面射,射、射,射了足足一个小时,你听明白了吗?” “为什么不说说你对陈梦瑶做了什么?” 崔博怔了怔,坐回椅子。“我对她什么也没做。” 第八章 失踪少女 5 “她现在在哪儿?” 他耸耸肩。“说不定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那样说?” 崔博的身子又探过来,胸口抵着桌沿。“她之前曾经自杀过。” 陆小棠没有表现出吃惊。“是的,我知道。她割腕了。” “的确如此。”崔博点头。 慕容雨川坐在监视器前,勉强能听清他们对话。崔博的话让他很吃惊。王莎莎没对他们提及这个。通常情况,女人自杀选择割腕的几率远远高出其它方法。陆小棠仅仅是思考后的猜测。 陆小棠看着崔博的表情,进一步说:“她上个月割伤了自己的手腕。” 崔博抬起头,透出奇怪的目光。“你怎么能知道这些的?” 陆小棠拿过桌子上的报纸,随意翻开,装模作样的看着。 崔博注视了她一会儿,重新摇晃起椅子。 陆小棠眼睛盯着报纸,忽然问:“她在哪儿,崔博?” “我不知道。” “你强奸她了?” “我没必要强奸她。我想要的话她随时随地把自己献给我。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小玩物而已。” “你牢牢的控制她?” “当然。” “如果不这样的话,她就有可能离开你,是不是?” “妈的。”他停止了摇晃。“你以为你真的能从我口中得到你想要得到的?” “怎么?” “现在的形式对我有利,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美女。我随便说任何我想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想要说什么呢?” 他的薄薄的嘴唇扭曲在一起。身子探过来,鼻孔对着陆小棠。他压低声音说:“也许我们可以来谈谈你。” “谈我什么?” “谈谈你跟李淑珍有多么相似,谈谈我怎么把李淑珍弄死。” “你不像是那种敢用菜刀给人开膛破肚的人。” “当然,我就是这种人。”他露出恶心的笑容。“我就是用菜刀把她砍死的。” 陆小棠翻过一张报纸。“你把菜刀扔在什么地方了?” “你真的想知道?”崔博脸上显出自以为是的表情“陈梦瑶到底怎么了,崔博?”陆小棠小心的问。“她是不是已经厌倦你了?也许他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妈逼的,”崔博粗暴的打断。“我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哦。” “有本事我们到外面去,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是吗?”陆小棠不以为然。“那为什么她要离开你呢?” “她没有。”崔博立刻说。“是那个婊子王莎莎告诉你的?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陈梦瑶要离开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整天缠着她,为什么不敢让她单独一个人?” “这就是你要说的?你想把这些主观想象的东西串联在一起给我定罪?” “我们会根据你兜里的那些白糖给你定罪。” 他喷着鼻子。“那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裤子,是吗?” 他猛然站起,用力拍着桌子。“你这婊子,听着——” 陆小棠也站起来。面对面的注视他的眼睛。“她在哪儿?” 唾沫星子从他的嘴唇里喷出来。“我告诉你,我要操你!!!” 下一秒钟,陆小棠已经揪住他的鼻环。 “我操,啊——”崔博尖叫着胸脯撞在了桌沿。 他伸手想抓陆小棠,陆小棠一把攥住他的右手拇指,把整个手臂别到身后。 “救命啊!”崔博叫的像杀猪。 监视器前,其它的警察听到声音,好奇的把头转过来。慕容雨川赶紧用身体把屏幕挡住。 “救命!!”崔博不停叫唤。 陆小棠把他的脑袋拽到桌子上。“她到底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大叫。“求求你松手!我不知道!你要把我的鼻子拽下来了!” 陆小棠松开手,在裤子上蹭干净手。“你这个蠢货,我本来想温柔点儿的。” 第八章 失踪少女 6 崔博抽动鼻子,似乎确信它是否还长在原位。“你弄伤了我。”他嘟嘟囔囔。“我受伤了。” “你应该庆幸,我还给你留着一个鼻子。”陆小棠说。 崔博耷拉着脑袋,嘟哝着说:“因为我提出跟她分手,她才要自杀。她爱我已经不能自拔了。” 陆小棠用力一拍桌子,崔博本能的往后缩了缩。她说:“像你这种烂货根本不会有女人看一眼,那女孩儿如果再长大一点儿,早晚都会跟你分手。如果你真是那个凶手的话,我到真的很希望你的下一个目标是我,我会把你塞到抽水马桶里冲走,你信不信?” 崔博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没说出一个字。 “一会儿律师来了你可以被保释回家,但是这段时间里不允许离开c市。我们随时都有可能传讯你,你要随叫随到。” 崔博没说话。 敲门声结束了这次询问,曹青探进头来,说:“组长,我们接到了一个消息。关于那个疑犯侯富贵的,可能没什么大用。” “他不是被拘留了吗?”陆小棠说。 “是,但是我们今天早上去他家搜查的时候,发现他的家被人破坏了。武队长现在正忙,所以我跟你说一声,不知道需不需要过问一下?” 陆小棠想了想。“我去看看吧。” ********** 星期五,多云,12:36。 侯富贵家的玻璃几乎都被砸碎了。房间里一片狼藉,dvd影碟散落一地。在电视机顶上有一个深陷进去的凹槽。 曹青和范晓鹏都看着陆小棠。 陆小棠的思路还停留在和崔博的谈话上。她需要时间来重新评估这个人,看看有什么当时没有觉察到的疑点。她并不清楚武彪对侯富贵的审讯进展到了什么程度,至于李淑珍的死和宋佳的失踪之间是否有必然联系,她更不确定。或许这根本就是两桩案子。 偏偏这个当口发生了这件横生枝节的事,不大也不小。陆小棠弄不准这跟本案有没有关联?还是纯粹属于个人之间的恩怨? “具体什么情况?查到谁干的了吗?” 范晓鹏回答:“据邻居们说,昨天晚上大约九点多钟,听到这间屋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响声。他们以为侯富贵跟人打架了,都没过来看。” 侯富贵已经被押在公安局里了。来的人又是谁呢? “组长,我们进来时在桌子上看见了这个。”范晓鹏把一张纸递给陆小棠。 打印字写着——“你的死期不远了。” “除此之外,你们还找到其它什么了吗?”陆小棠问。“我是说侯富贵的家你们都查遍了吗?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 范晓鹏看了看曹青,摇摇头。“我估计他可能早已经把证据的销毁了。” “你是说侯富贵?” “嗯。” “你说话的意思好像他就是凶手?” 范晓鹏疑惑的看着陆小棠。“他的嫌疑难道还不够吗?” “他只是有嫌疑,不代表他真的就是凶手。” “听说武队长已经从他嘴里得到重要口供了。” “是吗?”陆小棠轻蔑的一笑。“你有没有听过《我是兔子》这个笑话。” “我是兔子?”范晓鹏晃着胖乎乎脑袋,没明白陆小棠的话。 陆小棠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看着纸上的字,琢磨了一会儿,说:“昨天晚上来袭击的人,应该不知道侯富贵被抓的消息。否则他就不会来,也不会写这样的话了。他这么写,恐吓的意味远远大于实际行动。我估计他还会再来,看一看侯富贵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第八章 失踪少女 7、8 “组长说的有理,不过他什么时候能来呢?”曹青问。 “只要他还没听到侯富贵被抓的消息,他这两天就能来。譬如说,今天晚上。” 曹青和范晓鹏都紧张起来。“我们要不要设下埋伏,头儿。”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也许这个人只不过和侯富贵之间有私仇。” ********** 乔凯拿着酒精棉轻轻擦拭女孩尸体上已经干涸了的血渍。 他表情凝重,手指却轻柔的像情人在抚摸。在解剖刀下这具冰冷而美丽的躯体里,曾经住着一个可爱的灵魂。她可以呼吸,可以思考,可以说悄悄话,可以陪伴你度过一个漫长的下午时光。 最近,乔凯经常做这样一个梦。 在一个看不出清晨还是傍晚的时间里,他走在路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也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每一次,都会有一个头发长长的女孩儿躲在他必经的路上向他招手。 你来——你来—— 她的手势这样说。 长长的头发几乎遮住她的脸,眼睛很大,从来不眨,就像商店里的玩具娃娃。 她穿着干净的鞋袜和衣裙,一转身跑进路边的草丛中。他不由自主的跟在后面。 那片草地很绿,很深,一直接壤到天边。女孩始终保持着轻盈的姿态,把他领进墨绿的深处。他回头时已经迷失了方向。跟着连女孩也失去了踪影。 他四处寻找。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女孩儿,还是回去的路。 就在这时,女孩毫无征兆的出现。距离他依然像刚才那样远。 此时,她已赤身*体。 除了乌黑蓬松的头发和隐约的yin毛,她的tong体散发出象牙般纯白的光泽。 你来——你来—— 她招手。 他红着脸慢慢靠近,像一个情愫懵懂的小孩子。 他伸出手碰到了女孩儿的指尖,凉得像翡翠。他并没有吃惊,而是不由自主的捧起她的脸。 女孩把嘴唇贴在他的唇上。她的眼睛很大,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另一只手慢慢滑向女孩的身体,却摸到了空气。 他低下头,看见女孩的身体静静的躺在地上,女孩的头却捧在他手里,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他一抖,又一次从梦中跌落。 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窗帘外是沉默的夜,他怎么也记不起女孩那张脸。 “乔老师,你怎么了。” 乔凯的思绪被那柔软的声音拉回到现实。濑户美奈子张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 “唔——没什么。”乔凯略显慌乱,他几乎忘了身边除了一具女孩尸体,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 “是不是这两天加班太辛苦了。” “我经常这样,已经习惯了。” “是吗,乔老师真是一个勤奋的人,就像我爸爸那样。” “呵呵,我有那么老吗?”乔凯难得一笑。“还是你爸爸长得太年轻?” 美奈子抿嘴笑了。外表严肃的乔凯原来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当她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又浮现出深深的同情。“真可怜。” “是啊。”乔凯叹了口气。“还是我能力有限吧?” “怎么这样说呢?” “我从来不相信完美的犯罪。任何犯罪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只看你能不能找到。”他看着尸体,眼神变得复杂。 “慕容学长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美奈子说。 “是吗,”乔凯说。“没想到我竟然和他有相像之处,美奈子跟慕容雨川的关系很不错吧?” “怎么会?我讨厌死他了!”美奈子忽然起那天晚上的事,嘴唇就撅了起来。 “能让脾气这么好的美奈子讨厌的人还真不多见。”乔凯顿了顿。“那小子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不过也的确不简单。” “唉?” “作为一名法医,他有侦探般的思考能力。” “这也能看出来?”美奈子略显惊讶。 “我虽然不喜欢他,不过,不能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抹杀了人家一切优点。” “可是,他当众给你难堪,你都不生气吗?” “生气归生气,赞同归赞同。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 美奈子现出崇拜之色。“想不到,老师居然是这样大度的一个人。” 要是慕容雨川在现场非得气死不可。 宋佳的父母今天下午来公安局看女儿的尸体。乔凯希望在他们到来之前,进行简单的处理,尽可能淡化凶手造成的损伤。 “一想到她父母要来,就让人难过。”美奈子说。“如果,被害的人是我,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看到会怎样?” 乔凯拿棉签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勉强笑道:“这样的话可不要乱说,不吉利。” ********** 夜,20:23。 城东郊,平房。 陆小棠没有点灯,安静的坐在床上。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混沌沌的黑暗。破烂的电视机在角落里颇有深意的瞅着床上的陌生人。它讲过很多故事,有关于爱情的,第三者的,悲剧的,喜剧的,也有关于恐怖的,凶杀的…… 今天晚上,会不会有故事? 窗户上的碎玻璃呈现丑恶的蛛网状。风穿过缝隙,发出鬼鬼祟祟的声息。 陆小棠撕开“东六福”方便面的包装,掰下一块儿面饼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干硬的面条有点儿扎嘴。她闭上眼睛,浑身放松,感觉自己来这里好像不是为了办案,而是打发周末的无聊。 如果那台电视机没坏就好了,她可以找几张影碟来看,她比较喜欢一个人在夜里看悬疑片。 很刺激。 在一个嫌疑犯家里看悬疑片是不是更刺激? 她看着角落里的破电视,研究着它头顶的凹陷影响不影响它正常工作。 电视机一声不吭。它已经不再相信人类了,昨天夜里来的那个人想要杀了它,今天来的这个人想干什么? 它在静谧的黑暗里和她对峙。 空气在某一刻轻微的一颤。 陆小棠耳朵很灵。她忽然直起身子,注意力集中到了一点。她仔细听。 “擦——擦——擦——” 没错。有人正在悄悄接近这栋房子。 第八章 失踪少女 9 窗外看不到任何人影。他一定猫着腰像老鼠一样把自己隐藏在眼睛的死角。 你看不到他,但他存在。正在慢慢的靠近你。 你不知道他是谁。 你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陆小棠闭住呼吸,把嘴里的方便面残渣咽下去,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到地上,走到门后,把身体贴在墙上。 那个人已经进到院子里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屋,而是向旁边移动。 陆小棠的耳朵贴着墙壁,发现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绕到了房屋后面,她扭头望去,是厨房——他想从厨房进来…… 陆小棠的心脏一阵狂跳。这个人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跟李淑珍的死有没有关系? 她像猫一样,轻快的窜到了厨房门口。透过半掩半开的门缝,她看见一条影子贴在窗子上。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脸,甚至连男人还是女人也分辨不出来。但只要他迈进厨房,他就插翅难逃了。 陆小棠屏住呼吸,把力量暗中传递到手脚上。 一扇窗子无声无息被推开,那个人很小心,他伸出一只手在窗沿上试了试,用力,整个身子逐渐进入窗户…… 是个男人。但是头上套着一个只露出眼睛的滑雪帽。他蹲在窗台上,谨慎的观察屋里的情况,陆小棠已经准备出击了。 这时发生了一个意外。 陆小棠的注意力只在眼前,她没有注意到头顶的黑暗中,同样隐藏着一个不速之客。他轻轻的滑落,掉在了陆小棠的肩膀。没有声音。 陆小棠扭头看他,他趴在陆小棠的肩膀看着陆小棠。 我没说他是一个人。 他有八只眼睛,他可以用其中两只眼睛和陆小棠对视,另外六只眼睛瞅别的地方;他有八条腿,每一条都比陆小棠的腿修长;他还能抻出自己肚脐里的线编织一个复杂而精致的图案,而陆小棠连袜子都不会缝。 他不怕陆小棠,但是陆小棠怕他。 跆拳道黑带,巾帼不让须眉的陆小棠唯一怕的就是这个长着八只眼睛,八条腿,浑身毛茸茸的叫蜘蛛的家伙。 她打了一个哆嗦,赶忙伸手把嘴里吐出的“呀”捂住。 可是,蹲在厨房窗台上的人已经被惊到了。他转身就想往外跳。 千钧一发,陆小棠撞开门,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起一脚踢在那人胳膊上。那人“啊呀”一声摔到窗外。 陆小棠跳上窗台,看见那个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沿着荒草地向远处跑。陆小棠跟着跳出窗外,追了出去。 她恨不能一把揪住那个人,把他的帽子拽下来,仔细看清楚那张脸。在她眼中只有那个人,她迈开两条长腿,越追越近…… 真相似乎也越来越近…… 尖锐的枪声就在此时响起。 凝固的夜陡然碎裂。 枪声在陆小棠身后响起,陆小棠只感觉身体某个地方一热,扑倒在草丛里。 ********** 补充: 《我是兔子》 为了测试美国,香港,大陆三地警察的实力,联合国将三只兔子放在三个森林中,看三地警察谁先找出兔子。 任务:找出兔子第一个森林前是美国警察, 他们先花整整半天时间开会制定作战计划,严格分工,然后派特种部队快速进入森林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开会耽搁了时间,兔子跑了,任务失败!!!! 然后轮到香港警察, 他们派了一百多号人和几十辆警车在身临其境外一字排开,由带头人用喇叭喊话:"兔子,兔子,你已经被包围了,快出来投降……"半天过去了,没动静.飞虎队进入森林,搜索一遍,没结果,任务失败!!!! 最后是大陆警察, 只有四个,先打了一天麻将,黄昏时有两个人拿一警棍进入森林,没五分钟,听到森林里传来一阵动物的惨叫,两个警察一人抽着一根烟有说有笑的出来,后面拖着一只鼻青脸肿的熊。 熊奄奄一息的说:"不要再打了,我就是兔子…… 第九章 恶意 1 第九章恶意。 舅舅和舅妈去朋友家做客。慕容雨川懒得做饭,带着顾盼盼和亚里士多德去学校食堂吃晚饭。 冤家路窄,偏偏碰见了濑户美奈子正在吃饭。慕容雨川一看见她头就大,赶忙低下头,只顾盯着柜台里面的菜。 顾盼盼眼睛尖,一面向美奈子摇晃胳膊,一面大声打招呼。 美奈子看见她,点头示意。 “哎,哥,你的‘心动女生’。”顾盼盼用胳膊肘捅捅慕容雨川。 “开什么玩笑。我……” 顾盼盼不等他把话说完,生拉硬拽把慕容雨川拖到美奈子那张桌。慕容雨川只好作出假惺惺的笑容。美奈子礼貌的还以微笑,倒是很自然。 “过来这儿坐,亚里士多德。”美奈子摆手招呼狗。 恬不知耻的家伙立刻摇着肥胖的屁股,跑到美奈子跟前献媚,在美奈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爬上了她旁边的座位。 “有没有想我啊。”美奈子抚摩着它的头。 亚里士多德高兴的咧开大嘴岔譬儿,吐着舌头舔她,趁机吃她的豆腐,还故意装出一副憨厚的模样。要是没有这两为女士在场,慕容雨川肯定把这一盘子饭菜扣它脑袋上。 “美奈子姐姐,你最近怎么不到我家来了呢?”顾盼盼问。 “我……我最近课业比较多。”美奈子撒起谎来也蛮像那么回事。 “你不知道,这些天,”顾盼盼唯恐天下不乱的瞟着慕容雨川。“我哥他茶不思饭不想……哎呦。哥你踩我干什么!” 慕容雨川说:“不故意,不是故意的,我看看肿没肿。” 他装模作样乱忙一气,一抬头恰巧碰上美奈子的目光。他只好挠了挠头发,没话找话说。“你最近跟乔凯在一起……” 话一出口,他就发现说走嘴了,提乔凯干什么?难道说我嫉妒他么? 美奈子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乔,乔凯……”慕容雨川越紧张越说不出来。他跟乔凯素无往来,认识之后,就好像命中的对头,一见面就掐架。 两个中国男人为了一个日本女人掐架真是有损国体。如果让慕容雨川骂乔凯的话,那可是张口就来的。 美奈子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说:“乔老师对学长的评价可是很高呢?” “咦?他夸奖我了?”慕容雨川感觉很意外。 美奈子点点头。 我靠,乔凯,你不要这么大度吧?难不成只有我慕容雨川小肚鸡肠? 亚里士多德终于受不了美食的诱惑,把脑袋扎进盘子里西里呼噜吃起来,也顾不得在女士面前保持风度了。 慕容雨川看着它,心中悲凉无限,看来也就咱们俩差不多了。 第九章 恶意 2 陆小棠颤抖着手从衣兜里拽出手机。血水模糊了键盘,她看不清数字。深深的吸一口气,疼痛钻进了骨髓深处。 清醒。她命令自己保持清醒。一旦松懈,她就会昏厥过去。 颤抖的手指勉强找出一个号码,她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熟人,按接通……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小螳螂?”电话那头却响起了慕容雨川懒洋洋的声音。 “到侯富贵家来。我在这——” “他不是住在郊区吗,深更半夜你怎么在那儿?” “别废……话,来晚了……我掐死……你。” “靠,你怎么说话这声调了,出什么事了?”慕容雨川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餐盘撞到了亚里士多德脸上。 “怎么了,哥?” 顾盼盼和濑户美奈子都吃惊的看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紧张的对美奈子说:“美奈子,你给乔凯打电话,让他找人去嫌疑犯侯富贵家,陆小棠受伤了。” “唉??”美奈子面容也变了,来不及多问,慕容雨川已经跑出了学校食堂。 *************** 一小时后。 慕容雨川在路边的荒草瓦砾间找到陆小棠的时候,她已经处于半昏迷了。衣服已经被血水浸透。 慕容雨川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用力拍打她的脸,一边大声喊她的名字。 陆小棠无力的睁开眼睛瞅着慕容雨川。“你打这么狠,在报复我么?” “你伤到哪儿啦?”慕容雨川问。 “腰。” 慕容雨川低头看了看,伸手把她的衣服掀起来。 “色狼——”陆小棠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抬手给了慕容雨川一巴掌。 “靠,命都快保不住了,走点儿光算什么。喂,你别乱动!” 陆小棠忽然安静了,可能是没有力气了。 慕容雨川直抽冷气。“这是枪伤啊,该死的。” 他慌忙的在身上翻找,最后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把烟卷,撕开,把里面的烟丝撒在伤口上。然后掏出手帕按住伤口。把自己的t恤衫撕成条,在陆小棠腰上厚厚的缠好。 陆小棠靠着慕容雨川的肩膀,嘴唇发青,眼睛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吃力的露出一丝微笑。 慕容雨川的心狠狠的一抽。 他望着公路,乔凯他们还没有赶到。也没有路过的车,一辆都没有。陆小棠的身子越来越软。 冰冷的夜晚出奇空旷。 慕容雨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茫然无助。 丢失美奈子那天晚上的恐怖体验又一次在灵魂深处苏醒,钻出他的躯壳,瞪着眼睛俯视他。 “我现在走!”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背起陆小棠,深一脚浅一脚的趟过瓦砾碎石。陆小棠的头无力的枕着他的肩膀,她的声音像喃喃低语,“我是不是……很沉,你走得……走得这么慢。” “是啊,你该减肥了。” “切,是……是你太逊了吧。” …… 乔凯坐在120急救车副驾驶位置,眼神一错不错的注视前方,车前灯把沉沉的夜色劈开一块刺眼的缺口。美奈子和其他医护人员坐在后面。 “在那儿——”乔凯大叫一声,把车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车前灯的光芒里出现了一个电单车。上面坐着两个人,前面的是慕容雨川。他把陆小棠绑在了自己后背上。 众人立刻停车,下车,七手八脚把陆小棠抬上急救车。车头调转方向,开往灯火辉煌的城市。 人生像一场戏,也像一场梦——陆小棠朦胧的眼睛看着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渐渐模糊的脸,心里面想起这样一句话。 你永远预料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你也常常无法分辨你所经历的是幻觉还是真实。 第九章 恶意 3 ********** 子弹在陆小棠的后腰穿了一个洞,索性只擦伤了肝部边缘,没有造成体内大出血。 慕容雨川望着病床上沉睡的陆小棠,默然生出了某种难以割舍的情节。那是一种从懵懂的儿时便开始纠结的恩怨。说不出,道不明,譬如你的家人,你的姐妹。她们也许有坏脾气,有事没事给你找麻烦,你讨厌时想把她们扔到月球上,距离你38万公里。可是,当她们需要你时,你又不顾一切的守护在她们身边,生怕她们受到一点伤害。你恨她们就像恨你自己,你爱她们也像爱你自己。 乔凯拍拍慕容雨川的肩,轻声说:“要不要出去吸支烟?” 慕容雨川点点头。两个人悄悄走出了病房。负责照顾陆小棠的濑户美奈子躺在陆小棠对面的空床上睡得正香。 长长的医院走廊里冷冷清清,漂浮着消毒液的气味。 乔凯拿出一盒玉溪,抽出一支烟递给慕容雨川。自己也叼了一支。点着了。两个男人在沉默中喷云吐雾。 青灰色的烟在灯光下缓缓扩散。他们彼此间的关系也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凯问。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陆小棠在抓捕嫌疑人时被偷袭了。” “嫌疑人有枪?” “不是这样,偷袭她的另有其人。” “什么?”乔凯吃惊的看着他。 “千真万确。”慕容雨川说。“连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陆小棠说,就在她快要抓住嫌疑人的时候,遭到了枪击。我看见过她的伤口,子弹是从背后射入。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跑在陆小棠前面的嫌疑人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那个伏击的人跟陆小棠要抓捕的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乔凯提出的问题也正是这起突发事件的关键。 而这个问题几乎无法回答。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吐了一阵烟。慕容雨川问。“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乔凯说:“从最初在广播学院发现那颗头骨到李淑珍被杀,凶手的作案动机似乎很单纯,也很直接。就像历史上那些著名的连环杀手一样,他在极力的为自己的犯罪佩戴鲜明的标签。这是那些高智商罪犯的共同特征。他们作案的手段尽管很复杂,但是作案目的却十分简单。在这一点上,我想你和我的看法相同。” 慕容雨川点点头。 乔凯继续说:“但是陆小棠今晚的遭遇让这件案子变得复杂了。” “怎么说?” “嫌疑人出现了两个人。这和我们之前的预料不太一样,从李淑珍被杀的现场的状况来看,凶手应该只有一个人。那么他的同伙在这件案子里处于什么位置呢?” “你认为他们是同伙?” “难道不是么?” “我们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你不是一贯相信证据吗?” 乔凯笑了笑。“你在这儿等着我呐。” 第九章 恶意 4 美奈子推门出来去上厕所,看见他们,睡意朦胧的脸上带着朦胧的微笑。 慕容雨川用力吸口烟,提起精神。“首先,假设他们两个人是同伙。侯富贵家的字条就是他们留下的。他们为什么要写‘你的死期不远。’这样的话呢?这句话的弦外之意是认定了侯富贵就是杀害李淑珍的凶手。如果这两个人才是杀死李淑珍的真凶,他们就不可能写这样的话。如果他们并不是杀害李淑珍的凶手,那么他们仅仅是由于一时激奋,想对侯富贵进行报复,也不至于带枪来杀他,更不至于朝陆小棠开枪。” 乔凯琢磨了一下。“这的确没办法解释。” 慕容雨川接着说。“他们是同伙的假设解释不通,那么,我们假设他们不是同伙。那么字条肯定就是其中一个人写的。他既然写这样的话,表明他本身不会是凶手。他的目的尽管不明,但我想他不太可能想来杀掉侯富贵。如果真想那么做,他也不会事先警告对方。而且,从这里面,我们还可以看出一点,他认识侯富贵。想找出这个人,我们只要在侯富贵的生活区域开展一个小规模排查就能够找到他。陆小棠跟我说,她踢了那家伙一脚,这样一来想找出这个人就更容易。” 乔凯点头,又问。“另外一个就是枪击陆小棠的那个。” “这个人可就说不准了。”慕容雨川皱起了眉头。“他躲在暗处,陆小棠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看到。但既然有枪,至少说明这个人身份很危险。” “他有没可能就是杀死李淑珍的凶手?” “不知道。即便不是,也和这个案子有直接的关联,否则,他不会那么清楚的知道陆小棠的动向。” “明天技术科的人会去枪击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至少我们可以找到那颗子弹。” ********** 8月20日,星期六,11:43。 曹青跟慕容雨川不太熟。慕容雨川给他打电话说要买些东西一起去探望陆小棠,曹青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可是车开到半路,慕容雨川让他在广播学院正门的马路对面停一下。曹青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陪我去一趟麦当劳餐厅。”慕容雨川说。 “去吃饭?” “我请客。” “现在?不如买点儿东西去组长那儿吃吧。” 慕容雨川笑笑。“赶紧的吧,哪那么啰嗦……” 麦当劳餐厅并没有开业。偌大的房间里老板张永海正在跟两个服务生聊天。看见曹青和慕容雨川进来,他们显得很冷淡。 “下周才开业。”张永海说。他不认识曹青和慕容雨川,曹青也没穿警服。 “是吗?真可惜,”慕容雨川随口说,“我经常来这里吃饭,好端端的怎么关门了?难道是卫生不过关,被工商局吊销执照了。” 曹青一听脑门子就冒汗。这不是来找茬儿打架吗? 张永海脸色果然变了。“你这人胡说什么。你难道没听说这里出事了吗?” “哦,什么事儿?”慕容雨川装傻。 “死人啦,知道吗?” “哪儿不死人啊?跟吃不吃饭有什么关系?” 第九章 恶意 5 “反正今天不开业,请你们到别家去吧。”张永海不耐烦了。 “不吃饭,聊聊天也是好的。”慕容雨川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曹青心想,我们陆组长这个朋友也太讨人嫌了。他合计着一会儿这家伙要是挨揍,要不要去帮他。 “我还真没碰见过想你这样的人。”张永海被慕容雨川气乐了。 “你现在不是见到了?”慕容雨川很坦然。 张永海压了压火,从冰柜里拿出一罐饮料,放在慕容雨川面前。“服了你了,算我请你的。喝完了就请离开吧。” 慕容雨川瞅着他,忽然冒出一句。“你的左胳膊怎么了?” 张永海愣了愣,脸色一沉:“这干你什么事?” “是被人打的么?”慕容雨川不动声色。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永海突然发飙,伸手推了慕容雨川一把。慕容雨川也不让份儿,两个人推搡在一起。 张永海力气不小,但慕容雨川用两个胳膊,他用一个,肯定要吃些亏。纠缠之中,慕容雨川忽然一把按在他左胳膊上,张永海立刻触电似的一哆嗦,呻吟着差一点坐到地上。 “把他给我赶出去!”他捂着胳膊对两个服务生喊。 两个服务生看了看虎着脸站在一旁的曹青有点犹豫。 慕容雨川这时胸有成竹的往座位上一坐,问道:“张老板,先不忙着动手。有件事我先问问你,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被他这样一问,张永海的反映出人意料,他神色不安的看着慕容雨川。“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跟你提一个人,你肯定认识她。” “谁?” “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陆小棠。” 张永海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坐吧。”慕容雨川斜出一撇笑意。“我问什么,你说什么。说的越清楚,你的麻烦越少。” 张永海坐到他斜对面,擦了擦额头,试探着问:“请问你是……警察?” “你猜呢?”慕容雨川笑的像只狐狸。 张永海看着他的笑容,整个人好像突然之间缩小了,急忙说:“陆警官不是我杀的,跟我没有关系!” “不是你杀的?!”慕容雨川看了看曹青,点头暗示。曹青似乎有点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我说的是真的!”张永海抬高嗓门。 “那你昨天去侯富贵的家干什么?”慕容雨川突然发问。 “我……”张永海哑巴了。 慕容雨川耐心的等他说。站在身旁的曹青却着急了,他现在知道慕容雨川来干什么了。他看着张永海吞吞吐吐的模样,恨不能将他大头朝下,把他知道的统统倒出来。 终于,张永海犹犹豫豫的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去要干什么?” “你胡说!”曹青忍不住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你不是想杀了侯富贵吗?” 张永海吓得浑身一抖。“没有,绝对没有!” “桌上那张纸条难道不是你写的?警告他死期不远……” “那是……是我用电脑打出来的。”张永海费力的吞咽,“但是我只是想吓吓他。我是恨他,恨不能他出门让车轧死。但你让我去杀他,我根本没有那胆子。” “你为什么恨他?”慕容雨川问。 “他杀了人。” “杀了谁?” “李淑珍。广播学院的教授。她就在我的餐厅里被杀的。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事儿……” “……” “那么年轻的一个女人。他居然使用那种手段。这个畜生应该被千刀万剐!” “侯富贵不是你店里的雇工吗?” “我要知道他是这样一个畜生,我根本不可能招他到我店里来。因为他我的店可能就要关门了,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那你去他家,把他家砸得一塌糊涂,还留下纸条恐吓他。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 “泄愤?” “……” “把他赶走?” “……” “你知不知道,他人已经在公安局了。” “已经被抓了?!”张永海抬头看着慕容雨川,似乎想要确信。 “但我并没有说他是凶手。” “他不可能不是。” “如果他是凶手,那昨天晚上,袭击陆警官的人又是谁呢?” 张永海眨巴着眼睛,好像没太听明白慕容雨川的话。 第九章 恶意 6 慕容雨川说:“有一点你还没有给我们合理的解释。你说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侯富贵家,这个道理好像说不通吧?而且,事实上,在李淑珍被杀的案件上你比侯富贵有更大的作案嫌疑,你不知道么?” 慕容雨川轻描淡写的说完话。目光笔直的盯着张永海的双眼。 张永海远他想象中要镇定。他用笑来掩饰惊慌。“就像你说的,我其实只是想报复他,我认为他很可能就是凶手,我们店里不可能有其他的人作案。现在社会上犯案的都是像他那种没家没背景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妒忌那些比他们生活好的人,仇视社会,总要想办法报复。头几年,那个马加爵,不也是穷山沟里出来的吗?因为打扑克就能想到杀人。真是心理扭曲。死不足惜。” “那么你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比他高尚多少呢?”慕容雨川冷冷道。 张永海顿时张口结舌。 “陆小棠追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跑?” “我害怕。我其实当时都没看清楚追我的人是谁。” “枪响时你听到了。” 张永海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我听到了,我不知道背后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警察为了抓我向我开枪。我当时头也不敢回,只知道拼命逃跑。”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摆脱了警察?” “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后来实在跑不动了,听身后很安静,我才放慢了速度,回头看。” 慕容雨川看了看曹青,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时有一个服务生说:“老板,今天早上那件事我们要不要跟他们说?” “哦。”张永海似乎想起了什么。 “什么事?”曹青问。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让人莫名其妙。”张永海说。 “说来听听。” “大概两个小时以前吧,我们几个正在吃早饭,就发现有人往门缝里塞进了一张纸。我们捡起一看,里面夹了一张明信片,纸上还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纸和明信片我都还没扔。”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白纸。 曹青接过来,打开一看,又拿起里面的明信片看了看,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写得什么?”慕容雨川问。 “准是谁闲得没事干,才写这个。”曹青说着把纸和明信片递给慕容雨川。 明信片背面没有写字,正面是伦敦大本钟的近景照片。 慕容雨川仔细看,发现钟盘上的时针被用碳素笔涂长了一截。也许是闲的无聊随便画的。 他又看那张纸,纸上有一行打印字—— “地上有一件空虚的事:有些义人的遭遇,仿佛他做了恶;有些恶人的际遇,仿佛他行了义。我说,这也是空虚。” 慕容雨川打了个寒颤。 他猛然站起来,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你们有谁看见了塞这张纸的那个人?” 张永海和那两个店员都摇头。 张永海说:“我看完那张纸上的话,才想起看看门外有没有人。打开门时门口已经没有人了。马路上倒是有不少行人,我也不知道,送这东西的人在不在其中。怎么了,有什么重要吗?” 第九章 恶意 7 慕容雨川无奈的看着曹青。“在李淑珍喉咙里发现的那张纸上就写着同样的话。” 曹青的脸色立刻变了。 慕容雨川又拿过明信片重新看。仔仔细细,反反正正看了两遍。 卡片上出了那句神谕般的话语,再看不到任何多余的字迹,只有照片里静默的阴郁建筑。钟盘上是十点十分。从美学角度讲,时针分针的这种排列最具视觉效果。可以想象成展翅的鸟儿,飞扬的眉毛,活泼的笑容…… 慕容雨川冷不防问曹青:“现在几点钟了?” 曹青看了看手表。“十二点零三分。” 照片里显示十点十分。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关联。 慕容雨川倏然站起。“我们现在立刻去古北路。” “去找陆组长吗?”曹青问。 陆小棠住院的急救中心就在古北路。 “不是。去老百货大楼。” 轿车开上了马路,慕容雨川才开始向曹青解释。“除了老百货大楼之外,c市再没有其它地方有钟楼。” “大本钟暗指老百货大楼?” “我们目前只能这样理解。” “纸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圣经》里记载的古以色列所罗门王说过的一段话——‘地上有一件空虚的事:有些义人的遭遇,仿佛他做了恶;有些恶人的际遇,仿佛他行了义。我说,这也是空虚。’这些话原意是说人世险恶,互相欺诈,到头来撒手人寰,一了百了。在凶手眼中,这段话成了行凶作恶的托词。” “你是说凶手要在那里杀人吗?” “我只能这样猜测。” 现在可是白天。公园,影院,商场这些公共场所正是人群的聚集区。凶手胆敢在这样的地方明目张胆的作案吗?曹青不太相信。可是,慕容雨川严肃的神情又让他怀疑。 “大本钟上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十分。”慕容雨川说。“但是你仔细看,时针被人为画长了一截。按照时针短于分针的说法,对方暗示我们的时间,就变成了一点五十分。也就是说在一点五十分时,会发生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曹青看了看表。“现在十二点十五分。” “我们还有一小时三十五分钟。” 第十章 悬吊的少女 1 第十章悬吊的少女。 老百货大楼建于民国时期十五年,欧式巴洛克风格。钟楼位于正面顶部,与左右两翼的塔楼形成完美的对称。在将近百年的时间里,悠扬古朴的钟声,日复一日,准时的飘荡在城市上空。 时光流逝,人在老去,唯有钟声依旧。每当黄昏的钟声响起,仿佛又一次将一切带回到被时光遗忘的记忆中…… 慕容雨川和曹青下了车,匆忙跑进百货大楼,两人立刻傻了眼。 他们已经深陷人流之中。 这些年流行复古,百货大楼的内部装潢,甚至包括商贩,都打扮成上世纪六十年代之前的模样。兜售的也都是些复古商品,像什么毛主席周总理画像,写着“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帆布书包,民国时期的旗袍,礼帽,拨浪鼓,胭脂,水粉…… 慕容雨川看了看表——1:10,时间上足够,但问题是到哪里寻找凶手? 熙来攘往的人群,有老头,老太太,中年夫妇,少年少女,小孩子,京巴狗……每一个人和动物的脸上都心平气和。 凶手就在他们中间。 然而,即使凶手面对面走过去,慕容雨川也不会觉察到异样。 把一粒豆子藏起来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你知道答案。 凶手也知道。 慕容雨川忽然意识到他们要找的家伙不仅不是疯子,事实上比他和曹青都聪明。 他的额角沁出了汗珠。这样找下去,就算找一天也找不到。 他看着曹青,曹青也一脑门子汗。不过曹青不像他那么紧张,他对慕容雨川的多少还抱有几分怀疑。 慕容雨川换了另一种思考方式——有没有可能预料到凶手的作案对象呢? 他留意着经过身边的每一个人,琢磨着凶手可能在什么人身上下手。那些被他直勾勾盯着的人莫名其妙的回望他。还有个大眼妆的女孩子挑逗似的睒睒眼睛。 他叹了口气。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这和找出凶手一样困难。 就在慕容雨川茫然发愣的时候,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直奔他走来。走到跟前,男孩儿扬起胖乎乎的小脸儿,认真的看着慕容雨川。 “你有什么事吗?”慕容雨川问。 “给你这个。”小男孩把一个东西递给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接过来是一张纸条,不解的问:“你这小孩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是,一,个……”小男孩稚声稚气一个字一个字说,“叔,叔……让,我,给,你,的……” 慕容雨川展开纸条,看到了上面写着几个字——“窗外有美丽的风景。”这是什么意思? 他问小男孩:“那叔叔在哪儿?” “就在后面。”小男孩指着身后。 慕容雨川抬起头,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见的是来来往往的顾客。“是哪个?” 小男孩也回头望了望,指着远处一个塑料模特说:“刚,才,他,站,在,那,儿……” “穿什么衣服?” “叔,叔,带,帽,子。让,我,把,这,个,给,你,还,给,了,我,巧克力……” 慕容雨川隐约记得塑料模特旁边刚才似乎站着一个人。但他并没有留意那个人的长相。 “小博——回来——到妈妈这儿来……”一个少妇呼唤着走过来。 “妈,妈。”小男孩立刻忘了慕容雨川,转身跑到女人身边。 “爸爸丢了,怎么办呢?我们一去找找看。” “好啊,好啊。”男孩雀跃。 女人冲慕容雨川礼貌的笑了一下,领着小男孩走了。 慕容雨川仍然看着手里的纸条发愣。 他慢慢的走到窗前,眺望窗外。外面的街道一如往常,无所谓美丽,也无所谓不美丽。 他的目光慢慢离开街道,远处有一个住宅小区,建筑整齐,老人们在楼下摆弄着健身器械。马路正对面是急救中心大楼。 慕容雨川望着急救中心的一扇扇紧密排列的窗子,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久了会头晕……。 他忽然回头喊一声:“曹青,我们快去急救中心!” 第十章 悬吊的少女 2 周围人都被吓了一跳。慕容雨川抓起曹青的手,不容分说的跑出老百货大楼。 “小棠,小棠,小棠——”慕容雨川心里一遍遍的喊着这个名字,一路狂奔穿过马路,冲进急救中心大门。 冰冷的医院走廊里聚集着病恹恹的患者和沉闷呆板的医生护士,但是这种平静的气氛让两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完全打乱。慕容雨川跌跌撞撞的穿过患者和医生,直奔陆小棠的病房。 他累得气喘吁吁,可是不敢停留。 2楼……3楼……4楼…… “窗外有美丽的风景”——那个变态的杀人狂所指的风景就是陆小棠的病房……他把慕容雨川和曹青引来,是在和他们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401,402,403……409……412……一个个病房门牌从慕容雨川眼前飞掠而过…… “我绝不能让你得逞!!!”慕容雨川心底里大喊着,眼睛喷着火,一口气冲到了422病房。差点撞到一个巡视的女护士身上。女护士刺耳尖叫。 慕容雨川“砰”的一声撞开了门。 病床上的人惊讶的抬头看着慕容雨川。 一看见她,慕容雨川呻吟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曹青随后也跑进房间。“组长,你没事?” 陆小棠正闷得发慌,看见他们俩一脸狼狈,心情大为好转。笑嘻嘻的问:“你们演的这是哪一出啊?” “我就说嘛,”曹青也累得不轻,不满的看了一眼慕容雨川。“肯定是有人故意拿我们寻开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喘了一会粗气,才挠了挠汗津津的头发,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陆小棠也陷入了沉思。 慕容雨川说:“尽管你现在安然无恙,我觉得还是应当小心为妙。” “乌鸦嘴,你是盼着我有事吧?”陆小棠瞪了他一眼。 “唉,好心没好报。”慕容雨川往床边一坐。“我干脆不管你,等那家伙衬你呼呼大睡的时候,把你扛到饭店里做人肉叉烧包了。” 陆小棠忍着疼从被子里伸出长腿给了慕容雨川一脚。 曹青说:“就算有人想要加害陆组长,他不是告诉我们要在一点五十分动手吗?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到一点五十分,他又能怎么办?我不相信有我们这么多人在他还敢下手吗?” “也只能如此了。”慕容雨川点头同意,脸上却仍然显得忧虑。 “如果他现在要来杀我,我到求之不得,省得我再去找他。”陆小棠说。 曹青也来了精神。“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那家伙来。” “谁,谁要来呀?”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慕容雨川觅声望去,看见濑户美奈子怯怯的站在门口。她从昨天晚上照顾陆小棠就没回宿舍。刚从洗手间回来,就听陆小棠说“杀我”,曹青说“一点五十分动手。” 她心虚的咽了口唾沫。“凶手要来这里吗?” 众人互相望望,谁都没回答。 慕容雨川看了看表,说:“还有十五分钟,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不要单独离开这间屋子。绝对不能大意。” 他这句话没等说完,美奈子就赶紧把门关上。 “你不用害怕,美奈子。”陆小棠胸有成竹的说。“我就算用两只手也能保护你。” “哦。”美奈子看了看陆小棠腰缠的绷带,好像一个茧蛹,心里面七上八下。 第十章 悬吊的少女3-4 她急中生智,心里盘算:慕容雨川可不是遇到危险能英雄救美的人。陆小棠现在只能算半个人,希望只有寄托在那位年轻警官身上。他比慕容雨川矮点,强壮程度差不多,美奈子打量着他,对他的能力有点儿怀疑。 曹青不知道那个日本女孩儿为什么定定的瞅他,更猜不到她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他被看得脸上一阵阵发烧。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则看似无心的聊着天…… 尽管几个人嘴上说的气壮,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临近,不觉间都停止了谈话,一声不吭的坐着,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手表。 分针、秒针机械的移动—— 一点三十五分,一点三十六分,一点三十七分…… 一个身影正在逼近。 你看窗外,看门外,看走廊,看天花板,看床下,看水杯,看身边的人…… 没有异样。 然而,你并没有因此而放松。 因为你动物的直觉告诉你,危险正在逼近。 你偏偏猜不到它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一点四十分,一点四十一分,一点四十二分…… 他在向你走近。 明明是一个人,却偏偏像蚯蚓一样穿梭在地下,或者在一个彻底密闭的房间里,他可能毫无征兆的慢慢浮现在你的背后…… 一点四十五分,一点四十六分…… 他像情人一样追逐你;他喜欢你口腔里潮湿的气息;他喜欢你皮肤下流淌的液体。 一点四十九分三十秒,三十一秒,三十二秒…… 五十六秒。 五十七秒。 五十八秒。 五十九秒…… 就在秒针将要走向零点位置的一顿,每个人的心脏都在那一刻抽搐了一下。 仿佛时间在那一秒中别有深意的延长了…… 接着。 秒针又继续走下去……一点五十一分,零一秒,零两秒,零三秒…… “真是虚惊一场。”曹青长出口气,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美奈子苍白的脸上恢复了粉嘟嘟的血色。 慕容雨川看着床上的陆小棠也松了口气。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隐隐生出些许迷茫。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忍不住露出自嘲似的笑容。 陆小棠床头桌上拿过一袋水果,摊到床上。“既然他不来,我们就吃橘子。” 吃橘子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你需要剥皮,一瓣一瓣掰下来,然后一瓣一瓣放进嘴里,有时候还要吐核。放松下来的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了闲聊。午后的太阳微微偏斜,窗外传来百货大楼悠扬的钟声…… 慕容雨川正在和陆小棠抢一个大个儿橘子。陆小棠有伤在身,让慕容雨川抢到了手,慕容雨川笑呵呵的剥开,故意气陆小棠。 听着徐缓的钟声,他把橘子放进嘴里,慢悠悠咽下去。他又掰了一瓣,听着徐缓的钟声,他的脸上的笑容却在逐渐消失…… 很快,所有人脸上都发生了变化。“现在几点钟了?”慕容雨川问。 没有人回答。 根本用不着回答。 慕容雨川起身来到窗口,隔着窗户看着马路对面的老百货大楼。钟盘上的指针正好在14:00的位置。 铛——铛——铛—— 钟声依然在空半空回荡。 慕容雨川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表——14:05。 钟声依然在响。 街上的行人有不少已经抬头往上看。 钟声已经响了足足五分钟。指针却定格在14:00。 慕容雨川回头看着其他人,他们的脸上也出现了困惑。 “糟了,是钟楼。” 慕容雨川说完这句话,人已经冲出了房间。 那悠扬悦耳的钟声无处不在。充满每一个粒子空间。包藏着诡异。 慕容雨川跑下楼梯,跑过马路,跑进百货大楼,跑上楼梯……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马戏团里的动物,在皮鞭的驱赶下疲于奔命。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张脸在看着他笑。 慕容雨川又一次累得筋疲力尽。 终于来到四楼,顶楼。 他推开两扇关闭的老式玻璃门。面前出现一条逼仄的之字形楼梯。尽头还是一扇门—— 一扇黑漆的大铁门。 慕容雨川用力一推,生锈的门轴发出类似牙齿摩擦的声音,一个四十平米的空间——这座古老生物的腹腔向着慕容雨川慢慢敞开。 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齿轮,机括,皮带组成了复杂的内脏。巨大的钟摆是钟楼的心脏。它已经有条不紊的运动了近百年。 现在它停止了。 两根木头拼成的“十字”被固定在钟摆上。“十字架”上钉着一个赤身*体的女孩。 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昏暗的房间,女孩安静的悬挂在空中——双臂平展,两脚交叠,长发从脸庞垂落到胸脯。 她的身体在冰冷的空气中完全静止,没有一丝栗悸;她半睁的眼睛仿佛凝注着遥远的虚空,唇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冷酷的铁钉穿透手脚。完美的lo体苍白刺眼。仿佛展翅飞翔的鸟儿。仿佛奉献给神祗的祭品。 慕容雨川完全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一动不动站了许久,才猛然从僵木中惊醒。 他跑到十字架跟前,女孩双脚悬在他腰的高度。他左右看了看,把一个木箱推到十字架下面。爬上去。 他看着女孩,犹豫了一下,转回头,看见曹青正呆呆的站在门口。他冲他喊:“快过来帮忙啊!” “哦。”曹青这才回过神,跑了过来。 濑户美奈子最后赶到。一看见房间里的情景,吓得不敢进屋。 “她……她是死了吗?”她声音颤抖。 “不知道,先把她放下来。”慕容雨川说。 美奈子战战兢兢的走到近前,捂着嘴巴眼泪簌簌往下掉。 “别光顾着哭。”慕容雨川说。“美奈子,你回医院,叫几个医生带担架过来,还要带上钳子。” “钳子?!” “她的手脚都被钉在了木头上,得先把钉子拔出来。快去!” “哦。”美奈子恍然大悟,转身跑了。 慕容雨川利用这个时间重新观察女孩。他弄不准她是活的还是死的。 “你还好吗?”他大声问。 女孩没有反应。眼睛看着虚空。 她的两只胳膊被绳子绑在横木两端。除了手脚的铁钉,她的身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苍白的皮肤泛着粉红,在寒冷的空气中,摸上去居然很热。 她的皮肤光滑的不可思议,双腿之间干干净净,看不见一根体毛。 慕容雨川把手指放到她鼻下,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微的气息。他看了看曹青,他满脸冷汗,嘴唇发青,就像心脏病要发作一样。 第十章 悬吊的少女 5 美奈子终于带着医生赶到了。两个医生一进钟楼,看见眼前的情形就吓傻了眼,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是好。慕容雨川意识到现在只能依靠自己了,他沉声说:“把钳子消毒,递给我。” 两个医生慌忙照做。 慕容雨川接过消毒后的钳子,先用钳嘴夹住露出女孩脚背的钉帽。抬头看了看女孩的脸。他担心自己一旦用力,女孩会突然疼得挣扎。那会撕裂肌腱,造成更大的伤害。 女孩没有任何反映。 稳稳心神,慕容雨川左手用力按住女孩双脚,右手捏紧钳子慢慢用力,钉子被一点点从女孩的脚掌拔出,带着血…… 这枚铁钉的长度足有十几厘米,慕容雨川难以想象,当把这么长的钉子硬生生钉进双脚时,她经历过怎样的折磨…… “叮当”一声,他把拔出的铁钉扔在地上。女孩的脚背上出现了圆圆的伤口。过了一会儿,殷红的血水从伤口涌出。 女孩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挣扎。 “止血……包扎……”慕容雨川一边命令那两个医生,一边爬上木箱准备起下女孩手掌上的铁钉。“美奈子,你们几个人扶住她的身体。” “哈……哈伊——”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终于将女孩从十字架上解下,平放到担架上。这时,女孩瘦弱的四肢突然开始抽搐……她的牙齿在咯咯打颤,头像触电似的抖动,表情也变得异常狰狞…… 慕容雨川赶紧捧住她的头,用力掰开她的嘴巴,防止她咬断自己的舌头。胃液从女孩的食道里向上反,一股刺鼻的酸味飘散出来,好像变质的果汁。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下意识的抬头,对望了一眼。就在四天前,在同样昏暗的卫生间里,他们看见了相似的情景——那是李淑珍濒死的样子。 “她没有呼吸了!”一个医生惊呼。 慕容雨川往女孩口腔里看了看,把两根手指伸进去清除里面反上来的胃液,忽然,他感觉指尖碰到硬物。 他用手指寻找那个硬东西……经过了几秒钟的挖掘,一下从女孩喉咙里拽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把塑料袋递给满脸惊骇的曹青,“你先找东西收着,这个有用。” 美奈子惊喜道:“她有呼吸了!” 慕容雨川把手上的粘液在裤子上擦干净。其他人还在忙碌,其中一名医生说:“她的生命体征很弱,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应该立刻带回医院抢救……” 慕容雨川脱下外衣裹住女孩的身体。“外面人很多,我们把她抬出去不要停,尽快往出走。” 其他人点点头。 当几个人抬着担架穿梭在商场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都停下脚步,忘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儿,不知所措的望着担架上的奄奄一息的女孩,所有人都在惊讶中揣测发生了什么。 从钟楼到马路对面的医院这一路对于慕容雨川这些人来说显得特别长。 一进到医院,女孩被立即送往抢救室。她微微张开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直视上方,慕容雨川怀疑她现在是否还有意识。当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女孩脸上,忽然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者说她长得有些像谁…… 但他很快发现了另外一个异样,女孩的嘴唇有些肿起,看上去不太自然。 他轻轻翻开女孩的上嘴唇,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女孩上下牙膛最外面的牙齿都不见了。从破损的牙龈看,牙齿是最近几天被拔掉的。 尽管慕容雨川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此时此刻也感到了一阵寒栗。 *************** 急救室里。 医生们紧张忙碌。 “她脱水了。得采用中央静脉制管术。” “心跳微弱。” “胸腔里有积液。” “给她进行肾上腺素静脉注射。” “她的心率在持续减慢。” 主治医生正在检查女孩的口腔,准备下导管。他皱了皱眉,问:“这是什么味道?” 美奈子也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可以肯定那不是人体所应有的味道。 “次氯酸钠。”站在角落里的慕容雨川说,“一种漂白剂。” 几个医生抬起头露出惊诧的神色。 第十章 悬吊的少女 6、7、8、9 慕容雨川注意观察女孩的皮肤。发现上面有细微的刮擦过的痕迹。她的毛贴着皮肤被剃光,看样子是最近一两天做的。 “她从头到脚被用力的擦洗过。”慕容雨川说。 一护士慌慌张张的说:“她……她瞳孔放大了。” “用不着紧张,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慕容雨川说。“你们只要照常抢救就可以了。尽量保住她的命。” 女孩的心跳停止了。监视器发出尖叫。 医生们已经开始准备电击复率。 慕容雨川瞥了一眼女孩手脚上的穿孔。脚掌中心。手掌中心。又是一个极具审美的伤口。 慕容雨川闭上眼睛回忆着自己推门进入钟楼,最初看见女孩的情景——双臂平展。双腿交叠。十字形的木桩。 慕容雨川随即想到了耶稣受难的形象。这个女孩被施予同样的惩罚。 女孩原本有着健康的身体,皮肤也保养的非常好。除了那几处穿刺,看不到其余的伤疤,更没有茧皮。如果不是躺在这里,而是走在大街上,一定会引来许多异性的关注。 “二百。”主治医生命令。 调试机器的医生转动旋钮。 高压电极按在女孩胸口,女孩的身体立刻像塑料玩具一样跳起来,砰然跌落。 显示器保持直线。 主治医生又试了两回。没有反应。 “加到三百。” 女孩砰然一震。没有反应。 再一次。没有反应。 “增加到三百六十。” 试验到第七次,仍然没有反应。 “心跳停止多长时间了?”医生抬起头问助手。 “十三分钟了。” 在所有人眼中这十三分钟就像几秒钟那样快。濑户美奈子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着:“请不要死。求求你,请不要死!顽张って下さい! 顽张って下さい!!” 慕容雨川看见医生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目光依然决绝。那一瞬间,什么东西深深触动了他。 “王医生,已经太长时间了……”助手小心翼翼的说。 言外之意,已经没有必要了。该放弃了。 放弃是人生中永远无法回避的无奈。 主治医生沉默了片刻,最后说。“我要打开她的胸腔。” 助手摇摇头。“王医生,她已经不行了。” 医生固执的推开助手,拿起手术刀在女孩肋骨下面划开一道口子。他把手从刀口慢慢探进,摸到了腹腔的横膈膜,他在横膈膜上划开一刀,手指从切口进入,伸进了女孩的胸腔。 所有人都静静的注视他。 空气凝固。 他闭上眼睛,轻轻揉捏着女孩的心脏。 显示器上的指示随着医生手指的挤压运动轻微反应。他有节奏的挤压,把心脏里的血液,一次一次推进动脉…… 一阵轻微的抖动传到了他的指尖,过了一会儿,他把耳朵贴在女孩的胸口,已经能够感觉到有节奏的颤动。 过了一会儿,显示器上信号由弱转强。房间里发出一阵欢呼。 医生长长的松一口气,冷峻的脸上绽放出光彩。 挽救一个鲜活生命原来是这样幸福的事情。 美奈子喜极而泣,看那激动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和医生素不相识,几乎就要扑到人家身上。 慕容雨川看着她丑丑的模样,心头又一次被什么打动。 他平静的对医生说:“我想给她进行一下荫*提取液测试。虽然我认为罪犯很可能使用了避‘孕套,但是以防万一,可别让她怀了孕。” “罪犯?”主治医生的脸上现出了激愤。“凶手抓到了吗?” “还没有。”慕容雨川说。 他忽然露出歪斜的微笑。“这个不是你担心的事。你负责把她救活。我负责把伤害她的家伙绳之以法。” 慕容雨川说:“我不会妨碍你们,但我想先粗略的检查一下。” 医生点头同意。 “美奈子,你来记录吧。”慕容雨川说。 “哦。”美奈子迟疑了片刻,脑子开始恢复运转。“我没有纸和笔,我去找。” 她急急忙忙跑出去,急急忙忙跑回来。手里拿着纸笔。脑门上布着汗。 “你仔细看过她的手掌吗?”慕容雨川说。 “哦,还没顾得上。”美奈子说。 “想做好一名法医。随时随地都要保持敏锐的观察力。因为证据并不是永远都在那里,永远一成不变的。这是陈明轩教授告诉我的。” “哈伊。”美奈子难为情的吐了一下舌头。 她低下头拿起女孩的一只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回忆着教科书上骨骼的构造图。她又看女孩的另一只手,然后是两只脚。过了一会儿,她发出低低的惊呼。 “发现什么了?”慕容雨川问。 “简直不可思议。”美奈子说。“钉子错过了所有的骨头。” “她两脚的孔洞在第二和第三块楔形骨和舟状骨之间。手掌上的孔洞正好在第二与第三根掌骨之间。这需要相当的准确和耐心。做这种事的人有着相当清楚的意图。”慕容雨川说。 “原来是这样。” “还有一点儿,注意到了吗?”慕容雨川指着女孩的右肩膀。 “看到了,有点红肿。” “说明脱臼过。” 美奈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她想尝试逃跑,挣脱的时候弄的……” “这样……”慕容雨显出了怀疑。“你知道要让肩膀脱臼得需要多大的力量吗?”他摇了摇头。“那种疼痛会让她在胳膊脱臼之前就昏厥过去的。” 美奈子忽然改变了一贯的温顺,她责备的瞪了一眼慕容雨川。“你知道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强*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吗?” 慕容雨川看着她脸上的痛苦,说不出话了。泪水重新噙入她的眼睛里。 慕容雨川挠了挠头发,尽量保持平静的语声,继续说:“检查一下她的tun部,看这里,有被绳索捆绑过的痕迹。” 美奈子皱起了眉。 “还有这里。”慕容雨川指着女孩的脚踝。 两个脚踝上都有一圈黑紫色的瘀肿。 “捆绑得相当用力。她的两只手腕上也有相同的痕迹。我们发现她时,她的双脚并没有捆绑绳索,这是她被囚/禁时造成的。” “她的左手腕内侧还有几条新鲜的划痕,很深。”美奈子说。“罪犯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不是罪犯弄的。”慕容雨川看着女孩手腕上用力划出的刀疤。“上个月她因为分手尝试过自杀。” “连这个你都能看出来?”美奈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故作神秘的说。“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美奈子连忙点头。 “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美奈子探过头去,淡淡的芳香飘入慕容雨川的鼻孔。慕容雨川贴在她耳边悄悄说:“其实我也看不出来,我是听别人说的。” “啊呀,你。”美奈子气得哭笑不得,扬手比划着,想在他头上拍一巴掌。 “你不想说就算了。”美奈子嘟哝着。“我可以问乔老师。” 乔凯这个名字对慕容雨川颇有杀伤力。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你想问什么,尽管说吧。” 美奈子说:“罪犯为什么要那样残忍的对待她?” “你是说钉穿她的手脚?” “嗯。” “一种象征。” “象征什么?” “还记得我在专案组开会时讲到的吗?带有宗教暗示的十字。杀害李淑珍的凶手在她的腹部切割出十字形的刀口。而这个女孩,直接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你是说凶手是同一个人。” “很多以杀人为乐趣的凶手,他们的作案手法都具有象征性。这是心理上对“自我”的一种强调。” “按照你所说的,凶手应该是一个基督徒……” “准确说是一个伪基督徒。” “那他为什么还要拔掉她的牙齿?”美奈子话一出口,被自己吓了一跳。 “你看到了?”慕容雨川略显迟疑。 “我有注意到你刚才翻开她的嘴唇。” “不是我不想说,我怕会吓到你!” “学长,请你不要轻视我。”美奈子故意做出强硬的模样。 慕容雨川不以为然。“凶手拔掉她的牙齿其实跟宗教信仰毫无关系。他这么做的用意其实很简单。为了方便口*。万一被害人想要反抗,有可能咬住他那个东西。” 尽管美奈子有心理准备,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在jian杀案中,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慕容雨川说。“不仅如此,这个家伙相当谨慎。他用漂白剂擦洗被害人的身体,就是为了清除一切犯罪证据。他还剃光了被害人的毛。在正常的性行为中,由于双方身体摩擦,很容易把自己的毛留在对方的毛中。他剃光了女孩下面,这样我们根本别想找到他的毛发。” 他忽然住了口,发现在场的人都呆呆的望着他。当着一帮人的面,给一个女孩子讲a+的剧情,慕容雨川有点忘乎所以了。 美奈子脸颊红得像一个苹果,脑袋几乎埋到了胸口。大概从小到大,都没人对她讲授过这么详细的生理常识。 “咳咳,”慕容雨川赶紧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根据犯罪统计,很多的强奸犯都有恋//童癖。从心理方面来说,罪犯剃光受害者的毛,也是为了增加性快/感,他可以把受害者幻想成一个儿童。” 美奈子用力摇头,仿佛要将脑子里那些污秽的罪行统统甩出去。“这样的人简直和动物没有区别。” “事实上还比不上动物。”慕容雨川冷笑,“动物的行为只不过为了适应自然的需要。而人却不一样,他们作恶,往往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美奈子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想象到一个人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发疯了是吗……” 慕容雨川望着病床上双眸紧闭的女孩,回答道:“没有发疯,恰恰相反,这种人意识清楚,做事有条有理。” 美奈子问:“那你觉得凶手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女孩有可能认识他吗?” “我到不这样想。罪犯把塑料袋塞进她的气管里,与其说想憋死她,不如说是为了折磨她。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是死是活,无论她是否活着,对罪犯都不构成威胁。如果是熟识的人所为,罪犯肯定不会留下活口。” 抢救成功后女孩被医生们推出急救室,送到重症病房,她还没有恢复意识。慕容雨川站在走廊里望着,美奈子站在他身旁,轻轻的说:“还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是谁。” “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就是前几天广播学院失踪的那个女学生陈梦瑶。” “……” 此刻, 走廊里充满着冰冷的质感。 钟楼的钟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一种毛骨悚然的平静。 第十一章 邪恶致幻 1 第十一章致幻。 8月21日。星期日。5:31。 护士给陆小棠打了一针镇痛剂。陆小棠迷迷糊糊睡了一晚,朦胧之中看见慕容雨川站在床前瞅着她笑。 “把你那对儿色迷迷的眼珠子拿走,别等我亲自动手。”她迷迷糊糊的说。 “组长……” 陆小棠霍然把眼睛睁开。“曹青?!” 曹青带着窘迫走到陆小棠床前。“你醒了。组长。” 陆小棠想坐起身,杜冷丁的药力已过,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差点叫出声来,她咬牙忍住。也许现在最好的选择是重新躺下,安安稳稳的睡到明天中午。 “我的外衣呢?”陆小棠问。 “你忘了,外衣上沾满了血,已经扔了。” “我总不能穿着病号服到处跑吧?” 陆小棠的神情里露出几分狡黠。“你的衣服是多大号的?” “xxl的。”曹青老老实实回答。 “稍微大了一点儿。”陆小棠琢磨了片刻。“把你的衣服脱了。” “什……什么?”曹青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又没让你都脱了。”陆小棠吃吃一笑。“把你的外衣借我。” “组长,你要起来吗?” “难不成我穿着你的衣服躺在床上?” 陆小棠穿上曹青的衣服,扶着床沿吃力的站起来。 曹青有几次想上来搀扶,可是一看陆小棠,伸出的手就颤抖,脸上呼呼冒出热气。 陆小棠捂着腰,长长的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雨川跟我说,省药学研究所的专家今天十点钟来,给我们进行一堂“颠茄讲座”。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时间过去听。还有,”她想了想。“我们上次调查的那个小混蛋,叫什么名字来着……噢,崔博。” 她试着挪动脚步。“我还得找他。谈谈他最后一次看见陈梦瑶的情形。” “你上次不是问过了吗?”曹青说。 “我总感觉着,他没有完全告诉我。” 曹青抬起了眼睛。“我们已经找到陈梦瑶了。” “什么?”陆小棠一惊。“什么时候?” “昨天,就是慕容雨川在钟楼里发现的那个女孩。” “她现在……” “经过抢救,她暂时脱离危险了。” 陆小棠松了口气。 曹青接着又说:“可是她的表达能力好像出了问题。她……” 陆小棠从曹青的踌躇中感到了某些可怕的东西。 曹青关上病房门。把昨天亲眼所见的一切大略讲给陆小棠听。等他讲完了,陆小棠按着腰伤,一瘸一拐的在屋里踱了一个来回。 “她被钉在十字架上?”她喃喃自语。 曹青点点头。 “对了。”曹青想起了什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交给陆小棠。 “这是什么?” “昨天,慕容雨川从那个女孩的嗓子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团纸。我把它们带回了局里。把上面写的字按照原样抄了一份。” 第十一章 邪恶致幻 2 陆小棠把注意力落在纸上—— “她好像可爱的母鹿, 有如山上优雅的母羊。 但愿她的胸脯叫你时时陶醉, 她的爱情使你常常着迷。” 这是一首如此纯洁优美的情诗,居然被凶手塞进被害者嘴里。在凶手的眼中那可爱的母鹿和优雅的母羊代表谁呢?十字架上奄奄一息的女孩吗?只有疯子才能将最美好的事物与最丑陋的行为联想在一起。 “这是……”陆小棠看着曹青。 曹青耸耸肩,做出困惑的表情。 “也应该是《圣经》里的摘抄吧?”陆小棠说。 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残害陈梦瑶的罪犯和虐杀李淑珍的是同一个人。 曹青涌上一股激愤。“也许,我们根本不应该听信那个混账律师的话,轻易放走了崔博。” 陆小棠没说话。她心里也在想着同样一个问题。也许这真的是她的疏忽。 她说:“我想现在先去看看那个女孩。” “她昨天一整夜都在睡,到现在都没有醒。” “没关系。我只是去看看。”陆小棠说不出心里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怀着一种深深的内疚。似乎陈梦瑶所遭受的伤害,她也要承担责任。 …… 电梯停在了二楼。 滑动门自动打开。陆小棠和曹青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他们走进陈梦瑶的病房时,女孩已经醒了。 她茫然的注视着窗外,仿佛没有觉察到陆小棠和曹青进来。 陆小棠来到床前,轻声问:“你叫陈梦瑶,对吗?” 女孩依然望着窗外。没有反应。 曹青说:“从她昨天被救醒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 陆小棠顺着女孩的目光望向窗外,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她猜不出是什么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黎明的冷光透过窗子。天空漂浮着大片青灰色的云。 “陈梦瑶?”陆小棠又唤了一声。 泪水毫无征兆的从女孩眼中流出。她仍然沉默。 陆小棠冲曹青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退出了房间,掩好房门。 “她昨天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肯说。”曹青说。 “一个字都没有?” 曹青点点头。“武队他们已经通过校方通知了她的父母。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估计最迟明天中午也能到。” “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太多了。”陆小棠说。“她父母一到,会延缓我们的办案。现在时间对我们很重要。想想,从李淑珍被杀到这个女孩失踪间隔了多长时间?” 曹青也冒了汗。 可能现在,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已经失踪了又一个年轻女人。 “我需要两三个小时时间,和她单独在一起。她是唯一能够辨认出凶手的人。”陆小棠透过门玻璃望着病床上的女孩。 第十一章 邪恶致幻 3、4 ********** 陆小棠的枪伤开始周期性发作,每隔几分钟就要折磨她一阵。她不停的擦去额角冒出的冷汗。镇痛剂的副作用让她的大脑左右晃动,她现在只要栽到床上,便能像婴儿一呼呼大睡。然而,现在实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她很感谢慕容雨川他们把陈梦瑶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否则,她只好束手无策的面对着两具受害者尸体。 程梦瑶遭受的残害证明凶手的作案正在升级。他从最开始闯进卫生间的突然袭击方式,发展为把一个女孩囚禁几天供自己虐待。陆小棠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他不会就此停手。 那些连环行凶的罪犯会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犯罪行动总结经验。他们寻求的生活方式就是以最佳的方式获取猎物。眼前这个凶手,这个异常聪明的家伙,正在迅速的熟练自己的技能。如果不能尽快抓住他,他将变的更加狡猾,谨慎,就像历史上那些永远无法侦破的悬案。 曹青是一个很好的讲述者。陆小棠尽管昨天没有在现场,但仍然可以把整个事件的脉络串联在一起。 “通过昨天的观察,我想听你讲一讲,陈梦瑶总体上给你的感觉。”她问。 曹青思索片刻。“恕我直言,我觉得她有的地方看上去不太对。” “怎么说?” “她看起来很正常。” “正常?” “这恰恰就是不正常的地方。”曹青想了一下。“她遭到强奸,又被钉在木桩上。然而,她表情平静得就好像这些伤害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你很确信吗?” “虽然目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她遭到过强奸。但是,慕容雨川说她的身体被用漂白剂擦洗过,目的是为了清除掉痕迹。从这一点上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对她做过了什么。我们把她从十字架上救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可是她的表情却跟我预料的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强奸受害者。” 陆小棠忍不住问:“强奸受害者应该是什么样?” “至少应该难过,无助,让你看着心痛。”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接触过强奸案件。我审问过罪犯,我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们选择的犯罪对象都很柔弱,他们绝对不会选择那些有可能全力反抗的女人。” “你这样认为?”曹青思考着陆小棠的逻辑。 “性犯罪者通常意义上都有心理疾病。尤其是那些专门跟踪俘获女人的男人。他们不会选择那些有力量的女人。他们的选择对象几乎全部是那些懦弱的胆小的,看上去就不会反抗的女人。比方说李淑珍,比方说陈梦瑶。” 曹青点点头。 “目前为止,你们对她的检测结果都有哪些?”陆小棠问。 “她口腔前面的几颗牙齿被拔掉。她的四肢有被捆绑过的痕迹,毛被剃光。”他顿了顿。“还有,你已经知道,她被用漂白剂擦洗过。慕容雨川说,她是被从里到外彻底的清洗了一遍。” “从里到外?”陆小棠掩饰不住震惊。 “是,包括口腔和……和下面。” “还有什么?” “她除了手脚的刺穿以外,身体上没有其它任何伤痕。她几乎没有挣扎过。” 陆小棠知道,强*作为一种暴力犯罪,罪犯对于给受害者造成肉体伤害,以及控制她们的兴趣超过了性*行为本身。 曹青说:“基本上来说,因为罪犯对受害者进行了清洗,慕容雨川没有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对罪犯情况依然知之甚少。” “倒也不尽然。具体分析,等我们开会讨论。”陆小棠说。 曹青问:“省药检所的专家上午会过来,我们一起去接吗?” “你和慕容雨川、范晓鹏他们先去接待吧。” 陆小棠望着房间里陈梦瑶,她保持着他们最初看见的姿势。眼睛望着窗外。 “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孩子,眼睁睁看着凶手对自己实施那么恐怖的手段,她为什么会还会如此平静呢?”陆小棠百思不得其解。 “组长,那你……” “我留在这里。尽量想办法和她说说话。”陆小棠说。“毕竟她是和凶手真正接触过的幸存者。我不会放过这个结束案子的机会。” ********** 10:15 下过一场阵雨。湿漉漉的杨树叶贴满路面。天色依然阴沉。偶尔有凌乱的雨点掉落。 公安局二楼小会议室。 慕容雨川,乔凯,濑户美奈子,武彪,曹青,范晓鹏,沈涛。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省药检所的专家。 出乎慕容雨川所料,来的两人都其貌不扬,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他叫王斌。另外一个年纪大的叫董少卿。 慕容雨川难免不对这两人产生怀疑。特别是那个王斌,一双凸鼓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美奈子方圆一米。 “苍蝇先生”。慕容雨川在心里这样称呼。 就算真是只苍蝇,也不能总捡一个人身上落吧? “血液样品就是我发给你们的。”慕容雨川说。“不知道由谁来给我们讲解?” 想不到,“苍蝇先生”居然迈前了一步。他清了清喉咙。又瞟了一眼美奈子,然后才把目光转移到慕容雨川身上。“将由我为你们进行一堂生动有趣的药理学讲座。” 慕容雨川面带微笑,心里说,傻叉儿,要说就说,别浪费时间。 “血液样品里面含有相当浓度的颠茄成分,而之后寄给我们的那包普洱茶叶,里面掺进了磨碎的颠茄叶子。” 众人不自觉的相互望望。 “选择颠茄作为药物服用相当罕见。在我们药检所档案记录中总共才有三例,服用者都玩儿完了。只有傻逼才想要吃着玩儿。” 武彪干咳一声。 第十一章 邪恶致幻 5 苍蝇先生靠在桌边,继续说:“颠茄是茄属植物中最致命的一种。在古代,特别是西方,女人们咀嚼颠茄种子来扩大瞳孔。认为这样可以使自己的黑眼仁更大,眼睛更迷人。对颠茄的最早描述出现在拉丁语词典,读作be,翻译为美女。” 慕容雨川点点头。“两名受害者的瞳孔都放大得不同寻常。” “哪怕一点点光线,都能造成服用者这种效果。”苍蝇先生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打儿照片递给武彪,由他传看一圈儿。 他继续说:“颠茄花紫色,形状像铃铛。香味独特。也有人把它种植在家里做观赏花。不过家里有小孩或者宠物的,最好不要让他们接触到。” “种植这种东西需要专门的土壤吗?”武彪问。 “它其实就是一种杂草。适应能力很强。几乎在任何地方都能够生长。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这是一种相当糟糕的药物。”他停顿了一下。“服用之后,药效至少能维持三到四个小时,具体药效持续时间还要看服用量多少。临床试验表明,它可以引起强烈的幻觉,甚至是错觉。如果服用者能够回忆起他们幻听幻视的内容,他们会以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它有可能造记忆丧失吗?”慕容雨川问。 “哦,是的。选择性记忆缺失。也就是说,服用者只能够记住一些少量的片段。举个例子,如果一个服药的女人和一个陌生男人上了床。事后,她可能只记得自己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是却想不起来他具体的长相。顶多她只能说出,那个男人有一个很大的黑眼仁什么的。” 他停下来,拿起桌上的纯净水瓶喝了一口。“这是一种超级迷幻剂。但是不同于冰毒和麦角酰二乙胺(lsd,一种强烈的致幻剂)。服用颠茄的人没办法识别哪些是幻觉,哪些是现实。比方说,服用高纯度冰毒的人,可能会产生狂喜,看到各种幻象,但是他们仍然能够区分出幻象与真实。颠茄却能够让一切看上去都像是真的。如果我给你喝下一小杯颠茄茶水,你也许会一口咬定,跟你说话的是一个台灯。如果那时我对你进行测谎实验,结果会显示你说的都是真话。颠茄就是把真实与幻觉糅合在一起的药物。” “颠茄茶水?”乔凯说。 “是的。通常使用者会用它来泡茶或者咖啡来饮用。”他走到了乔凯面前,也不知道是在看乔凯还是美奈子。“我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药物。而且十分容易摄取。” “还有没有其他摄取的途径?”慕容雨川问。 “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苍蝇先生回答。“你可以把颠茄的叶子放在酒中浸泡两天,然后晒干。即使这样,服用起来依然很冒险。谁也没有办法精确的控制它的药量。哪怕纯粹是为了药用目的。” “它有什么药用目的呢?”乔凯问。 第十一章 邪恶致幻 6 “最普遍的,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好看,想要扩大瞳孔,让它看上去更大,更魅惑。就像现在的很多艺人去找整容医生,医生给他们开的药物就是含有颠茄成分的混合制剂。含量相当低,但是已经足够了。通常一个成年人只要摄入超过10毫升,相当于一小瓶眼药水的剂量就足以致命。如果低于这个剂量,即使逃过了致命威胁,也会造成剧烈的头痛和严重便秘。服用者必须时刻小心。” 照片传到美奈子手里,她拿起来只看到一堆乱草。她的外祖母是一位园艺师,母亲是插花高手,到她这一代连仙人球都养不活。 听着苍蝇先生的讲解,慕容雨川神思漂游,他又回到了发现陈梦瑶的那间钟楼—— 光线昏暗。 魅惑的裸体钉在十字架上。 女孩漠然的目光。 嘴角带着神秘的笑容。 凶手是怎样把她带到钟楼上的…… 当时当地,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她失踪的那几天里她又经历过什么…… “慕容雨川?”乔凯问。 “嗯?” 慕容雨川清醒过来,发现人们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好像他们在等着他回答什么。“不好意思,你在问什么?” 苍蝇先生说:“我在问你,当你给被害人检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有哪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譬如说,她们无法说话……她们的眼神很空洞……” 慕容雨川说:“我发现李淑珍时,她几乎已经死了,眼神当然是空洞的。陈梦瑶嘛……”停顿片刻。“她的眼神就像你说的,空洞。我当时就怀疑,她可能服用了什么药物。” 乔凯说:“王博士正在谈论颠茄对人的视觉造成的影响。” “颠茄可以造成一定程度的视力障碍,更恰当的说,是视觉混乱。”苍蝇先生说。“根据临床试验表明,服用者仍然能够看到东西,但是,却无法辨认他们所看到的是什么。” “举例说……”慕容雨川颇感兴趣的看着他。 “举例说,我给你看一个苹果,或者橘子。你能够认识到,你所看到的东西是圆形的,有一定的质地。但是你的大脑却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什么。” “视力障碍——”慕容雨川重复着,把头转向乔凯。“你认为李淑珍是不是经历过这个。也许,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当时没有呼救?” “我同意你这种看法。”乔凯说。 苍蝇先生又喝了一口水。“从此之外,颠茄药物还会引起语言能力的暂时性丧失。这不是声带上的问题,而是脑部语言区域神经被麻痹了。目前为止,临床试验还没有发现生理上的损害。我估计,这种化学物质主要作用在人体脑部的视神经和语言神经区域。” “我懂了。”慕容雨川点头。 “摄取这种药物明显的症状是,说话迟钝,瞳孔放大,体温升高,心率加快,以及呼吸困难。” “你说的这些症状都在两名受害者的身上出现过。”慕容雨川说。“随便问一句,要想出现你所说的那些症状,需要多少剂量?” 第十一章 邪恶致幻 7、8 “这是一种绝对高效的药物。只要碾碎两片叶子泡在茶杯里,无色无味,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人变成一个白痴。相较来说,颠茄浆果的效用要小些,根和叶子要危险得多。如果你只想以此来娱乐的话,除非你十分了解这种东西,否则,稍不留神,扑——”他鼓起腮帮,做出撒气的声音。 “第一个受害者是一个大学老师。”慕容雨川说。 “是吗,”苍蝇先生说。“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有数以百种的毒品。作为一个大学老师,我不相信她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服用颠茄。即使她想玩玩儿,也有是更好的选择。何况,颠茄这种药物根本没有相应的解毒剂。” “不知道那个女孩儿现在恢复到什么程度了?”慕容雨川说。“如果她已经苏醒了,我想我们最好一会儿过去看看……” “陆组长正在医院守着她。”曹青说。 “还有什么别的吗?”慕容雨川问苍蝇先生。 苍蝇先生捋着油乎乎的头发。“除了引起便秘,失语症,幻觉……”他忽然诡秘的一笑。“这种东西常常被用在性/爱方面。” “怎么讲?”慕容雨川来了兴趣。 “在古代,有的女人会把它碾成粉末,涂抹在荫*里,那样会加快高/潮到来。这是一种相当理想的性/药。如果在座各位有幸尝试的话,我建议你们用在下面而不是上面。” 在座不少人纷纷咳嗽来掩饰尴尬。美奈子羞得连头都不敢抬。 苍蝇先生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头了。他适时地岔开话题。“甚至很多宗教仪式都会使用到它,来达到所谓通灵的境界。” “它对人的意识能产生那样大的作用?”慕容雨川感到惊讶。 “它是大脑强*犯。把你的记忆搞得一塌糊涂。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服用者的回忆中,他们中相当多的人说自己曾经在空中飞翔。他们对此确信不疑。” 曹青忽然插嘴道:“我说陈梦瑶为什么总是看着窗外,她以为自己在飞。” 慕容雨川问他。“你离开时她有没有说什么话?” 曹青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所以陆组长决定单独陪她聊一聊。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一会儿会议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医院。” ********** 陆小棠思考着如何能让女孩开口说话。她进屋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女孩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难道她没有一点儿要求?哪怕抱怨一声,或者上一趟厕所…… 房间里安静的好像没有人。喘气都觉得吃力。陆小棠感觉枪伤一阵连着一阵的疼痛。 女孩毫无征兆的抬起瘦弱的胳膊,指了指桌子上的暖水瓶。她渴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有反应了,尽管依然不说话。 陆小棠忙拿起暖瓶给女孩倒水。她注意到,女孩苍白的小脸儿上一双乌黑的眼睛看上去十分奇异。与她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单纯少女仿佛不是一个人。 在那双痴茫的眼睛里,有一对异常大且漆黑的瞳仁。充满神秘,宛如一对墨色的大理石。陆小棠很好奇,当那双眼睛转向自己时,是否看到的和常人一样? 无论怎样,女孩比李淑珍幸运。尽管经历了那样恐怖的遭遇,她现在没有躺在冰冷的验尸间里。她依然呼吸。她会慢慢好起来,重新回到学校,结实新的朋友。幸运的话,还能相识愿意陪伴她走完一生的那个人,生养许多孩子,慢慢老去。在今后的岁月里,这段黑暗的记忆也许会时常侵扰她的心灵,但至少,她还活着,至少,她还有将来。 陆小棠轻轻的吹着杯里的热水,感觉不会烫到女孩,才将杯子递到女孩的手中。女孩双手捧杯,很温顺的一小口一小口呷着。 望着她,陆小棠油然生出强烈的保护她的冲动。那是母性的本能。 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陆小棠下意识的把手伸向腰间手枪。 她侧身一看,进来的不是外表诡异的陌生人,而是刑警队长武彪。看见他,陆小棠既感到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谁都知道,这个幸存下来的女孩儿是破案的关键。武彪可不是傻瓜。如果能有机会“顺便”把别人手里的案子破获了,那会相当露脸。 他把陆小棠叫到走廊里,问:“她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仍然不肯说话,”陆小棠说。“一直也没有说一句话。” “她身体状况怎么样?” “还行吧。” 武彪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你的枪伤呢?” 陆小棠满不在乎的笑笑。“也还行。” “我估计他的父母过来以后会把她接回北京去疗养。你觉得呢?”武彪问。 “给我点时间。我争取在她父母来之前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那好吧。在我的警队里,也只有你最擅长这种工作。” 武彪推门走进病房。陆小棠跟在后面。女孩对陌生人进来没有丝毫反应。 “再来点儿水吧……”陆小棠从女孩手里拿过空杯子,重新续上水,放在她能够得到的地方。 武彪站在女孩床前,先是默不作声的打量一会儿,凭他的经验,暴力犯罪中那些年幼的受害者,被解救出来之后,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康复心理上的创伤,在这段时期里,随时随地,随便一个刺激都有可能导致他们突然崩溃。 他用尽量和缓语气对她说话。“我是刑警大队队长,武彪。现在你彻底安全了。由我们来保护你。” 女孩的眼珠缓慢转动,虚弱的看了他一眼。 第十一章 邪恶致幻 9 “你吸食了一种叫颠茄的毒品。你知道吗?” 女孩的头左右缓慢摇动。 “因为那个东西,使你说话遇到些困难。你觉得你现在能够讲话吗?” 沉默了一会儿,女孩张开嘴,发出哑哑的呻吟。她抖动着嘴唇,想要说出话来。 武彪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充满了温和。 陆小棠想起,武彪两个孩子中,大女儿和面前的女孩年纪相仿。 “能试着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武彪鼓励她。 女孩张开嘴。“陈——梦——瑶。”声音吃力而嘶哑。 “真不错。”武彪指了指陆小棠。“这位是陆小棠警官。我想你已经认识她了吧?” 陈梦瑶点点头,目光落在陆小棠身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想要问你一些问题。可以吗?” 陆小棠看着女孩孱弱的神情,忽然有些犹豫了。病床上她脆弱得仿佛一块薄薄的玻璃。对她来说,眼下最好的安慰不是抓住凶手,而是忘记过去…… “武队……”陆小棠轻声说。“我想,也许,我可以等两天再问她。” 武彪黑黝黝的脸转过来,温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想。我只要尽快的抓住那个混蛋,你明白吗……” 第十二章 精神崩溃 1 第十二章精神崩溃。 武彪说完,一甩袖子离开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陆小棠和那女孩。 “瑶瑶,”陆小棠开口时,感觉自己很残忍。“我想知道,你那几天都经历过什么。” 陈梦瑶闭上眼睛。嘴唇抖动。但是没说话。 “你认识那个人吗?”陆小棠试探着问。 她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在学校里看见过他呢?譬如说上下课时,从教室里走出的人群中,有一个背影和他有很相似……” 陈梦瑶刚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过了几秒种,泪水从敛阖的睫毛中滑落。 “没有。”她终于回答。 陆小棠把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胳膊上,很柔弱。她仿佛看见了躺在解剖台上的李淑珍—— 那双空洞的眼睛。 冰冷。 无神。 她微微抖了一下。“我们可以谈谈他的头发。是什么形状的?什么颜色的?” 依然摇头。 “他的身上有没有纹身,或者比较有特点的记号?” “没有。” 陆小棠尽量温和。“我知道,我问你这些让你很难受。但是,我们不得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把这个该死的家伙扔进牢房,否则他还会去伤害其他人。” 陈梦瑶紧闭双眼。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这种寂静能让陆小棠发疯。同时她隐隐意识到,女孩正在犹豫什么。 女孩的声音毫无预兆到的响起。“他骗我。” 陆小棠心头一震。她不急于追问,她给女孩思考的时间。 “他骗我,”陈梦瑶重复,双眼闭得更紧,感受着惊恐。“我在图书馆里……” 陆小棠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一个名字。心跳开始加速。 难道她真的低估了那个人? 他完全有能力做那种事? “我正在准备考试,”陈梦瑶继续说下去。“我在图书馆自习,学到很晚……” 她吃力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 “不要着急,”陆小棠安慰她。“慢慢来,瑶瑶,还想喝点水吗?” 她忽然哭起来。“崔博去那了。”她哽咽着说。 陆小棠回过头,发现武彪站在门外,正在仔细的听。 “他去图书馆找你?”陆小棠问。她要确信。 陈梦瑶点头。然后伸手拿过水杯。陆小棠立刻扶起她的身子,看着她慢慢的喝水。 女孩喝了几口,然后抬起头,目光转向窗外,不知再看什么…… 这种奇怪的动作,陆小棠不止一次看到了。也许女孩的神智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陆小棠坐到了床沿,离女孩更近一些。她一方面不想逼迫女孩,另一方面又急于知道究竟。 女孩偏偏不往下说了。 陆小棠不知道,女孩既然决定开口,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吞吐吐?她是因为有难言的苦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无论怎样,陆小棠都决定使出浑身解数,让女孩说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女孩依然犹豫。 陆小棠在心中默默的从一数到三十。她一边给女孩充足的时间考虑,一边回想着和崔博谈话时的情景。这是古老的谈话技巧,让对方看到你的耐心和决心。 第十二章 精神崩溃 2 当她数到六十,她问:“崔博也在那儿?” 女孩怔了怔,点头。 “在图书馆?” 她又点头。 陆小棠探过身子,扯动了腰间的伤口,她已经顾不得疼痛。她轻抚女孩缠着绷带的手掌,给她以支持。 她的声音带着略微的催促。“你在图书馆里看见崔博。之后,发生了什么?” 陈梦瑶抑制着情绪,吃力的说:“我们谈了一会儿话,然后我就回宿舍了。” “你说的话有激怒他吗?” 陈梦瑶注视着陆小棠。眼神中传达着某种讯息。 陆小棠猜测,崔博一直想方设法控制陈梦瑶,这导致陈梦瑶最后选择了分手。陆小棠清楚,崔博是怎样一个垃圾。然而,他是不是一个能对自己的女友做出这种事来的畜生呢? “你们发生了争吵?” “我们一直都是那样的。” “都是那样?你是说,你们并不是真的翻脸?” 陆小棠根据陈梦瑶的话,试着想象在图书馆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感觉到,崔博一直努力想把陈梦瑶变成自己的专属品。而陈梦瑶最终看出了男朋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货色。那天晚上,崔博来找她,也许是想跟她和好,但是被她拒绝了。 然后呢? 难道除了崔博以外,还有一个人? “你跟他争吵之后离开了图书馆?” “之后呢?” “有一个男人。”女孩的声音开始颤抖。“他躲藏在我回宿舍的路上。” “你当时走的哪条路?” “东面那条石子路。” “挨着居民区那条?” 她摇头。“靠着网球场那条路。” 陆小棠等待她说下去。 “那里有一栋废弃了的青砖楼。我经过时,看见楼洞里有一个人走出,我本来很害怕,可是我看见他腋下夹着一摞书,我以为他是学生,或者老师。可是……可是,当我走近时,他突然扔掉了书就扑过来……” 她说不下去了,大口的喘息。 “你看见他的脸了吗?” 女孩沉默片刻。“周围没有路灯,很黑。我记不住了。他把针一样的东西扎在我身上。” 陆小棠略微皱眉。“注射器一样的针头?” “我没看到。可能是吧。” “扎在什么地方了?” 女孩的手放在了左臀上。 “袭击你时他站在你背后?” “我向前跑了几步,他从后面撵上我……” “他从后面抱住你,”陆小棠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感觉到被针头刺中了,之后他把你挟持住了……” 女孩点头。 “他把你带到哪里呢?轿车里?” “我记不住了,”陈梦瑶说。“接下来我能记起来的是我在一个黑洞洞的屋子里。” 她双手掩面,恸哭起来。虚弱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陆小棠搂住她的肩膀,心疼的看着她。“我知道了。现在你安全了。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由你决定。” 房间恢复了寂静。只有女孩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女孩重新开始说话,声音低得几乎无法听到。 “他强奸了我。” 陆小棠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 尽管她之前已经知道,但是,听着面前这个可怜的女孩亲口说出,她仍然感到心口阵阵挫痛。 第十二章 精神崩溃 3 她扭头,武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门口。 这样的话只适合女人之间的交谈。 “那接下来又怎样了?”陆小棠问。 女孩抬起头望着门外,似乎确信武彪没在那里。 “他已经走了。”陆小棠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瑶瑶。只有你和我。不要着急,我们可以慢慢的谈这件事。你什么时候想对我说,你就说。” 女孩犹豫着。 陆小棠接下去又说:“我们只是想尽快的得到线索,只有那样我们才能尽快抓住凶手。否则还会有其他的女孩被害。你明白我说的。” 女孩考虑着陆小棠的话。她又哭起来。 陆小棠紧紧地搂住她,让她感到依靠。 陈梦瑶说:“我不想其他女孩也发生这样的事。” “我也一样。”陆小棠说。“所以,我需要知道他都对你做了什么。”她顿了顿。“在你被囚禁的几天里,你有没有看见过他的脸呢?” “没有。”她回答。 陆小棠露出了困惑。 “我意思是说,我其实有看到。可是我说不上来。那间屋子十分黑,我不知道有多大,连一点光也没有。” “凭直觉,你觉得那里像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只是……只是好像有一种很刺鼻的气味。” “那有可能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呢?” “我也说不上来。有点儿……有点儿像这里的味道。” “什么?医院?”陆小棠大吃一惊。 “我不知道。也不太一样,只是像。” 女孩的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无力的摇晃着。 仿佛那阴冷的腥气正从床底慢慢溢出。 像一根透明的绳索,将她一圈一圈的缠绕。 “让我们先回到大学,”陆小棠适时地转移话题。“你感觉到他用针头扎进你的臀部。你能记住他开的车吗?” 陈梦瑶再次摇头。“我不记得了。我的书本都掉在地上。接下来我就在……” “在那个地方了?”陆小棠说。“除了气味之外,你还记得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很黑。” “你一丁点儿东西都看不到?” “我睁不开眼睛。我就是睁不开。” 她的声音很轻,陆小棠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听。 “我在飞。” “飞?” “我一直在漂浮。我感觉我躺在水里。我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陆小棠看着她的眼睛,尽力掩饰自己的惊诧。“他是从背后那样对你吗?” 陈梦瑶的脸痛苦的扭曲,她哽咽的摇头。 “那么瑶瑶,他是什么形象的呢?高的,矮的,胖一点的,或者秃顶……” 女孩再次摇头。“我没办法睁开眼睛。我只能听见他说话。他的声音。” 她的嘴唇又开始颤抖。脸颊涨得通红。眼泪再次涌出,像小溪一样在脸上流淌。 “他说他爱我。” 第十二章 精神崩溃 4 女孩深深的吸一口气,抑制住颤抖。“他不停的吻我。他的舌头……”她说不下去了,大声哭泣。 陆小棠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震惊,试着安抚她的情绪。女孩所说的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现在连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好转移话题:“你手腕脚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们知道,他用什么东西绑住了你的手脚。” 陈梦瑶低头看着手上的绷带,似乎刚刚发现一样。“是的,我记得他把我钉在了一根木头上,我漂浮在空中,他就离开了。我就那样一动不能动的漂浮着,感觉不到疼痛。” 陆小棠知道她说的是百货大楼的钟楼。“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那里吗?” “我只记得他在那间漆黑的房间里用一个袋子把我套住。然后,我就出现在另一个房间里了。再后来……再后来我就在了这里……。” “在最早那个黑暗的房间里呢,那个人把你固定在了什么地方?” “好像是把我绑在了地上。” “地上?” “我不确定,只是那样感觉。”停顿片刻。“我又感觉身体是悬浮在半空的。他如何能使我飞翔呢?他是魔术师吗?我能飞吗?” “当然不是。”陆小棠打断她的话。“瑶瑶。在出事前的那一段时间里,有没有新面孔出现在你的周围。也许是在校园里,或者,你上街买东西的时候,是否有人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或者,你感觉到被人窥视?” “我现在仍然被窥视着……“她说着眼睛再次望向窗外…… “是我在看着你,”陆小棠把女孩的脸转向自己。“我正在看你。没有人能够再伤害到你了。你明白吗?没有人!” “可是,我感觉不到安全。”她的脸抽动,又要哭了。“他能看见我。我知道,现在他同样能够看见我。” “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陆小棠坚定的说。“我是跆拳道黑带,我的枪法也是公安局里数一数二的。有我陪在你身边,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如果你回北京休养,我会护送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之外。你明白吗?” 陈梦瑶仿佛受到了惊吓。她的声音立刻急促。“我什么要回北京呢?” “我并不肯定,”陆小棠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你现在什么也不用担心。” “谁带我回北京呢?”陈梦瑶的嘴唇哆嗦着。 “再喝点水。”陆小棠把杯子凑到她的唇边。“你的父母很快会来。所以你什么都不要担心,照顾好你自己,早点康复。” 女孩呛到了,水溅到了病号服上。她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惶恐。“为什么你要把我带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你不想离开这里的话,可以不走,”陆小棠赶紧解释。“我跟你的父母说一声就行了。” “我的父母?” “他们很快就来了。”陆小棠鼓励她。“不用怕。” “他们知道我这样了吗?”陈梦瑶的嗓音变得尖锐。“你告诉他们我发生了什么吗?” 第十二章 精神崩溃 5 “我没说,”陆小棠回答。“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知道详情。” “你不能告诉我爸爸。”女孩呜咽着。“谁都不能告诉我爸爸,可不可以?不能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陆小棠说。“瑶瑶,你的爸爸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的。” 女孩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扭头看着窗外,眼泪滑落脸颊。 “没关系,好吗,瑶瑶,”陆小棠尽量安抚她。 她从衣兜里掏出面巾纸,慌忙的擦去女孩不停流出的眼泪。 她在心里责骂自己。由于她不小心把话题引到了女孩父母身上,女孩现在一心想着,父母得知自己的情况会有什么反应。陆小棠接触过强奸受害者,她们责备自己超过了责备别人。 这时,一丝奇怪的声音轻微响起。陆小棠感觉有几分熟悉。她猛然意识到那是她的手枪。 她低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陈梦瑶用缠着绷带的双手正笨拙的拿起她的手枪。 她轻呼:”瑶……瑶瑶……” 陈梦瑶慢慢举起手枪,枪口指着陆小棠。 “别靠近我!”她说。 陆小棠大脑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 接着,陈梦瑶把枪口慢慢朝向自己。 陆小棠转头看着门外,她想喊武彪。 “不要喊!”女孩警告她。 枪口又对准了陆小棠。她的手指摸索着伸进扳机。 陆小棠盯着女孩的手,浑身绷紧。若在在平时,她敢于冒险,扑上去把枪夺下来,哪怕半秒钟就够了。 此刻,紧张的肌肉拉扯着伤口,半边身子都麻木了。汗一滴滴的淌下来。她犹豫了。 女孩已经把保险拉开。 陆小棠尽量不去刺激女孩的情绪。任何一瞬间的失控,都能让她做傻事。 “把枪给我好吗?”她轻声说。 “你不明白。”女孩说。泪水溢满眼眶。“你不明白,他都对我做了什么,他如何的……”她停下,哭得喘不上气。 女孩不会使用枪,但是,枪口依然对准陆小棠。她的手指放在扳机上。 陆小棠深深的吸气。尽量不让惊慌出现在脸上。她依然平和的说话。“你刚才说什么,瑶瑶?什么我不明白?” 陈梦瑶把枪口转向自己,笨拙的将枪口抵在自己的下巴上。 “不要,”陆小棠恳求。“听姐姐话,你不是一直都很乖吗?枪膛里有子弹,很危险……” “我了解枪。” “不要,瑶瑶,”陆小棠必须跟女孩不停的对话。“听我说。” 一抹淡淡的微笑出现在女孩脸上。“我爸爸是业余射击协会的会员。他使用的是气枪。偶尔,他也带我去靶场,我知道气枪和真枪的原理其实差不多。 “瑶瑶——” “当我在那里。”她哽咽着。“当我和他在一起。” “谁?那个男人?那个绑架你的人?” “你不能想象他都做了些什么,”她的声音慢慢尖锐。“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不能告诉你。” “我理解。”陆小棠说。 她尝试着接近女孩,女孩的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她。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瑶瑶,我向你保证。” “你不明白,”女孩哽咽。枪口抵在了下颏最柔软的地方。 第十二章 精神崩溃 6 她虚弱的几乎没有力气扣动扳机,但是陆小棠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瑶瑶,听话,不要那样,”陆小棠的眼角瞟着门口。武彪可能还不知道屋里发生的事。她是否要想办法通知他呢? “别叫人来——”陈梦瑶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 “你没必要这样做。”陆小棠尽量劝慰女孩。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面对的除了罪犯就是受害者,从来没有一个是试图自杀的。 “你不知道他是怎样摸我的,他是怎样亲我的,”她撕裂了声音。“你根本不知道。” “什么?”陆小棠悄悄的把手接近女孩。“我不知道什么?” “他……”女孩停顿,费力的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他在爱抚我。” “他……” “他真心的爱抚我,”她重复。 低低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女孩说。 “……” 女孩接着回答。“他一直在跟我说,他不想伤害我。他只想好好的爱我。事实上,他真是那样做的……” 最后这句话让陆小棠闭不上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究竟在说什么?” “真心的爱抚我,”陈梦瑶重复。“他在我身上所做的一切……都证明……他爱我……” 女孩的神智很清醒。而她的话却仿佛受到了魔鬼的蛊惑。病床上柔弱的女孩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天使与妖魔的混合。 陆小棠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是说……你很享受被那样吗?”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虚无的笑,“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认为我可耻……” 不好。陆小棠猛扑上去抢夺女孩的枪, 与此同时,剧烈的枪声震荡了整个房间。 女孩的头在陆小棠眼前炸裂。 …… ********** 陆小棠站在莲蓬头下,旋钮开到最大,滚烫的水柱像针一样刺在她的皮肤上。腰部的枪伤隐隐渗出血丝,随着水流流到浴缸里。 疼痛让她感到惬意。 她仰起脸,正对水柱。热水不停的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一层层揭掉她的皮肤。 疼痛到最后就麻木。 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她已经彻底掏空了,没有皮肉,没有血液,没有思想,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没有李淑珍,没有陈梦瑶,没有李峰,没有武彪,没有乔凯,没有慕容雨川…… 浇在脸上的热水不停的流下,她感觉不到自己是否在流泪。 手机忽然鸣叫。 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响了一遍又一遍…… 是慕容雨川吗?或者其他人…… 她不想知道。 武彪什么什么时候进入的病房她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见。当时,她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坐在面前的陈梦瑶。 鲜血混合着脑浆从女孩额头上淌下,沿着发梢滴落。她一声不吭,凝固的眼睛圆圆睁大,嘲弄似的看着陆小棠。 这幅情景是多么熟悉。 两个不同的时空突然交叠在她眼前。 鲜血。 微笑。 子弹。 第十二章 精神崩溃 7 ********** 给慕容雨川打电话的是乔凯。他当时正在上课。 “不要问那么多,赶快来。”乔凯声音阴沉。 “乔凯……” 那头已经挂断了。 慕容雨川只好借口离开教室,经过濑户美奈子身旁时,她抬头询问似的看了他一眼。她刚才听到了慕容雨川说话。乔凯的名字现在对这位情愫萌动的日本女孩很有杀伤力。 慕容雨川刚走出教学楼就听见背后有人喊他。他站下。 “学长,你要去哪里?”美奈子抱着书本追上来。 “不知道公安局那边出了什么事?”慕容雨川皱了皱眉。“你跟来干什么?” “我……”美奈子低着头,下巴抵在书脚上,嗫嚅着。“我也想去。” “乔凯找我能有什么好事?上次你在验尸间里还没吐够啊?” 如果美奈子真的调走就走,慕容雨川反而会感到失望。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就想起乔凯,一想起乔凯就觉得别扭。 美奈子踌躇了一下,问:“乔凯老师也在那儿吗?” 慕容雨川点点头。 美奈子的脸颊微微红润。她嘟起嘴,没说话,可也没走。你说她撒娇也行;你说她耍赖也可,总之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慕容雨川火气上来了,一提到乔凯,你看她那副殷勤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乔凯,美奈子大概回日本之前都不会跟他说一句话。 慕容雨川抬起手,真想把攥住她的小脖子,活活把她掐死。 但现实中,他只是勇力挠脑壳。“那就来吧,我带你去见乔大叔。” 美奈子脸上绽出了笑容。 慕容雨川醋意更浓。我干脆把你卖给小苍老师算了。 第十三章 尸检 1 第十三章尸检。 8月21日,星期日,14:46。 验尸间。 冰冷的灯光照着解剖台上的年轻女尸。慕容雨川双手插兜,站在解剖台前。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躺在自己面前的尸体是陈梦瑶。 他只是惊讶,心里并不感到悲伤,因为他原本就是薄情寡义的人。只是这个女孩有点不太一样,他说不出心里面有着一种怎样的感受。 昨天,就在昨天这个时候。他识破了凶手的意图,冲进密闭的钟楼里,把奄奄一息的女孩从十字架上救下。 昨天,也就在这个时候,医生们拼尽全力,在近似无望的情况下,将女孩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 然而,二十四小时之后,因为一颗子弹,一个疏忽,就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冰冷的尸体,就让一切努力变成徒劳。 结束一个生命比挽救一个生命要容易得多。 美奈子看到将要被尸检的女尸又吐了。 她原以为,自己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已经很坚强了。只是,她犯了和慕容雨川同样的错误,她没想到死的是陈梦瑶。 但是在尸检开始之前,两个不速之客意外走进解剖间—— 是武彪和乔凯。 武彪直截了当的对慕容雨川宣布,陆小棠由于工作失职,已经被停职反省。 听到这个消息,慕容雨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轻声问。“那么这个案子接下来由谁负责呢?” “我。”武彪说,他又指了指乔凯,“还有他。” 慕容雨川不屑的笑笑,转向乔凯,带着讥诮说:“那就恭喜乔大法医了。一定要给武彪大队长争口气啊,让我和小陆也心服口服。我就不给你摆酒庆祝了……” 他看了一眼美奈子。“你呢?留下还是跟我走?” 美奈子回头瞅了瞅乔凯,小声说:“我……我还是留下帮乔老师吧。” “随便,”慕容雨川冲乔凯摆摆手,“那么,尸体和美奈子都拜托你了,拜拜了……” 他挺胸叠肚,故意大摇大摆的从武彪面前走过,但还未走到门口,却被乔凯喊住,“等等——” “干什么啊?”慕容雨川故意懒洋洋回答。 “我看尸体鉴定还是由你负责比较合适。”乔凯说。 这句话说出不仅慕容雨川吃惊,武彪更吃惊,他虎着脸瞪着乔凯,“乔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凯解释。“慕容雨川之前一直配合陆小棠,他对这个案子的了解比我多多了,又有能力。由他继续参与案子比较适合。” “你难道对自己就那么没有信心吗?”武彪的话很刺耳。 乔凯的涵养好得让人咂舌。他面色平静,把鼻梁上的眼镜扶正。“如果我真的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更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慕容雨川了。” 武彪一时没明白乔凯话里的意思。 乔凯微微一笑,说:“宋佳那个案子的报告我还没写完。我得先去整理完,再给队长你看看。” “那好吧。”武彪虽然不满,还是同意了。 于是乔凯朝着惊愕的慕容雨川点头示意,然后离开了解剖间。他前脚走,美奈子马上像个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喂,你——”武彪喊了一声。 美奈子做贼心虚的转过身,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武彪说。“你叫什么来着……濑什么,美什么子的。你要上哪里?” 美奈子扭头看着乔凯的背影,“我,我问问乔凯老师需不需要帮忙……” “他用不着你帮,倒是这里需要。你留下来协助慕容雨川。” 美奈子恋恋不舍的望着远去的乔凯,又委委屈屈的瞧了瞧慕容雨川。慕容雨川哼了一声,不睬她。 美奈子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是对武彪大叔这个严苛的欧吉桑始终心存恐惧。她乖乖的退回来,站在慕容雨川旁边,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慕容雨川戴上乳胶手套。以医生的眼光重新打量解剖台上的尸体。 女孩腹部的缝合处结着一层干硬的血痂。她的下颏上有一个小洞,陆小棠的子弹就是从那里射入。小洞边缘的皮肤有灼烧的痕迹,是由于开枪瞬间枪口压在皮肤上造成的。 第十三章 尸检 2、3 子弹从女孩后脑穿出,咧开了一个瘆人的大洞,洞口边缘的皮肉连着碎骨挂在外面。颅腔里的脑组织有一大半都不见了。那豆腐一样的器官,被子弹的冲击波绞得稀烂,喷溅在病房整面的墙壁上,要想清除干净,医生们可有得忙了。 而就在几天前,在同一张解剖台上,躺着的是李淑珍。 慕容雨川不禁想象,当时陈梦瑶又在干什么呢? 很多灾难的降临根本无从预料。就像汶川地震,在那天早上,孩子还像往常一样,一边吃着母亲剥好的鸡蛋,一边不厌其烦的听着唠叨;热恋中的男子,还在抓耳挠腮的想着如何哄生气的女友开心;失意的人懊悔不迭;妒忌的人耿耿于怀……在那之后,幸存下来的人发现,幸福其实很简单。而绝大多数,已经永远没有机会来了解了。 在解剖台旁边的实验台上,丁兰把一切工具摆好——一台称量器官的称。外形同菜市场上的弹簧秤差不多。一把解剖刀。一把五十厘米的长的锋利大刀。一把剪刀。一把镊子。一把断骨锯。一把长柄大剪刀。用来打开胸腔。 在今天以前,这些都是乔凯专有的法医工具,在乔凯之前是陈明轩,在陈明轩之前呢…… 这些工具到底解剖过多少具尸体? 与多少冤魂纠缠过? 午夜时分,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室里,它们也许会窃窃私语,谈论那些它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 女孩安静的躺在无影灯下,苍白的裸体一点都不恐怖。就在昨天,慕容雨川把这个身体从十字架上救下…… 现在,在慕容雨川眼中,她已经变成了一本书。她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器官,每一块骨头,都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她虽然已经不能说话,连一个手势都没有。但她仍然能够告诉你很多,甚至比她活着时告诉得更多。但你必须首先翻开这本书,并且懂得其中的语言。因为只有她,才是除了凶手之外最了解真相的人。 慕容雨川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身旁的美奈子。 “这是什么?”美奈子不懂包装上的美术体中文字。 “薄荷糖。”慕容雨川眼睛看着尸体。“把它含在嘴里,一会儿就不会觉得太恶心了。” 他重新检查了尸体头部的弹孔。看清了子弹在女孩颅腔里造成的灾难。 很多暴力犯罪下的受害者,在获救之后最初的时间里都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是,由于不清醒的神智,很少能给自己带来真正的伤害。陈梦瑶在这方面比那些人做得都好。她选择把枪管抵在下巴上,子弹毫不费力的钻进颅腔里,打碎了蝶骨,将大脑切成两半,汇聚的能量在枕骨炸裂,把后脑骨掀开。除非她早有自杀的打算,否则不可能完成得这么干脆。 可能,当她在那间黑暗的房间里醒来,发现自己赤身*体的被绑在了地上,她就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完了。 毫无疑问,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她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在女孩失踪的那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一个花季少女如此决绝的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以开始了吗?”武彪的笔和纸都已经准备好了。 慕容雨川看了一眼美奈子。冲武彪点头。 他把手指轻轻放在女孩的身体上。以一种平静的语调开始说话。“这是未经长时间保存过的新鲜尸体。十分完整。是一个消瘦但健康的年轻女性。她的体重……八十九点五斤,身高一米六四……” 武彪迅速记录着。心里却感到吃惊, 慕容雨川说话时的神态和动作,十足一个摆弄尸体多年的老手。 即使乔凯在这里也不会比他更沉稳了。 在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庞背后仿佛隐藏着另外一副面容。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记录上死者年龄十八岁,与她的臼齿生长及磨损情况相符。”慕容雨川说。“在检验之前,尸体已经冷藏了三个小时左右,尸体表面已经冷却。尸体的四肢关节开始出现尸僵。在尸体躯干的背部和手足出现了尸斑。是血液因为重力淤积形成的,属于正常状况。” 美奈子嘴里含着薄荷糖,刺激性的味道让她只想流眼泪。她心里面胡思乱想着,陈梦瑶活着时是什么样。 “她的上牙膛前排八颗牙齿被拔掉,猜测凶手这样做为了方便口*。下/体红肿,耻/骨部位有擦伤,可以确定死者生前遭到过性亲,”他扒开尸体臀/部,把手指伸进去。“刚门括约肌外翻,直肠撕裂,遭到过鸡*。” 慕容雨川忽然停顿,女孩几天前在那间黑屋里的遭遇,隐约浮现在眼前。 她被拔掉牙齿的时候是不是清醒? 她是不是感觉到了凶手残忍的撕裂了她的直肠? 钉在木桩上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吗? 那种药物到底对她的意识造成了怎样的摧残? 法医只能鉴定物理上的伤害。没有人知道当时当地女孩到底看见了什么。慕容雨川只能依靠猜测。 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天在抢救室里,美奈子流泪的脸。他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他扭头,看见美奈子正安好的站在自己旁边。在目光交接之前,他把眼睛转回到尸体上。一瞬间,没人察觉到他的慌乱。 第十三章 尸检 4 他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对美奈子说:“去给我倒杯水。” “你现在要喝水?”美奈子皱起眉,瞅瞅尸体,瞅瞅慕容雨川。 “我渴啦!!”慕容雨川大声说。 “好吧好吧,我去给你弄。“美奈子撅着嘴走到门口。 “我要果粒橙。” “知道啦!”美奈子跺跺脚,我这是在伺候小孩子吗? 跑了三层楼,好不容易从刑警队一个叫高冰的女警那儿讨了一瓶。匆忙赶回来时,却听慕容雨川抱怨:“你也太慢了,不是说日本人都是快节奏吗?” 美奈子忍着气把饮料往他面前一递。 慕容雨川皱眉。“你就让我这么喝?” “那你要怎么喝?” “拜托,小姐,我刚碰过尸体,你让我用这样的手抓东西往嘴里送吗?” 美奈子恨得牙痒痒,那一瞬间把自己的好脾气全忘了。她拧开瓶盖,凶巴巴的把瓶嘴伸到慕容雨川嘴边。 慕容雨川心里很舒坦。不折腾你这傻孩子折腾谁?谁让你对乔凯那么殷勤?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唉,”他又叹息,“你也不动动脑子,这么小的瓶口让我什么时候能喝完,也不知道找一个杯子来……唔——” 忍无可忍的美奈子突然把瓶子整个塞进他嘴巴里,好在她力气不大,换成是陆小棠,能把瓶子塞进他肚子里。 “咳咳咳咳咳咳……你,咳咳咳……想呛死我啊?” 美奈子做出无辜的表情。“谁让你长那么高,我够不到。” “你怎么不说你长得太矮?在中国这叫‘矬’。” “我才不矮!不,不‘矬’!我妈妈说我这种体形最受男孩子欢迎了!”美奈子气急败坏的大喊一声,“八格牙路!!!!” 喊完了,她忽然掩口收声。发现武彪和慕容雨川都愣呆呆的望着她—— 小身材蕴藏大能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美奈子赶紧变回了小鸟依人状,红着脸不住的向慕容雨川鞠躬道歉:“毛哦习哇改阿里玛赛恩。毛哦习哇改阿里玛赛恩。(对不起)。” “学长,我帮你。”她伸手去拿叼在慕容雨川嘴里的瓶子。 “不用,不用——“慕容雨川一边躲,一边心有余悸的说。 武彪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喂,我说,你们俩如果想打情骂俏的话是不是换个地方?当着死者的面,也不怕亵渎亡灵吗?” 慕容雨川挠着头。 美奈子脸更红了。 “我想问你,慕容雨川……”武彪说。 “嗯?” “是不是你觉得已经找不出什么线索了?” 武彪目光犀利的看着他。 慕容雨川咂咂嘴。“的确有点儿难办。罪犯用漂白剂把她从里到外洗了个遍。毛发,体液,血渍……一切线索都去除得干干净净。他变狡猾了。” 武彪沉默了—— 星期一在广播学院门前出现不明身份的头骨时,谁都把它当做一个恶作剧来看待。 表面如此平静,暗流慢慢涌动。 星期二,李淑珍惨死在餐厅的卫生间里。 星期三,陈梦瑶失踪。 星期天,陈梦瑶被发现钉在百货大楼的钟楼里。 一个星期以前,案件只是一个刚刚孵化的恐龙蛋,现在已经变成无法控制的庞然大物。 第十三章 尸检 5 在这一星期里,重案组马不停蹄,把名单上的嫌疑人统统核实了一遍,居然真的查出不少隐瞒的犯罪,但没有一个与本案相关。广播学院附近几个小区的居委会和派出所,也都一一走访过,没找出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侯富贵作为首要嫌疑犯,至今还羁押在警局里,如果找不出别的凶手,那铁定就是他了。可是偏在这个时候,凶手又犯案了。陈梦瑶失踪的这段时间,侯富贵已经在押。要想他成为凶手只有一个可能 ——他会分身。 忙乱了一个星期。一无所获。局长李峰真要疯了。身为c市公安局长,他要对媒体,对市长,对全市人民有一个交代;身为父亲,他要为女儿报仇雪恨。 武彪喜欢的是那种明道明枪的搏杀。黑社会,流氓团伙,走私毒品,走私军火,抢劫银行,这些犯罪他都喜欢。以暴制暴是他一贯的风格。他盼望这个凶手就在眼前,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大卸八块。偏偏这个混蛋躲起来,藏在背后,跟你玩起了藏猫猫,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笑嘻嘻的往你背上捅一刀子。 解剖台上女孩凝固的眼珠瞪着武彪。她只比武彪的女儿小一岁。即便他为人再冷酷,也不禁心慄。 罪犯用漂白剂仔细擦洗女孩身体的时候,是不是在笑? 他把她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是不是还在笑? 他现在在干什么? 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喝着咖啡,回味着犯罪刺激的经过,忍不住又笑了。 慕容雨川的声音让武彪回过神。“我觉得她有很多秘密,比李淑珍更多的秘密。她是带着秘密死的。”慕容雨川望着解剖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 武彪看着他。琢磨着他的话。 “等等。”慕容雨川的眼睛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俯下身,抓起女孩右手。 “你看到什么了?”武彪问。 慕容雨川没回答,向美奈子伸出手。“镊子。” 美奈子从托盘里拿过一把镊子交到他手里。 慕容雨川捏住女孩小指指尖,用镊子从指缝里拽出针尖大小的木刺。“应该是女孩挣扎的时候扎进肉里的。罪犯没把它洗掉。” 武彪惊讶,这么细小的东西,他是怎么看到的? 慕容雨川把木刺装进塑料袋中封好。他问武彪。“你刚才说过,女孩被囚禁时有可能被固定在地上,这根木刺出现的位置正好符合逻辑。一个有木质地板的房间。” “她不是也曾经被钉在了木桩上吗,有没有可能是那上面的?” “有可能。那根木桩是柏木的。化验一下,如果木刺不是柏木,那就成了一个有用的线索。” 武彪冷不防说:“你不觉得凶手很奇怪吗?” “怎么说?”慕容雨川问。 “我接触过那么多案子,像这样清洗被害人身体的事还是头一回遇到。” “你想听我的看法吗?” “如果有的话。” “首先我认为凶手很可能是汉族。” “汉族?” 第十三章 尸检 6 “因为两名受害者都是汉族。”他说。“强奸犯通常都有些神经质,他们会挑选特定的强奸对象。譬如说选择和自己相同民族的,风俗习惯相近的。甚至,某一年龄段,某种体形的对象。统称为目标群体。你有没有发现李淑珍和陈梦瑶之间有些相同之处?” “漂亮,健康,文化程度高,气质好。”武彪说。 慕容雨川点头。“其次,本案的罪犯是一个十分敏感的类型。他有极强的记忆力,所以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如何接触的被害人身体。按照他自己的逻辑,这会留下过多的证据,所以他一定要仔细的把它们清理干净。他应该不是一个年纪很轻的人,独来独往,可以独立养活自己,有单独的住房,类似别墅、仓库那种。” “那为什么?”美奈子好奇的问。 “武队长刚才不是说过吗,陈梦瑶被捆绑在房间地上。如果你是凶手的话,你住在居民区楼房里,上下左右都是邻居,你会绑架一个大活人带进去吗?” “喔。” “这间房子就在城市里,或者城郊,也可能就在广播学院附近。他很可能是单身,否则,他没办法对妻子解释为什么自己房间里绑着一个女人。” “他也有可能租一个房子呀。”美奈子说。 “你要考虑到罪犯的作案手段。他把陈梦瑶绑架了足足三天,折磨了三天,最后还要开车把她运到钟楼上去。如果你的丈夫连续三天不回家,回到家满身是汗,而且鬼鬼祟祟。你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哼,”美奈子筋筋鼻子。“我才没那么粗线条呢。” “他独居……”武彪考虑着慕容雨川的话。 “他必须保证周围没有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或者不会举报他。” “那他又是如何选择猎物的呢?为什么单单是广播学院?” “他选择广播学院可能并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哦?” “他在两名死者的口中都塞进写着《圣经》诗句的纸条。又故意在第一个被害人身上刻上十字,把第二个被害人打扮成耶稣受难的模式。这样做无疑为了和那些圣经上的话语相吻合。他在暗示我们,他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杀人犯。他在以哲学的思想杀人,他在以神的眼光看待世间庸庸碌碌的平民们。” “原来如此。”武彪深深的呼吸。 “但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喜欢卖弄,实则自欺欺人的下三滥屠夫。” “屠夫?” “更恰当的说,他选择了广播学院作为自己的屠宰场。在屠宰之前,他先在门前摆一个头骨,宣布杀戮游戏开始了。” “屠宰场?”武彪脸上的横肉跳动了几下。 “你有没有看见过,有些饭店门口的铁笼里装着的那些动物?” “看见过。” “那些动物无法预料自己的未来。它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屠夫的手里。屠夫只要高兴,就会走向笼子,笼子里的动物们不管是瑟瑟发抖,还是奋起反抗,或者听天由命,都无济于事。他随心所欲的选择。他对此很享受。广播学院就是他随心所欲选择的屠宰场。” “屠宰场……”武彪粗糙的脸又跳动了一下。 第十三章 尸检 7 “你听说过美国俄亥俄州的‘死亡房东’吧?” “……” 慕容雨川不动声色的开始了叙述。“2009年在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侦破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嫌疑人安东尼?索维尔曾因强奸被判刑15年,在2005年被提前释放。09年,警方因索维尔涉嫌性暴力问题而对他展开调查。出乎意料的在其克利夫兰的家中发现了6具尸体,2具尸体在起居室、2具尸体在地窖中、1具尸体在楼梯下面的杂物间中,还有一具在花园中被掩埋。不久之后,警方在花园中找到了新的4具尸体。同时,警方还在一个篮子中找到了一个头骨……” “……最初发现的6具尸体都已经严重腐烂。绝大部分尸体都是非裔美国女性。警方认为这些女性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数月甚至数年前。6名女性中有5名女性是被勒死……而在整个庭审期间,这个冷血的杀人魔头都面无表情,只在检方念到他的罪行时眨巴了几下眼睛。他供认自己在杀死了那些女人之前,对她们实施了强暴。而且杀人后将尸体藏在家中,满足他收藏的‘癖好’,但是他以精神错乱为由拒不认罪。” “你在这里就不要再讲这些吓人的东西了?”美奈子牙齿咯咯打战。 她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和慕容雨川偷偷潜进这里所经历的恐怖。尽管是虚惊一场,但在当时当地,她被吓个半死。黑暗之中,武彪猝然出现在面前的阴影,就跟《咒怨》里那个把妻子开膛的魔鬼大叔一般无二。要不是乔凯及时冲上来,拉住了武彪。她的心脏就得崩溃。 那件事也理所当然产生了后遗症,乔凯是护花使者,慕容雨川是混蛋,武彪是魔鬼。 “你认为这两件案子有可比性?”武彪有些怀疑。 “排除地域文化,社会背景以及作案条件的差异,凶手对待被害人的手段都体现出,其对待生命的极度蔑视,以及深深的社会仇视心理。这样的人即便不是精神有问题,至少,他的人格都不可能健全。他肯定经历过一个不同寻常的成长背景,譬如说孤儿,或者童年创伤。” “你直接说凶手是神经错乱就得了。”武彪说。 “这个我可不敢说,我并不怀疑他的智商,他的人格中到底存在着多么严重的问题,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估计,仅从外表未必能轻易的把他辨认出来。” “你分析了这么多,结论是什么?”武彪问。 “他不会停止,他会一直杀下去。而且,会不停的提升自己的犯罪技巧。除非,他偶然失误,否则,你别想抓住他。” “你是在帮罪犯说话吗?”武彪冷笑。心却在往下沉。 第十三章 尸检 8 慕容雨川兀自说下去。“他还会寻找猎物,他会把捕获的猎物囚禁起来,变成自己饲养的牲畜,甚至可能同时囚禁几个。那样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折磨她们,最后以一个出人意料的方式,把他圈养的牲畜一一杀掉,展现在公众眼前。从这个意义上推断,他最终会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城市屠夫,整个城市就是他的屠宰场。”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为所欲为吗?” “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的,趁他的手段还有可能存在漏洞的时候,找出这些漏洞。譬如说,扎进女孩指缝间的木刺。” “有木地板的人家随处可见,凭这个就想抓住他吗?” “我知道。所以……我要把她全部打开。”慕容雨川轻轻说。 锋利的解剖刀滑进女孩的皮肤,让人看了一阵阵揪心。皮肉随着刀锋像拉开了拉索“嘶——嘶——”的向两旁分开。 美奈子赶紧背过脸。 慕容雨川在女孩的躯干上切了一个标准的y形刀口。 “要做这种深度检查,是不是等她的父母看过之后再进行?” 武彪可不想满怀悲恸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了法医室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慕容雨川头也不抬的说:“如果你不想几天之后,这里躺着另外一具尸体,就别干涉我。” 他捏住切口的皮肤,慢慢掀起,另一只手迅速用解剖刀把脂肪和筋膜从骨骼上剔除,就像脱下一件外衣。白色的胸骨和肋骨组成的胸骨腔裸露出来。颜色鲜艳各异,排列紧密的内脏器官一览无余。 以临床医学角度评价,慕容雨川的切割技术可以拿满分。 女孩的脸十分平静,跟生前没有太大分别。她的身体却已面目全非。这种反差是如此诡异。武彪的脸也不由得僵硬。 慕容雨川把手伸进湿滑的内脏中间摸索着。用解剖刀细心的切割着什么,然后拎出一个口袋状的东西。 美奈子倒退了两步。 慕容雨川雨川把女孩的胃放在一个不锈钢盘子里。尖锐的气味弥漫开来…… 美奈子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开始一阵阵作呕。 这种场面武彪也经历过不少,没有什么比消化器官的味道更难闻。 “看这个——”慕容雨川在胃壁上划一个口子,撑大,好让武彪看清楚胃里的东西。 黑色的消化液像浓稠的汤汁,武彪捏着鼻子靠近瞅了瞅,没看清什么。 慕容雨川让美奈子递来过滤网,从胃液里舀出一勺。仔细瞧了瞧。 “看到什么了?”武彪问。 “好像是植物的种子,”慕容雨川回答。他拿过一个玻璃量杯,把黏糊糊的东西倒进去。“这个可以找药检所王凯他们鉴定一下,我估计是颠茄的种子。” “你肯定凶手会在近期作案吗?”武彪问。 “估计也就在这几天吧。不过在那之后就不好说了。” “为什么这样讲?” “你想想看,他选择的作案地点都在什么地方。两个都是半公共场所,都很容易被人发现。他每一次行动都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一旦他的作案手法变得更加成熟,他就会意识到这种问题。那时候,他有可能蛰伏一段时间。可能是一个月,也有可能是一年。” 第十三章 尸检 9 “如果你找到的就是颠茄的种子,也就证实了对女孩获救之后一系列反常举动的猜测。” 慕容雨川点头。 “他通过这个来使她一直处于性高潮。”武彪考虑着。 “差不多吧。毕竟我没有尝试过,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够对人产生怎样的影响。”慕容雨川说。 他感觉美奈子好像在注视他,望过去,美奈子赶紧把脸转开了。 “陆小棠跟我说,这个女孩很享受那种感觉。”武彪说。 “什么?”慕容雨川诧异。 “她亲口对她说,罪犯在爱抚她。我想,陈梦瑶也许并非本能的喜欢这样,而是罪犯对她使用了某些特别的伎俩。” 一旁的美奈子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大声说:“他拔掉了她的牙齿。把她的直肠都撕裂了。有谁认为这样也能叫爱抚?”她说完话,嘴唇仍然不住的哆嗦着。 武彪和慕容雨川都不说话了。他们毕竟不是女人,没有过设身处地的感受。 慕容雨川说:“陈梦瑶应该不知道,他给她吃的都是什么。她感受到的温柔与高潮完全由于药物的刺激下产生的错觉。也许直到死,她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痴迷着无与伦比的快感同时,女孩为自己的遭遇深深羞耻。这种痛苦让人难以想象。 能把极度的快乐和极度的痛苦合而为一,这是一个天才的犯罪, 也是人性的恶毒。 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听见老式中央空调“嗡嗡”的运转。尸体流出殷红的血,沿着解剖台的水漏渗出。 女孩始终保持着安详的神情。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包括肉体,包括心灵。 肉体一旦脱离了灵魂,就失去了任何意义。无论金枝玉叶还是畸形残废,一概相同,他们的作用是养育苍蝇的宝宝,滋养无数生命的同时,他们逐渐腐败,分解,消融。回归自然。只有物伤其类的同伴会念念不忘。 慕容雨川拿起夹钳拽出大肠的一头。用两只手慢慢的把滑腻的肠子托出腹腔,捧在手里好像一团湿乎乎,软塌塌的面条。 美奈子还是没忍住,又跑到水池边吐了一次。 慕容雨川攥了攥手里的肠子。“这些天,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里面几乎是空的。” 他把肠子放在弹簧秤上。空气似乎轻微的一颤。秤盘上的指针摇动着,停在了一个数字上。 然而,慕容雨川并不关心这些,他的目光扫过了武彪和美奈子的脸,露出奇怪的表情。“你们注意到了吗?”他问。 武彪和美奈子同时现出困惑。 慕容雨川从秤盘上捧起肠子,举高一点儿,松手…… “叮——”空气又是一颤。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了。 细微的响声发自秤盘,好像一枚硬币落在上面。 “里面有东西。”慕容雨川吩咐美奈子。“你去隔壁化验室,把尸体的x光照片拿来。” “哈伊。” 美奈子跑去不多时,捧回一打儿x光片。慕容雨川从中挑出拍摄骨盆的那一张,对着无影灯观察。 “是什么?”武彪问。 第十三章 尸检 10 “人吃的一切东西,有用的没用的最后都到大肠里。很多时候,凭照片很难分辨。”慕容雨川皱着眉说。 他注意观察靠近大肠底端接近直肠的位置。他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像一个很小的碎片,形状不规则。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异响,只看这张照片,发现不出任何端倪。 碎片可能是消化一半的食物,可能是不能消化的果核,也可能是x光机微小的误差,总之,任何可能都是合理的。慕容雨川研究了半天,迟迟没有得出结论,也许那台老掉牙的x光机已经不可靠了。 他于是拿起解剖刀,沿着盲肠活瓣把盲肠那一段切除,把剩下一大截肠子放在一个托盘里。走到水池旁,打开水龙头,把里面的血和污物慢慢的冲洗掉。然后,从头到尾,一节一节的捋…… 他的手忽然停住了。 从直肠口向里10厘米左右的地方,他感觉到一个硬块。“解剖刀。”他说。 美奈子立刻把解剖刀递到他手上。和武彪一起好奇的望着他。 慕容雨川在肠子上切开一个小口。污秽的臭气溢出。武彪和美奈子立刻后退两步。 慕容雨川泰然依旧。美奈子感觉在学校食堂看他吃饭时的表情也不过如此,哦,他最喜欢吃的是溜肥肠。这个变态,还是少和他来往比较好。也许当法医的爸爸会比较喜欢他。 慕容雨川用一把夹钳,伸进裂口里夹出一个寸长左右的东西。质地似乎很硬。慕容雨川用水把表面的粪便冲掉,现出一个黄铜色的东西—— 一端好像被敲打的变了形,另一端似乎扁圆。 武彪第一个反应过来。“是一颗子弹。” “子弹?!”慕容雨川把那东西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而且,是一颗使用过的子弹,弹头已经扭曲了。”武彪很肯定。 慕容雨川吃惊不小。他没有想到在死者的肠道里会出现一颗子弹。 这又代表什么意义? 美奈子疑惑不解:“她怎么会把子弹吃到肚子里呢?” 慕容雨川回答:“不是从嘴里吃进去,是从肛门塞进去的。” 美奈子哑巴了。 “能看出是什么型号吗?”慕容雨川问武彪。 “让我仔细看一下。” 武彪凑上来瞅了一会儿。从腰间拔出随身手枪,卸下弹夹,取出一颗子弹,放到慕容雨川取出的那颗子弹旁边比了比。然后说:“64式7.2617毫米手枪子弹。也就是标准的警用子弹。” 美奈子突然发问:“凶手怎么会有警用子弹,难道凶手是警察?” 慕容雨川和武彪对望。武彪说:“尽管子弹是警用子弹,但不代表使用者一定是警察。现在很多仿制枪支的黑窝点以及黑帮,很多人都在使用这种子弹。” 慕容雨川说:“但也不排除凶手就是警察。” 武彪无话了。脸色阴沉。 “对了,”美奈子想起什么似的。“陆警官不是被人枪击了吗?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第十三章 尸检 11 慕容雨川说:“从子弹上面看不出来,不过射伤陆小棠的子弹是51式7.6225毫米的子弹。”这句话出口,他自己忽然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举起子弹反复看了看,赫然在弹身上,看见了一个十字形刻痕。 果然又是十字。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袭击陆小棠的人就是杀害李淑珍和陈梦瑶的凶手,但是慕容雨川对此并不怀疑。 现在出了一个新问题。 凶手把子弹塞进被害人身体里含义何在? 凶手为什么使用两种不同规格的子弹?因为他有两把不同型号的手枪? 往往越容易解释的问题,越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慕容雨川觉得头一下子大了。 武彪说:“我觉得可以在这颗子弹上面大做文章。” “如果你认为能在上面找到凶手的指纹,我不敢苟同。”慕容雨川说。“肠道里的芽孢菌会把人手指留下的汗液和泥垢吃的干干净净。” “他有没有可能这是为了玩儿才这么做?”武彪说。 “谁知道?”慕容雨川耸耸肩。 他让美奈子把灯关掉,打开了紫外线灯,用解剖刀把直肠一段剖开,抻平,放在灯下观察。他希望可以发现精斑一类可用来dna检验的东西。 “看到什么了吗?”武彪问。 慕容雨川久久没言语,最后关掉了紫外线灯。 解剖间里陷入黑暗。 慕容雨川的声音恹恹响起。“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妈的,太狡猾的东西。” 第十四章 案中案 1 第十四章案中案。 18:12。 傍晚。天蒙蒙黑。 尸检结束后,武彪提前离开,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处理完陈梦瑶的尸体,也出了法医室。经过实验室恰好看见乔凯在整理材料,他抬头朝他们礼貌的笑一笑,美奈子就迈不动步了,磨磨蹭蹭的想等乔凯。慕容雨川心里来气,丢下他们一个人走了。 女人就是奇怪的生物。她们的智商跟情绪成反比。当她们泰然处事时,能变成武则天,希拉里;当她们喜欢上一个人,智力水平降为零。所以,千万不要和女人谈论感情,如果她喜欢你,你谈与不谈她都喜欢,如果她讨厌你,你越谈她越讨厌。 慕容雨川坐在公交车里,掏出手机又给陆小棠打了一个电话。 这一次居然有人接了。 “嗯——”话筒那头有气无力。 慕容雨川本来想问“你还好吧?”,话从嘴里出来变成了“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你骚扰了我一下午,想死啊你。” “你喝酒了?” “怎么,稀奇啊?”接着传来打嗝的声音。 “我现在去你那儿,比比我们谁能喝,你看怎么样?”慕容雨川说。 “嗤——”话筒那头笑了。“你知道,我最不怕人激将了,好啊我等你。” 挂了电话,慕容雨川无奈的笑笑,扭头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象。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到处堵车,到处鸣喇叭,还有站在马路边比比划划吵架的。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几家欢乐几家愁。无论死多少人,这个世界照常热闹。 公车在陆小棠公寓附近停车时,慕容雨川想起了一件事,他没下车,而是继续坐过五站。下车以后,穿过一个农贸市场,走进一个老居民区。楼房老得掉渣。楼道里散发着一股馊味儿。放了学的孩子们扯着脖子叫唤,疯跑疯闹,发泄着在学校憋了一整天的快乐。 这样的地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丁香小区。 慕容雨川踩着黏糊糊的楼梯,上到三层,在一扇黄油漆的铁皮门前停下。敲敲门。 开门时,一个身穿美国海军陆战队迷彩服的小男孩站在门后,端着一把奇形怪状的大枪,冲慕容雨川“砰砰砰砰砰”的开了一通儿。 “砰砰砰砰砰”是从小男孩嘴里发出来的。 慕容雨川把小男孩的头盔掀起来,左右两只手同时捏住男孩肉乎乎的腮帮,朝两边揪,感觉就像蜡笔小新。 小男孩见势不妙,对慕容雨川又“砰”了一枪,掉头跑了。 一个中年妇女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说:“雨川来啦。我爸在屋里看电视呢。” 陈明轩教授正在看美国大片。看见慕容雨川进屋,摆摆手,让他跟着一起看。电影已经接近尾声,又是飞车,又是火箭筒,穿插女人性感的尖叫。整个屏幕烟火冲天。节奏虽然很激烈,慕容雨川没看到开头,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反正好人打坏蛋,永恒的主题。 “我给你的那些材料都看完了?”老头儿眼睛盯着电视问。 “快了。” “过几天我身体好一些就去上课。” 第十四章 案中案 2 慕容雨川瞄了一眼茶几,那几十本《柯南》看了有一半,估计下个月老头儿也来不了。旁边还放着一本《拯救乳房》。这老头还挺疯狂。 “老师,我今天来您请教几个问题。” “因为李淑珍被杀的案子。” “您知道啦。” “这么轰动的事哪里会不知道。唉,想想那小姑娘也怪可怜,我在局里工作的时候,她还在高中念书。” 慕容雨川观察着老头儿的表情,看不出来哪里有惋惜的意思。 “听说你干得还不错。”老头儿又说。“虽然火候还差点儿,比起乔凯应该不逊色了。” 陈明轩始终对乔凯抱有成见。 “想必老师对整个案情也有了大致解。那就容易多了。” 慕容雨川接着把自己对整个案件所知道的情况重新复述了一遍。陈明轩不露声色的听着,始终未打断他,没有任何疑问。慕容雨川怀疑,这么多细节老头是否真的都能够记在脑子里,还是装腔作势,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慕容雨川说得口干舌燥,小老头抹搭一下眼皮。“凶手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高学历的人。他的两起作案手段也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是一个典型的非社会因果罪犯,而且是一个逻辑性的罪犯,犯罪手段简直可以搬上教科书。你的想法有根有据。” 慕容雨川心说,我靠,你讲的这些都是我刚才说过的。 “那么,”老头抚摸着圆圆的肚皮。“你的疑问在哪里?” “最初的时候,我其实对案件的脉络还是很清楚的。凶手的作案手法,动机,特征,等等。可是,当我从陈梦瑶身体里发现那颗子弹的时候,我发现,这根我最初的判断居然是矛盾的。” “矛盾在哪里?” “像这种典型的具有标志性作案手段的罪犯,他的每一个看似疯狂行为,都符合他的犯罪逻辑。譬如,首先,在广播学院门前放置头骨。之后,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杀戮行动。《圣经》上的话语搭配着凶残鲜明的犯罪手法。这一切完全符合凶手的逻辑。可是,那颗子弹的出现破坏了这种逻辑。子弹代表了什么呢?上面尽管隐约刻着十字,却已然磨损,完全不符合罪犯的审美逻辑。他故意把它留在了被害者体内是什么道理?从凶手的作案风格来看,他肯定有他的目的性,目的在哪里呢?” 慕容雨川看着陈明轩,老头儿装腔作势的闭目养神。冷不防的他问慕容雨川:“你找的那些证据,包括之后的分析推理,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慕容雨川愣了一下,哑然失笑。“连小孩子都知道,抓住犯人呐。” “那么你的分析结果对侦查搜索有没有起到作用?” 慕容雨川语塞。 “乔凯的分析是不是也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他跟我的观点大致相同。”慕容雨川老实回答。 “乔凯是一个很严谨,勤奋的人。”老头儿说。“但是,他太刻板,太教条了。而事实往往是检验一切的道理。如果,你们的判断在实践中出了问题,调整是随时的。要知道,不管是警探还是法医,永远别忘记你们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这个星球上最复杂最难以琢磨的生物,而不是麻木不变的机器。要想抓住那个人,你要学会通过细微的物理证据,来揣摩他内心的弱点。而所有犯罪的人,他的罪行本身,也是他在现实生活中所暴露出来的弱点。” 第十四章 案中案 3 “弱点?!” “弱点也就意味着矛盾。不合常理。” “你是说那颗子弹就是他的弱点?”慕容雨川问。 “你有没有想过,那为什么是一颗用过的子弹呢?通过你之前的分析,凶手是一个高智商又敏感的类型,他怎么会选择一个破破烂烂的东西来装饰他所谓的‘艺术犯罪’呢?” “对啊。”慕容雨川浑身一震。 “还有,那颗头骨的来历你们查到了吗?” “还没有。江苏,河北几个省市的公安局提供了厚厚一摞失踪人员名单,光符合年龄的女性就有上百个。” “是吗,那颗头骨既然不是从医学院里偷出来的,凶手为什么要花费力气把它处理的那么干净呢。”老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也许找到她了,一切就都明了了。” “您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什么根据也没有,仅仅是自觉,”老头儿笑了笑。“也许是横死的人看得太多了。就会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感觉,就像有些人说自己能看见鬼魂一样,你信不信?” ********** 慕容雨川走在街上,回味着老头儿的话。说明白,明白了一些,说糊涂,还有些糊涂。走到陆小棠的出租公寓时,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多了。 夏末秋初,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城市边缘,最后一缕晚霞已经收敛了光芒。 陆小棠租住在一间单居室。二十五楼。听起来就头晕。如果想自杀的话,从那种高度坠落会有一种飞翔的感觉。慕容雨川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要是陆小棠自杀了,自己会不会伤心呢? 陆小棠的门没锁。慕容雨川拉开门,客厅里亮着灯。电视机哼哼唧唧,又唱又说。 他一眼看见陆小棠两只脚翘在茶几上,歪着身子靠在这沙发睡着了。地上放着几瓶白酒,打开的一瓶已经见了底。还有大堆小食品。 “反天了。”慕容雨川嘟哝着走到她跟前,蹲下来瞅她。 陆小棠无动于衷,看来睡得很熟。她睡觉的样子很安静,像工笔画中的仕女。这让慕容雨川想起了在幼儿园时睡午觉,他偷偷爬到陆小棠床上,捏住她鼻子把她憋醒的情节。 慕容雨川伸出手,在她的鼻尖上晃了晃。然后把她眼角沁出的一滴眼泪轻轻擦去。 电视正在播综艺节目,男女主持人使出浑身解数,想把电视机前的观众逗笑。你不笑,不看他们,他们就没饭碗了。慕容雨川从茶几上拿过遥控器。把声音调低了一些。再回头,发现陆小棠正瞪着眼睛看他。 他吓了一哆嗦。“你诈尸啊。” 陆小棠把垂到脸上的长发捋到脑后,冷冰冰的说:“你干什么来了?” “不是电话里说好的吗?”慕容雨川说。 “我有说过吗?”陆小棠皱了皱眉。 “靠,你不是老年痴呆吧,我六点多钟给你打的电话。” “那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来这么晚?” 慕容雨川心想,看来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 第十四章 案中案 4 于是他直截了当说:“我都听说了,来看看你。” “你是在表示同情吗?”陆小棠并不领情。 慕容雨川考虑着该怎么回答,弄不好今天这个门都别想出去。于是他信誓旦旦拍拍胸脯,“谁叫我们是发小嘛?你有事我当然肝胆相照。” “嘁,”陆小棠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缓和下来。拿起一瓶酒抛给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赶紧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喝这么多酒。” “不碍事。”陆小棠把两条长腿缩回来,垫在屁股下面。“我一年到头也难得休息,这回可要好好给自己放一个假。肯德基,必胜客,吉野家,麻辣小龙虾……我要把全城的名小吃都吃个遍。” “等你的体重到时候增加个二三十斤,就会天下无敌。”慕容雨川说。 “那就为我天下无敌干杯。” 陆小棠高兴的举起酒杯仰脖喝干,阴森森的吐着舌头,自顾自的嘿嘿笑起来。随手把杯子又倒满。“你也陪我喝啊。不嫌我脏的话,用我的杯子。 “喂——”慕容雨川一把抓住陆小棠的手。“那不能全怪你,她早就打算自杀了。即使你当时没有被她偷去枪,她还是能找到机会的。她……” “别说了!”陆小棠忽然泼妇似的大叫起来。挣脱慕容雨川的手,把一杯酒倒进嘴里,呛得眼泪直流。 慕容雨川叹气,想拿过陆小棠的酒杯,被陆小棠推开。“你不够哥们儿,连酒都不让我喝。”陆小棠又倒了一杯,脸上还挂着泪痕。 慕容雨川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陆小棠,说不出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滋味。看着陆小棠又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不等酒杯刚沾到嘴唇,他忽然用力抓住陆小棠的手腕。 “又干什么??”陆小棠火了。 几天来各种事本就让慕容雨川憋了一肚子火气,如今眼看着发小这样,他忍无可忍,大声道:“我跟你说这不干你的事,你做贱自己又有什么用?”,吼得房子嗡嗡作响。 “干不干我的事我知道,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来劝我!”陆小棠不吃这一套。 慕容雨川干脆把酒杯抢过来摔在了地上,酒杯粉碎,酒气四溢。 陆小棠气急败坏,“我的事不用你管!”扬起手用力扇了慕容雨川一记耳光。 慕容雨川根本没躲。脸上瞬间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陆小棠愣了愣,巴掌又举起来。 慕容雨川出奇平静看着她。一动不动。 陆小棠挥出的手,最后轻轻的落在了那五个鲜红的指印上。跟着哇的一声哭开了,“连你也敢欺负我……连你也敢欺负我……”陆小棠一边哭一边数落,转瞬间变成了一个受尽委屈小女孩儿。 慕容雨川吃惊的嘴巴张老大。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小棠。 看着眼泪成串成串,罕见的从女超人陆小棠的眼睛里掉出来,他觉得十分好笑,又有点儿心疼。也许是她一贯过于强悍的外表,让慕容雨川从来都没有过此刻的感觉。那种感觉恰如一只柔软的手指,在你心灵里最柔软的地方轻轻的点一下。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搂住陆小棠的肩膀。陆小棠大惊失色,似乎想发作,目光却又慢慢柔和下来…… 电视机里的人折腾得很欢,房间里却很安静。 窗外是漆漆的夜色。也许有星星,也许没有。街上走着还未回家的人。那一刻,你忽然觉得,家的感觉很好。无论你身在何方,你知道,在灯火辉煌的城市间,有一盏灯为你点亮。 第十四章 案中案 5 慕容雨川不记得是谁先主动,当他把嘴唇慢慢靠近,陆小棠闭上了眼睛。她的嘴唇有一股茉莉花瓣的味道,花瓣间有酒精。慕容雨川游动的手不小心摸到了陆小棠的伤口,陆小棠呻吟了一声,却未生气。 于是, 接下来情节按照电视剧本的提纲发展下去。 慕容雨川解女孩子的衣服比解自己的衣服熟练,不管多么复杂新颖的款式,他的双手都能游刃有余。 陆小棠却相当笨拙,平素里敏捷的伸手完全看不到影子,她望着慕容雨川的眼神里也带上一种少有的幽怨…… 当慕容雨川进入她的身体时,陆小棠的痛苦似乎多于兴奋,她把两条长腿夹在他腰间,凝望着他,配合着他…… 没有电视剧里那欲仙欲死的呼叫,也没有小说里那颠鸾倒凤的疯癫。 安静的房间。清淡的灯光。两个白色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升高着体温,流着汗水,遵循着人类最原始的节奏,探寻生命中最奇妙的所在。欢愉的,失意的,欣喜的,悲伤的,刻骨的,遗忘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 人生其实很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信任相守,结伴前行…… 一番云雨后,那一块殷红,让慕容雨川有些内疚。“我不知道,你还是……” 陆小棠按住他的嘴,眼中带着泪光,不让他说。 当一位少女封存多年的情感终于得到满足的那一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陆小棠也说不清。又欣喜,又失落…… 陆小棠在枕着慕容雨川的胸口数他的心跳,长长的头发遮掩着两个裸体。 慕容雨川摸着她光滑的被,感叹,“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还是没控制住。” 陆小棠轻轻拧了他一下,“你是流氓兔子。” ”哎,你说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慕容雨川眼神猥琐的瞅着陆小棠笑。 陆小棠脸一红,拍了他一巴掌。“你就没有正经的话?” 慕容雨川打个哈切。“正经的话是我忙了一天。好在有了新发现。” “你失去公安局了?” “是啊,给陈梦瑶做尸……”当慕容雨川意识到失口了,陆小棠的脸色已经变了。他暗道该死,竟然不自觉的提到了最忌讳的话题。 “我……”他正想转移话题,意外的发现陆小棠的神情又缓和下来,她现在依然温柔的像只猫。 她沉静的问:“你发现了什么?” “哦,你想不到。” “想不到?”陆小棠来了好奇。“那是什么?” 慕容雨川笑而不答,故意卖起了关子。 陆小棠瞥瞥慕容雨川两腿之间,“说不说,不说我就把它扭断……” 慕容雨川最怕这个,赶紧回答:“给陈梦瑶尸检时,发现了一颗子弹。” “子弹?”陆小棠十分诧异。“我没发现她中过枪啊。” “当然不是,子弹是凶手故意塞到她身体里的。而且是颗用过的子弹。具体曾经击中过什么东西,还要请兵器专家来解释。” “这可真奇怪了。”陆小棠说。“武彪怎么看?” “那个笨蛋能怎么看,他就知道瞪起眼睛吓唬人而已。实在不行就找一个替死鬼交差。” “子弹是哪种型号的?” “跟打在你身上的那颗不一样,是警用64式手枪的子弹。” “警用子弹?”陆小棠更吃惊。 慕容雨川的手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脊背。“你是不是也怀疑凶手有可能是一个警察。”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警察,没道理暴露自己的身份啊?” “是啊,我也这么想,而且,那家伙还在子弹上刻了一个十字。” “你说什么?”陆小棠忽然爬起来,不可置信的盯着慕容雨川。 她的鼻尖几乎碰在慕容雨川的鼻子上,慕容雨川觉得她吃惊的样子很诱惑,伸出嘴去亲她,却被陆小棠用手挡住了。 第十四章 案中案 6 她问:“你说,你说那颗子弹上有十字形的刻痕……是什么样的刻痕?” 慕容雨川感觉陆小棠的神色很怪异。“喂,你怎么了?” “你回答我。那是什么样的十字?” 慕容雨川回忆着。“那个十字形刻痕位置在子弹的前半部,但是因为弹头已经变形,所以十字看起来像一个t。” 陆小棠沉默了。她坐起来,两只眼睛注视着虚空,神思仿佛飘荡在远方。壁灯流淌在她光洁的胴体上,彷如一件精美的雕塑。 慕容雨川问她:“你在想什么?” 陆小棠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你是不是累了,我抱你回房休息吧。一觉醒来,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不要。” “什么?” 慕容雨川刚刚坐起来,就被陆小棠用力按到沙发上,“你……” 陆小棠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儿疯狂,邪恶的笑道:“你刚才居然敢那么大胆欺负我。现在我要报复。” 陆小棠的报复手段相当残酷。慕容雨川只感觉自己在地狱和天堂之间起起伏伏。跆拳道高手果然名不虚传,愈挫愈强,后发制人,把慕容雨川这只采花大蜜蜂拖到了加时赛。而且准备“ko”。 慕容雨川仰视着披头散发的女王。心想:我完了。 ********** “空帮哇。”濑户美奈子站在寝室门外喊了一声。 倘若里面有人喊稍等,她就会在门外等上三五分钟,听里面的忙乱停止了,再开门。能看见一对儿危襟正坐的青年男女在温习功课。 没人应声。 她用钥匙打开门。房间里昏黑一片。她随手开了灯。黄晓曼准是和男友出去了,估计今天晚上也回不来。她的床铺一片凌乱,布娃娃,小零食,应有尽有,床下的脸盆里堆着换下来的胸罩,短裤,脏袜子。跟美奈子的床铺比起来,差别就像地球的南北极。 美奈子直摇头,心想文化差异还真是大,这样的女人在日本哪有男人敢要? 这时,手机叮叮咚咚响起短信提示。 她打开一看,发信人是乔凯——“如果你到宿舍了,给我回个信息。我回家了。” 美奈子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她跑到阳台上往楼下张望。甬道傍边的丁香树下站着一个熟悉身影。一动不动,像个雕像。 那呆板的模样逗得美奈子想笑。她回了一条短信——“我到了。阿里嘎多(谢谢你),乔凯君。” “应该的,晚安。”乔凯回信。 这个低情商的男人都没想到抬起头来往楼上望一望,转身就走了。 美奈子多么希望他能抬头,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可是,她又难为情喊他。只能望着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慢慢消融进夜色之中。淡淡的失落中孕育着遐思。 她转身进屋,给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准备先洗一个澡。 第十四章 案中案 7 宿舍里的卫生间和浴室是一体的。墙上有一面椭圆形的大镜子。美奈子不太喜欢化妆,但喜欢照镜子,小小的自恋一下。洗澡的时候除外,她会感到害羞。那个黄晓曼不知好歹,总喜欢在她洗澡的时候把头伸进来,表情夸张的惊羡道,mygod,你的mimi就跟催了化肥似的,是不是吃了什么啊,告诉我好不好? 美奈子当时就崩溃。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下雨一样的喷水。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那张冷淡的泛着青色胡茬的脸,时不时的浮现出来。她的心砰砰直跳。 水有些烫,她摸索着把冷水阀开大一些。然后,去摸浴液。手指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一惊,睁开眼。 她摸到了木梳齿。浴液放在梳子筒右边。 她是一个生活上很细心的人。一切日常用品都摆放得很有规律。即使闭着眼睛,她也知道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她记得浴液放在梳子筒的左边,中间还隔了一个牙缸。 她仔细的看着梳妆台,润肤水,润肤霜,棉签盒,香皂,洗发液,唇膏……都摆放得整齐。但是,位置和原先不一样了。 莫非黄晓曼打扫卫生间了? 房间的卫生基本都是美奈子来打扫的。以黄晓曼四体不勤的性格,即使心血来潮想搞一下卫生,也不可能细致到清理梳妆台。 美奈子难免升起了狐疑。 最近净跟乔凯、慕容雨川那帮人混在一起,难免疑心重重的。她匆匆忙忙洗完澡,开始检查整间屋子。也许,真的是她疑神疑鬼有说不定呢。 房间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和往常差不太多。只是,她的床单上多了一些褶皱——黄晓曼经常大大咧咧的坐在她的床上。 书桌上的照片位置好像有点变化——这也没什么,也许是她的错觉。 电脑关着,但是鼠标没有放在鼠标垫上。 美奈子打开电脑,壁纸是她和父母去金阁寺游玩,身穿和服照的全家福。 她下意识的用鼠标点开了“最近访问的位置。” 她的目光突然抖了抖。 表格里显示的最新访问地址是相册——时间,2011年8月21日15:35。 就在今天下午,当时美奈子和慕容雨川在公安局解剖间里。 一股寒意探头缩脑的爬上美奈子的脊背。 黄晓曼当时在哪里? 在上课吗? 如果是她,只是出于好奇,那没什么。 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 房门一整天都锁着,只有值班室的老师有备用钥匙。但她从来不进学生的寝室,除非哪个学生粗枝大叶把钥匙弄丢了,才找她借备用钥匙开门。 她忽然想起了黄晓曼的男友,他也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那个男生看上去有点内向,不太喜欢说话。黄晓曼说,他对她百分之百忠诚,她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但是,有几次,美奈子发现那个男生偷偷摸摸的瞅她,当时黄晓曼只顾着玩游戏,没注意。 难道是他? 一直隐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心思,在某一天,因为某个原因,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独自一人,悄悄潜入女生宿舍,带着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 第十四章 案中案 8 他到处翻找,像狗一样抽动着灵敏的鼻子,扑捉空气中那个独特的能够唤醒他欲望的味道,浴液,牙刷,毛巾,床单,拖鞋……他的眼神与往日截然不同。那是他另外一张面孔。 当他从电脑文件夹中找到了那些隐私的生活照时,露出了狂喜,他窃窃的笑着,好像捕获到了猎物……你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用正常人的思维永远猜不到答案…… 美奈子有点儿不敢想下去了。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阵,镇定一下心神。然后,拉开了床头柜上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洗干净的内衣和袜子。 她拿起上面一件看了看,又拿起下面的……当她拿起底层一条短裤时,手一哆嗦。 好像窜出一条蛇咬了她一口。 短裤正中被人用剪刀绞出一个清晰的十字形缺口。 如果她还不不太笨的话…… 如果她还有一丁点儿联想能力的话…… 她会不自觉的把这一周以来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 她接下来的反应是飞快的跑到门口,把门上能锁的锁头统统锁上。还忍不住透过门镜向外张望。楼道里偶尔有人经过,也都是女生。这里是女生宿舍。 美奈子稍稍松了口气,坐回到床上,但她随即意识到那个人有钥匙。 他白天可以进来,晚上一样可以进来。 美奈子顿时又紧张起来。她盯着房门,好像在那圆圆的窥视镜后面,有一只眼睛正在向里面偷窥。 他也许打扮成女生的模样,甚至还穿裙子。他趴在窥视镜上吃力的注视里面。经过的女生看见也不会太在意,会认为是闺蜜之间闹着玩儿。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裙子底下那两条腿上生着长长的腿毛。 窥视镜外的眼睛在等待吗? 等待屋里的人熄灯睡觉。 然后,轻轻的用那把钥匙打开门…… 美奈子在惊恐之中,最大限度的发挥着想象力。她转念想到,黄晓曼今天晚上不是跟她男朋友在一起吗?他没办法脱身。 那意味着,至少今天晚上她可以安心的睡觉。 可如果不是那个人呢? 美奈子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她想给乔凯打电话。可是说什么呢? 让乔凯来女生寝室里保护她吗?而且,乔凯愿不愿意来呢?如果被他拒绝了,她会不会很失望? 她瞅着门胡思乱想,窗外越来越黑。 **********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淅淅沥沥下着雨。 慕容雨川迷迷糊糊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擦掉嘴角溢出的口水。 灰蒙蒙的客厅里,电视关着,茶几干干净净的摆在面前。 刹那间,慕容雨川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家里。 每天最早起床的是顾忠实和陈燕,然后是顾盼盼和亚里士多德。偶尔,亚里士多德会跑进他的房间仰着头,流着涎水瞧他。 唯一有一点不同,提醒他这里是另外一个地方——房间里漂浮着女子身上独有的幽香。 他逐渐清醒,看见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昨晚满地狼藉的情形魔法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摸了摸干涩的嘴唇,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悠长的春梦。一觉醒来,不留痕迹。连那梦中的仙子也幻化消失了。 “小棠——”他呼唤。 无人回答。 第十四章 案中案 9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静得让人觉得孤单。 茶几上放着一罐牛奶,一盒点心,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出门时别忘了锁门。” 慕容雨川慢悠悠喝着奶,吞着蛋糕,脑筋缓慢的预热,运转。他没去想陆小棠现在去哪儿了,也没去想她昨天晚上反常的举动。猪之所以是世界上比较快乐的动物,因为它们基本上不用脑子。据说,猪的智商其实比狗还高。 就在慕容雨川拿起第五块蛋糕时,他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了白色的东西。他扭头看见沙发上有一打标准的a4纸复印材料。 难道是陆小棠让他对自己负责写得约法三章?这么厚一摞啊?这泼辣大妞儿果然棘手。 他赶紧拿过复印材料看,的确是陆小棠的笔迹。但内容却不是慕容雨川想的那样。 这份材料是陆小棠和陈梦瑶在医院里的谈话笔录—— …… “我需要知道他都对你做了什么。在你被囚禁的几天里,你有没有看见过他的脸呢?” “没有。”她回答。 “我意思是说,我其实有看到。可是我说不上来。那间屋子十分黑,我不知道有多大,连一点光也没有。” “凭直觉,你觉得那里像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只是……只是好像有一种很刺鼻的气味。” “那有可能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呢?” “我也说不上来。有点儿……有点儿像这里的味道。” “什么?医院?” “我不知道。也不太一样,只是像。” …… “让我们先回到大学,你感觉到他用针头扎进你的臀部。你能记住他开的车吗?” 陈梦瑶再次摇头。“我不记得了。我的书本都掉在地上。接下来我就在……” “在那个地方了。除了气味之外,你还记得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很黑。” “你一丁点儿东西都看不到?” “我睁不开眼睛。我就是睁不开。” “……” “有一个男人。他躲藏在我回宿舍的路上。” “你当时走的哪条路?” “东面那条石子路。” “挨着居民区那条?” 她摇头。“靠着网球场那条路。那里有一栋废弃了的红砖楼。我经过时,看见楼洞里有一个人走出来,我本来很害怕,可是我看见他腋下夹着一摞书,我以为他是学生,或者老师。可是……可是,当我走近时,他突然扔掉了书就扑过来……” “你看见他的脸了吗?” “周围没有路灯,很黑。我记不住了。他把针一样的东西扎在我身上。” “注射器一样的针头?” “我没看到。可能是吧。” “扎在什么地方了?” 她的手放在了左臀上。 “袭击你时他站在你背后?” “我向前跑了几步,他从后面撵上我……” “他从后面抱住你,”陆小棠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感觉到被针头刺中了,之后他把你挟持走了……” 她点头。 “把你放在哪里呢?轿车里?” “我记不住了,”她说。“接下来我能记得的是我在一个黑洞洞的屋子里。” …… 慕容雨川的脑海中忽然一个闪念。 他隐约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他又把材料读了一遍。然而,那个念头就像脸上的暗疮,你越想把它挤出来,它越埋得很深。 第十四章 案中案 10 看完这份笔录后,他发现下面还有一份材料,材料的内容吸引了他。 封面上写着,“内部文件——4·12特大持枪杀人案调查报告。” 他翻到下页。 “2009年4月12日。s市。犯罪嫌疑人迟菲菲(s市花艺表演艺术学校学生)持枪在东海酒店312房间,将s市电视台副台长郑卫东,编导马向龙,恒远传媒公司总裁李墨枪杀。后再与警方对峙中,被刑警陆小棠击伤,逃逸……”旁边配一张复印照片。尽管模糊不清,依然可以看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的脸孔。 下面是法医对三名死者的验尸报告。 死者郑卫东。发现时已身亡。尸体位置头东脚西,仰卧于房间地毯上,上身赤裸,下身穿蓝色有条纹短裤,光脚。身中五枪。两枪在胸部,造成肺部动脉大量出血,为主要死因。小腹部三枪,其中一枪击碎左侧**…… 死者马向龙。发现时已身亡。尸体位置仰卧于床上。上身赤裸,带红色领带,穿黑色三角形短裤。皮鞋。身中四枪。一枪在颈部,切断喉管,一枪在右眼,子弹穿过脑组织,从枕骨左侧射出。其余两枪在生殖器,生殖器破碎…… 死者李墨。发现时已身亡。尸体位置坐靠于沙发。全身赤裸。身中五枪。两枪在头部,眉心部位,穿过脑组织,在枕骨处造成直径七厘米的孔洞。另外两枪在生殖器,生殖器碎裂…… 接下来是刑侦记录。 凶器系一把仿制五四式手枪。死者身中枪弹均为标准的51式7.6225mm型号子弹。适用于五四手枪。 凶手被命中的子弹为标准64式7.6217mm型号子弹。命中部位,左胸。 …… 慕容雨川看完材料,低头注意到,沙发上还有两三个橙黄色的东西,之前压在复印材料之下。他拿起来发现,那是三颗子弹。 子弹露出弹壳的位置用刀刻着鲜明的十字。 三颗都是如此。 原来陆小棠手枪里的每一颗子弹都刻着十字。 十字代表殉难。代表牺牲。 警察手里的枪和子弹可以维护正义,也可以成为一种凶器。 每一颗子弹射出,都代表着一种伤害。 只有心怀悲悯的正义才是真正的正义。 慕容雨川闭上眼睛,仰靠在沙发上。 震惊在宁静中逐渐平息…… 感觉到几分疼痛。几分忧心。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1 第十五章水面的影。 公安局,刑警大队。 “你让我联系省局的警探,和他们配合抓捕疑犯。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吗?”武彪阴沉着一张黑脸对慕容雨川说。 “我不是刚才已经说过了?”慕容雨川反问。 “你说凶手有可能不在c市。就这个?证据呢?” “具体的我也说不太清。你可以和陆小棠联系一下,她可能比我知道的更加详细。” “我为什么要跟她联系?”武彪讥笑道。“她还处在停职反省阶段呢。” “因为昨天在死者陈梦瑶体内找到的子弹并不是凶手的,而是陆小棠的。” “凭什么证明是陆小棠的,就凭上面的十字?” “……” “谁会往子弹上面刻字,他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你如果说是别人,我或许还有可能相信,你说是陆小棠,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我跟她在一起工作了两年,她有没有信仰我还能不知道?” “那和信仰是两码事。”慕容雨川强压火气。“那是出于她对死者哀悼。” “哀悼?呵呵呵呵呵,警察的子弹杀的都是罪有应得的人。” “我怎么跟你就是说不明白?”看见武彪得意洋洋,慕容雨川越火大。 “讲不通道理的事怎么能够说得明白?”武彪慢条斯理的反驳。“首先,你凭借子弹上的刻痕就判断凶手不在c市,是不是太武断,也太荒唐了。” “我又没有肯定。”慕容雨川显得底气不足。 “凶手如果在s市,那他作案时,难道还要先跑到c市广播学院附近租一个房子,然后再埋伏起来蹲守吗?” 武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慕容雨川沉默。 “再则,即便子弹是陆小棠的又能够说明什么问题?说明陆小棠和杀人凶手有关吗?” 武彪这句话的暗示很恶毒。同样有道理。 慕容雨川发现,面前这个粗鲁的男人一点儿都不蠢,其实,他相当狡猾。 如果要像日本电影《大逃杀》那样搞一个生存竞赛。把慕容雨川,陆小棠和武彪一同扔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最后幸存下来的人肯定不是慕容雨川,或者陆小棠。 “其实,我刚才就在想,”武彪露出更加狡狯的表情。“你这么聪明的小子为什么会跟我提出这么荒唐的建议。而且,既然涉及陆小棠,为什么她本人不来跟我说呢?” 不等慕容雨川反应过来。武彪自问自答。“是不是你们之间串通好了的。借此把她再找回来主持工作啊?不过老实说,这个点子想的也真够绝的,你们年轻人脑筋就是好使。” 慕容雨川气呼呼的离开队长办公室。身后传来武彪低沉的冷笑。 警员们在各自忙碌着,谁都没有功夫理睬这位非在编的大学生。连实习的资格都不是。 陆小棠不在他们的中间。 少了一个副队长,他们照常工作,干劲儿十足。这个地球离开谁都照转不误。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2 慕容雨川感觉有点空虚。他并不像陆小棠那样,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人生最大的困难,往往不是坚持或者放弃。而是你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种。 慕容雨川很想知道,陆小棠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叹了口气。 这时,一只手轻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见一张学生气十足的脸,鼻头上还有一个红色的青春痘。 “怎么啦?”曹青态度很友好。 面对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警察,慕容雨川感觉舒坦了一点儿。 “陆组长……她还好吧?”曹青问话时显得有些忸怩。 “哦,当然。” 慕容雨川心说:好的不能再好了,受了那么重的枪伤,昨晚上还能作威作福。 “如果,她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我……我尽力。”曹青说完这句话,神色又忸怩了一下。 “嗯?”慕容雨川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你,”曹青有些慌乱。“你怎么这样看我?” “你们陆组长是遇到了些麻烦。”慕容雨川眨眨眼睛。 ********** 8月22日,星期一,小雨。11:03。 曹青开着警那队辆老旧的捷达,载着慕容雨川,偷偷摸摸的离开c市。 高速公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被整整齐齐分割成无数的方格,期间零零散散的点缀着砖瓦房。 细雨随风飘荡。天地间一片青灰。远方的远方,隐隐约约还有房屋。 慕容雨川看见地垄上一个小男孩撅着屁股挖什么东西,一条黄狗摇着尾巴好奇的张望。 “要不要找个路边饭店停一下,吃点东西?”慕容雨川问。 “到s市去吃吧,路边饭店太诈人。” 慕容雨川笑笑。“我请客,又不用你掏钱。” “谁的钱不是钱?”曹青很实在的说。 “谢谢你肯陪我一起去,没有你的这身警服装门面,我自己去调查,人家会以为我是敲诈的。” “也不用这么说,都是为了早点抓住那个凶手嘛。” “我有点好奇。”慕容雨川说。 “怎么?” “连你们刑警队长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为什么偏偏你相信呢?” “其实,我不是相信你,你说的我也没太听懂。”曹青笑了。“但是我相信陆组长。” “是这样。”慕容雨川尴尬的挠挠脑袋。 馨月湾舞蹈培训中心地处省会s市西城商业区。四层楼。建筑风格古朴。墙壁上的马赛克由于年久已经开始剥落。从外表看冷冷清清。在热闹繁华的商业街里显得不太协调。 有了警官证件就是不一样,慕容雨川和曹青没费力气就见到了培训中心的负责人。尽管这位戴涂着一脸厚粉的矮胖中年妇女不太热情,还是勉强接待了两个不速之客。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3 “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花艺表演艺术学校的事。”曹青说明来意。 王主任原本平常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警官先生,我想你们弄错了,我们这里是馨月湾舞蹈培训中心。” 慕容雨川接过话。“馨月湾舞蹈培训中心的前身叫花艺表演艺术学校。楼址原先是省话剧团。话剧团倒闭之后,楼房被恒远传媒公司买下成立了表演培训学校。曾经一度闻名业界。也陆续向演艺圈推出了几个小有名气的演员。” 他说完,王主任干笑道。“既然你们事前做过调查。但不知道你们两位想了解什么?” 曹青说:“我们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这里的舞蹈老师?” “一个学生。” “我们的学生出什么问题了吗?”女人肥厚的两腮紧张的抽动起来,粉渣不停的往下掉。 “请您不要紧张。不是现在的学生。”曹青解释。“是两年前在花艺表演艺术学校上学的一名学生。”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男的女的?” “女的。名字叫迟菲菲。” “迟菲菲……” “你知道她吗?” 王主任摇摇头。“她是以前花艺的学生?我不清楚。” 慕容雨川忽然插嘴。“听说你这里不是有一些老师,过去在花艺也干过吗?” 王主任打了个哈哈。“不知道你们是听谁说的。事实上,花艺一倒闭,老教师们就都另谋高就了。后来,舞蹈团把这里收购了,建起的现在这个舞蹈培训中心。” “当初的花艺和电视台有什么合作项目吗?”慕容雨川问。 女人怔了怔。“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许是有吧。我们舞蹈中心和电视台也有合作呢,经常到各地演出,有些是电视台安排的。互惠互利嘛。” “你不认识迟菲菲这个人吗?”慕容雨川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呦,你刚才不是问过嘛,我确实不认识。”王主任回答的很肯定。 “据我们了解,”慕容雨川夹克里怀掏出了一打儿材料,翻了两页,开始念。“花艺表演艺术学校,校长李墨,副校长马腾,教务主任王华云。李墨同时还是恒远传媒的老总,而王华云么……” 他停下。瞅了瞅面前的女人。微笑。 女人那张胖脸别扭的拧在一起。说不出是笑,还是苦。她张了张嘴,没能说话。 慕容雨川又补充了一句。“迟菲菲曾经你手下的学生,别告诉我,你连她也忘了。如果是普通学生,你想不起来有情可原,但是两年前轰动一时的持枪杀人案,你不会也不记得了吧?” 王华云似乎收缩在座位上。她嘟囔着:“既然警官先生,你们都了解的很清楚,还要问我做什么?再说,那起凶杀案不是早就结案了。听说嫌疑人跑了……”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慕容雨川和曹青。“难道嫌疑人抓到了?” 曹青刚想回答,慕容雨川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他的手。 慕容雨川并不回答王华云的问题。他说:“我们想更加全面的了解这个学生的情况。希望你配合。” 王华云表情很沉着,但是目光闪烁不定。 慕容雨川和曹青对视了一眼。 这个女人肯定知道一些东西。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4 “这件案子很复杂,我们也清楚。”慕容雨川讳莫如深的说,“所以当年并没有深究原因,只是草草结案,把重点放在追捕疑犯上面。调查报告也写得闪烁其辞。现在需要重新做一份备案。” 王华云马上说:“既然你们抓到了嫌疑人,直接问她不就得了?何必费这么大周折?” 这老豆包儿又想要耍滑。 “你在跟警察谈判吗?”慕容雨川话锋陡然严厉起来,想诈一诈她,“如果不是她提到了你,我们今天也不会来找你。” “她?!迟菲菲有提到我?”女人果然慌神儿了。 一见使诈成功,慕容雨川决定把套住女人脖子的绳圈再紧紧。“我们也不希望这桩旧案牵扯到太多人。何况,嫌疑人的话也不可能都信,你说是不是?” “当然,当然,”女人连忙说。“她杀了那么多人,肯定难逃一死,死前肯定像疯狗一样乱咬。” 曹青看了慕容雨川一眼,眼神里说,你不去搞传销真是浪费。 慕容雨川不露声色。“那她为什么要咬你呢?你是不是……” “跟我可没有关系。我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副校长……” “可你知道内情,不是吗?” “那也不应该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啊。”王华云急于为自己辩护,“她们也都是志愿的……” 她忽然停住,狐疑的瞅着慕容雨川,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慕容雨川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女人权衡一下,最后选择了明哲保身。“那是行业里的潜规则。我想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演艺圈这碗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你看到那些明星大碗们光彩熠熠,腰缠万贯。然而,掩盖在他(她)们背后的那些阴暗、心酸的经历,普通人又怎么知道呢?” 慕容雨川说:“五年前李墨从文化局手中买下了原话剧团的楼房,成立了花艺表演艺术学校。” “是。你了解的很清楚。” “据我所知,你们的学费蛮高的。要知道你们这里属于民办学校,学生毕业后没有分配。那些毕业的学生通过什么渠道进入演艺圈发展呢?” “李墨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的社交也广泛。他和北京上海那些著名的影视公司都有往来。不过要说最成功的运营方式,还是与本市电视台联合举办的‘丝路花雨’大赛。” “丝路花雨?”曹青家住外地,头一回听到这个名称。 “全名叫‘丝路花雨健康少女大赛’。”慕容雨川说。 当地人,特别是年轻人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头几年,每一年举办一届,以海选方式,层层筛选。最后确定二十名相貌才艺俱佳的选手入围决赛。决赛阶段之后的各场次角逐都经行电视直播。女孩们在舞台上唱歌跳舞加煽情,使出浑身解数来表现自己。拿多少名次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关键在于尽可能长时间的留在舞台上,吸引到别人的注意,特别是,那些到场观看的来自全国各地演艺公司的星探们。一旦被相中,就等于平步青云。从丑小鸭摇身变成了白天鹅。 金字塔的顶层随之向她们敞开大门。 那是多少人流血流汗,奋斗终生也只能仰视的高度。 为了这个梦想,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5 王华云沉默了。 慕容雨川又刺激了她一下。“那个迟菲菲也参加过丝路花雨大赛吧?” 王华云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是点下头。 “那我怎么好像没在电视上看见过她呢?” “她没有入围决赛就被淘汰了。” 慕容雨川闭上眼睛,整理一下思路,然后问:“迟菲菲是一个怎样的学生?” 这句话问的有点儿意外,王华云想了很久,最后才说:“她不是那种很引人瞩目的女孩。她到学校上了两年学,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是……” 她顿了顿。“我觉得她很有心计。” “心计?” “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反而害了她。”王华云说。 “怎么这样说?” “具体详情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跟你这样说吧,像她那种家里很穷的人,从道理来说,是很难有出头机会的。” “道理?”慕容雨川好奇的重复。 “哦,也许这个词不太恰当,但反正,想要走演艺圈这条路,家庭没有点儿经济实力是不行的。” “如果没有呢?” 女人脸上露出了暗示性的笑意。“那就得长得漂亮了。” “有一天下午……”女人的眼睛忽然发了光。 大概讲述不为外人了解的八卦新闻,会让这个年龄段的女人产生相当的生理亢奋。 “李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要看一下当时那届‘丝路花雨大赛’学校推荐的学生名单。” “学校推荐?不是自己报名海选吗?”曹青问。 “那样也可以,不过被淘汰下来的可能性相当大。如果花费那么多钱来我们学校,又没有特殊待遇,谁还肯来?要知道在花艺红火的那几年里,每年周边各省市来报名参赛的人就不下几千。由我们学校推荐的的学生,至少能进入到前五十名里。” “哦。”曹青终于懂了。 “那天我一进李总办公室,看见办公室里不只是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我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迟菲菲。” “迟菲菲?!” “对,是她。在那之前我对她没有太深的印象。但是那天,我发现她和李总有说有笑,好像关系很亲近。” “然后呢?” “我把推荐名单递给李总,他看了看,问我,怎么没有迟菲菲的名字。一下子把我问懵了,因为迟菲菲从最开始就不是我们着重培养的对象。我也不记得她有什么来头。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张总当着我的面把迟菲菲夸奖了一番,说她如何如何有前途。那个丫头就坐在他旁边抿嘴乐。然后,我就明白了,把迟菲菲填进了名单里。” “后来决赛阶段她是第几名?” “二十一。” “只差一步就能上电视了。”慕容雨川说。 “那也是意料之中的。”王华云狡狯一笑。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6 “怎么说?” “前二十名都已经有人选了,她如果上去,就得有人下来。让谁下来合适?那丫头还是太天真了,她以为自己那点儿东西很值钱,她也不看看对谁?李总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他既然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怕他听见。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还能让一个小丫头迷的神魂颠倒,乱了方寸吗?他只不过是逢场作戏,逗逗她玩而已。” “你是说,他们是那种关系吧……” 王华云叹了口气。“我听说那女孩还打过两次胎。想想也挺可怜的。” “你觉得她后来杀人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慕容雨川问。 “这我可不敢乱说。”王华云谨慎的回答。“反正这种事也不稀奇,一般情况,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况,像迟菲菲那样的孤儿,无权无势,只能自认倒霉。只是,谁都没想到,那丫头居然那么心狠手辣,还能弄到枪,一口气就杀了三个……” “你刚才说她是孤儿?”慕容雨川打断她。 “听说她小时候是在本市的福利院长大的。” “孤儿哪里有那么多钱来你们这儿的学校上学呢?” “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王华云睒睒眼睛。“谁知道,也许靠着长相吃饭呗。” 慕容雨川不置可否。又问:“如果她枪杀李墨是为了报复,那另外两个人呢,杀他们做什么?” “这个我就更不知道了。”王华云摊开两只手。 ********** 慕容雨川拎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拉开车门钻进来,头发上挂着细密的雨珠。 “接下来我们干什么?”曹青问。 慕容雨川打开塑料袋,油炸鸡块的香腻充满了整个车厢。曹青忍不住咽口口水。 “先不管他,吃饱了再说。”慕容雨川拿起块鸡翅嚼起来。 曹青挑了一块小的放进嘴里。 “靠,你怎么还不好意思吃呀?”慕容雨川吐着骨头,又拿了一块。“自己首先得照顾好自己,现在这年头儿等着别人喂,那得饿死。” 曹青看着慕容雨川贪婪的吃相,想起陆小棠每当提到这个发小就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一丝惆怅很快又占据了心间。 一个穿着超短裙,露脐衫的女郎,瑟瑟发抖的穿过马路。 慕容雨川盯着她一直消失在街尾,才嘟哝。“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靠。” “对了。”曹青忽然说。“陆组长两年前在省公安厅特警队工作,她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师兄。我们要不要先去找他了解些情况。” “那你怎么不早说?”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的师兄叫唐健。现在任职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局刑侦二处处长。他的年纪也就在二十五六岁。个头比慕容雨川还高,仪表堂堂。 慕容雨川看了,心中暗暗生出几分妒忌。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7 尽管中性化的男明星在当今社会很受追捧,根据实际调查,那些高大英武的阳刚男性仍然是女性们择偶的首选。唐健无疑是后者。 唐健很热情的接待了两人,客气之间还时不时问起陆小棠的近况。 慕容雨川暗中观察他,心下盘算,他该不会对陆小棠有别的想法吧。我最好还是装作和陆小棠不太熟才好。他要是知道,我跟他师妹发生了那种关系,说不定把能我撵出去。 曹青把来意大略讲给唐健听,唐健紧锁眉头,想了很久。才说:“你们c市这个案子的确棘手,我在省厅都听说了。倒是没想到你们能追查出两年前的旧案,你们确定两起案子之间有关系吗?” “我们其实也不确定。”曹青老实说。“但是眼下找不到其它线索,只好误打误撞了。” 唐健点点头,沉吟了一下才开口:“其实两年的那桩旧案直到结案时,仍然存在很多疑点。只是……你们也知道,有些涉案人比较有背景,不太方便深究……” 他说着,起身把门关上,“当时,我和小棠都参与了案件调查。” 小棠?慕容雨川暗想:称呼这么暧昧,果然关系不一般, 随即他便把注意力集中到唐健说话上。 “我记得时间大概是09年的4月……12日,对。就是那天。我们接到东海酒店的报警电话,说有人在饭店里客房里持枪杀人。我和陆小棠还有一些特警立刻赶到了事发地点。我当时一看到行凶的居然是一个女孩子,就感觉不大对劲。她的手在不停的发抖,衣服上沾着血,也看不出来是她受了伤,还是杀人时溅上的。看她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连杀三条人命的凶手。她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儿。” “既然如此,你们怎么没想办法活捉她?”慕容雨川问。 “当时试过,可是那个女孩手里有人质。她的枪一直顶着人质的头。” “人质?”慕容雨川嗤笑。“拍警匪片吗?” 唐健笑道:“你都想不到,那名人质还是一个大男人,吓得都尿了裤子。” “生死攸关,也难怪。”曹青倒是很同情。 “那女孩用枪指着人质的头,不停的哭。就是不肯弃枪投降。为了保证人质安全,我们只好准备击毙她。当时,小棠是警队里射击水平最高的,所以,我们决定由其他人负责吸引女孩的注意,给小棠创造机会。” “后来,她开枪了?”慕容雨川问。 “是。其实,那女孩有很多破绽,以小棠的枪法完全可以一枪搞定。但是她浪费了很多次机会。最后开的那一枪,她原本是瞄准女孩头部的。但是,却射偏了。” “之后呢?凶手把人质杀了?” “没有,她很冷静的在人质耳朵上开了一枪,威胁我们撤离。然后带着人质逃跑了。四天之后,在郊区有人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人质。那女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那陆小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处分?”慕容雨川问。 唐健点头。“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她是有意放走凶手,但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忍心对那女孩子下手。我了解她,她其实心肠很软,最怕看见别人哭。我估计,她当时就感觉到其中有隐情。所以,她之后一直强烈要求追查整件事的缘由。为此还和领导拍了桌子,再加上她之前的失职,所以……”唐健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8 慕容雨川说:“我看过了那件案子的调查报告,说的很笼统。也没有说明作案动机——那女孩究竟为了什么要行凶……” 唐健轻叹。“正如我刚才说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死亡的三个人中间,李墨是颇有名望的私企老总。另外两个一位是省电视台副台长,另外一个是业界的资深导演。而且……你看到尸检报告了吧?” “看了。” “三人尸体的状况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们死前干着什么苟且的勾当。而且案发时间刚好在‘丝路花雨比赛’之后,凶手还是一名参赛者。明眼人都知道,一旦深究原因,恐怕大家脸上都不好看。s市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打造道德模范城市的形象,万一出现了这种丑闻,影响可想而知。” 慕容雨川没接话。 唐健略带怀疑的问:“你们这次来不是想把这件旧案重新翻出来吧?” 慕容雨川和曹青相互看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三个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慕容雨川正在挠着头发,唐健问:“那么你认为,c市发生的连环杀人案和两年前这起案子的有哪些联系呢?” “凶手在第二名被害人肛门里塞进了一颗用过的子弹,而子弹就是陆小棠的……”慕容雨川说。 “你确定吗?”唐健问。 “子弹上有十字形的刻痕。陆小棠所用的子弹上面都有这样的印记。” “这我知道,每个十字都是她亲手刻上去的,”唐健点点头,反应很快,“这样说来,小棠某非怀疑那颗子弹就是当初她击中迟菲菲的那颗?” “我问过武器专家。”慕容雨川说,“从那颗子弹弹头的变形程度分析,很像射进过人或者动物的身体。”111 唐健安静的听他说。 “可是小棠现在不知去了哪里?根本找不到她的人。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这样想的?凶手在接连两起案发现场都用十字架作为暗示,他在第一个受害人身上切出十字形刀口,把第二个被害人钉在十字架上。我们当初以为凶手这样做,可能信奉宗教,需要一种仪式上的标记来作案。但是,发现陆小棠的这颗子弹又让我糊涂了,子弹上的十字是否跟凶手留在案发现场十字有关联呢?我现在很想确认这点……” 唐健颇有深有看着慕容雨川,忽然说:“原来你也怀疑这个……” 慕容雨川一凛。“你说什么?” “其实你们这起案子一出现,我就开始关注了。” “是吗,有什么不对吗?” “我是在三年前调查迟菲菲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你等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唐健回到办公桌,拉开抽屉,从底层翻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抽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慕容雨川和曹青。 慕容雨川接过照片一看,似乎是一个高档宴会的会场场景,里面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拿着酒杯或站或坐,红光满面聚在一起…… 慕容雨川一眼就认出了位居正中的一个五十岁上下、面容威严的男人。“这不是c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峰吗?” 唐健指着坐在他身旁一个梳着背头、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这个人就是李墨,恒远传媒的总裁、花艺表演艺术学校长。他是李峰的堂侄。” “居然这么巧合?” “三年前我是走访被害人李墨家庭时候发现的,但这跟枪击案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碰巧记住了而已。但是你们的案子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就顺便查了一下第二名被害人,那名广播学院学生、陈梦瑶的家庭,更巧合的事情出现了。” “难不成她也是李墨的亲戚?” “她是郑卫东的外甥女。” 慕容雨川看了看曹青,深吸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凶手的意图就清晰了。他的目标都是当年枪击案被害人的亲属,或者相关的人。” 唐健点点头:“这说明凶手至少应该认识迟菲菲,或者……”唐健留了半句。 但是,谁都明白他的暗示—— 或者,凶手有可能是尚未落网的迟菲菲本人。 慕容雨川想了想说:“但我觉得,即使迟菲菲受了重伤之后侥幸活下来了,她也不太可能是这两起命案的主要凶手。” “为什么?”唐健问。 “因为,两名被害人都遭受过严重的性虐待,加上现场情况的推断,凶手应该是一名身体强壮的男性。” “如果那样的话,”唐健说。“凶手至少是迟菲菲枪击案的知情人……”111 “你当年调查这件案子的时候,知不知道她是否有比较亲密的朋友?”慕容雨川问。 “她是一个孤儿。只有一个远房亲戚住在农村。我们去调查过,在迟菲菲的父母去世后,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只是过年节的时候,去福利院探望她,给她点钱。” “多少钱?” 唐健一笑。“最多一二百元。他们家自己都活得很拮据。” “那她到花艺表演学校上学,好几万的学费是怎么交上的呢?”慕容雨川一直对这个问题很困惑。 “这件事当时,我和陆小棠没弄明白。但由于跟枪击案没有直接的联系,就没深究。也许是跟谁借的,或者,她靠自己,她毕竟长相出众……” 慕容雨川明白唐健的意思。他想了想,“我思路有些乱,不如先调回头来看看,迟菲菲的枪击案留给我们哪些疑点。先不去考虑她的作案动机。” “如果说最大的疑点,就是她的作案工具,那把仿制的五四手枪是从哪里得到的?” “对。那可不是一把玩具,如果没有相当可靠的人,她是弄不到的。”慕容雨川赞同。“还有,她受伤逃走后,为什么警方搜捕不到。一个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人,不可能跑得太远。她又怎么能够突然之间凭空蒸发了?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9 “你是说……”唐健考虑着慕容雨川话。 慕容雨川眼睛闪亮。“假设,仅仅是假设。有一个人,他完全清楚迟菲菲的想法,而且全力支持她,哪怕是杀人。他们彼此之间非常信任,所以,迟菲菲离开福利院,希望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追求梦想,他支持,干活赚钱供她上学。后来,当迟菲菲遭到欺骗,计划报复时,他通过某种渠道弄到枪,而且,在她得手之后,把她保护起来。” “你的假设或许……”唐健皱起了眉。 “我知道——没有证据。但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人存在。然而,一旦这个假设成立,一切疑点就都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而且……” “也能够和你们c市的连环杀人案联系起来。”唐健的眼中也发了光。 曹青插嘴道:“但随之而来有一个新问题——如何证明这个人存在?如果存在,又如何把他找出来?” 曹青的一句话,给慕容雨川和唐健泼了一盆冷水。 三个人又沉默了。 过了好半天,唐健才唏嘘道:“唉,毕竟是两三年前的案子,当初的线索经过这几年,更难寻觅了。” 慕容雨川忽然狡黠的笑笑,“实在不行,我们就假设一个嫌疑人。” “说来听听。”唐健好奇的抬起头。 ********** 13:43,刑侦二处办公室。 慕容雨川靠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偶尔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挠挠脸。 曹青一脸不安。担心自己和慕容雨川偷跑出来的事被武彪知道了,少不了回去被狠k一顿。如果有所收获,就能将功抵过,否则……曹青越想武彪那张六亲不认的脸,心里就没底。 唐健指派的那名资料员正在角落里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忙的不亦乐乎,也不知道有没有收获。那小女警看模样也是刚从校门毕业。发现曹青一直在瞅她,时不时抬起头来礼貌的微笑一下。 曹青只好装模作样的陪笑,心里面更着急。 慕容雨川还在没心没肺的点着头。 打印机吱吱嘎嘎响了一阵。女警起身从电脑旁抽出一打儿纸。走到曹青跟前。“我把那个人的背景,履历,包括家庭住址都调出来了。你先看看。” 曹青接过。女警扭头看了一看慕容雨川,忍俊不禁的问:“他也是刑警?” 曹青赶紧推了慕容雨川一把,慕容雨川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好像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女警,便打招呼:“是你叫我吗,美女?” 女警扑哧一声笑了,指指曹青。 曹青感觉挺丢人,赶紧埋头看手里的材料。看完后把材料递给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一边看,曹青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个人并没有明显的劣迹,只是因为殴斗,持有毒品,蹲过几天看守所。” “至少说明,他是在社会上混的。”慕容雨川说。“这样的人也许能搞到枪。” “你有多大把握是这个人?” 在俩人交谈时,唐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办公室,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们身边。 “没有把握。”慕容雨川放下手里的材料说。“我说过,他仅仅是假设疑犯。” 第十五章 水中的影 10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对这个人质这么感兴趣?”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种假设很好玩。”慕容雨川笑笑。 “什么?”曹青下巴差点掉地上。 “其实,这种假设也不是没有道理。”唐健插话说,“迟菲菲毕竟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她想要同时杀死三个男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制定具体的实施步骤和行凶手段,以及得手之后如何逃走。这样看,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想完成这些的确有些不可思议。而假如她行凶的时候,有一个帮手,那就不一样了,可能那个人并没有直接参与杀人,而是帮助她逃走。这就比较容易解释,她为什么身负重伤,还能够逃出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而她的那位帮手,也需要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来撤离。如果假扮成人质,二人一唱一和的演一出戏给警察看,那绝对是一个巧妙的办法。” 他跟慕容雨川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分析的更确切。 慕容雨川低头看着手里的材料—— 那亮,1978年11月7日出生。33岁。满族。祖籍河北省沧州市。大学专科(毕业于沧州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无业。2001年3月12日,因聚众斗殴,被判拘役四个月。2007年,因非法持有毒品,被判拘役六个月…… 第十六章 凶现 1 第十六章凶现。 18:56。 c市医科大学。 濑户美奈子在食堂吃完晚饭,外面又下起了雨。她没带雨具,只好拿起筷子有楞的一边对碗里最后一根面条进行截肢。切到第五十六段的时候,校园里的路灯依次点亮。雨似乎停了。天也黑了。 美奈子走出食堂,凉风吹来,打了个寒噤。她抱起双肩,小心谨慎的绕开那些不怀好意的水洼。路灯的光打在水面上,泛着粼粼星斑。 高大的树影在头顶沙沙作响,美奈子低下头,加快了脚步。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宇多田光的一首老歌—— 静止的时间要如何让它能继续向前/不想忘记的回忆塞满心田/明天的此时此刻我一定还是流著泪水/心里面想著你的一切/you·will·always·be·inside·my·heart/因为我一直留了个只属於你的空间/i·hope·that·ihave·a·ce·in·your·heart·too·/·no·want·forever·you·are·still·the·one/现在的我只能唱著这首悲伤的love·song/直到我学会/新恋曲的那一天…… 忽然,她停止了歌声,也停止了脚步。 树叶沙沙。像人在低语。 除此之外呢? 她不确定。慢慢的她转过身。 一个影子在甬路的转弯处微微晃动。 她吓得一哆嗦。 擦擦——擦擦—— 那黑影依然晃动,像一个醉汉。 美奈子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才发现是一棵奇形怪状的灌木。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后背站立起来的汗毛重新趴下。 大概是昨天晚上受到了惊吓,没睡好。今天她得回去好好补一觉。 “擦擦——擦擦——” 美奈子刚走了几步,背后又传来那种鬼鬼祟祟的声音。 她转身。 那声音又消失了。 美奈子加快了脚步,背后的声音似乎也加快了节奏。美奈子到最后几乎奔跑起来。那声音也变成“擦擦擦擦擦擦擦——” 这次她听得真切,毫无疑问,有人正在她背后撵上来。 美奈子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已经不在意自己跑步的姿势有多难看,前面只有看不到边际的黑夜。一盏盏的路灯圆瞪着一只只独眼,做出惊讶的表情,它们是唯一的缄默的目击者。 惨白的头骨。 卫生间里的李淑珍。 钟楼里的陈梦瑶。 一幅幅画面晃动在美奈子眼前,她们哑然环视着她,带着别有深意的暗示。 “哎呀——”美奈子一头撞在一个东西上。 “你瞎啦!”对面的男人揉着胸口大骂。 “毛哦习哇改阿里玛赛恩。(对不起),有人,有人在后面!”美奈子也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大声说着。 男生借着路灯看清了美奈子的脸,原本怒气冲冲的脸顿时和缓下来。他向美奈子身后望了望。“哪里有人啊?” 第十六章 凶现 2 “真的有人追我,请你相信我!”美奈子可怜巴巴的说。 男生立刻改了口。“我当然相信你了。你这么漂亮怎么可能说谎?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你应该叫你的男朋友来接你。” 美奈子脸一红。“我没有男朋友。” “噢。”男生双眼放光了。“那我送你回去吧?” “真是太谢谢你了!阿里嘎多,阿里嘎多!” “你还没吃饭呢吧?我带你去校外吃点东西吧?……什么吃过了。那我送你回去。我叫李鹤,主修内分泌疾病治疗,大三在读,你呢?……你叫濑户美奈子!?哦,我想起来了,他们说的那个东京医大来的日本女孩儿就是你啊,久仰久仰……不用这么客气,能做你的护花使者我很荣幸。明天晚上,你如果还这么晚回宿舍,就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不麻烦,怎么会呢?我有的是时间……” 寝室里亮着灯。 黄晓曼回来了。跟她的男朋友坐在床上有说有笑,大概昨天玩的很high。 美奈子像做贼似的走进房间。黄晓曼问她,怎么弄得满头大汗。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心里面七上八下。 黄晓曼的男朋友没有要走的意思,美奈子只好等他离开之后才能换衣服。她换上拖鞋,把脱下的鞋子整齐的摆在床下,忍不住回头偷偷望着黄晓曼的男友。 那男孩敏感似的转动眼珠,对上了她的目光,美奈子慌忙的把头低下。 她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偷偷摸摸的从电脑边缘窥视着那个男生。 那男生侧身坐在黄晓曼的床上,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流汗。他的呼吸很顺畅,不像刚刚奔跑过的样子。 “……你不知道他们当时的样子有多糗,可惜你没看到。谁让你上厕所上了那么长时间。”黄晓曼说。 “微机房附近那个锁着门,我没办法,跑到礼堂那边……”男孩解释。 黄晓曼偏偏嘴,娇嗔。“哼,天都黑了,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要是被坏人绑架了,看以后你怎么办?” “绝不会有下次,我以后保证寸步不离。”男孩安慰她。 黄晓曼显然很满意。她炫耀似的看看美奈子。 美奈子问:“你们也刚回来吗?” “是呀。屁股还没坐稳当,你就回来了。” 美奈子的心一颤。 她抬起头,男孩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摆弄着修长的手指,对她们说话似乎无动于衷。 美奈子目光斜视,床头柜的抽屉,那条被剪出十字缺口的短裤还在里边。 ********** 19:21。 s市,南城棚户区,滨河路。 破旧。脏乱。连路灯都没有。 临街的平房都改成了店铺,卖包子馄饨的,出租影碟的,修理家用电器的,理发的,看病的,五金的,算命的…… 街道狭窄,曹青把捷达停在了街口。和慕容雨川两人下了车,走进街里,好像穿越回了上世纪八十年代。 店铺已经陆陆续续打烊。行人很少。街道蜿蜿蜒蜒很长,仿佛蟒蛇幽深潮湿的消化道。 两个人按照资料员画出的地图,走着走着,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 第十六章 凶现 3、4 经过一个废弃的木料加工厂。在乌云的阴影下,影影绰绰的又出现了几幢平房。灌木似乎一下子增多,充塞了满眼。再往里走就是河道了。河水冰冷的腥气清晰的飘进鼻孔。 慕容雨川和曹青站在远处嘀咕了半天,终于确定了挨着河堤的一间青砖房。 房屋黑着灯。一侧窗户面对河水。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 慕容雨川和曹青来到门前,曹青举起手想敲门,却又停下。他看了看慕容雨川,做了个手势。两个人绕着房屋走了一圈。 整座房屋面积至少有八十平米。前后四扇窗,都挡着窗帘。窗帘后面没有光亮。不知道屋主人在不在家。 慕容雨川从兜里掏出两根铜丝,一头儿弯成钩儿。蹲到钥匙孔处,在曹青吃惊的表情中,开始漫不经心的鼓弄。他的技术并不高明,但是兴致很高。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其实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犯罪的潜意识。所以,当你半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老婆梦游走到厨房,正在往你早晨要喝的牛奶里倒毒鼠强。你千万不要觉得奇怪。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慕容雨川冲曹青得意的竖起拇指。 曹青慢慢拉开房门的同时,从腰间拽出手枪。 屋里一片昏暗。散发着一股霉味。好像某种看不见的沉重的东西堵塞了密闭的空间。让人窒息。 慕容雨川满不在乎的表情在黑暗中逐渐褪变成僵硬。 两人的心跳都在各自的胸腔里急剧加速。 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黑暗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直到它突然在你眼前展现本来面目。 黑暗中也许只不过沉睡着一个游手好闲的小流氓。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以酒壮胆打打闲架,乘坐拥挤的公交车摸摸女人的屁股,找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讹点儿零用钱。那样,慕容雨川和曹青会把今天晚上的经历当成周星驰式的喜剧。 也许,黑暗中的人在白日里深居简出,丝毫不能引起别人注意。只有到了晚上,他的眼中才会发散出异样的光芒。他不用点灯也能看的清楚,他的瞳孔正像猫一样,从两条竖线逐渐扩大,来适应黑暗。 他就像洞穴里的生物一样,隐藏在黑暗中守护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慢慢衰老,带进棺材。可是,某一天他霍然从黑暗中抬起头,眼珠由于惊讶而凸起,他直勾勾的注视着那两个闯入他禁地的人。 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是这两个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溜进他家的人不好,他们惊觉了他。 是他们不好。 是他们。 是他们。 慕容雨川和曹青慢慢的穿过客厅,向屋里摸索……经过厨房……厕所…… 没有一丝声息。 曹青握枪的手在不住哆嗦。 他从来没有单独执行过这样危险的任务。 他们将要面对的有可能是一个极度变态的魔鬼。 卧室房门紧闭。 黑暗中,两人对视了一眼。曹青深深吸一口气,“呼啦”一下推开门。 枪口直指混沌的黑暗。 两个人屏气凝神的站在门口,等待着潜伏在黑暗里的东西率先发动攻击。 依然安静。 他们像走进了一座坟墓。 慕容雨川和曹青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努力辨认着房间里的摆设。 没有类似人形的的东西。 慕容雨川伸手在墙上摸索到了一个开关,拨动,头顶“嘶嘶剌剌”一阵响声,日光灯管闪烁几下亮了。¥¥ 两个人瞬间被晃花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 腐烂褪色的地板上,横放着一个脏兮兮的沙发。上面沾满了污渍,有些污渍看上去依然粘稠,慕容雨川说不出来那是油脂还是经液。那股汗液和酸臭的气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一张圆桌,放着一个空方便面盒子,里面有半截吃剩的火腿肠。垃圾筐里有几个榨菜袋和长毛的果核。墙角方桌上有一台老式的电脑,居然还插着一根网线。 这地方还能上网让慕容雨川很诧异。 在电脑上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耶稣受难的画像。 画面中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眉头紧锁,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慕容雨川看了一眼曹青,他的眼睛也正在注视着那副画像。手枪紧紧的攥在掌中。 有了光亮,胆子随之大了起来。慕容雨川来到了厨房,看着水槽里堆着一摞脏碗脏盘子。地上黏得粘脚。冰箱里只剩下几根火腿肠,和一塑料袋苹果。 “慕容雨川,你过来。”曹青在屋里喊。 慕容雨川回到房间,曹青并不在房间里。他扭头才发现与房门同一面墙上,还有一扇小门。曹青就站在门里。 屋里光线昏暗,有一扇小窗对着河岸。飘散着一股檀香和其他东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墙上贴着一副更大的耶稣画像。在画像两边依次粘贴两列着小一些的耶稣画像。在对面墙上,床头上方,钉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慕容雨川仔细观察那些画像,发现耶稣的两只手以及脚掌上的伤口被用红笔涂得很夸张,显得伤口触目惊心。他的眼睛却被用黑颜色的笔涂死,好像屋主人不想让他看见什么似的。 慕容雨川掀开床垫,看见一摞杂志,他拿起几本翻翻,都是欧美和日本的原版色/情杂志,估计是从网上订购的。图片都是一些捆绑性疟的题材。慕容雨川见惯不怪。 杂志下面有一个梆硬的东西,慕容雨川拨开杂志,现出一把手枪。 慕容雨川从兜里掏出手套戴上,小心的把枪拿起来。卸下弹匣,里面还有三发子弹。 “这是什么型号的?”慕容雨川把枪递到曹青眼前。 “很像老式五四手枪,不过有的地方不太一样。” “有塑料袋吗?”慕容雨川问。 曹青摸了一阵,掏出了一个超市方便袋,慕容雨川把手枪放进去。 打开了衣橱,慕容雨川并没有看到更多的色/情杂志,或者武器,只有一小包粉末。慕容雨川放在鼻子前嗅嗅,麻古。 第十六章 凶现 5 拉开衣柜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两副手铐,绳子。还有各种样式的皮革束缚衣。慕容雨川拽出一件看看,跟a片里看见的大同小异。束缚衣的丁字裤上有一些干涸的水渍。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这家伙生活还真是蛮丰富啊。”慕容雨川嘟哝着。却不由得想起了美奈子,不知道她穿上这身衣服合不合适?不过慕容雨川可没想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收藏,这上面有多少淋病奈瑟氏球菌就不得而知了。 在那堆束缚衣、绳子下面,慕容雨川发现了几张报纸。他抽出来,是《c市日报》。2011年,8月17日版,头版头条报道了李淑珍被杀消息,配上案发地麦当劳餐厅的照片。接下来是8月19日版,8月20日版……一系列案情跟踪报道。一直到8月21日版,报道陈梦瑶在钟楼被发现。 慕容雨川把报纸递给了曹青,曹青看了一眼,呼吸立刻急促起来。 慕容雨川重新打量了一遍房间。然后,他跪在地毯上往床下张望,伸长胳膊从里面掏出一个10升装的纯净水瓶,里面的液体稍微泛黄。 肯定不是喝的。 慕容雨川拧开瓶盖,一股刺激性的化学气味立刻弥漫整间屋子。 “什么玩意儿?”曹青捂着鼻子问。 “次氯酸钠。也就是漂白剂。” 慕容雨川忽然站起身,走到曹青身旁,低头看着地毯,曹青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疑惑的看着他。 慕容雨川蹲下身,掀起地毯边缘,朝着另一端卷过去。 地毯下面是木制地板,黄色的油漆因为地毯覆盖,保持的仍然鲜艳。 慕容雨川和曹青几乎同时看见了地板上镶嵌的四个小铁环。铁环之间的距离足够一个人成大字形躺在里面。 慕容雨川的心头用力的一震。 他和曹青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急促的心跳彼此似乎都能够听见。 紧张。 还有兴奋。 唯一遗憾的是屋主人不知去了哪里。 或者,对两个人来说,是一种幸运。 慕容雨川耐心的检查地板和铁环。他用小刀从地板上撬起一小块,用面巾纸包好装进口袋里。然后,用面巾纸在地板上轻轻蹭几下,拿起来,对着灯光,可以看见被油脂浸透的渍斑。 有谁能想象到,在高度文明,楼宇林立,人头攒动的大都市里,竟会隐藏着这样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一个无助的生命曾经在这里挣扎。 在这里,她丧失了做人的一切尊严。丧失了自由。丧失了情感。丧失了思维。剩下的只有对无休止的折磨做出生理战栗的肉体。 她被当成了一只等待屠宰的羔羊,被当成了一只屈从命运的家畜。 现在那个生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躺在敛尸间冰冷的铁箱中。不久之后,就会化成一捧白灰。她的亲人或许在有生之年还包藏着悲恸。她的好友,追求过她的男生,与她相识的人,在各自的社交网络中划掉了一个名字,融入社会,继续生活。 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包括女孩曾经的欢乐,曾经的痛苦。 第十六章 凶现 6 慕容雨川抬起头,无意中看见曹青眼眶湿润。他没有觉得好笑,尽管他是一个冷酷的人,但至少,他曾经亲眼目睹这个少女在死亡边缘辗转抗争过……最终她选择了放弃…… 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这欲望超过了恐惧——他要惩罚那个家伙,把他送到刑场,让他得到应得的报应…… 他把手按在地板上,感受着那个无助的灵魂,心中默念——我会让你安息的,陈梦瑶。 擦——擦—— 这不经意传来的声息,即便很细微,在绝对安静中也听得真切。 慕容雨川悚然抬头,目光越过曹青,看他身后—— 恰好看见外屋门口有个黑影一闪即逝。 “有人……”慕容雨川忽的从地上跳起来,冲到屋外。 曹青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举枪跟在他后面。 昏暗的走廊里,一个身影正敏捷的跑向大门。 慕容雨川不顾一切的追赶。 跑出大门,那个黑影没有朝街道方向跑,而是朝着河道方向冲下去。 慕容雨川紧跟不放,很快便呼呼的喘起粗气,跑步本来就不是他的长项。他尽力甩开两条长腿,死死咬住前面那个背影。 曹青后来居上,跑着跑着,越过了慕容雨川。 沿着河岸还有一条不起眼的土路。勉强够一台轿车通过。 路很长。 一边是河水,一边是灌木丛。 凶手当然不会扛着一个大姑娘大摇大摆的经过市场回到家里。相对于犯罪,河岸这条路十分理想。 三个人沿着河岸,一字拉开,进行着耐力的较量。 曹青在警校里锻炼出来的体能发挥了优势,前面的人终于慢了下来,当曹青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意识到对方是一个小个子。 那人惊叫一声,脚下绊闩,把曹青一起拉倒在地。 曹青死死压住他,感觉下面的身体很柔软。 “不要杀我。要什么我给你什么。”那人哀求的声音很尖细。 曹青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女人,他懵了。随后跑上来的慕容雨川看到,也懵了。 女人从地上刚爬起来,一看见曹青端着手枪,立刻又瘫到地上,结结巴巴说:“求求你们,不,不要杀我,让,让,让我干什么都行,不要杀我。” 女人年纪并不大。长得虽然不丑,但是浓妆艳抹得像个妖精。 “我们是警察。”曹青说。 “警察?!”女人惊恐的神情变为了怀疑。她挨个打量起面前两人。 慕容雨川问:“你刚在那里干什么?” “哪里?”女人拍打身上的土,从地上站起。 “那亮的房间。” “我,我经常去那里呀。”女人说。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女人很假的一笑。“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们真是警察?” 第十六章 凶现 7 “什么关系也没有去他家干什么?” “我们……”女人眼珠子转悠转悠。“我们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慕容雨川上上下下打量她。 现在的社会是反语流行的社会,为人师表可以理解成误人子弟,知恩图报可以理解成反咬一口,救死扶伤可以理解成图财害命,普通就是不普通,哥儿们就是背后捅刀子的那个人。 “你在哪里工作?”慕容雨川问。 “明珠宾馆。”女人回答完,又补充一句。“做服务生啊。可不是干那个的。” “哦。”慕容雨川明白了。“那么,你经常去他家吗?” “我……”女人眼珠又开始转动。“偶尔吧,偶尔。” “那么,你最近有没有去过他家?” 女人没有回答,她眯缝起眼睛。“那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慕容雨川审视着她。 女人马上说:“我已经很久没跟他来往了。” “那你今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只是路过。想起来去看看。” “那你看见我们为什么要跑?” “我没想到他的房间里会突然出现两个大男人。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眨着古灵精怪的眼睛,想了想说:“我知道他在社会上混,可能得罪过人……刚才,我还以为你们是找他来报复呢,所以才跑。你们开始又没说你们是警察。” 她应对相当流利。 慕容雨川一面打量她,一面考虑她的话可不可信。 “他……”女人试探着问。“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啊?” “你说呢?”慕容雨川反问。 女人愣了愣。“我哪有知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 “是,是呀。”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一年多吧。”女人看了看表。“哎呀,都快九点了,我得回家了,不然,家里人会着急的。你知道,现在晚上很不安全。” “你叫什么?”慕容雨川问。 女人犹豫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 慕容雨川接过来一看。写着明珠宾馆的地址,上面还有电话号码。 “我叫柳娟。你去一打听就知道了。” 慕容雨川没说话。 柳娟忙说。“我不可能骗你们的,你们是警察。谁敢骗你们啊?” “那也是。站着别动。” 慕容雨川掏出手机飞快的给女人照了一张大头照。 “喂,你干什么?” 慕容雨川笑眯眯的说:“这样我们就相信你说的话了。” “真有你的……”女人气得鼓了鼓腮帮,没敢发作,“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们希望很快还会再见面。”慕容雨川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切。” 女人嘟嘟囔囔,说的是外地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人。她走了。 曹青站在慕容雨川身边,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消融在夜色中,禁不住问:“你觉得她有可能是帮凶吗?” “不知道。”慕容雨川老实回答。“看外表不太像敢做那种事情的人。谁知道?但是至少,我觉得她有很多话没说。” 慕容雨川摆弄着手里的名片。 真相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眼前。他的心中反而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第十六章 凶现 8 ********** 22:31。夜。 美奈子在床上来回翻了几个身,爬了起来,睡意全无。 昏暗的中,黄晓曼的身影模模糊糊,偶尔发出含糊的呢喃。 静谧的夜晚。 窗上悬挂的风铃轻轻轻轻的颤动……偶尔发出叮铃一声…… 她叹了口气,把两只脚伸进拖鞋里,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子。 走廊里安装的是声控灯,美奈子咳嗽一声,灯就亮了,很快又忽然熄灭,沉浸在更深的黑暗中。她犹犹豫豫的翻开手机盖,在电话本里找出那个名字,想了想,按了拨号键。 嘟——嘟—— “谁呀?”那头很快接听。 “乔凯君,不好意思打搅你了,你已经休息了吧?”美奈子觉得难为情。 “还没呢。我睡觉很晚。” 听他这么说,美奈子心里稍稍好过一些。 “这么晚打电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是,是有点儿事。”美奈子发现自己的嘴变笨了。 “你只管说吧。” “我,”美奈子看了看黑魆魆的楼梯口,迟躇了一下,“我发现……发现有人跟踪我。” “你说什么?”乔凯的语气陡然变了。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震惊。 “你被人跟踪,“话筒那头的声音重新镇静,语气却加重了。“不要着急,你把前后发生的经过讲给我听。” “好的。我昨天回寝室的时候,发现有人偷偷的进来过。而且,在……在我的衣服上绞出一个十字形的豁口。” “十字形豁口?” “嗯。” 话筒那头好半天没人说话。 “乔凯君?” “哦,我在,然后呢?” “今天晚上,我从食堂回宿舍时,天已经晚了,路过一个僻静的地方,我发现……”美奈子的声音开始颤抖。“有人跟踪我,我当时吓得逃跑,那个人在后面撵我……” 乔凯的声音也微微发颤。“他撵上你了?” “没有。”美奈子回答。“幸好碰上一个路过的男生。否则……”她开始啜泣,像一个无助的小动物。 乔凯接着问:“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没有,他撵我的时候,我不敢回头看。后来,他一看见出现了过路人,就藏起来了。” 乔凯发出一声叹息。 美奈子捂着嘴低声的啜泣着。 “你不要怕,美奈子,相信我,好吗?” “嗯,我相信你。” “我现在开车过去,陪你好吗?” “不,不用了,乔凯君,已经太晚了。”一股暖流注入美奈子心里。“我现在很安全,寝室里有室友,楼下还有值班老师。” “那好吧。不过你这段日子一定要小心了。不要独自一个人行动。” “嗯。知道了。” “手机随时带在身上,一旦发现情况,就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嗯。知道了。” 美奈子无比听话的回应着,尽管依然是孤单一人,依然是可怕的黑夜。她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如果她是一只迷路的小动物,现在她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嗨,你这么晚了不睡觉,给谁打电话呀?”黄晓曼从屋子里忽然冒出个脑袋,披头散发,好像《咒怨》里的女鬼。 美奈子吓得好悬把手机扔在她头上。“你吓死我了……” 黄晓曼揉着睡肿的眼皮,还能露出很“三八”的笑容。“你有男朋友了?” 美奈子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如果被话筒那头的乔凯听见,她能害羞的去上吊。 黄晓曼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心满意足的把脑袋缩了回去。不出三天,整个医大都能知道日本美少女有男朋友的事。 “睡个好觉,晚安。”乔凯最后说。 美奈子放下电话,老老实实上了床,居然就睡着了。而且没做噩梦。 在她熟睡的时候,慕容雨川和曹青正在s市通往c市的高速公路上。 第十七章 目击 1 第十七章目击。 8月23日,星期二,小雨转多云,10:07。 c市广播学院。教务室。 老师们都知趣的离开了。 崔博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胸前。满不在乎的瞅着慕容雨川和曹青。 慕容雨川一早晨给陆小棠打了几通电话,回答都是“用户已关机”。 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难道真的放弃案子,去遍尝美食了? 慕容雨川疑惑不解,曹青也丈二和尚。他实在有点儿看不明白慕容雨川这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办案方式。想想自己一个专业警校的优等生,居然跟着一个毫不靠谱的家伙到处瞎折腾,是不是有点儿犯傻? 十分钟以后,崔博家人聘请的华东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章军,满头大汗的赶到。 “上次就是他三言两语把人领走的。”曹青对这个四十岁的秃顶眼镜男很有成见。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慕容雨川倒显得不以为然。 章军坐在崔博身旁,双手用力按着桌面,摆出十足的斗牛架势。 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警察同志,我们只有十分钟时间把一切都解释的清清楚楚,我的委托人还要上课。” 曹青对谈判不太在行,慕容雨川只好暂时假冒警察。反正章军也不认识他。 慕容雨川学着陆小棠的口吻说道:“如果你的委托人不配合我们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再花十分钟了。” 章军没有针锋相对。他一言不发的先给慕容雨川和曹青相面,嘴角泛起一丝不屑。 慕容雨川可不打算跟他比脑筋急转弯,他单刀直入。“我们只想问他几个问题。如果他回答的够好。我们可以考虑免除对他涉嫌使用和携带毒品进行起诉。” “别胡扯了,”崔博说。“我一直都跟你们讲,那条裤子不是我的,寝室衣柜里那些“冰儿”也不是我的,有人故意陷害我。你知道校园里有多少人玩儿这个东西?” “崔博,我们现在可没有时间跟你谈论这个。要是你想的话,我们可以直接把材料递给检察院,你到时候可以在提审你时,跟他们去理论。” 崔博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那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章军咳嗽了一声,不满的瞅了瞅崔博,他早已经准备好对他私藏毒品一事进行辩护,但他的委托人却咬上了慕容雨川抛出的鱼钩。 慕容雨川说:“我想问的是关于李淑珍被杀和陈梦瑶被强奸的事……” 他的话显然让章军很震惊。崔博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和被害人陈梦瑶之间的瓜葛。 他开始研究慕容雨川的表情,想从中了解一些更多的东西。可是,慕容雨川板着脸,没有表情。 章军趴在委托人儿耳边,低声说:“你对他说的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 曹青耳朵很尖,他替崔博回答。“他是陈梦瑶被绑架以前,最后一个看见她的人。他还是她的男朋友。” 崔博好像被触到了神经,叫喊起来。“我告诉过你们,那不是我的裤子。别他妈的总来烦我!” 慕容雨川沉下脸,冷冷的盯着他。 沉默是一种聪明的谈判技巧。 第十七章 目击 2 狡猾的章军觉得气氛不对,马上对崔博说:“如果你真知道什么,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 崔博甩脸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哪头儿的?我刚才说过……” 章军摇摇头,一脸严肃。“孩子,你要明白,我一直在帮你。你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说,但之后你假如被起诉,那就必须在看守所里把真相告诉检察官。” 看章军的口气已经明显站在警方这一边了。慕容雨川和曹青知道,他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万块钱,冒风险为一个杀人嫌疑犯辩护。 崔博生气的看着他的律师。“你是我爸妈花钱请的辩护律师!!!” “但首先,得看是什么事情。”章军反唇相讥。“我听说了,那两个女人遭到了残忍的虐杀。一旦你因为一级谋杀罪被起诉,跟你兜里揣了几包违禁药可不是一个概念。我的小朋友,如果你真的在这方面出了问题,建议你的父母给你另请一位律师。” 听到对方这样说,崔博立刻气焰全无。他心虚的瞅了瞅慕容雨川和曹青,嗫嚅着说:“当时我的确在图书馆看见她了。” 曹青立刻问。“她离开图书馆时,你有没有跟踪她?” “是的,我从图书馆追到校园里。是我撵她……”崔博恨恨道,“你们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吗?” “然后呢?”慕容雨川问。 崔博犹豫了一下。“我想跟她说话……可是,她却不想搭理我。” 慕容雨川点头。能想象得到,陈梦瑶看见崔博就像看见了瘟神,躲之唯恐不及。 “不管怎样,我们说了几句,发生了一点儿小小的争执。大概是想约定一个下次见面的时间。” “然后呢?”慕容雨川问。 “不等我说完她就走了。她夹着一大堆书本。她说,她之后会跟我见面。然后,就离开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有谁跟踪她?任何可疑的人?” “没有。”崔博回答。“她独自一人。如果当时有人跟踪她,我能发现。她是我的女孩儿,我当然得时时刻刻看着她。” 慕容雨川瞧着他,又问:“也许不一定是陌生人。不一定是那种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社会人员。譬如说,你们分手之后,她也许和别人约会了……” 崔博用鼻子不屑的喷了一下。“她不会同任何人交往的。她一直爱的只有我。” “那你有没有在校园里发现可疑的车辆?比如说,家用小轿车一类的。” 崔博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什么都没看见。” 曹青插嘴问道:“你们遇见时,是你提出来,想约她之后再见面的,对不对?” 崔博回答:“是她约我。她提出来要在那栋废砖楼十点钟见面的。” “十点钟的时候,她没有出现是吗?”曹青跟着问。 “没有,”崔博回答。“我在那栋废楼周围转悠了很长时间,我当时腻烦透了。后来,我去找她,去她宿舍找她,她也不在。” 第十七章 目击 3 慕容雨川问:“她的室友王莎莎当时在宿舍吗?” “那个小婊子?”崔博又嗤了一声。“她不在,大概去校外站街了。这种女人没了男人不行……” 在这种男人眼里,所有的女人都是妓女,这种人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凶手,但至少,在他心里想的跟凶手相差无几。 曹青脸色涨红,忍不住想要跳起来扇这小王八蛋两个耳光。 慕容雨川神色平静的继续问说:“你的意思是说,陈梦瑶没有赴约,也没有在寝室。” 崔博点点头。 “那你之后做什么了?” “回我的宿舍,上床睡觉呗。” 慕容雨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把自己知道的都讲出来呢?” “我都讲了呀。”崔博耸耸肩。 慕容雨川冷冷一笑。“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宁愿啃窝头,穿囚服,也不想花五分钟来说几句实话。既然如此,我们就到此结束吧,有机会的话,三年之后,等你出来了,我们再聊。” 慕容雨川说完就站起身要走。 “等一下……”崔博凝视着慕容雨川,似乎要伸手拉他。他显然被恐吓住了,他委屈的说:“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呀。” “不,你没有。”慕容雨川说。“你把最关键的部分省略了。” 崔博转动着眼珠。“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慕容雨川俯下身,对视他的目光。“你给我听清楚,混蛋。只要我一走出这间屋子,我他妈的就准备好一切手段,往死里咬住你,直到把你送到法庭上为止。到那时候,就算你请来全国最好的律师,我也想尽办法把你送进去啃窝头。我向你保证,你这个傻叉!” 崔博的目光哆嗦了一下,他转头看章军。 章军伏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什么。崔博脸色惨白了。尽管慕容雨川不太喜欢这个唯利是图的律师,但至少,他的话起作用了。 崔博说:“我一直跟着她出了图书馆。” “嗯。”慕容雨川重新坐下。 “就像你说的,她是跟一个男的见面了。”崔博很不自在的摆弄着手指。“我想撵上他们,但是他们走得很快。” “很快是多快?”慕容雨川问。“她跟着那个男人走吗?” “不是,”崔博嗫嚅着。“那个男人用胳膊挟着她。” 慕容雨川大吃一惊,他装作镇定,说:“你一点儿都不觉得这很可疑吗?你的女朋友被一个男人挟走了?” 崔博垂下头。“我是一个傻逼,行了吧?我让她把我都弄疯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她不打算跟你再见面,”慕容雨川说,“所以你跟踪她。”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 “然后,你亲眼看见那个男人把陈梦瑶挟持了?” “是。” “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崔博动了动嘴唇,头低下。 曹青这时插嘴。“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比我高点儿,我感觉。”崔博说。“但是我没看清他的长相。他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第十七章 目击 4 “多大年纪呢?你觉得。”慕容雨川问。 “这我可说不好,总之不是年纪很大的人,他走路很快,手里还挟着一个人。对了,他穿着深黑色的衣服,从上到下都是黑色的。事实上,在夜晚看不太清楚,因为瑶瑶穿的是白色的上衣,通过对比我才能辨认出来那男人穿的衣服。” “然后你跟踪他们了?” 崔博摇摇头。 慕容雨川咯咯的咬牙。“你知不知道,陈梦瑶现在已经死了?” 崔博的眼睛盯着桌子下面。“我知道。” 慕容雨川打开文件夹,拿出那亮的照片放在崔博面前“是这个人吗?” 崔博瞟了一眼。“不太像。” “你他妈的给我仔细看看!!”慕容雨川大吼一声,把身旁的曹青都吓了一跳。 崔博勉强把脖子伸过来。鼻子几乎贴在了照片上。 “我也不确定。”他好半天才说。“当时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鼻子离照片远了一点儿,把照片里的人从头到脚看了半天。“那个人可能比我高,差不多就是这个体形。可是,当时……当时,我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我在看陈梦瑶。” ********** 12:34。 慕容雨川和曹青在去s市的路上,接到了唐健的电话。他已经派便衣把那亮的住所监视起来。但是,嫌疑人一直没有出现。 “是不是他听到风声逃了?”曹青说。 “应该不会吧?”慕容雨川回答的时候并没有底气。 “按我的意思,昨天晚上应该把那女的带回警局。说不定,就是她给凶手通风报信。” “把她带回警局说不定反而打草惊蛇,我昨天已经跟唐健打了招呼,把那女人的手机卫星定位了。不管她到哪里,给谁打电话,我们都能够了如指掌。” “原来你还留了一手。”曹青对慕容雨川有点儿刮目相看。 “放长线钓大鱼。”慕容雨川说。“我倒是盼望她就是帮凶。只怕她不是。” 古代的俚语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现在也差不多。 只要你有钱,那些酒店的小姐可以比你的女朋友更体贴。你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只要谈妥价格,她们就会满足你,哪怕是那些变态的玩意儿,哪怕你是个杀人犯,只要你不杀她就行。 慕容雨川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幕。 那个叫柳娟的女子到底知道多少秘密? 任何迷局都会有局眼。通过她能否让这盘死局峰回路转呢? 慕容雨川一看见明珠酒店的门面,立刻想起《国产凌凌漆》里那座丽晶大宾馆。如果把门口那几片装饰用的胶合板去掉,就是一座标准的危房。 “真是气派。”慕容雨川感慨。 前台小姐相当热情,问两位要订什么房间。 曹青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不知找哪一位?”前台小姐隐约浮现出暗示的微笑。 “柳娟是在这儿上班吧?” 第十七章 目击 5 小姐笑容更明显。“她在这里不叫这个名字,都称呼她奶油布丁。” “布丁?那不是吃的?”曹青脱口说出,还没弄明白。 “是呀,布丁是吃的。”小姐吃吃的笑。 “那么现在能不能把她找来呢?”慕容雨川说。 “你们两个……”小姐略显好奇。“都要找她?” “哦。”慕容雨川知道她想歪了,将错就错的笑笑。 小姐抄起了电话,用腻歪歪的嗓音说了几句。然后,让慕容雨川和曹青稍候。 奶油布丁,或者说柳娟,打扮的比昨天晚上更加妖娆。夸张的假睫毛,大眼妆,让你误以为她是混血。她甜甜的笑容,一旦认出面前的两位客人就是昨天晚上那两名警察时,立刻僵硬了。 “我们又见面了,柳……哦,布丁小姐。”慕容雨川微笑着说。 “你们找我又有什么事?”布丁面带不安。 “今天你有时间吧?” “我……其实,我……” 慕容雨川凑到她耳边。“你的客人很多吗?” “哪,哪有什么客人呀?”布丁假笑道。 “那我们就有时间好好谈谈了,是不是?” “昨天不是都说完了?” “也许今天你又想起了很多呢?” 慕容雨川的眼神让布丁有些慌乱。 “布丁,你干什么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飘来。 布丁的眼睛落在慕容雨川和曹青身后。“coco姐——” 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女人快速走过来,打量了慕容雨川和曹青两眼,转向布丁。“你的客人?” “他们……”布丁面露难色。 “我们是警察。”曹青说。 “警察?”叫coco姐的女人霍然转过身来。 她没画任何妆,五官清秀,体态略显瘦弱,乍一看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眉宇之间的老练与漠然又让人感觉她有三十岁了。 “不知道警察同志到我们这家小店有何贵干呢?”coco姐面无表情的问。 “办案需要,我们想问柳娟小姐几个问题。”曹青老老实实回答。 “既然办案,请问有没有搜查证件?” “我们不是来搜查的,所以没有。我们只是做一下普通的询问。” “哦,原来是普普通通的询问,”coco姐点下头。“也就是说,我们也有权利不回答,是么?” “这个……”曹青被戳中了要害。事实上,他与慕容雨川这次行动根本没有得到局里的批准。 慕容雨川咳嗽一声。“这个不太好吧……” coco姐把目光对准了他。 “这关系到一起刑事案件,”慕容雨川决定吐露一点事情,吓一吓她。“你们这位布丁小姐多少涉及在内。” 布丁的脸色立刻苍白。 第十七章 目击 6 coco姐随即问:“那涉及了有多少呢?她抢劫了?” “没有。” 不等慕容雨川继续说,coco姐连珠炮似的问下去。“她杀人了?” “没有。” “她贩毒了?” “没有。” “她拐卖儿童了?” “没有。” “她制造假币了?走私军火?盗窃了?纵火了?投毒了……” 慕容雨川根本没有时间完整的说话,原本脑子里的思路让这个舌尖嘴利的女人搅得一塌糊涂。 “喂,你还让不让我说话?”慕容雨川终于忍不住爆发。 coco姐愣怔了一下,恢复了平静。“你想问什么都可以,请把你的证件拿出来吧。” 她把手摊到慕容雨川眼前。 靠,这丫头不会这么狠吧?慕容雨川吞咽一口唾沫。“我只是问一个问题就走,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coco姐莞尔一笑,凑到慕容雨川跟前低声说:“小帅哥,你扮警察可不太像喔。” 慕容雨川一下就傻了。 coco姐脸色一沉。“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但是,以为我这儿好欺负,可就长错眼珠子了。” “我们的确有重要事。并不是想来打搅你们。”慕容雨川说。 coco姐冷笑。“不要拿警察压我,即便你们真的是警察,也管不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我跟派出所的所长,区公安局局长都很熟。就算想把我的姐妹带走,也得他们说了算。像你们这号骗吃骗喝的混混,姐可见的多了。如果你们想来硬的也成,我一个电话,可以给你们找几个陪练。你看怎么样?” “我们还是先走吧。”曹青拉了拉慕容雨川胳膊。 慕容雨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折了这么大面子。强龙难压地头蛇,这跟头是栽定了。 布丁一见有人撑腰,胆气也壮起来。仰着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coco姐冲慕容雨川点下头,意思是说,可以滚蛋了。 慕容雨川偏偏拿这个瘦几吧啦的女人毫无办法。 他忽的拉开衣服,曹青吓了一跳,还以为慕容雨川要施暴。 coco姐脸色也变了变。 男人要是君子的话,他会对女性体贴的无微不至,又是三八妇女节,又是女士优先,万一把他激怒到失去了理智,那他就是个畜生。男人对女人发怒,是先扇耳光还是先揪头发,取决于个人习惯。 慕容雨川一把从兜里掏出个东西,不是硫酸,也不是汽油,也没摔到coco姐脸上。他一步迈到布丁面前,把那东西几乎贴在她的鼻子上。 布丁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是一张照片。 “你人不认识一个叫迟菲菲的人?”慕容雨川问。 布丁摇摇头。 “那么,”慕容雨川把照片对准布丁眼睛。“你跟那亮在一起时,有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来找他?” 布丁端详了一下照片。摇摇头。 “你仔细想想,长相近似也可以,或者,那亮有没有提到过一个姓迟的女人?” 摇头。 慕容雨川盯着她的眼睛,似乎不相信她。 第十七章 目击 7 “喂,你有完没完?”coco姐挡在了布丁身前。“你把我的女孩吓到了。” “吓到算什么?”慕容雨川抽动嘴角。“有人死了,年纪比你还小,她的牙齿被人扒光。被人用钉子钉在了木板上。你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吗?” 慕容雨川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一颗子弹从这里射进去,砰,把她的后脑勺掀开一个大洞……” “你不要说了。”布丁捂住了耳朵。 “炸碎的脑浆沾满了墙壁,到处都是。她的父亲看见女儿的尸体时,当时就昏倒了。” coco姐仍然镇定,可是眼神中隐藏着惊骇。“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现在就是要他妈的把那个王八蛋抓住。否则,下一个受害者有可能就是你。” “你,你敢威胁我?”coco姐瞪起眼睛。 慕容雨川气呼呼的一甩袖子走出宾馆。 身后传来coco姐冷冰冰声音。“她死与不死管我们什么事?这个世界哪天不死人啊?” ********** 慕容雨川和曹青在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局呆了整整一下午。 跟踪仪器显示,布丁一下午都没离开过明珠宾馆。给一个人发过短息,接过两个电话。短信内容是,约对方星期天一起去悦城广场购物。两通电话分别来自不同地方,一个是西城区地税局的座机。另外一个是手机号。经过查询,手机是一个叫李某的私营业主打来的。想晚上带布丁出去吃饭。 慕容雨川有些泄气。难道她真的跟凶手没有任何瓜葛,只是普通的金钱和肉体的关系? 还是她异常警觉呢? 如果今天不是因为那个叫coco的皮条客半路杀出,他很可能已经弄得水落石出了。那个混账丫头。年纪轻轻就拉皮条。还自鸣得意,装什么大姐大。慕容雨川越想越生气。 “要不这样吧,”唐健说。“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我这边一发现什么情况就通知你们。” 也只好如此。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慕容雨川只想回去好好吃上一顿,玩一通游戏,顺便拜读一下小苍老师的新作,再痛痛快快睡上一觉。 去他妈的,反正凶手杀的都是女人,轮也轮不到他头上。 ********** 第十七章 目击 8 ********** 16:15。 慕容雨川回到学校,赶上了今天最后一堂实验课。 这一周多他旷了多少节课连自己也记不清了,看来得和陈老头搞好关系,否则,能不能拿到学位都两说着。 周志鹏问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慕容雨川哼哼哈哈应付着,周志鹏又说,自己和濑户美奈子的关系发展得如何如何。慕容雨川一笑。 一抬头恰好看见走廊里经过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也看见了慕容雨川,冲他摆手打招呼。 也许在乔凯心里,对慕容雨川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很大转变。可是,慕容雨川一看见他,心里就觉得别扭。假如没有红颜祸水美奈子出现,他和乔凯说不定能成为朋友。现在,慕容雨川时常在梦里捅他几刀。 一下课,美奈子果然不出所料,一头钻进隔壁的实验室里,不知道跟乔凯说什么悄悄话,反正两个人谈的很热烈。乔凯还伸出手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真他妈虚伪,慕容雨川好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被点燃了。却又不知道应该恨谁。 看着美奈子和乔凯两人温情融融,他又不禁鄙视自己。倘若美奈子选择的是自己而不是乔凯,他真的能对她负责吗?倘若美奈子得知,自己喜欢她的原因是因为她长得像一个av女优,她会怎么看自己? 论长相乔凯比不上他,论才干乔凯稍逊一筹,论富有乔凯差的更多。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看重这些。美奈子所看重的恰恰就是慕容雨川永远也比不上乔凯的地方,他不能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集中到一个女人身上,他更不能带给心爱的人一个安全的庇护。 慕容雨川慢没精打采的走进食堂,要了一盘溜肉段,一盘辣子鸡,一盘梅菜扣肉,一盘四喜丸子……他点的全是荤菜,他想把自己撑死。 要是有酒就好了。 忽然间,他想起了陆小棠,不知道这个疯丫头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想想那天晚上,他有些意犹未尽。居然是陆小棠的初夜。居然给了他。好像是梦,一点都不真实。 一个人走进食堂,尽管体态娇小,慕容雨川还是立刻就发现了她。不是靠眼睛,而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他甚至讨厌这种感觉。讨厌他自己。讨厌他开始变得不像他自己。 他没想到美奈子居然走到他桌前,跟他打招呼。他没有准备,不住挠头发,还口吃。 “慕容学长,”美奈子瞅着桌子吃惊的问。“这些都是你吃的?” “这些东西多吗?” “我只看见过相扑吃这么多。” “啊,这个啊……要不一起吃吧。”慕容雨川说的是真心话。 “不用了,谢谢你。我担心发胖。” 美奈子客气得就像两个人刚刚认识。她似乎已经不再记恨慕容雨川。可是,慕容雨川宁愿她一直恨着自己。至少那说明,她心里还在乎你。 第十七章 目击 9 美奈子要了一碗米饭,一小盘凉菜,还是素的。坐在靠墙角的一张桌上。米饭吃了三分之一,凉菜吃了三分之一。这些东西她慢条斯理吃了半个小时。 慕容雨川偷偷瞟她,心中惊奇她那f·cup的身材是怎么长出来的? 他等着美奈子慢吞吞的吃完,也跟着离开座位。这时看见美奈子站在食堂门口踌躇。 “怎么了?”慕容雨川经过她身边时问。 “我,我的拎包落在实验室了。” “你现在要去拿吗?大概已经锁门了,明天再去拿吧。” “我的护照还在里面,”美奈子焦急的说。“万一丢了,补办很麻烦的。” 慕容雨川看看天色已经开始黑了。“要不我陪你去吧。” 美奈子犹豫了一下。“谢谢你,学长。乔凯君可能还没走,我可以让他来。” 美奈子说着掏出手机,熟练的拨通乔凯的号码。 慕容雨川自讨没趣,悻悻的走开。听见背后美奈子说:“怎么,你已经离开学校了……哦,没事,那你早点回去吧,晚安。”虽然失落,她的声音依然温柔。 慕容雨川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学长……”美奈子果然招呼他了。 “怎么了?”慕容雨川停下脚步,侧过身。 “我……”美奈子声音怯怯的,有些难为情。 慕容雨川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一直都渴望能有这个机会和心仪的女孩并肩而行。 可是,当他开口说话时,却与他心里想的完全不同,“你打电话给乔凯了吧,他很快就来吧……那我先走了,再见。” 慕容雨川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把美奈子丢在原地发愣。 他感到了一种异样的快感。如果你不能够得到一个人,那就狠狠的伤害他(她)吧。 慕容雨川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甚至隐约的盼望那个残杀女人的恶魔,就潜伏在美奈子经过的路上。好像她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理应遭受这样的惩罚。 走了很远,慕容雨川渐渐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再看,美奈子已经不再那里。 如果她回宿舍的话,应该和慕容雨川同路。 她没回宿舍,而是去实验室取包了…… 四周的路灯毫无征兆的亮起,欢迎夜晚降临。 白惨惨的灯光反衬着黑暗更黑。慕容雨川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噤。 第十八章 凶袭 1 第十八章凶袭。 美奈子走着走着,忽然就后悔了。 实验楼在医学院最深、最僻静的地方。 楼里保存着全省做工最精致的人体标本,从胎儿到老人,从头骨到肝脏,分门别类,一应俱全。这些标本的来源很广泛,绝大部分是遗体捐赠的志愿者,包括自然死亡,交通肇事死亡,疾病死亡,犯罪被害人等等,还有一少部分是没有家属认领的死刑犯。可以这样说,每一具尸体都是一个故事,它们生前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喜怒哀乐、人生体验,而最后的最后,一并殊途同归,选择缄默…… 对于那些从身边匆匆经过的人们,它们又会以一种怎样的眼光来看待? 是羡慕?感慨?怅然?抑或平淡…… 一阵凉风从腿间穿过,颇有含义的抓搔一下。美奈子的汗毛立刻站起来。 继续走,前面依然是黑暗,往回走,后面也是一团黑暗。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慕容雨川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没有美奈子的身影。 偶尔有散步的情侣躲在树丛里、阴影中,呢喃低语着。那个孤零零的娇小的身影却好像凭空消失了。 慕容雨川想,美奈子不可能走这么快。难道他们走岔路了? 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心口突突的狂跳不止…… 这种紧张没有逻辑。 是直觉。 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想用陷阱捕获一只成年的狼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它们总能预知潜藏的危险。 那亮一直没有回家。 他不在家,就一定在其它地方。 他是一个妖魔,突然间化为无形。他的恶意还在…… 在深夜的混沌中。 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 “擦——擦——” 是什么声音?美奈子警觉的竖起耳朵。 夜风很轻。四周的树叶微微摇曳,几乎不发出声音。 “擦——擦——” 她脑海中一道闪念—— 那是鞋底摩擦砂石的声音。 声音断断续续,蹑手蹑脚,仿佛很害羞似的,不想让人察觉。 美奈子猛然回头。 一棵灌木后面,一个蜷曲的身影好像一只猿猴。它哆嗦了一下,好像被美奈子吓到了。 忽然,它从灌木后站了起来—— 两只胳膊。两条腿。一个不大的头。黑暗笼罩着它的脸。他是一个人。 美奈子这下看清了,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那个人迈开双腿从后面撵来…… ********** 慕容雨川朝着实验楼方向走。他尽量选择有灯光的路,他猜测,美奈子也会从这里走。 他掏出手机想给美奈子打一个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口袋。也许他的担心纯属多余,也许最好的做法是站在远处看着她,这样既放心,又不至于丢面子。 在实验楼和主教学楼群之间有一段相对空旷的荒地。实验楼前身是c市中心医院的分院。中心医院与医大附属医院合并之后,这座孤立的楼房被医大用作教学实验。 据说,医大正在争取省里拨款,准备在未来五年进行扩建,打造成全国知名甚至亚洲知名的现代化医学研究机构。眼下这里还是大片的荒地,除了树,还是树。还有几座怪模怪样的汉白玉雕塑,夜里看去,好像摞起的一堆堆骨头。 空气忽然轻微一颤…… 在寂静的夜晚,声音可以传播很远。慕容雨川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叫喊。 他一怔。旋即朝左边树林方向跑去。 ********** 第十八章 凶袭 2 * * * * * * * * * * “呼——呼——呼——” 美奈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蹲在一棵树后。或者说蹲在一棵树前。她已经分辨不清东南西北。 那个人在哪里,距离她多远,她都不知道。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乔凯的号码。“乔凯君,你快来救我。” 她颤抖的声音吓到了电话那头的乔凯,乔凯忙问:“你出什么事了?” “有人……”美奈子哆哆嗦嗦的说。“有人在追我。” “你现在哪里?” “在……我不知道。”美奈子捂着嘴,怕黑暗中搜寻她的那个人觉察。“好像在……学校后面那片荒地。” “你怎么去了那个地方?”乔凯焦急中带着责备。他赶忙又说:“我正好在医大附近饭店吃饭。现在就能赶过去。可是,我到哪里去找你呢?” 美奈子回答不上来,她的大脑已经停转了。 她的命运现在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不管是想救她的,还是想杀死她的。 “你那里离实验楼不远吧?”乔凯说。 “嗯,我能看见。” “往那个方向跑,我现在就去那里。” 乔凯那边撂了电话,与此同时,美奈子身旁的树丛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 * * * * * * * * * 慕容雨川突然看见夜色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种移动和风吹树枝是不一样的。 那个黑影弓着身躯。 慕容雨川辨认不出那是不是美奈子,或者是另外一个人。 那种不安的感觉突然强烈。 他朝那个黑影奔去。 *************** 美奈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身子蜷缩成一团。难以控制的哆嗦着。 那个黑色的身影慢慢的靠近。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她感觉下身潮湿,一股温热的水流从瘫软的体内溢出…… “擦——擦——擦——” 黑影走得有条不紊。 美奈子闭上了眼睛。那股阴冷的腥气已经飘进了她的鼻孔。她连挣扎的勇气都丧失了。 地面微微颤动。皮鞋摩擦着沙砾。衣襟微微摆动。 “擦——擦——擦——” 声音就在耳边。美奈子想睁开眼睛看看那张脸。 “擦——擦——擦——” 就在她以为会有一双冰冷的手伸过来抓住她时,那个声音偏偏又走远了。 他并没有发现她。无论多狡猾的人也会犯愚蠢的错误。 美奈子刚刚松一口气,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痒。 不要。 不要。 不要。 “啊嘁”。她打了个喷嚏。 她睁开眼睛的同时,那个人也霍然转身—— 黑色的衣服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口罩。 在压低的帽檐和口罩之间,射出两道凶狠的目光。 那两道目光让美奈子彻底崩溃。 贪欲。 残忍。 冷酷。 嗜血。 美奈子在那一瞬间就预感到了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 * * * * * * * * * 慕容雨川发疯般的狂奔,穿过黑暗,他的眼睛要喷出火来。他奔跑,不顾一切的奔跑。 * * * * * * * * * * 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美奈子。黑暗中发出一种“窃窃窃”的声音,他隐藏在口罩后面的嘴在笑。 他走过来,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不仅仅是生理上某个部位坚硬了,在他幽暗的心渊,也有什么东西霍然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 第几只了,一,二,三…… 嘻嘻,第三只。 就在他伸手将要碰到瑟瑟发抖的美奈子时,突然僵在半空。 帽檐与口罩之间的眼神在一瞬间现出惊诧。 随即他放弃了猎物,掉头跑进树丛里。 * * * * * * * * * * 第十八章 凶袭 3 ********** 慕容雨川跑着跑着,忽然看见远处树丛中,窜出一条黑影,迅速移动…… 他也在跑。他似乎发现了自己。但他肯定不是美奈子。 这个地方除了美奈子,另外一个人是谁? 慕容雨川心口狂跳,肾上腺素急剧升高。那就是嫌疑犯吗? 终于找到你了。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那个人奔跑十分矫捷。慕容雨川追了他一段,但和他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大。慕容雨川开始后悔,自己平时为什么那么讨厌体育锻炼。 他尽管不知道美奈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但如果能跟住这个人,美奈子岂非也安全了? ********** 眼前发生的事令美奈子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原本追自己的人居然转身跑了,而且越跑越远。 美奈子呆怔了一会儿,脑筋开始恢复运转。对了,不是约好去实验楼找乔凯君吗? 这样想,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实验楼跑去。 只要能找到乔凯君,她就安全了。乔凯一定在那里等着她。 ********** 两个人在树丛中兜起圈子。 慕容雨川从上小学到大学,没有一节体育课像现在这么卖力过。他不想放弃,多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不计后果的追赶……坚持,坚持,坚持…… 眼前冒出了一座巨大的灰影。 那是实验楼。 实验楼的大门居然敞开着。 那个人慌不择路,一头钻进楼里。 慕容雨川犹豫了一下,也追了进去。 ********** 美奈子跑跑停停,气喘吁吁,终于,看见了实验楼。 大门没锁。 她没多想就跑进楼道里。 她原本最怕黑暗,在法医室那天晚上的恐怖经历,依然没有消退。但是现在,有了乔凯存在就不一样了。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给了她无比的勇气。 ********** 黑暗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爆裂。 慕容雨川觅着声响的方向,追进通往右侧一条走廊。在走廊尽端,一扇破裂的窗子敞开着,犬牙交错的碎玻璃片反射着幽幽的夜光。 慕容雨川看着打破的窗子,不由得发呆。 窗外是一片废厂区。 各种生锈的机床零件、倾倒的房屋,被夜色笼罩上模糊的轮廓,影影憧憧的静谧在那里…… 真够狡猾的。慕容雨川叹息。 这时,周围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引起了他的注意。嗅觉器官剥离了化学品浓重的刺激味道之后,嗅到了隐藏深处的腐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两旁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尸体。这里是尸体储藏间,里面的或挂或卧的尸体就像商场里的塑料模特,琳琅满目。 他并不害怕这些尸体。 可如果, 在尸体安息的地方忽然听见脚步声,就不一样了…… 匆匆的脚步声陡然响起,在走廊里回荡…… 慕容雨川的心脏一下子就缩紧了,他看不见那脚步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在靠近自己吗? 在法医室那晚,就是这样的脚步声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本能的想从窗户跳出去。 但那并不是一个理性的选择。凶手有可能还没跑远。他正等在黑暗之中,咬牙切齿的窥视着那个让他今晚空手而归的人。 第十八章 凶袭 4 慕容雨川进退维谷的站在原地。 那脚步声并没有停止,凌乱而焦急。而且似乎正在远离自己。 他猛然间意识到,那是美奈子。 她来这里干什么? 来拿走她的拎包吗? 可是,那脚步声里分明透着惊惶。莫非刚才那个嫌疑人确是在追赶美奈子? 不知死活的傻丫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慕容雨川看着窗外。也许,那里有一双眼睛正在邪恶的注视他。 那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他可以在公共卫生间里耐心的等待他的猎物送上门来,有条不紊的强奸她,然后切割她。他可以在人流如织的商场顶楼,慢条斯理的把猎物钉在木桩上,然后费力的挂在钟摆上,在警察赶到之前离开…… 慕容雨川刚才的兴奋已经熄灭,当他冷静下来,恐惧随之苏醒,那个人随时都可能回来。 美奈子并不是安全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是安全的。 该死。 他听着美奈子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想着那天晚上似曾相识的情景,当时他逃了,把那个依靠他的女孩儿丢在了绝望中。 命运就是一个玩笑。 一个不厌其烦的玩笑。 人生的悲剧往往不是天灾人祸,而是在相同的地方再一次跌倒。 在一次次的跌倒中,你丧失了勇气,你选择放弃。 你人生的悲剧从此注定。 慕容雨川咬紧牙关,他迈出的脚不住发抖,仿佛两旁的房间里随时可能探出一只手臂,攥住他的脚腕,把他拖进屋中。 那天的恐惧。 那天的彷徨。 那天的痛苦。 他的心在被一只手揉捏。 *************** 美奈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乔凯约定在实验楼见面,可是并没有告诉她上楼。她完全可以在门口等待。 我好笨,她气得锤自己的头。 那个追撵自己的人去了哪里?他还在寻找自己吗? 乔凯就要来了,他能不能赶在那个人之前找到自己? ”擦——擦——擦——“ 脚步声毫无征兆的再次响起,就在下面的楼梯上。 美奈子立刻腿软了。 她这次还会像刚才那么幸运的逃脱吗? 还是说,那个人刚才是故意放她走的。就像猫捉老鼠,捉捉放放,放放捉捉,直到老鼠彻底丧失了反抗,直到猫玩够了,它才开始享用他的美餐。 他那样做,是不是认定她根本逃脱不出自己的掌心? 美奈子踉踉跄跄的往楼上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跑到哪里,她只是不要像李淑珍那样,不要像陈梦瑶那样。 不要。 不要。 谁来救救我? 乔凯君,你在哪里? 一道手电光冷不防在美奈子头顶一闪。 美奈子抬手遮住眼睛。 一只手忽然抓住她,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一个人抱在怀里。 第十八章 凶袭 5 美奈子刚想挣扎,那个人说:“是我。” 听到那个声音,美奈子顿时软在他怀里。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我赶到时你不在,楼门开着,我还以为你被凶手抓住了呢。我就赶紧冲上来。” 美奈子顾不上别的,把头埋在乔凯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她很委屈。需要安慰。 乔凯的声音也温柔下来。“别怕,有我在。什么都别怕。” 这句话正是美奈子最想听的。 与此同时,楼下的脚步声骤然急促。 像是在飞奔。 那个人已经疯了。 他平静时已经做出那种事来,如果他疯了呢? 乔凯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他一把将美奈子拉在身后。“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只管往楼下跑。跑到有人的地方。” “那你呢?”美奈子惊惶的问。 “你不用管我。”乔凯平静的说。 他的目光注视的楼梯。等待着那个冲上来的魔鬼。 “我不走。”美奈子站在他身后,轻声说。 乔凯霍然回头,紧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惊讶,哀伤,和许多其它的东西。 “我要和乔凯君一起走。”美奈子露出温柔的微笑。 乔凯没有再说什么。 人生里真珍贵的是什么? 有时可以是金钱,几世几代都挥霍不尽。 有时可以是权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有时可以是才华,流芳千古,世代敬仰。 有时可以是一句话,一个温暖的眼神,值得你用尽一生的时光来玩味。 乔凯转回身,异常平静的看着冲上来的黑影。 无论今晚的结局如何,他应该感到满足。 那条黑影的身材并不比乔凯矮小,他直接扑向乔凯。 黑暗中看不清楚他手里拿没拿凶器。 乔凯一侧身。黑影的反应似乎慢了一点儿。乔凯的手电棒对准他按动开关。 一束强光照在黑影的眼睛上。 黑影“啊”了一声,后退,乔凯跟着挥起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他扑上去压住黑影,打开手电,照他的脸。 真相就在眼前。 他忽然愣住了。 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也同时看清了乔凯,大声叫唤。“你还不快从我身上下来!” 乔凯犹豫了一下,放开慕容雨川。 第十八章 凶袭 6 慕容雨川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看见美奈子安然无恙的站在旁边,冲她笑了一下。 美奈子立刻躲到了乔凯身后。 慕容雨川走到楼梯口,打开走廊的壁灯,回头看见,乔凯和美奈子两人都目不转睛的注视自己。神情异样。 “你们怎么这样看我?” “你……你,”美奈子颤抖着声音。“原……原来是你。” “什么是我?”慕容雨川揉着被乔凯打肿的脸。“都是为了你,我才被破了相,你应该怎么报答我呢?” “你就是那个杀人的魔鬼,我要报警!!”美奈子有乔凯撑腰,顿时来了勇气 “我靠,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呢吧?”慕容雨川惊讶的看着她。 “我是很认真的说,就是你。是你杀的李淑珍,绑架的陈梦瑶对不对?” 美奈子凶巴巴的瞪视他,不像是在演戏。 “妈的,你凭什么说是我?你有什么证据?”慕容雨川也火了。 “如果不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因为……”慕容雨川结巴了。 乔凯紧锁眉头,目光充满了疑惑和审视。 “你看呐,他回答不上来了。”美奈子对乔凯说,好像征求他的肯定。 慕容雨川感觉既委屈,又窝囊,更愤怒,“我他妈的是不放心你,怕你有危险!所以……所以……才跟来。”慕容雨川咬着后槽牙把话说完。 美奈子马上说:“你不是回家了吗,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呀。” “我走到半路上,又……有点儿担心,就返回来找你。”慕容雨川说到最后,恨不能找面墙一头撞死。 “你……”美奈子咬了咬嘴唇。“我才不信你的话。我刚才在树林里看见你的脸了。你那样子根本不是想保护我,是想抓我……” “你怎么……”慕容雨川说不上来话。 他现在有口难辩。如果美奈子竟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女人,那他死定了。 “你认准了刚才追赶你的人就是他?”乔凯的震惊不亚于慕容雨川。 美奈子稍稍走近慕容雨川,像法官一样审视他。 慕容雨川的心砰砰直跳。 “他刚才带着帽子和口罩,但是那外表看上去是他。” 慕容雨川可不干了,一蹦老高,吓的美奈子又躲回乔凯身后。 “你都没看清他的脸就怀疑是我?我跟你有仇是不是?要不是我冲过去把他赶跑了,你现在还能趾高气扬的站在这里诬陷我吗?” “刚才是你把那个人赶跑了?”美奈子回想刚才的情景,惊奇的问。 “靠,要不然他怎么可能放过你呢?” 美奈子一时哑口。 乔凯问慕容雨川。“那个人现在呢?” 慕容雨川说:“他跑的太快,我撵不上,他打破一楼的一扇窗子逃了。如果不相信我说的,你们可以自己下楼去看。” 美奈子似乎觉得有些理亏,但是仍然不肯罢休。“那你为什么跟踪我,还偷偷进入我宿舍,动我的东西,还在我衣服上绞十字?” “你……”慕容雨川气得往前一窜,好像打算咬她一口。美奈子吓得一哆嗦。 慕容雨川气急败坏大叫:“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下三滥的家伙吗?” 美奈子眨眨大眼睛,问:“下三滥是什么意思?” 慕容雨川好悬趴在地上。“就是下流无耻。” 美奈子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第十八章 凶袭 7 慕容雨川很希望自己现在就变成那个凶手。这死丫头简直把他气疯了。 他问美奈子。“你说那个人去你的寝室是在什么时候?” “前天。” “前天是8月21日。我一整天都在公安局,你不是也在吗?” 美奈子捋着腮边一绺长发,想了想。“是哦。这么说不是你?” 慕容雨川无语。这丫头平时吃进去的饭是不是都让大胸脯给吸收了? 他只好望着乔凯,毕竟这里还有一位长脑子的人。 乔凯想了想说:“但也不能说明你没有嫌疑。” “就是嘛。”美奈子这方面反应倒是很快。 慕容雨川崩溃。你俩是“新抢钱夫妻”吗? 他长叹一声。“看来好人做不得。我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法医室里,等着尸体拉过来,比跟人费口舌容易多了。” 美奈子筋筋小鼻子,“哼”了一声表示不领情。 慕容雨川补充道:“我就算救,也得救有脑子的人。那种快二十岁了还尿裤子的人,尤其得离远点儿……” 美奈子低头瞅瞅自己还没有干透的裙子,脸腾一下红到了耳根。 乔凯这时对慕容雨川说:“尽管你有嫌疑,但是我愿意相信你。” “乔凯君?”美奈子惊讶。 慕容雨川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乔凯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慕容雨川好奇的看着他。 “美奈子既然已经被凶手盯上了,他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美奈子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那又如何,反正有人认定是我干的,那就报警把我关起来吧。”慕容雨川瞟了一眼美奈子。“等到下一具尸体一出现,我的嫌疑自然就洗脱了。” 美奈子脸色果然变了,她使劲白了慕容雨川一眼。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其实很担心美奈子,不是吗?”乔凯说。“为了确保她安全,学校宿舍不能住了。凶手既然能偷偷摸摸的进入她的寝室,也有可能在那里作案。所以,我建议她这几天去你家。凶手应该不容易找到你家的。” 美奈子立刻反对。“我才不要去他那里。他最不安全了。” 慕容雨川冷笑一声:“我还不同意呢。凭空给我添上一个累赘。如果要是身材高挑,长相漂亮的我说不定就答应了。” 美奈子嘴巴立刻撅起来。 乔凯好像根本不屑于跟两个小孩子争论。他兀自说下去。“这几天,除了白天上课以外,美奈子,你早点跟慕容雨川回家,不要单独出门。你们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给随时打电话通知我。” “乔凯君,我非得住他家么?”美奈子嗓音娇赧,大眼睛楚楚可怜的忽闪着。 哼,慕容雨川牙都酸倒了。贱兮兮的,你不就是想住到乔凯家吗。果然是欧吉桑控。 乔凯把美奈子拉到一旁,低声说。“你听我的就行了。” “可是,”美奈子犹豫。“他的嫌疑还没有洗脱啊,万一他就是……” 乔凯狡黠的一笑。“即便他真的是凶手,你也用不着担心。你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要是敢对你下手不是不打自招吗,非但他不敢伤害你,还要好好的保护你,以免被人怀疑。” 美奈子似乎明白了乔凯的用意。 乔凯又说:“倘若你住进他家之后,那个凶手也突然停手了,那样的话,我几乎就可以肯定……” 美奈子忽然觉得自己有被利用的嫌疑。不过,她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如果能够帮到乔凯的忙,她心甘情愿去冒险。 第十九章 新猎物 1 第十九章新猎物。 医大门口。 乔凯抬起右手看了看表。“还不到十点钟,我还能赶上地铁回家。你们也尽快回家,不要在路上逗留,我不确定凶手是不是还在附近。慕容雨川,拜托你了。” 乔凯走后。美奈子略显失落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回过神来,发现慕容雨川已经独自往相反方向走了一段。美奈子咬咬嘴唇,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耍小脾气为妙。 她一路小跑追上慕容雨川,那家伙甩开两条长腿,根本不管她跟不跟得上。好像只要一跟慕容雨川单独在一起,注定要倒霉。第一次,在阴森森的法医室被长得像大猩猩的武彪逮个正着,今天晚上差点儿连命都搭上。 命相不和啊。 不会又遇到什么倒霉事吧? 美奈子正想着就下起雨来。而且还是雷阵雨。 美奈子情绪低落到极点。 慕容雨川似笑非笑的瞥着她。 美奈子狠狠瞪他一眼,抱着头在雨里走。一团软塌塌的东西砸在她头上,美奈子拿起来一看,是慕容雨川的夹克。 这丝毫没有增加美奈子对他的好感。她大声说:“我怎么配得上用你的衣服呢?我个子又矮,长得又丑。” 慕容雨川笑笑。“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别忘了,用完把它洗干净。尿尿小笨孩儿。” 美奈子最怕他提丑事,忙争辩:“我那是吓的,换做是你也一样。” “我再害怕,也不会吓尿裤子,嘻嘻……” 衣服“呼”的砸回慕容雨川头上。“留给你自己用吧!”美奈子气得丢下他,自己往前跑。 跑了两步,她又站下,她不知道去慕容雨川家走哪条路。 慕容雨川把夹克扣在自己头上,活像个穆斯林。得意洋洋的从美奈子面前走过。“回家喽。” 雨水将美奈子从头到脚淋了个透。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这个可恶的家伙就不知道迁就一下女人吗? 天底下最差劲的男人。她恨不能咬他两口。 她瞅着慕容雨川的背影,暗暗发誓,既然乔凯君让自己监视他,她就一定要把这个家伙的假面具撕下来。 揭开谜底的时刻到了,你就是凶手。 ********** 22:37。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像做贼一样溜进房间。 熄着灯,一片昏暗。家人都睡了。 美奈子冻得哆哆嗦嗦,一头钻进了卫生间。脱下湿衣服,跳进浴缸,打开淋浴,让温热的水流落在身上,慢慢驱走寒意。她在心中酝酿着对慕容雨川的恨意。 转头间,忽然看见一条影子出现在了毛玻璃门上。 美奈子差点就尖叫。 这时,那个影子慢悠悠的说。“开下门。” “你,你,你想干,干,干什么?”美奈子吓得蹲进浴缸里。 他不是想现在就动手吧? 第十九章 新猎物 2 慕容雨川的声音幽幽飘进。“你洗完澡是打算继续穿那身湿衣服,还是光着身子出来啊?” “我……” “我给你拿几件我表妹的衣服。” “真的?” “靠,不相信算了,我走了。” “等等。”美奈子赶紧从浴缸里跳出来。 慕容雨川要是真走了,那她就真傻了。 美奈子隔着毛玻璃门说:“学长,请你把衣服放在地上就行了。阿里嘎多。”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她学乖了,客客气气,柔声细语。 门外的影子“嗯”了一声,弯了一下腰,然后离开了。 美奈子等了一会儿,把耳朵贴在玻璃上听了听,又轻轻的把门拉开一条缝儿,眼睛往外瞅了瞅。确信外面没有人,才伸出手拿起地上一摞衣服。 整个过程提心吊胆,万一从什么地方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她非得晕过去不可。慕容雨川比她想象中好那么一丁点儿。 美奈子穿好衣服,走出卫生间。她来到慕容雨川卧室门前,轻叩门。 “进来。” 美奈子推门走进时,心里还在敲鼓,该不会是自投罗网吧? 慕容雨川的房间比她想象中整洁了一点点。没有骷髅,没有解剖刀,床上也没有被当做睡枕的人体躯干。 “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睡哪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那儿。”慕容雨川指了指床。 他的床比单人床大些,比双人床小些,睡两个人挤挤够用了。 美奈子马上后退两步。“我还是睡客厅,能借我一张毯子吗?” “既然你自己决定我就不说什么了。本来你如果提出要睡床上,我会搬到客厅的。” 美奈子的牙根又开始刺痒了。 客厅的空间比卧室大,买房子都喜欢大客厅,敞亮,气派。即便如此,也没人喜欢睡在客厅。过于空旷的地方会使人缺少安全感。 美奈子在沙发上委屈的蜷成一团,不是因为冷,而是害怕。刚才淋雨受了寒,现在止不住的打喷嚏。 如果是乔凯君,怎么忍心让她缩在沙发上过夜? 慕容雨川真不是个东西。 忽然,她安静下来,一个念头慢慢成形在脑子里。 与其处处提防那个混蛋,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呢? 想到这里,她露出几分狡狯。这个房间里不仅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其他人,他的优势已经丧失了。 不要再坐以待毙了,她可是日本首席法医濑户杉男的女儿,她的血液中肯定也流淌着优秀的侦探基因。 美奈子,要勇敢。 第十九章 新猎物 3 她悄悄从沙发上爬起,强忍住打喷嚏的欲望,光着脚,不发一丝声息的穿过走廊,靠近那扇门。 她并不着急,漫长夜晚她有的是时间。“时刻保持头脑镇静。”——这是她父亲经常说的话。 她把耳朵贴在房门上,门后十分寂静。 屋里的人想必已经熟睡了。 再等一会儿。 走廊墙壁上的钟表秒针又响了一千八百下。 房门被轻轻推开。 美奈子踮起脚尖,蹑足潜踪,一点一点的靠近慕容雨川的床。 他仰面平躺,均匀呼吸。表情宁静而平和,在朦胧的夜色中保持着某种距离感。 谁能够想到,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孔之后包藏着怎样狰狞的面目。 美奈子端详着他的脸。似乎想寻找一个破绽,把那张人皮面具揭开。 她战战兢兢弯下腰,仔细的看着他。 他是真的睡着了? 从什么地方能看出他恐怖的内心呢? 譬如,在梦中,在潜意识驱动下,露出白天里无法见到的邪恶微笑;发出古怪的声音,眉头纠结,眼睑抽搐…… 那张脸依然平和。 美奈子不由得又靠近了一些,连他的呼吸出来的温度,都能感觉得到。 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冒出—— 假如,乔凯长着慕容雨川的脸,或者慕容雨川有着乔凯的性格,那会是怎样一个人呢?那样的人到底算乔凯,还是慕容雨川? 她正在困惑时,慕容雨川猝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美奈子一下子僵住了。“撒尿小孩儿,你想干什么?”慕容雨川轻声问。 完了,彻底失败。 美奈子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正撅着屁股,弯着腰,脸冲着慕容雨川,距离近得连彼此的眼睫毛都能数清几根。 这个姿势首先使人联想到的绝对不是侦探,更像韩日言情剧里的某个镜头。 美奈子的脸顿时红到耳根。“我梦游了。” 她惊慌失措,转身逃跑,却忘记自己刚才进门时随手把门关上了。结果,结结实实的一头撞在了门板上。 “唔——”美奈子坐在地上,天旋地转,眼前飞舞着明媚的星星。 慕容雨川翻身下床,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美奈子挣扎。 “满足你的愿望。” “什么?!我……” 慕容雨川像扔枕头一样把她抛到床上。 美奈子随着弹簧垫子上下颠簸,心头凄凉——这家伙终于凶相毕露了。 等了一会儿,凶手似乎没有扑上来的意思。就听慕容雨川说:“看来还是我睡沙发吧。要不然,你装神弄鬼的站在我床前,我担心你梦游把我掐死。” “我……” “睡我的床可以,两条规定。第一,不许把口水流到枕巾上。第二,绝对不许尿床,切记,切记。” 慕容雨川关门走了。美奈子坐在床上发呆。 这回人丢大了( ̄_ ̄|||) 她捂着脸倒在床上。的确比沙发舒服多了。 她仍然很气慕容雨川。 也许,今天晚上真的是他救了自己。 也许,他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坏。 可是,她就是生气。 ********** 第十九章 新猎物 4 ********** 8月24日。星期三。阴。10:03。 唐健打电话告诉慕容雨川,他已经改变原计划,放弃了之前的蹲守,对嫌疑人那亮家进行了一次彻底搜查。 “有什么新发现吗?”慕容雨川问。 “在他的电脑上,发现了一些比较特别的照片。” “什么照片。” “是一些年轻裸体女人被捆绑的照片。用的束缚衣和绳子在他的衣柜抽屉里也都找到了。” “有没有陈梦瑶的照片?” “没有。不过,看几个女人的表情,不像是被迫的,好像还很兴奋。我估计是一些网络上认识的援交友,或者是妓女。” “哦。还有什么?” “还搜出了几包毒品,麻古,病毒,k粉都有。不过你提到的那种叫颠茄的东西,我们没有发现。” “颠茄不一定非得做成药物形状,有可能看上去就是几片叶子,一株草。” “没有这些东西。” “那他房前屋后呢,有没有检查过。” “他的房前屋后就是一大片杂草地,想找到你说的那种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怎么,那东西很重要吗?” “没找到就算了。”慕容雨川想想。“哦,对了。你在他的电脑上有没有看见一些关于宗教方面的文章?” “宗教方面?” “对,《圣经》。你知道吧?” “我只知道亚当夏娃和诺亚方舟。” “那有没有类似这方面的书籍,或者资料?” “这还真没注意,好像是没有。不过他屋里那个大十字架和血淋淋的图片倒是挺吓人的。我想不出来,一个人怎么能在这样的屋子里安心睡觉。这家伙心理很成问题,能干出那些令人发指的事,也就不足为怪了。我们询问过附近的居民,对他都没有什么印象。这个人平素很少跟人来往。” 唐健顿了顿又说:“不过这家伙的警觉性倒是真高,我之前派去摸查的便衣,估计被他察觉到了。说不定他现在早已经逃到其它城市隐遁起来了。我准备向领导汇报,对他进行全国通缉。” “他目前还没有远逃,就在附近。”慕容雨川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唐健略显惊奇。 “昨天晚上,他对我一个同学动手了。他早在一两天前,就开始跟踪她了。他不在家不是因为逃跑,而是又发现了新的猎物。” “你那位同学……”唐健的声音有些变调。他知道,前两个受害者李淑珍和陈梦瑶的下场。 “她现在还安然无恙,发现的及时,凶手没有得逞。” ********** 美奈子醒来时八点半种。已经错过了半节课。她今天有些懒,还不想起来。 慕容雨川的床单被子还算干净,就是有股烟味。这家伙,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将来准是个连咳嗽带喘的痨病鬼。 她翻了个身,感觉很滑稽,居然躺在全世界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床上。就像阿甘说的,你永远无法知道你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第十九章 新猎物 5 又磨蹭了半个多小时,美奈子爬起来。推开房门。所有人都不在,去上班的上班,去上学的上学。她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的公寓里东张西望。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中国民居最普通的陈设,对她来说无一不充满着异国情调。 她正在端详一只招财猫。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脚上拱,可把她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一只胖乎乎的八哥狗正仰着那张憨态可掬的番茄脸友好的望着她,美奈子居然把它给忘记了。 “嗨,亚里士多德。”美奈子蹲下来抚摸它的头。 亚里士多德心花怒放,围着美奈子团团转,摇头摆尾,吐舌头。使出一切伎俩来博美人欢心。 美奈子把昨天脱下来的脏衣服泡在水盆里,一边洗一边逗亚里士多德玩。 她犹豫着今天还要不要去学校,她也应该好好给自己放一天假了。她把手抬高,亚里士多德伸长脖子拱她手上的肥皂泡,再抬高一点儿,亚里士多德摇晃着一身肥肉努力想站起来…… 这时门锁响动,有人回来了。 美奈子好奇,今天又不是周末,是谁这么早回家。若是顾盼盼就好了,有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陪伴,一天都不会寂寞。可是,现在顾盼盼应该在上课才对。 她正想着要去开门,开锁声停止了,好像开门的人忽然改变了注意,离开了。 过了几秒钟,声音再次响起。 美奈子一下子警觉起来。她战战兢兢的问。“是慕容学长吗?你,你不要吓唬我啊?” 那人没有回答,门锁依然在响。 美奈子猛然意识到,那人根本不是在用钥匙开门——他正在撬门。 亚里士多德突然罕见的“汪汪”狂吠。 声音再次停止。 门被推缓缓推开了。 ********** 唐健电话里问慕容雨川:“你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报告你们当地警方了吗?” “还没有,”慕容雨川说。“这件案子本来由陆小棠负责,现在却找不到她的人。” “她不会也遇到危险吧?” 唐健的话让慕容雨川打了一个冷战。他装出不以为然的语调说:“不会吧?她那么厉害,谁敢打她的主意?” “不要忘了我们在明处,凶手在暗处,防不胜防,还是小心点儿为妙。” 挂断唐健的电话,慕容雨川立刻拨通陆小棠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 慕容雨川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又往家里打电话。没人接。 拨美奈子的手机。没人接。 “还在睡懒觉吗?”慕容雨川嘀咕。 等一会儿再打。没人接。 这时看见几个法医系学生路过,有说有笑。慕容雨川一把抓住其中一个问:“你今天有没有看见美奈子?” “美奈子?” “就是那个日本学生。” “没有啊,她今天没来上课。怎么了慕容?” 几个学生好奇的看着他。 “该死。” 慕容雨川转身跑向停车场。他跨上电单车,一刻不停的往家赶去。 第十九章 新猎物 6 10:45。 彩虹小区,2号楼,一单元。 车子一到楼门,慕容雨川跳下来直接冲进楼洞,差点儿把一个颤颤巍巍下楼的老太太撞倒。老太太吓得喘了半天气,反反复复的叨咕。“顾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还念什么硕士呢,真是没教养……” 慕容雨川一口气跑到家,站在门口,看着敞开的大门,有点发懵。 “美奈子。”他大喊。 没人回答。 他跑进客厅,一切如同往常。他希望如此。 “美奈子——”他推开厨房门。 没有。 推开卧室门。 没有。 推开卫生间门。 没有。 除了一盆洗了一半的衣服,美奈子不见了踪影。 客厅里忽然传来响动。慕容雨川回头,看见亚里士多德从沙发底下爬出来,跑到他脚边,“呜呜”叫唤着,浑身哆嗦,那是吓的。 慕容雨川掏出手机,再次拨了美奈子的号码。 宇多田光的彩铃歌曲从他的房间里飘出。 慕容雨川的心砰然跌落。 ********** 11:23。 彩虹街道派出所。 武彪脸色阴沉。“你是在跟我说,一个日本学生光天化日失踪了?” 慕容雨川木然。 “她被那个家伙抓去了?” 慕容雨川木然。 “操你妈的,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武彪把警帽狠狠摔在桌上,“日本大使馆一旦知道消息,我们都他妈的吃不了兜着走!” 慕容雨川木然。 武彪干脆指着慕容雨川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泡马子,找什么样女人不行?非他妈的找外国人带到家里。现在把一个大活人弄丢了。老子要是因为这个被撸下来,我第一个把你送笆篱子里。” 慕容雨川开口说:“你现在先派人查访一下周围居民,看看有没有目击者。” “我知道该怎么办。用不着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来教我!!” 武彪恨恨的又说:“陆小棠这个该死的,捅了篓子现在躲清闲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让老子去为她擦屁股。” 走访的警察很快有了结果,不只一个居民看见,有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在十点钟左右,拖着一个旅行箱从一单元楼洞里走出。上了一辆本田雅阁轿车。 “那旅行箱有多大,什么样的?”慕容雨川问曹青。 “特大号帆布的,深蓝色。”曹青说。“有目击者看见,那个男人把旅行箱放进轿车的后备箱里,好像沉甸甸的。” 武彪说:“几乎可以肯定,罪犯把那个日本女孩塞进旅行箱里带走了。只有尽快想办法找到那女孩,否则……” 房间里鸦雀无声。谁都知道他想说没说的半句话。 漂浮的灰尘在空气中静止。压抑得难以呼吸。 武彪抄起电话,通知局里刑警队。“立刻封锁全城,搜索一辆银白色四开门的本田雅阁轿车,型号是2010款2.0mt。车牌是沪31打头……开车的是一个头戴鸭舌帽黑色休闲装的男子。身高大约在一米八零到一米八五之间……” 没有人现出兴奋的表情。 他们都隐约的意识到,那个日本女孩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 他们已经麻木到近似于冷漠。 更多人考虑的是,下一次尸体出现将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而那个喜欢通过残酷的犯罪手段来表现自己的家伙,这一次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来展示他的暴力美学? 第十九章 新猎物 7 任务安排下去,众人立刻开始行动。离开之前,武彪对慕容雨川说:“你不要以为你没事了。这些天,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们随时都可能传讯你。人是你领回家的,又是在你家里失踪的,你本身也有重大作案嫌疑。” 慕容雨川没有表情。 他走出派出所时,看见乔凯站在门外,不知道来了多久。 慕容雨川低着头想从他身旁走过。被乔凯一把抓住。这个一贯温文尔雅的男子,眼球充血,凶狠的注视他。 慕容雨川心中一阵胆怯。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美奈子托付给你吗?”乔凯问。 慕容雨川木然望着乔凯。 “因为我看得出你很喜欢她。所以,我给你提供这个机会,我以为你会好好照顾她……” 慕容雨川低下头。 “一个男人如果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就不配去爱她。”乔凯眼中刹那间充满了忧伤。 也许,他很想痛打慕容雨川。打得他满地找牙。然而最后,他一言不发的走了。 留下慕容雨川,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车辆串流不息,身旁行人匆匆。 一切都与他无关。世界将他孤立。 他所在乎的人接连从他的身旁消失,他无能为力。 他现在渴望陆小棠就站在眼前,没轻没重的打他一顿。 或者,胸大无脑的美奈子像个尾巴似的跟在身边。 我该怎么做?他问自己。 无人回答。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1 第二十章囚室·少女·尸体· 她从昏迷中逐渐清醒,慢慢睁开眼睛—— 黑暗。 黑暗之外仍然是黑暗。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另外一重时空。 她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脸,但却不能移动一根手指。她的双脚也没有感觉,好像根本不存在。 她能回忆起来的最后一个情景,是自己在卫生间里和亚里士多德玩耍。 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空白。似乎大脑中关于这段的记忆被取出了。好像只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她就从慕容雨川家的房间里掉进黑暗之中。 她呻吟着,想扭动身体。猝然发现,自己已经被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粗糙的地板摩擦着她裸露的肌肤,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心灵,她想呼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感觉地板上尖锐的木刺扎进了她的皮肤。很疼。 她扭动四肢。发现手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牢牢固定在了地板上。 黑暗中漂浮着刺鼻的味道。 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潮湿。 她清晰的听着自己的心跳。 噗咚,噗咚,噗咚,噗咚…… ***************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慕容雨川才从恍惚中清醒。电话是妈妈打来的。每周两次,例行惯例,这个女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例行惯例,她的生活就是一张航空时刻表,精确到了分钟。上班,下班,交水电费,交物业费,买菜,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看泡沫剧……面对丈夫保持着一成不变尊敬的笑容,面对儿子日复一日用相同的话语嘱咐。 慕容夫妇是同事与朋友中间公认的模范夫妻。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在慕容雨川记忆中,父母房间每天熄灯之后便是一片沉寂。没有让人好奇的响动,没有悄悄话,和谐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这四年以来,慕容夫人的时刻表上增添了一项,每周给儿子打两次电话。把慕容雨川在家时听到的话,在电话里重复一遍,慕容雨川要做的就是把语气动词“嗯”也在电话里重复一遍。 今天妈妈罕见的多说了一句。“你情绪这么差,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慕容雨川习惯性的说完之后,改口说:“没有。” “是钱不够了?” “没有。” “可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啊。” “我知道。我还有事,再聊。” 慕容雨川说完挂断电话。他坐在人行道边看着车来车往,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 电话再次响起。慕容雨川没接。 铃声很执着,响到自动挂断之后,重新响起…… 慕容雨川抄起手机,怒不可遏的大喊:“我还在上课!” 他为了发脾气而说谎。现实中又有多少人指责别人的理由不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2 “对不起,我只想说一句话。” 电话那头并不是妈妈的声音。 慕容雨川觉得声音在哪里听到过,一时想不起来。“哦,我不是在说你,我还以为是别人打来的。请问,你是——” “我是柳娟。” “柳娟?!”那个宾馆三陪女?完全出乎慕容雨川意料。 “你昨天说的话,我想了很久。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能帮上你的忙,但我也不希望看到再有受害者了。” 慕容雨川心跳忽然加速。“你知道真相?” “不,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干过犯法的事。但是,你不是怀疑那亮吗?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跟他认识的这两年里,我觉得,他也许真的杀过人。” 慕容雨川一激灵。“在哪儿?” “不是报纸上报道的那两个女人。那两个女人是不是他杀的我不知道。但是,还有一个……” 慕容雨川很震惊。“你在什么时间发现的?” “大概在一年多以前,我那时刚刚跟他认识。偶尔去他那里,有时候他上宾馆来。有一天晚上,我没跟他打招呼就去了他家,门没锁,屋里亮着灯,可是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寻思着他到附近买东西,一会儿就能回来,就在他家里上网,等他……”柳娟的忽然说不下去,似乎很紧张。 “然后呢?”慕容雨川急切的问。 “我忽然听见,窗外好像有动静。他家房后是荒草地,怎么有声呢,我觉得奇怪,就站起来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我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荒草中,拿着铁锹好像在挖什么东西。” “他挖的是什么?” “后……后来看见他从地里拖出一个很长的东西。” “你看清是什么了?” “没有。”柳娟说。“光线太暗,而且那东西严严实实的裹在帆布里面,我看不到。” “他要把那东西拖到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因为那个人忽然抬头四处张望,我怕他看见我,就赶紧蹲到窗台底下了。不过,他一抬头我就认出他来。是那亮。我当时本能的感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想趁他还没回来前赶紧离开。” 她平静了一下。“我刚走到门口,正好看见他从房后绕了回来。我于是赶紧坐在他客厅椅子上,装作刚到他家的样子。他一进门看见我,神色十分紧张,接着就问我来干什么?我就说我今天下班早,顺便来看看他,坐下还不到一分钟呢。他当时的样子十分吓人,两个眼睛直勾勾的审视我,我真害怕他会扑上来,把我掐死。后来他没看出我什么破绽,就对我说,他晚上还有事。说明天去找我。” “第二天他找你了?”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3 “嗯。跟往常一样。而且显得很开心似的,我问他遇到什么开心事儿了,他说,做了一笔买卖。我问他什么买卖,他只是笑,不告诉我。后来过了几天,我去他家,趁他出去买酒菜的时候,从窗户翻出去,走到他那天晚上挖东西的地方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你看到什么东西了?” “没有。那东西已经不在了,或者让他埋到了其它地方我不知道。反正地上有一个新添的坑,那大小足够把我装进去的。我当时吓坏了,也没敢报警,因为警察去了也未必能找到什么东西,那亮反而会怀疑上我,他本身就是混社会的,惹恼了他,什么都能干出来。我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跟他来往,反正,道儿上的人有道儿上的规矩——兔子不吃窝边草。就算他真的杀了人,只要我不得罪他,他是不会对我下手的。再说,还有coco姐撑腰呢。” 一听coco姐,慕容雨川脑仁就疼。 柳娟又说:“之后还发生了一些让人怀疑的事,我觉得都跟他那天挖出来的东西有关。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那是一个死人。如果你想听更详细的,就到我这里来,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那好,我现在就动身。你等我。” “好。” ********** 12:55。 慕容雨川现在的处境很艰难,他不敢再去公安局找曹青借车。万一让武彪知道,十有八九把他看成畏罪潜逃,看管起来。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头绪可言,即使柳娟提供的线索对解救美奈子没有什么帮助,他宁肯白跑这一趟。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误打误撞。 慕容雨川从银行里提出两千元现金,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到了s市。 车子飞驰在高速路上,窗外景物转化成速度线,飞掠身后—— 这种速度的快感重新点燃慕容雨川的斗志。 哪怕仅剩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要坚持,美奈子,!!! 到了s市,慕容雨川换乘当地出租车,一说明珠宾馆,没人知道。慕容雨川拿出柳娟的名片,递给司机,走了不计其数的冤枉路,司机赚了个盆满钵满,意犹未尽的把慕容雨川扔在明珠宾馆门前,开车走了。 昨天在这里差一点儿就跟鸨姐动了手,今天势单力孤,很可能结局是被地痞群殴。 慕容雨川现在已经豁出去了。他已经想好了用美男计把前台小姐搞定,直接去找柳娟,千万不能惊动的那位八零后的老鸨子。 他迈大步走进宾馆大门。看见前台小姐不是昨天那个,也没关系,通吃。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4 前台小姐正在跟两个人聊天,抬眼看见了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面带柔和微笑。 女孩现出了几秒钟的花痴状。 好,开局顺利。慕容雨川暗自庆幸。 那两个背对门口的人也转过身来。其中一个正是让他头疼不已的老鸨子coco姐。慕容雨川的笑容立刻僵硬。 coco姐也愣怔了片刻,好像在回忆这张可恶的脸哪里见过,跟着,她阴测测的一笑。 慕容雨川心头一凉。 “欢迎啊,小帅哥。我们刚才还谈到你了呢。”coco姐走前两步。 慕容雨川后退了两步,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你知道吗?我很欣赏你这种男人。”coco姐说。 “是吗?”慕容雨川琢磨她的话。 “因为你这种男人有胆量。我欣赏有胆量的男人。尽管这样的男人往往结局都不太好。” 慕容雨川尽量绷直两腿,不让小腿哆嗦。他注意到coco姐腰间被衣服挡着什么东西。仔细辨认,是一把匕首。 慕容雨川吸了口气。“我不是想来招惹你。我的确有要紧事。” “找布丁,是么?” “是。” “布丁最近很受欢迎嘛。”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找她为别的事。” “又是办案需要是不是?” “是。” “那我就奇怪了。真警察都不着急,你这个冒牌货怎么这么积极啊?” 慕容雨川说:“我来之前已经跟她约定好了,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 coco姐冷笑一声。 慕容雨川从口袋里掏出一打儿人民币,往前一递。“你不是就要这个吗?当我是客人好了。” 谁知coco姐脸色一寒,眉梢挑了挑。“你以为凭几张臭钱就能在这里为所欲为是不是?行不行还得看大姐我高不高兴,我告诉你,混小子,趁我没发火之前,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否则……” 慕容雨川没动。 “有种。”coco姐冷笑着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老二儿……对,是我,带两个人过来……你别多问了。现在就来……” 她看着慕容雨川,眼神中带着轻蔑。 慕容雨川说:“我还是要见柳娟。” “哦?”coco姐把衣衫一拉,露出腰间的匕首。“试试看,你过不过得了我?” “c市连环杀人案的罪犯至今仍然逍遥法外。”慕容雨川说。 “嗯。” “必须阻止他。” “嗯。” coco姐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不相信,你是个心肠比我还冷酷的人。” coco姐扬起眼睛,用眼神告诉他,我就是这种人。 慕容雨川看了看表,15:27。 美奈子失踪已经五个小时了。 他迈前一步。 coco姐冷笑。“想来硬的。” 她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慕容雨川怒不可遏的盯着她。“我有一个朋友今天早上让那家伙绑架了。我他妈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你说什么?”coco姐怔了怔。 慕容雨川一把推开她,冲上楼梯。 “柳娟出来——” 他大声喊。 走廊分左右两向,客房两两相对。楼上还有两层。 慕容雨川不知道柳娟在哪个房间。他抓住一个正在打扫房间的服务员。“布丁在哪儿?” “布丁?”服务员指了指楼梯对面的走廊。“218房间。她刚才陪一个客人进了那间屋。你现在找她不太好吧?”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5 “你还挺能跑,我说你玩够了没有?”coco姐随后也撵上楼梯。 慕容雨川不睬她,径直走向218房间。 “她正在陪客人呢?” “我问她两句话就走。” “不行。” coco姐抓住他的衣襟,慕容雨川推她,两个人在走廊撕扯起来。 忽然,coco姐松开手。倒把慕容雨川弄愣了,回头看看楼梯,没人——她找的打手还没赶到。 只见coco姐眼神流露出疑惑。她顾不得跟慕容雨川纠缠,往走廊里走去。 慕容雨川跟着她来到一扇门前。 门牌号218。正是正是柳娟接客人的房间。 coco姐蹲下身,困惑的看着地面,从门缝下溢出了一滩红色的液体。她伸手摸了摸,好奇的看着沾在手上的东西。 “别动。”慕容雨川声音忽然紧张,“那是血。” “什么?” 慕容雨川推门。 里面已经反锁。 敲门。 无人回答。 “拿钥匙来!”慕容雨川喊。 …… 门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本能的后退。看到房中的情景,开门的女服务员呻吟一声瘫到地上。 一个单人沙发摆放在门口。 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盘腿坐在沙发上。 她茫然的眼珠凝视着地面厚厚一层血水,似乎想知道这些血是从哪里流出的。 十字形的刀口将她的酮体分成四份—— 一刀水平切开乳房以下。 一刀垂直从锁骨切到阴阜。 血水正在源源不断的从裂口流出,经过沙发,汇集在地面。 这幅情景如此残酷,又似曾相识。就在c市广播学院对面的麦当劳餐厅,卫生间马桶上,坐着几乎被同样切割女人…… 慕容雨川刚刚燃起的希望彻底破灭。 布丁。 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名字。有这样一个可爱名字的女人被像布丁一样切开。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通电话,厄运在那时已经悄然向她逼近。 “这是怎么回事?”coco姐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惊骇。 除了一个吓晕过去的服务员,另外一个是一言不发的慕容雨川。 coco姐用力捶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女孩怎么变成这样了?” “赶紧去把住房登记拿来,”慕容雨川猛然大吼。“那个跟她见面的男客人呢,他是谁?” coco姐叫来前台小姐,小姐吓得站在远处,瑟瑟发抖:“没,没有记录。” “怎么能没有记录?” “coco姐,我们不是一直都不过问客人来历的吗?” coco姐顿时语塞。 慕容雨川已经从最初的惊慌中清醒。他从兜里掏出一次性乳胶手套戴上,找来两个塑料袋套在鞋上,迈进血泊中。 “你要干什么?”coco姐以为他吓疯了。 慕容雨川站在沙发前打量布丁的尸体,过了一会儿说:“你去问问你那些姐妹,布丁接待的那个客人长什么样?外表有什么特征?” “你真的是警察?”coco姐略显吃惊。 慕容雨川没回答,他看了看沙发背后正对的那扇窗。已经完全拉开。 窗帘在被风吹起。 他俯下身近距离观察尸体。 coco姐只感觉两条腿不住的哆嗦。 强霸蛮横不代表面对尸体也能无动于衷。人对同类尸体的恐惧来源于本能。coco姐总感觉着布丁的尸体会在某一刻突然跳起来,把面前的人抱住。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6 慕容雨川的手指已经伸进尸体的刀口中,撑开皮肉,仔细的查看。一会儿,他又掰开死者的嘴,窥视里面,好像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植物,一本书,一张表格…… coco姐看着他娴熟的动作,感觉自己的胃一阵阵抽搐。她丝毫没有看出来,蹲在沙发前的大男孩,居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 “麻烦你帮我打一个电话。”慕容雨川说。 “打给谁?”惊魂未定的coco姐问。 “省公安厅刑侦二处的唐健。” ********** 16:09。 唐健带着人马赶到案发现场时,慕容雨川正站起身。把乳胶手套上的血擦干净。 唐健惊奇的看着他。“你……” “我晚来了一步,否则她不会死。”慕容雨川说。 唐健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被害人的死状,头皮发炸。他长叹一声。“凶手的目标从c市扩大到全省范围了。” 这种案子无论谁碰到都头疼。 三个刑侦技术员小心翼翼的走进屋中,分工明确,对现场展开细致勘察,寻找各种可能的证据。 唐健端详着尸体,问慕容雨川。“能肯定是同一个人所为吗?” “是。” “看上去,与c市发生的第一起凶杀案很相似。” “手法上是很像。不过……” “不过什么?” “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你不是想说被害人由从卫生间转移到了沙发上吧?”唐健说。 “乔凯对第一个受害者李淑珍尸检时我当时也在场。”慕容雨川说。“与眼下这名受害者相比,我发现了几个不同点。” “哦?唐健表现出了兴趣。 “首先,凶手在第一个受害者身体上切割相同的十字之后,在交叉点剑突骨的位置,戳了致命的一刀。而在柳娟尸体上只有十字刀口的横竖两刀,没有第三刀。” “那她是怎么死的?” “你注意看她的脖颈中间偏右,有一条细微的伤口,其实很深,切断了喉管。”慕容雨川双手做了一个姿势,仿佛抱着一个人。 他边比划边说:“凶手行凶时是站在被害人身后,用右手挟持住被害人,可能是捂住了她的嘴。所以被害人没有呼救。他左手持刀在她脖子上划过。一刀毙命。之后在害人尸体上切割十字。”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凶手先用刀子在被害人身体上切割,被害人肯定会奋力反抗。但是,现场根本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十字形伤口也很整齐。这说明,当时被害人已经死亡。” “我听说李淑珍也是在活着时被切割的。” “的确。不过,”慕容雨川说。“李淑珍之所以没做过多挣扎是因为她被凶手在茶杯里放了颠茄种子。颠茄的强烈麻醉效力让她几乎等于丧失了反抗能力。而柳娟没有吸食过颠茄。吸食颠茄的副作用很明显,瞳孔扩大,体温增高。这些症状她都没有。这也是两个受害者第二个不同点。”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7 “第三个不同点呢?” “柳娟没有遭到过任何性侵犯。” “……” 慕容雨川接着说下去。“第四个不同点,凶手的作案手法带有强烈的宗教象征性。除了用十字形状的伤口来表现,还会在被害人口腔里塞进写着《圣经》诗句的字条。第一、第二个被害人嘴里都有,柳娟却没有,我仔细检查过她的身体,没找到。” “以典型的标记手法作案的罪犯都有一个普遍的特征。”唐健说。“他们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作案方式。除非,是其他人模仿他作案,要么另有原因。” “我想,我知道原因。” 唐健示意他说下去。 “柳娟原本不应该是凶手选定的目标,凶手杀她是因为她准备见我。如果说,凶手选择前两个被害人是基于他个人的口味,眼前这一个,则是临时决定的。他单纯是为了杀她而来的。”慕容雨川望着柳娟的尸体,心中多少生出了几分歉疚。 唐健问:“她要跟你说什么?” 慕容雨川把上午柳娟在电话里对他讲的大致复述了一遍。 唐健很是吃惊。“这么说到目前为止,被害人还不止两个。只是不知道她提到的那名被害人又是谁,我应该派人把那亮家重新找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把尸体找出来。” 慕容雨川说:“我忽然有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你说埋在那亮家的那具尸体,有没有可能就是迟菲菲?” 唐健一惊,沉吟了片刻。“你说的有些道理,假如,当时的确是那亮伪装成人质把迟菲菲救走,以迟菲菲当时的伤势,很可能重伤不治。那样的话,那亮就得想办法掩埋她的尸首。这和柳娟发现他掘地的时间大致吻合。” “那为什么他埋得好好的,又要把尸体挖出来呢?”慕容雨川疑问。 “也许,他觉得那个地方容易暴露,转移到其它地方。”唐健想了想。“但也应该在不远的地方。” 有一个技术人员已经结束工作,向唐建汇报。“窗台上发现了鞋印,43号。窗外也有脚印。都是单一方向。凶手应该是在作案之后从窗子逃走的。” 一个小时之后。 技术人员们陆续结束任务。法医也初步检查完毕,勘察的结果和慕容雨川所说基本一致。前台小姐的笔录也交到了唐健手中。 唐健综合了勘察的结果,对其他探员发表自己的看法:“前台小姐大约在一点半钟左右,看见一个头戴鸭舌帽和墨镜的男子跟被害人柳某上了楼。初步可以认定,被害人柳某跟那名男子认识,否则一个打扮如此怪异的陌生人肯定会引起她的警觉。作案现场十分整洁,也正说明被害人对这个客人毫无提防。床铺沙发很整洁,没有坐过的痕迹,说明凶手有可能跟在被害人身后上楼,一进屋就下手了。就像慕容雨川推测的,凶手的目的就是杀死被害人。这一点跟之前两起在c市的案件不同。如果我们能够知道凶手为什么杀死被害人,这桩连环杀人案就迎刃而解了。”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8 唐健说着目光注视在慕容雨川身上。 凶手之所以杀死柳娟,是因为她知道真正破案的线索。而这条线索到底在哪里,她到底要跟慕容雨川说什么? 慕容雨川望着柳娟。 她现在已经彻底的保持缄默。 他回忆着柳娟在电话里跟他说过的话。那里面会不会存在某些暗示? 回忆一遍。 再回忆一遍。 他叹了口气。 柳娟的眼珠凝注着自己涂着鲜红蔻丹的脚趾。 哒。 一滴血从趾尖坠落。 血泊平静的表面微微震颤。 慕容雨川皱起眉头。 哒。 又一滴血。 “你在想什么?”唐健说。 “我有两个地方想不通?”慕容雨川说。 “哦?” 慕容雨川说:“凶手在被害人胸脯下横切那一刀,是从左向右。通过双刃刀刺入身体形成的v形刀口可以断定。” “对。”唐健带来的法医点头承认。“凶手是一个习惯右手的人。” “但是你没发现,凶手切断被害人喉管的那一刀却是从右向左吗?”慕容雨川说。“也就是说,他用左手拿刀。” 法医想了想。“这也不足为奇,我估计是因为被害人进屋后,凶手急于制服被害人。一个人右手的力量比左手要大很多,他第一个动作自然是先用右手制服被害人。接下来就只能用左手抽刀杀死她。” “你的说法我不能苟同。” 慕容雨川冷冰冰的一句话让四十几岁的法医很没面子。他微微涨红了脸,争辩说:“凶手惯用右手,理论上应该右手持刀不假,但在现实中经常会有例外,这很正常。” 慕容雨川说:“你忽略了一个常识。” “什么?” “凶手不是突起杀机,所以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肯定把刀子佩戴在最舒适拔出的位置。一个惯用右手的人肯会把刀子放在自己的右侧。行凶时,假如他用右手从背后抱住被害人,那么他的左手因为被害人身体挡着,根本够不到右边的刀。” 法医顿时哑口。 慕容雨川继续说。“能解决这个矛盾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在行动之前就把刀子佩戴在自己左侧,他惯用的应该是左手,而不是右手。” “按照你的逻辑,凶手是一个左撇子。那他切割被害人尸体时为什么用右手呢?”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法医心有不甘的问。“你不是说,有两个地方想不通吗?另外一个是什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被害人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有划痕,中指指甲劈裂。” “那应该是被害人挣扎时弄伤的吧?”法医说。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9 “的确。但是问题在于,她究竟是怎么弄伤的。”慕容雨川眉头紧锁,想象着当时的情形。“凶手抱住被害人,被害人拼命的挣扎。她的手肯定抓到了什么。” “凶手的刀?” “也许。”慕容雨川想了想又否定了这个看法。“从脖颈上整齐的刀口推断,凶手下刀干脆,速度很快。被害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况且,她的手指上的伤痕并不是刀伤,完全是摩擦造成的。” 唐健插嘴。“当时,凶手捂住被害人的嘴,被害人本能的反应应该是掀开凶手的手,呼救。” “你说的对。”慕容雨川说。随即,他的身子突然一震。 一个模糊的念头闯入脑海。 是什么? 仿佛就在那儿,可是他又抓不住。 手机铃声猝然大作。把慕容雨川的思路彻底搅乱了。 他拽下沾血的乳胶手套,掏出手机。“哪位?” 沉寂。 听筒另一边仿佛只有空气。 慕容雨川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冷森森的气息传递过来。 不会是柳娟打来的吧? 柳娟坐在沙发里一动没动。她的灵魂仿佛就躲在那具已经残破不堪的躯壳里,戏谑的瞅着慕容雨川。 哒。 又一滴血滑落。 “哪一位?说话——”慕容雨川几乎在喊。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惊慌失措的神情感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这时话筒里空气颤动起来—— 有人在窃窃发笑。 “你是谁?” “你不是……直都想找我吗?”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慢吞吞的说。 慕容雨川神经瞬间绷紧,他朝唐健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打开免提。 “不要吃惊,我的朋友。”怪异的声音陡然从手机传出。在场的警察都震惊了。 哪有人说话是这种腔调的? 尖细。 古怪。 嘶哑。 难道他不是人? 很多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沙发上的尸体。那的确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你好。”慕容雨川竭力抑制着内心中的惊骇说。 “桀桀桀桀——”话筒另一端传来猫头鹰一样的笑声。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我并没有杀她们。”那声音慢吞吞说着。“我把她们留给了陆警官,可惜她没有尽到警察的职责。” “什么?”慕容雨川吃惊的看着唐健。 他猛然想起,李淑珍和陈梦瑶被发现的地方,陆小棠都在附近。难道凶手做这些是为了向陆小棠示威? 因为什么? 因为陆小棠当年射击了迟菲菲? 如果迟菲菲真的已经死了,那么是谁在替她复仇? 是迟菲菲的亡灵吗? “你到底是谁?” “幼稚的问题。” “陆小棠现在在你手里?”慕容雨川问。 “你关心的人还挺多。” 慕容雨川多多少少放了心,他早就感觉陆小棠的失踪跟凶手无关。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小朋友。就在我身边。” “美奈子?!”慕容雨川又提了起来。“你把她……”下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第二十章 囚室·少女·尸体 10 那个声音显得很开心。“我正在考虑,应该怎样来宠爱这个小姑娘。她实在很可爱,我有点不忍心下手呢!” “你这个畜生……”慕容雨川咬牙切齿。 那个声音很受用这个称呼。“稍安勿躁。我劝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来找到她。不要学陆小棠,那样就太迟了。切记,切记,切记……” 声音戛然而止。 人们鸦雀无声。 仿佛陷入一个幽暗的深渊。 唐健一把抢过慕容雨川的手机。调出来电显示。告诉一名探员。“刘祥,你去跟技侦组联系,把这个号码的位置给我找到。” 一小时之后,通过c市警方,在c市南四马路的一个公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步老式诺基亚手机。里面的通讯资料被删除的一干二净。 “头儿,那家伙是不是生理有什么问题。说话怎么是那种声音?”一个警员说。 慕容雨川说:“那并不是他原来的声音。他故意吸入氦气,改变了说话声音的频率。说话才变得又尖又细。” “目前为止,只能确定凶手又返回c市了。”唐健说。“手机是一个线索,通过它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即使最终找到他,也太迟了。”慕容雨川说。 “我们一会儿回局里对证物和尸体进行进一步检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唐健问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摇摇头。“我现在得回c市。必须尽快找到那家伙。否则……” 第二十一章 绝地 1-4 濑户美奈子闭上眼睛,感觉着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脸上。微风中漂浮着海水潮湿的气息。细沙游动在脚趾间。波涛起起伏伏,轻声低吟,伴随着海峡尽端悠远绵长的汽笛声。 “美奈子,你看。”乔凯拉着她的手指向远处。 美奈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一只海鸥自由自在的翱翔在海天之间。更远处有成片的云朵,在美奈子看来,很像巨大的棉花糖。 “乔凯君,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乔凯笑了。“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你喜欢这里吗?” “嗯。因为这里是美奈子的家呀。” 美奈子忽然睁开眼睛。 阳光,蓝天,沙滩,白云,乔凯,全部都化作了一团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中充斥着尖锐的气味。 一秒钟…… 一分钟…… 一小时…… 她的思维在黑暗之中逐渐麻木。 不知又过了多久,黑暗中出现一点亮光。 亮光逐渐扩大。 她的眼睛被晃得睁不开。当她逐渐适应,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屏幕。 屏幕闪动。 波动的图像陡然凝聚成一个刺身罗体的人。像大字一样被固定在地板上。 美奈子的心骤然缩紧。 她自己现在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屏幕上女孩的脸她认识。她叫陈梦瑶。 一双手从画面外伸入。 把一瓶油脂状的东西倒在女孩的身上,从头到脚,细致的擦抹。 陈梦瑶并不挣扎,也没有发出声音。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一个男子的背影闯入画面。 黑色外衣与女孩白皙的身体形成强烈反差。直到女孩的皮肤上泛起一层油光,他的动作轻柔而和缓。就像一个温柔的情人。 美奈子感觉脊背一阵阵酥麻,她的身体也开始敏感。 画面中的背影逐渐下移,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仿佛在亲吻女孩的身体,又像是在撕咬。 陈梦瑶的反应并不痛苦,她轻轻的呻吟,扭dong身体迎合着他,如果不是手脚被捆绑,她似乎要搂抱对方。 这和美奈子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个伤痕累累的受害者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个背影完全压在了陈梦瑶身上,他粗暴的插人,女孩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糅合着痛苦与渴望,单纯与银荡。 纯洁的肉体与黑暗的身影紧紧连接在一起,构成一只奇异的妖怪。在暗无天日的地狱深处,自我肆疟,自我摧can。 美奈子告诉自己,眼前一切都是罪恶,她想闭上眼睛,却又不能不看。她的身体本能的出现反应,像一条蛇倏然穿进身体,滑腻腻的在皮肤下快速的游动起来。 接下来屏幕上出现的画面却一下子冻结了她。 那双手掰开女孩的嘴,把一个东西放进去。 一把钳子。 他的手一拽,一颗血淋淋的牙齿便夹在了钳嘴。 美奈子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拔掉的是她的牙齿。 那女孩的遭遇是不是她也将经历? 一颗颗牙齿放在了一个碟子里。白的牙齿,猩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令美奈子惊骇的是,陈梦瑶的神情如此平静。似乎刚刚发生的惨剧发生在别人身上。 难道她已经彻底麻木了? 凶手到对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自己也要变成那样吗? 美奈子挣扎,最后又放弃。 屏幕上最后出现了女孩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情景。 这个画面美奈子曾经在钟楼现场看见过。 凶手似乎对这次作案也情有独钟,这一定是他刚刚布置完现场,等待慕容雨川他们赶来之前拍摄的。 他要永久的珍藏他的杰作。 十字架上完美的罗体,虚弱不堪的生命,平静的神情。 陈梦瑶难道此时此刻仍然配合凶手的残暴吗? 当时她一定疯了。 所以,当她清醒过来时,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她只有选择结束。 她仿佛就站在美奈子的前方,回过头,友善的向她挥手,你来呀,我等你…… 美奈子的眼泪涌入眼眶。 一只冰凉的手从黑暗中伸出。 放在她身体上。 美奈子的身体本能的战栗。 那只手轻柔的抚、摸她,美奈子惊恐的同时,却又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刺、激。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从来都没有做过吗。” “求求你,放过我……”美奈子颤抖着说。 “你在说谎,乖孩子。”那个声音温柔的说。“你那里都湿了。” “放过我……” “不要怕,我会好好保护你……我会带你飞翔的……” * * * * * * * * * * 17:52 c市。 慕容雨川赶到公安局,刑警的队的人马几乎全部被武彪派出去了。在陆小棠对陈梦瑶的谈话记录中提到过,女孩被囚禁时闻到了浓烈的刺激性气味,类似医院里的福尔马林,或者消毒液。据此,武彪决定对全市的私人医院和诊所展开地毯式搜查。 一看见慕容雨川,武彪劈头盖脸就问:“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小子背着我和曹青去s市到底在鼓捣什么?” 慕容雨川耸耸肩。 这种事毕竟还是瞒不住他。 他坐在那里,看着武彪一颗接着一颗抽烟,有点馋。 武彪抽出一根抛给他。“如果再找不到你,我就打算通缉你了。” “有没有什么消息?” 武彪忽然把一摞文件抛到慕容雨川面前。 “这是技术人员今天发给我的资料。一共三份,一份是那颗头骨面部复原图。一份是一把仿制五四式手枪的技术鉴定,另外一份是你不知道从哪里拿回来的木片检验。首先你给我解释,那把枪和木屑的来历。”111 “曹青没跟你说吗?” 武彪瞪着他,面色阴沉。“那亮是怎么回事?怎么省厅的警方也介入了此案吗?” 慕容雨川说:“凶手在s市也作案了,把省厅的人也拖下水。根据线索认定,嫌疑人是一个叫那亮的无业人员。他家目前已经被省警方控制,根据现场状况判断,很像作案现场。房主那亮目前不知所踪。那把枪和木屑就是在他家中找到的。” 武彪说:“那把枪和枪里的子弹经过鉴定,和袭击陆小棠的是同一把枪。想不到凶手住在s市,居然大老远跑到c市作案。现在他又在哪里呢?不会跑路了吧?” “应该不会。他毕竟手里还有一个人质。他目前应该和人质呆在一起,隐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 武彪说:“要是因为你小子拆我后台,让凶手逃脱了,我就拿你顶账。” 慕容雨川苦笑一下。 他并不怕武彪。别说他不是凶手,即便他真是,倚仗老爹的社会背景,也能把他捞出来。 然而,一想到美奈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真的束手无策吗? 慕容雨川拿起那摞文件,忽略掉那些拗口的文字说明,急忙寻找图片。 当那张彩色图片映入眼帘时。 他霎时止住了呼吸。 出乎意料,冥冥中又仿佛意料之中,他并没有特别惊奇,只是,那张清秀的脸庞仍然深深的打动了他。 他很难把那一张情感丰富的脸与苍白恐怖的骷髅合二为一。 那张脸似乎隐藏着淡淡的幽怨,而更多的是憧憬。 每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孩都有属于她的梦。 一个别人不忍破坏的梦。 如果她的梦想能够实现,她现在也许就是荧屏中一颗冉冉的新星。 迟菲菲。 “呵呵,你来呀!来呀!找得到我吗?”她发出好听的笑声,仿佛就在不远处。 武彪吐出的浓烟呛得慕容雨川咳嗽。他跳过手枪鉴定报告,寻找下一份。 “咦?没有啊?”慕容雨川说。 “什么没有。”武彪问。 “那份木屑取样的检验报告。” “怎么可能?”武彪走过来翻了一下,又回到桌上,翻找了一阵,没找到。“那东西有用吗?” 慕容雨川没回答,而是问:“你有没有看过检验结果?” “大概扫了一眼。” “那是什么木材?” “这个一下子想不起来。” 慕容雨川立刻追问:“是不是红松木?” “好像不是,是另外一种,叫什么来着……” “不是?!” “总之现在市场上不太常见。” 慕容雨川的表情瞬息变化。 “你小子又抽什么风?”武彪正想说点儿什么,电话铃声响起。他抄起电话。“……哦,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凶犯有线索了?”慕容雨川急问。 “还没有。”武彪嘟嘟囔囔,“这帮家伙,离了我就玩儿不转,分配个工作都做不好。等我退休了,他们连案子都破不了吗?”他埋怨的表情里却隐藏不住得意。 慕容雨川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你先回家等消息吧。”武彪说。 ********** 19:36。 距离美奈子失踪九个小时。 也许一切努力都已经太迟了。 又一具尸体正在被精心的隐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 慕容雨川不知不觉走在回家的路上。 唐健给他打来电话,他死灰的心底又燃起一线希望。唐健告诉他关于那亮家的最新调查情况。 “我们把他家附近上百米的区域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尸体。”唐健说。 “难道他把尸体沉入河底了?” “河里也有找过,目前没有还发现。” 一具尸体如何凭空消失了? 那亮能把那具尸体运到什么地方? 慕容雨川仔细回忆着,柳娟讲述那亮挖掘尸体前前后后的表现。 柳娟告诉他,那亮从地里挖出那具尸体之后,第二天找她,显得很高兴。他说,他做了一笔买卖。柳娟问什么买卖。他笑而不答。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 慕容雨川快走到家门口时,远远的看见一群居民三三两两聚在楼下花丛边,交头接耳,热烈的谈论着什么。其中有他的舅妈和表妹,还有上午在楼道里差点儿撞倒的老太太。 他站下。他不想成为别人的焦点。 他忽然感觉那些局外人都很可恶。他们的怜悯或者义愤除了加重他的痛楚,帮不上他任何忙。一个女孩子的死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许仅仅是一期比较刺激的新闻节目。 手机铃声响起。 直觉让慕容雨川打了个寒颤。 听筒那头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儿,沙哑诡异的声音才慢吞吞传来。“你到家了?” 他的问话突兀的让慕容雨川不知所措。 他四处张望,好像那个人就站在附近跟他调侃。 “美奈子她……”慕容雨川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就在我身边。刚刚睡了一觉。现在醒了。我想她有点儿饿了。”声音里充满了温柔。 慕容雨川只觉得一股寒流窜入脊椎。“你,你没对她……” “我准备先给她喂点吃的。否则,我怕她一会儿吃不消。” 慕容雨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凶手是不会住手的,除非谁能够阻止他。 “我希望你不要放弃。”那声音说。 慕容雨川怔了怔。“我……”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 “……她的命掌握在你的手里。” “……” “我们来打一个赌……” “……” “……赌她的命……” “……” “……看看最后,她的命由谁掌握……” “……” “……呵呵呵呵,你不认为很有趣吗?” “我不会让你得逞!”慕容雨川说。 “那就要快,因为……我已经忍不住了……” 声音消失。 慕容雨川紧紧攥着手机。 他浑身都在抖。 我要抓住你这畜生。 抓住你。 …… 他转身走进夜晚的街市中。 第二十一章 绝地 5 依然灯红酒绿,璀璨妖娆。食色男女们尽情享受着另外一重生活。多少次邂逅在今夜发生,多少次放纵在今夜停留。 色调暧昧的酒吧里,女人正在与男人调情。富二代的跑车开足马力,呼啸着飞驰过街道。在这样喧嚣的城市中,谁也无心留意栖身在街角的乞丐,以及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所发生着的罪恶。 对于那些孤独的人,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慕容雨川独自行走在街道上,一边重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自从接到柳娟那通奇怪的电话、直至她遇害,他就一直觉得其中有什么玄机。但一直没来得及仔细思考—— “我忽然听见,窗外好像有动静。他家房后是荒草地,怎么有声呢,我觉得奇怪,就站起来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我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荒草中,拿着铁锹好像在挖什么东西。” “他挖的是什么?” “后……后来看见他从地里拖出一个很长的东西。” “你看清是什么了?” “没有。光线太暗,而且那东西严严实实的裹在帆布里面,我看不到。” “他要把那东西拖到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就对我说,他晚上还有事。说明天去找我。” “第二天他找你了?” “嗯。跟往常一样。而且显得很开心似的,我问他遇到什么开心事儿了。他说,做了一笔买卖。我问他什么买卖,他只是笑,不告诉我。后来过了几天,我去他家,趁他出去买酒菜的时候,从窗户翻出去,走到他那天晚上挖东西的地方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你看到什么东西了?” “没有。那东西已经不在了,或者让他埋到了其它地方我不知道。反正地上有一个新添的坑,那大小足够把我装进去的。 …… 这就是连环杀人案唯一可能知道凶手的人提供的线索。就是这段听上去云山雾绕的对话,让慕容雨川觉察到了问题。冷静想过,他忽然发现他之前犯了一个错误。或者说,所有人都犯了一个错误。 柳娟无意中发现的秘密,其实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了,反而是他想的太复杂—— 那亮对她说“做了一笔买卖”,“买卖”的意思其实就是“买卖”,也就是说,他把迟菲菲的尸体卖给了另外一个人。 这听上去固然很荒唐。但换一个角度想,假如真有人肯出钱买迟菲菲的尸体,那又该怎么解释呢? 一个肯出高价购买尸体的人,除非他(她)是一个恋尸癖,另外一种解释就是,这具尸体对于他(她)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 这个人又是谁? 他(她)跟迟菲菲,跟那亮之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他(她)与这起连环杀人案有着怎样的联系? 慕容雨川又将案件的矛盾之处仔细的罗列出来。 最大的疑点就是凶手到底是不是左撇子? 这一点原本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然而,凶手在切割被害人尸体时显现出来的矛盾,引起了他的怀疑。李淑珍尸体上的刀口证明凶手惯用右手,柳娟尸身上的刀口证明他惯用左手。慕容雨川回想起,陈梦瑶在笔录上说,凶手从背后抱住她时,她的左臀被针头刺中,说明凶手是用右手抱住她,左手抽出了麻醉针刺中她,这又一次证明凶手擅长左手。 之所以前后出现矛盾,说明凶手是在有意掩饰这一点。 这一点原本并不重要。天底下犯罪的人有左撇子,也有不是左撇子的,为什么凶手要掩饰呢?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在意这一点? “哎呦,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儿?”一个打扮很萝莉的女孩嚷嚷起来。 旁边身材魁梧的男友立刻充当护花使者,挡在女孩身前,好像慕容雨川在调戏他女朋友似的。男人摆出一副柔道的架势,如临大敌似的站在慕容雨川面前。 慕容雨川抬起手看了看手表,20:05。突然,他仿佛触电一般打了个冷战。 他盯着那对虎视眈眈的情侣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男人被吓得后退一步,踩了女友的脚。 慕容雨川的眼神变得狂乱。“现在的问题是,到哪里找,他在哪里?” 女的责怪男的。”你怎么不动手?他都冲你吼了……” 男人脸色苍白的说:“你没看出来遇到个精神病吗?发作起来,不要命的……” ********** 第二十一章 绝地 6 ********** 美奈子听见脚步声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战栗让她感觉到阵阵尿意。 她躺在地板上等他,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她很想看清楚那张脸,但是在黑暗之中只有一个轮廓。 恐惧,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从尖锐逐渐变得麻木。 她在潜意识中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宿命,她只是希望,他不要让她太痛苦,她甚至会感激他。同时,她又好奇他口中所说的艺术品。他要把她做成一件艺术品,那会是怎样一件艺术品? 他残忍的对她,是因为他爱着她吗? 她最终也会像陈梦瑶一样被完美的钉在十字架上,或者是其它一种超乎她想象的惊奇? 房间里似乎亮起了灯光。黑暗化作柔和的光晕。那个人正在她的上方俯视着她。 她努力睁大眼睛,她辨认不出他的形体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老人,是少年,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只看见一对深色的瞳孔悬浮在上方,有质感的目光透过她的皮肤,品味着她身体内部的结构,她感到羞涩,恐惧,又好奇。 他在她身边坐下,问:“吃了点东西,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是。”美奈子不由自主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在找你?全城的警察都出动了。” 美奈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我不会把你交给他们。我要把你好好的珍藏起来。” 臀部忽然感到一阵刺痛。美奈子抖动了一下。 “不要怕,不会伤害你的。它会让你在我这里感到更加快乐。” 美奈子的身体又开始失去重量,仿佛被一种魔法悬浮在空中。 一丝凉凉的液体滴在身体上。一双手开始温柔的涂抹她的身体,就像在陈梦瑶身上做的那样……她感觉液体又粘又滑,仿佛无数细密的针,轻轻刺激着她的身体。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乳房坚挺起来。 他正在细致的揉搓她的脚趾,柔声说:“李淑珍我其实不太满意。陈梦瑶很不错。但是跟你是无法相比的……” 他的手掌轻轻压在她的小腹上。“你很完美。我恐怕很难再找到比你更好的艺术品。你说我应该怎样爱你呢?” 接着响起一声金属碰撞的响声。那是一把老虎钳。在陈梦瑶身上使用过的那一把。也许上面还沾着血渍和肉渣。 “やめて,やめて(我不要)……”美奈子痛苦的哀求。 “不要怕,我的宝贝。”那人细心的擦去美奈子流出的眼泪,“我保证,不会让你感到丝毫的疼痛。你千万不要哭,我会心疼的。” “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那人笑了。这是一个很笨的提问。但是,不影响他对女孩的喜爱。 他伏在美奈子耳边说:“让我把你做成一件艺术品,永远留住你的美丽,你不认为这样很好吗?” “你要怎么做?”美奈子声音颤抖。 “把你做成一具标本盛装在精致的容器里,你看这主意怎么样……你不要哭,你一哭我就会心疼,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再想其它的办法……你怎么又哭了呢?” ********** 第二十一章 绝地 7 ********** 20:23。 慕容雨川依然在紧张的思考—— 他现在知道,那亮家并不是囚禁陈梦瑶的地方,他和唐健都被误导了。 凶手把那里布置得简直无懈可击。除了一个微小的疏漏—— 一根扎在陈梦瑶指缝间的木刺。 那是陈梦瑶在挣扎的时候意外从地板上刮下来的。问题出现了—— 那亮家用的是复合板,而陈梦瑶指缝间的木刺却是实心红松木,那是只有在老房子里才用的地板。凶手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点,这就是慕容雨川唯一的机会。 囚禁美奈子应该和囚禁陈梦瑶是同一个地方,一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房子。 遗憾的是,被注射过颠茄的陈梦瑶完全无法描述出那个地方,只是提及闻到了一股类似医院的味道。武彪现在就抓住这个线索,展开全城搜查。 他站在街边,眺望着橘黄色的路灯延伸到遥远的夜雾之中。 他知道,武彪绝对找不到凶手。凶手根本不在医院里。 他拿出手机想告诉武彪,随即意识到,他还不知道武彪的号码。即便真的告诉他,他肯不肯相信自己还是一个问题。 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哪怕他的努力最终无法改变美奈子的命运,至少,他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他现在需要做出最后的判断。这座几百万人口的城市,有红松木地板的老房子并不在少数。他能不能缩小范围呢? 首先,凶家会把自己的家作为凶案现场吗? 即使他能足够小心的把美奈子带回家中,不让邻居们觉察。他还要确保不让女孩发出呼救,确保不会有亲友到访。还要呆在一个充满消毒液或者福尔马林气味的房间里,吃饭,睡觉。 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难道他另外租了一间偏僻的房子? 倘若那样,慕容雨川想找到他等于大海捞针。 但假如,这个善于使用迷惑手段的家伙,这一次又耍了一个小把戏。自作聪明的他就会选择一个完全出人意料的地方。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这是他一贯的作案手法。 那样的话……慕容雨川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包括武彪在内所有警察都知道、却又忽略的地方。 那里也有福尔马林,有消毒液。但,不是医院,也不是街头诊所…… 慕容雨川决定赌一吧。 **********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赌徒。区别在于,每个人的押注不同。 可以是财富。 可以是生命。 也可以是人生。 命运再一次跟他开了相同的玩笑。仿佛窥见到他人性中的懦弱,死死揪住不肯放手。 整条街道只有他一个人。 除此以外只有高大的毛骨悚然的杨树。树叶在风中窃窃私语。它们在跟他分享相同的秘密。 那座龟伏在夜色中的建筑昏昏欲睡,在它蠢笨的躯壳里,睁着一只眼睛研究着每一个经过它身旁的人。 如果你在夜晚仔细观察它,你会发现它其实跟白天里不太一样。 经历过世界大战,经历过国共内战,尽力过大跃进,经历过文革……如果它有人类的感知,那它的城府深不可测。 慕容雨川迅速的走近它,他选择走后门。他不想惊动门卫,那个又聋又瞎的老头子非但不能帮他,还有可能惊动凶手。 第二十一章 绝地 8 后门没上锁。 仿佛就是给他留着的。 当他踏上通往地下的楼梯,黑暗立刻充满质感的包裹住他的身体。从眼睛,从耳朵,从鼻孔,从嘴巴,从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到体内。他的呼吸开始困难。 那天夜里的各种经历,各种感觉,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他当时是怎样得贪生怕死?又是怎样得脆弱卑微? 每一个人的本性都隐藏着肮脏,正视自己是一种痛苦,所以,一个人从小到大在不停学习,学习如何伪装。 慕容雨川下到一层法医室。没有停留。他深深呼吸,继续向下走。 地下二层什么都不是,连仓库都算不上。日伪统治时期,这里用来存放战略物资,包括弹药和各种药品。据传,这里也曾经关押过战俘,用来做细菌试验,之后就地掩埋了。 总之,解放以后,地下二层一直处于废弃。唯一一扇铁门,常年挂着一把不知年月的铁锁。没有钥匙。即使有,锁头也锈蚀的插不进任何东西。 慕容雨川用手机的亮光照亮铁门。 门上有一把生锈的铁锁。 难道不是这里? 他不甘心的伸手拽了拽,忽然发现,锁环上有一个缺口。 他把锁头从铁栓上取下,用手一推,铁门竟然无声息的开了。原来门轴的铁锈被人清理掉了,甚至还涂了润滑油。 他忽然激动得难以抑制。他没有猜错。一切都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 他迈步跨进铁门。 他不清楚,铁门后面等待着他的将是什么。恐惧紧紧攥住他的心。但是不能后退,绝对不能。 人生中总有一些事情是你必须要去面对的…… 第二十二章 赌 1 第二十二章赌。 21:15。 黑暗。 没有边界。 没有人能够看清你的脸。 没有人能够发现你心底里的罪恶。 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你的欲望不再有束缚。 慕容雨川的牙齿不住打颤,他的身体也在不停发抖,恐惧让他感到刺骨般冰冷。 眼睛已经派不上任何用场,闻到的是混合着福尔马林和变质的化学药品形成的古怪的气味,听不见任何声音,这里像坟墓一样安静。也许一不小心还会踩到残肢断骨,惊扰那些沉睡很久的鬼魂。 他到处摸索,终于碰到了坚硬潮湿的墙壁。心中多少感觉到踏实。 他摸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什么都看不见,假如前面是一口棺材,他现在正朝着棺材迈过去…… 他又摸到一扇门。 推开。 依然黑暗。 刺激的化学气味中增添了其它东西。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直觉告诉他就在这里。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他要找谁呢? 凶手? 还是他要救的人? 他努力镇静自己,希望来的不要太迟。 当眼睛无法看到时,耳朵和鼻子会变得异常敏锐。他的鼻子扑捉到一股和化学药品不一样的气味。他顺着气味的方向,逐渐靠近,气味变得越来越清晰。 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个人。 他站住了。 味道就在下面。 是凶手还是尸体? 他是不是自投罗网了? 冷汗沁出。 他仗着胆子慢慢蹲下,伸出手在地上摸。 忽然,他摸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他的手一抖,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再次把手伸过去,那东西很软,很滑,还有温度。黑暗中,那东西抖动了一下,发出细弱的声音。 慕容雨川惊喜交加。他轻声呼唤:“美奈子,是美奈子吗?” 黑暗中又发出一声呻吟,比刚才清晰。的确是美奈子的声音。 她还活着。 慕容雨川感到眼眶有些湿润。在他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黑暗中传来“咔哒”一声,黑暗的空间刹那被刺目的白光充满…… 慕容雨川被晃得捂住眼睛,当他逐渐把手从眼前移开,混沌的黑暗已经变成实体,他才看清楚所处的环境。 一个巨大而凌乱的房间。 所有的东西都蒙上厚厚一层灰。很多地方堆砌着油毡纸包裹的木箱,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可能是过期几十年的药品。还有各种形状怪异的玻璃器皿,有的里面依然保存着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有动物,也有人。 气味就是从这些容器里溢出的。 慕容雨川一低头,忽然看见一丝不挂的美奈子躺在自己身旁。所幸身体上没有受伤的痕迹。 他只觉得一阵阵眼晕。心里面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溜号,但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女孩忽然发出呻吟。“助けて……助けて……助けて(救救我)……” 她的眼睛茫然的看着虚空,就像陈梦瑶。但她还残存着求生的意识。 第二十二章 赌 2 一股热血涌上,慕容雨川握住她的胳膊。“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相信我。” “擦——擦——擦——” 一个人悄然出现在他背后。 冰冷爬上了慕容雨川脊背。 “我还是低估你了。”站在背后的那个人说。 这一次,他用的是自己本来的声音。 慕容雨川没说话,也没有转身。 他的冷静让站在背后的人有些吃惊。不禁回头看了看,门外没有人。他这才放心,转回头微笑的看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你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凭你一个人,怎么能把美奈子救走呢?”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慕容雨川勉强说。 “如果武彪来了的话,绝对不会等在外面,他早就领人冲进来了。” 慕容雨川站起来,慢慢转回身。 乔凯像往常一样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 他的表情也像往常一样平静。 “你看到我一点儿都不吃惊?”乔凯说。 “你要是脑袋上长出两只犄角,我肯定大惊失色。”慕容雨川说。 “选你做我的对手真是没选错,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你选择我?” “如果不是我故意推辞,你怎么可能有机会插手这桩案子呢?” 慕容雨川一怔。“为什么?” “因为你比较聪明。所以,你才能够把头骨、李淑珍身体上的十字形切割、陈梦瑶被钉在木桩上的形态、以及写着《圣经》诗句的字条通通联系起来……” 慕容雨川打断他。“你真正把我引到那亮家是依靠放在陈梦瑶肛门里的那颗子弹。你的目的是想嫁祸给那亮。为何在一开始作案时不留下子弹,而要大费周章,把自己打扮成为一个极端的宗教杀手呢?” 乔凯说:“如果我在杀李淑珍时就把子弹留在犯罪现场,你不觉的太容易了么?人们普遍都有一种习惯认知,完成一件事的过程越简单就越容易产生怀疑,反之则坚信不疑。我在想,当你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走进那亮的卧室,看见了十字架,看见耶稣像,找到了射击陆小棠的手枪,还有地板上捆绑被害人的铁环。你那时是什么感觉呢?” “我当时除了兴奋,还是兴奋。”慕容雨川承认。“我以为案件彻底告破,可以松一口气了。的确没有怀疑其中仍然有蹊跷。” “但尽管如此,没有足够的脑力,想找到那亮家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以武彪的本事恐怕白费了我一番心思,你可知道为了布置那亮家,花了我多少精力?何况,我必须要让陆小棠负责这个案子,还要让她最终能够找到那亮家。” “你看中了我,就是希望我和陆小棠联手,开动脑筋,将你设置的游戏进行到底……” 乔凯点头。“对我来说那也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 第二十二章 赌 3 慕容雨川叹息。“其实是我一直都低估了你,包括陈教授在内。连我和陆小棠加在一起都被你计算了。” 乔凯淡淡一笑。依然是谦逊的表情。 “可是,你又是如何确定陆小棠一定会负责这起案子?”慕容雨川问。 “很简单,只要给武彪安排一件案子,让他脱不开身就行了。” 慕容雨川打了个激灵。“难道说,武彪负责的佳汇学校那个小女孩被杀案也是你……” “不错。”乔凯说。“那个叫宋佳的女孩子也是我杀的。” “你……”慕容雨川冷汗滑落。 “其实宋佳才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受害者。不过,因为作案手法和李淑珍,陈梦瑶,还有柳娟被杀大相径庭,所以人们自然主观上把它们看成是两个凶手所为。”乔凯显得十分得意。 慕容雨川恍然。“原来你把李淑珍和柳娟十字切割,把陈梦瑶钉在十字架上,这样夸张的作案,就是不想让警方把她们的死与宋佳被杀联系到一起。我倒是低估了你,之前还以为,你这样做单纯只是为了替当年枪击案的凶手迟菲菲报仇,继续向李墨那些人的亲人寻仇……”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李淑珍和陈梦瑶的背景,我也没必要隐瞒。你说的对,我觉得李墨他们的死还不足以谢罪,只好要他们的亲人偿还,李淑珍是李墨的表妹,陈梦瑶是郑卫东的外甥女。马向龙是外地人,我还没腾出手对付他。” “你真是疯子!” 乔凯微笑着催促:“继续说你的推理,我好奇的是这个……” 慕容雨川说:“当初分析李淑珍案件时,所有人都认为凶手应该住在广播学院附近,才能那么清楚的了解被害者的行踪。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特殊的群体,就是参与宋佳被杀案调查的专案小组。那些天里,你,武彪,还有其他那些警员,几乎成天在那附近转悠,走访排查。佳汇私立学校和广播学院相距不过两条街。你装模作样的在调查宋佳的案件同时,完全有时间潜入广播学院跟踪李淑珍,了解她的作息习惯。她爸爸是公安局局长,你对她之前或多或少也是有些了解的。所以,你才选择她作为第二个作案对象。但你杀死宋佳却是随机的,只要是在广播学院附近杀人就可以。难怪,有谁能想象到,凶手就在专案小组里呢?” “你果然一点就透。”乔凯赞赏道。 他流露出几分感伤。“其实,我并不想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动手,毕竟她是无辜的。可惜,那天晚上,偏偏让她撞见了我。” 他的话让慕容雨川一阵寒栗。 “我还有问题。”慕容雨川说。 “知无不答。” “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你跟那亮是什么关系,你跟柳娟是什么关系?你跟迟菲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时隔多年还要处心积虑的报仇,设计这起连环杀人案?” “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让我从哪里开始回答呢?”乔凯说。“不如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满足我的好奇心,然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慕容雨川瞥了一眼地上的美奈子。目前情形来看,拖延时间是最好的办法,可以有足够时间来考虑如何脱身。 乔凯眼珠微微转动。不知道是否猜透了慕容雨川的心思。 第二十二章 赌 4 “你想问什么?” “你怎么想到这里才是真正的犯罪现场,而不是那亮家呢?” “地板。” “地板?” “最初进入那亮房间时,我也深信那里就是囚禁陈梦瑶的地方,因为那个现场几乎解答了我的一切疑问。但为了保险起见,我收集了一块地板木片回来化验,是复合板。但是另外一份重要的木刺取样报告却不见了。 “是我拿走的。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们的进展情况,基本都没超出我的预想,唯独在实验室里发现了一份关于木刺的检测报告。我猜不透那根微小的木刺是从哪里弄来的,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偷偷拿走了。” “好在武彪记住了化验结果。告诉我那是红松木。” “一根木刺能帮你找到我?”乔凯显出几分困惑。 “你想不到,那根细小的木刺是我在对陈梦瑶尸检时,从她右手小指指缝里发现的。你用漂白剂把她身体上几乎所有的的证据都洗掉了,唯独漏掉了这个。那根木刺的材质是红松木,那亮家却不是。而且,木刺已经有腐烂的痕迹,说明年头不短了。再说,当下流行的地板都是复合板,只有那些少数经年累月的老房子才会用实木的红松木这种地板。这样我就进一步把搜索范围缩小了。” 乔凯接着他的话说:“最后,你想起陈梦瑶在证词中说,她在模模糊糊记得被囚禁在一个有消毒水好像医院的地方,但你知道那不太可能是医院。所以,你就把搜索目标锁定在一个又医学药品的老房子上……” “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多。而且鉴于凶手一向既胆大又狡猾,我就赌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你押中了。”乔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居然是这么微小的疏漏。早知道,我清洗完她的身体,应该再检查一遍就对了。” 慕容雨川问:“既然那亮不是凶手,他人现在在哪里?” “你说呢?”乔凯微微一笑。 慕容雨川明白了,那亮凶多吉少。短短几句谈话,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手里又多了两条人命。他的可怕已经超出慕容雨川的预料。他和美奈子逃生的机会更小了。 乔凯这时说:“你能猜到我在这里,不单单是靠着陈梦瑶手指甲里的木刺吧?我从刚才就很好奇,你看见我并没有显出吃惊,是不是你找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是凶手了?” “是。” “那可真让我有些吃惊了。我实在想不出,我还有什么漏洞能够被你抓住。” 慕容雨川用余光观察周围的环境。左边有几个木箱,右边较远的地方是橱柜,上面摆放着各种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 他说:“我仔细检查过李淑珍,陈梦瑶以及柳娟的尸体。发现被害者身上的刀口存在着使人费解的地方。在李淑珍身体上切割十字刀口,凶手用的是右手,在柳娟身体上切割十字刀口,凶手用的也是右手。然而,划断柳娟喉管那一刀凶手却用的是左手,凶手用针头袭击陈梦瑶时,用的也是左手。一个人真正擅长的手只有一个,要么右手,要么左手,尤其是在作案时,他只会用最灵活的那只手。可是,为什么在这起案件上,凶手却表现的如此怪异,如此矛盾呢?我推测唯一的可能是——凶手在故意掩饰。却不在自觉间暴露出自己的特点。” 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这让慕容雨川感到失望。他看见乔凯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考虑着他的话。他继续说:“凶手根本没有必要掩饰这一点。如果他刻意掩饰,就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我尽管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也是在不久前才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 “凶手所处的环境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甚至说,他极有可能就存在于办案人员的眼皮底下。因此,出于谨慎的考虑,他才有意掩饰自己的用手习惯。但在实际作案中,特别当遇到被害人挣扎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的使用自己灵活的那只手——左手。于是我在想,一个左撇子,精通解剖,身体健壮,身高在一米八零到一米九零之间,在公安局工作,或者和办案刑警有近距离接触,熟悉案情。适合这个范围的嫌疑人或许也不止一两个,但我本能的就想到了你。” 第二十二章 赌 5 “你怎么能确定凶手是左撇子?” “之前没怎么注意,但是,在我检查柳娟的尸体时,发现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上有划痕,中指的指甲劈裂。我想那一定是凶手用右手捂住她的嘴时,她抓住凶手的手,挣扎时弄伤的,凶手的右手上应该佩戴着坚硬的东西。我后来想到了手表。但是,通常人的手表戴在左手上,而这个凶手却戴在了右手,这种反常的习惯恰恰印证了他是一个左撇子。” “哼,那怎么知道是我呢?” “那是一个偶然,就在昨天晚上医学实验楼里,你抬起手看手表时,竟然抬起右手,我当时只是感觉有点奇怪。也就在刚才,才把事件前后的矛盾统统串联在一起,意识到,那个左撇子很可能就是你。” 乔凯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猝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脸上的肌肉失控般的痉挛着。 一瞬间他的面目变得狰狞诡异。 美奈子的身体在慕容雨川脚边发抖。她的四肢无力的抽动几下下,又恢复了静止。 慕容雨川的眼睛暗中瞄着那堆盛装福尔马林溶液的瓶子。他发现乔凯在看他,马上说:“当我想到凶手是你,下一步就考虑你会把美奈子藏在什么地方……” “或许我会把她带到我家里,而不是这里……” “我知道你大概住哪儿,那是个居民区。我不太相信你有胆量把人囚禁在那儿。但我也没有把握。万一你住的小区有个僻静荒废的车库或者什么犄角旮旯,那就不好找了。但我琢磨,以你的狡猾谨慎,没准儿会选择一个谁都想不到又方面作案的地方……” “这座地下室可是一个不太容易想到的地方。” “的确。我本来也没想到谁能选择公安局作为作案地啊。但当我知道了凶手的身份之后,我就不得不多想了几种可能。因为你的特殊身份,寻常罪犯避之唯恐不及的公安局反而成了你的庇护所,加上这座二战时期的老楼复杂特殊的建筑格局,提供了理想的作案空间。而且到了晚上,警察们下班之后,根本不会有人到地下室来,你可以放心的把被害人劫持到这里,也不容易被发现。即便不小心被路人看见了,也很可能以为是警察抓罪犯回警局呢。当然,这些统统都是我推测,究竟是不是这里,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事实证明,你猜对了。你很聪明。” “聪明加运气,我这人运气一向不坏。” “运气倒未必。”乔凯阴冷的笑笑,“如果你的下场跟美奈子一样,你的运气没准儿就是霉运。” 慕容雨川心头一颤。 乔凯向前迈了一步,左手藏在背后。 慕容雨川赶忙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乔凯微微一笑。“你还没有想出逃出去的办法啊?这样拖延时间真的有用吗?” 慕容雨川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大脑空白。 乔凯已经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呆板拘谨的男人,那不过是他的伪装。眼前的乔凯才是真正的乔凯,心机、智计处处胜过慕容雨川一筹的乔凯。 乔凯说。“但是,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看看你的等待有没有效果?” 他已经确信慕容雨川孤立无援了。 他以一种做游戏的心态对待垂死挣扎的猎物。 慕容雨川心中一半恐惧,一半好奇。面前这个谜一样的男人究竟能给他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答案呢? 第二十二章 赌 6 “你既然能够把目标锁定在那亮身上,想必你对迟菲菲的的名字不会陌生。”乔凯的语气和缓下来,似乎隐藏着淡淡的忧伤。 “是。我知道09年那起枪杀案。也知道她的背景。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乔凯的眼神里刹那间涌出痛苦。“她是我女友。” “你的女友?”慕容雨川难以相信。“她不是跟那亮……” 乔凯冷笑。“你认为她跟那亮是情侣?凭那亮那种货色,他也配?” 慕容雨川困惑的看着他。 乔凯说:“你知道她以前是孤儿吧?” “嗯。” “我跟她在那时候就认识……” “那你……” “我也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慕容雨川惊讶的说不出话。 “从小我就喜欢她,如果我有好吃的,我会把最好的给她。如果有人欺负她,不管对方长得比我高大多少,我都敢豁出命去跟他打。只要小菲能开心,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乔凯以一种善感且温柔的声音娓娓诉说,竟全然不像一个凶残变态的杀人魔鬼。 “那你又是怎么上的大学呢?”慕容雨川问。 “我是靠着慈善机构联系的好心人资助,才有机会念初中高中,才有机会上大学。事实上,我上了初中以后就利用课余时间打工,赚钱来贴补我和小菲的日常花销。当我念了高中以后,小菲就从孤儿院搬出来,和我一起打工,我同时继续完成学业。考上大学之后,我们的环境就开始好转了。我念的是医学院,学习法医,可以免学费。所以,平时赚的钱就能积攒下来。我毕业之后分配到了辽宁海城工作,我盼望着带小菲一起去,在一个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过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们不用再受人歧视,不用再为自己的明天没有饭吃、没有住处而发愁。我终于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为我心爱的人创造一个温馨安全的家。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守在我身边,陪我白头到老。那是我最高的奢求。” 他顿了顿。“可是,小菲却不这样想。她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女孩。她聪明,漂亮,有自己的梦想。她很羡慕那些那些年纪轻轻就能出人头地的明星,凭实力,凭运气,他们能在一夜之间功成名就,这对每一个年轻漂亮的少男少女,都是一个不小诱惑。虽然我不太赞成她,但是,为了帮她实现愿望,我拿出多年的积蓄供她上了s市花艺表演艺术学校。谁曾想,那也是厄运的开端。” “那她是怎么跟那亮认识的?” 第二十二章 赌 7 乔凯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不过花艺学校根本就是外表光鲜,实则妓馆娼寮的地方。跟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接触。小菲也就是在那里逐渐发生了变化。她开始夜不归宿,电话总处于关机状态。后来,她背着我偷偷去医院做了几次人流。我发现后,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打了她耳光。” 乔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慕容雨川忽然感觉他很可怜。爱上一个人,幸福也许远远比不上痛苦。 乔凯声音沙哑了,“她不反抗,不争辩,只是默默的捂着脸流眼泪。我当时心又软下来。我劝她退学,但是她不肯。她只跟我说,就要苦尽甘来了。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要参加每年一次的‘丝路花雨大赛’。看到她那么坚决,我只好让步,我跟她说,我再相信她一次。” 说完,乔凯沉默了很久。 “然后呢?”慕容雨川忍不住问。 “然后,她失利了,连决赛都没进去。那个消息对我来说并不完全是坏消息,只不过损失了一些钱,钱可以再赚,主要是可以让小菲清醒过来,至少应该收收心了。我从海城赶到s市,想带她去我那里。但是她却失踪了。只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叫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为她操心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当时正和一个叫那亮的无业流氓住在一起,得知那个消息,我几乎崩溃了。那些天,里,我发疯似的在s市大街小巷里乱窜,四处寻找她,甚至往报纸上发寻人启事。在寻找的过程中,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她被花艺的老总,也就是恒远传媒公司总裁李墨给玩弄了。我当时就起了杀机。要不是不久之后他死在小菲枪下,我也能结果这个狗杂种。要知道,我一直都把小菲当做心肝来呵护,来爱惜,我绝不容许任何肮脏的东西玷污她。那些污染她的人,都该千刀万剐!!!” “在那不久,你从报纸上看到了枪击案的报道?” “是。”乔凯说。“我当时很震惊,不是因为她杀了人,而是,这种事情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么多年,我们相濡以沫,患难与共,她应该明白我啊。她怎么能抛下我呢?她应该明白,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跟她一起承担。为了她,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然而,在她生死攸关的时刻,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却不是我,而是一个连吻她的鞋子都不配的下三滥。” 他的眼泪慢慢滑落到脸上。 第二十二章 赌 8 慕容雨川问:“你事前不知道她的行动计划?” “完全不知道。她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给我。我是在报纸上看到她枪杀李墨三人、受伤逃走的消息。我心中多少有了一点安慰,立刻向单位请假,再次返回s市寻找她。我知道警方对她进行全城搜捕,一旦抓到她,她必死无疑。我必须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她。通过她的一个朋友,我了解到一个叫那亮的社会人前一阵子跟她有过往来。我于是千方百计找到了那亮,但那家伙却矢口否认他跟小菲认识。我没办法,就留给他我的地址,告诉他只要有小菲的任何消息,就马上通知我,有重谢……” “……” “……让我没想到的是,两个月之后,有一天那个叫那亮的人忽然打电话给我,问我想不想见小菲。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就是他跟小菲一起做的案,或者说,是他帮助小菲逃走的。我急忙问他小菲在哪里,他却对我说,由于警方搜捕严密,他不敢带小菲去医院治疗。小菲在他家中躲藏了一个星期,由于伤势恶化,最终死了。他告诉我,尸体现在就埋在房后。我说,我要。我借了一台车,赶到他家,花了一万元钱把尸体买下来。” 慕容雨川动了动嘴唇。忍住没说话。 “我把小菲的尸体带回去。把花了一周时间把她做成一具骨骼标本。放在我的床上,就像过去那样,天天陪伴在我身旁,我亲吻她,跟她聊天,同她做爱。” 慕容雨川只感觉胃里一阵绞拧。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在脑海中产生了复仇的念头,所有伤害过小菲的人都要遭到最严厉的惩罚。李墨死在小菲枪口下是他的幸运,否则我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当我得知,枪击小菲的警官从省局调到了c市,我也千方百计调到这里工作。天天看着杀死我爱人的仇人是怎样生活的。” 慕容雨川恍然:“原来你的目标除了李墨、郑卫东他们的亲人,还有陆小棠。” 乔凯咬牙切齿。“甚至陆小棠才是我真正的目标,我设计这样复杂的案子,全是为了她……我杀李淑珍、凌ru陈梦瑶,不仅仅因为他们是李墨那帮混蛋的亲人,我更要让陆小棠眼睁睁看着她们在自己眼前悲惨的死去,却又无能为力。对待仇人,我要让她在痛苦中绝望,在绝望中毁灭。要把她施予在小菲身上的伤害,成百上千倍返还给她!” 乔凯笑笑,露出尖利的牙齿。“你知道那亮是怎么死的么?” “……” “我把他抓住,带到这里,就绑在美奈子现在的地方。我可没有像对待陈梦瑶那样温柔的对待他,我堵上他的嘴。用手术刀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不碰他的内脏和神经,整个过程他的头脑一直都很清醒。一天一夜,五百三十四刀,才最终了结了他。为他玩弄我的小菲,为他眼睁睁看着小菲死去而不救治,付出应有的代价。至于他的相好柳娟,上个月我去那亮家计划绑架他,被这女人在门外撞见了。她傻乎乎的还把我当成了那亮的朋友,絮絮叨叨的跟我套近乎。但我本来没想杀她,可是这个女人嘴太碎,你又太多事。说起来,我是因为你才杀了她。” 慕容雨川实在想象不出来,被割了五百三十四刀才死是一种什么滋味。乔凯会不会也像那样对他? 第二十二章 赌 9、10 “至于陆小棠么?”乔凯说。“她可是我头号的仇人。我其实在侯富贵家那天晚上向她开枪时,曾经想过把她带回这里来处置。但是,我觉得那样还不够有趣,她当时已经受了伤,经不起折腾。我要把她作为最后的猎物,健健康康,精精神神的绑在这里。把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在她身上试验一遍,我要把她身上所有的骄傲和霸道统统去掉,让她像一只垂死的动物一样匍匐在我脚下,乞求我宽恕,懊悔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你实在是病的不轻。”慕容雨川叹息。“我难以想象你是为了给自己心爱的人报仇才这样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凯的目光霍然落在慕容雨川脸上。 “即便你杀死柳娟是为了灭口,那么宋佳,李淑珍和陈梦瑶这些人跟你有什么冤仇呢?还有美奈子,你跟踪她多日,折/磨着她的神经,最后才像捕食猎物一样把她挟持到这里来。你想要在她身上做的事跟你的复仇计划其实没有半点关系,我更看不出你有多愤怒。相反,我觉的你很享受,也许,你在被害人尸体上射*,比起报仇本身更加让你兴奋,是不是?” “你胡说!!!”乔凯勃然大怒。“我的计划就是为了我冤死的女友报仇雪恨,从来没有改变过。只能说陈梦瑶,李淑珍她们自认倒霉,做了我复仇的牺牲品。我折/磨她们是计划的需要,仅此而已,我爱的只有小菲,从来没有改变过,从来没有!!!” “可是,陈梦瑶却说,你亲口对她说,你折/磨她是因为爱她,你在爱/抚她。” “操/你妈的!!!”乔凯忽然失控般的把藏在背后的老虎钳扔向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头躲开了,却砸在肩膀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左臂顿时没有了知觉。 “我就是要折/磨她们,折/磨到死为止。不仅仅是她们,那些女人都该死。凭什么她们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凭什么我的小菲,却要变成一具冷冰冰的骨架?你来告诉我为什么?嗯?” “总有人会还你们公道。” 乔凯大笑。“公道?呵呵呵呵呵。你,陈梦瑶,李淑珍,濑户美奈子可以生来就衣食无忧,可以不花费任何力气就能坐享其成。而我和迟菲菲就得受人鄙视。你告诉我哪里有公道?哪怕我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建立安稳的家,你们随随便便就把它摧毁了。这个时候,又有谁跳出来替我们主持公道?两年前,如果迟菲菲没有枪杀李墨,郑卫东,马向龙那几个畜生,他们现在肯定依然会过得很好,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出入高档场所,享受人们尊敬。至于迟菲菲,即使她自杀在那些人面前,也不会有人同情她,反而还会骂她下贱放浪,自作自受。” “但这不能成为你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慕容雨川说。 “为什么不能,你们剥夺了我们的幸福,我就要你们千倍百倍来偿还!!!” 事已至此,慕容雨川反而平静下来。他捂着受伤的胳膊,看着歇斯底里的乔凯。“我相信,不管什么年代,只要有人,就有公道。公道只在每一个人心中。个人的命运可以好,也可以坏,跟公道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昧着良心做事,你也可以问心无愧,只在你自己的选择。” 乔凯冷笑:“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有这么伟大呢?上一次,你屁滚尿流逃走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的确是我的选择,我不否认我很胆小,但是这一次,我选择留下。” 乔凯凝视着他,眼角微微抽动。“可惜的是,你来了也无济于事。昨晚在医大实验楼,你只不过是侥幸救了美奈子。这一次,只怕连你自己也走不掉。” 慕容雨川嘴角一歪。“谁说的,我答应过美奈子,我一定会救她出去。英雄救美,天经地义。”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你这位大英雄的本色吧。” 乔凯说着开始向慕容雨川逼近。 “靠,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慕容雨川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乔凯一声冷笑。“真是英雄。” 他抬起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靠,东西还真不少。是爷们儿咱俩赤手空拳较量一番。”慕容雨川边跑边叫。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吗?”乔凯大步走过来。 慕容雨川跑到橱柜旁,从上面抄起一个瓶子。照着乔凯扔过去。 “妈的。”乔凯闪身躲过。 瓶子摔在地板上爆裂。溶液飞溅。 “小心些,”乔凯提醒。“不要溅到美奈子身上,那可是高腐蚀性的。” 慕容雨川怔了怔,举瓶子的手有点儿犹豫。 乔凯抓住这个机会,倏地欺身上来。慕容雨川慌忙把瓶子砸过去。乔凯一甩头,躲得慢了一点,瓶子碰在额角,碎成几块。 甲醛溶液洒在乔凯半边脸上。 “唔——”乔凯捂住脸发出痛楚的呻吟。 他挥舞手里的刀子胡乱向前刺去。 慕容雨川已经提早躲在一旁。刀子钉进了架子的木板上。 他利用这个时机,使出全身力气,照着乔凯的面门狠狠给了一拳。把他打得蜷缩在地上。 慕容雨川又狠狠的踹他几脚,正踹的起劲。乔凯猛然抓住他的脚腕,用力一扭,把他掀翻在地。紧跟着乔凯纵上去,把慕容雨川死死压在身底下。 慕容雨川刚刚挣扎了几下,感觉脖子被一双钳子一样的手掐住。他想掰开那只手,可是,喘不上气,力气也随之减弱了。 他的眼珠渐渐凸起。意识开始模糊。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奶奶的,我要死了。 第二十三章 魔鬼之泪 1 乔凯缩紧的手忽然松开了。 慕容雨川躺在地上干咳不止。他的四肢在反射性的抽动着。 乔凯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被甲醛溶液腐蚀的半边脸,已经肿起一层疱疹,好像癞蛤蟆皮。他的左眼眯成了一条缝。疼得龇牙咧嘴。显得异常狞恶。 慕容雨川想爬起来。他知道乔凯绝对会变本加厉的对待自己。如果任人宰割,他的下场恐怕比那亮还要惨。那亮的尸体肯定就埋在这间屋子里。自己难道要跟他作伴不成? 他仿佛看见被切得只剩下一团血肉的那亮从地板下探出一个头,冲自己笑——我等着你陪我。他一笑,脸上的肉就往下掉。 慕容雨川运了运力气,身体软塌塌的躺在那里,不听使唤。他现在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心底却是冰凉。 “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乔凯果然这样说。 他找来一根麻绳把慕容雨川捆了个结实。 他抓起慕容雨川的头发把他的头提起来。“我想让你亲眼目睹我是怎样做出一个完美标本的。” “你……咳咳咳……” “我更要让你知道,美奈子跟李淑珍,跟陈梦瑶,跟宋佳,跟柳娟她们统统一样,她们的命运只掌握在我一个人的手里,我叫她们怎样,她们就得怎样。你认为我是变态也好,复仇也罢,总之,她们都是我的玩具,包括你在内。谁都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就像你改变不了美奈子的命运一样。一切都是徒劳。” 不远处被束缚的美奈子依然一动不动,她痴茫的眼睛透过天花板仿佛看见了遥远的星空。颠茄的药力彻底麻痹了她的神经和肉体。她已经不再感到难过,不再感到害怕。只有一滴眼泪慢慢从眼角沁出…… 滑落。 “只可惜让陆小棠给跑掉了。”乔凯心有不甘。“我一定要抓住她……” 忽然,他“咦”了一声。目光盯在慕容雨川身上。 慕容雨川发现他目光有异,急忙说:“喂喂,我警告你不要脱我衣服,你没说自己还有同志的嗜好啊?” 乔凯一把揪住慕容雨川的项链。用力扯下来。勒得慕容雨川直翻白眼。 他把吊坠凑近眼前。身子一震。“你居然还带着跟踪器。” “什么?”慕容雨川挣扎的仰起头,好奇的看着自己的项链。 “难道你来之前跟武彪商量好了?” “我……”慕容雨川一愣的功夫,乔凯一把卡住慕容雨川的脖子。“该死的你敢耍我?” “靠,就知道掐脖子,能不能换个地方?”慕容雨川的脸憋得紫红。 乔凯的手慢慢松开了。他看了看门外,然后转回头,狐疑的看着慕容雨川。“你真的不知道,你被人安装了gps跟踪仪?就在你的项链吊坠里。” “谁这么缺德?”慕容雨川显得比乔凯更加吃惊。 第二十三章 魔鬼之泪 2 乔凯端详着吊坠,自言自语。“不像是武彪干的,市局里也根本没有这么先进的玩意儿。那会是谁?” 与此同时,慕容雨川也在纳闷,跟踪仪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就是最近才安装上去的。如果那个人能把这种东西装在他的项链里,应该是自己的熟人,还不是一般的熟。 “是陆小棠干的。”乔凯说。 他的答案既在慕容雨川意料之中,又在慕容雨川意料之外。 陆小棠为什么要这样做? 乔凯冷笑一声。“真是狡猾。我还真低估了这丫头。” 他霍然扭头,目光笔直的盯着黑魆魆的门外。 ********** 22:51。 一条人影正沿着楼梯走下。 一边走一边把子弹按进弹夹。 黑暗中,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是紧张,还是镇定,他的脚步几乎不发出声息。 当他下到地底最深处,前面依然一团漆黑。 仿佛没有尽头。 通向不可预知的异域。 他并没有犹豫,贴着墙壁走进黑暗。他确定就在这里。希望自己来的不要太迟。 看见一扇紧闭的门。他犹豫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推门,另一只手举起手枪。 门开了……开向另外一重黑暗…… 依然看不到尽头。 好像进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迷宫。到处充满未知的可能。 他的手心已经布满冷汗。 那个家伙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 他知不知道有人已经闯入了他的巢穴? 他靠在门口,仔细聆听屋里的动静。 “欢迎你陆警官——” 黑暗中忽然响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电灯开关在房门右侧。如果你觉得太黑,可以开灯。” 她当然不能那么做,谁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圈套? “你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陆警官。我还从来没有这样钦佩一个人。”黑暗中的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陆小棠屏住呼吸,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猜想,看到陈梦瑶身体里那颗子弹,让你大吃一惊了吧?那居然是你用过的子弹。你想不到一起连环杀人案居然和你两年以前经手的旧案有牵连……” 陆小棠蹑足潜踪,双手举枪,向着声音的方向逐渐靠近。 “不知道,你两年前开枪射击一个无力反抗的女孩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你要明白,每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承担代价。不知道,当你想到李淑珍,陈梦瑶,以及濑户美奈子和慕容雨川因为你而惨遭毒手,有没有深深自责过?如果没有你,或许他们现在仍然在好好的生活。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可怜而又狠毒的女人。” 陆小棠距离那个声音已经很近了。有光亮的情况下,她完全可以开枪了。但在黑暗中,她失去了准星。 第二十三章 魔鬼之泪 3 “不过,必须承认,你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女人。我佩服你的机智和胆识。在那种不利的的境地下,你居然能想到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办法。当你猜到凶手真正的目标就是你时,立即把自己隐藏起来,把慕容雨川推到前面来吸引我的注意。你躲在暗处,观察事态发展,等待我暴露踪迹。呵呵呵呵呵。聪明。” 那笑声一旦响起就不能停止。笑到最后,歇斯底里,不能控制。 陆小棠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 声音近在咫尺。 如果有光亮,她甚至能看见一张笑得痉挛的脸正对着自己的枪口…… 就在她将要扣动扳机的刹那—— 笑声戛然而止。 仿佛脖子被一双手生生掐断。 刚才还疯狂不能自抑的人,刹那间安静的像一个死尸。 她暗道不好。 与此同时,在她的背后,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之中浮现—— 发出荧光的眼珠仿佛夜晚的猫科动物。 他的双手高举一把军用三棱锥。锋刃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二十天前的晚上,这把凶器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身体上连续刺了二十二刀。鲜血喷射的样子很令人着迷。 这把刀在黑暗中闪烁着夺人的寒芒,像野兽的牙。猎物已经束手待毙。 他在心中叹息:女人,终究还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你死定了。 一段手机录音就把她带进圈套。而直到这时,那个蠢女人还蒙在鼓里。 刀子没有扎向陆小棠颈部的致命部位。而是选择她的右肩,只要一刀就能让她的手枪落地。他不会让她死的那么容易,他必须等她丧失了反抗能力,再慢慢的折磨。陈梦瑶,李淑珍,美奈子,都不过是配菜,真正的主餐,终于来到了。 你死定了。他心里在狂笑——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就在乔凯的刀几乎刺中陆小棠的刹那,他隔着夜视镜,看见绿色的猎物突然转身,面朝自己。 随着陆小棠直视过来的双眼,手枪的枪口也对准了自己。 黑暗中,陆小棠根本不可能看见他。就像他的夜视镜也看不见黑洞洞的枪口。 清脆的响声敲碎了凝固的黑暗。 他听见巨大的房间里轰鸣着一遍遍的回音…… 一遍又一遍…… 他看见陆小棠的身影在眼前翻转……冷硬潮湿的地板撞上自己额头……他感觉自己似乎倒下了……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一个久违的身影浮现在他眼前,向他伸出温柔的手—— “摔痛了吧,阿凯?” ********** 第二十三章 魔鬼之泪 4 ********** 昏暗的灯光照在乔凯脸上。也照清了鼻梁中间的弹孔。他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陆小棠。 陆小棠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反而涌起阵阵悲哀。 如果她也经历了迟菲菲那样的遭遇,她会不会希望自己的爱人不惜一切代价去为自己报仇呢? 她叹了口气,看见慕容雨川被绑在地上,堵着嘴,两只眼睛瞪得鸽子蛋一样,正在瞅自己。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很幸福。 她走过去,给慕容雨川解开绳子,想着这家伙一定会问自己一连串问题,甚至趁机给自己来一个熊抱,揩揩油也说不定。她决定这次不惩罚他。 哪知慕容雨川刚一松绑,就把脑袋转到一旁。陆小棠顺着他的目光,一眼便看见了全身光溜溜的美奈子。 陆小棠怒火中烧,“你这大色狼!!”不容分说,挥拳便打—— “啊呀妈呀……” 两个人一番生死别离,重逢之后的第一个问候,就是陆小棠不折不扣的铁拳。慕容雨川的生活回到正轨。 “我只是想救她。”慕容雨川“呜呜”叫唤,表达不满。 “用不着你,把脑袋转过去,我来!”陆小棠气呼呼的走到美奈子身旁。 “咦,”慕容雨川忽然道。“乔凯呢?” “什么?” 陆小棠霍然回身。 乔凯刚才躺倒的地方除了地板上一滩血迹,什么也没有。 陆小棠举起枪,把屋里屋外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发现走廊里开始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经过楼梯,一直蜿蜒到楼门外,最后消失不见了。 陆小棠站在楼门发呆。 在她面前是夜空下霓虹灯中的城市和远处无边无尽黑暗的大地。 第二十四章 尾声 1 第二十四章,尾声。 8月27日,星期六,7:18,晴。 医大附属医院,324病房。 濑户美奈子醒来好一会儿了。她痴痴的望着窗外明媚的天光。两三朵云彩在蔚蓝色的天际飘荡。 颠茄的药力正在逐渐减退,她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身子下面蓬松绵软的被褥。 她侧脸看见椅子上的慕容雨川仍然在睡觉。口水从嘴角长长的挂下来。睡相相当安详。 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杯发出轻微的响声。 慕容雨川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挠挠头,问她:“你要什么?” “哦,没什么。”美奈子缩回手,安静躺在那里,看着他。 慕容雨川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水果篮,掰了一根香蕉吃了,又拿起一个苹果。同学朋友们看望美奈子带来的瓜果梨桃营养品基本上都让慕容雨川吃了。他这几天显得少言寡语,大多数时间里都在默默的吃东西。 “我今天感觉好多了。”美奈子轻声说。 “是吗,那就好。”慕容雨川咬了一口苹果,支支吾吾的说。 “就是之前发生的事,迷迷糊糊的记不清楚。” “创伤后选择性失忆。不碍事。” “那我永远都记不起来了吗?” “那不是很好吗?把坏事情统统忘掉。只记得好事情就够了。” “可是在我能记住的好事情里,学长可是个坏蛋哦。” “这个……”慕容雨川腮帮子鼓了个包,挠挠头发。“那你就还当我是坏蛋好了。” 美奈子目光流转,在慕容雨川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过头,面向着窗外。 她忽然问:“听说凶手逃脱了,他还会回来吗?” 慕容雨川吃了一惊。他故意满不在乎的说:“那亮是不敢回来了。有陆小棠那么凶悍的警察在,哪个罪犯还敢行凶啊?” “那亮真的就是凶手?” “千真万确。陆小棠把你救出来之后,亲口告诉我的。她还开枪打中了那亮的头,他受了重伤,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 “乔凯君为什么不来看望我呢?” “我不是说过吗,他被公派去学习了。得很久以后才能回来。他来跟你道别过了,只是你当时神志不清,想不起来而已。” 美奈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学长认为我就那么好欺骗吗?” “唉?”慕容雨川只看得见美奈子的侧脸。 她看着窗外,幽幽的说:“我并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那天,在那个房间里,囚禁我的地方,出现在我身边救我的人是你。” “你能看见?”慕容雨川诧异。 “我记不起你的长相。但是,我能够听出你的声音。” 慕容雨川心说,我被乔凯抓住的糗事,你不是也知道了吧? “我终于知道学长是怎样一个人了。我为我曾经误解学长感到内疚。请你原谅我,雨川君。斯米嘛赛恩。” 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好像在哭。 慕容雨川赶忙说。“那没什么,只要以后想着报答我就行了。” “但是,你也有看到我没穿衣服。” 慕容雨川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不是,我,那个……关着灯呢,我其实也没看清,我是用手摸的,啊不……” 美奈子的耳朵和脖子都泛起红润,她背对着慕容雨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这是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这也能算数?这不碰瓷儿吗?慕容雨川心里叫屈,早知道就多摸两下了。 不过这次碰瓷儿,让他感觉并不那么讨厌,心头还有些痒痒的。 窗外吹荡着初秋暖洋洋的风。风中掺杂着木叶花草的清香。 这是一个安宁的早晨。 普通却又温馨的早晨。 ********** 第二十四章 尾声 2 ********** 两天以后,警方搜查了乔凯的公寓。 意外的发现,在卧室衣柜里有一具摆放成端坐姿态的人骨骨架。骨架的头骨不见,起而代之的是一颗塑料模特的头,五官用油彩描绘成少女模样。 经技术科鉴定,该骨架与8月15日在广播学院发现的头骨属于同一死者,即09年s市持枪杀人案主凶,迟菲菲本人。塑料人头的脸部形象也酷似迟菲菲。 三日后,s市刑侦二处处长唐健,给陆小棠传真过来一封信。他走访过迟菲菲当年呆过的孤儿院,据老员工回忆,十年以前的确生活过一个叫乔凯的孩子。孤儿院院长交给唐健一封信,写信人署名迟菲菲。日期是在2009年4月16日。也就是在迟菲菲枪杀李墨等人的前一天。 信是写给乔凯的。据孤儿院院长回忆,两年前迟菲菲曾经回来找过她,她把信交给院长时嘱咐她不要拆开看。如果乔凯有一天来这里,什么都不要说,只把信转交给他就行。 院长答应了,于是把这封信放在在办公室抽屉里,一放就是两年。两年过去,写信人已不在人世,收信人下落不明。 ********** 我最心爱的阿凯: 让我再这样叫你一次吧。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也许已经永远再也无法跟你想见。 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惜,我知道得太迟了。我已经无法回头,也无脸见你。 也许,你一直都在怨恨我。连我都在怨恨自己。你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不懂得珍惜。虚荣,自私,欲望,卑贱,统统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看不到了真爱我的你,让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为了这个梦,我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像妓女一样,陪着那些我连名字都认不熟的男人上床。那些日子里,每一次接到你打来的电话,对我嘘寒问暖,我都深深的憎恶自己。我怕听到你的声音,就像刀子一样割着我肮脏的心灵。你想象不到,你心目中纯洁的小菲竟然是这样一个下贱无耻的女人。有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说在学校排练,其实,我当时正躺在李墨的床上。那天,你用力抽了我一个耳光,我当时心里很开心,觉得负罪感多多少少能减轻几分。 那时候,我已经完全被李墨控制了,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好像他就是掌握我未来命运的神灵,我只有义无反顾的遵从他,人生才会有希望。 3月11日那天,就是在“丝路花雨健康美少女大赛”的前一天,我刻骨铭心。 李墨说,特意为我找来了大赛主办方的领导。一个是电视台副台长郑卫东,一个是担任评委的资深编导马向龙。他告诉我,只要他们点头,我入围决赛不成问题,甚至拿到冠亚军也有可能。 第二十四章 尾声 3 那天晚上,就在东海酒店的套房里,我喝了很多酒。他们让我唱歌我就唱,他们让我跳舞我就跳,他们给我吃什么我就吃。我当时已经豁出去了,为了最后的成功,孤注一掷。后来,他们三个人都脱了衣服…… 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我浑身是伤,趴在床上哭了一整天,傍晚,我强打精神,赶去电视台参加晚上开始的入围比赛。 结果你也知道了。我原以为,等到我出人头地,再来好好爱你。当你看到我的成功,也许会原谅我。 可是,命运就这样跟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叫我拿什么来弥补我所失去的一切? 叫我如何有资格再来接受你的爱? 我现在真的很向往那种简单的生活,好想跟你去海城,住在小小的房子里,看着我威风凛凛的警察哥哥天天上班。我会把我们的家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乖乖的等着你回来。为你做饭,为你捶肩膀。我还要为你生个白白胖胖的男孩,还要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让他们在爸爸和妈妈的呵护下长大,不像我们这样。 我真的真的好向往这样的生活!!!!! 有一个我所珍爱,也珍爱我的人陪伴在身边。还能需要什么呢?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幸福? 对不起,阿凯。 真的对不起。 是我摧毁了我们的爱。我已经不值得你去珍惜,我现在只有自己来纠正我所犯下的罪孽。 我约了李墨,郑卫东,还有马向龙明天去东海酒店。李墨居然还把我当成傻丫头。说什么我没选上是自己表现的差强人意,但是他会想办法给我安排其它出路等等。我点头说好。他瞅着我露出一贯的笑容。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的看清楚,这张脸孔是怎样得丑陋恶心。 他们三个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我的要求,大概还以为我要傻乎乎的让他们再折腾个半死。呵呵呵呵呵。 他们明天就能看到。我是怎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了。 以牙还牙。 以眼还眼。 我的过错必须我自己来承担。 他们的过错也必须由他们来承担。 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找好了帮手,一切准备就绪,万无一失。 原谅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过错,把你也牵扯进来。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过的人。却也是被我伤害最深的人。 对不起,阿凯,我心爱的哥哥。那个把最好吃的让给我吃,那个跟欺负我的人拼命撕打,那个全心全意保护着我,那个爱我爱得如此单纯的人啊。 对不起,阿凯,我的哥哥,我爱你…… 小菲。 绝笔。 2009年4月16日。 陆小棠把信纸放在桌子上。默然无语。 作为女人,她更加能够体会到字里行间侵染着的血泪与无奈。 乔凯没来得及读到这封写给他的信。也许致死他都不会原谅这个他如此深爱的女孩。 原本他们应该拥有一个清贫却温馨的家。一个寡言勤奋的丈夫,一个漂亮乖巧的妻子。在城市里千千万万幸福的家庭中拥有着属于他们的一份空间。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命运。 怎样的命运? 造就了一个都市黑夜中扭曲的杀人机器。 小菲冰冷的白骨永远期盼着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个不死的恶魔也依然逡巡在城市的夜幕中—— 等待发泄无尽的欲望与仇恨…… ——剧终—— ****************************** 感谢诸位读者朋友们。为了各位的支持。我会勤奋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陆小棠,慕容雨川,美奈子,乔凯……等人的命运,也将在这个系列的故事里,逐渐展开…… 敬请关注,《解剖师》第二部《剥皮少女》 10月10日,开始发布。 第一章 石头·剪子·布 1 第一章石头·剪子·布。 2011年9月1号,星期四,11:21。 小雨。 这一天是学校开学第一天。 c市鑫悦娱乐城影剧院门前,买票的人三三两两。有逃课的学生,手拉手的情人,家里呆腻歪的欧巴桑,把头发染烫得像遭过雷击的非主流。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喷泉边和一个套着圣诞老人帽子的广告人玩游戏。 孩子的母亲正在同一个偶遇的熟人聊天。东家长李家短,太阳圆月亮扁,谁谁的女儿还在上初中肚子就大了,谁谁平时看上去身体健康,刚刚检查出来胃癌晚期,谁谁的孩子考上了华南理工,谁谁在大街上把小三儿挠花了脸…… 母亲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儿子,还在原来那个地方,跟那个童心未泯的人玩得不亦乐乎。 那个人个头不高,白胖胖得招人喜爱,挺大个脑袋小帽子勉强能戴上。脸上还扣着一个阿福脸的小面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他正撅着肥胖的屁股,跟小男孩猜石头剪子布。不知道哪家餐厅还是超市冤大头,雇了这么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伙。 母亲看了一会儿他们,转回头继续跟同伴聊。 “你如果再耍赖,我就不跟你玩了。”胖子认真的跟小男孩说,胖肉在面具后面颤动。 “你不是也耍赖了吗?”小男孩反驳。 “那……”胖子摇晃着脑袋。“那我们三局两胜,这一次谁都不许耍赖,输了认罚。” “那好。” “石头……剪子……”两个人同时把右手藏到背后,如临大敌的看着对方。 “布——” 异口同声。两个人同时伸手。 胖子出石头。 小男孩出剪子。 男孩输了。 “还有两次呢。再来!”男孩不服气。 “石头,剪子……布。” 接下来一次,男孩又输了。 三局两胜,胖子赢了。胖子乐得手舞足蹈。急忙又说:“谁耍赖谁是小狗。” “我才不会耍赖。”小男孩仰起头。“说吧,怎么惩罚?” 胖子乐了,摇晃着大脑袋,红帽子上的绒球来回晃荡。 他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小男孩。“你咬住它。” “那干什么?”男孩不知道还有这么新鲜的惩罚方式。 “咬住他,你一会儿就不叫了,我不喜欢听小孩叫。”胖子说。 “我不叫。”小男孩接过手帕塞进嘴里。 *************** 第一章 石头·剪子·布 2 *************** “雨川君,要不要吃玉米花?看电影的时候一起吃?”身旁的日本女孩儿忽闪着可爱的大眼睛对他说。 慕容雨川让她瞅的心里直发痒。 这个星球上最难以理解的动物就是女人。美奈子先前对他深恶痛绝的态度忽然换做了百依百顺,还真让他有点儿难以消受。(具体故事情节,详见《解剖师1——切割》) “你才刚刚出院,我去买吧?你在这里等我。”慕容雨川说。 “我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美奈子说。“天天躺在床上,再不运动运动就会长赘肉的。等我哦,很快就回来。” 望着美奈子娉婷的背影,慕容雨川沉浸在来往人群的喧闹中,想起一周前经历的恐怖血案,好像发生在电影里一样虚幻。生活又回归到原先的模样,安逸而平静。父亲每月照常汇来大笔生活费,供他在城市里逍遥自在。心仪的女孩子也终于落进自己的魔掌。这样的生活比起周旋在尸体与罪犯之间的刑事案件,哪一个更加刺激呢? 深陷危机之时,他在痛苦与无助中挣扎,每时每刻都渴望着梦魇尽快结束。如今真的结束了。他在内心深处却又萌生出几分失落。 这种想法是不能跟美奈子说的,免得又被看成变态。 还是想想现实的问题吧。慕容雨川站在远处,眼看着走进超市的美奈子,心里逐渐冒出邪恶的念头。自己在美奈子心目中达到了什么位置呢?要是自己做出一些过分的举动,她能容忍到什么程度呢? 面对一个外形酷似av苍老师,性格却保守传统的女孩儿,a片上的指导方针统统派不上用场。弄不好还有可能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中日友好关系彻底毁掉。 唉,不好办呐╮(╯﹏╰)╭今天这么好的时光,浪费了实在可惜,看一场电影,吃一顿午餐,喝一些酒,订一个酒店房间,是不是需要提前买点儿药呢…… 慕容雨川一下子就想到了韦小宝的“我爱一条柴”。他激动的抓挠起脑壳,心里面想入非非。 没留神迎面跑来一个小孩,一头撞在慕容雨川肚子上,把他从天堂撞回人间。 “唔……”慕容雨川揉着肚子,一看那小男孩也不过七八岁。不好发脾气。 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根本没看慕容雨川一眼,一脸惊恐的跑开了。 慕容雨川往他身后看,人们的表情都很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匆匆经过的小孩子。 他到底在怕什么? 慕容雨川寻找小男孩时,男孩已经跑远了。 他正感到好奇,美奈子捧着两大袋玉米花回来了,还买了两瓶果汁饮料。慕容雨川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女孩身上,继续处心积虑的想办法。 第一章 石头·剪子·布 3 慕容雨川提议看恐怖片,花里魔王损友周志鹏跟他说,恐怖片最容易拉近女孩和你的距离,镜头越恐怖,女孩越没有安全感,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朝身边的人靠近。 美奈子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不同意,她微微嘟起嘴唇。像小孩子那样带着央求眼神的看着慕容雨川。“雨川君,听说3d版的《蓝精灵》很好看啊。我们可不可以……” 一看见美奈子做出那副娇憨超萌的模样,慕容雨川就知道今天的计划统统泡汤了。 该死的蓝精灵(*-.-) 观影厅里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并不少。他们一边看着幼稚的电影,一边在昏暗的光线里不怎么幼稚的鼓捣。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在这群雌兽与雄兽之中,保持着初恋般得纯洁。慕容雨川几次偷偷摸摸把手伸过去,都看见美奈子在把玉米花放进嘴里,聚精会神的看着荧幕,咯咯发笑。 慕容雨川晕死。彻底绝望。 好容易挨到了散场,慕容雨川长出一口气,就听美奈子说:“真开心,还想看。” 慕容雨川把玉米花袋子扣在了头上。 美奈子接着说:“我开心,还因为……是我第一次跟一个男生一起出来……” 慕容雨川砰然心跳。赶忙把袋子从脑袋上拿下来。接下来她会说什么呢? 美奈子羞怯怯的望了慕容雨川一眼,接着,发出一声惊叫。 我靠。不是拍恐怖片吧?又怎么了?慕容雨川从美奈子眼睛里看见了惊慌。他脸色也变了。 “怎么了?” “你受伤了?”美奈子指着慕容雨川身上。 慕容雨川低头一看,也吃了一吓。 白色体恤的小腹位置印着一大块殷红的血。 慕容雨川用手按了按肚子,并不感到疼痛。他掀起外衣,里面的背心依然干净。血不是他身上的。 也许不是血,是一种染料也说不定。 他忽然想起看电影之前,那个撞他的小男孩。难道是他恶作剧吗? “雨川君……” “没事,我没受伤……” 这次意外扰乱了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刚刚从那么一场血腥暴力的犯罪中死里逃生,两个人现在对猩红色的东西都有些神经过敏。慕容雨川雄性荷尔蒙指标立刻回到正常,规规矩矩陪了美奈子一个下午。傍晚,把她送回宿舍,自己回了家。 晚上洗衣服时,他用刀片把衣服上已经干涸的染料刮下一点儿。用纸包好。第二天拿到学校,交给了化学实验室的教授助理田静。 田静去年刚从医大硕士毕业。选择了留校任教。 她打开慕容雨川的递给她的纸包,也没有多问。取出一个船型两端带正负电极的玻璃器皿。把纸包里的红色碎末稀释,涂抹在玻璃器皿的凹槽内,接通弱电流,开始做沉淀素化验。 半个小时之后。她给了慕容雨川一个吃惊的结果。 那些粉末是人体的血液。男性。ab型。 那个小男孩惊恐的表情毫无征兆的浮现在他眼前。 *************** 第一章 石头·剪子·布 4 *************** 米兰不是国际米兰,也不是ac米兰,她跟足球俱乐部扯不上半点干系。她对足球也一窍不通。她只不过名字叫米兰。一个普普通通的初中生。因为她姓米,妈妈喜欢兰花,生她时产房窗台上恰好摆放着一盆兰花,于是,她就叫了这个名字。妈妈在世时,也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足球队起了一个花草的名字。 六岁那一年,也就是米兰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妈妈因为擦窗户不小心坠楼摔成了重伤,送到医院两天后离开了人世。在那之后,她才逐渐明白,六岁以前的生活是多么幸福。 妈妈临去手术室之前,悲壮的拉着爸爸的手,说,你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爸爸哭得泣不成声,他说,你放心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你治好。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和女儿的。 可惜钱也不是万能的。妈妈被推进手术室后,就再也没回到病房。爸爸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一年以后,他跟自己公司里漂亮的公关经理结了婚。 公关经理叫宋雅丽。过去是爸爸手下的得力干将,美貌与聪慧兼得,不管南方的,北方的,海外的,各种客户都能应付自如,尤其是男性客户。但她最出色的表现,还是征服了自己的老板。 她对米兰也很好。母亲去世后,她经常到米兰家给米兰带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零食。比米兰的亲生母亲还要周到。她从来不会跟米兰发脾气,永远是一成不变温柔的笑容,习惯说,兰兰乖,兰兰听话。爸爸最终被感动了,米兰反应迟钝一点儿,也被感动了。 一个男人需要妻子,一个孩子需要母亲。怀念毕竟不能当饭吃。悲痛只是留给活人的,死人永远不会领情。 爸爸跟宋雅丽的婚礼举办得相当隆重,上了c市报纸头版。商界,政府的朋友们都来祝贺。场面热闹。米兰亲自做了伴童。另外一个是宋雅丽的侄子,一个鼻涕总也擦不净的傻乎乎的男孩。 宋雅丽婚后做了全职太太,对米兰依然不错,不像传说的中的继母那样可憎。直到五个月之后有了弟弟。 米兰长大了一点儿才发现其中的玄机。五个月生出弟弟似乎太早了一点儿,大概宋雅丽穿着漂亮的婚纱嫁给爸爸那天,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动手动脚了。 米兰一度把那个小东西当成一个闯进他们家庭的外星生物。他的到来打乱了他们原本幸福平静的生活。可是爸爸对那个柔弱的小东西爱若珍宝。随着小东西一天天长大,越长越像爸爸,米兰不得不承认了这个跟她分享一半基因的弟弟。但是先入为主的讨厌,让她与这个漂亮的小东西相处总会觉得别扭。 何况,爸爸喜欢说,嘉豪是我的心肝宝贝。米兰最不喜欢这种说法,爸爸过去不是说,他的心肝宝贝是她吗? 第一章 石头·剪子·布 5、6、7 她捂住耳朵,狠狠的瞪那个被爸爸举过头顶开心不已的小东西。 那个小东西好奇的看着她,咯咯笑起来,向她挥舞着小手。他对米兰很有好感。 米兰却不。 她第一次趁着爸爸和继母不注意时,偷偷掐弟弟。弟弟大哭。她很开心。爸爸听到哭声赶过来。米兰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站在旁边。弟弟那时还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姐姐的歹毒用心,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米兰别提那时心里多痛快了。 继母比较心细。她褪下弟弟的裤子,发现大腿内侧两边有瘀紫的手印,她抬起头看着米兰。然后,指给父亲看。 父亲问米兰怎么回事。米兰硬着头皮说不知道。 父亲抬手扇了她一耳光。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打她。打得很重。血从鼻子和嘴角一起流下来。 米兰从小就怕疼,连玩耍不小心磕破了膝盖都要掉几滴眼泪。但是这一次,她没哭,一丁点儿眼泪都没有,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她只是安静的低着头,一遍又一遍把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擦掉。小脸儿弄得脏兮兮的,像一只小花猫,母亲在世时,经常这样说她。 她不经意抬起眼睛,对上了宋雅丽的目光,那个女人的眼神里并没有愤怒,而是得意。她在笑,那种用土把她慢慢掩埋起来的笑。 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内心。 后来,她又试着欺负了几次弟弟。每一次都被发现,得到应得的惩罚。再后来,她没有欺负弟弟,也照旧得到惩罚。 每一次都是爸爸动手。宋雅丽站在一旁眼含笑意。 再后来,宋雅丽会在父亲不在家时尝试着惩罚她。她总能找到合理的理由。没办法,米兰在学校实在不是一个好学生,学习成绩差,还扰乱课堂秩序。她尽管不像班里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那样,用老师的话来评价,她属于蔫坏。她会用打火机偷偷摸摸把其它女生的新裙子烧一个窟窿,会往给她起外号的男生水杯里扔鸟屎,会用一根铁丝把电源的零线火线接在一块儿。 宋雅丽惩罚米兰的方式很独特。她让米兰脱下上衣,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掐她的乳头。米兰浑身哆嗦,痛苦呻吟,却不敢挣扎,那样只会更疼。晚上爸爸回家,宋雅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有说有笑,和嘉豪一起吃零食时还想着给米兰一点儿。米兰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已经到了懂得害羞的年龄,宋雅丽伤害她的部位恰恰是不能给男人看的,哪怕是爸爸。 今天,女老师又给她爸爸打了电话。爸爸正在跟客户谈判,照例让宋雅丽去学校。相较米兰平素的表现,今天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师看见米兰跟一个男生在操场上亲嘴。学生早恋并不稀奇,问题在于米兰的认错态度不好。男生规规矩矩的承认跟米兰早恋,米兰却一口咬定是那个男生强/行亲她,还说他一直纠缠她。 老师自然怀疑米兰的说法,再三教育她要诚实,最后米兰说了脏话。老师立刻通知了她的家长。 宋雅丽跟老师谈得很诚恳。说得老师不住点头。米兰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听着。 下午回到家,宋雅丽先给自己到了一杯咖啡,拿起当天的报纸悠闲的翻看。嘉豪在自己的屋子里看《喜洋洋和灰太狼》连环画。米兰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待。 半个小时之后,当她在心里数了一千八百一十二下。听见宋雅丽喊她。 “兰兰,过来。” 声音很亲切。 米兰充满猜疑的神经反而松弛下来。 她飞快的走进宋雅丽和爸爸的卧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她神色开始变得镇定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吧?”宋雅丽温和的看着她。 “嗯。” 米兰站在了她面前。瘦弱的身体还是有点发抖。她有点儿瞧不起自己。 “老规矩。” 米兰没有分辨。仿佛习以为常似的解开衣扣。掀起内衣。小小的胸脯已经开始发/育。粉色的*头微微颤抖着。 宋雅丽冷冷一笑。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而是拿过一把长柄塑料毛刷,从上面拔下一根刷毛。在米兰还没有弄明白继母要干什么时,又细又硬的刷毛已经扎进她的**。继母轻轻往里捻,一股奇异的刺痛电流般的传遍她的身体。她发出一声惨叫。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继母淡漠的说。 她的胳膊牢牢箍住米兰的身体,米兰躲不开,眼睁睁看着血珠从**冒出,殷到刷毛上,落到绛红色的地毯上,消失不见。 宋雅丽抽出刷毛,扎另一只**。 还要忍耐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米兰脑子里不停重复着这个问题。 忽然,宋雅丽的手停住了。 米兰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她心软了,也许又想到了其它法子。 宋雅丽看着米兰身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改变。 “宝贝,你看到哪啦?懒洋洋有没有被灰太狼抓住啊?” 米嘉豪站在门口。用一种怀疑又惊慌的眼神瞅着母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讷讷的问:“妈妈,你在对姐姐干什么?” 宋雅丽飞快的看了一眼米兰,目光落回儿子身上。温和的说:“你姐姐犯错误了。妈妈在教育姐姐呀。乖,去看漫画吧,晚上还要给妈妈讲喜洋洋的故事哦。” 米嘉豪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眼睛里涌现出了恐惧。“如果……如果我也犯了错。妈妈也要那样惩罚我吗?” “怎么可能?我们嘉豪最乖了,从来不犯错。”宋雅丽说。“妈妈从来不会惩罚我们嘉豪的。” “可是你对姐姐……” “妈妈什么也没有对你姐姐做呀,姐姐淘气把衣服弄破了,妈妈正给她缝衣服。” 宋雅丽说着把米兰的掀起的衣服拽下来。米兰如获大释。今天她还算幸运。 “去跟弟弟玩,规规矩矩的。”宋雅丽平静的话里面带着警告的意味。 米兰走到门口时她又补充。“将来你就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米兰回到房间,找出药棉,把胸脯上的血擦干净。忽然感觉身旁有人,她吓得一哆嗦。扭头看见弟弟仰着圆圆的小脸看着她。 “你进来干什么?” 米嘉豪捧着一大把零食,送到米兰眼前。“姐姐,给你。”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米兰现在心情很糟糕。 “给你吃。”米嘉豪坚持。 “我不要。” “我不会告诉妈妈的。” 这句话激起了米兰的怨恨,她用力一推。“我不稀罕。” 米嘉豪仰面摔倒,脑袋磕在地上,发出了清晰的响声。 米兰傻了。她今天相当霉运。 奇怪的是米嘉豪没有哭,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又圆又黑的眼睛看着米兰。 连你也要欺负我吗?米兰心里冷笑。 米嘉豪说:“我不告诉妈妈,她就不会惩罚你了。” 说完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离开了房间。 米兰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瘫坐在椅子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 爸爸晚上又有应酬。宋雅丽叫了外卖。吃完饭就拉着儿子看电视去了。米兰把餐桌收拾干净,去了一趟厕所,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锁头。才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 终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了。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她是不折不扣的小公主。 她熟练的打开电脑,登陆qq,输入名字和密码。 在等待确认的几秒钟里,她感到异常兴奋,每当此时她都感激爸爸,如果不是爸爸给她买电脑,安装网线,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还能怎样过下去。 她感觉胸脯一抽一抽的疼痛。掀开衣服,两个*头都肿了起来。左边被扎得深,肿得大,右边肿得小。轻轻一碰就钻心疼痛。 地址栏里跳出一个流氓兔的头像。不停闪烁。 她顾不上疼痛,赶紧点一下头像。跳出一个对话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罗莎莉娅。” “什么罗莎莉娅?我叫透明的翅膀。你又把我当成别人了吧?” “呵呵。” “今天吃饭晚,我帮妈妈收拾桌子了。”米兰飞快的打上一行字。发送。 “你真乖呀,那你妈妈怎么还总训斥你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表现的不够好吧?” “你妈妈可真严厉啊。” 看到这句话时,米兰的眼泪涌上了眼眶,把屏幕上的字都挡住了。她飞快的把眼泪一擦。看见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我妈就从来不打我,也不骂我?” “你妈妈可真好!小丑。”米兰回复。 “因为她已经死了呀,哈哈。” 第一章 石头·剪子·布 8 小丑的全名叫马戏团小丑。 “哦,原来你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米兰有了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也没有什么啦。人总是要死的。我也一样,你也一样。”马戏团小丑说。 这个人的性格就像名字一样搞怪,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但是米兰很喜欢跟他聊天,可以无拘无束,什么都可以说。他从来不笑话,也不会瞧不起她。甚至还帮她出主意。尽管他出的都是些馊主意。譬如说,米兰挨教导主任训了,马戏团小丑建议,你去买一桶汽油把教导处点了吧。米兰说,你这是异想天开。马戏团小丑又建议,那你用101万能胶把教导主任家的锁头孔堵死。米兰说,那也太缺德了吧?马戏团小丑于是又想,那你等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往他家玻璃上扔石头……如果不行的话,弄些雌性激素偷偷放进他茶杯里…… 米兰觉得他挺无厘头。估计在学校也不是一个好学生。 其实米兰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她也许是男人,也许是女人,也许是十七八岁,也许四五十岁。她也从来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谁。这样不是很好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在虚拟的世界里,剥离所有伪装,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呢?还在吗?”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在呀,想心事。” “想什么心事呢?” “你猜呀?”米兰输入了一个嘻哈猴吐舌头的可爱表情。 “我怎么猜得到?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今天听同学们讲,城市里出现了一个带着圣诞老人红帽子的怪人。” “哦。” “你没听说过吗?” “好像是听说过。” “你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停顿了片刻,对方回复。“好像是那个戴红帽子的人专门喜欢找小孩子玩儿,跟他玩猜拳游戏。要是那个小孩子猜输了就必须让他咬掉一块肉。” “哪有这种事啊?”米兰输入一个“兔子摆手的表情”,表示不信。 “你还别不信?”马戏团小丑立刻说。“我听说那个被咬掉肉的小孩已经被送进医大附属医院了。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难道是真的?这个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家伙会不会到学校啊?” “你害怕了?” “有点儿……” “哈哈,我逗你的!!!!!” “哎呀,你可真可恶!死小丑,快去死吧!!!!!!!”米兰用力在键盘上敲打。 “可也不完全是我编的。我听说,的确是有一个小孩碰见了那个红帽子人,那个小孩现在真的在医院里,至于为什么,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第一章 石头·剪子·布 9 “你要小心哦……”米兰提醒他。 “小心?!” “小心那个红帽子晚上从你家的窗户爬进来,爬到你床上,趁着你睡觉的时候咬你一口。” “不怕。”马戏团小丑说。“我家住五楼,他爬不上来。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他对我可不感兴趣。” “那你多大了?” 马戏团小丑所答非所问。“倒是你应该小心,我猜你长得细皮嫩肉的,红帽子可是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孩儿了。” “我也不怕。我不细皮嫩肉,也不是小孩子。我都上大学了。”米兰回复。 “原来是这样。哦,你等我一下……” “干什么呀?” “撒尿。”对话框里蹦出醒目的两个大字。 米兰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内心的阴郁一扫而光。生活对她来说,也还是蛮吸引人的。 她趁机离开座位,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 一小盆兰草舒展着纤细的腰肢,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夜空下灯火璀璨。 她经常伏在窗前,看对面的楼房。整整齐齐的窗格子就像生物课本上的蜂窝。每一个巢穴都蕴藏着一个故事,一段漫长的生命。外表看上去,却又那么微不足道。 透过望远镜,她可以更加真切的观察那些忙忙碌碌的生命。作为一个局外人。 以正对她窗子这一单元为例。 一楼那一家比较穷。只有一对老夫妻居住。没有什么家具。他们的子女很少来探望。两个月以前,老太太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老头子,经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看电视,也没有朋友。 二楼的夫妻工作比较忙。整天早出晚归。有一个男孩,比米兰稍微大一点儿,放学一回家就看书。从来不玩游戏。他应该是一个好学生吧。 三楼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房间里的家具又时尚又新鲜。他们客厅里有一台巨大的落地电视。隔着一条步行街,米兰都能看见电视里播放的是什么节目。他们睡觉很早,或者说不是为了睡觉才睡觉。卧室的窗帘从来不挡,米兰能够一清二楚的看见两个人如何进行体育锻炼,有时候男人在上面,有时候女人在上面,有时候男人站在地上,女人像树袋熊攀树干一样勾住男人。每次到最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的瘫在床上。看来这项运动属实挺累人。 四楼时常关灯。主人可能经常不在家。 五楼是女单身。整天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写东西。不是一个热衷网游的宅女,就是一个苦逼网络作家。 六楼很有钱。家里的装潢清一色的新潮流行风格。男主人喜欢扶着阳台栏杆踌躇满志的俯览城市。 七楼…… 八楼…… 九楼…… 十楼…… …… 米兰双手托着俄制军用望远镜,沉浸在别人的生活里,那一扇扇格子窗后面,哪一个有可能是自己的将来呢? 第二章 剪刀·腐尸 1 第二章剪刀?腐尸。 爸爸又要出差了,他这次去天津。在早饭餐桌上,他问儿子要什么礼物。米嘉豪仰起小脸儿努力在想。 爸爸说:“天津的小吃多,麻花,包子,煎饼。爸爸给你买一大堆好吃的怎么样?” 米嘉豪对吃的并不十分感兴趣。他想了想说:“我要万皮氏。” “万皮氏?”爸爸被难住了。“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万皮氏啊。”米嘉豪很肯定。 爸爸看宋雅丽。 宋雅丽摇了摇头。 后来,一直沉默的米兰说:“是onepiece,动漫《海贼王》里的宝藏。” 爸爸看了米兰一眼,转眼看着儿子。 米嘉豪点头说:“我就要那个,《海贼王》里的宝藏。” “爸爸要是能弄到那个宝藏,就用不着没日没夜的赚钱了。”爸爸笑着摸摸儿子圆圆的脑袋。 白天的课上得冗长无聊,学生们昏昏欲睡,老师也时不时的看手表。米兰把一本村上春树的小说摊在腿上,用书桌挡住,垂着眼睛看。 她这种年龄读村上春树的书还显得太小。很多地方事实上她也看得懵懵懂懂。但是,她很喜欢这种朦胧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游弋于真实与虚无之间,濒临在生存与死亡之隙。《挪威森林》里直子的自杀没有使她感觉到悲哀,恰恰相反,她觉的那种死反而是一种新生。 死已不再是生的对立。死早已存在于我的体内,任你一再努力,你还是无法忘掉的。——《挪威的森林》 书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她不用看也知道,宋雅丽今天晚上又要晚回家了。每逢爸爸出差,往往也是宋雅丽繁忙的时候,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专门喜欢夜晚出去,完全不在乎日益飙升的犯罪率。甚至让人觉得,她就是希望成为下一个被犯罪对象。 米兰倒是祝愿宋雅丽能早日碰上一个变态恶魔,把她经受过的惩罚变本加厉的施加在继母身上。到目前为止,运气没有降临在她们头上。 米兰今天提早离开了学校,赶到弟弟就读的小学,等他放学。在众多接孩子的家长中,米兰是最年轻的。 尽管米兰欺负过弟弟,但是小家伙似乎并不害怕她。喊她姐姐时永远都那么亲热。 弟弟主动跑上来拉住米兰的手,米兰不冷不热,拖着他往家走。只要不让他被车碰到、被坏人领走,她就算完成了一项任务。 弟弟有时候会调皮,站在家门口不肯进去,他喜欢找一个叫小艾的女孩子玩。弟弟长相取了爸爸和宋雅丽的优点,从小就漂亮,从小就讨女孩子喜欢,大人们见了也忍不住夸赞。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米兰,其他的人都喜欢弟弟。 第二章 剪刀·腐尸 2 看着弟弟跟小艾兴致勃勃的玩过家家,米兰心里油生出难于启齿的酸楚与妒忌。在弟弟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就像花园一样美好,没有孤独,没有疼痛,没有失去,没有放弃,一切都顺理成章的为他准备,等到他长大之后,这个世界依然像花园一样美好。到那个时候,他也许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姐姐,在这个世界上冰冷的角落里孤独老去,被人遗忘。 “真好,真好——”弟弟拍起小巴掌欢呼。 米兰一阵阵难过。她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多了。天在逐渐暗下来。如果再不回家,被宋雅丽知道,她就难免受罚。 “嘉豪。到点了,回家。”米兰说。 弟弟意犹未尽。小艾也带着恳求的眼神望着她。 米兰不容分说,拉起弟弟往楼洞走。弟弟在姐姐面前很听话,没有撒泼。 家在六楼。米兰按下开关等电梯徐徐降下。 电梯门灵活的滑开。 里面没有人。 米兰领着弟弟走进去。按下6号键。电梯门缓缓关合,形成一个密闭的小空间。开始缓缓往上升。 米兰小时候一度很怕坐电梯,每当一脚踩进去,那个小箱子就会不由自主往下一沉。如果进来的人多,箱子就会沉得厉害。她担心万一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箱子忽然不堪忍受,把自己往下一丢就全完了。 直到现在,每一次她看见电梯门缓缓关上,心里还是或多或少感到几分恐慌。 “叮——” 随着清脆的电子提示音,控制板上6号灯闪亮。 米兰等着滑门缓缓打开。 一个人随之慢慢的出现在门口。 米兰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 有坐电梯的就有等电梯的,这种事情无可厚非。但米兰毕竟也还是一个孩子。她的想象力比大人丰富,胆子也就比大人小。 弟弟仰着小脸,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会表示出好奇。他还没到会害怕的年龄。即便给他一个骷髅头,他也会好奇的捧在手里。 他瞅着那个人,忽然嘻嘻笑了。 米兰抬起头。原来那个人打扮的像一个圣诞老人。红色的长帽子,垂下来毛嘟嘟的白绒球晃里晃荡。更可笑的是一个挺圆挺胖的脸上居然扣着一个小了足足两圈儿的面具。在面具眼睛部位的小窟窿里,两个漆黑的小眼珠灵活转动。 米兰猛然打了一个寒颤。手脚冰凉。 小心那个戴红帽子的人。 他专门喜欢找小孩玩。 弟弟在嘻嘻的笑。 米兰发现自己和弟弟被堵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没有出路。 第二章 剪刀·腐尸 3 她遇到了比宋雅丽更恐怖的东西。 胖子站在门口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米兰看着他。 他从面具后面看着米兰。 米兰急中生智,快速的按了一下1号键。 电梯门动了动,似乎把胖子吓了一跳,但是他飞快的把电梯门推了回去。 他用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米兰紧紧攥住弟弟的手,两条腿打起哆嗦。 在她眼中流露出小鹿般可怜又倔强的神情。 胖子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通过的空隙。 米兰怀疑的看着他。 那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当她领着弟弟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他有可能突然伸出手,牢牢抓住其中一个,钻进电梯里,永远的消失掉。 胖子等了一会儿,看见米兰没有动作,向旁边又挪开一些。足够米兰和弟弟两个小孩子一起经过了。 米兰终于下定决心。 她紧紧拉住弟弟的手,向前迈出一步。 胖子懒懒的靠在那里。绒球也静止晃动。 又迈出一步。更近了。 当经过胖子热乎乎的身体时,米兰本能的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弟弟。她的心跳几乎停止。汗水从鼻尖上沁出。那一秒钟,过——得——很——慢—— 那些可怕的事情……很可怕,很可怕的…… 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米兰拉起弟弟一路小跑。跑到家门前。 她回头,那个胖子并没有跟来。他恹恹的站在电梯里,面对着米兰。 红帽上的绒球微微晃动。 胖阿福的面具喜气洋洋。 电梯门关上。 指示灯开始逐渐变换,6——5——4——3——2——1。 他下楼了。 米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忽然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弄错了。 红帽子的传闻只不过是一个传闻而已。传闻也能当真? 何况,那个胖乎乎的家伙实在不像一个坏人。假如他真的是坏人,他刚才实在有很多机会。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自己和弟弟堵在电梯里制服,或者在她开门的时候扑上来,把他们推进屋里绑起来。米兰并不傻,这些她都明白。 虚惊一场。 可是,有些地方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要把自己打扮成那副模样呢? 为什么他站在电梯门口好半天瞅着自己呢? 为什么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呢? 难道他是哑巴? 难道他连像哑巴那样用手比划都不会? 这样想着米兰又有点害怕了。 晚上,她做了一小锅罗宋汤和弟弟吃了。把碗筷刷洗干净,早早的坐在电脑前,等待马戏团小丑上线。今晚聊天的话题她都想好了。 “我看见那个红帽子了。”她在键盘上敲下这句话时,心里忽然很兴奋。 害怕已经消失了。有了这次冒险经历,她反而感到十分得意。 “红帽子?!” 隔着液晶屏,米兰也能看见马戏团小丑吃惊的模样。 “对呀。我亲眼看见他了。不骗你哦。” “那怎么可能?” “我不是在开玩笑。”米兰急着解释。“我今天接弟弟回家,走出电梯时,一个带着圣诞老人帽子的人就堵在门口。当时把我都吓坏了。” 第二章 剪刀·腐尸 4 “你看见他的脸了?”马戏团小丑果然产生了好奇。 “看见了。可又没看见。” “那是什么意思?” “他用一张塑料面具罩住了脸。” “他跟你玩游戏了?”马戏团小丑随即问。 “没有。他只是盯着我和弟弟看。一句话都没说。” “唉,那多没意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希望我和弟弟被他伤害?” “不,不是那个意思。”马戏团小丑赶忙解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盼着你出事呢?你要是被坏人抓走了,我会伤心的。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米兰被不经意的感动了。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我只是觉得……也许你遇见的不是那个人呢?只不过他也带着一顶红帽子罢了。” 他这么说多少降低了米兰的兴奋。米兰不甘心的说:“那他为什么要打扮成那副怪模怪样,神秘兮兮的躲在楼道里呢。我敢肯定他不住在我们这栋楼里,虽然我没有看见他的脸。而且他一句话都不说,就那样直勾勾的瞅着我。”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干嘛要骗你呀?”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劝你还是多加小心了。” 米兰想不到他会这样回复。“有什么问题吗?” 屏幕上飞快的出现一段话。“我去核实过了。红帽子伤人的事是真的。连那个住进医院的小孩也确有其人,她叫郭裴。实验小学一年级学生。听说昨天又有一个小男孩被伤害了。” 原来是真的。米兰看着液晶屏,有点发傻。兴奋正在一点一点消失。一个毛烘烘的东西正在慢慢的钻进她弱小的身体。 “那小孩他因为什么被送进医院啊?”她敲打键盘的手有点发抖。 那个带着红帽子的人从面具后面静静的窥视她。 “你想知道?”马戏团小丑问。 米兰想敲出“嗯”字。可是手指却在回车键上犹豫着。 她本能的感到那是一个很坏的原因。 *************** 9月2日,星期五,9:13。 中雨。 c市医大附属医院,3楼外伤科,303病房。 一看见病床上的小男孩,陆小棠心里就一阵发酸。 从7月31号到现在,已经是第三起了。 男孩的右手缠绕着厚厚的纱布。他用左手摆弄着变形金刚玩具。脸上看不到丝毫痛苦。此时此刻,他正被崭新的玩具吸引,爱不释手。也许在他看来,住院并不是一件完全不好的事情,即便要打针,吃药,伤口还会隐隐的疼痛。但是,爸爸妈妈不会再责备他,即使昂贵的玩具,只要他提出来,他们就会满足。 床边坐着一位三十几岁的妇女。眼泪汪汪的看着床上的男孩。那是她的孩子。 第二章 剪刀·腐尸 5 陆小棠向妇女出示了警官证,说明来意。 女人看了一眼孩子,有些犹豫。 陆小棠立刻说:“赵女士,那个罪犯把你的孩子伤害成这样,你难道不想尽快将他绳之以法吗?” 女人哀恸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怨恨。“想。我恨不能把他的肉一块块撕下来!” “呜——呜——”男孩把变形金刚折叠成飞机的形状,模仿它在飞翔。 “我和孩子的爸爸五年前来这个城市打工。一直都老实巴交的生活,从来没跟人结怨过,怎么倒霉事就让我们给碰上了呢?”女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抱怨。 陆小棠等她絮絮叨叨说的差不多了,才说:“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教师节那天上午,你带儿子路过鑫悦娱乐城影院,小孩就在那里走丢了,你找了半个多小时,发现他时,他右手的两个手指已经不见了……” “呃。”女人捂着脸。“当时孩子衣服上蹭的都是血,那样子太吓人了。” “你发现孩子时,他附近有什么人吗?” “那个地方到处都是人,我也记不清楚了。” “那有没有外表穿戴很奇特的人呢?” 女人想了想,摇摇头。“我当时被毛毛的伤吓懵了,没注意其他人。” 陆小棠又问:“那么在你儿子失踪之前,你有没有发现外表奇特的人呢?” 女人像是被刺激了一下,直起身子。“是呀,是有一个人。我当时碰到一个熟人,跟她唠嗑。毛毛独自一人在喷泉那边玩。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凑上去,跟他一起玩起来。那身打扮很可笑……” “什么打扮?” “戴了一顶就像圣诞老人那样的又红又长的帽子,长得挺胖。” “你记得他的长相吗?” “没有,他脸上带着一个塑料面具……” 陆小棠表情阴沉了。 女人看着她忽然激动起来。“你是说那个人把我家毛毛弄成这样的?” 陆小棠不置可否。但那神情无异于默认。 “我看那个人脾气很好,很有孩子气的样子,看毛毛跟他玩得很开心,才没去管。我要是知道……”女人懊悔的又哭起来。 陆小棠只好安慰。“那不能怪你。换成是谁都不可能怀疑这种人的。” 女人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陆小棠不能从她身上得到更多东西了。她把目光转向了男孩。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跟嫌疑犯近距离接触过的人。 “毛毛,你能不能告诉姐姐,那天那个戴红帽子的人是怎么跟你玩的呀?” 小男孩的注意力还在玩具上面,根本没听见陆小棠说话。 陆小棠在这个受伤的小孩面前变得很有耐心,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他可怜的遭遇打动,还是小孩子本身能唤醒天然的母性。 当她问到第三遍,小男孩抬起头来,望着面前这位漂亮的姐姐,回想着她提出的问题。 第二章 剪刀·腐尸 6 “他跟我玩石头剪子布。” “你们一直都在玩这个游戏吗?” “嗯。”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小男孩懵懂的看着陆小棠。 陆小棠换了一个问题。“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不许耍赖。” “耍赖?” “嗯,他说输了要罚,不能赖。” “你猜拳输了。”陆小棠的目光落在男孩受伤的手上。即使透过厚厚的纱布,也能看出食指和中指的位置除了纱布什么都没有了。 “我没输。”男孩还有点儿不服气。“他一开始也赖皮了。” “然后,他对你做什么了?他说你输了以后……” “他掏出了一把剪子。” 直到这时,陆小棠才从男孩的表情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男孩毫无征兆的大哭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就像一只被拖出去宰杀的小猪。 赵女士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儿子,向陆小棠投来乞求的目光。她希望陆小棠到此为止。回忆恐怖的遭遇简直是对他们再一次的折磨。 陆小棠狠狠心,继续问道:“那个人就在喷泉边掏出来的剪刀吗?” 男孩摇摇头。脸上还挂着泪花。 “在什么地方。” “走廊里。” “影剧院走廊?” “嗯。” “他剪你的手指,你没有哭吗?” “哭不出来。” “为什么?” “我嘴里咬着他的手帕。” 陆小棠离开病房时心情很压抑。一个月左右的第三起案件,被害者全部都是儿童。罪犯每一次都跟他们玩石头剪子布的游戏,最后每一个孩子都被齐根剪断手指。唯一不同之处在于他选择要剪的手指很随机。 动机是什么? 看上去几乎没有动机,就像一个幼稚的游戏。 难道罪犯不厌其烦的做这种事情只是在玩一个游戏? 陆小棠脑门冒了汗。越是这种把犯罪当成乐趣的案子越难侦破。罪犯根本不是以常识性的方式去作案。即使找到了线索,你也不能以正常的方式去推理,判断。 不幸之中的万幸,这些孩子都还活着。而且,肉体造成的伤害还不足以彻底摧毁他们的未来。比起很多年前,报纸上看到那个专门掏小孩肠子的恶魔,这三个被剪掉手指的小孩还算幸运。 *************** 13:01。 绿竹林公园。 布布特别喜欢这里,喜欢沿着曲折的石子路曲折的奔跑。喜欢在草地上打滚,喜欢钻进灌木丛里让别人找。 “布布,布布——” 妈妈在呼唤。 布布就藏在妈妈身后的竹丛里,一声不吭,很开心。只是这地方苍蝇多得有些招人烦。 “布布,你再不出来。我不理你喽。好东西也不给吃。” 妈妈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很能揣摩布布的心理。她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奥利奥饼干。布布最喜欢那个了。也顾不上捉迷藏,立刻就想钻出来。 第二章 剪刀·腐尸 7 但是刚跑了两步就停下了,布布的鼻子很灵敏。一股很特殊的味道。布布开始用爪子刨土,它很羡慕松狮或者哈士奇那样的大爪子,刨起土来肯定很省事。布布不甘心,撅起屁股,两个前爪交替使劲儿。 “布布,你在干什么?”妈妈伸手抱住它肉呼呼的小屁股往外拽。 布布表现出少有的不听话,它汪汪叫了两声。更加卖力,它要给妈妈一个大大的惊喜。尽管它也不知道沙土下面渐渐露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反正那东西越露越多。 妈妈也好奇的蹲下身子,看着布布逐渐挖出来的东西。 布布得到了鼓励,顾不上两个爪子生疼,挖得更加卖力。 忽然,布布身后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把步步吓了一大跳。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它看着自己挖出来的东西,想知道为什么妈妈会害怕。 看着看着,布布忽然觉得那东西的形状有点像什么…… 妈妈的手。 于是它也跟着汪汪汪的叫起来。 *************** 14:57。 绿竹林公园。 酝酿已久的雨水终于落下。天地间凝结着一层凉雾。被淋湿的竹林散发出清冽逼人的气息。慕容雨川打着伞沿着人工湖边的小径走来。 黄色的警戒带纵横缠绕着竹干,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区域。物证科的技术人员穿着雨衣蹲在地上,辛辛苦苦的寻找着可能的证据。而这场及时的雨很可能让他们徒劳而返。 看见陆小棠,慕容雨川原打算表示一下亲切。陆小棠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让他作罢。 “现场原封不动,就等你了。”陆小棠努了努嘴。 慕容雨川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望去。卵石路转弯的竹丛间,有一个地方沙土被掘起,露出来一个紫褐色,模模糊糊的东西,乍一看就像一节有枝杈的树根。 其实那是一只腐烂的手掌。 雨水把苍蝇都赶走了,但还能时不时看见蛆虫摇动着肥胖的身体从手掌下面的泥土里钻出来。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应该感谢下雨,否则以这种腐烂程度来说,那种气味难以想象。 慕容雨川打开铝合金外壳的勘验箱,拿出了35mm佳能相机,打开闪光灯,以手掌为中心拍下了一连串照片。两周以前这些都是乔凯的工作。包括佳能相机,包括法医勘验箱。如今乔凯成了公安部重点通缉的在逃犯,而慕容雨川稀里糊涂的顶替了他的职位。但不属于公务员,也没有一分钱工资。优惠条件是,他可以在办案期间享受c市公安局的标准工作餐,相当于十到二十元左右的盒饭。 第二章 剪刀·腐尸 8、9 慕容雨川打开宽幅纳米勘查灯,俗称珀利灯,这种高能光源可以在将近10平方米以内的范围产生8100焦耳的平射光光亮。能使指纹、经液、血迹和足印发出荧光。但在室外远比不上在室内效果理想。慕容雨川只发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绝大部分像是动物留下的,另外两个是人的。旁边的技术人员快速拍照。 慕容雨川收集了手掌旁边的土壤和蛆虫,分别装在塑料证物袋里放进箱子。然后他开始仔细打量那只手掌。抬起头看着身旁的人说:“谁帮我一起挖土。” “挖土?”陆小棠瞅着慕容雨川。“你是说下面……” “难道你以为光是一只手臂插在地上?”慕容雨川指着手掌周围的泥土。“仔细看,土壤有很大面积被翻动过。被埋在下面的东西应该不小。” 几个技术人员都不吭声。搬弄尸体是法医的事情,这种时候没人愿意助人为乐。 陆小棠顿时火了。掏出手套戴上,说:“都不愿意来,我来。” 尽管陆小棠是这里的总负责人,却是现场唯一的女性,而且,比几乎所有人都小了好几岁。一帮大男人让一个小丫头抢白的面红耳赤,于是纷纷捏着鼻子,走上来帮忙。 雨势弱了。 随着慕容雨川和技术人员小心翼翼的挖掘。埋在土下的东西越来越多的显露出来。 一个蓝色的防雨塑料布,那只手就是从塑料布边缘伸出来的。 慕容雨川轻轻掀开塑料布。 一具蜷缩成一团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尸体外表呈现紫褐色,已经高度腐烂。像充满气体的皮球一样膨胀。 数不清的蛆、蚂蚁、甲虫,和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密密麻麻覆盖着尸体表面疯狂蠕/动,从暴露在外的肋骨缝隙间爬进爬出。 尽管已经无法辨认尸体的性别和体形,然而,两颗膨胀凸出的乳白色眼珠却夸张瞪视着人们。嘴唇没了,肿胀的舌头把白森森的牙床撑开一个o字形,凝固成一副惊奇的表情。 一只硕大的天牛从腐尸舌头底下探出半个身子,又缩了回去。 陆小棠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身旁人的脸色也都不比她强多少。 有一个人嘟哝。“从来没有看见过烂成这个样子的。这得埋了多久啊?” 慕容雨川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他往前凑近了一点儿,用勘验灯在尸体上照了一个来回。然后,拿出证物袋,在尸体不同的部位挑拣各种虫子装进去。才慢吞吞的说:“死者全身的皮肤都被剥/掉了,内部组织暴露在空气中,才会腐烂得这么严重。” 他扭回头对陆小棠说:“叫你的人扩大搜索范围,把整个公园的土地都翻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埋着其它东西。” 陆小棠似乎还处于震惊当中。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当所有人都开始忙碌时,慕容雨川开始更加细致的检查尸体。 陆小棠看见那些肉虫在他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指间穿过,身上替这位儿时的伙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慕容雨川却泰然自若。他把尸体两腿之间的虫子赶走一些,看了一眼才说:“好像是女性。” “好像?” “表皮被剥掉了,很难辨认。如果是男性的话,生殖器大概也被切掉了。” 陆小棠眼看着受惊的虫子从尸体的下身里涌出来,赶紧把目光转移。“多大年纪呢?” 慕容雨川用手比量了几下。“身高到不了一米五。要么天生矮小,要么很年轻。” 说完这句话,他和陆小棠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都没说话。 慕容雨川把眼睛凑近尸体,从头到脚,缓缓的摸着。“尸体呈现出‘巨人观’,看来腐败已经扩展了全身以及内脏了。” 当他的手不经意拂过尸体隆起的腹部。尸体的嘴巴和鼻孔突然涌出大量褐色的液体。 陆小棠惊呼一声,本能的往后一跳。 她不相信灵异传说,但是,面前这具腐尸真的瞪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充满了暗示。 “不用怕。它其实很老实。”慕容雨川拍拍尸体的头。“那只不过是死后呕吐。因为腹腔里聚集了大量的腐败气体,上升到肺部,稍稍挤压,就会把气管里的血压出来。” 陆小棠觉得很丢人。脸上一阵阵发烧。 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她可以给毫不畏惧,勇往直前。可是女人的天性,让她对虫子尸体这类东西保持独有的恐惧感,特别是蜘蛛。 好在慕容雨川并没有笑话她。陆小棠尽量站在慕容雨川身后,尽管平时里十个慕容雨川也不是她的对手,眼下站在他身后她感到了一点儿安全。 慕容雨川一边摸着尸体一边说。“头部没有明显的伤痕……颈部脊椎骨完好……胸部没有明显创伤,腹部也没有……嗯,是女性。唯一一处体表伤是左手,上半截手掌断裂,除拇指外,其余手指失去。” “看不出来被害者的死因吗?” “目前看不出来,只有等到解剖了。目前来说,有价值的线索不多。” 雨又下起来。 陆小棠仰头看着阴霾的天空,骂了一句。“该死的雨。” 第三章 腐尸检验 1 第三章腐尸检验16:03。 医大食堂。 慕容雨川稀哩呼噜吃着面条。眼前还有一盘凉拌猪耳丝和一盘红油椒丝。 濑户美奈子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俊不禁。 “雨川君怎么又逃课了呢?” “唔,唔。”慕容雨川看了看手表。 陆小棠正在医大实验楼里等他。 那具无名腐尸也在等他。 考虑到腐烂尸体的解剖难度大,慕容雨川决定把尸体带到医大解剖间里处理。最近医大陆陆续续引进了很多现代化医学检测设备。相比之下,公安局里那一套破烂儿就更加显得寒酸,简直能跟一千年前《洗冤录》里的仵作停尸房媲美。 “难道又是陆警官把你找过去?”美奈子可也不傻。 “嗯嗯。” “又出了新案子?” 慕容雨川伸筷子把盘子里最后几块猪耳条夹起来塞进嘴里,琢磨着那具尸体应该冷藏得差不多了。如果那些贪吃的虫子们还不知道另谋生路,那就只有跟着一起陪葬了。 *************** 17:00陆小棠按照慕容雨川的样子,穿上罩衣,手套,套袖,鞋套,口罩和帽子,简直是全副武装。慕容雨川和刚调到公安局的实习法医李涵已经进解剖间里准备了。 陆小棠在解剖间门口看见了濑户美奈子。日本女孩也穿着和她一样的一身行头。坐在门口一把椅子上。 “嗨,美奈子。” 美奈子抬起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陆小棠把口罩拉下来。“认不出我了吗?” “哦,是陆警官。”美奈子露出喜色。 “你也参与尸检吗?” 美奈子娇憨的笑笑。“我求慕容学长带我来的。” “那怎么不进去啊?” 美奈子忽然撅起嘴巴。“学长不让我进去,只让我在门外看守,不让外人进来。” 她不满的嘟哝着:“不相信我,人家也是有经验的。” 陆小棠温和的一笑,寒暄几句,推门走进房间。 巨大房间的内部设施居然先进到跟美国电影里相差无几,这让陆小棠感到很意外。 尸体已经被放置在解剖台上。 上百平米的苍白空间聚焦在这个恐怖的形状上面。 每一个腐烂的细胞里似乎都在向空气中释放着看不见,数不清的病毒。 古怪的颜色,腐烂肌肉的纹理和恶臭,让每一个面对它的人都很难想象,这个形体曾经属于一个生机勃勃的女子,一个可爱鲜活的生命。 隔着厚厚的口罩,那股奇异的恶臭仍然让陆小棠头晕目眩。 慕容雨川和法医实习生李涵刚刚给尸体拍了全体位的x光片。他正在一张一张的察看。 “你把美奈子晾在门外算怎么回事?”陆小棠说。 慕容雨川眼皮也没抬。“我根本就没想带她来,她非要跟来。这种场面恐怕她受不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会体贴人了?” 慕容雨川的眼睛刷的对上了陆小棠眼睛,隔着厚厚的口罩对她说:“你吃醋了?” 陆小棠看着他眼眉弯成的可恶的笑意。刚要举起拳头,忽然意识到还有个实习生李涵像木头橛子似的杵在旁边。只好咬牙作罢。 慕容雨川也识趣的把话头拉到正题,他一边抽着x光片一边说:“死者的右后方臼齿有填充物。补过两颗牙齿。这个可以用来确定她的身份。颅骨完好没有任何机械性外伤痕迹。没有骨折,没有畸形。哦,我靠……”他惊呼一声。 第三章 腐尸检验 3 他飞快的翻到后面的x光片里,抽出一张耻/骨的照片,对着头顶的无影灯看着。 “怎么了。” “她还是一个儿童。” “什么?!”陆小棠吃了一惊。 慕容雨川指着照片上骨/盆下端正中间的部位,说:“这里是耻/骨。凸起的这一块叫结节突出,差不多六七厘米长,十分明显。这是未/成年的典型特征。如果已经成年,这个结节会逐渐模糊。” 他又指着髋关节位置。“这个叫髋臼窝,连接股骨头的地方,看见这个向下隆/起的小骨头了吗,这是小转子,它刚刚出现了中心骨化,也就是刚开始发/育。” “那说明什么?”陆小棠问。 “这个地方中心骨化出现是在9到11岁之间。” “你是说她还只有10岁?” 慕容雨川沉默。 一股寒意窜入陆小棠身体。 什么样的人能如此残忍的疟杀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 解剖间异常寂静。 过了好久李涵才带着哆嗦的声音问慕容雨川。“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慕容雨川说:“把那个驼毛刷递给我。” 他对陆小棠说:“因为尸体的皮肤都被剥/掉了,而且又是高度腐烂,想找到指纹,血迹,或者经液什么的很困难。” 他戴上眼罩式放大镜,几乎贴在腐/尸上,用驼毛刷轻轻扫着尸体表面。 陆小棠等了一会儿,正想问他在干什么。慕容雨川忽然说:“把灯关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 陆小棠想起了关于碟仙的种种恐怖故事,漆黑的房间里,一张方桌,四个迟钝无聊的人,一个碟子,四只伸出的手。“谁的手在摸我?”一个人忽然问。“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三声回答。多出来的那只手是谁的?眼下这个房间有三个活人,一个死人。如果在恐怖故事里,结局要颠倒过来。 慕容雨川打开紫外线灯,比珀利灯更加灵敏的设备。尸体在萤绿的光照下,呈现出另外一种恐怖。 陆小棠看不出来,慕容雨川在烂糟糟的腐/肉上面观察着什么。 慕容雨川拿过一个证物袋,把毛刷伸进袋口轻甩着。 “是什么?”陆小棠感觉他在摆弄空气。 “我也不知道。是一些粉末。” “泥土?” “算是吧。假如跟绿竹林公园的土壤成分相同,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美奈子。”慕容雨川喊。 美奈子推门进来。“好黑呀。” “把这个粉末交给化验室的田静。让她做一个色谱分析,查一查是什么。” 美奈子接过证物袋,却偏过脑袋,目光越过慕容雨川,好奇的看着解剖台上那团黑糊糊的东西,想知道是什么。 胆子小不代表好奇心不强。 “赶紧去。看多了是要做噩梦的……”慕容雨川冷森森的说着,把紫外线灯调过来,从下往上照着自己的脸,贴近美奈子。 美奈子虽然没看清楚解剖台上是什么东西,倒是看清了慕容雨川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的狞恶异常的嘴脸。 她吓的跳起来,头也不敢回的逃出了门。 慕容雨川用镊子和解剖刀把尸体残缺手掌的腐肉剔除。观察掌骨断裂面。“断裂面的骨骼有轻微裂痕。切口光滑,但是不平整。而且骨头上有砍剁痕迹。” “能看出是什么凶器吗?” “锋利的刀具,不可能是斧头。也不可能是匕首之类的。我想是菜刀。” 这个推测在陆小棠意料之中。 如果让她把一个人的手剁下来,她要么选择斧子,要么是菜刀。斧子毕竟不是家家都有。菜刀就不一样了。尽管菜刀在法律上没有被界定为管制刀具。但在陆小棠看来,那绝对比一般的匕首更实用。 “凶手是用什么器械剥掉被害人皮肤的?”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咂咂嘴。“这个有点不好办。尸体已经腐烂的太夸张了。但我知道那肯定不是菜刀。” 慕容雨川最后的程序是解剖尸体。 因为尸体皮肤已经被凶手剥离,也省的慕容雨川在尸体胸腔做y形皮肤切口了。 他把胸腔外面的腐肉剃掉,抄起最大号的骨剪,像修剪路旁树枝的环卫工人那样,把肋骨一根一根的剪断。 陆小棠最讨厌听到这种“咔吱,咔吱,”的声音,让她的头皮一阵接着一阵麻痒。她甚至觉得那具尸体会因为疼痛难忍突然从解剖台上坐起来。 李涵脸色始终惨白。跟当初刚参加工作的乔凯差不多。 想到乔凯,陆小棠心头一颤。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仍然活着,还是已经死掉了,像眼前这具尸体一样正在腐烂? 打开了胸腔。慕容雨川发出兴奋的嘘声。 可是他很快又失望了。 所有的内脏器官尽管看上去依然完好,其实已经变得模糊而稀软,充满气泡,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碎。那是自溶现象造成的,死后器官的组织细胞失去活性,细胞自身的酶将蛋白质和脂类统统降解,变成稀粥一样,比外界细菌的腐蚀还要迅速。 慕容雨川将各个器官一一分割开,尽可能小心的捧出来,让李涵帮忙称重,保存。 静脉血管残留着少量血液,已经变成了青绿色的油状。慕容雨川切开胃壁,里面混沌色的脓液让肉眼无法看出死者曾经吃过些什么。他把胃液倒在一个塑料杯里。递给李涵。李涵差点昏过去。 慕容雨川似乎仍然觉得不满意。他拿过一把匕首大小的刀子,对着残破不堪的尸体端详了一会儿。 陆小棠不知道他还想干什么。如果尸体也有情绪的话,大概对他的憎恨不会比凶手少。 慕容雨川拿着刀,开始从尸体头部剔肉。 “你在干什么?”陆小棠忍不住问。 “把骨头剔出来。”慕容雨川说。 “你是说把肉全都剃光。” “差不多。” 慕容雨川每划一刀,陆小棠的心就揪一下,她感觉这家伙简直跟凶手一样可恶。 第三章 腐尸检验 4 慕容雨川在尸体头部切了一个十字形刀口,从刀口处将残存的肌肉和筋膜一并撕开。 “就像剥釉子。”慕容雨川瞄了陆小棠一眼,好像故意刺激她的神经。 白森森的头骨最后暴露在无影灯下。 陆小棠不得不承认,慕容雨川技术堪称精湛。 “找到了。”慕容雨川说。 “什么?” 慕容雨川指着头骨顶端。“看见了吗?” 陆小棠凑上前,看清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这是剥皮时刀尖留下的?” “是。不过不是我弄得。”慕容雨川说。“看上去凶手不太专业。在其它部位上,我想也应该能够找到类似的刀痕。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做的。” 还有一条刀痕在靠近耳朵的部位。慕容雨川说:“剥人皮并不容易。他在这里实验性的又割了一刀。唉?” 慕容雨川的目光落在耳洞部位的颞骨上。颞骨岩部凸起有一块污斑,往耳洞里面看,同样的痕迹出现在乳突上。 “她是被溺死的。”慕容雨川说。 “溺死?!” “被害者掉进水中时,水从外耳道和咽鼓管涌进头部,水压造成造成毛细血管破裂,流出的血就会渗进耳部较薄的骨层里,形成这种独特的瘢痕,法医学通常称之为骨阴。如果不是因为尸体高度腐烂,我们可以早一点发现这个的。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凶手是在将被害者溺死后才剥皮的。” “就像你说的,剥皮既然这么费事,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陆小棠思索着说。 “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他认为这么做好玩。” “……” 慕容雨川拿起那把锋利的大刀,开始在尸体其它部位刮肉。 他并没有把尸体上所有的筋肉都剃下来。而是有选择的挑选特殊部位。陆小棠虽然看着毛骨悚然,还是隐约明白了慕容雨川的用意。 直到把解剖台上的尸体剥得惨不忍睹,慕容雨川才停下手。 惨白色的骨骼东一块西一块的裸露在肮脏的腐肉间,就好像穿了一件衣衫褴褛的外衣。让人有一种想把它彻彻底底刮干净的冲动。 “如果找到了死者的父母。他们会把你当成凶手杀了的。”陆小棠警告着心满意足的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不以为然。他说:“你看,露出白骨的地方基本上都留下了凶手的刀痕。” 陆小棠强令自己把目光移到那堆能让她做恶梦的东西上。看着看着,她忽然说:“很对称啊。在左臂竖直划一刀,撕开皮肤,右臂上也是一刀。两条腿上的剥皮方式也很对称。” “的确。这就是有趣的地方。”慕容雨川说。“如果单纯是觉得剥皮本身好玩,凶手留在尸体上的刀痕应该是十分凌乱的。但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很有规律。” “为什么呢?” “是呀,为什么?” *************** 第三章 腐尸检验 5 *************** 20:41。 看着慕容雨川把破烂的尸体塞进冷藏柜,陆小棠多少松了一口气。至少,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离开解剖间时,发现美奈子仍然老老实实坐在门外等候。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在前面走,美奈子就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神情是一贯的和婉。陆小棠在这个女孩子身上看见了自己和绝大部分中国80后、90后欠缺的性情。 美奈子温柔得一塌糊涂,让你觉得她很没有性格。但是逐渐交往之后你慢慢发现,连女人都会喜欢上她。这样的女孩子,把女性的阴柔发挥到了极致,即使不凭靠着漂亮脸蛋儿,也照样能让男人们神魂颠倒,看看慕容雨川那副晕头转向的傻样就知道了。 相比起来,要是她陆小棠没有这张模特脸和两条长腿,那就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往她头上拍砖头了。 “你想什么哪,这么陶醉?”慕容雨川问。 陆小棠抬头望着夜空中满天繁星,一场雨后,分外绚烂。她说:“没想什么。我在想那个可怜的孩子。” “别这么逊吧。”慕容雨川说。“要学会工作生活分开。否则用不了十年,你看上去就得像我妈一样老。” 陆小棠给了他一拳,不解气还想打第二拳,发现美奈子正望着她,伸出的手又缩回去了。 “怎么了?”习惯了挨打,偶尔面对陆小棠的慈悲,慕容雨川反而不适应。 “没什么。”陆小棠心里忽然有些乱,好像自己的表情也很不自然,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索性把话题又拉回到案件上。事实上,在慕容雨川解剖尸体的过程中她就一直有这个疑问。 “你说凶手为什么要砍断那孩子的手掌呢?” “这个么,这个么……” 慕容雨川眼下正同时跟两个美女在医大绿树葱茏、花草掩映的校园里散步,身体器官极端敏感,脑部思维极端迟缓。 夜色中,陆小棠也看不清楚慕容雨川色迷迷的神情,她自问自答。“如果凶手不是偶然,而是刻意那样做的,他会不会是为了截断那孩子的手指呢?” “你是说,他和那个用剪刀剪小孩手指的红帽子人是同一个人?”慕容雨川的反应倒是相当快。 受害者都是孩子。 都缺少了手指。 单凭这两点尽管不能成为可靠的证据,但却是一种可能。 一种惊悚的可能。 如果这种可能成立,那么,他们之前实在是低估了那个喜欢找小孩子猜拳的可爱的红帽子。 “我还有事,先走了。”走到停车场时陆小棠说。 不等慕容雨川回答,她接着说了一句:“当好你的护花使者哦。” 慕容雨川看着陆小棠驾驶着警车离去,觉得她刚才的态度有点奇怪,哪里奇怪他也说不清楚。 第三章 腐尸检验 6 想起那一夜醉酒后两人缠绵悱恻,慕容雨川每每回想起来就很陶醉。那一夜的陆小棠是另外一个陆小棠,一个柔情似水、热情似火的陆小棠。她把一抹鲜红的疼痛献给他,纯粹而深情地凝望他。那一夜可以融化铁石心肠,可以留住一生的记忆。 现在,她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轻轻松松的在慕容雨川面前走来走去。好像那天晚上付出了第一次的是慕容雨川,不想负责任的是陆小棠。 慕容雨川抓挠着头发,发现自己连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玩伴都越来越看不明白了。难道是自己变笨了? 忽然飘来一股清甜的芳香。美奈子走到身边,娇小的身体站在自己的影子里,头顶刚刚超过自己的下巴。她的个头稍微小了一点儿,让人有一种想把她抱起来的冲动。慕容雨川低头看着她,如果连这个单纯的女孩儿都看不透,那他这位采花大盗就太名不副实了。 “雨川君。”美奈子的脸忽然绯红。 这次可是女孩儿想歪了吧? 而慕容雨川倒是真没有往坏处想-_-||| *************** 10:42。 “我妈今天心情很不好。我估计她肯定是跟外面那个男人吵架了。” “你妈跟别的男人勾搭,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她有可能抛弃你和你爸,跟人家跑了呀。” “我倒是很希望那样。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就算用鞭子抽,她都不会跟我爸离婚的,上哪里找我爸这么好条件的人啊。不用朝九晚五的上下班,随便进出高档餐厅,名品店,休闲中心,房间有钟点工定时打扫,信用卡上有花不完的钱。这种生活,她还能上哪里找?” “可是听你说话的口气,你们家里人的关系可真是难以捉摸啊。孩子盼着父母离婚,父母也不拿孩子当孩子。” “喂,别一口一个孩子的,我都十三岁了。” “原来你骗我。你上回还说你上大学了呢。哪有十三岁上大学的呢?” “我是少年大学生嘛。” “胡扯,杠杆原理和滑轮都弄不明白的小笨蛋还上什么大学?” 米兰对着显示器伸了下舌头。“对不起哦,我忘了。下回我保证说谎不说漏。” 对话框一阵摇晃。突然跳出一个呲牙咧嘴的大脑袋卡通怪物。 米兰先是一吓,然后吃吃笑起来。飞快打字。“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算我不对好不好?” “那,亲我一下才行。” “那……好吧。” 米兰发过去一个撅嘴状的卡通脸谱。 对方回复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卡通兔子。 “那你妈没有因为不高兴,体罚你吧?” 米兰吃了一惊。赶紧回复。“体罚我?什么意思?” “就是打你啊?” 米兰从来没有告诉对方继母虐待她的事情。她难以启齿。马戏团小丑怎么知道的? 第三章 腐尸检验 7 “怎么不回答?让我说中了吧。呵呵呵。” “你怎么知道的?” “唉,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你把你妈妈描述的那么坏。我不相信她只是骂你两句就完事了。” 米兰心情顿时低落下来。 每一次这种感觉突然袭来。她就觉得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坠住了身体,把她拽入水底,慢慢窒息。她什么都不想干了。她恨不能立刻关掉电脑,一声不响的栽在床上。 她忽然恶狠狠的拍打键盘,似乎在痛打那个喜欢刨根问底的马戏团小丑,又似乎在痛打她自己。 门外传来脚步声。到门口站了站。 米兰不动了。 房间陷入寂静。 她环抱双腿蜷缩在椅子上,抚摸着冰凉的脚趾。 蹲坐在书桌上胖嘟嘟的麦兜憨憨的望着她。 脚步声离开了。 米兰松了口气。 她疲惫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 对方已经发来很多话。其中有一段话很醒目。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早就知道了。实际你的境况比你告诉我的还要差很多。我想我能体谅你的心情,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你用不着觉得难为情,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分担。如果可以帮助你的话,尽管提出来吧。” 米兰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一种久违的情感深深的触动了她的内心。 “谢谢你。小丑。”米兰在键盘上敲打。“你能对我说出这些话就是给我最大的帮助。” “不客气。罗莎莉娅。” “又叫错了耶。不过这次就原谅你了。谈些别的吧。感兴趣的话题。” “我最感兴趣的就是杀人案了。” “你真是大变态。”米兰笑了。 “对了。”米兰又写道。“听说没有,今天在绿竹林公园发现了一具尸体。新闻都报了。” “我没看新闻。” “哦。” “但我知道的可比新闻更详细。” “那为什么?” “发现尸体的是我邻居家的小孩。她因为生病这两天没上学,中午遛狗时,亲眼看见了尸体。” “是吗?”米兰吃惊不小。“那她吓坏了吧?” “那还用说,都尿裤子了。” “你知道死者的身份吗?电视上可没说。”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 “我也不知道。邻居小女孩说她只看见一只烂东东的手从泥土里伸出来,之后,就有人报了警” “呃——真瘆人。” “但我看你好像很兴奋。” “我只是好奇而已。我很想知道凶手是谁,那种感觉就像看恐怖电影一样。” “你真想知道?” “当然啦。难道你还能告诉我不成?” “你的口气好像不相信我。” “当然啦,连警方都没破案耶,你怎么会知道?”发送一个“不屑一顾的兔子”给他。米兰敲打回车。 “可是我真的知道呢?” “你知道。那说来听听吧。” 第三章 腐尸检验 8 “真相只有一个。唯一知道答案的就是我这个外表看似小孩,其实已经是大人的主人公——马戏团小丑!!!!!!!!!” “别拽了,要是知道你就说。” “在绿竹林出现的那具尸体的凶手就是那个残害小孩的红帽子!” “……” “吃惊吧。” “是有点。可是,我觉得你就是在胡说八道。没有证据的话,我也可以随便说呀。我说是上个月,那个专门用刀子在女人身体上切割十字的男人,他不是还没有被抓到吗?我说他又回来了。” “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可惜错了。因为我知道不是。” “你有证据吗?” “当然。” “在哪里?” “就是我呀。” “你?!” “因为我就是红帽子。” 米兰盯着屏幕,好半天都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过了很久,她才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胡扯。”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反驳。而是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起其它的。这反而加重了米兰的猜疑。 她实在忍不住了,问:“你真的是那个戴红帽子的人?” “那又怎样?” “我觉得你不是。我看见过那个人,是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又矮又胖呢?” 这一下把米兰问住了。 她也随之紧张起来。飞快打字。“你不是骗我呢吧?” “你说呢?” “到底是,还是不是?” “我说是或者不是有用吗?如果我打算骗你,不管说多少句话都是谎话,如果我不打算骗你,说一句话也是真话。” 依然是这套无厘头的口气。 等等,他是认真的吗? 还是又在逗我玩? 这个家伙好像深谙她的心里,即便明知道他在捉弄她,每一次她都会落进圈套。 米兰忽然有点儿害怕了。 这个小混蛋又得逞了。 滑稽的大脑袋带着顶红色的长帽子,两只叵测的小眼睛闪闪发光,一直盯着她。 深夜,她躺在床上又困又清醒。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仿佛她的身体分成了两半,一半在睡觉,另一半在孤独中守夜。 风从窗户的缝隙挤进房间,声音很悲伤。 她卧室的窗子在六层楼,不用像住在一楼的小孩,担心三更半夜从哪里拱出一张脸印在玻璃上。一个人如果想把脸伸到六楼的窗户上,他的身体就得悬空,稍微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成一滩肉泥。 米兰还是忍不住朝窗子望了望。 冷森森的月光照在窗台上,外面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其实屋里也一样黑。 假如从屋外向黑魆魆的窗子里张望,一样会感觉到恐慌。 这个世界并没有绝对的安全与危险。 正如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真实与谎言。 第三章 腐尸检验 9 她像烙饼一样又翻了一个身,忽然感觉小腹憋涨,她想上厕所。但又不敢去。 可恶的马戏团小丑。 她想憋到天亮。但是越这样想,那种感觉就明显,膀胱开始隐隐作痛,像导电一样,一波跟着一波传送到大脑神经皮层里。折磨得她快要发狂。 终于,她用力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到地上。她穿上拖鞋,走到门口,慢慢慢慢的拉开门闩。 开门的瞬间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其实外面什么也没有。 但她却更加害怕。 巨大的客厅,在夜里又扩大了几倍。会不会在某个视觉看不到的死角多出了白天里没有的东西? 它正在耐心的隐藏着。 她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匆忙跑出卧室。在心理和生理的对峙中,生理占了上风。同时,她只能信赖那把高档电子锁。密码只有米伟军,宋雅丽和米兰三个人知道。 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所以不管多么邪恶的人,多么邪恶的动物,或者其它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擅自溜进来。 就算那个带红帽子的人真的来了,他也只能呆在门外。 此刻,他也许正趴在门上研究着那把复杂的电子锁。 米兰瞟了一眼黑暗中的防盗门,加快了脚步。 坐在冰凉的座便器上,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毛玻璃门。她想起上个月发生的那起连环杀人案,听说第一个受害者就是在厕所里被杀害的。 凶手把她按在座便器上用锋利的刀子划开她的肚皮…… 她难以抑制的打起哆嗦,好像等待着一个黑影慢慢的印在门上。 直到尿液溅在座便陶瓷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她才从幻想中挣脱出来,浑身松弛。 然后,伸手去拿卫生纸。 一只手把卫生纸递到了她眼前。 她扭头看见宋雅丽蹲在她旁边,正呲牙冲她笑。 她一声不响的蹲在黑暗中,即使就在她身旁,她都没有发觉。 她惊叫一声,顾不上提裤子,起身就跑。却被宋雅丽死死的拽回来。 她把她按坐在坐便器上。抚摸她的脸。“上完厕所要冲干净,你不要忘了。” “我……我……我知道了。”她感觉冷汗涔涔从脸颊上滑落。“我……我可以去睡觉吗?” “我只想问你,你胸脯还疼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偷偷瞟着宋雅丽的手。 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挡在身后,显得很不自然。 似乎有什么东西拿在那只手里。看不清。 “我那么做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记恨我。” 抓住肩膀的手指似乎在用力,指甲扎进了肉里。 “我不会恨你。”她说出这句话,眼泪就流出来。 “真的?!”宋雅丽的声音充满怀疑,眼珠在黑暗中异常闪亮。 “真的。” 她想挣脱,可是宋雅丽的力气比她大很多。 “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怕。”宋雅丽温和的说。 “那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石头、剪子、布……你会么?” “啊——” 第三章 腐尸检验 10 米兰惊叫着的睁开眼睛。 毛毯缠绕在身上,从头到脚大汗淋漓。 月光照在窗台上,浮起白森森的光。窗外没有恐怖的人脸,只有沉沉夜色。 她感到小腹憋涨,却浑身虚脱的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 这时她听见了微弱的敲门声。 她屏住呼吸。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一声长三声短。 是爸爸回来了。 米兰从床上跳下来,跑进客厅。 当手指碰到锁头又停住了。 现在几点钟了。十二点?一点?两点? 爸爸怎么这时候回来?而且,他不是知道门锁密码吗? 笃——笃笃笃—— 她把眼睛凑到门镜上,楼道里昏黑一片,感应灯似乎又坏了。隐约有一个黑色的轮廓站在门外。 她刚记事时,一家三口租郊区的简易房住。没有门铃,没有门镜,门外的街道上连路灯都没有。爸爸那时候每天回家都很晚。妈妈哄她先睡,一个人坐在床边等爸爸。每当听到一声长三声短的敲门声,妈妈就会兴冲冲的跑去开门,两个人在门口缠绵一会儿才进屋。爸爸那时候经常忘记刮胡子,她不让爸爸亲,怕扎。妈妈却不怕。 她正在犹豫,敲门声又响起。 比之前急躁。 “你谁呀?”她隔着厚厚的防盗门怯声问。 “连我都听不出来吗?”门外的人抱怨。 “哦。”米兰赶紧打开门锁。 可是突然她一凌。 那不是爸爸,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快开门。我受伤了。”女人的声音像在哭泣。 是宋雅丽?她怎么在门外?怎么受了伤?她三更半夜出去干什么? 米兰怔在那里。 是不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趁着爸爸不在家又去找男人鬼混去了? 结果她如愿以偿的遇上了歹徒。 这一次对方不仅仅想要她那些值钱的首饰,不仅仅想强奸她,还要杀人灭口。 说不定那个人还在撵她,正撵上楼来。 “快开门呐,我流了很多血。” 米兰咧嘴笑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不是吗? 她把眼睛贴上门镜,如果楼道里的感应灯没有坏就好了。 红帽子人快来吧。 喜欢在女人肚皮上划十字的逃犯也赶紧来吧。 我绝对不会告发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防盗门忽然被拉开。 漆黑的楼道里,女人怨恨的瞪着米兰。 米兰这才想起,自己乐极生悲,开门后忘了锁了。 女人一步步往屋里走。 米兰不由自主往后退。 女人的头发被血粘成一团,贴在脸上。她受了很重的伤。 米兰不知道,接下来女人要怎样报复自己。 第三章 腐尸检验 11 女人却转身,步履蹒跚的经过客厅,朝卧室方向走。爸爸、宋雅丽、宋嘉豪住在里面几间卧室。 “要不要我给你找些纱布包扎一下?” 女人没吱声。 经过宋嘉豪的卧室,她向里面看了一眼。继续向里走。 在主卧室门口,她停下脚步。问米兰。“床上躺着的女人是谁?” 米兰糊涂了。“你不是睡那张床吗?” 她进屋一看。床上真的睡着一个女人。顿时,浑身的汗毛竖起来。床上的女人如果是宋雅丽。那她领进屋的女人又是谁? 那女人就站在米兰背后。 宋雅丽浑然不觉的睡在床上。 米兰不敢转身。她战战兢兢的问:“你是怎么受伤的?” “擦玻璃时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摔得。原先我长得也不丑。” 一只冰凉枯瘦的手搭在了米兰肩上。 “你不是已经死了?”米兰连动都不敢动一动。 “你怎么知道我死了。” “你的骨灰还放在城南松河墓园里。我上个月还去祭拜过。” “你亲眼看见我被推进炼人炉里了吗?” “没……没有。” “那你怎么认定你们埋的是我的骨灰?” “……” “那你怎么认定我已经死了?” “……” “既然无法认定。你们怎么能找另外一个女人睡在我的床上?” “妈——” 米兰刚想回头,肩膀上的手猛然用力,鲜血渗进了指甲缝里。 “你跟那个男人一样,都是负心人。你们都该死!” 不要—— 一个激灵。 再一次从梦中跌落。 冷汗。 泪水。 颤抖。 蜷缩。 玻璃窗泛出隐隐的灰白。 像一圈挨着一圈的裹尸布,密密匝匝缠绕着天空。 第四章 目击 1 第四章目击9月3日,星期六,多云转晴,10:11, 医大实验楼。化学试验室间b间。 “你把被害人尸体弄到这里来了?”田静惊讶的看着慕容雨川。 “师姐,拜托。你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讲。”慕容雨川双手合十。 “我自然不会到处乱说。不过万一被那群猎奇心强的学生们知道了,会一窝蜂的赶过来看的。到时候你就不好收拾了。” “没办法啊。谁让这个案子又是陆小棠接手。换成是那个长得像大猩猩的武彪,我才懒得管呢。” 田静冲了两杯咖啡,一杯咖啡递给慕容雨川。“就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发小?” “青梅竹马?”慕容雨川不屑的一哼。“咖啡味道不错。” “长得跟模特一样漂亮呢。” “马马虎虎。你不知道,她小时候长得那才叫一个寒碜。后来女大十八变,变过来了一点儿。” 田静淡然一笑,整理着桌上的资料。“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慕容雨川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田静拿过手巾帮把他衣服上的污渍擦掉。 “师姐,你不要这么语出惊人吧?” 田静扑哧一乐。“我只是随口一说,倒是你反应太强烈了。” “哦,对了。昨天给你的那个样品,化验结果出来了吗?”慕容雨川问。 “我正在给你找呢,我打印出来了。不知道谁早上来翻乱了。” “你跟我说说就行了。” “哦,在这儿。” 田静把一份写着化学符号的表格递给慕容雨川。“上面的表格是你采集来的绿竹林公园的泥土成分。下面的是你之后给我的那些尸体表面的粉末成分。两者有很大区别。” “让我看看。”慕容雨川兴奋的拿过来,看见打印纸上密密麻麻的化学分子式和含量—— 绿竹林公园土壤成分:二氧化硅,碳酸钙,石墨…… 尸表附着的粉末成分:硅酸盐,铝硅酸盐,氧化硅,硫酸盐,碳。混合物颗粒(氮含量约47.4%,水含量约0.3%) “的确是不一样。”慕容雨川挠了挠脑袋。“但不知道这些粉末代表着什么?” 田静微微一笑:“看来你化学学得不够好呦。硅酸盐,铝硅酸盐,氧化硅,碳。这些粉尘颗粒是都烧煤时排放出来的废气。” “是这样。也就是说,受害人被杀死的地方附近有烟囱了?”慕容雨川眼前发出了光亮。 第四章 目击 2 第四章 目击 2他还没忘记把刚才的话题继续发挥。“接着说我那个发小吧。你说她漂亮,不过是在恭维。我从来都不这样认为。穿开裆裤那会儿我就跟她说,你这长相这辈子算完蛋了。” ““喂,你可不要在人家背后说坏话。”田静故意瞥了瞥门外。“会被听到的。” “听到也不怕。”慕容雨川故意抬高声音。“她就是乍一看上去有几分姿色而已,其实,你稍微观察就会发现她长得有多么吓人了。特别是在她冷笑的时候,怎么形容?对了,你看没看过《咒怨》?那里那个女主角,瞪着你看时,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冲你一笑,下一刻就要把你掐死。” “真的有那么吓人?” “当然,我亲眼所见。” 慕容雨川说完这句话,发现田静只是笑,根本没张嘴。可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哦,原来你亲眼所见。” 慕容雨川这会儿注意到,声音是从旁边传过来的。似乎有点儿熟悉。 他转头,看见陆小棠交叉双臂,跨开两腿站在门口,冲着他冷笑。 惹怒一个女人最有效的方法是当着另外一个女人的面大肆贬低她。 慕容雨川感觉自己干得很不错。 “你说的真是很有道理呢。”陆小棠赞同似的点着头,脚步优雅的走进屋。 慕容雨川一边后退,一边观察她。“我刚才……” 陆小棠似乎没听到他解释,只顾跟田静打招呼。然后对慕容雨川说:“你跟我来一下。” “嗯?”慕容雨川立刻警觉,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陆小棠皱着眉头。“案情有进展了。我找你商量一下。” 陆小棠神色正常,看不出丝毫怒色。 难道刚才说的话她没有全部听见?慕容雨川疑惑的跟着陆小棠走出实验室。 当他后脚刚一离开屋子,没等呼叫,就被陆小棠一招大擒拿制服了。 陆小棠卡住他的脖子,啧啧冷笑。 “你多看我一会儿。是不是越看越觉得我吓人啊?” 慕容雨川说不出话,只好点头,点两下赶紧又摇头。 “对了,你说《咒怨》里那个女主角瞪着人看,是不是就像我现在这样。她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慕容雨川好半天攒了一口气,才吃力的说。“小螳螂,你不是……不是说有新案情吗?” “对啊,我说的没错。新案情就是你被打死了。” “救命——唔——” (-__-)=@))>o<)(去死!) *************** 10:21c市第二中学。 操场上初二三班正在上体育活动课。 体育活动就是在没有老师看管,不违法,不违反校规的情况下,在校园围墙范围内想干什么干什么。自由度比放牧小点儿,比畜圈饲养大点儿。 第四章 目击 3 这是卢梭相对自由主义观点的最好实证,也是人类对文明发展的妥协。尽管校园与监狱与畜圈在实用主义角度来讲有相似的功用,但是人们仍然在观念上把它们严格区分,于是,同样一个人,他宁愿选择被关在校园里,也不要关在监狱里,更不要关在畜圈里,他并不知道他所获得的自由度相差无几。 所以说,活在社会中的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小心——” 随着远处传来一声呼喊,米兰下意识转过身,一个排球砸在头上。 “唔——谁扔的?” 米兰冲着排球场上那群嘁嘁喳喳,笑成一团的女生大声喊。 “是不小心脱手了。”一个高个子女生站了出来。 米兰眯缝起眼睛,怒视着她。许惜楠,一猜就是她。 “我不是已经喊你小心了吗?”许惜楠带着揶揄的笑意。 “喂,米兰快把球扔过来。别那么小心眼。”其它女生七嘴八舌的帮腔。 每次都是这样。 米兰压住火气,把球捡起来,用力丢了过去。 排球落地弹起,碰到了一个女生的迷你裙上。那女孩立刻不干了。“米兰你干什么?我刚穿第一天。” “哈,”许惜楠接过话。“谁让你上体育课穿超短裙?你是准备走光吧?” 旁边的女生跟着都笑了。 穿迷你裙的女生拍打着裙子,恨恨道:“知道多少钱一条吗?她赔得起吗?” “你这个贵族小姐如果在别人面前炫富行,可别在我们米大小姐面前。”许惜楠说。 “那又怎么?” “你不知道,人家老爸可是私企大老板呢!” “老板?!”短裙女孩很不屑。“那她上下学怎么还乘公车啊?” “人家爸爸的奥迪a6是用来接亲生儿子的。” “奥迪?!”短裙女孩说。“我爸爸是宝马。” “亲生儿子?”有的女生反应过来。“那米兰她……” 许惜楠说:“那咱们可就不知道了。” 米兰气得快要爆炸了。她恨不能立刻冲上去狠抽许惜楠一顿嘴巴。 可是,她不敢。 许惜楠是班长,校团委副书记,学习好,人缘好,她惹不起。 她跟许惜楠念得还是同一所小学。记得刚升入初中时,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从什么时候起,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是不是那一次搞文艺活动,她跟许惜楠吵了起来。她头一天晚上被宋雅丽折磨了两个小时,心情很恶劣。还是那一次上学路上碰到许惜楠,人家主动找自己说话,她连理睬都没理睬。 现在她把最不应该得罪的人得罪了。后悔也晚了。 人是一种社会动物。他们对待事物判断的标准源于共识,而共识起源于群体中核心的那一个人。 第四章 目击 4 在许惜楠展开对米兰的报复行动之前,沉默寡言的米兰在班级里的人际关系还算不上紧张,也有找她说悄悄话的女生,也有向她表白的男生。可是在那之后,她迅速沦落成为了一只过街的小老鼠。即使跟她无冤无仇的人也不自觉的跟着别人一起起哄,一起捉弄她。他们并不是真的厌恶米兰,米兰也并非真像他们传言的那样小偷小摸,到夜店援交,有妇科病,跟社会上地痞鬼混……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自身在小群体中的角色,一旦米兰被认定为异类,他们就必须与她对立,否则他们也将成为异类。这一点,米兰能理解他们,米兰恨的只有许惜楠一人。 她已经麻木了委屈。人总要习惯适应生存。 富豪有富豪的生存,乞丐有乞丐的生存,狗有狗的生存,猫有猫的生存。 她梦想长大之后能成为一个导演。拍别人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她自己的。 这个梦想没有人知道,她也从来没想过这个梦想能否实现。 不管现实怎样残忍,梦想从来不被束缚。 米兰尽可能走到离许惜楠远的地方,操场上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许惜楠无论有多大力气也不可能在把球扔到的地方,就像太平洋一样遥远。她脸上的愤怒和阴郁渐渐消失,天空看不见围栏,只有宁静的云,透明的风。 这个世界是并非没有美好, 只是我们习惯注视罪恶。 马戏团小丑,这个喜欢捉弄她的坏蛋,她一点儿都不恨他。 哪怕他是一个又脏又丑的老头子,一个邋里邋遢的无业游民,一个肥胖的自闭症患者,都无所谓。 真的。 14:23米兰照常提早离开学校,去接弟弟回家。这种状况会维持到爸爸出差回来。到时候,宋雅丽又会开着那辆红色的迷你qq接送儿子,做回贤妻良母。 米兰跟老师请假,女老师自顾低头批改卷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算是默许。也可以理解成为,你出了事我不负责。 一走出校园,米兰的心情就好起来。 秋天的意味愈来愈浓,杨树槐树的叶子像老女人不停掉落的头发,铺满街面,踩上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藏在树叶底下的虫子飞快逃出,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米兰低着头趟着地上的树叶,磨磨蹭蹭的走着。过了一条马路,她拐进了一条巷子。天还早,她不担心遇到坏人。上幼儿园时,上一个妈妈经常告诫她,天黑时千万不能乱跑。理由是有坏人,似乎坏人与天黑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现在是白天,所以,听见背后有人走,她一点儿都不紧张,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第四章 目击 5 因为背后那个人的脚步声几乎和她是一致的。 她抬脚那个人也抬。 她落脚那个人也落。 所以,直到那个人走到跟前她才听见。 是淘气的小孩儿吗? 她转身看了一眼。 背后那个人也在看她。 长长的红帽子。 圆圆的面具。 眼洞里两颗嘲弄似的眼珠。 她太大意了,那个人离她太近了,一伸手就能够碰到她。 谁说白天没有坏人? 红帽子的手搭在了她肩头。 米兰两条腿一软,坐在地上。 红帽子低头看着她。“我们玩游戏吧——石头、剪子、布。” “我不要,我不要……” 米兰连滚带爬。 红帽子哈哈哈哈哈,捂着肚子笑起来。 米兰忽然不逃了。她回头重新打量红帽子。发现他变瘦了,脑袋也变小了,好像个头也矮了几厘米。 上次在电梯里看见他距离现在才几天啊。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红帽子指着她笑得喘不上气。 上次看见红帽子,他沉默的像一块石头。怎么连性格也变了? 红帽子忽然把面具拽下来。 米兰瞪大眼睛。先是吃惊,然后转为恼怒。 红帽子下露出许惜楠的脸。她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到底要干嘛?”米兰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量喊。 “走路啊。”许惜楠眨眨眼睛。 “为什么走这条路?” “走哪条路还用得着你管吗?” “你逃学,在这里装神弄鬼。我要把你告诉给老师。”她越得意,米兰越愤怒。 “我这可不是逃学。”许惜楠轻描淡写的解释。“我为了准备学校教师节的文艺演出,特意买道具来了。班主任老师的特批呦。” 她走到米兰近前,用手指戳着她的胸口。“我可是市里的优秀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和你不一样。我从来都是让老师和爸爸妈妈放心的乖女儿。” 米兰从来没有发现许惜楠有这样一张可憎的嘴脸。她很想用力的扇她一个耳光。 许惜楠根本不怕她,而且故意逗弄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可笑。哈哈,真的,我不骗你,有没有吓得尿裤子啊?” “你这个恶心肮脏的狗屎。”这是米兰能想出来的最解气的话。 接下来,她眼前出现了一圈星星。等她清醒过来,看见自己重新坐在了地上,脸上火辣辣疼痛,许惜楠扇耳光没有爸爸疼。 许惜楠冷笑不已。“你再说一次。” 米兰攥紧拳头,想要凶残的报复她。 拿一块石头砸她。 拿一把刀子戳她。 拿一根绳子勒她。 拿一桶汽油烧她。 但她什么都没做。 第四章 目击 6 在现实中,她永远都是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孩子。除了哭什么都不能做。 她流下眼泪。 痛苦狠狠啃咬着她的心。 许惜楠满意了。她准备离开之前往她的伤口上加一把盐。 她掏出手机,在米兰反应过来之前,把她坐在地上抹眼泪的糗样拍了下来。笑眯眯的对她说:“米兰,你真是我们班的开心果。有了你,我们原本无聊的生活丰富多彩了耶。” “那么拜拜喽,seeyoutomorrow。”许惜楠向她抛了一个飞吻。 米兰依然坐在那里,似乎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世界。 这个狗屎的世界。 她怔怔的望着笑盈盈的许惜楠。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表情悄悄的开始变化。泪水依然挂在脸颊上,但是痛苦被另外一种情绪替代了。 震惊。 许惜楠还没有觉察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还沉溺在自己可恶的小把戏中。 她一步步倒退,这样她就能多捉弄米兰一会儿,这样她也就看不见自己背后了。 所以,她不知道,巷子里出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场景。 两顶红帽子同时出现了。 一顶带着许惜楠头上。 一顶出现在她身后。 许惜楠正在往身后那顶红帽子方向退,那顶红帽子正在往许惜楠方向来。 所以,他们最后撞在了一起。 许惜楠感觉自己撞在了一个棉花包上,其实是那个人圆圆的肚子。 两只胖胖的手掌,张着十根粗短的手指,像螃蟹夹子顺势抱住了女孩。 直到此时,许惜楠才感到不对劲儿了,她一边掰那两只肉呼呼的手,一边想回头看。 胖子晃动着胖阿福的面具,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可能是觉得女孩太不老实,他干脆把女孩举起,扛在肩上,就像扛一团棉花。 许惜楠终于意识到危险了。她趴在胖子的肩头依然不老实,手脚在空气中乱刨乱蹬。 手机掉在地上。 一只鞋也掉在地上。 她惊惶的向米兰伸出手。“米兰,救救我——” 此时此刻,她的话是真诚的。米兰知道。 那种无助的痛苦感染了她,她从地上站起来,向她奔跑。 “米兰,米兰,救救我——” 许惜楠眼中闪动着最后一丝希望。 两个女孩子,一加一等于二的力气,也许不会让这个红帽子得逞。 跑着,跑着,米兰的脚步放慢,放慢,停止。 “米兰,救救我——” 米兰看着许惜楠惊恐扭曲的脸,自己脸上的表情却在消褪…… 没有任何表情。 她张着大大的眼睛,漆黑的像镜子一样,反映出许惜楠挥舞的手臂,无助的眼神,和愈来愈遥远的身影…… 多么熟悉的感觉。 多么熟悉的情景。 只不过这一次,她是一个旁观者。当旁观者的感觉真好。 巷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许惜楠离开了。 红帽子离开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离开了。 没有什么再来伤害她了。 她不紧不慢走过去,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把自己的照片找出来,删除。再走几步,弯腰拾起那只鞋子。不紧不慢的走到垃圾桶旁边,扔进去。 她仰起头,天空格外蓝,蓝得看不见底。 妈妈躺在血泊中呻吟的时候,天也是这样蓝。 蓝得凛冽。 *************** 第四章 目击 8 这时陆小棠手机忽然响起。她不耐烦的拿出来一看,脸色变了变,向慕容雨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稍等片刻,然后匆匆离开会议室。 美奈子冲着慕容雨川举起了小拳头。“加油哦。雨川君。” “那还用说?”慕容雨川故意清清嗓子。心想毕业以后当一名大学老师也不错,享受无数尊敬崇拜的目光,名正言顺的泡女学生。 标准的道貌岸然。 这主意不错。 高冰是刚从警队公共管理科调来的新人,警校刚毕业,跟曹青同一批被分配到c市公安局。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散架。慕容雨川看着她好笑,那帮肥粗老胖的大老爷们儿一个个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喝茶水,却让这么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小朋友冲锋在前。 陆小棠呼啦一下推开门,风风火火的回来。 慕容雨川装出一副权威的模样站起身。 美奈子崇拜我吧。 陆小棠也要对我刮目相看。 自恋情绪高涨( ̄︶ ̄)y陆小棠冲他一摆手。“你先不要讲了。” 什么????? 慕容雨川几乎趴在地上( ̄_ ̄|||) “事情紧急。刚刚接到报案,有人发现了那个带红帽子的人。” 所有人一惊。 “在哪里?”慕容雨川问。 “有人看见他骑着一辆三轮车经过河源区靠近第二中学的12马路。” “肯定是那个人吗?” “关键有目击者看见三轮车后车棚箱里有一个女孩。好像被捆绑着。” “光天化日的,竟然会有这种事,太嚣张了吧?” “我刚刚给第二中学打过一个电话,他们说当天下午有五名学生提早离校。三男两女。其中一个女生的电话已经接通,她爸爸出差,由她接弟弟放学回家,那个女孩安然无恙。” “那另外一个呢?” “打过她的手机,无人接听。跟她父母联系,也都没看见过孩子。尽管还不能肯定这女孩和三轮车上的女孩是同一个人,也不能仅凭穿戴就判断骑三轮车的人一定是我们正在抓捕的那个红帽子人。但是考虑到刚刚发生的案件……” 陆小棠瞥了一眼桌上那摞尸检照片。“我宁愿防范于未然。万一真的是。关系到又是一个孩子的性命。” “既然已经知道红帽子开的什么车,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范晓鹏一屁股从椅子上跳起来。表现出超过自身体重的灵活。 “那个由巡警和交警大队去处理了。”陆小棠说。“我们现在开始另外一项任务。”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她。 第五章 化学公式 1 第五章化学公式“由于这几天下雨,破坏掉了大部分证据,勘验现场除了找到六枚脚印,技术科一无所获。经过技术检验,来源于三个人。其中一个很可能是孩子。另外一个是身高一米六到一米六五左右的男性。还有一个是女性,还是一个拄拐杖的女性。跟本案有没有关系很难说,得经过进一步调查。除此之外……” 陆小棠目光落在慕容雨川身上。“雨川,现在只有你对这件案子的案情了解得最清楚。我想听你简短扼要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这让慕容雨川措手不及。尤其想到可能有一个人质正在罪犯手上。他开始抓脑壳。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又都落在他身上。 红帽子。 剪刀。 小孩子。 手指。 剥皮。 “雨川——”陆小棠焦急的看着他。“有什么就说什么。有疑问,大家可以一起分析。” 慕容雨川又挠了几下脑袋。问:“你现在最想知道什么?关于凶手有可能的身份?作案目的?还是……” 陆小棠打断他。“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有可能把孩子带到什么地方。” 野兽洞穴。 慕容雨川脑子里一下子就跳进了这个词。 野兽捕获到猎物,接下来就是把猎物带回自己的洞穴安心享用。 可是,慕容雨川怎么知道那个神经不正常的家伙究竟住在什么地方? 他知道的线索太少。 罪犯行为又光怪陆离。 看着所有人都以一种逼债似的眼神看着自己,慕容雨川只要硬着头皮说:“我虽然猜不到罪犯这一次会把人质带到什么地方,但是,我们可以姑且猜测一下前一个受害者是在什么地方被杀害的?” 慕容雨川指着他们手里的尸检鉴定。“我目前找到的一切线索都在那上面。并不比你们知道的多。不过,我倒是发现上面存在着几个疑问,正在琢磨呢。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 人们的目光落回尸检鉴定上。 慕容雨川接着说:“在尸体表面以及包裹尸体的塑料布上都发现了一种比较奇怪的粉末。成分是硅酸盐,铝硅酸盐,氧化硅,硫酸盐,碳。以及含氮量极高的混合物颗粒。这些成分大部分是燃烧煤炭所产生的粉尘颗粒,也就是煤烟。而另外含氮量极高的混合物经查明是农业肥料,尿素。” “罪犯住在农村,家里种地,是农民……”范晓鹏恍然大悟。 “美奈子,把这两点写在白板上。”慕容雨川递给她一根记号笔。 “哈伊。” 美奈子走到白板前,在上面写下: 1.燃烧粉尘,煤烟2.尿素慕容雨川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如果被害人曾经被凶手劫持到放化肥的房间里,就会沾上尿素粉末。不过,还要考虑被害人身上附着的大量碳粒。那必须有大量的煤烟。” “化肥厂。”陆小棠脱口而出。 “对耶。”美奈子望着慕容雨川,似乎征求他的意见。 慕容雨川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第五章 化学公式 2 “可是,”曹青说。“c市周边大大小小的化肥厂不下十几家。我们总不能把化肥厂附近的区域都找遍啊。那得多少时间?” 陆小棠说:“至少我们的范围缩小了一点儿,不是吗?这个推断有没有异议?没有我们继续。” 所有人都赞同。 “如果没有问题,我们接下来从被害人的死亡方式上入手分析。”慕容雨川说。“她被凶手溺死,这一点证据确凿,无容置疑。建立在这个条件上,问题就出现了。” 美奈子默契的把“溺死”写在了白板上。 “由于是溺死,属于液体引起的典型机械性窒息死亡。所以我在化验死者的肺叶时,很容易的在气管里发现了淡水成分。但同时也发现了问题,在淡水成分里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陆小棠问。 “藻类。”慕容雨川说。“一种最为普遍的单细胞浮游生物。海洋,湖泊,河流中,几乎无处不在。淡水中含有蓝藻,绿藻,和硅藻,海水中含有硅藻和甲藻。但是,尸体肺部取出的液体中几乎找不到任何藻类。” 溺死——不含藻类的特殊的水质。 “哪里会存在这种特殊水质?”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指了指高冰手里的“脉动”饮料。“纯净水,矿泉水,茶水……” 范晓鹏笑了。“难不成罪犯特意买了一箱纯净水把人淹死吗?” 慕容雨川瞥了他一眼。“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方法得当,只要半瓶就够了。” “为了确定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水质,我进行了进一步的电解器检测。”慕容雨川继续说。“检测结果表明,水中含有大量的碳酸盐(_co3),碳酸氢盐(_hco3),我写在报告里了。这是硬水。” 他看了一眼美奈子,美奈子赶忙在白板上写下: 3.溺死——不含藻类的特殊的水质——硬水。 “只有一种可能。”慕容雨川说。“深层地下水。没有光合作用,藻类自然难以生长。” 陆小棠的目光在白板上几个词语之间来回扫动。 煤烟——尿素——地下水一道闪光钻入脑海。 “高冰,把电脑打开。所有的化肥厂的地理位置都给我调出来,包括生产产品。” “嗯,明白。” 十分钟之后。高冰把c市周边十二家化肥厂列在一个表格上。 陆小棠把不生产尿素的几家去掉。最后,锁定了其中两家。 光华农业肥料有限公司。 中澳弗兰迪农业科技园。 “为什么偏偏选中这两家呀?”美奈子疑惑不解。 慕容雨川说:“注意地图上那条s形河道,化肥厂几乎都建设在河道的下游,方便工业用水。只有两个厂子建在远离河道的山区,它们的工业水源就只有依靠地下水。两处工厂相距不远,附近空气中含有大量粉尘。完全符合被害人死亡时所处的自然环境。” 第五章 化学公式 3 “不仅如此,”陆小棠说。“这两处工厂所在的区域有几十年前修建的民防设施。” “民防设施?”美奈子头一回听到这个词。 “就是防空洞。” 陆小棠说:“如果这些防空洞曾经被利用过,做仓库、厂房什么的,很可能在里面安装了地下水管。” 曹青也明白陆小棠的意思了。“那些被遗弃的防空洞的确是一个理想的作案地点。” 陆小棠看了看大家。“没有异议的话现在就出发。” *************** 两台警车沿着河岸公路向东南方向箭一样飞驰。 美奈子紧张的坐在慕容雨川身边,两只手紧紧攥住裙摆,表情凝重,胸部一起一伏。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 fcup经过深呼吸扩张时能达到多少容积? 慕容雨川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实在不应该心猿意马。 好在陆小棠坐在前面,否则一旦发现了他的偷窥行为,很可能把他从时速一百七十公里的车上扔出去。 陆小棠的眼睛始终直视前方。 手心里捏着冷汗。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并不比那天晚上孤身潜入黑暗的地下室,营救慕容雨川时放松多少。 那个孩子是不是真在罪犯手上? 是不是还活着? 她一想,胸口就跳动的快要炸裂。 再快点,再快…… *************** 首先选择的是光华农业肥料有限公司。 因为这家公司的前身是国有企业,年代久远。使人容易联想到那些古老破旧的厂房,布满尘土被遗弃的空旷角落。 经过询问得知,厂区内有四个防空洞入口,其中两处防空洞被当做过原料储藏仓库。其余两个防空洞入口多年以前就被封死了。有三处废旧厂房,不过里面没有安装地下水管。 陆小棠把人马分成两组,分头行动,慕容雨川执意跟她一组。陆小棠也不在乎加上他和美奈子这两个累赘。 慕容雨川丝毫不怀疑,陆小棠一个人抵得上一个美国海豹突击队的三人作战小组。连乔凯那么狡猾凶残的罪犯最后都败在她手下,一个就知道剪小孩儿手指头的家伙难道会比乔凯还难对付吗? 防空洞内部比想象中深很多。也冷很多。 陆小棠和曹青走在前面。 美奈子和慕容雨川走在后面。美奈子既好奇又紧张,不像是来抓捕犯人,倒像是来探险旅游的。 慕容雨川适时地抓住她的手,美奈子居然没有丝毫反抗,似乎很乐意,服服帖帖的靠在他身边。 慕容雨川琢磨着,下一次应该单独带她出来找山洞钻。 半个小时之后,除了墙壁两旁摞成山一样的化肥原料袋和呛得人流眼泪的粉尘。一无所获。 由肖建章带领的另外一组也是如此。 陆小棠不放心,又把那两个被封死的洞口检查了一边,没发现蛛丝马迹。 搜索范围进一步缩小—— 中澳弗兰迪农业科技园。 第五章 化学公式 4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调查开始就让人泄气。 接待他们的公司经理说,我们这里所有的防空洞都被改造成了工厂厂房,每天有工人上班,没有任何死角,根本不可能有罪犯选择作案的空间。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还亲自带领陆小棠他们去那些改造过的厂房参观。防空洞被和厂房连成了一体,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失望。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面面相觑,难道推理出了差错? 错在哪里呢? “你们这里再没有废弃的仓库什么了?”陆小棠不甘心的问。 王经理摇头笑笑。“我们是合资企业,这几年一直在扩建,目前仍然向国土局申请土地呢?我们惜土如金,哪还有不用的地方?” 会不会搜查上一个单位,光华农业肥料有限公司时出了遗漏? 陆小棠看看手表。19:39。 天已经开始暗了。 巡警和交警大队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说明搜捕行动进展得并不顺利。 时间越长就越糟糕。 “对了,把你们的厂区地图拿给我们看一下。”陆小棠说。 王经理面露不悦。“警察同志,你们怎么就认定我们这里是罪犯窝点呢?” 陆小棠寒着脸看他,并不解释。 王经理只好叫来秘书,去档案室取来公司的建设平面图。 陆小棠心里也没底。现在已经没时间重新开会分析了。即使错了,也只好将错就错。 地图拿来,展开在桌上。厂房建筑已1:500的比例清晰的标明在上面。 陆小棠一个一个地方边指边问,王经理不耐烦的解答,不时地看手表。 当陆小棠的手指落在地图右上角一处面积不小的土丘时,王经理瞧了一眼说。“那不是我们公司的区域。” “但是上面不是标明原料配送车间了吗?” “因为过去曾经是一块荒地,我们就把它圈进我们公司范围里,建了一个车间,可是很快就被附近村子的村民告到了县政府,说那片土地是他们的耕地,他们要赔偿款。简直是胡扯,那地方就是一个黄土岗。草皮下面只有沙子,再往下就是民防地下设施,那里能种什么粮食。不过是想敲竹杠而已,我们公司董事会一商量,就干脆……” “等等,”陆小棠说。“你说那片地方现在依然是荒地?” “那当然,那帮农民心里清楚,那地方什么也干不了……” “现在就带我们去那里。”陆小棠大声说。 第五章 化学公式 5 穿过厂区边缘一条向东方向的崎岖小路,地势慢慢倾斜向上。一座人字顶棚的塑钢房屋出现在荒草和土丘之间。 “那里就是我们过去的厂房。”王经理指着远处说。 “防空洞在什么地方?”陆小棠问。 “在厂房底部。不过绕过厂房左面,那里还有一个防空洞入口,也曾做过仓库。” 厂房里空空荡荡,大得有些瘆人。 刚刚升起的月亮,透过天窗,在地面上画出银灰色的长方形。其余的地方隐藏在暗影里。 尽头有一个生锈的铁楼梯。踩上去发出“格朗,格朗”的响声。 陆小棠几个人拾级而下,地下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肖建章那组人进入的洞穴是不是跟这里差不多? 陆小棠和曹青照例走在前面,慕容雨川和美奈子跟在后面。 手电光在洞穴里开辟出一条椭圆型光区,把黑暗逐渐向里推。 空气中的阴湿和漂浮的真菌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孔。 美奈子冻得瑟瑟发抖。慕容雨川脱下夹克裹在她身上,也许此刻趁机抱她一下,她都不会拒绝。不过慕容雨川已经没有了这个兴致。 人也是动物,与生俱来某种本能的直觉。 譬如说,有一个什么东西悄悄靠近你背后,你会毫无预兆的豁然回头。也许,你什么都没看到,但不等于什么都没有。 *************** 他有些喘息。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肩上的袋子越来越沉。 他小心翼翼,高抬腿,轻落足。如果附近有人看见,会觉得他走步的姿势很夸张,很滑稽。 他就像童话里住在山林中的精怪,在别人不曾觉察的时候,鬼鬼祟祟的扛着自己偷来的宝贝,趁着月色,埋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更像一只野猫,叼着老鼠,懒洋洋的回到自己的家。 尽管没人能看见他,他还是非常小心。好像是一种天生的习惯。 口袋有些往下滑,他往肩膀上窜了窜。 忽然,他的鼻头迅速抽动起来。 捕捉着空气中的气味。 *************** “那里。” 曹青脱口而出的时候,异样的景物闯入了手电光区里。 所有人都看见了。 美奈子第一反应就是缩在慕容雨川背后,露出半张脸张望。 陆小棠迅速拔枪在手。左手反拿手电支撑右手枪。枪口和手电光柱对准前方,左右转动,寻找潜伏在洞穴深处一切移动的东西。 *************** 他屏住呼吸蹲在那里。 眼睛圆圆的瞪着。 脖子尽量往前伸,努力看清楚那几个人。 枪。他认得枪。 他不认为那是一把玩具。 心脏开始“噗通,噗通,”加速。 他摸了摸粘在鼻尖上的汗。 他们会开枪打他吗? 会不会杀死他? 一定很疼。 *************** 第五章 化学公式 6 *************** 曹青用手电照着地上那些东西。 一卷靠在墙根的塑料布。一个红色塑料桶。一个折叠圆凳。一把拖布,一个水阀连接着水泵,一团水淋淋的胶皮管。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在脚上套上一个塑料袋,带上乳胶手套。开始了现场勘验。 慕容雨川把墙脚那卷塑料布慢慢展开。 蓝色的塑料布上,厚厚一层干硬腥臭的黑泥显露出来。 慕容雨川用手捻了捻。“是血。” 美奈子和曹青的脸色开始发白。他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那具被剥皮的尸体。 刀子在移动,发出嘶嘶声,皮肤从女孩身体上慢慢剥离,鲜血流淌在塑料布上,越聚越多,慢慢的,开始向四处漫溢…… 慕容雨川按开勘验灯,以s形的移动方式搜索地面,墙壁,棚顶,一切可能存在的痕迹,包括血迹,脚印,汗液,毛发,指甲,皮屑,精斑,指纹…… 这里是理想的犯罪场地。 也是理想的勘验场地。 ***************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是警察吗?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们知道我是谁吗?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蹲时间长了,他觉得呼吸都困难。但是,他连喘气都不敢。 不能让那些人发现。 绝对不能。 当他满足了好奇心,开始把身体一点一点向后缩,缩回阴影里,从楼梯上退回去,慢慢扛起麻袋,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袋子这时候忽然动了动。 他吓了一跳。 乖乖。 千万不要。 不要在这种时候。 *************** 陆小棠晃动着手电从洞底返回。 她很泄气。 通过对讲机跟肖建章联系,肖建章说另外一个防空洞里什么都没有。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正忙碌着收集证物。 他们的确找到了野兽的洞穴。 却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洞穴。 塑料桶旁边的水阀,一颗水滴摇摇欲坠。 陆小棠出神的看着那颗水滴。 地下水管,只有打开电源,通过水泵才能把地下十几米,几十米深的水抽上来。现在水泵关着,水管却依然潮湿。 也许…… 也许就在他们来之前,水管还在使用。 陆小棠猛然转身,目光霍霍的盯着黑暗中的出口。 罪犯并没有遗弃这里。 他随时都可能回来。 带着猎物回来。 陆小棠忽然向出口奔跑,同时对肖建章那一组下达命令。“迅速离开防空洞,埋伏在厂房周围,注意发现可疑的人接近这里。” *************** 第五章 化学公式 7 *************** 郊区公路上一辆平板车慢吞吞的前行。 偶尔有一些车辆从他身旁经过,他一点儿都不着急。 路边草丛里,入秋的蟋蟀有气无力的呻吟。 天上挂着凉冰冰的月牙,灌木丛散发出好闻的清香。 他身上懒洋洋的,双脚蹬的更慢。 接近城区时,迎面驶来一辆闪烁顶灯的吉普。 巡逻车。 吉普车经过他身旁时,放慢了速度,一个头戴檐帽国徽的人把头探出,瞅他一眼。 他不紧不慢的蹬着。 巡警把目光落在他的板车上。 一个脏兮兮的塑料桶,一个装着破锅烂盆的编织袋。一台灰壳破电视。一个印着“中化”字样的旧编织袋。 巡警目光收回,把头缩进车窗,继续跟开车的同伴闲扯。 巡逻车驶远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继续不紧不慢的蹬着板车。 他用脏兮兮的手抹脸。 脸上有汗。 那个印着“中化”字样的麻袋又动了一下。 *************** 21:39宋雅丽还未回家。 米嘉豪在看电视,憨头憨脑的傻笑着。 米兰坐在电脑前,有些心不在焉。 她原本心情很好,不知为什么,突然就低落了。什么都不想干,包括上网。 马戏团小丑给她发来很多条信息,她都没有回。 “米兰,米兰,救救我——” 她洗脸时,那个声音就忽然钻进耳朵里。 她凝视浴镜,许惜楠飞扬跋扈的脸隔着镜子看着她。“你又可笑,又可怜。米兰——” 她独自坐在床上,那个声音又传来。 “米兰,米兰,救救我——” 她打开电脑看电影,里面的女孩站在街角招手。“渡边,我在这里——” “渡边……救救我……米兰,米兰,救救我——” 米兰感觉自己眼花了,使劲儿揉眼睛。 “米兰,米兰,救救我——” “可恶,你活该!”米兰咬牙切齿的骂道。 “这是报应,是报应!是报应!!不管你遭遇到什么,那都是你应得的!!” 米兰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发现里面的自己正在恶狠狠的笑。仿佛是一个她所不熟悉的人。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做出这么丑陋的表情。 马戏团小丑仍然在不厌其烦的给她发来信息。一会儿说,英美科学家已经证实,有一颗小行星正在逐渐靠近地球轨道。预计2012年12月份,很可能撞上地球。一会儿说,城东郊信远乡一个叫洼坝村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宋代古墓,据说棺椁里的墓主人是一个狼头蛇身的怪物。然后又说,他又买了一顶红帽子,这一次看中了市政府幼儿园。 米兰又好气又好笑。 “喂喂,罗萨莉娅,你怎么不回答,死了吗?” “米兰,米兰,救救我——” “你再不回答,今天晚上,我就拿着大剪子爬你家窗户。” “米兰,你真是我们班的开心果,哈哈。” “米兰,米兰,救救我——” 米兰把键盘一推,起身来到窗前。 一片月牙。 一碧夜空。 她拉开窗,举起望远镜。 一楼光线昏暗。让人怀疑呆在那样的屋子里能干什么。那个老头子奄奄一息,好像还没死。 二楼夫妇刚刚回家,正在吃饭。那个男孩依然埋头看书。雷打不动。 三楼的大电视里正在播《步步惊心》,屏幕里的阿哥和宫女在文质彬彬的相互调戏。女人和男人在沙发上没有老老实实看电视剧,他们比剧情快了一步,女人蹲在地上,脑袋捣得像啄木鸟,男人像生虫子的大树,不过彼此都很惬意。 四楼依然漆黑一片。难道主人从来都不回家? 五楼的女单身正在做面膜。脸上贴着好像湘西赶尸的黄表纸。 六楼的男人正在跟别人一起喝酒,手臂亢奋挥舞。 七楼有一只小猫从窗台上探出脑袋,好奇的往这边张望。 八楼…… 九楼…… 十楼…… 大门响动,接着传来高跟皮鞋掉在地板的声音。 宋雅丽回来了。 假如被红帽子抗走的人换成是她就更好了。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第六章 心理画像 1 第六章心理画像“哗哗”的水激声惊醒了她。 她做了一个梦,感觉自己半梦半醒的躺在自家软绵绵的床上。窗台上的吊兰在夜色中宁静的伸展叶脉。缓缓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刺眼。 一个圆圆的灯泡悬在半空。 弯转盘绕的管道像无数条贪吃蛇。 漆黑的窗。 没有月亮。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用力想坐起来,刚刚抬起了半截身子又无力倒下。头磕在水泥地上。她发出“呜呜”的呻吟。 彻底清醒了。 她的手脚被电线缠绕着,嘴里塞着自己的袜子。 “哗哗”的水声一直在响。塑料桶快要接满了。溅出的水花落在她脸上。冰凉的。 与世隔绝的空间产生出无形的恐惧。 她开始奋力挣扎,扭动手脚,用舌头把袜子往外顶…… 顾不上疼痛,顾不上窒息,顾不上疲倦,她要离开这里,她爆发出强烈的求生的欲望…… 一个身影悄然浮现。 好像是从地缝里拱出来的。 来人挡住了灯泡发出的光,在她身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她突然停止了挣扎,呆呆的看着那张脸。 “不要闹,很快就完事了。” 他把一卷塑料布放在她身边,缓缓展开,平铺在地上。然后把她拖到塑料布上。她困惑的瞅着他,猜想他接下来想干什么。 他在衣兜里翻弄,费力的拽出一把剪刀。开始剪她的衣服。 她可以用脚使劲踹他。但是那样会不会激怒他,他会不会用剪子戳她? 她在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 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无论老师还是家长都这样夸她。她有美好的未来,哪怕十年之后都能够清晰的遇见。她不能就这样被毁了。 她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强奸她吗? 她听说过,有一些心理变态的罪犯,专门喜欢找未成年女孩儿下手。 他把剪下的碎布条塞进一个塑料袋里。把剪刀放在一边,用两只手缓慢且用力的揪捏她的身体。她疼得直打哆嗦,努力挣扎几下,无济于事,只好放弃了。 如果只是为了摸她的身体,或者强奸她,她可以接受。人生还很漫长,获得的永远比失去的多,时间可以慢慢抚平创伤。 她“呜呜”的叫着,用力晃动脑袋,想引起他注意。她希望他能让她说话。她想跟他谈判,她并不是那种被吓的只能听人摆布的小女生,她知道他的弱点,连说什么她都想好了。只要他能把那团该死的东西从她嘴里弄出去,她有把握说服他。她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孩儿。 她要告诉他,她可以完全服从他,只要他满意,让她干什么都行。而且,她绝对不会把他报告给警察。这样的条件,只要有点儿脑子的罪犯都会答应。 她看着他的眼睛,“呜呜”叫唤,可是,那个迟钝的人并不看她。 看看我,你这蠢货,看我啊! 我不能就这样被你彻底毁了。 求求你,看看我。 *************** 第六章 心理画像 2 *************** 9月4日,星期日,11:24。 多云。 公安局刑警队。重案组。 陆小棠昨天晚上带领专案小组在罪犯出没的防空洞附近蹲守了一夜。 罪犯并没有出现。 是他遗弃了那个地方,还是觉察到了危险? 刚刚接到消息,第二中学一个叫许惜楠的初二女生昨天下午离校之后就失踪了。 在南河区一处煤场附近,交警大队找到了昨天举报的那辆三轮车。刑侦技术人员已经赶往了现场。 慕容雨川这边正在对昨晚从洞里收集的证物进行化验分析。 陆小棠揉着红肿的眼睛靠在椅子上,等待着两方的勘验结果。 她心里最担心的是那名失踪女孩的安危。 如果他们昨天能够再早一些确定罪犯藏身的地点,这个无辜的女孩可能就不会落入魔爪。 陆小棠觉得心烦意乱,索性到法医室找慕容雨川。 地下一层法医室,化验间里只有李涵一个人坐在试验台前,正在愁眉苦脸的整理从防空洞里带回来的东西——拖布,水桶,折叠椅,塑料布,胶皮管,乱七八糟堆满了桌子。 角落里那张沙发上,猫一样蜷缩着濑户美奈子,身上盖着慕容雨川的外衣,睡相恬静。却看不见慕容雨川的影子。 “雨川人呢?”陆小棠问。 李涵摸了摸脸上的红通通的粉刺,瞥了瞥隔壁。 隔壁是验尸间,慕容雨川在解剖尸体? 昨天没发现任何尸体残骸呀? 陆小棠疑惑的推门走进验尸间。 吓了一大跳。 解剖台上平平整整的躺着一具尸体。 却看不见法医? 陆小棠感到哪里不对劲儿,揉了揉疲倦的眼睛仔细一看,解剖台上的尸体居然穿着衣服。她三两步走到解剖台前,看见慕容雨川双目紧闭,半张着嘴。 陆小棠正打量他,解剖台上一只手忽然抬起来。 陆小棠本能的畏缩半步。 那只手在慕容雨川脸上搔了搔,慕容雨川翻了个身,发出心满意足的梦呓。 陆小棠气得一巴掌拍在慕容雨川肚子上。 慕容雨川诈尸一般坐了起来,看见陆小棠凶巴巴的站在面前,吓得一呲牙。 “你还真会找地方,啊?”陆小棠敲敲他的脑袋。“你怎么不钻冷柜抽屉里睡大觉?那里还凉快。” 第六章 心理画像 3 慕容雨川揉着脑袋,不满的嘟哝。“我昨晚陪你熬了一夜,不是困了嘛?就能找到这张床了。” 陆小棠语气稍稍缓和。“大小和不合适呀?” “还成,稍微短了点儿。你问这干啥?” “等你死了,我就照这个号码给你买口棺材。” ⊙﹏⊙b“哎呀,该休息就要休息,劳逸结合嘛,”慕容雨川伸了个懒腰。“你瞧瞧你,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那样就能抓住罪犯吗?” 陆小棠反驳。“我不像你那么没心没肺。要知道,罪犯手上还有一个孩子呢!” 慕容雨川不以为然道:“你能肯定,那个孩子就是被戴红帽子的人抓走的?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再说,现在孩子都早熟,说不定那个小丫头跑出去见网友了呢!”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等你拿到确实证据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尽管在心里她很感谢慕容雨川为她所做的一切,但是压抑了几天的火气就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下。她当然不能跟慕容雨川说,我其实是憋得难受,好几天都没练拳脚了,你能不能借我用用啊。反正她现在手脚都很痒痒。 “陆队长在吗?”有人在走廊里喊陆小棠。 声音是武彪。 陆小棠应了一声,武彪已经来到门外,看见解剖台坐着一个人,也是一惊,待仔细看清楚是慕容雨川,武彪露出了不阴不阳的表情。 “你们的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 “正在检验物证。”陆小棠说。难道你还想接手这桩案子不成? 这种烫手的山芋武彪从来都推给陆小棠来做。所以武彪率领团队的破案效率远远超过陆小棠。表扬,奖励自然也拿的多得多。 “对你来说是好消息。省里派来了调查专员,特意指导你们办案。” “调查专员?”陆小棠摸不着头脑。 残害儿童的案件难道这么快就惊动了省里? “别发愣啊,专员正在会议室里等着呢。你现在就带专案组的人去见他。把你们的目前掌握的案情跟他说说。” “哦。知道。” 武彪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小棠一眼。 陆小棠不明白他含义何在。 *************** 第六章 心理画像 4 *************** “难道给我们派了一个刑侦专家来?”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耸耸肩。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二楼小会议室,濑户美奈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跟在后面,还有曹青,高冰,肖建章,范晓鹏。 会议室里只有一个西服笔挺的人安静的坐那里。 显得高深莫测。 “我靠,真是会装范儿。”慕容雨川感叹。 这时,那个男子已经礼节性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身,冲他们微微一笑。 慕容雨川兴冲冲的表情突然凝固。 陆小棠的表情也凝固。 背后同时传来美奈子的惊叫。 男人仿佛没有觉察到异样,他风度翩翩的走过来。 “站在那里,别动!!!” 陆小棠一声断喝,迅速拔出手枪,对准了那个男子。 男子只是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微笑的看着他们。“怎么了,诸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慕容雨川显露出少有的惊慌。 “我也不知道?”陆小棠的脸色跟他差不多。 “你注意到了吗?他鼻子上的伤居然好了?” “我当然有看到。” 男子好奇的问:“你们在嘀咕什么?” “乔凯!!站在那里,你动一动我就开枪!!”陆小棠呵斥警告。 “你说什么?”男子莫名其妙。 他瞅着陆小棠双手紧握手枪的姿势,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说是怎么回事?”慕容雨川继续在陆小棠耳边嘀咕。 “什么怎么回事?” “我明明看见你一枪打碎了他的鼻子。他怎么能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呢?” “你问我?你不是学医的吗?” “我学的是法医,又不是巫医。” “嗨,我说,”乔凯有些不耐烦。“你们的见面礼玩的时间也够长了吧?” “我叫你别动!”陆小棠晃了晃枪口。 “拿根烟都不行?”乔凯惊讶的说。 成百上千的疑问刹那之间胶着在陆小棠脑海里,她连一个都不能解答。她只抱住一个念头,乔凯只要敢耍花招,就立刻开枪。 “陆小棠,你在干什么?把枪放下!” 随着一声呵斥,局长李峰,刑警队长武彪已经赶过来。 “局长,乔凯他……” “什么乔凯?”李峰往屋里望了一眼,恍然大悟。他说:“那不是乔凯,你弄错了。” “不是乔凯?!”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面面相觑。 “武彪没告诉你们吗?他是公安部派来的调查员。二级警司,罗炎麟,罗警官。专程来指导我们工作。” 公安部调查员? 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陆小棠慢慢放下枪。目光仍然一错不错的盯着那个人。 “我想你们是误会了吧?”男人倒是不以为意。“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炎麟。我的真正身份是国际刑警组织驻中国区特派员,同时也是中国安全部犯罪研究中心的调查员。” “这么多头线?工资一定很高吧?”慕容雨川说。 罗炎麟笑笑。 慕容雨川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是乔凯?” 罗炎麟从怀里掏出工作证。“这是我的证件。” “现在办假证的满大街都是。”慕容雨川不以为然。“即便弄来一个联合国秘书长的工作证也不稀奇呀。” 慕容雨川还想继续说下去,被陆小棠狠狠踩了一脚。“哎呦呦。” 第六章 心理画像 5 陆小棠对罗炎麟说:“不好意思,罗警官,你的长相实在跟另外一个人太像了。闹了误会。” 罗炎麟笑道:“看你们刚才紧张的样子,这个罪犯犯的案子一定不小吧?” 眼前这个人相貌跟乔凯惊人的相似,甚至都带眼镜,不过乔凯是戴无框眼镜,他带黑框。而且言谈举止又似乎有着很大不同。 乔凯拘谨刻板。 罗炎麟洒脱老成。 这个世界上奇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有的人一辈子只买过一次彩票,结果就中了头彩。 有的人一辈子只做过一次飞机,结果飞机就失事了。 为什么树上飘落的叶子的偏偏落在你的头上? 为什么你多年以前梦见的人在多年之后出现在你面前? 你,我,他,你们,我们,他们,他们以外的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生活在鱼缸里的鱼,我们呼吸,我们游动,我们吃食,我们产卵,我们死亡……我们很少去想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我们很少去想我们每一天到底在做什么?我们很少去想到底什么是巧合? 罗炎麟说:“考虑到犯罪率不断增高的问题,公安部正在加强对刑事犯罪的侦破要求,特别社会影响及其恶劣的犯罪活动。我被派到本省协助办案,也是为了方便地方与上级的沟通合作。” 罗炎麟话锋一转,切入正题。“c市最近几天发生了针对儿童的恶性犯罪,大概案情我基本上了解。听说目前还有一个孩子在罪犯手上,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制定有效的侦破抓捕方案。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最新搜集的案情材料。” 陆小棠说:“昨天我们的刑侦人员在罪犯藏匿过的防空洞里发现了两个脚印。” “只找两个脚印?”罗炎麟问。 “而且很模糊。罪犯是一个相当狡猾的人。”陆小棠说。“他曾经仔细清理了现场。但我们肯定那个防空洞就是罪犯杀害第一个儿童的地方。他以某种手段把那个孩子绑架到防空洞里,用塑料桶接水溺死,然后用刀子剥掉了她的皮肤。罪犯的动机我们目前不得而知。” 罗炎麟皱起眉头,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意。“不知道罪犯犯罪动机,那你们又怎么能抓捕他呢?” “因为线索实在太少了。的确给我们的侦破行动带来很大困难。”陆小棠说。 第六章 心理画像 6 “我认为,”罗炎麟扶正了眼镜。“线索永远都不会太少,关键在于我们怎么看待手中的线索,怎样运用手中的线索。比如说一个脚印,如果你只认为它能提供罪犯的身高,性别和体重。那就太狭隘了。从犯罪心理的角度讲,一个人一切的举动,都带有他独立的性格标记,都隐含着他自身的爱好、欲望、和性情。我们只有通过分析出罪犯的性格标记,才能知道他作案的动机是什么,才能预判出他的犯罪计划,走在罪犯前面,将他捕获。而不是盲目的乱找一气。” 陆小棠感觉脸上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在座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居然有人鼓掌。 慕容雨川说:“罗警官,你讲的真好,我们跟看好莱坞电影似的。我们大家都等着,你给我们演绎一个中国版的《沉默羔羊》。” 有人笑了。 罗炎麟似乎根本没听出来慕容雨川话里的讽刺。他微微一笑。“好啊。” 他把靠在墙脚的白板拉到众人面前。拿起一个记号笔。“尽管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失踪的女孩儿就在罪犯手上。所以我们应该尽快采取行动。否则,说我直言,多耽搁一分钟,那名女孩都会有生命危险。” “你们在警校时,应该有接触过‘犯罪心理画像’这个概念吧?也有叫‘罪犯形象合成’的。”他的目光扫过座位上每一个人。“考虑到本案的物证线索少,难以依靠物证来直接锁定罪犯,我们尤其需要通过‘归纳罪犯行为证据’,‘合成形象’的手段来分析凶手,指明侦破方向。现在我们就一起来运用一下你们找到的那些物证。首先,我们先给这个有趣的罪犯起一个名字。” 他的目光飘落到濑户美奈子脸上。“小姐,你来给她起一个名字吧?” “我?!”美奈子指着自己,惊讶的张着嘴巴。 “什么都行,随便想一个。”罗炎麟鼓励她。 “红……红帽子?!”美奈子征求似的看着他。 “这个名字不错。很卡通。” 罗炎麟用记号笔在白板上写下“未知嫌疑犯红帽子。” 接着他在白板上列出一个表格—— 作案对象—— 作案地点—— 作案时间—— 作案工具—— 作案手段—— 外貌—— 住所—— 交通工具—— 性格—— 身份—— 疑点—— 补充—— 接着,他说:“现在你们可以各抒己见,我们一起把他勾勒出来。先从最直接的地方入手。” 他飞快的在头几项填上一连串的词语—— 作案对象——儿童(8~14岁) 作案地点——随意(剪手指)。防空洞(剥皮)。 作案时间——任意。 作案工具——剪刀。刀具。水桶。塑料布。 作案手段——猜拳,剪手指。溺死,剥皮。 “这些我们应该都没有什么异议。”罗祥麟说。 众人的目光在那几项上来回浏览。 第六章 心理画像 7 “接下来是凶手的外貌特征。陆警官,听说你做过被害人笔录。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凶手的外貌特征。” 陆小棠说:“罪犯是一个男性。年龄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因为带着面具,无法确定。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体型较胖。皮肤很白。没有胡须。说话声音有些尖。穿着商场里广告模特的那种衣服,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 陆小棠说完,罗炎麟仍然期待的看着她,看得陆小棠有些尴尬,只好说:“我讲完了。” “你应该知道更多。而且是关键部分。”罗炎麟说。 陆小棠一直压着火气,终于忍不住问:“我还应该知道什么?你不妨直接说出来。” “罪犯的手。” “手……”陆小棠还真没问这个。 “即使受害者是一个孩子,因为跟罪犯玩过猜拳游戏,也应该有注意到罪犯的手吧。”罗炎麟说。“罪犯的手是否干净,光滑,手上有没有茧,有没有皲裂,指甲有没有修建,干不干净。这些都有能透露给我们非常重要的信息。” 陆小棠哑口无言。 “我还想知道罪犯的衣着是否干净。是新的还是旧的。你也不知道吧?”罗炎麟继续逼问。 陆小棠十分难堪,自从当上刑警以来,从来没有丢过这样的脸。 慕容雨川这时举手。 “你有什么问题?”罗炎麟问。 “罗老师,”慕容雨川说。“我们都十分佩服你的渊博的学识和能力,希望你也不要跟我们绕弯子。直接告诉我们罪犯是谁就行了,我们立刻就去抓。” 罗炎麟并没有钻慕容雨川下的套儿,他看了看慕容雨川。“你负责尸检?” “是我。” “尸检报告写得不错。”罗炎麟说。 慕容雨川正准备着跟他胡搅蛮缠一番,没想到对方居然夸奖自己。这家伙安得什么心思?对我和小螳螂一个褒一个贬,莫不是想搞内部分裂?居心叵测。靠! 罗炎麟指着白板说:“凶手的住所目前不得而知。可能住在城里,也可能住在城郊。这个我们可以暂时跳过。至于交通工具,我估计他应该是随偷随用。但至少,说明他会驾驶多种交通工具……” “……最后两项是性格和身份,之所以把这两项放在最后,因为这一项是最复杂,最难确定的,它关系到罪犯的作案动机,生活背景,日常习惯。但往往也是最重要的。一旦我们能够把它勾勒出来,距离捕获罪犯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说到身份,”慕容雨川插嘴。“几次作案的时间从周一到周日十分随意,没有固定的作案时间段,我想他不会是那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罗炎麟点头。“有道理。” 第六章 心理画像 8 他对陆小棠说:“你需要重新向被害人询问遗落的那两点。比方说,罪犯两只手非常干净,没有任何疤痕的话,比对前面的推测,能说明他的家境比较殷实,很可能现在待业在家。同时也说明,他从小养尊处优。从性格上推断,他是一个与社会脱离,很少与人接触的类型。尽管他的犯罪手段十分残忍诡异,但是也可以从中窥探到他的性格特征。” 所有人都专注的看着他。在各自心里描绘着各自的罪犯。 罗炎麟说:“他很热衷于石头剪子布这种小孩间的游戏,这是残忍的犯罪手段掩饰不了的个人性格标记。这与一个三十岁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性格完全矛盾,说明他的心理年龄很低,有自闭症,所以,他所选择的犯罪对象也都是未成年人。” 慕容雨川说:“如果他的心智很低,或者是非常迟钝的那种人,他又怎么会有计划的绑架,杀害被害人?而且十分小心的清理犯罪现场呢?” 陆小棠赞同他的看法。“罪犯具备了相当的反侦察能力。很难想象一个自闭症患者能考虑这样周详。” 罗炎麟思索片刻。“你们说的的确有一定道理。这也是本案的疑点之一。不过自闭症患者,并不代表他的智力底下,事实上,根据临床心理疾病调查,很多自闭症患者都具有相当高的智商,他们只不过在与外界沟通方面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他一定要以儿童为目标呢?”慕容雨川问。 “首先要说明,他具有典型的虐待狂特征。在弗洛伊德人格形成理论中,0~6岁是人的性心理发展阶段,一旦在这个阶段出现问题,将对成年后的性格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情节严重的可能常年处于性压抑的状态,加上成年之后不能适应正常的社会行为,难以与人沟通,于是这种畸形的性压抑转变成为了一种控制欲与暴怒的表现。他以伤害孩子为乐趣,因为孩子本身最容易满足他的控制欲。在很多时候,孩子象征着他所憎恨的任何事物,因而成为了受罚的对象。被害者表现出来的恐惧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通过伤害,玷污或者毁掉孩子,来发泄他被压抑的性欲与愤怒。所以不管是剪掉孩子手指,溺毙他们,以及最后的剥皮,在他看来都是一种释放与享受。” 慕容雨川插话。“可问题是,这样的人不会自己的脑门上写上‘我是虐待狂,我要对你的孩子下手’。就像你说的,这样的人在外表上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标记?” 罗炎麟想了想,在白板上“性格”选项后写下—— 自闭。木讷。暴食。语言能力差。年龄与举止明显不符。 第六章 心理画像 9 “但是,有一个地方,我一直怀疑。”罗炎麟说。“像这种性心理压抑所导致的犯罪,通常很早就会暴露出来,随着个人年龄的增长,心智逐渐成熟,自我约束力增强,犯罪可能性会逐渐降低。罪犯三十岁上下,倘若犯案,早在在几年前他就应该开始了。” “你是说我应该查一查那些有前科的人。”陆小棠说。 罗炎麟点点头。跟着补充了一句。“还有心理治疗机构。有这样严重伤害倾向的自闭症患者,青少年时期往往就会显露出明显症状。父母有可能带他进行过专门治疗。特别要注意,这种罪犯的犯罪手段具有鲜明的标志性和稳定性。比方说他的犯罪对象是那些14岁以下的未成年儿童,那么其它年龄段的人群就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只要不被抓获,他会用大半生来重复这种犯罪。所以,你们搜索的对象就是那些年轻时有虐待儿童记录的人。” *************** 嫌疑犯红帽子作案对象——儿童(8~14岁) 作案地点——随意(剪手指)。中澳弗兰迪农业科技园,防空洞(剥皮)。 作案时间——任意。 作案工具——剪刀。刀具。水桶。塑料布。手套? 作案手段——猜拳剪手指。溺死。剥皮。 外貌——男性。不超过三十岁。一米六五左右。较胖。皮肤白。没胡须。说话尖细。带着圣诞老人红帽子。阿福面具。 住所——可能靠近中澳弗兰迪农业科技园交通工具——随意。 性格——自闭。暴食。语言能力差。年龄与举止明显不符。 身份——工作时间不固定(待业?)单身? 疑点——心智偏低&组织力犯罪。前科?心理疾病治疗史? 补充——两个模糊的脚印(只能作为辅助证据) *************** 从9月3日下午开始,刑警队配合陆小棠的专案组,分成几路人马在全市范围内展开有针对性的排查行动。 第一队,以剥皮案的犯罪现场为半径,在中澳弗兰迪农业科技园附近进行地毯式的走访侦查。特别根据害人尸体上附着的粉尘。着重调查工厂排放煤烟,或者农村烧煤的区域。 第二队,通过公安网寻找有针对儿童犯罪前科的人员。 第三队,到心理康复机构,对有自闭及虐待心理障碍的人进行排查。 截止9月3日20:00,找到嫌疑人52人,其中重大嫌疑5人。 陆小棠把嫌疑人的照片拿到医大附属医院,让三个被害儿童及家长辨认,结果都不能肯定那个红帽子到底在不在其中。 截止22:00,罪犯仍然没有被锁定。 失踪的孩子仍然下落不明。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1 第七章看不透的人9月4日,星期日,15:52中雨。 濑户美奈子躺在宿舍床上心烦意乱。早上给慕容雨川打了一个电话。慕容雨川说他在公安局帮陆小棠整理物证资料。她看着敲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想着在这样的天气,懒在床上最容易打发时间了。 黄晓曼一大早也不见了踪影,被褥乱糟糟堆在那里。大概是溜去男友宿舍了。 美奈子瞪大眼睛看着透明的空气。 安静反而让她感觉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疑虑伸长了触须,不紧不慢的撩拨着她的心绪。 她终于爬起来,迅速的洗漱,吃了一块小点心,拿起雨伞下了楼。 街道路面湿滑,有的地方已经汇成大大小小的水洼。 美奈子擎着雨伞小心翼翼的穿梭在水淋淋的城市里。 一路上她脑海中不停的闪现那个人的脸。她跟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他们不同,她曾经如此深切的感受过那个男人的存在,对他的任何细节她都有其他人所无法体会的深刻记忆。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那件惨案,她已经准备好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那个人。 而现在,她需要时间来把那个人逐渐淡忘。 红色的信号灯在雨中闪烁。 她站在斑马线后面,看着车流经过眼前,总觉得某一扇车窗后有一张惊鸿一瞥的脸就是那个人。 这些天,她跟慕容雨川频繁的约会,接受他各种殷勤,用他来帮助自己忘记伤心。可是昨天,那张脸又蓦然出现,毫无预兆的扰乱了她刚刚平静的心。 乔凯。罗炎麟。 罗炎麟。乔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巧合? 一个玩笑? 距离公安局一站地远,灰色的楼群里,一栋毫不起眼的六层楼,大人和孩子在楼下停车棚里避雨。 她只来过一次。乔凯为她煲了一锅排骨汤。味道鲜美,比她妈妈做的还好吃。吃完饭,他们聊天看电视,晚上乔凯没有留她过夜,而是把她送回学校宿舍。 当她第二次来到这里,一切就都改变了。 假如她并不是幸存者,假如直到死她都不知道真相,隐藏在她内心的疼痛是否会比现在轻呢? 很多时候,生活在谎言中要比生活在真实中容易得多。 美奈子仰起头看着三楼那扇紧闭的窗子,感觉到一种意外的熟悉。好像她已经在这里生活过很多年,还要在这里生活很多年。 她站在雨中踟蹰。 也许,她根本不应该来这里。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自己难过的人而难过。何况,那个人根本从来没有爱过她。 最终,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向楼里走去,好像有一根透明的线拽住她,将她牵回到那里。 她决定在门前站一下就走。只看一眼。 为什么,她不知道。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2 听说在乔凯卧室的衣橱里存放着他曾经恋人的骨骼标本。那天她跟乔凯在客厅里吃饭时,那具骨架就坐在隔壁的衣橱里,静静的聆听自己的爱人和另外一个女人有说有笑。 美奈子站在那扇普普通通的铁门前,五味杂陈。她长长的嘘一口气。正想转身离开,不经意又看了一眼,忽然怔了一下。 铁门露出了一道狭仄的缝隙。 她伸出手一抠,那扇门就开了。 难道乔凯离开之后,这里就一直被这样遗弃了吗? 她忍不住强烈的好奇,迈进了房间。 屋里的摆设依然是上次看见的模样,她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湿漉漉的鞋底踩在地板上,印出了一个个脚印,她觉得很有趣儿。厨房,阳台,卧室,她每一个房间都转了一圈儿,卧室里仍然残留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美奈子看着衣橱,想象着人骨架会以怎样的姿势坐在里面。现在警察早已经把骨架取走了。 没有恐怖。 没有凶手。 留下的只剩空白。 她从桌上信手拿起一个哆啦a梦的塑料玩具。上一次来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个,想不到乔凯也这么有孩子气。 “站在那里别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美奈子背后警告。 美奈子手一哆嗦,哆啦a梦大头朝下掉在地上。 那人弯腰轻轻把玩具捡起来。 美奈子紧闭眼睛,一动不敢动,过了一会儿,才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谁?” “你年纪轻轻的不会记性这么差吧?”那人说。 美奈子仗着胆子,慢慢睁开眼睛,向身后瞟一下。 罗炎麟。 他正在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美奈子。 罗炎麟出现在乔凯的房间。 又是巧合? 美奈子好像窥见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你怎么在这里?”美奈子其实想问,你不会杀了我吧? “我也想问你这句话呀?”罗炎麟说。 “我,我跟这里的主人以前是朋友。我过来看看。” “是吗……”罗炎麟讳莫如深的瞅着她。“听说这间房子之前住的人是一个杀人犯,到现在都没抓到呢?” 美奈子冒出冷汗,猜不出他说这话是什么用意。“我跟他以前认识而已。” “是吗?可是现在这里已经不属于他的了,你来干什么呢?”罗炎麟审视的目光再次射来。 “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美奈子反问。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3 “什么叫我能来?我压根儿就住在这里。我到c市工作,局里就把这套房子临时分给我住。” 美奈子张大嘴巴。原来这么一回事。这下可糟糕了。 罗炎麟说:“我刚才上厕所的功夫,就听见有人溜进了房间里。我道这城市的治安也太差了,大白天居然有贼敢大摇大摆的往警察家里进。胆子得多大?没想到还是一个女的。” “我不是贼啦。”美奈子连连摆手。“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人住。只是想看看就走。” “难怪你穿着鞋就往屋里走呢。” 美奈子低头看着地板上印着一溜泥脚印,吐吐舌头。赶紧鞠躬道歉。“斯米嘛赛恩,斯米嘛赛恩。我立刻帮你收拾干净。” “拖把在卫生间里。”罗炎麟可也不客气。“喂喂,你不要穿着鞋拖地啊,一边拖一边踩,那跟没拖有什么区别?” “哦,斯米嘛赛恩。” 幸亏房间不大,美奈子把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光着脚,低着头站在罗炎麟面前,等着他检查。 “还不错。”罗炎麟满意的点点头。 美奈子松了一口气。幸亏罗炎麟没有刁难她的意思,如果换成慕容雨川,她今天可就惨了。 “那,我可以走了吗?”美奈子试探着问。 “你还有急事?”罗炎麟问。 你还想留我?美奈子急中生智,撒了一个谎。“我要去公安局帮雨川君化验证物。他正等着我呢。” “那你可以走了,以后想来做客,我随时欢迎,但是,可别偷偷摸摸进来。” “哈伊。”美奈子如获大赦的逃出了门,心里说,我还来做客?就是用轿子抬我,我也不来了。 回到街上,雨还在下,美奈子慢悠悠的走着。一时拿不定主意接下来去哪儿,回宿舍,还是去公安局找雨川君呢? 唉,那么一大堆讨厌的东西。为什么非要选法医这个职业,爸爸,我到底能不能胜任呢? 还是回宿舍吧。美奈子走了两步又站住。可是,雨川君为什么那么积极啊?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她立刻想到了陆小棠,她翘了翘脚,那女孩儿几乎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她想起慕容雨川不止一次挖苦她的身高。还是去公安局吧。 美奈子拿定主意,准备打一辆的士。等车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一个小姑娘在哭。 女孩没带伞,全身淋在雨里,打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雨水沿着她的衣角和裙角往下流,她却根本不在意,只顾伤心的哭。 雨中的行人都很狼狈,匆匆一瞥,匆匆经过。没有谁愿意施舍多余的怜悯。 “你怎么不避雨呢?会着凉的。” 美奈子把伞罩在小姑娘头上。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哭得更伤心。 美奈子温和的看着她。“你遇到什么伤心的事呢?可不可以告诉姐姐?” 小姑娘揉着红肿的眼睛,嗫嚅着:“我弟弟丢了。” “你先不要哭。”美奈子从衣兜里掏出面巾纸帮她擦眼泪。“你告诉姐姐,你弟弟是在哪里走丢的呢?”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4 小姑娘说:“我弟弟今天去上课外特长班,放学以后我接他回家,半路上雨下大了,我们就去商场里避雨。他要上厕所,然后,然后就不见了。” “就是街对面的沃尔玛商场?”美奈子问。 “嗯。” “你不用着急,那么大一栋楼,你弟弟一定还在里面呢?他可能躲到哪个地方玩去了。” “我已经对那里工作的经理说了,他带了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我才跑出来找。” 小姑娘说着说着又开始啜泣。 “下这么大雨,你弟弟不应该离开商场呀。”美奈子四下张望着。“你弟弟穿什么衣服。” “黄色的运动服。带着眼镜。” “黄色运动服,眼镜?!” 美奈子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是啦,在乔凯家楼下的停车棚,那个避雨的小男孩就穿着一件很惹眼的黄色衣服,有没有眼镜她记不清了,旁边还跟着一个大人。 她连忙问小姑娘。“就你一个人接弟弟吗?你爸爸有没有来呀?” 小姑娘摇着头。“我爸爸出差了。今天晚上才能回来。” 美奈子疑窦重生。自己看见的那个男孩儿是不是小姑娘的弟弟呢?如果是他,怎么会走到那里?他身旁的男人又是谁? 那个男人当时蹲在地上,后背冲她。她根本没注意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美奈子想了想,对小姑娘说:“这样吧,我领你找找看。” 小姑娘感激的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米兰。我弟弟叫米嘉豪。” 美奈子领着米兰回到乔凯家楼下,停车棚里已经没有人了。两人又在四周转悠了一大圈,没有看见身穿黄色运动服的小男孩。 也许是误会了,美奈子想。自己看见的小男孩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跟爸爸避了一会儿雨就回家了。 米兰脸色黯淡。 美奈子也有些茫然。 要不要把罗炎麟找下来帮忙?随即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听见米兰小声说:“姐姐,我妈妈来了。” “哪里?” “在那儿。刚才她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他弟弟丢了。她正赶过来。” 美奈子看见远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副驾驶车门开着。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正站在雨里,焦急的冲这边招手。她已经看见米兰了。 “那是你妈妈?”美奈子问。 “嗯。”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慌恐。 女人顾不上打伞,站在雨里,眼睛直直的看过来,看得美奈子心里发毛。 紧跟着另外一侧车门打开,走下一位四十左右绅士派头的男子。 “我爸爸也来了。”米兰小声的在美奈子身边说。 美奈子明显感觉到女孩正在往她身后缩。“这也不能怪你。”美奈子试着安慰她。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5 “我儿子呢?”女人劈头就问。 “我……” 米兰刚要说话,女人扬起巴掌打在她脸上。她瘦弱的身子晃了晃,大颗的眼泪又落下。 美奈子为眼前发生的情形震惊,当看见女人的手又举起来,她本能的挡在女孩身前。“你不应该这样打你的孩子。” “你是干什么的?”女人斜睨着美奈子。“我的孩子,我想怎么着跟你有什么干系?” “你这样是虐待!”美奈子也急了。“我可以报警。” “嚯,”女人冷笑。“小姑娘你是外地人吧?说话舌头都不怎么利索,管的闲事可不少。” “我在这里读书。”美奈子说。 “噢,大学生啊。”女人说。“读了几本书就多管闲事。好呀,你去告我,现在就去。我儿子丢了,我正要报警呢!” “儿子丢了,现在应该赶紧找。你的女儿也还是个孩子,你埋怨她也没有用。” “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懂什么?”女人粗暴的推开美奈子。一把抓住米兰的胳膊。“你不知道,这小丫头心眼有多坏。她巴不得我儿子出点儿什么意外呢,说不定就是她故意把我儿子弄丢的。” “我没有,真的没有。”米兰一边哭一边争辩。 女人眼神冰冷。看了看美奈子,她用力把米兰拽过来。米兰可怜巴巴的扭头望着美奈子,像一只求助的小动物。 “你不能这样。”美奈子拦住她。 “我带我孩子回家也不行吗?”女人瞪着美奈子。 美奈子看看女孩儿,又看看女人,犹豫不决。 女孩的父亲走过来说:“我已经报警了。先上车,沿路找一找。” 父亲似乎比母亲通情达理一些。美奈子怜惜的拍拍女孩儿头,对女孩父亲说:“回家给她换一件衣服吧。她浑身都湿透了,会生病的。” 男人阴沉着脸,瞅了美奈子一眼,没说话。 女人说:“既然你心地那么善良,不如你把她领回家当她妈吧?” 男人说:“别跟她那么多废话,赶紧去找儿子。” 他看着冷得直打哆嗦的女儿,面无表情的说:“上车。” 美奈子眼看着奥迪车掉转车头驶上公路,心情糟透至极。小女孩求救似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她很想做点儿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她打着伞,莫名其妙的回到乔凯家楼下,或者说是罗炎麟家楼下。冥冥中希望能再次看见那个穿黄色衣服的小男孩。不管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哪怕看一眼也好。 很多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往往都是曾经被你忽略的。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6 停车棚下有三辆电动车和一辆轮子变形的自行车。 黄衣服的小男孩当时就跟那个男人蹲在一起玩小孩子的游戏。看上去就像一对儿开心活泼的父子。 美奈子经过停车棚,朝里面走。在两栋楼之间有一条逼仄的小道。那后面可能通着另外一个居民小区。 美奈子谨慎小心的从两楼之间的夹缝穿过,担心着楼上居民随手丢下的东西砸在自己脑袋上。 穿过夹缝,前面是横七竖八几栋老掉渣的砖楼,中间隔着废弃的锅炉房,七扭八拐迷宫一样的小道把这一片连成了整体。 要是在晚上美奈子肯定不敢往里走。被雨水浸泡的稀泥吸住她的鞋,她吃力在泥浆中跋涉,感觉像拖着两只大象脚走路。 那个小男孩有可能往这里面走吗? 美奈子站在泥浆里,前后辨认一下方向。考虑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如果是慕容雨川站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肯定会笑话自己。 这时一个影子从楼洞里窜出来,飞快的沿着锅炉房的围墙跑下去。 美奈子很清楚的看见那身醒目的黄颜色。 惊讶又兴奋。 她来不及多想拔步就追,生怕那个小东西跑了,好像小时候在富山县老家帮着爷爷逮那只东躲西藏的大花猫一样。 美奈子跑的尽管不快,但自信还不会输给一个小孩子。当她转过围墙,发现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不可能跑这样快呢? 美奈子的目光落在围墙坍塌的缺口上。足够一个人进出了。 她已经顾及不了什么淑女不淑女的,扒着碎砖头从缺口爬进去。 铁锈和灰尘呛得她直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美奈子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可笑,但也很好玩儿。她东张西望,终于,在一堆柳条筐后面找到了那个跟她捉迷藏的小家伙。 小男孩缩在那里跟一只土拨鼠。 美奈子悄悄绕到他背后。友好的打一声招呼:“嗨,小弟弟。” 小男孩好像屁股被马蜂蜇了一口,一个高儿窜起来,撒腿就跑。 “不许跑!”美奈子大声喊。 这一下果然把小男孩镇住了。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美奈子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男孩,看得男孩直发毛。他嗫嚅着。“我要姐姐。” “姐姐在这呀。”美奈子蹲在他面前和颜悦色的说。 “不是你。我要姐姐。”小男孩又说。 “你叫什么名字?” “米嘉豪。” “你姐姐叫米兰?” 小男孩立刻点头。 “我现在带你去找你姐姐好不好?” “嗯。”小男孩露出笑容。 “对了。”美奈子忽然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呀?” “我不是一个人。一个叔叔领我来的。”小男孩说。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7 “哪有叔叔啊?我只看见你一个人。”美奈子说。 “我不要跟他一起玩。他非要跟我玩石头剪子布,还拿剪刀撵我。” “什么?”美奈子吃了一惊。“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跑?” 小男孩点头。 “他现在在哪里?” 小男孩挠着脑袋想了想,说:“他撵着撵着就没有了。” 冷飕飕的风吹进破烂的锅炉房。 美奈子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那个人不见了,也许已经走了,也许还在附近转悠。 他会不会抻长了脖子,挨个楼洞里寻找,找刚才那个小孩一起玩游戏。 “我们快离开这里。” 美奈子说完这句话,就听见门外传来脚踩易拉罐的声音。 那两只脚本来很小心的迈过碎瓦和砖头,可是偏偏碰到了一个喝光的易拉罐。 就是因为这个不大不小的巧合,美奈子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她不容分说,拉起小男孩从围墙上的缺口钻了出去。她心里很感激当初那个吃饱了没事干砸墙的人。 外面还在下雨,美奈子已经顾不得打伞,也顾不得方向,只要有路就好。她拉着小男孩噼里啪啦的踩着泥浆一路飞奔。 背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个人在撵他们。 美奈子跑了一阵,发现困在楼群里迷了路。 四周的老房子门窗紧闭,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栋栋被掏光了内脏干瘪的尸壳。 美奈子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小男孩也气喘吁吁。 她鼓起勇气回头看去。 只看见一条人影飞快的躲到楼洞里。 她再跑。那个人又开始追。 她停下,那个人也停下。好像跟她玩藏猫猫。 美奈子不知道应该觉得好玩,还是害怕? 如果雨川君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说不定会朝那个人追过去,反而能把那家伙吓跑。 如果她的个头比现在高出一个头,说不定她会尝试一下。 不过,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她不再奔跑,开始领着小男孩在楼群里东一圈,西一圈的乱走,寻找出路。 那个人果然也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不敢靠近,他不想被人记住自己的长相。 搜——噶,美奈子灵机一动,决定跟他耗下去,有可能的话,可以拖住他,这里距离公安局并不远。 罗炎麟对这个人做心理画像时,推断他心智偏低。 他也许正在把自己的犯罪活动当成是小孩子的一种游戏。 那么就陪你好好玩玩吧。 美奈子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慕容雨川,让他们尽快赶来包围这里,把这个童心未泯的变态绳之以法。 正要按接通键。 左边的小巷里闪出一条身影。雨伞遮住了头。身影迅速靠近。 美奈子猛然意识到,那个人绕道包抄过来了。 他这一手可一点儿都不笨。 相当狡猾。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慕容雨川在旁边,美奈子会躲到他身后。现在只有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美奈子迸发出罕见的勇气,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男孩儿,对面那个人正在逼近。 怎么办??? 美奈子屏住呼吸,看着那个人把雨伞掀起。 罗炎麟。 美奈子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罗炎麟。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8 “怎么是你?”美奈子问。 “我还想问你呢?”罗炎麟皱着眉。“怎么每次我看见你,你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呢?” 美奈子说:“这里也是你家?” 罗炎麟摇摇头。 “我站在这里,你也要管?” “那倒不是,”罗炎麟说。“只不过我看见你领着一个小孩在雨里趟泥巴感觉有点儿好奇而已。” 美奈子审视着罗炎麟。“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 罗炎麟说:“我家就在这附近,我到食杂店买点儿方便面。” 他打量着美奈子身边的男孩儿。 美奈子想着该不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罗炎麟说:“这孩子是你的。” 冷不防一句话把美奈子问得张口结舌,脸腾一下红了,大声说:“我有那么老吗? 看来不止慕容雨川能说出这么可恶的话来。 “喔,”罗炎麟神色凝重。“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是什么意思?”美奈子疑道。 “弄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儿,在中国可是要获罪的。” “你怎么总把人家往坏处想呢?”美奈子发现这个人尽管长得像乔凯,可恶起来跟慕容雨川不相上下。 “不是我愿意这么想,只是你今天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出人意料。” “没有啦。”美奈子说。“他走丢了,我正想把他送回家。” 于是简单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你是说有个戴红帽子的人追他?”罗炎麟略显吃惊。 “他就在后面,刚才还在追我们。” “你是说后面那条路?”罗炎麟说。“我刚才就是从那条路绕过来的。除了看见你俩在跑,没看见第三个人哪?” “没有?!”美奈子回头看着背后。 空空如也。 只有雨,泥泞,破砖墙。 那个人逃走了,还是躲进哪个楼洞里了? 罗炎麟瞅着美奈子,半信半疑。 “你不相信就算了。我要走了。”美奈子气呼呼的说。“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我抓起来。你不是警察吗?” “我相信你。”罗炎麟说。“根据犯罪心理学统计,长相漂亮的女性犯罪几率不到百分之十。” “犯罪心理还研究这个?”美奈子嘴上不屑,心里面还是很受用。 “不过只是针对入室盗窃和贩卖儿童而言。”罗炎麟补充说道。“相对于贩毒和谋杀,漂亮女人的犯罪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美奈子很想咬他了。 “先到我家去吧。反正离这也不远。”罗炎麟说。 美奈子看着他。 罗炎麟说:“你可能对我有些成见。我纯粹是善意的提建议。你看,你跟这位小朋友弄得像刚在泥坑里打了滚儿一样。要不要找一个地方清理一下呢?” 后半句像句人话。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9 美奈子领着小男孩跟着罗炎麟又回到乔凯的公寓。 她很想洗一个澡,但是考虑到在房间里还有一个不熟悉的男人,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把腿上脚上的泥水冲干净,又把男孩叫来,把他的脑袋,手和脚都擦干净,就像给家里那只猫洗澡一样,相比之下,男孩儿比猫乖多了。 罗炎麟站在一旁瞧着,说:“看不出,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美奈子“哼”了一声,不太想搭理他。 罗炎麟笑笑,进厨房冲了两杯热咖啡,端过来。“歇一歇,喝杯咖啡再走吧。你要去哪?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美奈子端着咖啡,对他的坏印象稍有好转。 小男孩不喜欢喝纯咖啡,他要加奶昔。 “这孩子还挺讲究。”罗炎麟说。“你救回来了一个小少爷啊。” 美奈子笑了笑,捧着咖啡杯,慢悠悠酌着,四下里走动。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间房子的好奇远远多于恐惧,曾经的主人,在她的心底里已经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是十恶不赦的恶魔,另外一个是普普通通的男子,少言寡语,内心火热,他像一本书,一个谜,他只对你一个人敞开他的世界,他会为你变得伟大。 她的手拂过屋里的每一样东西,她现在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是乔凯留下的,多少是罗炎麟带来的。 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好奇的望着她,小孩子跟小猫小狗差不多,对温柔漂亮的主人格外亲近。 “帽子。”小男孩脱口而出。 “咦?”美奈子看着他。 “帽子。”男孩又说。 “什么帽子?” “那个。”男孩手指着书桌拉开一半的抽屉。 美奈子看见一个红色的布团塞在夹缝里,蓉嘟嘟的白球挂在外面。她拽出来,是一个尖顶的红帽子,圣诞老爷爷戴的那种。 “那个叔叔也有。” “什么?”美奈子吃惊的看着他。 “那个叔叔跟我一起玩儿,就带着这个。” “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小男孩摇头。“他脸上戴塑料。” “你是说面具。”美奈子把红帽子拿到男孩眼前。“你仔细看一看,那个叔叔带的是不是这顶帽子?” 小男孩点点头。伸手去摸那个绒球。 罗炎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看着美奈子手里的红帽子,说:“你不仅喜欢偷偷摸摸进人家里,还喜欢翻别人东西。” 一股寒意从美奈子脚尖一直窜入头皮。 大脑顿时空白。 罗炎麟伸过手,把帽子拿过去。 第七章 看不透的人 10 手机在衣兜里,现在拿出来拨号肯定来不及。唯一的出路被堵死。跑到窗口呼喊也未必会有人听见。一个小男孩。一个只能让别人保护的大女孩。 时间停止。 谁都猜不出接下来一秒钟会发生什么。 罗炎麟看着手里的帽子。 美奈子紧紧抱着小男孩。 一秒有二十五帧。 一帧一帧经过。 像电影的慢镜头。 罗炎麟的声音也似乎被抻长了。 “要是你喜欢可以把帽子拿去。这不是我的,是上一个房主留下的。” “你是说这是乔凯的东西?”美奈子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的确。”罗炎麟说。“如果他有女朋友或者孩子,大概是买来哄他们开心的。” “你把可以它送给我?”美奈子问。 罗炎麟笑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拿去好了。” 他把红帽子递过来,美奈子微微颤抖着手接过,她心里面想着万一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该怎么办? 那种恐怖的事情没有发生,他的表情很随意。 美奈子却看不透他此刻的心。 是不是他专门研究别人的心理,所以他也知道该如何隐藏自己的心思。 美奈子说:“时间不早了,我得送这孩子回家了。” 罗炎麟反应似乎有些迟钝,慢慢从门口侧开,他好像在心里面考虑什么。 美奈子一手抓住小男孩,一只手抓住红帽子。从屋子里一步一步往大门挪。她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哪条腿迈出的门。 “我开车送你过去吧?”罗炎麟建议。 “不用了,谢谢你。” 美奈子一步都不敢停留,几乎是拖着男孩儿跑下楼。 罗炎麟靠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第八章 漏网 1 第八章 漏网美奈子拉着小男孩一口气跑到大街上,看见人来人往,车辆穿梭,这才停住脚步。回头看看,罗炎麟并没有跟上来。 美奈子的大脑逐渐恢复功能,她回忆着刚才看见罗炎麟的前后经过。 很蹊跷。 就像这个人一样蹊跷。 但她又说不出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人有很多让人怀疑的地方,却偏偏都有合理的解释。 他出现时,那个撵他们的人不见了,他说是去食杂店买东西。 发现了红帽子时,他说是乔凯留下的,还送给她。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还是仅仅由于自己先入为主的成见? 小男孩根本没有觉察自己刚刚经历过怎样的凶险。他只是觉得身边这位漂亮姐姐对他很好。 美奈子给男孩爸爸打了电话,告诉他不要担心,孩子已经找到了,她正把孩子送回家。 男孩家在黄金地段的豪华小区。小区里来往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幼,脸上都带着一副天然的优越感。 “那里就是我家。”男孩用手指着。 美奈子已经看见楼下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是刚才那对开奥迪的夫妇。 “妈妈,爸爸。”小男孩松开美奈子的手,撒欢似的跑过去。 男人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激动的几乎要哭。女人也在不停的摸摸孩子头,贴贴孩子脸。仿佛在确信这个宝贝终于失而复得。 美奈子心下释然。 夫妇俩抱着孩子对她千恩万谢。女人全然消失了先前的敌意,亲热的跟她像一家人,非要拉她上楼做客。美奈子说,我还有急事要办,改天吧。 目送夫妇俩上楼,美奈子没有立刻离开,她心里还惦念着那个女孩儿。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这样想着,美奈子的目光四处看了一圈,发现草坪里一株芭蕉树下蹲着一个小女孩,正在怯怯的望着她。 “米兰?”美奈子向她招招手。 女孩儿似乎受到了惊吓,想逃走,但是犹豫了一下,低着头慢慢走过来。 “你怎么不回家呀?”美奈子关切的问。 女孩儿低着头不说话。 “你弟弟已经找到了。你爸爸妈妈不会怪你了。来,姐姐送你回去。” 美奈子拉女孩儿的手。女孩儿却执拗。 “怎么了?” 美奈子蹲在她面前,把遮在女孩脸上的乱发梳理到耳后。却吃惊的发现女孩儿的脸已经走了形状,一只眼睛肿得眯成了一条缝,嘴角也破了。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伤痕。 美奈子看着看着流出了眼泪。 女孩瞅着她,似乎很惊讶。她羞愧的低下头,猜测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吓人。 她小声说:“我不回去。他们不会原谅我的。我回去,还会打我。” 愤怒与怜惜交织在一处。美奈子说。“米兰,跟姐姐走吧。” 米兰点点头。 *************** 美奈子把米兰带到附近医院上了药,之后带她去学校餐厅吃饭。米兰爱吃鱼,也饿了,连吃了两盘儿油炸黄花鱼。鼻子上嘴巴上沾的都是油滓。 美奈子忍不住笑,掏出面巾纸给她擦。 米兰不知所以,也跟着笑。 黄晓曼一见美奈子领着一个小女孩回来。第一句话便是“你孩子都这么大啦。” 美奈子差点儿疯。现在人想法怎么都这样龌龊? 看见美奈子怒目而视,黄晓曼提高了一些智商。“也是哦,她看上去也不比你小几岁。那她是你妹妹,也是日本人吧?” 这问题问得太有水平了。美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黄晓曼来了兴趣,掏出一把巧克力棒塞给米兰。“真好玩儿,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活生生的日本小孩儿。” 她一会儿拍拍米兰的头,一会儿拽拽米兰耳朵,好像希望日本小孩子不是少长了什么,就是多长了什么。最后,略显失望的说:“唉,日本小孩跟中国长得都一样嘛。” 多新鲜。 “你叫什么名字,小妹妹。”她又问。 米兰眨眨眼睛。“武藤兰。请多关照。” 美奈子差点儿坐地上。现在孩子整天都学些什么? “你瞧瞧,日本孩子从小就懂礼貌。”黄晓曼不住点头,想了想,自言自语。“武藤兰……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 关于作品! 首先,感谢各位朋友支持! 在这里提醒一下各位,可不要把第二部当做第一部看。第二部的结构绝对比第一部复杂多了。不是单纯的警察追,罪犯跑的模式。 人性悬疑与犯罪悬疑是纠结在一起的。而且,犯罪动机,凶手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这几章的铺垫可能会节奏稍缓。很快就会有陆陆续续出人意料的故事发生。所有情节,最终,都会有合理的解释,包括情感上的合理。那种为了杀人而杀人,为了情节而情节的故事,在这里是没有的。 我个人更喜欢第二部。因为,复杂。;-) 第八章 漏网 2 美奈子对米兰说:“我写作业,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就是别跑到楼下,让值班老师看到就不好了。” 米兰点头。然后就坐在美奈子床边。 美奈子打开电脑,把写好的论文重新修改一遍,又看了一会儿书。想起米兰,抬起头,发现她仍然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见美奈子在看她,印出浅浅的笑容。 脸上瘆人的伤并不能掩饰本来的清秀,却使女孩儿的美让人看了更加揪心。 美奈子说:“米兰,你愿意看电影吗?” 米兰点头。 美奈子电脑里的电影基本都是日语原版的。她用u盘从黄晓曼那里传过来几个喜剧片,去掉不利于儿童身心发育的,剩下的让米兰挑。 米兰只是微笑,眼睛望着美奈子。 这样一个腼腆懂事的孩子,父母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待她呢? 美奈子只能叹息。 她挑了一个中国本土电影,喜剧爱情片,带点儿无厘头。女孩儿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不时咯咯的笑起来。 那是没有任何掩饰的笑,发自内心。对孩子们来说,忘记痛苦的办法有很多,因为他们生来并不消沉,他们向往快乐。让他们感到幸福的办法最简单,只要你对他们微笑。 美奈子心里想着女孩儿的父母,他们会不会下楼找孩子,找不到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像挂念儿子一样挂念这个女儿?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女孩儿送回家。看着女孩开心专注的看电影,她又不好开口问她。 明天再说吧。 *************** 9月5日,星期一,中午。 慕容雨川的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你偷偷把别人的孩子弄来养?” 美奈子双手合十,做出无奈。“那我该怎么办?” 慕容雨川想想说:“弄别人的孩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那么想要小孩,完全可以通过合法渠道嘛?” “什么意思?”美奈子怔了怔。 沿着慕容雨川的思路,一幅画面在两人眼前展开—— 京都。幕府时代。 一对身穿华丽和服的年轻贵族夫妇恩爱着从远处走来。 丈夫对妻子温柔的说:“美奈子小姐,如果走累了就回府上休息。” 妻子嫣然一笑。“雨川大人,我真的感觉宝宝在踢我呢。嘻嘻。” …… 美奈子脸色红得像猪肝,大声喊道:“雨川君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啊?” 慕容雨川慌忙从幻想中清醒。赶忙说:“当然当然。你不是献爱心嘛。我举双手支持。” 第八章 漏网 3 总是这幅不正经的样子,美奈子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太好,但我不能眼看着那孩子挨打,却什么都不做。” 看着美奈子蹙眉忧愁的神态,慕容雨川又有点儿心猿意马。 美奈子忽然抬起眼睛,表情严肃。 慕容雨川一呲牙。不会连这样都能被她猜到吧? “雨川君,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嗯。” “昨天,我去了乔凯家?” “乔凯家?”慕容雨川顿时瞪圆了眼睛。 “不是,你别误会。”美奈子赶紧解释。“现在是那个省里来的调查员罗炎麟在住。” 慕容雨川正要说话,美奈子递给他一样东西。慕容雨川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柔软红帽子。 “这是我在他家里看到的。”美奈子说。“在我碰到他之前,刚刚好看见那个戴红帽子的人在追赶一个小孩。戴红帽子的人消失后,他就出现了。” 慕容雨川想了想,问:“你发现这个帽子时,他神色怎么样?” “我说不好,他好像很镇定。又好像故意装的。” “也不能因为是红色的帽子就怀疑他吧?” “我也知道。只是,那男孩一口咬定,这顶帽子就是他之前看到的。” “也许只不过样式一样。天底下圣诞老伯伯多得是,也不能每一个都抓小孩子,剪手指吧?” “是呀,所以我才找你,看看你有没有办法证实。” 慕容雨川看了看表。“你还有课吗?” “下午还有一节。” “时间够用了。去试验室。” *************** 慕容雨川在实验台上铺一张白纸,带上眼罩式放大镜。把帽外帽里都用实验刷刷一遍。 “头皮还真不少。”慕容雨川嘀咕。 白纸上浮上一层肉眼不太容易分辨是什么物质的碎屑,以及几根毛发。 慕容雨川说。“如果要能够在这些粉末中发现碳粒或者尿素颗粒就太好了。你就成了破案的功臣。” 美奈子倒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倘若真能因为自己的意外发现而抓住凶手,会让很多无辜的孩子幸免。美奈子忽然激动起来。 慕容雨川取了一些碎屑,先用偏光显微镜观察,之后用色层分析质谱仪把粉末灼烧,几分钟后,连接质谱仪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不同条纹,对应着相关数据。 慕容雨川盯着屏幕,逐项确认。“有少量二氧化硅,石墨,还有氧化铝,是泥土成分。大部分是皮肤组织,少量植物……但是没发现我们要找的。” “难道弄错了,不是这顶帽子?”美奈子略显失望。 慕容雨川说:“其实无法确实。即使凶手真的带着这顶帽子去剪孩子手指,不代表他在化肥厂附近的防空洞里剥人皮也带着帽子。” 第八章 漏网 4 慕容雨川捻起一根毛发,说:“可以用它来比对罗炎麟的头发,如果一致的话,只能说明这是他戴过的帽子。如果不一致……” “哦对了,”美奈子忽然想起什么。“罗炎麟说,这顶帽子不是他的,是上一个房主的。” “上一个房主?那不是乔凯吗?”慕容雨川看着美奈子。 “他就是那么说的。” 慕容雨川很吃惊。“这下可复杂了。难道这起案子跟乔凯还能有关联吗?” “我觉的不应该。”美奈子说。“因为不符合凶手体型特征。凶手不是一个身高一米六五,体型较胖的人吗?乔凯足有一米八多呢……跟你的身高差不多啊。” 慕容雨川沉思了一会儿说:“乔凯不像是随随便便能戴这种帽子的人。万一真的是他带过的,而且,真的也是凶手带过的,又该怎么解释呢?” 美奈子有点儿晕了。 慕容雨川说:“即便他并不是本案的直接凶手,也难说他根本案没有关联。” 美奈子的情绪似乎激动起来。“他作案杀人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女朋友报仇吗?他怎么会伤害孩子呢?” 慕容雨川冷笑。“给女朋友报仇?如果真是那样,他何必对那些无辜的人下手。你也算是他的仇人吗?” 美奈子咬着嘴唇不吱声了。 “那个畜生。一定要找到他。我们之间还没完呢!”慕容雨川恨恨的说。 “雨川君……” “嗯?” “你不觉的罗炎麟很奇怪吗?” “罗炎麟……”慕容雨川注视着监视器,沉默了一会儿说。“或许吧,或许……我的确应该好好查一查他。” “对了。”慕容雨川说。“美奈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弄几根罗炎麟的头发。” “啊?” “我如果直接去,担心他会怀疑。” “那我从他头上拽头发他就不怀疑了?” 慕容雨川笑笑。“你不一样。你冲他抛几个媚眼,让他只顾盯着你看,你手上干什么,他就不注意?” 美奈子嘟起了嘴。“那好吧。我现在就去。反正我也觉得他对我有点儿存心不良,也不在乎多让看他两眼。” “慢着,慢着,”慕容雨川把美奈子拉了回来。 “又怎么啦?” “让我再想想。”慕容雨川挠着头发。“我得想一个万全的办法,可别肉包子打了狗。” *************** 第八章 漏网 5 *************** 17:31。 日本料理店。 罗炎麟看着坐在对面冲他笑眯眯的三个人,有点儿莫名其妙。 左边慕容雨川,中间濑户美奈子,右边米兰。 桌上是上等海鲜寿司。 罗炎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说:“你们这么破费来请我,可真让我意外。” “哪里哪里,都是朋友嘛。你刚来这里工作,我们特地来为你接风。”慕容雨川给罗炎麟斟酒。“来,先干一杯。” 罗炎麟一杯酒下肚,把目光落到美奈子身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啊?” 美奈子想也没想说:“是有点儿事。” 她正想继续说,慕容雨川飞快的夹起一个寿司卷塞进她嘴里,扭头对罗炎麟满脸堆笑。“找你就是为了喝酒。一醉方休。吃菜吃菜。嘿嘿嘿嘿。” 罗炎麟觉得好笑,不再多问,夹起寿司卷细细品尝起来。 慕容雨川东一句西一句的开始胡扯。 罗炎麟吃人嘴短,只是不住点头。 慕容雨川原计划几杯酒把罗炎麟灌倒,借搀扶他回家的时机,大家一拥而上,能拽多少头发拽多少。结果发现罗炎麟是海量,而且日本清酒度数低的像水。这样下去喝下去得喝到哪辈子? 幸好还有第二套方案。 慕容雨川冲米兰米使一个眼色,米兰立刻从坐垫上站起来。跑到罗炎麟身边。“罗叔叔,看你这两天这么辛苦,我给你揉揉肩吧。” 罗炎麟笑着说:“你这小姑娘嘴巴还真甜。该不会是别人教你的吧?” 米兰用眼睛瞟着慕容雨川,慕容雨川点点头。米兰不等罗炎麟答应,马上就给罗炎麟捶起肩膀。 “好了好了,这样就行了。” 罗炎麟正说着,米兰飞快的在他头上一拽。没想到拽多了。罗炎麟“哎呀”一声。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都张大嘴巴。 米兰吐了吐舌头,赶忙说:“罗叔叔,你有白头发了,我帮你拔掉了。” “是吗?我还不知道自己有白发,”罗炎麟说。“我还没到三十呢。” 米兰带着胜利的表情回到座位,慕容雨川在桌子下面竖起大拇指。罗炎麟毫无觉察的继续吃喝,时不时的看看墙壁四周的浮世绘装饰。 聚餐后,罗炎麟提出开车送他们回医大校园。 美奈子和米兰先下车。等慕容雨川下车时,罗炎麟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美奈子把那个帽子给你了?” “什么?”慕容雨川佯作不知,心里一惊。 “没什么。”罗炎麟友好的一笑。“谢谢你请我。” 目送罗炎麟开车离开,美奈子和米兰都很兴奋,就像游乐园里玩游戏得到了奖品。 慕容雨川却疑心重重。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他刚才的话仅仅是在开玩笑,还是另有深意呢? “雨川君,时间还早,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美奈子和米兰玩性正劲。 慕容雨川说:“我要去实验室。你们回宿舍吧。昨天经历了危险,还是小心些好。” 美奈子说:“那好吧,米兰,我们回去看电影。跟哥哥再见。” 米兰一手牵着美奈子,另一只手冲慕容雨川摇摇手。印着青紫伤痕的脸绽着笑。 慕容雨川捏着手里几根头发,心里冒出一个个念头。 *************** 第八章 漏网 6 *************** 18:31美奈子跟米兰一起洗了澡。拿出润肤液往身上涂。米兰好奇的看着美奈子各种各样的化妆品。 “把脸伸过来。”美奈子说。 米兰乖乖的伸过来。美奈子把消炎止痛的酊剂倒一点儿在指尖上,轻轻的涂抹她脸上的伤。 米兰轻轻皱眉。 “疼吗?”美奈子问。 米兰摇头。 黄晓曼趴在阳台上嗑瓜子,一边嗑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美奈子搭话。 “魏刚约我下周末去‘冒险谷’,你说我穿那套新买的短裙好不好。” “唔,好。” “三年级的‘大象’找到男朋友了。你知不知道?” “嗯。” “你说好不好笑,那男的瘦的跟鱼片似的。他俩怎么能瞅对眼儿了呢?” “呵呵。” “听说国贸街那边开了一家二手名品店。一个只用过一次的库奇包包才要五百。” “哦。” “哎,你看那个人真有意思。” “嗯。” “大大的脑袋,偏偏带一个圣诞老伯伯的帽子。搞怪啊,哪个系的?” “唔……什,什么?” 美奈子腾地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阳台上。 “哎呀,你吓我一跳。”黄晓曼嗔怪。“看把你急的,难道是你的男朋友?” “那人在哪儿?”美奈子问。 黄晓曼叼着瓜子皮琢磨。“不对啊。我听说,你不是在跟法医系的慕容雨川交往吗。天哪,不是吧?那么帅那么有钱的你看不上,看上这么个丑八怪?” “那人到底在哪儿?”美奈子焦急的问。 “不就在那儿嘛?那棵丁香树后面。”黄晓曼指了指,又探寻的打量美奈子。“难道你们日本女孩的口味就是这样?标准的美女配野兽耶。” 美奈子没心思听她唠叨,她努力辨认躲在那棵树后面的人。 她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但是看得清那顶滑稽的长帽子,帽端的大绒球一颤一颤的。 就像一个胖乎乎的动物趴在那里。 没有人会感觉他是有害的。 他又老实又迟钝。 连小孩子都会毫无戒心的在他身旁玩。 只有美奈子能看穿他,看穿他内心的阴险。 他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你觉得他蠢笨,其实他比什么都滑溜。他习惯耐心的等待,等着猎物失去警觉,把他当成一块石头,一个垃圾桶,甚至站在他身旁也毫无觉察。直到他突然伸出嘴,死死咬住,不松开牙齿。 美奈子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 仿佛没有看见美奈子,或者有意装傻。 他来了多久? 他有什么打算? 他似乎对美奈子毫无兴趣。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他似乎也没有看黄晓曼。然而,他就是不肯走,固执的躲在那里。 美奈子本能的感觉到,他正在监视她们的宿舍。 他动了动,绒球微微颤动。 又静止了。 *************** 第八章 漏网 7 *************** 20:09慕容雨川通过电子显微镜比较着两根头发的差别。 一根是从红帽子里取得的。 一根是从罗炎麟头上拔下的。 这种观察只能从发质和形状上做出初步判断。如果不行再通过提取毛囊里的dna进行精确比较,那样需要很长时间。 几乎用不着进行dna测试,慕容雨川通过肉眼就已经发现了很多不同。 那是两个人的头发。 说明罗炎麟并没有说谎。 但是,慕容雨川对他的怀疑反而加深。 难道是他故布疑阵? 他似乎很清楚自己正在受到怀疑,却装作毫不知情。 是不是因为他有恃无恐? 他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慕容雨川凝视着虚空—— 乔凯的脸慢慢浮现…… 罗炎麟的脸慢慢浮现…… 两张脸谱慢慢重叠…… 难道…… 他跟掏出手机给省公安厅刑侦处的唐健发了一条短信。 刚放下手机,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回应得还挺快。慕容雨川抄起手机说:“老兄,好久不见。” “雨川君——” 呃?唐健怎么变女声了? “我是美奈子。” “哦,什么事?” “红帽子来了。就在宿舍楼下。” “什么?” 慕容雨川忽的从椅子上站起。 *************** 20:35红帽子依然站在树下。 距离美奈子发现他已经二十分钟了,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美奈子不时的看着手表。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 黄晓曼把脖子尽可能的从阳台探出去,好像看动物园里的稀有品种。“你是说,他就是那个……” “嘘——”美奈子赶紧把她拉回来。“你不要这么大声,会惊动他。” “那有什么,难道他还敢爬上来?” “我是怕他跑掉了?” “哎,你看,他好像真的要离开。” 美奈子转头望去,红帽子已经不在树下了,他正悠闲的沿着楼下甬道走远。 怎么办?陆小棠他们还没赶到。美奈子焦急的思索片刻,忽然跑到床头,套上外衣就跑出门。 她的脑子里没有多想什么,心脏跳得快要飞出腔子,她只想将那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绳之以法。 她跑到楼下,沿着红帽子离开的方向追下去。 “雨川君——你们到了吗?他要逃走了。” 美奈子跟慕容雨川的手机保持通话状态,这样也能壮一壮她的胆量。 “还没到吗,雨川君。” 第八章 漏网 8 美奈子辨别一下方位,她隐隐的能够看见一个胖胖的影子穿过草坪,绕过了假山。 “喂喂,你怎么听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慕容雨川在话筒那头问。 “我——”美奈子喘了两口气,埋怨自己怎么还没有一个胖子跑的快。 “我在跟着他。”美奈子绕过假山,却看不到那个人了。 “什么?你疯了吗?”慕容雨川几乎叫起来。 “我……” “傻瓜,你一个人去顶什么用?你难道不知道他的手段?” 慕容雨川的话让美奈子打了一个寒噤。 她四下张望,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头顶挂着冷淡的月牙。四周包围着夜晚阴郁的建筑,影影绰绰的树丛。 她好像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圈套,汗水变得冰凉,刚才的兴奋转瞬化为乌有。 她所面对的不是一个游戏。 是残忍的现实。 是残忍的现实所诞生出来的怪胎。 他喜欢跟你玩鲜血和尸体。 “你现在在哪里?”慕容雨川在电话那头追问。 “我,我在……假山……”美奈子张徨失措的四处巡视。好像不知什么地方什么方向会突然窜出一个什么东西。 “站在假山那里不要乱走。知道吗?”话筒那头慕容雨川也在喘气,他也在跑。 美奈子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黑暗的四周隐藏着各种未知的恐怖。她靠在假山石上,声音颤颤的对着话筒说:“雨川君,你在哪儿?” 假山背后飞快的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美奈子的胳膊。 美奈子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被拽了过去。 她挣扎了两下,发现那个胖子变高变瘦了。 “雨川君。”美奈子惊喜的叫起来。但是立刻发现慕容雨川脸色铁青。 美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慕容雨川发火,比她想象中还可怕。 “雨……雨川君?”美奈子小心翼翼的说。 慕容雨川没有表情。 “我只是想早点破案。”美奈子勉强挤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在通常情形下都是很见效的。 “那也轮不到你!”慕容雨川根本不买账,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开始发作了。“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是在演电影吗?你有没有看见我解剖那些尸体啊?你觉得那很好玩吗?被人一块一块的剥掉皮肤,或者活生生的剪断手指。” 慕容雨川用力抓起美奈子的手,目光凌厉的让美奈子不敢直视。“你能想象到手指被剪断的疼痛吗?皮肉被撕裂,然后是骨头,能清楚的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你觉得好不好玩,嗯?你是不是想亲眼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美奈子被吓得直打哆嗦,哀哀的叫了一声。“雨川君,斯米嘛赛恩……”眼泪慢慢溢出。 慕容雨川微微一怔,冷酷的表情慢慢消褪。他松开美奈子。掏出了一颗烟叼在嘴里,点着,深深吸一口,吐出烟雾。 沉默良久。 他说:“上一次能把你救出来,我已经很感激老天眷顾了。晚上睡觉时,我还经常梦到我们被绑在阴暗的地下室里,一动不能动……” 远处手电光交织晃动,人影憧憧。陆小棠率领刑警们赶到了。 “我不想当什么打击罪恶的英雄。我只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平平安安。” 慕容雨川叼着烟卷迎着陆小棠他们走过去。 “雨川君——”美奈子咀嚼着他刚才说过的话,跟在他身后。 慕容雨川发火把她吓得不轻,但心底却漾起了丝丝甜蜜。 第九章 心理分析师的谜 1 第九章心理分析师的谜9月6日,星期二,多云,9:28医大校园。 陆小棠恨恨道:“都说罪犯是一个胖子,腿脚倒是利索,几次都让他逃脱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慕容雨川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陆小棠。 陆小棠摇头。 慕容雨川把苹果放在嘴上咬下一块儿。 陆小棠说:“校园的面积很大,时间又是晚上,几乎没有几个目击者。看见的人对罪犯的描述也基本上跟我们手里掌握的情况差不多。” 她忽然调侃。“你那位可爱的日本同学怎么总是能被罪犯给盯上呢?” “这次罪犯盯上的可不是她。” “噢?” “她把一个小女孩儿领到了她宿舍里,戴红帽子的人可能是盯上那个女孩儿了。” 陆小棠叹一口气。“自从媒体报道了罪犯的外貌特征,经常有人打电话来举报。我们现在手里积攒的嫌疑人材料有一大摞。能有多大用处可就难说了。” “顺便问你一句。”慕容雨川说。 “嗯?” “你跟罗炎麟在一起相处这两天,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怎么这样问?” “只是随便问问。” “因为他长得像乔凯?”陆小棠笑了。“要不是因为他跟描述的罪犯差别很大,我早就把目标锁定在他身上了。” 罗炎麟——戴红帽子的人慕容雨川想象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边等着唐健的回复。 *************** 13:45接到唐健的电话,慕容雨川打车花了一个小时时间,从c市医大赶到s市省公安厅。 唐健说:“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居然跟你猜的一样。” 四十分钟之后,他们开车穿过森林公园,来到了s市少年福利院。 “这里的老师和社工大部分到这里工作的时间不超过五年,我找到了一个姓刘的女老师,明年就退休了。她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二十年,算是资格最老的人了。” 刘老师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女人。衣着简朴,举止拘谨,很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慕容雨川想起自己的母亲,比她年轻了几岁,却像是两个来自不同时代的人。 “我看过报纸,知道乔凯的事了。”刘老师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那孩子从小有些孤僻,不合群,我还是不相信他能做出那种事来。” “人总是在变的。”慕容雨川说。 他今天不是为了乔凯来,他最终能不能落网,被定什么样的罪是警方的事情,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九章 心理分析师的谜 2 刘老师说:“唐警官之前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不知道你想了解什么,是关于乔凯,还是他弟弟。” “他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刘老师想了想。“好像叫……叫乔桢,是叫这个名字。那孩子在这儿呆的时间不长。” “他们是孪生?” “应该是吧,他们被送到这里时两岁左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好像乔凯是哥哥。乔桢是弟弟。” 刘老师从办公桌上拿过一张照片。“你们来之前,我特意找到了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毕竟年头太长,过去的档案和照片几乎都遗失了。” 慕容雨川接过照片。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站着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老师们站在两边。照片质量不太好,人脸有些模糊。但慕容雨川还是很快发现了一对儿高矮相貌差不多的男孩儿。两个男孩的相貌似乎有点像乔凯或者罗炎麟。慕容雨川看着站在他们旁边的两个女孩,猜想哪一个有可能是迟菲菲。(详情参见《解剖师1魔鬼切割》) “你说乔桢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长,那他之后去了哪里?” “他很幸运,被一个有钱人领养了。那个人原来是我们这里的资助人之一。” “是吗?也就是说他们兄弟在那之后就分开了?” “是。”刘老师说。“反正之后很多年,直到乔凯长大离开福利院,他弟弟都没有回来看望过他。” 刘老师唏嘘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是不能跟命争的。我们这里的孩子生活条件怎么说也比不上那些有家有父母的孩子。乔凯那孩子从小就很要强,也能吃苦。他跟一个叫迟菲菲的女孩儿要好。后来,他俩先后离开福利院。听说他一面打工一面上学。再后来,考上了警校。也算是苦尽甘来,熬出了头。只可惜……最终还是落了那样一个下场。你看他弟弟乔桢,天生就不应该是受苦的命,即便走了霉运,也有贵人相助。” 老女人絮叨起来没完没了。好像准备讲述一部冗长又感伤的报告文学。 慕容雨川打断她:“在那之后,你就没听说过乔桢的消息吗?” “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传闻,”刘老师说。“有人说他去了北京,有人说他去了深圳,还有的说他去了国外。怎么说的都有,反正都是一些让人羡慕的好消息。” 这时,慕容雨川的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 “哪一位?”慕容雨川接听。 “是我,罗炎麟。” 说曹操曹操到。又是一个巧合? “你有什么事儿吗?” “你现在在哪儿?” “我?”慕容雨川随口说。“我跟一位朋友聊天。” 听筒那头窃窃笑了。“聊天还故意跑到s市去吗?你还真有兴致。” 慕容雨川惊讶的说不出话。 第九章 心理分析师的谜 3 “很吃惊是吧。”听筒那头又说。 这家伙成精了吗? 慕容雨川索性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罗炎麟的声音又传来。“如果你对我的过去真的那么好奇的话,不妨直接问我好了。何必费那么大周章呢?” 慕容雨川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窗外张望。 福利院大院里,在唐健的警车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停了一辆轿车。一个西服笔挺的人正靠在车上打手机。 一瞬间慕容雨川有了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罗炎麟微笑着看着慕容雨川和唐健走出福利院大门。 慕容雨川也只好装出一副满不在乎。 “想不到还有男人对我这么感兴趣。”罗炎麟话里带刺。 慕容雨川笑道:“没办法,我这人好奇心实在太强了。” “那么你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 “差不多吧。”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索性问我。没有人比我更能满足你的好奇了。” “这个么,我得好好想想……”慕容雨川装模作样挠着脑袋。 “不想问问我的真名?” 慕容雨川立刻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确想问。 “罗炎麟就是我的真名。身份证上就是这样写的。” 慕容雨川瞅着他。 “当然啦,我曾经似乎姓乔,那时候我还太小。反正自从我有了新爸爸,我就跟他的姓。至于我的生身父母,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父亲姓罗,他老人家现在身子骨还很硬朗,住在上海。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可以把我在上海的家庭住址给你。” “那倒不必,我只对你感兴趣。”慕容雨川说。 “我么,在上海念的小学、初中和高中,二零零三年,考上公安大学,主修犯罪心理,二零零六年到日本留学。二零零八年,获得硕士学位,同年回国进入安全部工作。二零零九年,选入国际刑警驻中国特派处,任调查员。这些满足你的好奇了吗?” “……”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的个人隐私?什么星座,喜欢什么食物,什么颜色,喜欢穿什么衣服,什么类型的女人?” 慕容雨川除了抓脑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前这个人有着跟乔凯同样一张脸,却比他更厉害。 “还有问题吗?” “没了。” “没了就跟我回去。”罗炎麟拍拍车顶棚。“慕容医生,我可是专程来接你的。” 第九章 心理分析师的谜 4 “接我?”慕容雨川看了看唐健。“我还有事要跟老朋友叙叙旧。” “改天吧?今天不行。”罗炎麟说。 “不行?” “有新案情了。” “难道?” “是。又出现了一具尸体。没法认定身份。正等你回去呢。” “没法认定身份?” 慕容雨川有了不祥的预感。 轿车以一百九十九脉时速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慕容雨川体会到命悬一线的错觉。 罗炎麟平静的像是在散步。“抽烟么?”他问。 “不抽。喂,你别看我,眼睛要保持前方!”慕容雨川擦擦脑门的汗。 罗炎麟自己叼了一根烟,抽了两口才说:“其实,我来c市协助你们破案并不是偶然。” “什么意思?”慕容雨川略显诧异。 “大约在一年多以前,也就是我刚刚来到省厅时,一个月之内在s市下属的两个县城里发生过三起起儿童失踪的案件。不久之后,找到了两具尸体,全部都被剥去了皮肤。” “为什么报纸上没有报道?” “害怕引起市民恐慌。” “……” “省厅警方暗中成立了专案小组,开展了为期三个月的走访排查。但是凶手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桩案子后来也就成为了一桩悬案。但是谁都没想到,一年之后,相同的案件突然出现在了你们城市。” “怪不得你对罪犯特征分析得那么细致。”慕容雨川说。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疑点,按照犯罪心理学的理论,分析出现了矛盾。” “矛盾?” “我记得在给你们做案情分析时,曾经讨论过这一点。我们通常把犯罪现场系统的分成三类,有组织力犯罪,无组织力犯罪,和混合型。” “具体怎么说?” “犯罪现场如果显示出井然有序,称为有组织里力犯罪。这类罪犯通常是有预谋的犯罪,罪犯智力水平较高,有正常的社会背景和工作,这类罪犯通常善于把自己隐藏起来。而如果犯罪现场凌乱不堪,犯罪手段也很随意,那就是无组织犯罪。这类罪犯的犯罪动机往往是瞬间的本能冲动,仅仅为了发泄原始的欲望。他们的智力水平一般较低,不具备正常的社交能力,以及稳定的工作和家庭生活,甚至存在精神疾病。混合型顾名思义,是犯罪手段相对模糊,介于二者之间……” “……” “可是,在我们面对的案件中,罪犯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特征,他一方面可以像一个幼稚的孩子一样拿一把剪刀随意行凶,甚至不怕被别人看见。另一方面却可以小心翼翼的把受害者绑架,然后极具标志性的剥掉他们的皮肤。” 第九章 心理分析师的谜 5、6、7、8 “好像是一个精神病跟一个逻辑高手的混合体……”慕容雨川说。 “你比喻的有趣。”罗炎麟笑了笑。“根据这个特征,我假设有一种解释。” “嗯?” “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 “我想在电影小说里你也有看到过这样的角色吧。在现实中最著名的患者是美国的威廉·米利根。年幼时遭受继父的折磨和性虐待,9岁时他身上就逐渐产生其它的人格。他一生中总共产生过24种人格。每个人格都具有不同的年龄,社会背景和处事方式。但其实这类人在现实中并不会很常见,即使有也未必会对别人造成伤害。对这类罪犯我们几乎没有相关的档案资料以供参考。” 慕容雨川心想,你说这么多不是等于白说了。 关于这一点,慕容雨川则是站在刑侦分析的角度看。在刑侦学看来,永远不存在完美的犯罪。除非你不能发现罪犯的痕迹。 刑侦学中有一条重要定律—— 罗卡德的交换法则。 两个人只要有过接触,一定会传递一些东西到对方身上。这东西有时很明显,有时很细微,而且绝大部分是在当事人并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 慕容雨川心里在想象,等待他的那具尸体又会是什么样的。 *************** 15:07c市医大实验楼。解剖间。 慕容雨川一边穿戴防护服,陆小棠一边给他描述尸体发现现场。 尸体是今天中午在西京商贸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被发现的。尸体呈紧密的蜷缩状被塞进了一个纸壳箱里。由于渗出的血水从箱子上不停滴下,被一个在附近停车的姓张的男子发现,随即报案。负责停车场的清洁工一口咬定,昨天晚上离开时并没有看见那个纸箱。 “有没有监控录像呢?”慕容雨川问。 陆小棠说:“不走运。监控摄像早就失灵了。” “你看到过尸体了?” 陆小棠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么说比我想象得还要好。”慕容雨川说。 尸体装在黑色的敛尸袋中。李涵和美奈子站在解剖间里,全副武装的等待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把敛尸袋的拉锁拉开一段。暴露出鲜红的眼轮匝肌,两颗凸鼓的眼球凝视着他,没有嘴唇遮盖的牙床微微张开,似乎在发出叹息。 慕容雨川回头看了一眼美奈子。“你到x光间去整理那些照片。” 美奈子的声音从口罩后面哝哝传出。“没关系了。我已经吐过了。” 慕容雨川和李涵把尸体抬上解剖台。慕容雨川一手捧着流出的肠子,避免拖到上。尸僵已经消失。被剥掉皮肤的躯体成了一坨软塌塌的肉,血水不停往下滴。李涵看见那颗没有皮的头往下一坠,颈椎骨发出咯咯的响声。胃里的东西立刻涌到了嗓子眼,手一软,尸体滑到了解剖台上。 慕容雨川打量着眼前筋络毕现的尸体。比上一具新鲜很多。连切割的痕迹都能看清楚。 慕容雨川问李涵。“你在现场检测过尸体体温了?” 李涵露出了窘迫。他当时给吓忘了。 “我测过了,”美奈子这时说。“22.5摄氏度。” “环境温度呢?” “跟直肠温度一致。” 慕容雨川点点头,看了看死者的眼睛,按按死者小腹,然后对陆小棠说:“死亡超过24小时,直肠温度基本与环境温度平衡。估计死亡时间距现在大约48小时左右。” “嗯。” “眼球晶状体高度浑浊,看不见瞳孔,这需要48小时或者超过48小时时间。尸体的腐败程度轻微,*门,荫*没有发生松弛脱坠,体表更没有膨胀。考虑到现在的季节,死亡时间也不可能太久。至多不会超过53个小时。” 慕容雨川拿过一块干净的毛巾,在尸体表面反复擦拭。然后放进一个塑料袋。“贴上标签,美奈子。” “哈伊。”美奈子却不知道慕容雨川干什么用。 李涵拿着相机按照慕容雨川的吩咐,给一些特殊部位拍照。 “死者生出两对磨牙。第二对磨牙刚刚萌出。x光照片显示,四肢的软骨组织基本都出现了骨化中心,但是骨垢没有愈合。死者年龄在13到15岁左右。” 又是一个孩子。 尽管意料之中,在场每一个人脸上仍然掩饰不住惊骇。 “雨川,这是什么?”陆小棠忽然问。 慕容雨川转头,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见死者左腿膝盖的地方有一块白颜色的东西隐约露出。 慕容雨川拿过解剖刀挑开肌肉。说:“是钢板。死者不久前做过半月板手术。通过这个我们应该能很容易确认她的身份。” 他和陆小棠对望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不久前失踪的那名女初中生。 慕容雨川用刀、锯打开死者的胸腔后,忽然愣住了。死者的内脏比他预想的好很多,甚至还没有开始发生腐败。 他沉默的看着完全暴露在无影灯下的内脏器官,鲜血无声无息的流淌到不锈钢解剖台上。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美奈子倒退了好几步。 “有什么问题?”陆小棠问。 “很大的问题。”慕容雨川说。“怎么还有这么多血?” 陆小棠没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雨川说:“死者的皮肤都已经被剥光了。又被凶手从案发地转移到停车场里。她身上的血应该早就流光了。即便有也不应该剩这么多。” “那是怎么回事呢?”陆小棠追问。 “我一时也想不明白。” 慕容雨川侧脸问美奈子。“你们在商贸大厦停车场里看见死者时,死者是什么状态的。” 美奈子绞拧着眉头,露出悚栗的神情,结结巴巴说:“她,她浑身都紧紧蜷缩在一起……很痛苦的样子。” 慕容雨川更显疑惑。“如果凶手要剥掉她的皮肤,一定会把她的身体平展。她又怎么可能是那个姿势呢?” 陆小棠说:“当然是凶手为了把她塞进纸箱里,故意把她折叠成那个形状的。” 美奈子这时忽然插话。“尸体当时蜷缩的很紧,纸箱里还空余出很大的空间呢。” 慕容玉川明白美奈子的意思,仅仅是为了把尸体塞进纸箱里,也用不着把尸体折叠的那么紧。 陆小棠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第一具尸体发现时,似乎也是蜷缩着身体。”。 “你倒提醒了我。”慕容雨川点头。“上一具尸体因为腐烂太严重,我疏忽了这一点。想想看,这两具尸体居然都有这样奇怪的特征。” 那姿势好像是在子宫里的胎儿。陆小棠这样一想,忽然感觉到恶心。 慕容雨川一时想不出究竟,只好按照尸检程序继续。 他有目的的首先切开死者的肺叶。几乎立刻就得出结论。“跟上一个被害人一样。溺水死亡。仅从从肺叶的状况就可以判断。死者气管和支气管内充满渗血的泡沫液体。肺部表面有血斑,肺叶体积膨胀异常,呈水性肺气肿。符合非典型溺死的基本症状。凶手应该先将被害人的手脚捆绑起来,把她的头侵入盛满水的桶里或者水池,将被害人溺死后,开始剥皮。” “这个不可饶恕的畜生!”陆小棠咬牙切齿。 慕容雨川倒是很平静。他拿起扩宫器,插进死者荫*。然后说:“美奈子,把紫外线灯递给我。李涵关灯。” 在黑暗中,慕容雨川手里的紫外线灯发出鬼火般瘆人的幽光。他寻找着发出荧光的东西。 过了好半天,他叫李涵开灯。脸上的表情更加困惑。 “居然没有发现经液,连唾液都没有。”他说。 “也就是说,死者没有遭到性/侵犯……”陆小棠说。 “事实上,连她的处女/膜都是完好的。口腔和直肠里也没有经液的痕迹。没道理啊,罪犯可以杀人,可以耐心的剥掉被害人从头到脚的皮,却对她没有任何性/欲。妈的,他是和尚吗?” 陆小棠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下疑点。说:“想不出来先放一边,接下来呢?” “我们来看看他这一次是怎么剥人皮的吧。”慕容雨川戴上了眼罩式放大镜。“因为尸体保存良好,我可以很容易看清楚肌肉上的刀痕。” “罪犯首先……很有选择的用刀在被害人身体的某个部分刺入,划开大小适宜的刀口……然后,手指捏住皮肤边缘掀起,用刀刃把连接皮肤与肌肉脂肪的筋膜划破,一点一点剥离,很有耐心。打个比方,就像炖猪肉前剃猪皮那样。” 陆小棠,美奈子和李涵的脸色都已经发白。陆小棠嗔道:“别说没用的。他用什么样的刀能看出来吗?” “可以。”慕容玉川用镊子轻轻拨开尸体肩膀的一个伤口,用尺子比量着。“这是一处刺伤,创角一边尖锐,另一边钝圆……嗯,一把长约18厘米,宽3厘米的单刃刀具。刀尖狭窄,刀背光滑,刀身没有弧度。没有刀颚。这应该是一把标准的剔骨刀。很容易能够找到型号。” 一个小时之后,慕容雨川把尸体周身的刀痕仔细的检查完毕。他摘下了眼罩放大镜,两个分明的红眼圈配上凝眉思索的神态,像一只不苟言笑的熊猫。 陆小棠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这家伙的技术明显提高了。”慕容雨川说。 “什么?” “他剥皮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了。脖颈,肩膀,腋下,手腕,大腿根,膝盖,脚腕,这些地方都是对称式的环形刀口。连面皮,手指,脚趾,内外*唇,刚门括约肌,这些皮肤容易破损的地方,他也相当细致的割下。看来他想要一张完整的人皮。” 毛骨悚然的感觉慢慢爬进每一个人心里。 “他,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美奈子颤声问。 “我不知道。”慕容雨川说。 “不过么,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慕容雨川说。“他的剥皮手法是自己琢磨出来,还是跟别人学的?” “像你说的,大不了买猪肉,或者买只狗,在动物身上练习。”陆小棠说。 “这倒是一种可能。”慕容雨川说。“不过想完整的剥掉人皮,尤其是还没有开始腐烂的人皮,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他在尸体上选择下刀的部位都很合理。似乎之前经过了周密的计算。而最让我感兴趣的地方,是他剥头皮的功夫。” 慕容雨川摸着尸体头顶的创口,发出赞赏似的声音。“要知道人的面部皮肤是人体最为复杂的部分。若非经过严格的训练,想要如此完整的把整个头部皮肤剥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这个人明显没有经过像我这种专业的训练。” 陆小棠凑到慕容雨川跟前。 第九章 心理分析师的谜 9 慕容雨川继续说:“如果是我剥皮的话,或者说是一个标准的外科医生,我们会在头顶正中间划开一个交叉的十字型刀口,像剥桔子一样,慢慢拨开。但是这家伙的手法很独特,在上一具尸体上我就已经注意到,他只是竖直的在头顶划开一刀,然后运用某种办法把头皮揭下来。这不是运气,或者尝试,他好像受到过某种训练。” “你是认真的?”陆小棠看着慕容雨川。 “这个时候我会跟你开玩笑吗?” 慕容雨川把沾血的解剖刀扔在不锈钢盘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似乎希望他讲述更多关于罪犯的秘密。 慕容雨川在心里回想起跟罗炎麟之间的对话—— “他一方面可以像一个幼稚的孩子一样拿一把剪刀随处行凶,甚至不怕被别人看见。另一方面却可以小心翼翼的把受害者绑架,然后极具标志性的剥掉他们的皮肤。” “好像是一个精神病跟一个逻辑高手的混合体……” *************** 17:51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还在医大实验楼里就尸体上发现的疑点讨论,她接到警队打来的电话,说有一对夫妇来公安局报案,他们的女儿前天失踪后就再也没回家。 陆小棠的脑袋顿时大了三圈。 “孩子前天失踪了,他们怎么现在才报案?”陆小棠几乎是在对着手机叫喊。 听筒那头的曹青好像犯错误一样支支吾吾。“也许,也许他们以为孩子去同学家玩儿了。” “以为?”陆小棠立刻道。“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晚上不回家,他们当父母的无动于衷吗?” 曹青不吱声了。 女人发脾气的时候,最好不要跟她拌嘴,你说一句,她能回你十句。 陆小棠恨恨道:“失踪两天,孩子失踪两天意味着什么他们知道吗?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他们现在知道着急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看一下……米兰,第二中学初二学生。” “米兰……” 陆小棠随口重复这个名字,谁知在一旁帮慕容雨川收拾实验器材的美奈子忽然跑过来,惊慌的瞅着她。 “你怎么了?”陆小棠不知所以。 “米兰出什么事了吗?”美奈子快要哭出来了。 “唉?你认识她。她失踪了。” 美奈子赶紧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你在哪儿……哦,已经回去了,那就不要乱走啦……我呀,我在公安局呢,很快就回去陪你,带你出去吃肯德基好不好……嗯,撒哟那啦,呵呵。” 陆小棠瞧着美奈子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变化,心想,这孩子跟慕容雨川在一起变更傻了。 “米兰其实没走丢。请你不要担心。”美奈子说。 “那是怎么回事?” “她白天去学校上学,晚上住在我宿舍里。” 美奈子看见陆小棠面露怀疑,连忙摇手。“不是啦,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拐骗小孩儿。她父母打她,她就跑到我那里了。准备过两天就送她回家的。” 第九章 心理分析师的谜 10 拐骗小孩?你自己不给人拐骗就不错了。陆小棠说:“人家父母已经到公安局报案了。” “啊?”美奈子脸色惨白。 慕容雨川适时地凑了过来。“你看吧,我就说不行的。现在惹麻烦了吧。” “那怎么办,我不知道这儿的法律是这样。”美奈子愁眉苦脸。“不会因为这个逮捕我吧?” “这个可不一定哦?”慕容雨川煞有其事。“即便最终不能给你定罪,但是只要对方父母举报你,你还是有可能被暂时拘留的。” “啊?” “你不知道,看守所里,满地都是大老鼠。如果晚上睡觉睡得太死,它们连人的脚趾头都能咬掉。还有啊,那里面有死囚牢,据说那些死囚临死前的哀怨停留在牢房里,日积月累会变成一股忿虐的戾气,侵蚀活着的人。特别到了晚上,看守所的通道里会传来哭声,或者有人影闪动。” “拜托你别说了!”美奈子捂住耳朵,吓得原地直打转。 “所以呀,你最好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比较好。”慕容雨川眼中含着笑意。 “安全的地方?”美奈子求救似的看着慕容雨川。 “就是……啊呀。” 陆小棠忍无可忍,一脚把慕容雨川踹个马趴。 “雨川君——” 美奈子刚要搀扶,被陆小棠一把揪住。“这个人坏透了。你让他死去吧。” 她像抓小鸡似的把懵懂的美奈子拎走了。 慕容雨川把全身的骨头节慢慢放回原来的位置,一瘸一拐的爬起来。“她不是不在乎吗?怎么吃起醋来了?这回可到好,一个都没捞着。” 第十章 黑窗 1 第十章黑窗9月7日,星期三,19:10公安局。 “真想不到,居然是你把我们的孩子领走了。”宋雅丽上上下下打量美奈子,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斯米嘛赛恩,斯米嘛赛恩,斯米嘛赛恩……”美奈子捣蒜似的鞠躬道歉。 米伟军说:“你上次帮我们找到儿子,我们夫妇很感谢你,不过,你要把我们的孩子带走,至少也先要跟我们打一下招呼才对。你可知道我们做父母的有多着急。” 陆小棠在一旁瞧着这对夫妇趾高气扬,再看美奈子满脸愧疚的模样,心头火气,正想说话。慕容雨川抢先一步开口了。他问米伟军:“你说孩子失踪了两天,这两天里你们有没有去找,还是刚刚才想起来找呢?” “我们整整找了两天。”宋雅丽插嘴。 “噢,那有没有给学校老师打一个电话问问呢?” 夫妇俩愣怔一下,表情都变得不自然。 “你们的孩子天天上学,难道你们都不知道?”慕容雨川冷笑。 “反正孩子找到了就好。”米伟军说。 他向着躲在角落里的米兰说:“过来,我们回家吧。” 米兰低着头,慢吞吞挪过来,经过美奈子身旁,停顿了一下儿,终于走到父母身旁。她闪动着目光望着美奈子。 米伟军带着妻子孩子正想走,陆小棠忽然叫住了他。“米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孩子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米伟军显出窘迫。 “哎呦,”宋雅丽突然大叫一声,捧起米兰的脸。“兰兰,你的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两天不见就变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说出来,爸爸妈妈绝饶不了他。” 米兰愣住了,扭头看美奈子,美奈子也愣了。 “陆警官,你可得为我们主持公道。你看孩子给伤的。”宋雅丽求救似的拉住陆小棠的手。 陆小棠也没想到宋雅丽会来这么一手。 慕容雨川忽然说:“你肯定孩子是在失踪这两天里受的伤?” 宋雅丽眉梢挑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孩子怎么样我当妈妈的能不知道?失踪前孩子脸上好好的,才两天,你看看全是伤。” 她一边心疼的摸着米兰的脸,一边狠狠的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兰兰你说,这两天谁欺负你了,你说。妈妈饶不了他!” 宋雅丽直勾勾的盯着米兰逼问,米兰张口结舌。继母的眼睛瞅瞅她背后,她扭头,看见美奈子站在那里。 美奈子傻在那里。 慕容雨川嘴角一歪,饶有兴致的看着宋雅丽表演。宋雅丽长得的确不错,有女人味。 慕容雨川笑着说:“这位大姐,孩子到底什么时间受的伤,如何受的伤,我都能查的一清二楚,你可以相信我。” “你?!”宋雅丽打量他。 “我是这里的法医。你说呢?”慕容雨川依然微笑。 宋雅丽眨巴几下眼睛,最后说:“我没工夫跟你们磨牙。”嘟哝着拉起米兰就走。 看着一家三口人走下楼梯,美奈子长长叹一口气。“雨川君,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往往这种人都活得比较好。”慕容雨川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还嫌自己不够坏的原因。” *************** 第十章 黑窗 2 *************** 20:43彩虹小区,2号楼,1单元,402号“你在我家里多住几天,避避风头,等那个母夜叉不找茬了。你再搬回宿舍。”慕容雨川坦诚的对美奈子说。 “那么这几天就打扰了。”美奈子感激的说。 “打扰?怎么会呢?我们家人都很欢迎你。”慕容雨川在心里把后半截话说完——特别是我,你一直住下去才好呢。 慕容雨川的舅父舅妈果然热情,表妹顾盼盼扑上来给美奈子一个熊抱,亚里士多德(超重好色高智商的八哥犬)摇摆着肥胖的屁股,努力站起来往美奈子腿上趴,让慕容雨川一脚蹬到旁边。老子还没得到的能让你占先? 慕容雨川偷偷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这可是慕容雨川用两张“冒险谷”游乐场入场券为代价,请摧花魔王周志鹏写的独门秘籍。 “人固有一死,或精尽人亡,或精尽人亡。” ——周志鹏语录。 “泡武大郎的老婆,让武大郎手淫去吧。” ——周志鹏语录。 最后,周志鹏拍拍慕容雨川肩膀说,哥们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最后送你一句话,‘女人是长腿的,而且是两条。不管她嘴上说什么,不影响两条腿走路。养一只京巴还得用链子拴上呢,何况是女朋友。不要忘了武大郎是怎么死的。 慕容雨川看着字条,邪恶的微笑。一切顺利。今天晚上…… 要把每一天晚上都当成世界末日过。周志鹏说。 趁一家人在饭桌上聊天看电视的时候,慕容雨川借着上厕所的功夫,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包药面,倒在事先准备好的饮料瓶里。 他连要说什么都想好了——晚饭很油腻,口渴了吧,先喝点饮料润润嗓子…… 嘿嘿嘿嘿嘿嘿——○(^皿^)っhiahiahia.... “美奈子,不用你刷碗,让盼盼做就行了。你跟雨川去聊天吧。”陈燕笑盈盈的把美奈子赶进侄子房间。 慕容雨川感动。这才是我舅妈。将来一定要给你养老送终。 “雨川君——” 美奈子脸颊绯红,并不说话,羞怯怯的坐在慕容雨川床边,离慕容雨川八丈远。不过开端还算良好。 慕容雨川时不时偷偷瞥一眼桌上的两瓶饮料,左边一瓶是他喝的,右边一瓶是给美奈子的。千万不能搞错。 跟女孩独处一室时,一开始千万不要关门,容易引起对方警觉。——周志鹏提醒。 慕容雨川故意将房门大敞。 要让女孩对你产生充分的安全感。正所谓欲擒故纵。——周志鹏提醒。 慕容雨川拿过一本哲学书装作翻看。 “雨川君……” “嗯?” “我担心……” 担心我,不会吧?慕容雨川心惊,难道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第十章 黑窗 3 “我担心米兰。” “你是说那个小女孩儿?” “嗯。” 美奈子习惯性的抱起双腿,这个时候裙子显得更短。 慕容雨川用力吞一口口水。嘴巴上敷衍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是你太多心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美奈子抬起头看着慕容雨川。“我跟她一起洗澡时,看见她身上有很多伤。有得地方……我觉得她父母长期虐待她。” “有那么严重?” “也许我今天太软弱了。我不应该让米兰跟那样一对可恶的父母走。我觉得我抛弃了她。” 美奈子莹润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靠,泪腺怎么这么发达妮?慕容雨川心想,我现在下手是不是有点儿落井下石? “谢谢你,雨川君。”美奈子接过慕容雨川递给她的面巾纸沾沾眼泪说。 “小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跟雨川君在一起很有安全感。”美奈子展颜一笑。 慕容雨川把伸向饮料瓶的手又缩了回来。天使和魔鬼开始心里扭打。 “雨川君,我有点儿渴了。”美奈子忽然说。 刹那间,魔鬼把天使拍死。 这可是你自找的。乖孩子。慕容雨川邪恶的笑笑。毫不犹豫的把手伸向饮料瓶○(^皿^)っhiahiahia.... 等他手刚刚碰到瓶子,一只手飞快的把瓶子夺走。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雨川一抬头,看见顾盼盼正在端详着饮料标签。“咦,特别可乐?怎么没听说这个牌子呢?新出的吧?” 顾盼盼扭开瓶盖就往嘴里倒。 靠。怎么会这样?额滴神呀。慕容雨川脑袋喷出青烟。他一把从表妹手里夺过饮料。 “干什么?”顾盼盼吃惊的看着他。 “我正准备喝呢,叫你抢去了。”慕容雨川仰脖灌下一大口。 “哼,真小气。”顾盼盼偏偏嘴对美奈子说。“看到了吧姐姐。这么大的人还欺负孩子。” 美奈子抿着嘴笑。 慕容雨川恶狠狠的瞪着顾盼盼,心头一片凄凉,我完了x﹏x“放心吧,我给你介绍的绝对都是精品。只要你把这种西给她用上,一切就都在你自己的掌握中了。不过不要用多了啊。你看到《韦小宝》里那个神尼的下场了吧?切记,切记。”周志鹏嘱咐。 顾盼盼吐吐舌头。“表哥,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我打搅了你们呀,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嘻嘻嘻。”小丫头说完一溜烟跑了。 慕容雨川颓然倒在椅子上。对美奈子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连她说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敲鼓,时不时的用力晃头保持清醒,担心美奈子突然在他眼中变成一块白花花的奶油蛋糕就糟了。 雨川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呜…… 表哥,你怎么能对美奈子姐姐做出这种事情…… 雨川,我们从小到大,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一只禽兽,我非杀了你不可…… 全世界都会把我抛弃的。慕容雨川胡思乱想着种种结局。 月亮高高升起。一家人进入梦乡。 宁静的夜晚,悠长的梦。 美奈子睡在顾盼盼房间。亚里士多德也钻进了狗窝。 慕容雨川趴在门上,一遍又一遍的挠着门。我有理智,我还有理智,我有理智,我还有理智…… *************** (这一段情节偏缓。凸显米伟军一家的矛盾,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是为了第三部做准备。不过人物安排的差不多了。喜欢快节奏的读者们,呵呵……大幕就此拉开……) 第十章 黑窗 4 *************** 20:35白金小区,5栋2单元,601宋雅丽冷笑:“你真是长本事了,居然敢到警察局告状。我和你爸爸花钱供你上学,供你吃饭穿衣,你这昧良心的东西居然恩将仇报。” 米兰垂着头,小声说:“我没有告诉他们,是那个姐姐看见的。” 宋雅丽伸出手去摸米兰的脸。 米兰哆嗦了一下。 “我不打你,只要你听话,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打过你?” “……” “去吧,给弟弟洗澡。我今天累了。” 米兰嗯了一声。心里稍觉宽松。 宋雅丽今天的态度比往常好,可能是去了一趟公安局的缘故。 “嘉豪听话,不要乱动。”米兰尽量柔和语气对弟弟说。 米嘉豪特别不愿意洗澡。“水烫。”他说。 “你妈妈说水凉容易生病。听姐姐话。” “疼。”米兰用澡巾给弟弟搓背时,米嘉豪又抗议。 不知道为什么,米兰今天的情绪很低落。为什么要回来呢?难道非要回这个家吗? 假如她没有弟弟。 假如她没有爸爸妈妈。 假如她只有一个姐姐。陪她一起看电影,给她买好吃的,说话永远和颜悦色,看见她受了伤会心疼的落泪。 “哎呀,”米嘉豪忽然叫起来。 米兰不小心把洗发水弄进了他眼睛里。米兰慌忙给他冲洗。米嘉豪还在不停喊疼。 “姐姐坏。”米嘉豪说。 “姐姐不是故意的。” “姐姐坏。” “姐姐给你洗澡,弄得一身都是水,你还说姐姐。” “姐姐就是坏。妈妈说,你总是在想办法欺负我。我眼睛还疼。” 米兰把莲蓬头塞给他。“既然姐姐坏,你自己洗吧。” 米嘉豪鼓了鼓腮帮,忽然举起莲蓬头往米兰身上喷。看着米兰到处躲闪,米嘉豪开心不已。他以前也这样偶尔捣蛋,米兰会用盆里的水和他对泼。等两个孩子都弄得跟落汤鸡一样,却呵呵的对笑。 今天,米兰却窜上来,一把从弟弟手里夺下莲蓬头,照着他身上打了一巴掌。 米嘉豪哭起来。声音很大。 米兰有些发傻。 宋雅丽在意料之中的出现。“怎么了,嘉豪?” “姐姐欺负我,她打我,把洗发水往我眼睛里倒。” 米嘉豪很少告姐姐的状,但是今天一反常态。这是他对姐姐的报复。 米伟军也来了。 宋雅丽冷笑。“瞧瞧你的好女儿。我就说这丫头心眼阴坏,怎么样?”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意料之中,米兰还是会感觉到疼,还是会哭,但是心里却不怎么难过。她最难过的是爸爸第一次打她,尽管只打了她一个耳光,她当时心里疼的像要死去一样。从那次到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那个日本姐姐问她愿不愿意在她那里住下去,她说愿意。但是她心里却清楚,她早晚又要回来。道理就像猴子住在树上,鱼住在水里一样简单。 妈妈为什么会摔下楼。那是她的命。 米兰狠狠的瞪着弟弟。 米嘉豪似乎也傻了。他心里其实并不讨厌姐姐。 第十章 黑窗 5 米兰回到自己房间趴在书桌上。 有人敲门。 米嘉豪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堆零食,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姐姐给你。” 米兰瞥了一眼。“我不稀罕。”用力把门关上,锁紧。 “这几天你去了哪里,罗莎莉娅?”马戏团小丑问。 “我去旅游了。”米兰回复。 她接着又写到。“你为什么总说错我的名字,总叫我罗莎莉娅呢?” “因为你就是罗莎莉娅啊?” “我?” “对呀。” “那代表什么含义吗?” “那是睡美人的名字,你不知道?” “睡美人?!” 米兰抬头看了看桌上小镜子里那张脸,前几天的瘀肿刚刚消褪,又平添了两个清晰的巴掌印。如果马戏团小丑亲眼看见,会不会吓一跳? “想死我了。罗莎莉娅。” “骗人。” “真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万一我不回来了呢?” “我一定会很伤心的。不,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切。” “你不信?” “我才不相信会有那么在意我的人?像我这样的小孩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肯伤心。” “喂,你怎么了。是不是你爸你妈又打你了?” 沉默。 “我猜对了。” 沉默。 “你不是还有弟弟吗?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我才不稀罕!” “唔,怎么说这种话?” “都是因为他,爸爸才不像过去那样爱我。继母也讨厌我。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是男孩,他是米家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因为他,我就成了这个家里多余的人。” “……” “早知道这样,两天前他走丢了,我就不应该去找他。他永远都找不到才好!!!!!!!!!!!!”米兰拼命的在对话框里打上一串惊叹号。发送。 马戏团小丑沉默了好半天。 米兰的怒火还在胸中燃烧。 “你真的那么讨厌你弟弟?”对方发过来一行字。 “是。” 米兰紧跟着又写上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理扭曲?” “没有。”马戏团小丑说。“我理解你。” “你能理解我?” “是,我看见你趴在窗台上哭。” 米兰突然惊得说不出话。 他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难道他能够看见自己吗? 米兰猛然回身。 门锁着。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为什么她却感觉着有一对眼睛在暗中窥视着自己呢? 第十章 黑窗 6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马戏团小丑说。 米兰茫然的看着窗外。 她忽然离开座位,把头探出窗子上下张望。 六楼。难道真的会像她梦中看到那样,有一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在楼外的墙壁上,伸长脖子,观察她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有可能。 因为小丑的一句话,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了有可能。 还可能那个人有一把万能钥匙,对他来说,所有的房门和锁头形同虚设。他可以趁人不备的溜进任何一间房子,成为家庭中那个隐身的一员。他白天上班或者上学,晚上钻进某一家房间的床底下,屏住呼吸,一声不响的观察主人的一切隐私。 米兰哆哆嗦嗦的掀起床单。下面什么也没有。她又猜错了。 她又检查了门锁,衣橱,桌子底下,皮箱……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或许那个家伙不是一个人呢…… “只有我了解你。”马戏团小丑又发来一句话。 米兰已经顾不上他。最后,她重新跑到窗前,拿起望远镜窥视起对面楼的窗户。 凭什么只许你窥视别人,不许别人窥视你呢? 一楼,老头子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二楼,男孩在看书。 三楼,夫妻在看电视。 四楼,关灯。主人依然不在家。 五楼,女单身在写小说。 六楼,男人在和朋友喝酒。 七楼…… 八楼…… 九楼…… 十楼…… 望远镜筒移到顶楼又移下来。 在其中一扇窗前停住了。 四楼。 窗后漆黑一片。 她了解那栋楼里所有住户房间的格局和摆设。唯独从来没有看见过四楼房间。因为永远不开灯。那个房间的主人常年不在家,那间房子常年空着,她一直那样认为。 然而现在,她怀疑了。 因为马戏团小丑的一句话,她心里产生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有可能是真实的。 原先她可以和qq上那个朋友畅所欲言,因为她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像无线电波那样遥远。所以她根本不担心,即便对方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恐龙也无所谓。 现在这种让她感到安全的距离感突然消失了。 她不得不考虑利害得失,不得不考虑复杂的人心。 四楼。 一片漆黑。 看不见不代表那里没有人。 也许那里一直都有人居住,只是不愿意点灯。他喜欢黑暗。他只喜欢窥视别人,却不喜欢被别人窥视。 当每天晚上,米兰托着那架俄罗斯军用望远镜津津有味的观察别人的生活时,对面楼房里的那个人也托着同样的望远镜做着相同的事情。甚至米兰自己也在他观察的范围之内。 米兰感到了一种羞耻。 第十章 黑窗 7 “我了解你的全部。”马戏团小丑说。 “我记得你哭过多少次。都记录在我的日记本上。”隐藏黑暗里的人说。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马戏团小丑说。 “我看见你开心的笑过。却很罕见。”隐藏黑暗里的人说。 “你后妈到底是怎么虐待你的,给我讲讲。”马戏团小丑说。 “你不要总吃话梅,对牙齿不好。”隐藏黑暗里的人说。 “你真的那么讨厌你弟弟?”马戏团小丑说。 “我看见你脱光衣服照镜子。你为什么叹气呢?其实你长得很漂亮。”隐藏黑暗里的人说。 “我就是红帽子,你信不信?”马戏团小丑说。 “你长大了肯定是一个美人。”隐藏黑暗里的人说。 “你既然不喜欢你弟弟,那就让红帽子剪掉他手指头,你说剪几个好呢?”马戏团小丑说。 “我爱你米兰。你知道吗?”隐藏黑暗里的人说。 “我的红帽子哪里去了,你有没有看见?”马戏团小丑说。 “我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剪掉我的手指头?”隐藏黑暗里的人说。 “你看见哪个人手上流血了吗?”马戏团小丑说。 “我爱你,妈妈爱你,爸爸爱你,老师爱你,许惜楠爱你……所有人都爱你……”隐藏黑暗里的人说。 “你的手上怎么流血了?”马戏团小丑说。 “你的手上怎么流血了?”隐藏黑暗里的人说。 “你的手上怎么流血了?” “你的手上怎么流血了?” “你的手上怎么流血了?” “你的手上怎么流血了?” …… 米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似乎在做梦,可是却能看清楚房间里的一切。 月光模糊。 昏暗中似乎有一个沉重的躯体压着她,她动弹不得。 她快要窒息。 一个声音在耳边低吟。“你是我的——” 窗子似乎被推开,冷风呼呼的灌进房间。 对面四楼的窗户也打开了。 黑暗把两扇窗口连接成了一个通道。 “跟我永远住在黑暗里吧——” 读者朋友注意,每天更新问题!!!! 各位读者朋友,每天必更新。通常早上七八点钟就能发出。最晚上午也发完了。如果看不到刷几次屏试试,还看不到更新章节,请留言告诉我一声。:-d*************** 这两天页面调整。更新后,老页面现实不出来。直接进入最先章节“第十一章沉默的羔羊8”点击下一页即可显示新章节。 阅读愉快。 第十一章 “沉默的羔羊”1 第十一章“沉默的羔羊” 尸体鉴定报告(2011)036号检验日期:2011年9月7日案情摘要:2011年9月7日,在本市信丰区北五马路商贸大厦地下停车场发现一具女尸。在纸箱内成蜷缩状。 检验对象: 姓名:许惜楠。性别:女。年龄:14岁。 衣着检验: 尸体周身赤裸。没有任何衣物服饰。盛装尸体的纸箱上面粘附的颗粒成分,检验为二氧化硅,碳酸钙,石墨,硅酸盐,铝硅酸盐,氧化硅,硫酸盐,碳。 尸体检验: 1尸表检验: 皮肤组织不见。肌肉与脂肪组织保存完整,腐败程度轻微。在尸体表面粘附细微粉末颗粒,成分为硅酸盐,铝硅酸盐,氧化硅,硫酸盐,碳。 2解剖检验: 内脏器官完整。腐败程度轻微。尸体颅骨顶骨有一条竖直刀痕直到枕骨处40.5cm。两耳耳颞骨岩部凸起有浅紫色污斑,乳突有浅紫色污斑。尸体左右锁骨刀痕6cm。左右肱骨,尺骨,腕骨有对称式刀痕(19cm,16cm,5.5cm)左右股骨,胫骨,有对称式刀痕(21cm,17cm)。左右根骨,舟状骨,趾骨有刀痕(2cm,3cm,2cm) 三.提取检材: 1.胃内液体检验结果:碳水化合物(米饭。苹果。动物蛋白,鱼,牛奶)。 2.肺部检验结果:气管内液体为饮用淡水。 四.病理检验:未发现异常。 五.毒物检验:未发现异常分析: 尸体皮肤为金属单刃刀具剥离,在尸体骨骼上留有多出划痕,造成广泛性软组织,肌肉大量出血。在尸体耳颞骨岩部凸起有浅紫色污斑,乳突有浅紫色污斑,此为被害者生前被头部被浸入水中,长时间缺氧所致。在尸体胃内以及气管发现的大量硅藻,蓝藻绿藻,也证明死者生前吸入大量液体。 结论: 被害人由于被长时间浸入水中造成机械性典型窒息死亡。死后被单刃刀具剥掉全身皮肤。 疑点补充: 1.被害人系溺死之后被完整的剥掉全身皮肤。 2.被害人死后的躯体被人为折叠成蜷曲状。 3.尸检时发现被害人体内残留大量的血液。 *************** 9月7日,星期五。10:11小雨。 公安局刑警队。 陆小棠读着尸体鉴定告报告,心里回想着许惜楠父母看见女儿尸体时的表情。凭借血肉模糊的残骸,根本无法辨认死者生前的模样,只有死者左膝盖半月板手术时留下的钢板,击碎了这对父母最后的希望。 陆小棠已经准备好面对死者父母的指责与咒骂。事实上,他们濒临崩溃,已经没有力气来发泄多余的怨恨。 陆小棠忽然“咦”了一声。把目光从尸检报告移到慕容雨川脸上。 第十一章 “沉默的羔羊”2 “你也发现了。”慕容雨川说。 “在死者身体表面和盛放尸体的纸箱上所附着的粉尘,除了没有尿素,和在上一具尸体身上发现的几乎相同。。” “燃烧煤炭产生的废气颗粒。”慕容雨川说。 “难道凶手转移的地方距离先前的防空洞不远?”陆小棠考虑。 “也可能是我们之前的分析出现了漏洞。” “噢?” “死者尸体表面所附着的废气颗粒并不完全是附近工厂所排放的废气。” 陆小棠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死者被害的地方有人烧煤。” “对。有这个可能。” “说明凶手藏匿被害人的地方很可能使用煤炉子。” 城市里当然很少使用煤炉了。 慕容雨川不停抓挠着头发。 “你在想什么么?”陆小棠问。 “你说有没有可能……” “嗯?” “凶手有意在尸体旁边燃烧煤炭呢?” “这种可能倒是有,”陆小棠随即道:“为什么呢?” 慕容雨川摇摇头。 他把目光转向坐在角落里椅子上的罗炎麟。“怎么样啊,罗专家。你有什么看法。” 罗炎麟表情凝重,正在盯着尸检报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提到的三个疑点,我觉的很有价值。尽管我们现在还无法一一解释原因。不过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 “哦?我们洗耳恭听。”慕容雨川说。 “通过你的专业技术鉴定,罪犯首先杀死被害人,然后在开始剥离被害人皮肤。这个顺序很重要,告诉我们罪犯的用意并不是杀死被害人,或者虐待她们。” “那他是……” “他想要被害人的皮肤,完整的皮肤,而且尽可能不损伤皮肤。”罗炎麟说。“这也说明为什么凶手要先溺死被害人。只有这样,剥皮时被害人才不会挣扎。而且,如果使用其它杀人办法,有可能在被害人皮肤上留下伤痕。这样就不会得到完好无损的皮肤了。”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互望一眼。 慕容雨川问:“凶手这样做为了什么呢?” 罗炎麟说:“说到剥皮案,倒是有一个最经典的例子。你们都看过电影《沉默的羔羊》吧。那是根据真实的犯罪事件改编的。影片里的罪犯原形是一个叫爱德华?盖恩的美国人。他是美国犯罪史上最著名的连环杀手之一。他外表内向而安静,然而他的作案手段却令人发指。他将被害人绑架杀死后,用被害人的皮肤和骨骼制作成各种用具,包括灯罩,汤碗,皮带等等……” 第十一章 “沉默的羔羊”3 “……造成这种变异的心理跟他的成长环境有着极大的关系。他从小家境贫困,住所偏远,母亲是一位狂热的天主教徒。对自己的子女采取一种近似于精神虐待的教育方式。她每天固定替儿子们上圣经课,不断提倡信上帝的重要及罪人会下地狱。同时,她恐吓儿子们女人是危险的,沉浸女色是不道德的,用各种方法吓阻儿子们对异性的兴趣。这件事导致盖因直到老死都不曾结婚,也不曾跟女人发生过性关系。他在生命中的前半段都循规蹈矩,除了在自家农场工作之外,偶尔会到镇上打零工赚零花钱,在镇民眼中是个安静古怪,害羞善良的男人……” “……然而,平静的生命出现变数开始在他三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过世了。接着他的哥哥死于一场仓库火灾。最后,他最爱的母亲,在一九四五年死于中风。就这样,四十岁的盖恩突然发现自己孑然一生。他在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没有同伴,更没有妻子和儿女,他唯一拥有的,是一座贫脊农场和空虚的人生。他和世界的疏离感越来越强……” “……结果,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没有像他母亲生前盼望的那样成为羔羊一样纯洁的人,而是蜕变成了一个的十恶不赦的杀人魔。被捕后他并没有被定罪,而是被送进一家精神病院终老一生。那种与社会严重的疏离感,与强烈渴望的被认同感,使他做出了那些常人无法理解而他自己却不以为意的罪恶手段。也许在他眼中,是把那些的受害者的遗骨当做了陪伴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你是说这起案子的罪犯也有类似的生活经历?”慕容雨川问。 罗炎麟说:“虽然中国和美国存在很大的文化差异,但是人的心理认知,以及个人与社会的基本构成关系是一致的。所以,这起案件的罪犯,他的所作所为,至少能够说明他是一个与社会严重脱离的人。还记得我为你们对罪犯行为进行的心理画像吗?在这里我要补充一点,罪犯不具备正常的社交能力。他的社交圈可能相当局限。譬如说,只跟家人,或者一两个熟人交往。这种人不会有稳定的工作。考虑到他作案时间很灵活。估计他是一个待业人员。如果那样的话,他应该有家人为他提供稳定的生活保障。” “那他剪小孩的手指又是为什么?”陆小棠问。 第十一章 “沉默的羔羊”4 罗炎麟想了想。“这也是本案蹊跷的地方之一。也许他在童年曾经渴望与外人接触,对于儿童来说,融入社会的途径就是与其它孩子一起玩耍,通过玩耍来获得他人的认同。我们这位红帽子先生大概在这个阶段遇到了障碍,可能够由于某种原因不能得到其它伙伴的接受,诸如智力问题,身体疾病,家庭背景。这些都可能成为原因。他被排斥,甚至遭到羞辱。他的努力失败了,对社会产生了恐惧和渴望的双重心理。带着这种心理长大成人,在他施行犯罪时,他也表现出了双重矛盾,一方面希望通过游戏得到其它孩子的接纳,同时,他兼具了对排斥他的群体的报复心理。” “你上次跟我说,他有可能有双重人格。”慕容雨川说。 “我不否认这种猜测。毕竟,如果剪断手指可以看成是一种幼稚的发泄。而耐心的剥皮,以及清理犯罪现场就是一种有组织力的高智力犯罪手段。” 嫌疑犯红帽子: 作案对象——儿童(8——14岁) 作案地点——随意(剪手指)。中澳弗兰迪农业科技园,防空洞。 作案时间——随意。 作案工具——剪刀。刀具。水桶。塑料布。手套? 作案手段­­——猜拳剪手指。溺死。剥皮。 外貌——男性。不超过三十岁。一米六五左右。肥胖。皮肤白。没胡须。说话尖细。带着圣诞老人红帽子。阿福面具。 住所——靠近中澳弗兰迪农业科技园交通工具——随意。 性格——木讷,自闭。暴食。语言能力差。年龄与举止明显不符。双重人格? 身份——待业?单身?有家人提供生活保障。 疑点——心智偏低&组织力犯罪。前科?心理疾病治疗史? 补充——两个模糊的脚印(只能作为辅助证据) *************** 11:15。 “我没输,是你输了。”男孩说。 “我没输,是你输了。”对方说。 “我出的是包子。你出的是什么?”男孩问。 “我出什么不重要,你出包子就是输了。” “你耍赖。”男孩说。“你说好了的,要是输了,就把你的面具给我。你不想给。” 面具后面的脸涨红了。 他一把抓住男孩的手。“不许说我耍赖!明明是你输了!” “我出包子,你出石头,明明是我赢了。”男孩说。 “谁告诉你,你出包子我出石头你就赢?” “大家都这么玩。”男孩说。 “你在跟我玩,就要遵守我的规则。”面具用力摇晃着帽端的绒球。 就在男孩困惑的时候,面具伸出一只肉呼呼的巴掌捂住了他的嘴巴。紧跟着,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把剪刀。 “嘻嘻,谁让你输了?”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 像一支支白色的小树枝掉在地上。 血冒出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黏糊糊,红兮兮的,还有剪刀上也是,真恶心。 他松开手,男孩儿瘫软在地。嘴角吐出白沫。 没意思。 他嘟嘟囔囔走了。 *************** (这两天页面调整。更新后,老页面现实不出来。直接进入最先章节“第十一章沉默的羔羊8”点击下一页即可显示新章节。) 阅读愉快。 第十一章 “沉默的羔羊” 5 *************** 11:35“陆组长,接到报案,三环南四马路又发现了一个被剪断手指的孩子。” “该死。”陆小棠一拳头锤在桌面上。 慕容雨川看了看桌面的凹陷,心想这时候还是离她远点儿比较好。 “雨川!”陆小棠喊。 “干……干什么?”⊙﹏⊙b“跟我去现场。” “哦。” *************** 15:13米兰悄无声息的踩过地上的落叶。 一如既往的生活。一如既往的足迹。 阳光从相同的枝叶间落下。风也发出相同的声息。 没有一丁点儿新意。 早晚有一天,她也会像妈妈一样,人生嘎然而止,被整个世界遗弃。 既然如此,妈妈当初就不应该生她。只需要把一跟探针伸进温暖的子宫,把刚刚雏形的她绞得稀烂,用管子抽到脏兮兮的桶里,倒进厕所。就这么简单。她不会埋怨她,因为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埋怨。 妈妈怎么就那么笨,脚下一打滑就直撅撅的掉下去。临死前还絮絮叨叨的跟爸爸说那么多话。 她和爸爸一样可恶,他们都不想要她。 假如,那天从窗台上掉下去的是米兰,一切不就都好了。像每一个童话的结尾,他们历经磨难,从此开始了幸福的生活…… “姐姐——” 米嘉豪一出校门,离老远就挥舞着小手往这边跑。 小孩子不记仇,米兰依然是他喜欢的姐姐。 米兰没有递给他手,她转身就走。米嘉豪主动拉住姐姐,很幸福的样子。 他的眼镜很大,架在可怜的小鼻子上,让人感觉他从小学习就好。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长大以后能考上好大学,即便没有爸爸为他留下公司,他也一样能有不错的生活。就像许惜楠,他们都是一类人,生来是为了享受生活。 弟弟的手很软很热,背着大书包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活脱脱一只大乌龟。乌龟喜欢给自己讲学校里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一边讲一边问自己各种各样的问题。米兰高兴时就逗他两句,今天不高兴就不搭理他。 她在回忆昨天晚上做过的梦。她认为很可怕,却记不清是什么。米嘉豪在旁边吵得她心烦。 “姐姐去公厕方便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走哦。”米兰说。 “嗯。”米嘉豪响亮的答应。 终于清静了片刻。米兰觉得连上厕所方便也是一种享受,虽然公厕里的气味不太好闻。她磨磨蹭蹭,全身松弛,阴郁的心情似乎也开始好转。 方便完,她接着水池的水,梳理一下头发,整整衣襟,才慢吞吞的走出来。 空气忽然变得特别清新。她才知道厕所里有多臭。 第十一章 “沉默的羔羊” 6 “嘉豪。”她召唤。 没人应声。 她警觉的四下巡视,很快在一棵歪脖树下看见了“奥特曼”的大书包。米兰走过去,看见弟弟撅着屁股蹲在那里,她用手指在他脑袋上戳了戳。“你干什么哪?走,回家啦。” “嗯。” 弟弟答应着,却没动地方。 “嘉豪,不听话了吗?”米兰板起脸。 通常这个表情弟弟还是怕的。 “稍等一下就好。姐姐。” “等什么,要玩,回家到楼下找小朋友玩。你不是喜欢跟小艾一起玩过家家吗?” “海绵宝宝要跟我一起玩,他说上厕所,马上就回来。” “海绵宝宝?”米兰没听懂。 她已经脱离了孩童的世界,想不起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说过这么幼稚的话来。 米兰正要拉弟弟走,弟弟忽然指着厕所雀跃。“海绵宝宝回来了。” 米兰转头。 一个人走过来。因为比较胖所以弟弟才会管他叫海绵宝宝。其实他并没有弟弟称呼得那么可爱。 米兰看着他。 他也在看米兰。 米兰忽然僵硬了。 阿福的面具,红色的长帽子,帽端的绒球耷拉到脸上,走一步晃荡两下。 “嘉豪……”米兰声音颤抖,吃力的把弟弟从地上拽起来。 她飞快的看了看左右,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人是隔着一条街推车卖摊煎饼的。 胖子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我们快回家。嘉豪。” 不等弟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米兰拉起弟弟就跑。 那个看起来很迟钝的胖子,忽然两步撵上来,张开圆滚滚的胳膊拦住他们。 “你想干什么?”米兰惊慌的问。 “我要跟你们玩。” 米兰警惕的瞪着他。“玩什么?” “石头——剪子——布。” 米兰眼中掠过一丝恐惧。 “好呀,我们玩。”米嘉豪不知好歹的拍起巴掌。 面具在脸上颤动,他在笑。 弟弟伸出白嫩的小手。“开始吧。三局两胜。” “等一等。” 米兰抓住弟弟的手,把他拽到一旁。她对胖子说。“我跟你玩。” 胖子点头。 米兰观察着他。说:“先讲好条件。五局三胜。你输了就让我们走。” 胖子点头。他已经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开始吧。” 米兰深吸了一口气。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胖子藏到身后的手。 他的肚皮一起一伏,胸口浸着一大片汗渍,t恤上的英文字母都已经变了颜色。 “石头——剪子——布——” 两个人同时伸手。 米兰故意迟钝了片刻,看见胖子的手做出一个形状的同时,她的手也迅速张开。 “剪子。”米兰喊。 胖子出的是布。 他没有提出异议,似乎没发现米兰耍的小诡计。 第十一章 “沉默的羔羊”7 米兰心里一阵喜悦。“你输了一次,还有两次。” “不,是你输了。”胖子说。 “我输了?我出的是剪子,你出的是布,我赢了才对。” “不。是你输了。你们怎么都喜欢耍赖!”胖子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米兰透过面具上两个窟窿,看见两道凶狠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她顿时哑口了。 “继续。”胖子晃动着脑袋上的绒球。“你还有两次机会。” “石头——剪子——布——” 这次米兰出的是包子。 胖子出的是石头。 “你又输了。”胖子雀跃。“还剩一次啦。” 米兰惊骇的看着面前这个手舞足蹈的胖家伙。一颗心不住下沉。自己好像一只深陷网中的鱼儿,留给自己的只有绝望。 “快点,快点。”胖子催促。“你还剩一次机会啦。” 米兰琢磨着他话里的含义。难道自己还有机会?也就是说这个胖东西并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有自己的规则? 那些孩子都是被怎样剪掉手指的呢? 她听说,第一个孩子被剪掉两根,第二个孩子被剪掉五根,第三个孩子被剪掉五根…… 等等。难道是这样吗? 米兰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张面具。“如果你输了,你真的说话算话?” “当然。”胖子拍拍胸脯。 “那好。”米兰下定决心,回头对弟弟说。“嘉豪,你去那边给姐姐买一份煎饼。让她多烤一会儿,姐姐喜欢吃热的。” 嘉豪犹豫。“我想看你们比赛,看完再去吧。” “不行。”米兰生气的说。“你不听姐姐话是吗?那姐姐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嘉豪赶紧说:“那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快去。” 看着弟弟跑远了。米兰转脸看着面前的胖子,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 她对胖子说:“来吧。” “石头——剪子——布——” 胖子出包子。 米兰出石头。 米兰的心揪到嗓子眼。她注视着胖子。 “再来。”胖子说。 “刚才是我赢了?”米兰问。 “嗯。”胖子不耐烦的答应。 “还没玩呢,继续。”胖子急不可耐。 “石头——剪子——布——” 胖子出石头。 米兰出石头。 “再来。”胖子气哼哼的说。 米兰已经胸有成竹了。 一局定胜负。 胖子出剪子。 米兰还出石头。 胖子呼哧呼哧喘粗气。“再来一局。” 米兰说:“你说话算不算数呢?” “当然算数。”胖子说。 “我们刚才讲好了的,五局三胜。我赢了就让我走。你难道还跟我一个小女孩耍赖吗?” 胖子焦急的抹了一把脸,差点儿把面具拉下来。 米兰心口颤动一下。 “那你以后还陪我玩好不好?”胖子的语气忽然变得像一个乞求的小孩子。 “好。说话算话。”米兰点点头。 胖子立刻高兴了。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米兰长长的松一口气,此时才发现后背都已经让汗水浸湿了。 “嘉豪,我们回家。”她唤弟弟。 没人应声。 第十一章 “沉默的羔羊”8 “真不省心,又跑到哪里去了。”米兰跺跺脚。 她四处看了一圈,没看见弟弟的身影。 她看远处那个卖煎饼的货摊。人还在,车子也在。但弟弟不在。 她走过去向那个人打听。“阿姨,有没有看见一个小男孩来这里?” “小男孩?戴一副大眼镜的那个吧?” “对呀。” “买了两张煎饼。然后就走了。” “您看见他去哪了吗?” “这个我到没注意。” 米兰的心咯噔一下。 她绕着这两条街转了足足一个小时,没有看见弟弟的身影。 那个大书包,大眼镜的小讨厌,她之前一看见就烦得要死,恨不能一脚踹到月亮上去,让他永远都回不了家。可是现在,她却在发疯似的寻找,哪怕割掉她一块肉,剪掉她一根手指,她也心甘情愿。 “嘉豪,你出来呀。不要吓唬姐姐……” 米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找。 她的大脑空空荡荡。 她的心空空荡荡。 妒忌,怨恨,开心,感动,恐惧,忧愁,孤独,梦想,所有的情绪一股脑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变成了一个躯壳,飘荡在街道间,人群里。 有的人兴高采烈的打手机。 有的人无所顾忌的玩闹叫喊。 有的人在公车站里默默的读报纸。 有的人依偎在情人怀里撒娇。 蹦跳的孩子。 蹒跚的老人。 撒尿的小狗。 …… 所有人都那样充实,那样快乐,而她又一次被彻底抛弃。 就像妈妈从楼上坠下,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短暂的几秒钟中无情的远离她。 第十二章 空屋 1 第十二章空屋9月8日,星期四,17:44公安局。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刚从医院探望受伤的孩子回来,就接到又一起孩子失踪的消息。 报案者是失踪男孩的姐姐。陆小棠昨天还看见过她,现在小女孩趴在高冰的办公桌上哭得很伤心。 看着女孩脸上隐约的伤痕,满眼的泪水,陆小棠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同时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 陆小棠翻开笔记本。里面的笔录已经记了厚厚一打儿,却大同小异。 她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到女孩面前,尽量柔和声音。“为了尽快找到你弟弟,你要把自己看见的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慕容雨川倒了两杯咖啡放在两人面前,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 女孩停止哭泣,眼睛肿得像桃子,接着,低着头开始讲述事情发生的经过。 当她讲到自己如何跟红帽子猜拳,躲过一劫时,陆小棠眼梢微微一动。从第一起案件发生以来,这是第一个遭遇罪犯又能安然无恙的孩子。一个能够运用自己的机智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就那样放你走了?”慕容雨川有点儿不能相信。 女孩点点头。 “也许他觉得同时绑架两个孩子难度大,就把目标选择在弟弟身上。”陆小棠说。 “那我就搞不懂了,红帽子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来决定和孩子猜拳还是绑架他呢?随机的吗?”慕容雨川抓挠着头发。 陆小棠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女孩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 “她能记住的跟之前几个受害者也差不多。”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同情的望着女孩。“那个家伙看上去胆大妄为,其实也还是很小心的。他从来都戴着那张面具,孩子们都让他的面具和红帽子给吸引了注意力,根本就没注意到其它的地方。” 女孩这时候抬起眼睛,说:“我有注意的很仔细。不知你们想知道什么。” 陆小棠忽然坐直了身子。“他的衣服,鞋子的样式,有没有耳环戒指之类的,你都有记清楚?” 女孩点点头。 女孩正说着,办公大厅外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快速走进来,直接来到近前,走在前面的男人不容分说,抬手就往女孩头上身上一通乱打。 女孩先是吓得惊叫,但是当她看清楚来人时,就蜷缩起瘦小的身体,默默的承受。 “打死她,打死她!”跟在男人背后的女人跳起脚助威。“我就说她没安好心,怎么样,到底把我们儿子拐走了吧?” 男人不解恨,抬起脚往女孩身上踹,让陆小棠一把推开。 第十二章 空屋 2 “就是她,就是她把我儿子藏起来的。”女人依然大呼小叫。“你们直接审问她,她肯定知道孩子在哪儿。她是个小贱货……” “闭嘴!!!” 陆小棠大喝一声,把坐在办公大厅另一端的几个刑警都吓了一跳。女人立刻就老实了。 “怎样找你孩子我们自有办法。请你们不要妨碍我们正常办案。”陆小棠说。 米伟军阴沉着脸,冷冷道:“你们如果真的有办法,那个罪犯为什么迟迟都没有落网?孩子不还是接二连三的失踪吗?” 陆小棠无言以对。 米伟军恶狠狠说:“如果你们不能尽快找到我儿子,他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们!” 陆小棠沉默。 “我找市长,找你们局长,扒你们皮,让你们这些尸餐宿位的家伙通通滚蛋。” 慕容雨川都听不下去了,从座位上站起想要理论,却被陆小棠拦住。她声音低沉的说:“米先生你讲完了?” 米伟军瞪着眼。“讲没讲完又怎样?” “讲完了,我要继续工作。”陆小棠说。“我现在的工作就是寻找你儿子的下落。” 米兰默默的从地上爬起,重新坐到椅子上,身子仍然在不停发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特别害怕。她看见陆小棠正望着她,小声嗫嚅着。“弟弟不是我藏起来的,请你相信我。” 陆小棠摸摸她的脸,说:“小妹妹你不要怕,我相信你。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你记不记得那个人有什么特别的记号。什么都行。” 宋雅丽打断道。“还用废那些口舌干什么,她心里面比谁都清楚,你只要一逼问她,她就说实话了。” 米兰沉默了,眼睛里又开始噙结泪水。 陆小棠打量着米伟军夫妇,从桌子上拿过一本刑法书丢到他们面前。“你们自己到上面去找,《虐待儿童罪》。看看你们够得上哪款那条,我现在是没工夫搭理你们,等我腾出手来就代表司法机关处理你们。” 夫妇俩人的气焰顿时消减了大半,拿起书自己翻起来。 “我知道……”米兰兴奋的抬起头。 “知道什么?陆小棠问。 “我看见他衣服上有英文字母。” “是字母?” 看见陆小棠脸上并未显出特别吃惊,米兰的兴奋消减了。她小声说。“是yg两个字母。” “yg?!”陆小棠一怔。 “嗯。” “只有这两个字母?” “嗯。” 陆小棠转脸看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想了想。“没有这个英文单词的缩写呀。市面上的t恤衫大多数写着歌手名,乐队名,某某知名品牌,有象征意义的历史人物,历史纪念。从来没看见过这个牌子。” 第十二章 空屋 3 “你肯定?”陆小棠问。 “当然啦。而且还是yg这两个字母,连可以联想的类似东西都没有。” 陆小棠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也就是说,他的衣服在市面流通性很小。” “还有。”米兰等他们说完了,才慢慢说。“我看见英文字母的下面写着一行小字。” 陆小棠忙问:“写的是什么?” 米兰摇摇头。“他外面还套着一件衣服,半遮着,我没看清。但我确定是汉字。” “汉字?!”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眼神交汇。慕容雨川说:“那并不是英文单词缩写。” 陆小棠接下去。“而是汉语拼音缩写。” “yg”到底能代表什么汉语意思,两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所以。 陆小棠接着问了米兰几个问题,见没有更多线索。当下作出决定。“眼下只有先调动一切晚间巡逻的警力,沿着事发的街道,逐步寻访线索。” 她召集了专案组几名成员,逐一分工。她告诉曹青:“你先开车把女孩送回家。给她留下你的手机号码,如果接到她举报父母虐待,立刻通知我,我派人直接去逮捕他们夫妇,该定什么罪名就定什么罪名。” 陆小棠轻描淡写的交代曹青。坐在旁边的米伟军夫妇脸上肌肉不住搐动。 陆小棠然后对慕容雨川说:“你先回去休息吧。需要你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得了吧,我还是再陪你熬一晚上吧,”慕容雨川故意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兄弟,讲义气嘛。” 陆小棠“哼”了一声。眼睛里飞快的飘过一抹温柔。 *************** 20:51白金小区,5栋2单元,601米伟军和宋雅丽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他们时不时的看手机,看电话,等待着公安局随时可能传来消息。 “儿子,儿子,儿子……”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千千万万保佑我儿子嘉豪平安无事。” 他们像念经一样叨叨咕咕,不厌其烦。 米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心底生出了莫名的幸灾乐祸,纠结着莫名的怜悯。 弟弟被红帽子带走了。 真的被红帽子带走了。 就像做梦一样。 如果弟弟永远都找不回来,这个家就只剩下她一个孩子了。 爸爸。 妈妈。 我。 崭新的三口之家。 米兰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怕。 剧烈的敲门声同时响起。 “米兰——” 宋雅丽砸门。 米兰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哑巴了吗,怎么不回答?” “干,干什么?”米兰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第十二章 空屋 4 “我跟你爸爸出去找嘉豪,你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着电话。一旦有公安局打来,立刻打手机通知我们。” “我知道了。” 门外的语声戛然而止……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关门声…… 突然,死一般沉寂。 整个公寓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寂静得让人恐慌。 她拉开门栓,慢慢推开屋门。宋雅丽和米伟军已经离开了。她庆幸自己居然逃过了一劫。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她,或者忌惮那位女警官的警告。 第一次,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命运正在开始改变。 她在空空荡荡的公寓里来回走动,想象着如果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只要一锁上门就能把整个世界关在外面,没有谁能够伤害到她,在她的世界里,她是为所欲为的公主。 “姐姐。姐姐。” 一个声音在呼唤。 她悚然一惊,晃了晃头。寂静又恢复了。 “蹬蹬蹬蹬蹬——” 小小的身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钻进了一个房间。 她走进那个房间,里面布置的像一个童话王国。住着一个令她讨厌的小东西。现在那个小东西不见了,也许永远都不见了。 一声叹息毫无征兆的从她的心底发出。 她感到了莫名的惶恐。 惶恐在用牙齿啃咬她。 时间在煎熬中慢慢经过…… *************** 晚上。 偌大公寓里只有米兰房间的灯亮着。没有说话声。没有电视声。只有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响。 “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呢,罗莎莉娅?”马戏团小丑说。 “有吗?”米兰敲打两个字。发送。 “我能感觉得到哦。我的罗莎莉娅又因为什么事不开心了呢?” “你真是个鬼。”米兰发送了一个吐舌头的卡通头像。 她想了想又写道:“其实,我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今天应该高兴才对。”对方说。 “为什么这样说?”米兰问。 “你那个讨厌的弟弟终于消失了,你当然应该高兴啊。” 米兰仿佛被电击了一下。 她在键盘上敲打“你怎么知道我弟弟走丢的事?”手指停留在回车键上,犹豫了一下,没有发送。 他能从窗外看见我。 他知道弟弟失踪的事。 他到底是谁? 第十二章 空屋 5 米兰推开椅子,跑到窗前张望对面的楼房。 四楼那扇窗依然漆黑。像一只独眼静悄悄的隐藏在那里。 它能看清楚你。 而你却不知道它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米兰透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扇窗,希望能在那团漆黑之中分辨出一些什么……直到她眼睛瞪得发酸,那里还是一团黑暗。狐疑渐渐爬上她的心头。 她踌躇了一阵,忽然决定亲自去看一看究竟。 她的胆子变得出奇大。好奇心也变得出奇强。 她已经顾不上父母嘱咐,穿上外衣,拿了一个手电筒,像做贼一样溜下了楼。 走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眼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建筑,感觉却已经完全不同,她看见整个城市都在沉睡,只有她突然惊醒。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别人未曾发现的秘密。 她走进楼道,里面的格局跟她家住的楼房大同小异。她按下电梯,走进去,按数字“4” 电梯慢慢爬升,她的心跳也在逐渐加快。 走出电梯时,她发现这一层有两个住户,跟她家的格局一样。她的空间感还算不错,在大脑里描绘出每一扇窗对应的各自门户,之后,她选择右面,防火通道旁边那扇门。 她站在门前踌躇,透过门镜向里张望。当然什么也看不到,门镜毕竟不是给人从外面往里看的。她慢慢抬起手,在门铃上飞快的按了一下就缩回来。 门铃没响。 她第二次按得比第一次时间长。 门铃还是没响。 大概电池早已经烂得生满绿毛。这扇门也很久都没有迎接过客人了。 既然来了,当然不能就这样放弃。很多时候,你越害怕知道答案,就越忍不住想知道。好奇害死猫,人也一样。她从兜里掏出钥匙,用薄薄的钥匙尖抠门缝。 那扇门居然就动了动。 她的心头立刻涌上一阵狂喜。又抠了几下,最后十根手指手一起上,防盗门发出呻吟似的咿呀。开了。 并不是防盗门质量不好,而是根本没锁。这扇门原来一直都是这样虚掩着的。 难道这栋房子从来没住过人?一直都是这样空着的? 房间里一团漆黑。 根本看不见底。 这时,楼道里的声控感应灯也突然熄灭。 米兰顿时陷入了黑暗里。 她不敢咳嗽,不敢跺脚,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把声控灯唤醒。她本能的害怕屋子里会沉睡着什么东西,跟声控灯一块儿被她惊醒了。类似情节的恐怖电影她有看过。 第十二章 空屋 6 她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离开一重黑暗,走进另一重黑暗。 灰尘凝固在棚顶到地面的空间各个角落。 冰冷。森然。 她喘一口气都觉得声音很大。 她踮起脚尖,探寻似的向前摸索。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带来的手电没起到任何作用。也许她应该带一把水果刀,或者剪刀比较好。 一想到剪刀,她打了一个冷战。 回头看,大门距离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她现在已经站在客厅尽端,再往里走就是卧室。 脚尖忽然碰到了一个东西。 她吓得往后一退。等了一会儿,那东西并没有扑上来。她仗着胆子伸手摸摸,原来是一个沙发。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摸到了一张桌子,还有两把靠背椅。 这间房子竟然真的有人住。 得到这个结论,她更加紧张,也更加好奇。 她的手指摸着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只要轻轻一按。所有疑团瞬间就能得到解答。 她却不敢,宁愿自己躲在黑暗里瞎猜。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身后突兀的响起了脚步声。 声音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但正在向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她差点就叫喊出来。 在一瞬间她做出了判断。右手边是卧室。她来不及多想,闪身进了卧室。 如果幸运的话,那个人不会知道,就在自己前方几米远的黑暗里还有一个人。 他可以利用黑暗蒙蔽别人,别人同样可以利用黑暗蒙蔽他。 黑暗中米兰幸运的摸到了一个衣橱。比她家的略小一些。她拉开橱门,轻快的钻了进去,掩好橱门。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一阵狂跳。 慢慢蹲下来,仔细聆听,她听见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那双脚走的并不快。似乎没有发现她。可要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不开灯呢? 难道他是瞎子? 还是不想别人看到他的脸? 是不是他已经发现了自己? 他是有意在试探自己的虚实? 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走进了这间卧室。 两只脚没有停下来,继续向里走。 米兰能够清楚的听见,那个人与她只隔着一块薄薄的胶合板。 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怕呼吸发出声音。 心脏剧烈抽动,让她几乎窒息。 一瞬间,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住她,几乎捏破她的心脏,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衣橱外面那个人正在踌躇,思考。 热量随着汗液排出体外,蒸发在空气中,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手掌随意的拍在衣橱上,米兰的心脏差点飞出腔子。 衣橱门微微颤动。 却没有打开。 第十二章 空屋 7 过了一会儿,两只脚开始移动,朝着门外走去。 躲藏在衣橱里的米兰终于能喘上一口气。恐惧已经彻底压倒了好奇心,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尽快逃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赶紧走吧,黑暗中的人。她在心里默默叨念。不管你是谁我都不想知道了。我会帮你永远保守这个秘密。请你不要伤害我。 脚步声越来越轻。那个人正在走远。 米兰用手撑着屁股下面的木板,活动一下已经酸麻的双脚。 突然,她攥到了一只柔软的手。 那只手连着一只胳膊,胳膊后面连着更大的躯体,就坐在米兰身旁,跟她一起躲藏在衣橱里。 在这个黑暗局促的小空间里,竟然无声无息的坐着一个同伴。她一直都没有觉察。 米兰发出尖锐的叫声。 她从衣橱里跌了出去,她被吓得失去神智,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黑暗里乱撞,所有有门的地方她都往里钻。她已经忘记了还有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人。也许他还没走。 卧室门。厨房门。厕所门。大门。 声控灯听见米兰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敏锐闪亮。 米兰跑进了最近的防火通道。就在她一只脚踏上楼梯台阶时,她看见楼上的缓步台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像雕像一样伫立不动。 带着面具的脸正对着米兰。 米兰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她一边尖叫,一边仓皇逃跑。 鞋底急促的敲打在台阶上。 之字形楼梯转得头晕目眩。 在她逃离安全出口之前,每一秒,每一帧,每一刹那,背后都可能伸出一只手,死死钳住她的脖子。 这次因为好奇的探险已经给予超过她想象的刺激。 她现在只想逃命。 在即将跑到安全出口时,她摔了一跤,她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擦伤。她爬起来,继续跑,直到看见小区里的路灯,看见过路的行人向她投来探寻的目光。她瘫倒在地,一面喘息,一面大哭起来。 22:24回到家里时,爸爸和宋雅丽还没回来。 房间里的灯开着,保持着她离开时的状态。 这个家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带给她如此强烈的安全感。 她的眼睛又开始潮湿,想起了已经过世的母亲。 电脑上的qq聊天框还开着。 马戏团小丑不停在问:“罗莎莉娅,你干什么去了?”“拉屎也用不着这么长时间吧?” 米兰在对话框里打上一行字。“我去哪里了你不知道?” “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道?” 米兰冷笑。关了对话框。 她站在窗前,重新审视对面楼那扇漆黑的窗户。 她对那团谜有了新的理解。 那是通过死里逃生的亲身经历得到的理解。 没有人会在意那扇常年关灯的窗子。这座城市里像这样被人遗忘的空房子跟露宿街头的乞丐一样多。 只有她知道真相。 她知道那扇窗子后面隐藏的邪恶。 她忽然想起那个开车送她回家的男警官给她留下了一个手机号。她拿起手机,陷入了思索…… *************** 第十二章 空屋 8 *************** 9月9日,星期五。2:41窗外夜浓如墨。一天的开始也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米兰躺在床上,做着各种各样离奇荒诞的梦,迷迷糊糊的听见客厅里电话铃在响。 她等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电话铃一直在响。 她从床上跳下,跑出房门,看见爸爸已经抄起了电话。宋雅丽站在他身旁。她面无表情的瞥了米兰一眼,转回脸去。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米兰全然不知。她揉着惺忪的眼睛,神智朦胧,梦里的情景与眼前的情景真真假假糅合在了一起。 米伟军拿着听筒问哪一位,不知道对方说了一句什么,他的声音忽然急促。“你知道我儿子的下落?!” “……” 他的脸色很快变得苍白,脑门也冒出汗珠。“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 “求求你不要伤害他,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 “你伤害他,公安局也会抓你。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你看怎么样?肯定让你觉得满意……” “……” “你放心。只要你不伤害我儿子,我不会报警。” “……” “你要什么尽管讲。我现在就准备。“ “……” “什么?!” 米伟军露出惊讶的神情。 “……” “我听清楚了,可是……” 他似乎还想追问,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会这样?”米伟军喃喃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们儿子到底怎么样?”宋雅丽焦急的问。 “儿子还安然无恙。”米伟军说。 “怎样才能把儿子要回来呢?”宋雅丽问。 “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很纳闷,他为什么要提那样的条件。”米伟军捂着脑门,一脸茫然的坐在沙发上。 宋雅丽用力推他。“到底是什么条件,你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他要……” “要钱?!那就给他,要多少?” “他不要咱们花的钱,”米伟军愁眉苦脸。“他要冥币。” “什么?”宋雅丽的脸霎时间惨白。 过了好半天,她才哆嗦着嘴唇说:“难道,难道他要对我们儿子……” “我不知道。”米伟军脸色惨白。 宋雅丽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别哭了!!!”米伟军心烦意乱的大吼一声。 宋雅丽吓了一哆嗦,变成了抽噎。 第十二章 空屋 9 米伟军说:“他亲口对我说,嘉豪现在还安好。如果他真要对我们儿子不利,又何必给我们打电话?” “那他好好的钱不要,为什么要冥币?” 米伟军回答不上来。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对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看他们都沉默了,米兰插嘴道:“爸,那人有没有告诉把那些冥币送到什么地方呢?” 米伟军抬头看了看她,说:“他是告诉过我一个地址。” “那他说的就是真的。”米兰说。“要是他存心耍你,他就不会告诉你见面地址了。” 米伟军想了想,面露喜色。“兰兰说的有道理。只要我们把他要的东西给他送去,儿子就有救了。” 宋雅丽也破涕为笑。“老公,那想想具体该怎么办才好。” 米伟军向米兰摆摆手。“兰兰到这儿来坐,我们一家人商量一下,怎样救你弟弟。” 一家人。 这个词让米兰既感到温暖又感到难过。爸爸看着自己,脸上露出笑容,上一次对自己笑是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清了。 “要冥币,不要人民币,”宋雅丽皱着眉。“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他脑子当然有问题。”米伟军说。“如果他是正常人,又怎么会做出那些变态的事情。” “快别说这个。”宋雅丽一想到绑架自己儿子的罪犯之前犯下的罪行,心里就突突一阵乱跳。 “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米伟军说。“也许在他眼里冥币比人民币好也说不定。” “那得给他拿多少冥币才行啊?”宋雅丽问。 冥币面值可是上亿万的,拿多少是多,多少是少呢? 米伟军又回答不上来了。他求助似的望着女儿。 米兰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强忍住笑,说:“还是给人民币吧。” “可是,他要……” “他现在不还没死吗?那你总得给他在阳间能用的钱才行吧?” “那得给多少?” 米兰耸耸肩。“他既然没说明,那意思也就是说你给多少都行,你觉得自己的儿子值多少钱就给多少。” 米伟军喷着鼻子。“那个混蛋是想要榨干我吗?” 宋雅丽说:“他知道我们家的底细,会不会是熟人干的?” “熟人?”米伟军抬头看着虚空,一张张熟悉的,不太熟悉的脸谱飞快的从眼前掠过,敌人,还是朋友…… 米兰想的不是这个问题。她说:“你们觉得要不要报警?” “报警?”宋雅丽叫起来。“万一让歹徒知道,嘉豪的命……” 她瞪着米兰,眼睛里闪烁敌意。 米兰知道她想说什么——“你不就是希望我儿子死吗?” 米兰不想多解释,低下头摆弄起自己的衣角。 客厅里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米伟军一拍大腿,下定决心。 “报警。” “报警?!” “既拿钱也报警。双管齐下。只要能够把儿子找回来。那些钱都打了水漂也值得。”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1 第十三章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9月8日,星期四,8:12。 公安局刑警队。 陆小棠,罗炎麟,曹青,范晓鹏,肖建章,武彪。 陆小棠说:“现在案情正在朝着我们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但对于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罗炎麟。 案情出现的变数也让盛气凌人的犯罪心理专家罗炎麟始料未及。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好像没有觉察到陆小棠挑衅似的眼神。 陆小棠继续说:“首先,被绑架的孩子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其次,罪犯的动机开始显露。这样我们就能够对他制定有针对性的抓捕方案。尽管罪犯手段残忍,然而,根据他的犯罪对象以及外表特征,一旦我们能够确实锁定他,抓捕过程难度不会很大。” “关键他手里有孩子。”范晓鹏说。“万一他发现被警察包围,会不会对孩子下毒手?” “凭我的经验不会。”陆小棠肯定的说。“他不属于那类孤注一掷的屠杀型的罪犯,这种人作案的首要原则是逃避惩罚,他求生的欲望很强。所以,他更多的心思在于怎样使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所以他的作案手段会十分狡猾,然而,一旦我们能够识破他的伎俩,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瞬间崩溃。也就是说,我们绝对要小心谨慎,比罪犯还要小心才行。这个家伙,像狐狸一样狡猾,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逃之夭夭。” 接下来陆小棠把一张市区地图挂在白板上,米伟军夫妇交纳赎金的地点被用红笔醒目的圈上。陆小棠对那一区域的建筑,街道一一作了详细的说明。 她对刑警队长武彪说:“武队。我手里这些人手明显不够。希望你多给我调派一些队员协助专案组。” 武彪不冷不热的说:“现在队里的人手一直都很紧张,同志们基本都抽不开身。不过,为了支持你的工作,我会尽量想办法。” 他不过是故意拿拿官腔而已。一把手局长之前已经发过话,不惜一切警力,一切代价,也要尽快把这名残害儿童的罪犯绳之以法。 陆小棠开会的同时,慕容雨川,高冰,濑户美奈子正在通过公安局技术科的网络,寻找米兰在罪犯t恤上看到的那两个拼音字母“yg”的来源。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2 他们认为,这两个字母应该是某个机构名字的拼音打头字母简写。到底是什么机构,范围就广了,可能是学校,可能是公司,可能是医院,可能是工厂,甚至是社会团体等等。 高冰打开google搜索引擎,输入“yg”,竟然跳出上万个搜索结果。 “范围先设定在中国国内。”慕容雨川说。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选项,打开了十几个网页,一一关闭,再打开十几个网页,再一一关闭。上百个网站看过之后,头已经越来越大。眼睛花了,手指也笨了,高冰一不小心还点开了一个带病毒的黄色视频网站。两个女孩脸色刷一下红了,眼睛瞪得跟核桃一般大。 慕容雨川咳嗽两声。“先把正经事干完再看也不迟。” 高冰慌忙把网页关掉。 慕容雨川说:“这么找不是办法,我们还得把范围再缩小。你们记不记得,罗炎麟给罪犯画像时,总结出来的那几点?” “等一下。”美奈子说。 她从随身小挎包里拿出一个日记本,郑重其事的翻开。尸检鉴定和罪犯心理画像分析工工整整的抄录在上面。 “日本人真是厉害。”慕容雨川感慨。 “但不知道雨川君说的是那几点啊?”美奈子捋着额前的刘海问。 “疑点那一栏写着什么?” 美奈子念起来。“疑点——心智偏低对应组织力犯罪。可能有前科或者心理疾病治疗史……” “我明白了,雨川君是说……”美奈子兴奋的抬起头。 慕容雨川点头。“对,就是这样。我们可以根据罗炎麟归纳的罪犯形象合成,假设他的确有过犯罪前科以及接受过心理疾病治疗。我们可以先从这两方面入手。而且,我们还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监狱或者少管所之类的法律部门不可能给服刑人员发放时尚的t恤,因此,我们可以确信那套t恤应该是罪犯早年在某些心理治疗机构住院治疗时得到的,这更加符合逻辑。” “行为矫正中心。”美奈子脱口而出。 慕容雨川和高冰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美奈子身上。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3 美奈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捋着头发。“在日本有很多这样的心理治疗机构啊。主要针对的患者是那些行为极端的问题少年。因为他们的行为甚至已经接近犯罪边缘,但是因为未成年或者罪行较轻,他们不会被送进少管所,转而被送进行为矫正机构,生活学习一段时间之后,逐渐改掉恶习,这样也何以降低他们长大之后的犯罪可能。” “行为矫正中心,”慕容雨川挠挠头。“很有逻辑。高冰你能不能跟省公安厅的资源调度组联网,把全国的行为矫正中心都找出来。” “差不多。我试试看。” 一个小时之后,慕容雨川兴冲冲来到刑警队会议室。陆小棠正在分派工作。 “yg的出处找到了。” “这么快,是什么?”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说:“‘阳光青少年行为矫正治疗中心’。其中‘阳光’两个字的打头拼音简写就是yg。矫正中心在河南省。那个小姑娘看到yg字母下面还有一行汉字,估计是矫正中心的全称。我给矫正中心打电话询问得知,他们的确给在矫正中心接受治疗的人分发一些t恤,背心等印有标志的衣服。” “矫正中心具体在什么地方。” “河南省驻马店。” 陆小棠看看手表。“好吧,现在跟驻马店市警方联系一下。曹青,你在网上查一查有没有机票。” *************** 13:31。 河南省驻马店市新安乡。101国道。 慕容雨川透过挡风玻璃打量着外面的建筑。“这地方真像一个监狱。” 陆小棠心想,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父母愿意把孩子送到这种地方。仿照监狱样式建筑的高墙、铁丝网大概是为了防止那些顽劣的孩子逃走用的。她甚至想象,在里面接受行为矫治的少年会是什么模样,不会真像监狱里一样,有看守提着警棍日夜警戒吧。 两个人穿过水泥操场时,几个年纪十几岁的男孩子正在打篮球。其中两个冲着陆小棠吹口哨,声音又长又刺耳。 陆小棠的眼睛打量着操场尽头那座崭新漂亮的白色楼房。 那个令人发指的变态疑凶是不是真的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或者,依然在这里……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4 矫正中心的黄林涵主任在办公室接待了他们。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很斯文的男人,像一位高等学府的教授。 事实上他的确是教授。曾经在北京某知名大学当过八年的讲师。主讲“行为心理与行为矫正”。 “不知道二位找我有何贵干?”黄教授态度温和的询问。 陆小棠说明来意,然后把c市发生的案件扼要的讲述了一遍。 随着她的讲述,黄教授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等陆小棠讲完了,他说:“你们的意思是,在我的学校里有一个心里极度扭曲的变态杀人犯,跨省行凶是吗?” 尽管语气仍然温和,他的神情里已经流露出了厌恶。 “您可能有些误解我的意思,”陆小棠解释。“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罪犯的年龄至少超过二十岁,已经超过你们矫正中心的接收年龄。况且,并没有证据表明他是你们这里的人。但是因为罪犯t恤上的标志,我们猜测,他有可能曾经在这里接受过行为矫正。” “‘有可能?!’”黄教授说。“也就是说,你们c市警方根本没有任何确实的依据来说明这个人跟我们学校有任何的联系。但不知,你们有没有亲眼看见过疑凶身上穿的t恤衫?” “我们是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来分析的。”陆小棠说。 “也许目击者并没有看清楚,之后再以讹传讹,结果仅凭主观臆断便找到了这里,我实在不知道能够帮助你们什么?” “我并不是说疑犯就在这所学校。”陆小棠强调。 “然而我们必须考虑社会影响。一旦警方来这里调查的消息传扬出去,即便只是盲目举动,但会给我们中心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二位应该没有考虑过吧?” “我们会尽可能的把调查的范围缩小。”陆小棠说。“希望黄教授能够配合我们。” 陆小棠的目光平视着黄花梨木办公桌后面的黄教授。 她平和的目光里带着力量。面对着自己年龄二倍还要加上十岁的老人,她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与老练。 意思明显,如果你不配合我们,我们就这样耗下去。 黄林涵犹豫了一阵,然后说。“你们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陆小棠说:“我们的心理专家对这名疑犯进行过心理评估,认为疑犯有一些明显的性格特征——自闭,木讷,暴食,语言能力差,年龄与举止明显不符……” 黄林涵微笑着打断她。“在我们这里,你说的那些性格特征一点儿都不算明显。事实上,在患有心理障碍的人群中间,那些都是很典型的症状。我几乎一辈子都在跟这类人打交道。但不是说有这类心理问题的人就一定会犯罪,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5 “这我明白,教授,”陆小棠说。“但是,我们目前遇到的罪犯是一个特例。他是一个有心理障碍同时又心狠手辣的人。我们判断,他的异常行为早在数年前,也就是少年时期就会显露出来。而他的父母一旦发现自己的儿子表现出过于反常的举动,甚至达到令他们恐慌的地步,他们很有可能把他送到特殊的医疗机构进行医治。” 黄林涵没有说话。 她看着黄教授的眼睛,说:“假如那位目击者并没有看错,假如罪犯身穿的就是‘阳光行为矫正中心’的衣服,穿那身衣服的人很有可能数年前在这里接受过治疗。可能当时治疗效果让他的父母满意,就将孩子带走了。然而,几年之后,因为某种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他旧疾复发,而且变本加厉。” 黄教授掏出手帕擦擦额头。 “我们现在关心的,不是他为什么从一个心理障碍患者变成一个没有人性的罪犯。我们关心的是如何找到他。” “我能帮你们什么忙?”黄教授说。 “这个罪犯的手段既怪异又鲜明。他在少年时期很可能也表现出类似的暴力倾向。” “你想我从过去的档案里帮你们找到那些有类似暴力倾向的孩子?” 陆小棠点一下头。 黄林涵从座位上起身,拉开墙壁上一扇玻璃门,走进隔壁,过了一会儿,他捧出厚厚两摞档案袋,放到桌上。他坐下来,慢吞吞的打开其中一袋,从里面掏出一打儿材料,一页页翻起来。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交换眼神。慕容雨川撇撇嘴,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之后,黄教授仍在在不紧不慢的查找。 陆小棠说:“黄教授,你们这里的没有电脑存档吗?” “我从来不相信电脑和网络。”黄教授头也不抬的说。“那上面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纸张书籍可以保存上百年。而网络上的资料,只要一瞬间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手里这些资料都是极具科研价值的财富,我建立这所治疗中心的初衷可不单纯是为了盈利。我必须让我学有所用,对社会做一些贡献。” 陆小棠考虑着要不要进一步刺激他一下,想了一会儿,她说:“这名罪犯的行为手段相当特殊,即使是在心理障碍患者中间也应该显得很突出。”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6 “噢?”黄林涵表现出了兴趣。 “他的犯罪目标锁定在8到14岁的儿童身上。采取极度残忍的手段对待他所选择的对象……” 陆小棠发现黄教授在专注的听着。 “譬如说,他跟孩子做游戏,要是孩子输了的话,他就会掏出剪刀剪断他的手指。或者,他绑架某一个孩子,剥掉他的皮肤后,丢弃尸体……” 黄教授倒吸了一口冷气。平静的外表难掩惊愕。 陆小棠说:“黄教授,我相信如果你曾经和这个人接触过,一定会对他有印象的。” 黄教授摇了摇头。“我也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人。遗憾的是,我没有见过这种人。” 14:35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驾驶着从驻马店公安局借来的警车往机场方向赶。绑架米嘉豪的罪犯要求米伟军夫妇明天缴纳赎金,陆小棠必须在今天安排一切准备工作。 慕容雨川没精打采的把着手里的方向盘,来时的兴奋一扫而光。昨晚陪着陆小棠工作整宿的倦意一波连着一波袭来,吉普车让他开得摇头摆尾。陆小棠考虑着要不要帮助他清醒一下。 慕容雨川打着哈欠说:“难道红帽子人真的没有在那家矫正中心治疗过?” “不好讲,”陆小棠说。“那个黄教授有点让人捉摸不透。而且,我不相信米兰看走了眼,那女孩看上去蛮机灵的,也许……” 正在这时,他们忽然接到了美奈子打来的电话。 “雨川君,陆警官,告诉你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我们刚才通过资源调查组,查到省精神病院三年前曾经收治过一个怀疑精神分裂的患者。据说,他曾拿剪刀威胁一个男孩儿同他一起玩,幸亏孩子父母发现及时并报了警。因为他没有确实犯罪,所以被送到精神病院观察了一段时间,不久之后,他家人来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院方记录上提到,他当时正在河南省一家名为‘阳光行为矫正中心’接受心理康复治疗。” “靠。”慕容雨川用力一拍方向盘。“死老头子耍我们。” *************** 14:13阳光行为纠正治疗中心。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再次面对黄林涵,神情已跟刚才完全不同了。 黄林涵不解的看着他们。 陆小棠开门见山:“黄教授,就请你为我们好好讲讲关于马涛的历史。” “马涛?!” 黄林涵身子震动了一下,吃惊的看着陆小棠。几秒钟之后,他低下头,从办公桌里拿出的一份档案。 他带着几分自嘲似的讪笑。“我刚才故意留下这份材料没收起来,想不到你们真的回来要了。” 陆小棠接过档案,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一张彩色的二寸头像照,尽管只有又白又胖的一张脸,却不难想象脖子下面的形状。 稀疏的短发,平淡的五官,呆板的表情,拘谨的眼神。 这样一张脸无论谁都很难把他同一个心狠手辣的变态恶魔联系在一起。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7 陆小棠抑制着强烈的心跳。 黄林涵说:“这些是患者的隐私,我有义务保护它,除非是特殊情况。希望你们理解。” 陆小棠随意翻看了两页。抬头对黄林涵说:“这个人三年前还在这里,黄教授对他应该有一些印象吧。” 黄林涵的眼神里纠结着某些东西。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们对他的治疗不算很成功……” “哦?”陆小棠看着他。 “行为矫正属于行为心理学的实践领域,是根据美国心理学者弗雷德里克?斯金纳的‘操作条件反射’和俄国心理学家巴布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为基础,通过对人日常行为和习惯的阶段性改变,达到影响和矫正对象心理的目的。这种实践科学到目前为止都处于探索与发展阶段。有一些对象,通过专门制定的矫正疗法,能够产生巨大的转变。而有一些却收效甚微。例如,吸毒成瘾,自控力差,喜欢打架斗殴这类孩子,应用我们的治疗手段,在一到两年就可以改头换面。但是有一些,他们的毛病却显得根深蒂固……” “嗯。” “马涛就是其中之一。在我遇到的矫正人群里,他这种类型是十分罕见的。只要稍稍接触就能够感觉到他那种几乎与生俱来的变异心理。美国的犯罪心理专家戈德尔特认为有一类人具备天生的犯罪本质。他们的智力普遍低下,身体也带有某种缺陷,他们不具备正常人的心智水平,所以很难融入到社会中。他们不理解法则、道德的含义,不觉得伤害别人有什么不对。他们几乎是依靠着本能的生理冲动去做事,结果他们常常触犯犯罪,却不知道忏悔。想改变他们的行为和心理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小棠这时插话:“马涛在这里生活的两年时间里,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他在那个时候就对儿童表现出了特别的兴趣。” “怎么特别?伤害他们?” “不,”发现陆小棠眼神异样,黄林涵说。“他更喜欢跟儿童呆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玩耍。我们这里的孩子基本都在十五岁以上,他并没有很多机会和儿童接触。但是他特别喜欢儿童玩具,看动画片,几乎不与同龄人说话。一整天都喜欢呆在角落里摆弄那些玩具。” “即使在你们这里他也算一个另类吧。” “的确。同龄的孩子,甚至比他年龄小的孩子都会嘲笑他,捉弄他。” “那他有什么反应?咒骂?打架?”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8 “恰好相反,他只懂得默默忍受。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反抗一次,连争吵都没有。表现出十足的懦弱。这是心智低下的自闭症患者的典型表现。” 陆小棠有些难以置信。黄林涵讲述的这个人与她所期待罪犯似乎存在着很大的距离。 黄林涵接着说:“但是后来,教导员慢慢发现了他有一些可怕的特异行为。当他受到欺负,或者情绪波动时,就喜欢用剪子、小刀把那些玩具,特别是娃娃和动物的玩具,花很长时间绞碎。他可以用几个小时来剪碎一个玩具,嘴里还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懂他在叨咕什么。更可怕是,后来,他会想办法弄来各种小动物,用剪子……” 陆小棠脸色已经变了。 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用剪刀对付一只可怜的小动物,那动物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陆小棠看了慕容雨川一眼,想起他在尸检时说过,凶手相当耐心的完整的剥下被害者的皮肤…… 黄林涵自嘲的说:“我当时比你们现在还要震惊。因为这个孩子是我治疗的对象,而我能给出的建议就是,让他家长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管他,或者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当然这种话是不能够跟孩子家长说的,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更多的办法是派专人看着他。尽管他在我这里一贯表现的很老实,但是我知道,那不过是一种假象,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你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爆炸的准确时间。” “直到后来,他涉嫌伤害一个小孩?” “是。四年前他的家庭出了变故,据说是他母亲在与父亲口角时,失手杀死了他父亲。在开庭前,他的小姨和姨夫带他去看守所探望他被羁押的母亲。他却趁机溜走,跑到街上玩,然后就发生了伤人未遂。后来,他姨夫来这里办理了退学,并送他去了精神病院,在那之后我就不清楚了。” “那么他现在是跟他的小姨生活在一起?”陆小棠问。 黄林涵摊开双手。“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那好吧,谢谢你的合作,”陆小棠晃了晃手里马涛的档案。“这个我可以借用一下吗?” 黄林涵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但也没有拒绝。 17:37飞机刚刚在c市云安机场降落,陆小棠就接到武彪打来的电话。武彪告诉陆小棠,罪犯半个小时之前给被绑架儿童的父母打了电话,给出了交款地点和时间,要求只能让米兰一个人去交赎金。 “那个混蛋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傻。”陆小棠说。 她立刻通知总部,把罪犯的名性输入网络查找。 19:11专案组队员根据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到西区一座居民楼。二楼左侧一套二室一厅的公寓,户主正是马涛本人。可是,居所里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黯淡的家具,似乎已经很久无人居住。周围邻居反映,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见过这个人了。 21:24马戏团小丑飞快的在键盘上打字。“罗莎莉娅,你在吗?” ***************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9 *************** 9月9日,星期六,9:15米兰背着大书包坐125路公交车,在东塔站下车,转成05路一直坐到城东棚户区。下了车,她懵懵懂懂的走进了星罗棋布,各式各样的简易房居民区中。陆小棠率领二十人便衣,撒开一张网,在远处跟随。 米兰在七扭八拐的街道上,不停的兜着圈子。一路走一路打听。一个半小时之后,走到脚酸的她终于看到了挂着“辉星棉纺厂”木牌子的大门。从左手边的小巷进去,贴着围墙走,一直绕到棉纺厂后面,看见了一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堆。 大头苍蝇肆无忌惮的在空中盘旋,像一颗颗飞舞的子弹。相比琳琅满目巨大的垃圾堆,垃圾箱小得可怜。 看见垃圾箱,米兰的眼睛顿时发亮。她摘下的沉甸甸的书包,里面有一百万人民币。 她走到垃圾箱边,把装满巨款的书包扔了进去。这是罪犯的要求。 “只要把钱丢进垃圾箱里就好”。对方在电话里就这样说。 这个人脑子的确不正常。 米兰掩住鼻子四周环顾,除了看见一个骑着板车,腰弯得像一张弓的老头儿从远处经过,没有看见任何行人。 她也没有看见陆小棠和那些便衣警察。难道他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伏好了? 陆小棠通过耳机,与二十个便衣时刻保持联系。 “015已经到位,目前没有发现可疑目标。报告完毕。” “024没有发现可疑目标。报告完毕。” “103看见一名男子正在接近警戒区域。正向着031方向走去,报告完毕。” 罪犯要求米兰11:00之前把赎金送到指定地点。陆小棠一直盯着手表,已经11:30了。 罪犯怎么还不出现? 以防打草惊蛇,他们的“网”撒的相当大。与米兰之间的距离从来没有小于三十米以内。那个家伙没理由觉察。还是因为他太谨慎,太有耐心了…… 12:21垃圾箱仍然在那里。 没有人靠近过那里。 只有苍蝇在那里嗡嗡嗡嗡嗡嗡嗡—— 陆小棠本能的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 她派一个便衣到垃圾箱去查看。那个便衣捏着鼻子,装作扔垃圾的路人,经过了垃圾箱,他借着往里面扔废纸时,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惊呼道:“不好了,陆组长,钱不见了。” 装钱的书包不见了。垃圾箱保持缄默。苍蝇在快乐的飞。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10 “把垃圾箱挪开。”陆小棠冷冷的说。 便衣们不知所以的看着她,不情愿的走近垃圾箱。 垃圾箱被推开之后,地面上露出一个破木板。陆小棠把木板踢看。露出了一个圆圆的下水道井口。 陆小棠像当头挨了一记闷棍。 她用尽可能镇静的语气说:“立刻去查看附近有没有下水井……” 周围三百米内有四个下水道井口。检查发现,位于西面铁路边的一个位置隐蔽的井盖被掀开,井里发现一套防水服和过滤面罩。 后来经过刑侦人员现场查验,确定垃圾箱曾被挪动了位置。他们推断,罪犯事前拆除了垃圾箱旁边的下水道井盖,把垃圾箱推到上面掩盖。等到米兰把赎金放进垃圾箱里,他通过在垃圾箱底部凿出的洞,把赎金取走,通过肮脏的地下管道爬行将近二百米,从铁路旁边的另外一个井口逃离。 这个情节如果出现在好莱坞电影里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现实中竟然有人也会这么干。这个异想天开的手段把探员们着实戏耍了一番。 在下水道里爬行二百米是一种什么概念? 在污秽不堪的垃圾箱里拿走一百万是一种什么概念? 这家伙数钱时会不会闻到一股恶臭? 现在已经没人关心这些问题了。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被绑架的孩子仍然没有出现。 陆小棠先是挨了正副局长一顿很批,然后武彪火上浇油又批她一顿。看见她一脸的颓唐落寞,全然没有了平素凌厉的气势,慕容雨川忽然在心中生出一种怜惜。 女孩柔弱方能衬托男人的气概,否则长得再漂亮也是白搭。 慕容雨川安慰她说:“没关系,小螳螂,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从小就聪明,偶尔笨一回也算不了什么。” 陆小棠抬起眼睛瞪他。 慕容雨川警觉的后退。 陆小棠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开始散乱。她一头倒在沙发上,含含糊糊的说:“我困得不行。快要死掉了。谁找我你帮我应付一下啊……” 慕容雨川刚想说什么,陆小棠已经靠在沙发上人事不省了。 他显得无聊,拉开陆小棠办公桌下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袋零食,坐在她身旁,一边咯嘣咯嘣的嚼着,一边看着她的睡相。他忍不住伸出油乎乎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掐了掐,她睡得很沉,没醒,当然也不能打他。 ***************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11 *************** 20:34白金小区,5栋2单元,601公寓。 米伟军和宋雅丽一整天都没出门。他们愁眉苦脸的坐在沙发上,盼望着公安局或者绑匪打来电话。 他们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没有打扮,没有盛气凌人。 米兰开始有些同情他们了。 她放学一回家就很见机的溜进自己的房间里不再出门。她买的蛋糕和饮料放在书包里,所以不用担心晚上没东西吃。 房间外没有任何声音。 好像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戴上耳机,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会儿韩国言情剧。俊男靓女,罗曼蒂克,童话般的爱情。她忽然觉得里面的人和故事都很假。假得不能再假。 明明知道是假的,人们还是喜欢。 明明连自己都是假的,却还要在虚假的故事里寻找真实。 都是一群可怜的蠢货。 米兰冷笑。笑所有浮现在她脑海中的脸孔,笑她自己。 qq图标一直在地址栏里闪烁。 她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她现在很怕看见那个名字上线,似乎那个名字背后掩饰着某种未知而诡诈的含义。 曾经那是她最信赖的朋友。 一个生活在虚拟世界里的唯一的朋友。 现在,这个唯一的朋友,有意无意的向她显露出另外一张脸。 她该不该相信? 现实往往是这样,你越不喜欢,反而会不由自主的靠近。 飞蛾扑火,人其实也一样。 米兰心神不宁。着了魔一样,又一次颤抖着手指,点开了和马戏团小丑的对话框。 马戏团小丑依然像往常那样碎嘴,废话连篇,十足一个异想天开的小孩子。 永远不要相信网络。不知道这句话最早是谁说的。 当然也不要相信你的眼睛,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你看到的。 周星驰说,这个东西它看起来是一个大哥大,其实它是一个刮胡刀。它看起来是一个刮胡刀,其实它是一个吹风筒。它是一只鞋,其实它也是一个吹风筒。 你所看见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 是人? 是怪物? 是爱你的? 是恨你的? 是想杀你的? 是你想杀的? 米兰冷淡的和马戏团小丑聊谈,面对着同样一个人,她很奇怪自己曾经的热情跑到哪里去了? 她抬头望着窗外那栋楼,那扇窗,依然漆黑。 漆黑中一双手奇快如飞的打字…… 米兰聊着聊着,突然写上一句话。“我弟弟还没有找到。” 她深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好像能透过屏幕看见对方的表情。 收费解释和充值方法 感谢各位读者朋友对《解剖师》系列小说的支持,你们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其实您也可以通过每千字3分钱来阅读。 一定会有朋友抱怨我。在下只能表示歉意。作个揖吧。 这一系列书是按照出版模式打造的。统统设为免费。也就没有出版社敢要了,譬如第一部《切割》。希望各位理解。 但我声明,绝对不会用这个来坑读者的那点儿钱!!!! 每一部书二十多万字,故事独立。我只会把其中后9万字左右设为vip。也就是2块多。不到3块。 每一部书大半免费。这样读者朋友可以通过充分阅读来了解整个故事结构和剧情,再决定要不要付费。 每一部结尾只有不到九万字收费,还是悬念解疑、情节高潮。我就不可能滥充字数。 每一部之间只有主人公的经历有些许关联。但是悬疑剧情却是独立的。随便选一本都可以观看,不影响阅读效果。给朋友们更大的自主选择权。 我必须做到物超所值!最终成为出色的系列实体书! 希望各位朋友继续支持。 充值的方式很简单,进入您的读书个人中心,左侧栏中有“快速充值”通道,按步骤进行。可以通过网银、网易宝、支付宝、手机充值卡多种方式充值。(我个人用的网易宝。可以。其它的应该一样) 重要说明: 充值过程中请牢记您的订单号。 有的读者充值之后还是看不了书,现在看来应该是钱在网易宝中,需要从网易宝里转到读书币中。如果出现上述情况,请到论坛vip读者区发帖并写上订单号,客服会及时解决。或者去“网易帮助中心”在线提问。 如果您是直接从网易宝里充值,请确认是否用网易宝中的金额购买了相应的读书币,然后查看“我的账户”中的余额记录。 *************** 最后补充一点:我的作品风格更适合喜欢思索和品味内涵的读者,我不会写那些为了出人意料而出人意料的幼稚文。变化莫测的情节,合理的逻辑,深刻的人性思考。是我的方向。 第二部超过22万字。发了不到11万。还能发差不多将近一星期的免费章节。 读者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无论qq还是留言,我都会看。尽量满足。 第十三章 嫌疑人·一百万·垃圾箱 12 “还没找到……”对方这样写。 不知是疑问,还是肯定。 米兰接着写。“你说我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你自己最清楚。”对方说。 “我?!” “他失踪是因为你。” “那如果我想要他出现呢?” “那他就出现。” 米兰吃了一惊。她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能够掌握别人的命运。 “你想见他?” “我……” “如果想就来吧。” “去哪里?” “你前天来过的地方。” 第十四章 血人 1 第十四章血人21:39关掉了qq,米兰把剩下半集言情剧无聊的看完。 她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推开门走出房间,看也不看米伟军和宋雅丽,径直从他们身旁走过。 “你去哪里?”米伟军问。 米兰没回答。她带着一种决绝的神情。 乘电梯下楼……走出楼门……穿过步行街……走进楼门……乘电梯上楼……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头脑中纠缠,心情却又异样平静。 她又一次站在那扇门前。明明害怕的浑身发抖,却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 那个人就在里面吗? 是马戏团小丑? 还是红帽子? 门依然和上次一样。 没锁。 慢慢推开。 里面仍然一团黑暗。 她站在门口踌躇,竖起耳朵聆听,做好随时逃跑的姿态。 没有声音。 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静止的空气轻微颤动。一丝细微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 她吃了一惊。带着千百种猜想,终于还是迈进了黑暗。 声音从卧室里传来,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发出哀鸣。 她忽然想起那个和她一起躲藏在衣橱里的同伴,他∕她∕它现在还躲在衣橱里吗? 好在声音是从另外一间卧室传出的。这让她多少感觉到些许安慰。 她站在门口迟疑。 这间屋子跟外面一样黑,窗户上遮挡着厚厚的窗帘。极微弱的光亮穿过窗帘的缝隙,让她或多或少能够分辨出屋里大致的轮廓。 有写字台的轮廓,也有电脑的轮廓。 就是这里? 那个给她带来无数疑团的人就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上网跟她聊天吗? 他属于黑夜,却把自己描绘成白天。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现在又在哪里? 地上忽然发出了“呜呜”声。 米兰吓得倒退几步,脚跟磕到了沙发。她仔细聆听,发现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就是她在门口听到的。听那声音似乎并没有恶意,反而带着深深的恐惧。 米兰仗着胆子,走进卧室。她低头发现地面上有个模糊的轮廓。 那个东西像一截木头,或者一只小狗,或者一个小孩…… 他∕她∕它不能动,只能趴在那里哀鸣。 是受伤了,还是被绑住了? “嘉豪?!”米兰试探着问。 那个东西仍然在有气无力的呻吟着。 米兰试探着弯下腰,伸手想摸摸。 一双手突然从背后把她抱住。 她差点儿惊叫出来,嘴巴却被一只厚厚的手掌捂住。挣扎完全是徒劳的。那双手可以轻而易举的拧断她的脖子。 “你如果不喊我就松开手。”一个污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米兰只好点头。 捂在嘴巴上的手慢慢松开。她趁机大口喘息。那两只手像抓着几根小树枝似的抓着她,似乎害怕她会逃掉。 米兰辨认不出身后的人是不是红帽子。她试探着问:“我们还要玩石头剪子布吗?” “我们今天玩点儿别的。可以让你开心的。” “让我开心?” “对。我喜欢看你开心。你难过我就会不开心。” 红帽子?马戏团小丑? 这就是马戏团小丑本来的声音吗?他好像带着口罩,声音闷声闷气的。 “你要怎么让我开心?”米兰试探着问。 “想要开心,就要去除一切使你不开心的啊。” “使我不开心的?” “难道你每天生活的都很开心吗?那些人骂你,打你,作践你,对你呼来喝去,把你当成一只可以随便蹂躏的可怜的小狗……” “你怎么知道……”米兰失声惊呼。 “我什么都知道。” “你是小丑?” 第十四章 血人 2 “你叫我什么都可以。我只想问你,我说的对不对呢?你是不是每天都这样艰难的度过?你日复一日的默默忍受着痛苦?你看不到幸福,看不到未来……” 米兰不由自主落下了眼泪。。 “你难道就这样甘愿自己的命运吗?永远沉默,直到死去?” “我……” “听到许惜楠被杀的消息,你是怎么想的?” “我……” “你会对我说你很伤心吗?” “刚好相反,”米兰忽然笑了一下。“我很开心。真的。” “我相信。” “再也不用面对那张可恶的脸,我可以在学校里自由自在的走,随便跟什么人说话,再也不用担心有谁躲在暗中阴谋伤害我,我觉得连空气都仿佛变轻了。” “看吧,无意中,你的命运已经开始改变了,你不喜欢这种开始吗?” “我喜欢。” “那么为什么不进行下去呢?” “进行下去,我要进行下去。” “我来帮你。” “你一定要帮我,小丑,你是真正能理解我的朋友。” 黑暗中一个东西递到米兰的手上。 米兰摸着,指尖忽然刺痛了一下。是一把刀。 “来,抓住它。它也是你可以信赖的朋友。它比起你相识的那些朋友都可信。无论你做什么,它都可以遵从你的意愿。” “无论做什么?” “对。无论什么。来,握住它,感觉到它的坚实了吗?” “嗯。” “那就是它的对你的忠诚。紧紧握住它。当你面对敌人时,它就会帮助你摧毁那些敌人。” “我的敌人……” “那些让你不幸的人都是你的敌人!” “我要摧毁所有的敌人。” “在你脚下就是一个敌人。” “他是?” “对。你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米兰忽然抖了一下。 “他是谁?我弟弟吗?” “他是谁有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因为他你才会如此不幸。” “是你让我不幸的。”米兰对地上的东西说。 小东西连身体都不能扭动,只能发出无助的哀鸣。 “是你让我不幸的。” 泪水流在手上,沿着冰冷的刀尖一颗颗滑落。 “是你让我不幸的。” 姐姐—— “是你让我不幸的。” 姐姐—— “是你让我不幸的。” 姐姐—— “是你让我不幸的。” 姐姐—— “是你让我不幸的。” “来吧,我们一起去掉你的不幸。” “不,不能。”米兰忽然开始挣扎。“我不能。” “你甘愿承受你的厄运吗?” “我不想。” “那就改变。” “可是,我不能……” “不能什么?” “不能。” “改变命运。” “我要改变。” “动手!” “不行啊。” “你退缩了。” “不。” “我们一起来。” “我做不到。” “你是胆小鬼。” “我不是。” “动手!” “我……” “别犹豫。” “动手?!” “快!!” “我……” “看,看到血了吗?” “血。” “很简单吧,继续……” “不能。不能伤害他。” 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在黑暗中纠缠,扭曲,挣扎。透明的是泪水,红色的是血。 黑暗在旋转。 头朝下脚朝上。 眼睛里飞舞着光怪陆离五颜六色乱七八糟世界的碎片—— 耳朵里轰鸣着诅咒叫骂甜言蜜语车轮隆隆生活的噪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哭,是在做梦,还是清醒……所有一切,一切的一切,迅速的抛弃她,远离她…… 最后,陷入深渊,深深陷入…… *************** 第十四章 血人 3 *************** 一阵嘈杂的说话声把她吵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几个陌生的面孔正在打量她。她一惊,坐了起来,发现这里是一楼的安全通道。 “孩子你觉得怎么样?”一个身材较胖的中年妇女问。 其它人也都露出关切的表情。 “我怎么在这里?”米兰惊奇的问。 “你不要乱动,孩子。你流了很多血。”一个老头把她扶靠在墙脚。 米兰低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她的手臂上,衣服上,腿上,鞋子上,都是鲜血。让人看了头晕目眩。 “我们已经打了120电话。”热心肠的胖妇女说。“救护车马上就到。” 米兰想站起来,却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胖妇女说:“你能醒过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早上送我家孩子上学,路过消防通道门口,无意中往里面瞥了一眼,可把我吓了一大跳,你血淋淋的躺在地上,我还以为……” 阳光从通道门透进,刺的米兰有些睁不开眼,她闭上眼睛,一阵阵头痛,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还活着。 *************** 9月10日,星期六,晴转多云,9:44医大附属医院。急救室。 濑户美奈子慌慌张张的跑来。看见慕容雨川和陆小棠正坐在门外。 “雨川君,米兰怎么样了?” 慕容雨川说:“刚刚送进去。还要再等等看。” “她不会……”美奈子捂住自己的嘴,后半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看她意识还很清晰。抢救也及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慕容雨川说。 美奈子多多少少感到些许安慰。 正在这时,急救室的玻璃门被推开,主治医生走出。 这么快? 流了那么多血,即便输血也不是一时三刻能输完的。 难道有什么不测? 陆小棠,慕容雨川和美奈子三人脸色都变了。 “你们不要紧张。”主治医生说。“她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什么意思?”陆小棠说。 “女孩只是手上有一条很浅的划伤。其它部位没有任何伤害。她昏倒可能是过度紧张,或者疲劳导致的。” “那她身上那些血……” “这我们也很奇怪,但可以肯定那不是她流的血。” 陆小棠三个人刚刚缓和下来的神经忽然又紧张了。 *************** 10:12医大附属医院,201病房。 米兰躺在病床上,看着美奈子,脸上漾出浅浅的笑容。 陆小棠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说:“米兰,你能不能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米兰把目光移到了陆小棠脸上,略显紧张,她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记不住了。我睁开眼睛时,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躺在防火通道的水泥地上,好多人都在看我……” 充值方法详细说明!!! 上次说的太笼统。有的朋友问。 详细解释一下。具体步骤。很简单。 1、注册网易通行证账号。这个不用解释了。 2、进入网易读书个人中心。左侧下面写着“快速充值”。 点击进入—— 1、网银充值:网银充值无手续费,但需要预先开通网上银行的户头。充值比例:1元人民币=1读书币,不会产生任何额外费用。 2、网易宝充值:您需要拥有网易宝账号,支持网易宝余额和工行、招行等多家网上银行。充值比例:1元人民币=1读书币,不会产生额外的费用。(我个人充的是这个。好用。其它应该也一样看个人需要。) 3、支付宝充值:您需要拥有支付宝账号,支持支付宝余额和工行、招行等多家网上银行。充值比例:1元人民币=1读书币,不会产生额外的费用。 4、手机充值卡充值:通过中国移动、中国联通的手机充值卡为您的账户充值读书币。充值比例:1元人民币=1读书币,会收取5%手续费。 充值过程中请牢记您的订单号。如有问题,请到论坛vip读者区发帖并写上订单号,客服会及时解决。或者去“网易帮助中心”在线提问。 如果您是直接从网易宝里充值,请确认是否用网易宝中的金额购买了相应的读书币,然后查看“我的账户”中的余额记录。 *************** 还是由衷感谢朋友们捧场。绝对不会让诸位失望。 第十四章 血人 4 慕容雨川触触陆小棠的腰,陆小棠回头,慕容雨川伏在她耳边说:“你跟小孩子说话怎么也像审问犯人似的。把人家都吓忘了。你就不能学学美奈子,温柔一点儿不行吗,别总是张牙舞爪的。” 陆小棠看了一眼坐在床边情容柔婉的美奈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在慕容雨川脑袋上拍一巴掌。“用得着你来教我?” “兰兰,昨天早上不是姐姐陪你一起去交的赎金吗?”陆小棠毕竟还是接受了慕容雨川的建议。 米兰点下头。 “之后呢?” “我去学校了。” “放学你就回家了?” “嗯。” “你父母呢?” “他们一直都在家。” “回到家以后呢。” “我……”米兰慢慢回忆着。“……躲在自己屋里上网。” “然后呢?”陆小棠逐步引导。 “我……我离开房间了。”米兰的眼神有些飘忽。 “离开房间去了哪里?” “走出了大门。” “你父母呢?跟你一起出门的?” “没有,我自己一个人。” “然后……” “然后,我走进了我家对面的3号楼。我坐电梯到了4楼。那里有一家住户常年不开灯。大门也不上锁。我就……” 米兰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眼中充满了恐惧。 病房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米兰挣扎着想从床上跳下来。陆小棠用力把她按住。 女孩歇斯底里的喊叫。“救救我弟弟,快去救救我弟弟——” *************** 10:49白金小区,3栋,2单元。 电梯上升。 楼下的安全通道和电梯门都已经被专案组队员封锁。 电梯门一开,陆小棠和曹青就冲进楼道。 慕容雨川跟在后面,手里居然也拿着一把枪以防万一。他对枪械的了解停留在《全职杀手》和《sniper》上。 402室门前。 正如女孩所说,外门没锁。 陆小棠向曹青做了一个手势。曹青点头。 陆小棠一拉门,风一样跃进房间。曹青紧随其后。 客厅里只有一套环形组合沙发和一张玻璃圆桌。 金属的腥气充塞整个封闭的空间。 让人窒息。 地面上有斑斑点点的紫红色的痕迹。 陆小棠的目光沿着痕迹,慢慢移动,最后掠上卫生间的玻璃门。 一丝寒意爬进她的背脊。 大片殷红色的血渍从毛玻璃门里侧印出,还有一枚形状模糊的血手印。从门缝下面渗出了大量的血水,凝结在入口的地面上。 陆小棠举着枪慢慢向毛玻璃门靠近。 脚尖踩到血泊边缘时,她向后缩了缩,一咬牙,猛然拉开玻璃门。 随即她惊呼一声,向后倒退两步。 满眼都是红色。 触目惊心的红。 在浴缸里,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探出半个身子。 “人形”是对浴缸里的东西唯一能够的形容。 它尽管一动不动,却让人通过它的姿态产生错觉——它正在挣扎着从浴缸里爬出来。 它很疼。 它要寻找自己的皮肤重新包裹自己。 第十四章 血人 5 慕容雨川把手枪插在腰间,掏出乳胶手套套上,现在这种时候,他比陆小棠和曹青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有用得多。 他把鞋套绑在脚上,正想走进卫生间。忽然听见站在最后面的曹青惊叫一声。“组长,屋里有人。”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看见曹青站在一间卧室门前双眼发直。一同跑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房间的窗帘紧紧拉着,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昏暗异常。 墙脚摆放着一张电脑桌,一台电脑。 一个人背对门口坐在靠背转椅上,注视着电脑屏幕。 可是,电脑屏幕是关闭的。 他却聚精会神的看着,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有人闯进了他的房间。 这些人都带着枪。不是警察,就是强盗。 他哪一种人都不在乎。 难道隔壁卫生间里有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他也不在乎? 他是不是一个疯子? 他盯着空白的电脑屏幕看什么? 曹青慢慢走到那人背后。“喂。”他低声发出警告。 那人连动都没有动。 曹青伸手一扳椅背,椅子缓缓转过来,那人也跟着转过来,面对着曹青。 两个没有眼珠的眼洞直视曹青。两行红色的血线像眼泪挂在纸一样白的脸上。 毫无准备的曹青大叫一声,几乎瘫坐到地上。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也都打了一个寒战。 陆小棠举枪瞄准,只要椅子上那个人一动,她就开枪。 慕容雨川忽然拍拍她肩膀,说:“不用了,那不是活人。” 他走到那人面前,把手轻轻放在那张流着“血泪”的脸上。 陆小棠一阵战栗。 椅子上那个人没有反抗。他不像看上去那么邪恶。 慕容雨川“咦”了一声。 “什么了?”陆小棠问。 “也许,他和卫生间里那具尸体是同一个人……” “什么?”陆小棠没听明白。 “这是一张人皮。”慕容雨川说。 *************** 12:10慕容雨川和李涵对整个402公寓进行了仔细的勘验。他们在卫生间里提取了五枚脚印,在卧室和客厅里提取了十二枚脚印。发现了一些化学纤维和碎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利刃。虽然房间里到处血污,像一个人间地狱,但是楼道里却干干净净,看不到任何血脚印和血迹。电梯按钮、电梯间没有发现血迹。安全通道的楼梯、栏杆也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第十四章 血人 6 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罪犯离开作案现场时仔细清理过自己,脱下沾满血污的衣服,鞋子和手套,装进事前准备好的方便袋里才离开。我猜他应该从安全通道离开。但是他却把尸体留在了犯罪现场,也没有清理脚印,看上去是故意留给我们的。” 向我们挑战吗?陆小棠咬咬牙。 “发现米兰时,她昏迷在防火通道一楼。她跟这起案件又有什么关联呢?”陆小棠说。 慕容雨川说:“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晚间十点至十二点之间。米兰的父母说,她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离开的家。这段时间与凶手作案的时间吻合。” 陆小棠一惊。“你难道说她有作案嫌疑?” “当然不是。”慕容雨川说。“剥掉人皮。姑且不说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敢不敢,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做到。本案的凶手作案手法却是相当熟练,绝对是一个体力充沛的成年人。等我们调来小区的监控录像,就能更加准确的计算出凶手作案前后的具体时间段。我很想知道,他剥一张人皮,并且把人皮重新缝合需要多长时间。” “缝合?” “凶手在那张人皮里面蓄满了棉花,再按照原先人形的样子缝合起来。所以,我们咋看上去才错把人皮看成了人。” 一阵战栗爬过她的皮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凶手剥掉人皮的目的是为了做成人偶?” 慕容雨川忽然笑笑。“真有意思,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家伙。他既然给我们留下了这么有趣的线索,我一定会为你好好查查。” *************** 14:37医大实验楼。解剖间。 铝合金移动担架上平放着一个真人大小的胖娃娃。娃娃之所以胖是因为身体里塞满了棉花。多余的棉花甚至从娃娃的嘴巴、鼻孔、眼窝里溢出。 在“胖娃娃”旁边的解剖台上,身穿外科罩衫的慕容雨川正在对一具被完全剥了皮的瘦小尸体进行解剖。尸体在冰冷的医学器械下无声的流着血。 胖娃娃鼓出棉花的眼窝朝向解剖台,看着自己曾经的身体被别人拆卸。 他似乎很好奇。 又似乎很痛苦。 慕容雨川把口罩拉到下巴上,伸了伸懒腰,对陆小棠说:“死者男性,六到八岁,死亡时间昨天夜间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机械性刺伤引发失血性休克死亡。主要刺创部位在胸部。肺叶上有三处贯穿性伤口。锁骨部位一处刺创,肩部一处。腹部两处。” 看见陆小棠略略发呆,慕容雨川又说:“这一次罪犯没有采取杀害上两个被害人的溺杀手法,而是采用凶猛的刺杀。好像为了发泄某种狂躁的情绪。” 第十四章 血人 7 慕容雨川绕过解剖台,把移动担架推过来。陆小棠本能的畏缩。担架上的人皮娃娃让她的头皮一阵阵发麻,远比解剖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带给她更加强烈的震撼。 她看着人皮娃娃,对比解剖台上的尸体,不由自主的想象他们合二为一原先的模样。 姐姐,你来找我呀—— 姐姐,嘻嘻嘻嘻—— 陆小棠用力摇头,把眼前的幻象抹去。她忽然发现慕容雨川正在关切的看着她。 “你看上去不太舒服。是不是病了?”他问。 陆小棠脸一红。“没什么,你继续说啊。” 慕容雨川的手轻轻摸着人皮娃娃,很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晚上睡觉时他会爬进他梦里找他。 “这是一个相当独特而有创意的杀人方式。”慕容雨川说。“就像我上一次尸检时说的,罪犯有选择的在尸体特定的部位切开皮肤,以尽可能少的损伤把皮肤从尸体上剥离。然后,他按照切割的部位原封不动的缝合。还有一点必须说明……” 慕容雨川用剪子挑断了人皮娃娃胳膊上几根线,把皮肤翻出来。“仔细看。” “什么?”陆小棠反而倒退半步。 “罪犯在缝合人皮前把脂肪剔除了。” “那是为什么?”陆小棠惊讶。 “为了防止腐烂。”慕容雨川说。“你知道汉代马王堆女尸吧?” “嗯。” “距今两千年的古尸皮肤依然可以保持弹性。因为人体的皮肤、骨骼和毛发是最容易保存的器官。而内脏和脂肪则最容易腐败。这个罪犯并不是一时兴起,或者纯粹发泄病态欲望才制作这个人皮娃娃。他杀人是为了保存,收藏。在他眼中可能孩子是最理想的收藏品吧。” 陆小棠瞟了一眼人皮娃娃,迅速把目光移开。想象不出会有人对收藏这种东西感兴趣。 但是,她很快发现了疑点。“等一下,雨川。你说罪犯尽量不去破坏受害者皮肤,那他为什么用刀在这个孩子身上乱刺?” 人皮娃娃胸前的一处处裂口与解剖台上尸体的刺创一一对应,罪犯没有缝合伤口,故意暴露在那里,似乎对这个破破烂烂的“娃娃”很满意。 第十四章 血人 8 “我也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慕容雨川下意识的用手去挠头,被陆小棠一把抓住手腕。“你刚碰过尸体耶!” “哦,忘了。”慕容雨川嘟哝着把手放下,想了一会儿说。“罪犯如果像之前一样采用溺死被害人的做法,可以保证皮肤更加完整。然而我想,这一次,他要表达自己愤怒的愿望超过了制作人偶的愿望。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把人偶带走,而是留给了我们。他想让我们感受到他的愤怒。” “愤怒?!对一个孩子?”陆小棠诧异。 慕容雨川琢磨着说:“从道理上的确说不通。但是从案发现场的状况,以及那种胡乱穿刺的杀人手段,我只能推断出这样的结论。” “我估计罗炎麟不会同意你的看法。”陆小棠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迷信他了?” 陆小棠耸耸肩。 15:09化学实验室。 田静把慕容雨川在犯罪现场收集到的纤维和碎屑分类放进气象质谱仪中。 在我们生活中,吃穿用住行所接触到的日常用品绝大部分都是混合物。气象质谱仪的工作原理就是利用高温、气流、以及化学品自身的性质,把组成混合物的纯净物一一分离出来,监测器用一条波动的线代表每一种物质,此线随着化学品中所代表的物质含量按比例上升或者下降。 田静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看着屏幕上一道道波浪般的线条,逐一说明。 “纤维中棉含量35%,伸缩尼龙7%,弹性纤维……好像是一种高档的休闲运动装……” 她又将碎屑样品放进燃烧炉,等待屏幕上线条波动…… “碎屑主要包含聚氯乙烯树脂和大量丙沦。这不是一种混合物。很像是不同物质摩擦地面时留下的。” “能知道那些物质都是从什么物体上脱落的吗?”慕容雨川问。 “聚氯乙烯树脂是鞋底,特别是休闲鞋或者旅游鞋的主要成分。丙纶嘛,就是编织袋。” 慕容雨川看了看陆小棠,说:“通常情况下,鞋底极少脱落那么明显的碎屑。但要是搬运或者拖拽沉重的物体,那就不一样了。” 陆小棠赞同。“罪犯把被害人装在了编织袋里,搬运到楼上。穿运动鞋也符合他在行动时为了轻便。再加上一身高档运动装,我们可以在检查小区监控录像时锁定这一类人。我想他是在作案之后,离开时换上运动装的。之前有可能身穿价格便宜的衣服,很可能是工作服,伪装成小区里的物业人员,这样扛着编织袋才不会引人注意吧。” “聪明。”慕容雨川说。 “但不知道鉴定科的脚印鉴定结果出来没有。”陆小棠掏出手机正想打电话。 慕容雨川说:“我在现场大致测量了一下,你不如问我吧。” “那就别卖关子了,性别,身高,胖瘦,腿脚有没有明显特征。” “你少问了我一样,几个人。” 陆小棠吃了一惊。“难道不是一个人?” 第十四章 血人 9 “是两个人。”慕容雨川说。“其中一个人是男性鞋印,鞋印各部位压痕都比较均匀,略有擦痕,步距不大,较宽。脚印中后跟压痕相对较深,压面宽,后跟出现擦痕,推测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身体较胖……” “嗯。” “鞋印长度42号,因为穿男性旅游鞋,减去两厘米左右,乘以系数6.876,身高大致为165cm到170cm之间。” 陆小棠说:“这跟我们目前掌握的‘红帽子’的特征相吻合。” 慕容雨川接着说:“另外一个脚印前脚掌压痕重于后脚掌,前尖挖痕比较大,步距十分窄,是一个孩子。不会超过十五岁。” “孩子?”陆小棠一惊。“是被害人?” 慕容雨川摇头。“被害人的脚长与这双脚印不符。这双脚大约34码,明显比被害人大。身高大约在145cm到155cm之间。是一个女孩。” 陆小棠身子一震,看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说:“相信我,不会错的。” 陆小棠给物证科打电话询问,物证科技术员邱大伟接的电话。他的回答跟慕容雨川基本一致。 陆小棠放下手机,脸上的疑虑仍然没有消退。 慕容雨川得意洋洋的说:“在这些专业技术方面我是不会弄错的,至于怎样推理,就靠你这位大侦探解决了。” 陆小棠说:“我倒是想到一种假设,但是想不明白道理。” 慕容雨川说:“你是说医院里那个女孩吧?量量她的脚长,对比一下鞋底的花纹就确实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技术鉴定陆小棠就能肯定,那个鞋印就是米兰的。一个在案发后昏倒在案发现场楼下的女孩,从头到脚满身血污,无论谁都不会认为她跟本案无关。但问题是,什么关系? “你认为案发时她是不是就在现场……”陆小棠后半句说不出来。……她亲眼看见自己的弟弟被杀死…… 慕容雨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就在案发的四五个小时时间里,存在着至少两种可能。 假设一:米兰进入房间时正巧碰到正在作案的凶手。疑点是,凶手为什么不杀她灭口?她身上的血是怎么弄上去的?她又是如何昏倒在一楼安全通道里的? 假设二:米兰进入房间时凶手刚刚离开。这种假设可以很好解释米兰如何逃脱被杀。那么,她进入房间后又干了什么?她看到了弟弟被杀的恐怖景象吗?然后她做了什么?她逃走了吗? 慕容雨川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陆小棠,他在案发现场拍照时,在放置人皮娃娃那个房间里,看见地上、墙壁上溅着血迹。显然那里就是凶手杀死被害人的第一现场,然后才把尸体搬运到卫生间里剥皮,清洗。他在正对着转椅的墙角发现了五枚血脚印。其中两枚是女孩的脚印。 当时,那个瘦弱的小女孩站在自己弟弟的血泊之中在干什么? 她当时面对的方向是那张人皮娃娃安坐的转椅…… 在那地狱般凄惨的时刻, 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她在想着什么?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1 第十五章马戏团小丑16:17米伟军和宋雅丽在公安局里顿足捶胸。丧子之痛让这对钻石生活品质的夫妇丢弃了一切虚伪造作,丢弃了一切漠然自若,他们的哭泣就像一对背井离乡,无依无靠的农村夫妇那样凄惨而真诚。 刑警们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没有人劝慰他们,没有人幸灾乐祸。 特别是那些为人父母的人,每个人都感受着物伤其类的疼痛。 武彪一边不停向米伟军夫妻道歉,一边不停的掏出手帕擦额角的汗。他脸色铁青,不得不又一次替陆小棠擦屁股。 与此同时。 陆小棠通过资源调查科找到了案发现场那个空房间的房主。房主姓黄,现在人在深圳,四十五岁,经营一家电子公司。他于七年前够买了这套住房,住了不到三年,因为业务需要举家搬到了深圳。之后几年,房子一直空着,偶尔出租给别人。 陆小棠通过电话与黄先生取得联系。 “您的房子最后一次出租给别人是在什么时候?”陆小棠问。 “大概两年以前吧,我最后一次回来。本来想把房子处理掉。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买主。后来经房产中介联系,租给了一个叫江权的人,也是一个做生意的,租期一年,一次性交的房款。他当时跟我说,他儿子考上了附近的省重点高中,他想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给他住。” “之后呢?有没有续租?” “后来听说那个男孩出了车祸,搬走了。至于他们实际又住了多长时间,我并没有回来确实过。” “您在这两年时间里从来没有回来过吗?” “当然啦,我和妻子孩子都住在深圳。过去偶尔回来,是去看望父母,现在父母都过世了。我也就没必要回来了。” 陆小棠在脑海里把纠缠的线索一一理顺。这个黄先生和江家房客哪一个更值得怀疑?凶手肯定曾经住过那间房子,或者就住在那栋楼里,才有可能知道这是一间无人居住的空房子。 通过检查小区的监控录像,昨天夜里21:03分,有一个身穿小区物业工作服的人扛着一个绿色编织袋进入了3号楼2单元。22:12分,米兰走进3号楼2单元。次日,1:45,一个身穿灰色运动装的人提着一个塑料袋,离开了3号楼2单元。尽管这个人戴着帽子和墨镜,衣着也不同,但是通过体型和高矮比对,确定他与之前进入楼里穿物业制服的人是同一个人。 监控录像显示,那个人1:45分离开后,沿着马路人行道向西北方向走去。 经过核查,小区十几名物业职工当天晚上都有不在场证明。 由此—— 推断一:嫌疑人住在白金小区,所以熟悉环境。那么,他沿着马路离开是为了通过监控录像有意误导侦破人员。 推断二:嫌疑人住在别处。那么这间房子的房东和租房人就有重大嫌疑了。 带着这两个疑点,陆小棠还一件事要去弄清楚。 ***************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2 *************** 17:13医大附属医院。201病房。 没等陆小棠开口,女孩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陆小棠原本想说的话忽然之间堵塞在嗓子里。她只能静静的看着女孩流泪。 等女孩的情绪稍微稳定,她才说:“米兰,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问为什么我昨天晚上会一个人跑到那间房子里是吗?” 女孩的回答让陆小棠大感意外。 这是一个直接又敏锐的女孩子。她有着与自身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这造成了她对痛苦的感受比想象中更加深刻。 女孩抬起小鹿般漆黑的眼睛毫不回避的瞅着陆小棠。目光带着询问的意味。 陆小棠也用不着委婉了。她点点头。 “因为我怀疑一个人,他跟我弟弟失踪有关,我想去探查究竟。” 米兰的话让陆小棠大吃一惊。 她审视着病床上瘦弱的小女孩。难道这起系列杀人悬案的突破口竟然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出乎意料。 “你认识那个人吗?”陆小棠问。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米兰眼泪未干的脸上流露出自嘲的笑意。 “怎么这样说?” “我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我们彼此从来没有见过面,却什么心里话都谈过了。” “你怎么认为他就是绑架你弟弟的人呢?” “很多地方都让我怀疑。比方说,他告诉我他就是红帽子。他对我说,我父母因为偏袒我弟弟才虐待我,于是说过让我弟弟永远消失的话。而且,我发现他一直在偷窥我……” ……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3 陆小棠推开病房门。门外慕容雨川正在安慰美奈子,就好像美奈子家里死了人一样。慕容雨川使出浑身解数刚把她哄得破涕为笑。陆小棠说:“雨川,出发了。” “又干什么?”慕容雨川眼睛只顾瞅着梨花带雨的美少女,极不情愿。 陆小棠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拖着就走。 “慢点,慢点,我的脖子——” “雨川君——” 陆小棠把慕容雨川一直拖到楼下,往警车里一塞。 开车以后她跟不停揉着脖子的慕容雨川说:“有重要线索了。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米兰昨天晚上会一个人跑到案发现场那间空房子吗?” 18:07技术处的技术人员到了米兰家,把她的电脑qq打开,找到了“马戏团小丑”这个网名,通过电讯公司搜索使用者。 19:13陆小棠得到技术人员的结果,带领专案组火速出发。四十分钟后,到达西区北五马路临河建造的“绿河家园”。 这里也是一个高档小区,保安穿的制服比警服都考究。一个个腆胸叠肚,很有威势。听说警察来执行公务,一个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像这里是天上人间,生活在这里的人已然与犯罪绝缘。 专案组的人悄无声息的包围7号楼。这栋楼只有四层,复式结构,楼里一共只有八个住户。 一单元2号,左面第三层第四层。亮着灯。隔着欧式阳台的长窗能看见窗纱后绰绰人影。 有人在。 专案组所有人都松一口气,紧跟着肾上腺迅速蹿升。 在这样一处宁静祥和的地方竟会藏匿着一个残忍扭曲的罪犯吗? 也许,这才是他寻常示人的一面。 一个不会给任何人带来恐惧的外表。 月亮在缓慢的向上爬。 陆小棠看看表,20:00。 她作了一个手势,迫不及待的队员立刻开始行动。 陆小棠和曹青照例担任直接抓捕任务。有了不嫌多,没了不嫌少的慕容雨川跟在后面。 陆小棠示意曹青和慕容雨川躲起来,然后大大方方的来到门前按门铃——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哪位呀?” 陆小棠说:“我是物业公司的,因为电脑故障,你们这栋楼的物业存款出现了混乱,我是特意来核对一下的。” 防盗门里传来了一阵嘟嘟囔囔,声音忽然停止了。 陆小棠站在电子门镜前接受检查。 一个笑容亲切的大美女无论什么时候敲门都不会引起房主的怀疑。人们本能错觉的以为,杀人越货,抢劫放火都应该是男人和丑女人干的。 果然,门开了。 一个极度丰满系着围裙的女人叉腰站在门口,很不耐烦的看着陆小棠。 慕容雨川躲在死角里探头缩脑,感觉此刻的陆小棠看上去特别苗条。 “我没见过你?”胖女人狐疑的打量着陆小棠。 这不是陆小棠希望看到的脸,她有些失望,随口说:“我是新来的。您是……” “我是李纨。江家的管家。”女人把蒜头鼻子一扬,晃里晃荡的胸脯一挺,jcup的两大坨肥肉来回摆动。 慕容雨川差点把晚饭喷出来。看来不一定cup越大就越好。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4 女人看上去笨,耳朵却好使。她的目光朝着陆小棠身后瞄。“哪里有声音?” 陆小棠在她发现慕容雨川的前一秒中,已经把胖女人推进了房间。曹青和慕容雨川一跃而起,跟着拥进门里。 女人脸上露出恐惧。“你们要干什么?” 慕容雨川心说,肯定不是劫色。 陆小棠说:“你不用害怕,我们是警察。” “警察?”女人的恐惧变成吃惊。“你们……” “这间房子就你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还有少爷在。” “少爷?” “江家少爷啊。我就是聘来专门照顾他的。” “他人呢?” “在楼上卧室里,喂,你们……” 不等她说完,陆小棠和曹青已经奔上二楼。 穿过客厅,走廊里五个房间每一间都亮着灯。陆小棠和曹青一间挨着一间搜查,直到最后一个房间,灯光把淡淡的人影印在光亮的地板上。 一个人安稳的坐在灯下敲打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陆小棠举枪进屋。“不许动!” 那人慌忙转头,一张苍白的脸因为看见陆小棠的枪口扭曲变形。 然而,陆小棠往他身下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个人下半身坐在一架轮椅上。准确说,在他膝盖之下是两条空空荡荡的裤管。两条钛合金假肢放在桌边,鞋尖正对着陆小棠。 那个人哆嗦着没有血色的嘴唇,问:“你……你们是谁?” 陆小棠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那张贫血似的孱弱消瘦的脸在疑惑恐惧中不断的改变着形状。陆小棠从来没有看见过一张人脸能够做出如此多的表情。那是一个长期被疾病和焦虑困扰着的年轻人的表情吗? “我是警察。”陆小棠亮出了证件。 年轻人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身子立刻瘫软在轮椅上,让人感觉假如让他重新长出两条腿,也很难支撑起这副骨架。 “你们随便坐,想喝饮料的话自己倒。”年轻人指了指桌子上不下五种的饮料。 “谢谢,怎么称呼你。” “江明月。” 陆小棠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他在上网,准确说是在跟人聊天。聊的什么,陆小棠看不清楚。 年轻人敏感的看看自己的电脑,又看看陆小棠,牵动起皱巴巴的嘴角笑了笑。“这就是我的生活。没有它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陆小棠由衷生出了怜悯。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5 “你是来找我的吗?”江明月小心翼翼的问。 陆小棠点头。她问:“你对‘马戏团小丑’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江明月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又归于平静。他点下头。 “那是我在虚拟世界里的名字。”他说。 “你平时都干些什么呢?”陆小棠问。 江明月琢磨着她的话,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下半截。“我不明白你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这个样子,除了呆在家里还能干什么呢?” “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江明月耸耸肩。 陆小棠指一下床:“我可以坐坐吗?” “随便。” 这样陆小棠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去看那两条瘆人的裤管。她平视男孩的眼睛。“你住在这栋房子里多久了?” 江明月纳闷的看了她一眼。“一年多吧。” “在那之前你住在哪里?” 江明月露出了狐疑。 “你有没有租过房子住?” “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希望你能把前后发生的一切都实实在在的告诉我。”陆小棠说。 江明月皱起眉,露出了不耐烦。“我不知道我什么地方能引起你的兴趣。在我身上发生的和你在报纸上电视里看见的倒霉鬼一样,被整个社会抛弃,被人群抛弃,带着一具残缺的身体苟延残喘,一日挨着一日喘气而已。” 陆小棠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同情,适时岔开话题。“跟我谈谈你的虚拟世界吧。” “在虚拟世界里我是完整的人。”江明月露出森白的牙齿。 “马戏团小丑,”陆小棠说。“你认为自己能给别人带来快乐是吗?” “希望如此,谁知道呢?” “你有没有要好的朋友呢?” “很多啊。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透明翅膀。你熟悉这个名字吗?”陆小棠看着男孩的眼睛。 江明月很轻松的回答。“当然。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啊!她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跟我说。不过最近几天她不怎么上网,不知道因为什么。” “她弟弟失踪了。”陆小棠观察男孩的反应。 “她有跟我说过。”江明月很平静。“孩子还没有找到吗?” 陆小棠所答非所问。“听说这个女孩的父母很溺爱她的弟弟,但是对她很冷淡,你不认为也许她弟弟的失踪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江明月怔了怔。“你怎么这样说?” “没什么,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而已。” “我?我能有什么看法?那是她弟弟,又不是我弟弟。他失踪不失踪,找不找得到,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却跟那女孩有关系呀?你不是很关心那个女孩吗?”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6 “关心?”江明月自嘲的笑笑。“只是在虚拟的网络里罢了。装作无所不能,可以信赖的长辈。说她喜欢听的话,陪她打发无聊的时光,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在她失意的时候鼓励她,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一个连自己的生活都难以自理的人。其实我比她更需要安慰和鼓励才对吧?” 陆小棠沉默。 江明月继续说下去。“我确实很同情她的遭遇,我知道她的原名叫米兰。当初我住在白金小区时曾经看见过她。” 陆小棠露出惊奇。 江明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裤管。“那时候,我可不是现在这幅惨象。我住三号楼,她住二号楼。每天上学,我都能看见她低着头在前面慢慢吞吞的走。有的时候我故意绕远上学,只想跟着她走一段路。” “她那时候还在上小学吧?”陆小棠插话。 “是。瘦瘦小小,挺漂亮的。”江明月说。“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她认识你吗?” “你是说那个时候?”江明月摇摇头。“在现实中她从来都不认识我。只要我认识她就够了。” “后来……你搬走之后,就没再看见她?” 江明月自嘲的笑笑。“从这里到白金小区,对你来说也许算不得太远,顶多坐半个小时地铁,或者一个半小时公交。可对于我来说,并不比去月球容易多少。” “何况,”他叹了口气。“你让我这幅模样出现在她面前,被她像看猴子一样看我吗?” “你也不用这样诋毁自己,也许……”陆小棠思索着如何措辞。 “我到底是什么样我自己很清楚,从你的眼神里我就能够看出来。你认为你对我的同情是对我安慰吗?其实,在你心里,在其他人心里,从看见我第一眼开始,就已经把我当成了异类。” 陆小棠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你是什么时候以马戏团小丑的名字和她联系的?”陆小棠问。 “半年左右吧。”江明月说。“我了解她的家庭,了解她的痛苦。我希望自己可以帮助她。” “帮助?” “当然是精神上啦。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可是,你吓到她了。” “她这样跟你说?”江明月似乎很在意。 “你好像对她说过,如果没有她弟弟在,父母就会转变对她的态度……” 陆小棠说出这句话,目光灼灼的直视江明月。 江明月病恹恹的脸显出病恹恹的倦怠。“于是,她弟弟就失踪了。于是,你就找到了我家里。” 陆小棠不否认。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7 江明月嗤笑。“网络上的话也能当真吗?假如我说2012年地球毁灭,等到了明年,真的什么地方发生了地震海啸,你是不是要怀疑是我干的?” “你是说那只是一个巧合?”陆小棠颇有深意的问。 “我只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而已。我能做的就是让她开心。毕竟,跟她弟弟的存在有着直接厉害关系的人不是我。” 他的话里似乎隐含着种暗示。好蚊子轻轻震颤翅膀。 “米兰跟她弟弟的关系不好?”陆小棠问。 “她在那个家庭里已经被彻底孤立了。尽管他父亲开公司,很有钱,却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即使她将来沿街乞讨,她的家人也不会施舍她一枚小硬币的。” 陆小棠想起了米伟军夫妇殴打女儿的情形。虽然难以置信,但是江明月说的并不玄虚。 “你认为,米嘉豪失踪跟米兰有关系?” 江明月不置可否。眼中充满了纠结。 他现在所说的那些不经意的言语,是否可能正在把自己想要帮助的女孩推向危机? “你对米兰的家庭了解多少?”陆小棠问。 江明月犹豫着。陆小棠直刺心底的目光让他感觉很难受。过了好久,他才说:“基本上吧。”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清楚?” 江明月愣了愣。惨白的脸色略微泛红:“我住在白金小区时,有一扇卧室的窗户正对着她家那栋楼。我经常用望远镜观察她的生活。” 这种不太光彩的行为其实很多人都干过。每个人在遮掩自己隐私的同时都有窥视别人隐私的欲望。 连陆小棠都难以掩饰自己的好奇。 江明月说:“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小女孩儿。她父母对她已经不能算是粗暴,简直是虐待了。特别是她后母。那位漂亮女人对自己女儿所干的那些事,如果在其它国家,足够她坐五年以上牢房的。” 陆小棠震惊。 “想不到吧。”江明月笑了。“你们整天不知疲倦的抓所谓的坏人,其实,真正道德败坏,污浊社会的败类你们又能抓住几个呢?那些抢劫啦,偷盗啦,杀人放火啦,只不过是一群弱智返祖的人群,他们数量有限,破坏也有限。而那些真正给社会带来灾难的人是不会让你们抓到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的想法太偏激了。”陆小棠说。 “也许吧。”江明月在轮椅上变换一个姿势。 ***************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8 *************** 李纨坐在餐桌旁的靠背椅上,局促的搓着手指,肥胖的屁股一动,椅子就发出吱吱咯咯的响。慕容雨川替那把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的椅子揪心。 她终于颤抖着声音问:“少爷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什么问题都没有。”陆小棠说。 李纨这才放心一些。随之打开了话匣。“少爷那个人其实是很可怜的。” “哦?” “我接受这份工作时,他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整天无精打采,除了上网几乎什么都不能干。但是,听说他之前可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学习成绩十分优秀,在省重点高中里都是尖子生呢。他父亲跟我说,他原本想等儿子考上重点大学之后,把他送进美国麻省理工那样的知名院校深造。” 楼上忽然传来江明月尖锐的喊声。“李纨——,电热水袋你放到哪里去了。我肚子都凉的开始抽筋啦!” “来啦,来啦。”李纨急忙离开座位,跑上楼。 楼上传来了江明月唧唧歪歪的大声数落。 慕容雨川撇撇嘴。“要是换成我伺候他,早连轮椅带人一起扔到楼下了。” “就你还懂伺候人?得了吧你哪。”陆小棠好笑。 江明月终于安静了。李纨满头是汗的走下楼梯,脸上带着歉意的笑。 慕容雨川对这个憨厚的女人不像一开始那么反感了。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某些地方有些像自己的母亲。勤劳,隐忍,懦弱,自卑,当然,母亲的长相可比她漂亮多了。否则,眼高气傲的慕容教授当初也不会娶她当老婆。 他想不起自从上次跟母亲吵嘴之后,他有多长时间没跟她通电话了。他小时候也经常惹母亲生气,俄狄浦斯情节在他身上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母亲的脾性也很怪,她看似懦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无论你怎样她伤的心,她总能很快的恢复过来,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生活,仿佛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她不像陆小棠,直来直去的表达自己的感情,也不像美奈子,温柔中带一点儿小狡黠,懂得适时的卖萌来吸引你。母亲则是一团空气,脑子是空气,心脏是空气。他不知道父亲当初是怎么爱上这团空气的。 “他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陆小棠问。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在外国开公司。” “外国?!” “好像是在意大利西西里岛搞古董买卖生意。” 难怪。慕容雨川扫视这间奢华的大房子,并不比自己在北京的老家逊色多少。 “他父亲现在住在西西里岛吗?”陆小棠问。 李纨点头。“是。我只看见过他一次。他把儿子托付给我以后就返回了意大利。他在银行开了一个国际账户,每隔一两个月就打钱过来。那就是我和少爷的日常花销。”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9 陆小棠回想起江明月惨白消瘦的脸,加深了对他的怜悯。有钱固然好,但有些东西不是钱所能代替的。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成功男人,是不是一颗心随也着儿子断掉的双腿而死去了。也许,他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一直都希望断掉双腿的是别人的孩子。 “孩子的母亲呢?”陆小棠问。 “死了。”李纨说。“听说当初他们夫妇一起去意大利创办事业,事业有成时,女人却得了不治之症。” “那孩子的腿……是怎么回事?” 李纨眼中涌动起深深的悲哀。“车祸。车上三个人,两个人当场死亡,只有他捡了一条命。不幸中的万幸。” “李纨——”李明月又在楼上喊。“都几点了,还没做饭吗?” “就做,就做。很快就好。”李纨离开座位,对陆小棠三个人说。“我多做一些,你们也一起吃点儿吧。” 慕容雨川的手机这时响起。美奈子打来的。 “想我了吗?”慕容雨川说着,忽然发现陆小棠有意无意的白了他一眼,赶紧把到了嘴边的甜言蜜语咽了回去。 “雨川君,你快点儿过来。”美奈子声音惊慌。“米兰父母冲到到医院了。他们像发疯似的,米兰有危险!” *************** 22:10医大附属医院。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赶到米兰的病房时,里面已经乱成一团。医生护士们手足无措的站在周围。米伟军抓住米兰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拖到地上。米兰尖叫。美奈子想掰开米伟军的手,被他推倒在地。 “我就知道,是你杀死我儿子的!!” 米伟军双眼血红,举起拳头。 米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叫喊。定定的望着父亲。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一种只有她和米伟军才懂得的含义在彼此的目光中传递。 米伟军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迅速被凶狠掩盖。“小贱人,你……” 他的拳头攥的嘎巴嘎巴直响,正要砸向米兰的的时候,传来一声断喝—— “住手!!!” 他扭头,看见陆小棠冰冷的目光锥子一样直刺过来。 米伟军迟疑了片刻,表情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变。他的拳头顺势张开,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抓住米兰头发的手也悄然松开了。 不等陆小棠说话,他赶忙说:“我刚才一时生气,没想怎么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啊?”陆小棠冷笑。 “她是我亲生女孩儿。我都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我还能对自己唯一的骨肉怎么样?”米伟军说着,忽然落下眼泪。 这让陆小棠始料未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米伟军哽咽着把女儿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回病床上。 他背对着众人的一刹那,只有米兰能看见父亲的眼睛,她打了一个寒战。 悲伤是真的,悲伤后面的狠毒也是真的。 “我本来是想把女儿接回家的。”米伟军说。 陆小棠看了看医生,医生眼中显出了困惑。 米伟军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对我女儿照顾的很好,我也很感谢你们。只是,因为嘉豪刚刚出事,我现在已经被吓怕了。只有把女儿带在自己身边才觉得安全。你们放心,我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冲动了。” 他对米兰柔声道:“让爸爸保护你好不好,兰兰?” 没有人提出异议,人们脸上的愤怒在渐渐消弱。 米兰躺在床上,身体渐渐冰凉。 他的眼泪又一次得逞了。 第十五章 马戏团小丑 10 米兰从小到大只看见过他哭两次,上一次是在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哭得比今天更伤心。他跪在妈妈的父母面前,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妻子。他对所有来悼唁的人说,妻子是一个勤劳简朴的好女人,即使富裕了也舍不得花钱雇佣人,结果偏偏因为擦一扇窗户发生了意外。他说那都是他的错。其实,那确实是他的错。 妈妈去世时,米兰五岁,到了能记事的年龄。那天早上,星期天,妈妈照常里里外外的收拾家务。过去住在又小又简陋的房子里,家务活少,现在现在搬进了大房子,家务也随之增加。妈妈光擦窗子就要花上半天的时间。她不让爸爸帮忙,说爸爸笨手笨脚别再出了危险。妈妈忙得满头大汗,爸爸说,我给你倒点儿饮料。妈妈说,茶水就行,喝饮料嗓子发咸。 米兰那时候正是调皮可爱的年纪,像个小老鼠似的挨个房间出溜。不小心撞在了父母身上就撒一会儿娇。她抱着芭比娃娃看妈妈翻来覆去擦一块玻璃,看腻了就跑出去找爸爸。爸爸在厨房里给妈妈泡茶。她站在爸爸身后,看见爸爸把茶叶包放进杯子里,倒开水,之后他停下来看着那杯茶发怔。过了好半天,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小袋白色的东西,好像是盐。他把一包盐都倒进茶杯。妈妈不会觉得咸吗? 爸爸捧起杯子回身的刹那,看见了瞪着大眼睛的米兰,吓了一跳,茶杯里的水溅到了他手上,把他烫得龇牙咧嘴。米兰觉得爸爸在做鬼脸,笑了。 “兰兰,你在这里干什么?” 米兰嘻嘻的笑,不说话。 “到别处玩去,乖。”爸爸声音依然温和,但是表情好像很生气。 妈妈喝了茶以后,爸爸说开车去买必胜客,晚上改善一下。米兰欢呼,她最喜欢吃必胜客。 爸爸走后,米兰坐在床上看连环画,一边跟妈妈央求,她想让妈妈给她编辫子,幼儿园里最漂亮的女孩儿那种。妈妈说,好,等我擦完玻璃。米兰焦急的等待。妈妈擦着擦着,忽然从窗台上站起来,扶着窗框的手也松开了。她模仿模特那样走步。米兰说,妈妈真漂亮。妈妈似乎笑了一下,又走了两步,一脚踏空就栽了下去。 米兰傻乎乎的看着透明的玻璃,空空的窗台,手里还捧着连环画。 妈妈的后事都是爸爸忙里忙外的操办。米兰孤单的抱着芭比娃娃躲在角落里。出殡前一天,爸爸抱着米兰说:“兰兰,爸爸答应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保护你……” 今天,爸爸又哭了。 第十六章 猎头族 1 第十六章猎头族尸体鉴定报告(2011)037号检验日期:2011年9月10日案情摘要:2011年9月10日,在本市白金小区三号楼402公寓发现一具男童尸体。 检验对象: 姓名:米嘉豪。性别:男。年龄:7岁。 一.衣着检验: 尸体周身赤裸。没有任何衣物服饰。 二.尸体检验: 1尸表检验: 皮肤组织被剥离。死亡时间在9月9日22:00~24:00之间。胸部有刺创三处,深度分别15cm,21cm,21cm。左侧锁骨一处1刺创(10cm)肩部一处刺创(10cm)。腹部两处刺创(21cm,21cm)。皮肤被缝制成人形,缝合部分为头顶,颈部,腋下两侧,双肩,双臂,双髋,生殖器被切除后创口缝合。双腿,脚腕……缝合线为0.3mm医用缝合线。 2解剖检验: 内脏器官完整。尚未发生明显腐败。尸体颅骨顶骨有一条竖直刀痕38.5cm。两耳耳颞骨岩部凸起有浅紫色污斑,乳突有浅紫色污斑。尸体左右锁骨刀痕6cm。左右肱骨,尺骨,腕骨有对称式刀痕(19cm,16cm,5.5cm)左右股骨,胫骨,有对称式刀痕(21cm,17cm)。左右根骨,舟状骨,趾骨有刀痕(2cm,3cm,2cm) 三.提取检材:胃内为碳水化合物,蛋糕。乳酸饮料。 四.病理检验:未发现异常。 五.毒物检验:未发现异常分析: 受害人死亡后,皮肤为金属单刃刀具剥离,在尸体骨骼上留有多出划痕,造成广泛性软组织,肌肉大量出血。剥离的皮肤被刮去脂肪,缝制成人形,内部充塞棉花。整个作案时间至少需要两到三个小时完成。 结论:被害人米嘉豪由于机械性刺伤造成失血性窒息死亡。 推断:凶手剥皮手法熟练,独特。对类似案件有经验。接受过特殊训练。 *************** 9月11日,星期日,10:09。 中雨。 公安局。多功能会议厅。 罗炎麟,陆小棠,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曹青,高冰,范晓鹏,肖建章。还有一个驼背的老头坐在最后一排。 年轻的警员们好奇的打量老头,老头眯缝着眼睛,像是在打瞌睡。看了一阵没什么新意,众人就把他忽略了。 慕容雨川打着哈欠,抱怨连连:“今天是星期天,可怜的星期天啊。” 罗炎麟扶正鼻梁上的眼镜,对慕容雨川说:“你的尸检化验报告我看完了。我觉得在这里需要给你们一些建议。” 慕容雨川愁眉苦脸。“罗专家,我们都对你的专业分析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能不能把你精彩的演讲放到星期一呢?” 罗炎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为了让凶手早日伏法,即便是普通市民也有责任协助警方。” “我的责任也太多了吧?”慕容雨川嘀咕。 第十六章 猎头族 2 “雨川君,喝一点咖啡提神吧。”美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殷勤的走过来。 在场的男性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慕容雨川接过咖啡,不住赞叹。“日本女性就是体贴贤惠,我们中国女人真是没法比。难怪都找不到对象。” 高冰和陆小棠的脸上顿时挂了霜。 慕容雨川陶醉的嘬起嘴巴正要喝咖啡,背后伸出一只手在他头上一按,他的鼻子插到了杯子里。 “哎呦呦,烫死我了!” 慕容雨川怒气冲冲的扭回头。只见高冰低着头忍着笑。陆小棠装模作样的瞅着窗外。 罗炎麟咳嗽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是探讨那具用人皮制作的人偶。因为制作方法相当独特,引起了我的关注。罪犯绝对不是一时兴起想到的这种杀人方式。各位看过了尸检报告,上面推断罪犯经过了某种训练,对这个看法我有同感。如果我们能够知道凶手这样做的动机,以及如何学会了这种技能,我们就能更加准确的合成他的形象。” “嫌疑人马涛不是已经锁定了,”慕容雨川揉着发红的鼻子说。“他的照片我们都已经搞到了,哪里还用得着合成他的形象?怎么抓捕他才是关键吧。” 他摆明了是想找个地方撒气。 “照片上的形象未必就代表这个人的全部形象。一个人外表也是会改变的。假如他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外貌,照片反而妨碍了我们办案。” 慕容雨川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他又问:“这么说,你猜到了凶手剥皮的动机了?” 罗炎麟说:“以我的专业知识,我只能断定,嫌疑人马涛比我先前预测的更加病态。他有恋尸癖。不单纯满足于看见尸体。而是发展到了亲手制作的程度。这个人与社会存在着严重的脱离。他不会对受害者存在丝毫怜悯。他不关心新闻,不与其它人交往,在他眼里,所有的人都是异物,只要他需要,他就会随意挑选对象,不管对方是老人,妇女或者孩子。这是最可怕的一点。他彻头彻尾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平时躲在自己的巢穴中,可以很久都不出来。除非他病态的欲望再次涌动,他才会爬出巢穴。他作案的随意性让我们很难抓捕。” “你说这些,就是告诉我们为什么马涛迟迟不能落网?” 罗炎麟微微一笑。“好在罪犯这次作案,给我们留下了很有价值的线索。把被害人的皮肤剥下来,去掉脂肪,缝制成人偶。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如果以罪犯的眼光看待,他有一个最基本的动机——那就是储存。他要的不是受害人的骨骼,内脏或者肌肉。他只要皮肤做成人偶。” 第十六章 猎头族 3 “那他为什么不把人偶带走,而是留在的犯罪现场?”曹青问。 “也许,他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找到了那里。他原本想过几天再去取吧。”陆小棠插话。 “还有一种可能,”罗炎麟说。“罪犯把人偶故意留给我们,好让我们一起欣赏他的作品。”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罗炎麟说:“我于是生出一个疑问。这种制作人偶的方法是罪犯的异想天开,还是久已有之。” “怎么说?”陆小棠问。 罗炎麟目光炯炯。“假如,很久以前就有人用这样的办法保存人类的尸体,只是碰巧让罪犯学会了呢?” 所有人都是一惊。 “当然,”罗炎麟说。“这只是我最初的猜测,于是,我咨询了省博物馆,有一位专门从事古代墓葬研究的张启明教授对此很感兴趣。于是我今天就把他请来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目光刷的转到了后面。驼背的老头摇摇晃晃的走到前面。 美奈子傻傻的说:“这位教授伯伯好大年纪了吧?” 张教授从衣兜里掏出手帕,展开来擦擦嘴角溢出的口水,重新叠好放回去。然后才慢慢吞吞的说:“人类文明关于保存古尸的记载,世界各地,各个文明都有。大致分为天然干尸和人工干尸。著名的天然干尸诸如挪威的冰人奥茨,苏格兰沼泽尸,我们中国的楼兰美女等等。这些干尸的成因个不相同。冰人奥茨的发现地点是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冰川,温度在零下三十度以下,可以阻止任何形式的蛋白质分解。苏格兰沼泽尸沉浸于冰冷没有氧气的水潭中,不但可以很好的防止尸体腐烂,还由于化学作用使得尸体具有皮革般的柔韧性。楼兰地处干燥的沙漠地带,极低的湿度和高温可以迅速蒸发占尸体体重百分之七十的水分,使细菌失去了可繁殖环境……” 慕容雨川发现美奈子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神色。心想,这丫头不会连这么老的男人都在考虑范围之内吧?这就不是大叔控,而是爷爷控了。 他转头看陆小棠,发现她跟自己一样,一脸茫然。他小声嘀咕。“这位老爷爷是来什么的?” 陆小棠想了想,小声说:“你就当普及科普知识了吧。” 第十六章 猎头族 4 张教授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人工干尸举世闻名的要数古埃及的木乃伊。距今最久远的一具已经有5500年的历史。制作木乃伊需要一整套复杂的工艺。去除尸体内脏,脑组织和排干血液是最初步骤,然后还要在尸体内部涂抹生石灰和麝香等防腐药物。最后用浸透热松脂的亚麻布从头到脚严密的包裹尸身。直到今天为止,或许都找不到比之更好的保存尸体的方法了。而我们中国的马王堆女尸,主要是通过密封和富含大量砷汞的防腐液体来保存尸体,历经千年,肌肉和血管依然能够保持弹性。当然,最神奇的要数我们中国佛教高僧的‘肉身不腐’,那是……” “老爷爷——”慕容雨川忍无可忍,举手提问。 “嗯……嗯?”老头子慢悠悠的把天马行空的思维拽了回来。和蔼的问:“你有什么问题?” “在你的学术领域里,有没有看见过剥皮制成人偶的古尸?” 张教授不假思索。“在一些民间流传的邪术中倒是有提及过剥人皮。比如,茅山道士的‘囚魂术’。不过,在现实的考古发掘中并没有找到真凭实据。至于古代以水银剥皮的刑法都是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唯一类似的资料,记载着明代洪武朱元璋当政时期,发明的剥皮萱草刑。将犯有贪污罪的官员杀死后,用特殊的弯刀把人皮整张剥下来,填充稻草,挂在府衙,警示其他官员。 慕容雨川看了看罗炎麟。你把这个稀里糊涂的老学究找来就是给我们说这些的? 罗炎麟泰然自若。 这时,张启明教授话锋一转。“罗警官把那几张照片给我看过了。我觉得很有趣儿。” 陆小棠瞅瞅慕容雨川。跟你一样变态的还真是大有人在。 “在现实中,我从没有看见过与照片上完全一样的尸体标本。只是,尸体上的一些处理手法我却并不陌生。比如说,尸体头顶的‘一字型’切口,通过这个切口将人脸整个剥离下来,以及之后剔除脂肪的步骤,这些都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中国古人使用过这种方法?”慕容雨川问。 “不是我们中国。”张教授说。“这是南美洲的原始部落处理敌人的做法。” “哦?” “我们现在流行的词汇‘猎头公司’,猎头的名字便是源自这种古老的杀人手段。在亚马逊雨林靠近秘鲁附近,生存着古老的西瓦罗人,我们习惯称他们为猎头族。这个以部落形态存在的种族自古勇武好战,他们喜欢收集敌人的头颅作为战利品,或者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头颅……” 慕容雨川瞥了一眼美奈子。还是活生生的比较好。 第十六章 猎头族 5 “……他们相信灵魂说。认为每个人头颅里除了自己与生俱来的灵魂之外,还继承了世代祖先的灵魂。当你杀死一个人之后,他自己的灵魂化为乌有,而祖先的灵魂则会继续存在,不断的侵扰杀人者,伺机报仇。所以,一旦杀死一个人之后就要砍下他(她)的头颅,这样一来,栖居在头颅里面能量强大的复仇灵魂就会忘记原先的主人,随着这颗头保存在哪里,强大的能量也将转移到哪里。所以,很多猎头族人习惯收集自己喜欢的人头,制作成标本永远保存,期望能得藉此到强大的力量。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金融集团洛克菲勒公司的继承人,迈克?洛克菲勒,途径亚马逊雨林失踪,至今没有下落。据传说,他就是被部落人看中,做成了人头标本。” 慕容雨川说:“我有亲眼看到过这种东西。” “真的吗?”美奈子瞪大眼睛惊奇的看着他。 陆小棠也很惊讶。 “我爸爸一个医生朋友去南美旅游时买的。过海关的时候,没敢说是人头,那东西看上去比实际人头小多了。海关安检员还真把它当成了普通的手工艺品呢。不过话说回了,本案的人皮娃娃和教授说的猎头族人头标本大相径庭啊。” 张教授说:“我并没有说它们是同样的东西。只是在制作方法上有相似的地方。” 张教授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在座的人传看。传到美奈子手里,她惊奇道:“这真的是人头?这么难看,像个烂橘子一样。” “之所以变成了那样,是经过了特殊的人工处理。”张启明教授说。“首先,必须在杀死人之后立刻砍头剥皮。在头部中心竖直切开一个口子,将头皮左右分成两半,从头骨上剥离。我虽然对解剖学不甚了解,但是我知道,剥掉人脸需要相当的技巧。本案的人偶,眼皮和眼睫毛都能完好的保留下来,可想而知这个人的手法有多么高超。也恰恰说明的他做过很多次类似的实验。” 陆小棠在慕容雨川尸检时,听过他类似的说法。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炸。 “被剥掉的头皮,会沿着刀口细细的缝合。眼睑也被用针线缝合,这和我们的人偶有所不同。之后的步骤就是被把头皮上的脂肪刮去。还要放在沸水中煮,把残余的脂肪和肌肉通通去掉。晾干后,再用烧热的沙子填满,用炭火烘烤。直到头皮收缩成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炭火烘烤?”慕容雨川头脑中飞快的一闪。 “可是,”慕容雨川又问。“你说的制作方法还是跟我们手里的人偶有很大差别呀。” 张教授说:“我虽然不会用你们警探的思维方式考虑问题,不过凭借我专业的角度,我确信罪犯这样做的目的是想保存尸体标本。但是,这个制作过程并不完整。或者说,你们眼下看到的这具人偶仍然是一个未成品,它仍然有腐烂的危险。我不认为是由于罪犯不具备这种能力。而是他没有时间。” 第十六章 猎头族 6 “如果像您所说,制作一个完整的标本最短需要多长时间?”陆小棠问。 “两天。” “也就是说,罪犯手里有着不止一个您所说的那种彻底完成的人偶?” “这个猜测也许让你们很不安。”张启明说。“但是,我很遗憾。” 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头两次尸检时,我都在被害人尸体上发现了煤炭燃烧后附着的粉尘。我们当时认为,罪犯杀害被害者的地方有工厂排放煤烟,或者是农村烧煤的地方。所以我们搜索罪犯的范围也主要集中在这些地方。但其实,那可能是罪犯用炭火烘烤被害人皮肤留下的。” 陆小棠默然。 这样推理下去,搜索范围无形中扩大到全市。她现在手里能调动的警力总共不超过三十人。其余的都让武彪调走了。在一个七百万人口的大中型城市,用三十人搜寻一个嫌疑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分别。 张教授讲完之后。罗炎麟接过话题。他说:“张教授给我们提供的是学术性的建议。在实际中,我们必须考虑罪犯的手法会有所区别。他的制作人偶的手法不完全相同于南美的猎头部落,但是,我想他也一定借鉴了他们的制作方法。而这种方法绝对不是依靠网络搜索引擎和图书馆的书籍资料就能够掌握的。他一定有机会深入的接触过这种文化,甚至在这种环境下生活过。” “你是说,罪犯可能去过南美洲?”陆小棠说。 “至少,他跟去过南美洲的人接触过。”罗炎麟说。 “我们可以查一查本市近些年办理护照到南美洲的人。看看其中有没有马涛,或者有没有跟马涛关系密切的人。”陆小棠说。“虽然也是一个大工程,但总比从七百万人中找出一个人要容易的多。” *************** 12:36离开公安局后,慕容雨川陪美奈子去超市选购了一些水果和零食,去医院看望米兰。走进病房时,看见米兰的病床空着,被褥叠放整齐。 “你们要找的那个小姑娘今天早上办理了离院手续。她父母把她接走了。”护士说。 美奈子掏出手机拨通了米兰的电话,接电话的不是米兰。对方说,我是宋雅丽,你有什么事? 美奈子赶紧合上了手机。 她对慕容雨川说:“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慕容雨川无可奈何的笑笑。“那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是你的孩子,我们理直气壮就能把她领走。人家是有父母的,受法律保护的合法监护人。你对米兰再好也没有用。那对狗男女,只要嘴角一歪歪,就能告你拐骗。吃不了兜着走吧。” 第十六章 猎头族 7 美奈子重复着慕容雨川的话。“狗……狗男女?!是什么意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吧,雨川君你脏话真多。” 慕容雨川刮一下她翘起的小鼻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啊?我在好心提醒你,怕你吃亏。” 美奈子双手捂住鼻子,提防他再来一下。 “这里是中国,入乡随俗吧。”慕容雨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在这里不适用,想要保护别人,首先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我用不着啊。”美奈子娇俏一笑。“雨川君会保护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伤害你?”慕容雨川眯缝起眼睛。 女孩眨着莹润的眼睛,不带一丝尘埃。“我相信雨川君。” 慕容雨川用力的吞咽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他把兜里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旅馆开房卡往里面用力塞塞。这回再放你一马。 同时。 宋雅丽把米兰的手机电池拆下。顺手丢在沙发上。她盯着空白的手机屏幕,脸上泛出冷酷的表情。忽然,她抬起头,看见米兰战战兢兢的出现在客厅里,她们对视片刻,米兰扭头往自己房间跑。 “站住。” 宋雅丽声音不大。 米兰站住了。 宋雅丽走到米兰背后。米兰一动不动。宋雅丽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她抖了一下。 “兰兰,”宋雅丽的声音很柔和。“今后,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 她的声音充满忧伤。却没有愤怒。 米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雅丽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在她记忆中,宋雅丽生下弟弟之前曾经这样对待她。 动物都有本能的母性,失去幼崽的母兽会把其它动物的幼崽带到身边抚育。人也一样,无论那个人有多么可憎,他也会潜藏着善良的一面。宋雅丽并非一个真正的魔鬼,她对米嘉豪不是很好吗?那她为什么不能对米兰好呢?米兰并不奢求很多,只要她和爸爸能把她抚养成人,不打她,她就满足了。 宋雅丽的抚摸她还有些不太习惯。总感觉有一个毛烘烘的东西,随着她的手指在自己的皮肤和衣服之间拱来拱去。 她的脑门在冒汗。但是她不能够表现出一丁点儿不悦。她要学会接受后母的好意。 宋雅丽掏出干净的面巾纸给她擦汗。 “雅丽……”米伟军的声音充满了惊讶。 他惊讶的看着这对亲密的母女,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别站在那里呀,”宋雅丽嗔怪。“女儿刚从医院回来,你去楼下药店给她买些营养品补补身子。” “给她买?”米伟军阴沉的脸上青筋蠕动,像一条条长长的蚯蚓。 米兰哆嗦了一下。 第十六章 猎头族 8 “你看你把孩子都吓到了。她也是你孩子啊,你忘啦。”宋雅丽拉拉他的衣角。“去,给孩子买营养品去。” “她把我儿子害死了,我还得侍候她?” 米伟军阴冷的声音像针一样扎着米兰。 “嘉豪的事也不能怨她。她也还是一个孩子。”宋雅丽说。 米兰有点儿不能相信宋雅丽会说出这种话。眼泪飞快的涌进了眼窝,一不小心就会流出来。 米伟军看着妻子不说话。 宋雅丽生气了。“你不去我去。”她说着穿上外衣就往外走。 米伟军叹了口气,只好跟着。 电梯坏了,宋雅丽走楼梯。米伟军跟在后面。 下到三楼的时候,宋雅丽说:“我让你买东西你不买,我自己出来,你又跟着。” “我不明白。”米伟军说。“你怎么突然就对她那么好,怎么,你改变注意了?” 宋雅丽停在了台阶上。米伟军停在了三个台阶后。从楼梯井狭仄的气窗透进的光线,把两个人的影子曲曲折折的印在楼梯上,一长,一短。 宋雅丽鼻子里喷出一丝冷笑。 “米伟军,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揣着糊涂装明白?” “你什么意思?” “我也正要问你呀。”宋雅丽说。“你一上午躲在房间里看书,我怎么从来都没看见过你看书,除了今天……” 米伟军不吱声。 “你主张把她弄回来,不是因为心疼那点儿住院费吧?”宋雅丽说。 “我看你一直主动跟她亲近,不想打扰你。” “说的真好听,”宋雅丽又一声冷笑。“你把她丢给我,让我一个人处理吗?” “我以为你很愿意干这种事呢?”米伟军反唇相讥。“你不是经常喜欢这么干吗?从你生下嘉豪的之后,你就一直背着我虐待她,你对她的那些手段,足够蹲监坐狱了。现在怎么心慈手软了?” “米伟军,你心里盘算的那点儿小九九我看的清清楚楚,是我背着你做事,还是你借刀杀人啊?” “……” “你是不是很想我一时失手杀了她吧?” 宋雅丽的声音低的像魔鬼在呼吸。 米伟军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个漂亮女人。 “嗤,我的脑子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差。我虽然恨不能立刻把那个小贱人剥皮喝血,但是,我偏偏不能那么干。我可不想蹲大牢,甚至挨枪子,好让你称心如意,去娶一个更年轻的。” 她转身。 两个人四目相对。近得好像要亲吻彼此,又好像随时准备撕咬。 第十六章 猎头族 9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米伟军说。 宋雅丽露出残忍的微笑。“不要再装了,老公。咱俩彼此彼此,当初你为了让我这位大美人取代你老婆,你对她做了些什么呢?” 米伟军脸色一变。 “就在你老婆出事的前一天,我们一起去酒吧,你从陈老板那儿买的那包东西是冰粉吧?我听人说,那玩意儿能让两个人整夜保持高潮。可是那天晚上你并没有拿出来用,第二天你老婆就莫名奇妙的跳楼了。我后来又听人说,冰粉服用过量就能让人产生幻觉,失去控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米伟军青筋隐现。眼中透出凶光。 宋雅丽毫不在意。“我于是又想起,你老婆出事前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宾馆的大床上,你动情时对我说,雅丽,我们马上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米伟军突然扑下来,双手扼住宋雅丽的脖子。宋雅丽洋洋得意的表情瞬间变成青紫。 米伟军眼中充血。“妈的,都是因为你用肚子里的孩子逼我这么做的。否则,我怎么会干出那种事来的?都是你这阴险的臭婊子!我……” 楼梯上的铁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米伟军吓得松开手。 抬头看,铁门又发出“吱呀”一声。有风吹过。 宋雅丽大口喘息。瞧见米伟军惊魂未定的脸,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很有种呢!杀了我,你挨枪子。然后,把你上千万的公司留给你的宝贝女儿。” 米伟军脸上的肉不住抽动。他死死盯着宋雅丽。 宋雅丽慢慢整理着自己的发型和衣衫。 米伟军突然一扫脸上的阴沉,绽出亲切的笑容。 他轻声说。“你难道不想为你的儿子报仇?” 宋雅丽还了一个笑容。“你想不想?” 又一阵风刮过。铁门又“吱呀”一声。 “你打算怎样做呢?”宋雅丽问。 “当然还像过去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楼梯井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泥味,阴冷的气流沿着曲曲折折的台阶缓慢蠕动。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没有人影,只有臆幻中的窃窃私语…… 风吹过,刚才那扇铁门“吱呀”一声,又开大一些。露出半个瘦弱的身影,漠然的注视着的空空荡荡的楼梯。 *************** 第十六章 猎头族 10 *************** 15:23米兰把电脑里剩下几集韩剧一口气看完。米伟军和宋雅丽还没回来。他们在给女儿选购营养品。她终于取代了米嘉豪,获得了曾经只属于他的溺爱。 自私是一种自我保存的本能,天真的孩子表现尤为明显。雌鹰最先破壳而出的幼雏,会趁父母外出捕食的机会,把其余的鸟蛋啄破,弄死里面的弟弟和妹妹。它不知道什么叫“恶”,它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生存下去。 马戏团小丑一直都不在线上。尽管他就是红帽子,他作恶多端,可他终归对自己不错。米兰有些后悔告发他,她感到了内疚。 现在,她又成了孤单一个人。弟弟也死了。她连嫉恨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电视剧的每一个结局,男女主人公都要拥抱热吻。千篇一律的收场,百看不厌的观众。 全屏播放的画面忽然自动退出,地址栏的qq头像在热烈闪动。米兰瞟了一眼。目光盯在了那个滑稽的鬼脸上。 马戏团小丑。 他又出现了。 她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对话框。 “是你吗,小丑?”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怎么这样问?” “没什么。”米兰想,他会不会怀疑是我把他报告给警方? “你不会以为我死了吧?” “当然不是。”米兰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想到了弟弟。“死”似乎成了一个敏感的字眼。 “姐姐——” 一个声音在叫她。 她回头。 门口没有人。 “出什么事了吗?”米兰问。 “出事?!没有啊,生活平淡的像自来水。” 难道警察没有找他? 还是他故意撒谎? 反正也无所谓了。米兰现在什么都不觉得可怕了。哪怕红帽子现在撬开她家的房门,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怕了。 第十六章 猎头族 11 “你现在开心吗?”马戏团小丑问。 “……” “自己一个人。得到全部的溺爱,就像小公主一样……” “是呀,我很开心。”米兰回答。“他们不再打我了。他们还特地去为我买好东西呢!我很开心,很开心。今后再不会一个人孤单了。” 泪水模糊了米兰的眼睛。她已经看不清自己打出的字。 “那你以后还会跟我聊天吗?” “也许……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 “永远?” “永远。” “那样我会伤心的。” “我过的幸福,你应该为我高兴啊。” “……” “你怎么不说话,因为我的话刺伤了你?”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都不开心。” 米兰好像被这行字咬了一口。她定定的看着。 “我很懂你。米兰。”对方说。 “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了。” “……” “我能透过虚空看穿你流泪的心。” 米兰的眼睛也在落泪。不知道小丑此时能不能猜到。 “你说错了。我现在很开心呀。”米兰发过去一个“手舞足蹈的兔子”图标。 “如果你觉得说这种谎话很有趣,如果你根本不把我当成一回事,我也帮不了你。再见。”马戏团小丑说。 米兰想不到对方突然生气。他一旦离线,就永远都不能再跟他说话了。 “等等!!!!!!”米兰以最快的速度打字,发送。 小丑的qq图像没有消失,他还在线上。 “对不起,小丑。请你不要生气,好吗?我只有你这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米兰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溃了。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回复了一句话。 “既然你相信我,我可以再帮你一次。无论什么要求。” *************** 18:31慕容雨川一家人正在吃饭。电视里播放的是宫斗戏。濑户美奈子用筷子夹起饭送到嘴边,筷子一抖,饭粒掉在桌上。 身旁的慕容雨川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咬到舌头了?” 美奈子神色不安。“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要出事了。” 第十七章 阴谋 1 第十七章阴谋9月11日,星期日,18:34。 白金小区,2单元,602房间。 米伟军,宋雅丽大包小裹买了一大堆东西。米兰站在门口望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快来接一下,兰兰。都是给你买的。”宋雅丽眼角噙着笑。“ 米伟军的表情也很亲切。 无论哪个邻居看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 “今天不用做晚饭了,买了必胜客。还有法国葡萄酒。”米伟军说。 看爸爸在餐桌上摆盘子和刀叉,米兰想去帮忙,被米伟军拦住。“你去跟妈妈聊会儿天,这里爸爸弄。” “来米兰。”宋雅丽笑吟吟的走来,拉起米兰的手。“我给你买了一套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本来应该带你一起去的。看你今天身体不好。我就估摸着买的。” 米兰现在已经受宠若惊了。 爸爸往高脚杯里到酒。殷红的液体像血一样。 米兰穿上时尚的短裙套装,羞涩的站在衣镜前。 宋雅丽忍不住赞叹。“兰兰真是个美人胚子。现在还小,过几年长大一些,有了女人味,不知道得迷倒多少男人呢。” 宋雅丽夸一个人长相漂亮,是对这个人最高的评价。 米兰想起了丑小鸭的童话,镜中女孩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希夷。 宋雅丽手指轻柔的帮助米兰调整衣裙。米兰望着镜子里那双手。原来是一双如此漂亮的手。是不是很多男人都想抚摸这双手,因为她们传递着温柔和体贴。 “都准备好了,开饭喽。”米伟军顽皮的招呼。 “我把衣服换下来。”米兰说。 “不用,”宋雅丽拦住她。“穿着它让你爸爸也看看。” 诱人的比萨饼,醇香的葡萄酒。爸爸妈妈亲切的笑容。 米兰难为情的说:“我,我想去方便。” “我们等你。”宋雅丽微笑着说。 米伟军也在微笑。 他们的笑容像是从一个模子上刻出来的。 卫生间的水在响,米兰小心翼翼的不弄脏新裙子。她解手之后走过防盗门时,随手把锁头轻轻拧开。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厨房。 比萨饼很大,金枪鱼肉,起司,奶油,火腿,橄榄…各种诱人的食物汇聚一处,像开办一个小小的美食展览会。米兰瘦小,但是一张饼她都能吃光。 她看着面前的比萨饼,流出了口水,上一次吃是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得了。相同的是,她都流了口水。 爸爸举起高脚杯说:“兰兰,我先敬你一杯,祝宝贝早日康复。” 米兰端起面前的酒杯。她对酒没什么好感,没有可乐和橙汁好喝。她端起来抿了一口。酸,还有些苦,总之味道很怪。她不知道,对于好喝酒的人来说这种味道算不算美味,还是,它原本不应该是这种味道。 米兰尝了一点儿,想放下酒杯,当她看见爸爸脸上流露出了失望,只好硬着头皮喝下一小口。 “再喝点儿。”爸爸说。 米兰皱着眉头又喝一小口。 “你不觉得很好喝吗?”爸爸说。 “还好。” 宋雅丽也跟着帮腔。“你好好尝一尝,第一口味道总是不习惯的。再喝就能品出味道来了。” 她替米兰端起酒杯,送到米兰唇边,米兰只好又喝下一大口。她的胃里已经开始泛酸水了。 她刚想放下酒杯,爸爸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把剩下的酒一股脑灌进她嘴里。 她被呛出了眼泪。爸爸的手很用力,一只手压着酒杯,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高脚杯里猩红色的液体终于一点不剩的流进她的胃里。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宋雅丽拿过餐巾把她流出嘴角的残酒细心的擦净。 “好喝吗?”宋雅丽笑着问。 爸爸也在笑。 她想摇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爸爸殷勤的探过身子。“兰兰,吃比萨,让爸爸帮你切好。” 味道确实很香,米兰觉得上一次吃的时候也是这种味道。上一次吃的时候,妈妈还活着。那种滋味她永生难忘。 一张饼她没有吃完。她吃着吃着就停下了。因为她找不到自己的嘴了。很滑稽是不是?但是她的确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在哪里。她拿着一块饼往脑袋上的一个窟窿里塞,怎么也塞不进去。 她听见爸爸在笑,宋雅丽也在笑。笑声特别慢,特别长,像dj处理过的音效。 第十七章 阴谋 2 “米兰,你来。”爸爸说。 宋雅丽一推她。她的身子就飘起来,她越用力,身体就飘得越高。像一条在水里游的鱼。一开始她很害怕,逐渐感到好奇,逐渐感到快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脑子转得比平时慢,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了。 “兰兰,到这边来。” 爸爸招手,她就游了过去。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一扇玻璃门,门外是深蓝色的草坪,开满了色彩炫目的花朵。 她记得自己说:“妈妈,你想要一朵吗?” “好呀,谢谢兰兰。你能帮妈妈摘一朵吗?” “我给你摘,稍等哦。” 她用蝶泳的姿势优美的朝向门外游去,草坪很深。似乎深不见底。仿佛一不小心就能被它吞没,放逐到另外一重时空。 她有点儿害怕,有点儿犹豫,她扭头找爸爸,爸爸已经消失了,找宋雅丽,宋雅丽也消失了。 那光芒璀璨的花朵真的很美,她忍不住诱惑,试着向外游。 “兰兰,回去——” 一个声音喊。 遥远而又熟悉。 是妈妈。 她寻找妈妈的身影,可是看不到。妈妈的声音却清晰。“兰兰,回去——” 她犹豫了。 同时,在她脑海中做着另外一个梦。 她也分辨不清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现实。或者,两个都是梦。哪一个梦先做,哪一个梦后做?或者,两个梦境交叉进行…… 另一个梦是噩梦。 她看见了血。 到处是血。 她听见了哀嚎。 很痛苦。 谁在流血,宋雅丽?爸爸?还是她自己? 谁在哀嚎。宋雅丽?爸爸?还是她自己? 闪耀着寒光的是刀子吗?刀子每一刺都咬下一口血来。哀嚎化为了呻吟……肉体反射性的抽搐…… 血泊中是谁的身体在扭动,她自己吗? 是,还是不是呢? 她自己在干什么? 是呀,她看着血,看着刀子,听着哀嚎……她又在干什么? 她喘息。 她心跳。 她流汗。 可是,她觉得身体很沉,完全不听自己的控制,变成了一截木头,什么东西把她的身体束缚住了。 是一条蛇,一条大蛇,正在缠绕她的身体。她每喘息一次,蛇就禁锢一圈,她听见自己的骨架咯咯作响,感觉内脏都要被挤压出来。 她的手不能动,就用脚踹,踹在滑腻的鳞片上一下就滑脱了。蛇开始缠绕她的腿,一圈一圈蜿蜒上来。突然,箭一样在她的身体上咬出一个口子,倏地穿进去,把长长的身体,全部钻进她瘦小的身体里…… 第十七章 阴谋 3 *************** 9月12日,星期三,7:06肥胖的老太太终于难以抑制强烈的好奇心,先是把自家的防盗门推开一条缝,把脑袋探出去张望,之后,调整着不太灵便的腿脚,把肥胖的身体一点点挪出来。 凭她的经验判断,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隔壁602的防盗门半开着。 看不见里面有人。 昨天半夜从这个公寓里传出了诡异的叫喊。 她当时趴在自家铁门上听了半天。一直没敢开门。 叫喊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戛然而止。 老太太的好奇却没有消失。她惴惴不安的等到天亮,终于亲自跑了出来。 她站在602门口,仔细听了半天,房间里很安静,她终于大着胆子迈进房门。 客厅里布置奢侈,比她家奢侈——她儿子可是三星公司驻本省分公司的销售部经理。老太太心里的妒忌很快被幸灾乐祸取代。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味道。 洗涤剂的味道。老太太的鼻子依然很灵。 她在每一个房间前站定,听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推门张望,比较着里面的家具电器和自家的哪一个更值钱。 推开第三个房间的门时,老太太心里在想,这家人都到哪里去了? 随着房门打开,一张床映入眼帘。 老太太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 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被用蓝色的电线胡乱捆绑着双手。女孩下身赤裸。剥掉的衣裙散落在身旁。短裤塞住了女孩的嘴。 老太太惊骇的瞅着女孩紧闭的双眼,不知道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女孩一动不动。 老太太注意到,在她脖子上也缠着一根细细的电线。 她的腿立刻就软了。如果那个凶手现在还没走呢?如果他也像对小女孩一样对待她呢? 她慌忙挪动肥胖的身体,往外逃窜。但是,脚跟却绊到了椅子腿上。她进屋时没注意到房间里还放了两把椅子。她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老太太呻吟着坐起来,正好对视椅子上端坐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在瞅她。脖颈上两条深深的大口子像咧开了两幅笑容。衣服上有一滩凝固的血痂。 老太太发出了小女孩一样尖利的叫声。 昨天夜里也是这种叫声*************** 10:34。 白金小区,2单元,602室。 慕容雨川端详椅子上米伟军和宋雅丽的尸体。 他们凝固呆滞的眼里不带有任何心机与狡狯。 所有的死人都是一样,不分美丑,不分善恶,不分伟人与贫民。 “那女孩怎么样?”慕容雨川问陆小棠。 “万幸,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受到了惊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记不得了。” “真是个倒霉的孩子。”慕容雨川一面检查两具尸体一面说。“怎么这些逆事都让她摊上了。” “先是母亲死了,然后弟弟死了,现在父亲后母也死了。她如今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陆小棠叹息。 “也许对她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慕容雨川翻开死者的头发。 “喂——”陆小棠嗔怪的瞪着慕容雨川。 “我说的是实话。”慕容雨川说。“现在她父亲的公司要划归到她的名下吧。一夜之间,中国诞生了一个最年轻的民营企业家。” “人家都那么惨了,你还说风凉话。”陆小棠敲鼓一样锤慕容雨川后背。 慕容雨川的脑门撞到了米伟军的脑门上。米伟军脖子上的裂口扯开更大。 慕容雨川说:“至少有了那些钱,她今后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如果这对混蛋夫妇还活着的话,我很怀疑这孩子能不能活到成年。” 陆小棠不说话了。 她扭头看着床上的剪断的电线和丢弃的衣物。恨恨道:“这个畜生千万不要被我捉到,我要…” 慕容雨川忽然问:“你刚才带领刑侦人员检查时,发现失窃了什么财物吗?” 陆小棠说:“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房间里所有柜橱都没有被翻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凶手的作案动机不是入室抢劫。” “会不会是复仇?”陆小棠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米伟军夫妇的尸体。“看他们的为人,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大。不过调查起来需要耗费很大精力。” 想起红帽子尚未捕获到案,凭空又增添这样一起恶性凶杀案,陆小棠头都大了。 “你有没有想过,”慕容雨川忽然道。“头两天,这家的男孩先是被红帽子人绑架撕票,如今这家人全部遭到残害。它们之间只是时间上的一个巧合吗?” “你是说,这起案件的凶手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红帽子?” “……” “作案的风格却很不一样呢。” 慕容雨川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床上。散落的衣物。蓝色电线。 他如有所思的越过陆小棠,拿起衣物翻弄起来。随口问陆小棠。“你发现米兰时她是什么状态?” “什么状态?” “嗯,什么样子的?” “被绑在床上。”陆小棠说。“电线是我用刀子割断的。” “再具体一些。” “再……”陆小棠脸一红。她悄悄看了慕容雨川一眼,发现他表情严肃,不像在取乐。她尽量保持平稳的语气说:“她当时处于昏迷,上半身缠绕电线,双手绑在背后。还有一截缠绕在脖子上。嘴里塞着她自己的内裤。下半身…完全暴露。双腿分开,那姿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说不下去了。 慕容雨川接下去。“你是说凶手强暴了她?” 陆小棠点头。“当时情景就是那样。” 慕容雨川揪起床单来来回回看着。 陆小棠等得不耐烦了,说:“你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米兰不就行了?先把米伟军夫妇的尸体处理完。” 慕容雨川点头。 第十七章 阴谋 4 陆小棠问:“他们怎么会奇怪的坐在椅子上?当时进屋子的时候,我只注意到床上的米兰,一回头吓了我一跳。” 慕容雨川说:“大概凶手就是想吓你一跳。” “…” “他们俩人头部都有不止一处钝器击打的损伤,应该锤子,不是致命伤,但是足以造成被害人暂时失去意识。随后,凶手用锋利的刀子…”慕容雨川用一根食指在自己脖子上飞快划过。 “可是房间里却看不到多少血迹。” “你闻到了清洁剂的气味了吧?” “嗯。” “估计这家伙在离开前,很用心的把房间里的血液清洗干净了。” “你确定?” 慕容雨川说:“我可以为你施展一个小魔法。”他看看手表。“李涵一回来我们就开始。” 二十分钟后… 李涵满头大汗的从医大赶回,手里拿着一个喷壶。 “是这个吗?”他向慕容雨川扬扬手。 慕容雨川点点头。“接下来,你要把所有地方都用壶里的水喷一遍。” “啊?”李涵下巴几乎掉在地上,顾不上擦汗就叫起来。“这可是二百多平米的房子啊。” “以客厅,厨房,卫生间和发现尸体的卧室为主。”慕容雨川吩咐完,对陆小棠说:“我先出去换换新鲜空气吧,房间里的血腥气熏得人发晕。” “你要给我表演种花吗?”陆小棠说。 慕容雨川故作神秘的说:“种出的是什么等一会儿你就看到了。” 李涵匆忙之间口罩还忘带了,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喷水,一边抱怨。“为什么这种活儿都让我来干?我是你的奴才吗?在马列主义国家居然能出现这种赤裸裸的阶级剥削,有没有天理?让我干驴马活,他在外面泡警花。有没有天理?我好歹也算国家一本大学生,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来啊?” 三十分钟后… 李涵耷拉着眼皮,一脸倦怠的出现在慕容雨川面前。“我完成了。” “干得还行。”慕容雨川拍拍他的肩膀,扭头对陆小棠说。“小姐,请吧。” 陆小棠好奇的走进房间,四处打量,跟刚才没有什么不同。她嗅嗅鼻子。连味道都一样。 “你搞什么名堂?” “还有一件事没做呢。”慕容雨川说着把每个房间的窗帘都拉上。 房间顿时变暗。 等陆小棠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她惊奇的看见,地面上浮现出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蓝绿色光斑。 “这是血迹?”她问。 “嗯。”慕容雨川说。“壶里装的是鲁米诺溶液。公安局里根本没有。我从医大实验室里偷的。勘验灯那种玩意儿只能对比较明显的血渍产生反应。一旦罪犯仔细清理过现场,它的效果就不明显了。鲁米诺溶液则是专门应付这种难题的。不管凶手把现场清洗的多么干净,不管他用了什么化学洗涤剂,他很难真正的把所有的血迹彻底清除干净。只要还有一丁点儿血渍残留,哪怕被稀释到百万分之一的血液,都能在鲁米诺溶液下显露无余。” 陆小棠心里真有些佩服这个家伙。猥琐的外表下保存一副比较可靠的嘴脸。 “现在嘛。”慕容雨川观察着地上的血迹。“就是数学问题了。” 第十七章 阴谋 5 他在厨房里转悠一圈,回到了客厅。对陆小棠说:“这些地方虽然也有血迹,但都不是杀人现场,被害人的喉管和颈动脉都被割破,会产生大量喷溅状血迹,特别出现在墙壁上。这里没有。” “可是地上那些血迹…” “那是擦拭状血迹,面积很大,但是浓淡不均匀。而且散落形状不符合力学和液体学原理。你注意看,血迹是从房间里延伸出来的。那是凶手用拖把一类的东西擦洗地板时弄成的。” “凶手应该是在客厅里用锤子袭击了米伟军夫妇。”陆小棠说。“客厅很凌乱,明显有人在这里争斗过。” “对。”慕容雨川说。“这也说明为什么被害人头部的锤伤不止一处。他并不是一下就制服他们的。但尽管如此,他们也并没有挣扎多久。我觉得凶手是趁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否则,即便一个人手拿凶器,想要同时制服三个人,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你跟我说,米兰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说明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参与反抗,甚至连打电话报警的时间都没有。当她看见父母被歹徒迅速打倒之后就屈服了。然后歹徒把她捆起来,堵住嘴…她身上有血渍吗?” “有,但是不多。”陆小棠说。 “那可以推测出,歹徒先把米伟军夫妇拖进房间里杀死。然后才把女孩带进房间里强暴。所以身上没有溅到血。” 陆小棠忽然想起米兰被绑在床上的位置——她当时正对着米伟军夫妇的尸体。她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 凶手当时就让米兰看着自己父母被残杀的尸体,一边强暴她… 慕容雨川没有注意到陆小棠的脸色,他关注地上的血痕和自己的推断。他顺着客厅地板上的血迹,走进了放置两具尸体的卧室。 两具尸体依然坐在那里,保持着原样。 昏暗的房间里显出了比刚才更加残酷的情景。 正如慕容雨川预料的,墙壁,橱柜,桌子…重叠着一道道扇面行状的血痕,仔细看,每一道血痕都是由无数细小的椭圆形血斑均匀构成的。 人类最暴力残忍的一幕依然能体现出科学的完美。 陆小棠走进昏暗的房间,看着无处的不在的血迹,好像突然之间陷入了地狱。 如果没有慕容雨川在房间里,就她一个人,她肯定会跳到门外。虽然久经考验,但在这方面,女人天生就比男人胆小。 慕容雨川指着尸体右边的橱柜,对陆小棠说:“看见那两条弧形的血线了吗?” “嗯。” “高度基本和尸体的脖颈相同,血珠尖端指向右侧。凶手就是在这个高度从左向右挥刀割开两人的喉咙。刀上带着血甩到了柜橱上。” “这个高度!?” “推测凶手把他们打昏后拖到房间里,放在椅子上,摆好姿势,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姿势,然后,挥刀杀了他们。” “真是个残忍的疯子!” “下刀很用力。”慕容雨川把手指伸进宋雅丽脖子上的裂口里。“不仅喉管,连动脉一起划断了。所以,四周才出现了这么惊人的喷射状痕迹。动脉血管一旦破裂,由于心脏收缩产生的压力和动脉血管壁的回缩弹力作用,体内的血液会随着心脏跳动,一波接着一波的喷射而出,在附近物体上形成类似惊叹号状的喷溅血滴,其尖端指向喷溅方向。就形成了我们现在看见的场面。” “不知道那个女孩躺在自己父母的血泊中是怎么想的?”李涵没来由的冒出一句很恐怖的话。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没有回答。 米伟军夫妇微微仰着头,似乎也在思索同样的问题。 慕容雨川吩咐李涵把地面上的血迹仔仔细细,一寸不落的拍摄下来。李涵咂舌。“这也太多了。” 慕容雨川说:“因为地面上的血渍被凶手仔细清理过,想找出脚印来不太容易。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这起案子的凶手是不是那个红帽子。” “作案现场没找到凶器。”陆小棠说。 “凶手自然是带走了。”慕容雨川说。“叫刑侦人员好好在附近搜索一下。特别是下水道,垃圾桶,阴沟这些地方。” 第十七章 阴谋 6 *************** 12:41。 医大附属医院。211病房。 濑户美奈子忧心忡忡的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门,望着病床上昏迷中的米兰。 病房很安静。空气加湿器嘶嘶的吐出白气。 女孩静静的躺在干净的病床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了。 看见慕容雨川走来,美奈子慌乱的心安稳了许多。 “她醒了吗?” “醒了一会儿,可是受了很大刺激吧。连我都不认识了。” 慕容雨川透过玻璃门看着里面,想着心事。 “雨川君。” “嗯?” “你是来找她询问案发经过的?” “我想确认凶手是不是那个红帽子。她有可能看见过凶手的模样,至少是装扮。” “我想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我怕她会崩溃。” 美奈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慕容雨川只是太想抓住那个凶手了。现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这种冲动是源于憎恶罪恶,还是体验刺激。 “我下午要进行尸检,要不要来帮我?” “我…”美奈子踌躇了片刻。“我想留在这里照顾她,她现在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那好,如果她告诉你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告诉我。” “嗯。” 这时,病床上的女孩轻轻转过头。她已经醒了。安静的望着门外两个人。 慕容雨川看见那对小鹿般的眼睛。却没有看到伤害后的惊恐与慌乱。这对眼睛宁静得犹如透明的湖泊,远离污浊,远离悲伤,偏偏又是这对眼睛看到了太多人世间的残酷。 那平静的眼神让慕容雨川寒栗。 那不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眼神。 陆小棠给慕容雨川打电话,问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慕容雨川说,暂时没有。陆小棠说,那你现在来公安局,我告诉你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 13:31公安局,物证科。 “什么意想不到?”慕容雨川问。 陆小棠说:“我们的技术员勘验案发现场时发现,防盗门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撬动锁头的痕迹。窗台也检查过了,也没有任何破窗而入的痕迹。” “你不要跟我说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吧?” “勘验结果是这样显示的。你不是最相信科学依据吗?”陆小棠说。 慕容雨川无语。 她接着说:“这样说来,歹徒很可能和米伟军夫妇认识。他假装来做客,米伟军夫妇根本没有怀疑就把他让进家中。” 慕容雨川考虑着陆小棠的话。 “米兰就是破案的关键,她说不定也认识那个人。” 慕容雨川略带讥诮的说:“他在作案后能花几个小时把血渍清理干净,却不检查一下被他勒住脖子的女孩是不是真的死了。真是一个不完美的犯罪。” “喂,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帮着凶手说话,当心我k你哦。” 李涵走进办公室,打断他们说:“慕容医生,血痕的照片已经都扫描到电脑里了。我们现在开始吗?” “那好。”慕容雨川看了看陆小棠。 陆小棠说:“我正好去医院,看看米兰恢复的怎么样了。” *************** 14:46陆小棠赶到医院时,美奈子正坐在米兰的床边。 美奈子问:“你渴不渴?” 米兰轻轻摇头,看着她。 “肚子饿不饿呢?” 米兰轻轻摇头,像温顺的小猫。 “想不想去厕所?” 米兰轻轻摇头。 陆小棠直咂舌。想着如果现在把女孩拉起来询问,会不会太粗暴了。 慕容雨川和李涵坐在各自的电脑前,面对着上百张照片,由于凶手用清洁剂特意擦洗过,使得一些血痕改变了原先的形状。他们的工作就是从这些眼花缭乱的血形中间挑出可以辨认的可疑痕迹。这样枯燥无聊的工作,他们可能需要干上一两天。如果美奈子在这里帮忙,工作压力会减轻不少。 让慕容雨川惊喜的是,居然发现了几个十分完整的脚印。 他用photoshop把一枚脚印分离出来。调整清晰度。根据拍照时的距离,计算着脚印的大小。他注意观察着脚印的形状,幻想着凶手当时所处的位置,如何移动,正在做什么…忽然,他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盯着屏幕上那枚血脚印。 第十八章 小凶手 1 第十八章 小凶手16:12慕容雨川猛然推开病房门。 濑户美奈子和陆小棠都被吓了一跳。 慕容雨川神情冷峻。目光锋利。 美奈子极少看见慕容雨川这种模样,吓得不知所措。“雨川君…” 慕容雨川说:“美奈子你先离开一下。” “我?!” “听话。” 美奈子充满疑惑的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同样疑惑的陆小棠,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于低着头走出病房。 慕容雨川问陆小棠。“你问她话了吗? “还没有。看样子她还得恢复一段时间。”陆小棠说。 “那我来问她吧。”慕容雨川说。 “发生什么事了吗?”陆小棠问。 病床上的女孩安静的看着天花板。 “米兰。”慕容雨川唤她。 女孩的眼睛缓慢转动,最后落定慕容雨川脸上。 “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要全部回答我。”慕容雨川说。 女孩的眼神依然空洞。 “昨天晚上案发前后你都在干些什么?” 女孩没有反应。 “米兰!”慕容雨川语气加重。 陆小棠插话。“你这样问她会刺激到她。” 慕容雨川摆手示意她别管。 “米兰,昨天晚上案发时你在干什么?”他重复自己的问题。 女孩看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现在的头脑很清醒。”慕容雨川说。“你现在完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女孩没有说话。 “歹徒进入你家里时,你们一家人当时在干什么?” “…” “谁最先发现歹徒的?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 “他用什么袭击你的父母?当时你在做什么?” “…” “他是如何抓住你的?用锤子打倒你的父母之后吗?然后,他把你捆绑起来,脱下你的短裤堵住你的嘴,所以你不能呼救。然后,他杀死了你的父母。再然后呢,他是把你抱到床上,还是推着你走到床上?” “雨川君——” 忍无可忍的美奈子跑进病房,站在慕容雨川面前,气得浑身发抖。“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这么残忍!” 慕容雨川不做解释,他始终直视着病床上的米兰。手伸进衣兜,掏出一张照片。“这是在案发现场采集到的血脚印,34码,女性。和在发现你弟弟尸体现场中的一对脚印大小吻合。因为是裸足印,很容易比对。不需要我浪费时间证明了吧?” “就算那是她的脚印又能说明什么?”美奈子质疑。“就像你刚才所说,歹徒杀害她的父母之后,把她推到了房间里,地板上自然会留下她的脚印。” 米兰一声不吭的看着慕容雨川,似乎认同美奈子的说法。 慕容雨川忽然掀起米兰的被子,露出了两条腿。“如果那样的话,她的脚底就会沾满鲜血对不对?你自己看看有没有。” 美奈子低头看见那两只白生生的脚板,顿时傻了。 慕容雨川说:“脚上沾着血,双手被帮着。那又是如何把脚上的血洗掉的呢?” “…还有,我仔细检查过床单,希望能找到一些精斑或者血迹。可惜的是,上面并没有精斑。床单上的零星血迹也都是米伟军夫妇的血溅上去的。” 病房里仿佛打过一道闪电。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米兰脸上。 第十八章 小凶手 2 “可是,可是她确实被绑着啊?”美奈子声音颤抖。 陆小棠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接过话说。“我一赶到案发现场就被凄惨的情景震慑了,并没有注意那些电线是不是真的捆住了她的双手。电线缠绕的很乱,也许是她故意弄成那样的。至于门窗为什么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现在也可以很好的解释了,因为行凶的人原本就在房间里。” 十三岁的女孩残忍杀害自己父母吗? 美奈子还是难以相信。 慕容雨川对米兰说:“你如果对我的推断有异议,可说出来。我也希望你能用合理的解释证明我是错的。” 美奈子满怀希望的望着米兰。 可是米兰依然缄默。 连她的表情都是冷漠的,对待她惨死的父母,甚至她自己。 “你知道凶器在什么地方吗?”慕容雨川问。 意料之中,没有回答。 病房依然是先前的病房。 女孩依然是先前的女孩。 然而,却完全不同了。 封闭的空间里刮过一丝寒流。 陆小棠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孩,此刻才感受到在那柔弱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乖戾与凶残。 傍晚时分,刑侦人员在米家公寓的楼顶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有一把沾血的羊角锤,一把匕首,三条手巾。经过化验证实上面的血渍来自于米伟军夫妇,在锤柄和刀柄上提取的指纹和米兰吻合。 一起手段如此凶残的血案竟得出如此惊人的答案。 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在一如往常平静的吃过晚饭之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羊角锤打倒了她的父母。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因为不可思议,女孩的父母才没有防备。打倒他们之后,她吃力的把他们一个一个拖进房间里,扶到座位上。这时候,女孩大概已经累的精疲力竭。她呼呼喘着粗气,瞪着面前呻吟的父母。她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气力,抽出了事前准备好的匕首,双手捧着,站到他们面前。她首先对母亲下手,割开了她的喉咙,然后是父亲,然后回过头来再割母亲。她在母亲的伤口上重复割了四刀,可能因为力气不够,也可能因为仇恨。做完一切之后,她用手巾沾着洗涤剂清洗地板和墙壁上的血污。接着,把作案凶器和毛巾塞进塑料袋里丢在了自家楼顶。返回到公寓之后,她有意把外门敞开,然后找来电线,脱光下身,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侥幸存活的被害人。她一直保持着那副楚楚可怜的姿势,等待着好奇的邻居们偶然走进来,发现她。 以上是警察们通过刑侦和尸检结果,推测那天晚上发生的凶杀案经过。 第十八章 小凶手 3 在等待被发现的漫长时间里,女孩的头脑是清醒的,咫尺之遥就是被她杀害的父母的尸体,她是怎样挨过那每一分每一秒的?她不感到恐惧吗?她没有悔恨过吗?她又是怎样面对那深渊似的绝望?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被指控的凶手,凶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始终不说一句话。 她空洞的眼睛里仿佛只剩下一副躯壳。 她的灵魂仿佛随着那一夜邪恶的悲剧彻底消亡了。 十三岁,她给司法机关出了一道难题,她甚至还不到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原本应当由父母监管,但是她的法定监护人被她杀死了。应该由谁负责教育改造她呢? 她被确定为本案嫌疑人之后依然住在医院里,连手铐都没戴。就在公安局和检察院愁眉不展的时候,医院帮了一个大忙。米兰被检查出患有重度突发性精神分裂。 这就是说,她终于有去处了。与此同时,米家各种各样的亲戚从天南海北一一浮现,找律师,找法院,找黑社会,准备好为瓜分米伟军身后的千万资产大动干戈。这一切都跟米兰没有任何关系。 她将在c市偏僻的精神病院中度过自己余下的人生。 慢慢长大,慢慢衰老,慢慢死去…… 在人头攒动的现代社会里,这样的人生微不足道。 “雨川君,我恨你!”美奈子眼泪汪汪的瞪着慕容雨川。 精神病院里,慕容雨川静静的看着阴暗狭小的病房。墙壁潮湿发霉。米兰蜷缩在窗前,怔怔的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的树叶。没有悲伤,没有怨恨,没有任何情感。她今后将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着数不尽的相同的景色,直到漫长的岁月都已经开始厌倦她的生活为止… 慕容雨川先前因为破案带来的欣喜已然消减,一种难言的压抑沉积在心头。他叼着一根烟独自走在精神病院铺满落叶的泥土路上,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 9月18日,星期日,19:01街角一间小酒吧。 靠窗一张桌。 “你不是跟美奈子一起去看望米兰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了。”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说:“她留在精神病院,不跟我一起回来。” “看你没精打采的。”陆小棠眨眨眼。“跟她闹别扭了?” 慕容雨川没吱声,端起面前的咖啡呷了一口。 “女孩子是得靠哄的。不管中国的,日本的,美国的,还是赤道几内亚的,女孩子大同小异。”陆小棠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经验了?”慕容雨川疲惫的一笑。 “我也是女人嘛。”陆小棠拍拍胸口。“当然知道女人的心思。你不能指望着女人主动,特别是美奈子那种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你要主动,帮她把生活中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想到。还得时刻观察她的情绪。高兴啦,郁闷啦,孤独啦,难过啦。” “靠。我表妹养宠物都没这么费事。” “你没听说过?现在年轻的女孩子都喜欢男友叫自己宠物嘛。” “你干脆让我拿条链子,把她天天拴在身后就得了。” “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陆小棠说。“谁让我看着你长大呢。才会给你有用的忠告。” “‘看着我长大。’”慕容雨川重复着她的话笑了。“彼此彼此。我也还记得你穿兜兜光屁屁的样子。” 陆小棠踩了下慕容雨川的脚。“不许胡说。” 慕容雨川收敛了笑容,说:“也许我们会分手吧。” “嗯?”陆小棠咖啡喝了半口,停住了。 “我不是在说笑。”慕容雨川说。“因为米兰的事,我们之间也莫名奇妙的出了矛盾。” “可那跟你没有关系呀。你只不过正常办案而已。她没有理由怪罪到你头上。” “感情上的事本来就说不清楚。可能她对米兰注入的同情太深了吧。面对突如其来的事实接受不了,与其说她生我的气,不如说她想逃避现实。” 陆小棠含着咖啡,静静听着。 “唉,你也知道,”慕容雨川抓抓头发。“我是个身边没有美女就活不下去的人。你不如好人做到底,暂时当我女朋友吧。” 陆小棠惊的一口咖啡一点儿没剩都喷在慕容雨川脸上。 “哎呦,眼睛都粘上了,你放了多少糖啊。” “都怪你胡说八道。” 第十八章 小凶手 4 *************** 19:16窗外渐渐日落。远处的树林、田野已然模糊。 白炽灯照在玻璃上,反映出坐在窗前的女孩。 女孩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之前她望着窗外,现在她望着玻璃中的自己。 按时分发的晚饭盛在铝盆里,放在床边。她连瞧都没瞧一眼。看护员告诉美奈子,她昨天也没有吃东西。 美奈子说:“那得想想办法啊。” 女看护说:“用不着担心,这样的我们见多了。你别忘了,他们不是正常人。都赶不上养猫养狗来得省事。” 美奈子心下凄然。“我留在这里劝劝她吧。” 女看护员怀疑的看着美奈子。“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表姐。”美奈子跟慕容雨川学会了撒谎。 女看护员说:“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可得小心些。人要是疯了,可不分大人小孩。我亲眼看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发起疯来把人活活咬死的呢。” “我会小心的。” “要不要我把电棍留给你?”女看护员挺热情。 美奈子摇摇头。 女看护员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美奈子和米兰两个人。白炽灯吱吱作响。美奈子坐在床边,近的可以伸手碰到米兰。她很想抱抱她,就像在她的宿舍里那样,安慰这个可怜又羞怯的小妹妹。 在她的内心深处,仍然不愿相信自己渴望保护着的孩子竟会是一个杀人凶手。她理应与这些可怕肮脏的事情绝缘。她的生活应该只属于干净的阳光和清明的泉水。美奈子的父亲曾经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疼爱的女儿。美奈子也希望这句话能够匹配眼前的女孩。她的保护几乎是出自一种本能,用来补偿多年前失去妹妹的遗憾。 这种感情是没有人能够理解的。慕容雨川也不能。这是她心中的秘密,她不想,也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天都黑了。”米兰望着窗外发出幽幽一声叹息。 美奈子心头一颤。这是米兰第一次说话。 又发出一声叹息,米兰慢慢转过脸,看着美奈子。 美奈子心头一阵莫名的紧张。 “只有你陪着我。姐姐。”米兰目光很深。 “我会陪着你。你不要怕。”美奈子说。 “我不怕,我只是感到冷。” 她蜷缩起瘦小的身体,目光中流露出可怜。 美奈子伸出双手。“兰兰,你过来。” 女孩爬到美奈子身边,美奈子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她看不到将来究竟会怎样,或者这个女孩的命运本不是她所能够左右。但在此时此刻,她会全心全意的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姐姐…” 米兰的手臂忽然用力的搂住了美奈子。她的呼吸很急促。像一只躁动不安的小猫。 美奈子让她抱着喘不上气。问她:“你怎么了。” 米兰的手臂滑上美奈子脖子,在美奈子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开始亲吻她。 “你在干什么?” 美奈子推她,可是女孩像乌贼似的缠绕住她。美奈子平时只提防男性,突然面对一个发疯似的小女孩,反而不知所措。 米兰深情的注视着美奈子。“姐姐。你知道吗?我早就喜欢上你了。我并不是开玩笑。真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心动的人。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不,不,不是这样的。”美奈子结结巴巴,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保证永远都会好好的爱着你。永远都不会背叛。” 第十八章 小凶手 5 米兰的小手滑进了美奈子的衣衫里。冰凉的触摸让美奈子的皮肤随之战栗,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电流般的通便了她全身。她处子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刹那间,又惊,又羞,又怕,又怒,她用力把米兰从身上推开。想抬手给她一巴掌,却打不下去。 米兰的眼泪瞬时淌下。 她幽怨的瞪着美奈子。“连你也要抛弃我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呀,甚至我的命。” 美奈子说不出话。 米兰接下来的举动让美奈子更加震惊。她飞快的褪下衣裤。赤条条的跪在美奈子面前。眼睛在发光。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 她魔咒般的呓语,把滚烫的身体扑向美奈子。 美奈子惊叫一声。刚从床上站起来,米兰已经扑到她身上,亲吻她的脖子,或者说是咬。 美奈子疼的冒出冷汗。发现这个孩子是真的疯了。她会不会咬下自己一块肉来? 米兰的手伸进了美奈子的裙子里。美奈子吓的大叫。“你再不住手,我永远都不再理睬你!” 米兰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不会的。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我不许!” 她另外一只手,不知从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把小刀。 刀子刺进了美奈子胳膊。 美奈子惨叫一声,跌到地上。她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抬起头,看见米兰已经跳到地上。她赤裸瘦小的身体在灯光下泛着苍白。眼睛却是猩红的。手里的刀有红有白。 “姐姐。你只是能于我一个人。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她一步步逼近。 美奈子只有后退。 伤口流出的血顺着胳膊流到地上,慢慢拖移… “你醒醒啊,米兰,快醒醒!”美奈子呼喊。 “我很清醒啊。亲爱的姐姐。”米兰举着刀子微笑。“让我们永远相爱,这有什么不好呢?” 美奈子已经没有退路了。 米兰纤细的脚踩着地上的血迹,慢慢逼近,她双手攥住小刀,刀尖对准美奈子。 她温柔的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好的。让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吧。” 美奈子脸色惨白。一粒汗珠划过脸颊。 坠落… 随后一秒钟发生的事情晃得她眼花缭乱。 米兰的刀子刺向她的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魔术般的从房间外冲进来,一把将米兰瘦小的身体夹起。 米兰手刨脚蹬。刀子掉在地上,她就用牙齿咬勒住她的手臂。 抓她的人没有表情。他的外表是一顶鸭舌帽和黑口罩。眼珠冷漠的像两块冰。在他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解剖刀。 当冰冷的刀刃抵在米兰的身体上,米兰忽然停止了挣扎。她感悟到了死亡。 幼小的乳房在刀锋下坚硬,第六第七根肋骨之间柔弱的跳动着的是心脏。 “不要,”美奈子惊呼。“不要杀她!乔,乔凯君。” 那人的目光霍然落在美奈子脸上。美奈子用力哆嗦了一下。 那人的手慢慢松开,米兰跌坐在地。 手里的刀闪着寒光。 美奈子完全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乔凯。 他果然还没有死。 但那双熟悉的眼睛已经完全陌生。 那是一双魔鬼的眼睛。 美奈子瘫软在这束目光里,丧失了一切反抗能力。她现在开始后悔把慕容雨川赶走。慕容雨川不在身边,陆小棠不在身边,没有人能来救她。 乔凯从床单上扯下长长一条。美奈子心里一沉。他要捆绑自己吗?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 乔凯拿着布条,伸手抓住了美奈子的胳膊。美奈子打着哆嗦,绝望的呻吟着。同样是这个人,这双手,她曾经如此渴望他的拥抱。 乔凯并没有捆绑她,而是把她流血的伤口包扎起来。 他用那种和目光一样的冰冷的声音说:“你不能死,也不能受伤。不要忘记我对你的承诺。我要亲手把你做成完美的标本。” 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刚才离开的女看护员擎着电棍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从美奈子和米兰身上扫过,如临大敌的逼视乔凯。 “你这个家伙是谁?居然敢跑到这里来耍流氓?” 乔凯直起身,向着她走来。 “你想逃走?”女看护员拨动开关,电棒前端的金属触头冒出蓝色的电弧。 乔凯距离她越来越近。 “我不会让你过去!不怕死就过来!老娘给你点儿颜色!”女看护员毫不示弱。 乔凯距离她堪堪能用电棍够到自己的时候,忽然把脸上的口罩拉下。 女看护员“妈呀”一声惊叫。“你的脸……” 在她发愣的片刻,乔凯抬左手抓住电棍,往怀里一带,右手藏在袖筒里的解剖刀滑到掌心,探长手臂挥起一道弧线。鲜血随着甩出的刀锋溅到墙壁上。 刀锋上残留的血沿着光滑的刀身凝聚,滴落… 女看护员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眼含惊恐的摔倒。乔凯踩着她的身体走出房间,沿着狭长的走廊扬长而去。 美奈子手忙脚乱的给生命垂危的女看护员包扎伤口,一面夹杂着汉语和日语大声呼救。 米兰赤条条的坐在地上看着她,冷笑道:“你对谁都那么好吗?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第十八章 小凶手 6 *************** 21:46慕容雨川打了一辆出租车,在郊区盘山公路转悠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乡卫生院。 简陋的急诊大厅里,美奈子安静的坐在墙角一张长椅上。还有三两个挂急诊的病人没精打采的靠坐在那里。 看见慕容雨川怒气冲冲的出现在面前,美奈子吓得一吐舌头,赶紧把头低下,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慕容雨川看着她缠着纱布的胳膊,拳头举起来在她的脑袋上比划了几下,又无可奈何的放下。 “县公安局的警员都出动了。搜查精神病院,封锁道路。就算抓不到乔凯,至少他也不敢呆在这附近。” 听到慕容雨川这样说,美奈子稍稍松一口气。 “我眼看着陆小棠那一枪打爆了他的头。居然还能不死,真是一个怪物。 “…” “我很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咦?” “因为你在那里吧。” “我?!” “那个混蛋受伤之后并没有逃走,他一直都潜伏在附近,他在跟踪你。”慕容雨川阴沉的说。 美奈子想起乔凯临走时说过的话,打了个寒战。 “他到底想对你做什么呢?” 美奈子考虑着要不要把乔凯恐怖的威胁告诉他。 慕容雨川展颜一笑。“不过你放心,他伤势还没有痊愈,现在又暴露了行踪,落网是迟早的事情啊。” 美奈子比较喜欢听这种话。 “可是,”慕容雨川一把揪住美奈子的后颈,像抓小狗似的把她提到眼前。 “疼,疼……”美奈子不住叫唤,其它的病人都好奇的看向他们。 慕容雨川余怒不消。“要不是你任性,也不至于遇到危险。还受了伤,难道刺你那一刀还比不上揪着你难受吗?” 美奈子忽然老实了,也不喊疼了,从刘海下面偷偷瞄着慕容雨川。看来这次他是真生气了。 “斯米嘛赛恩。”她小声说。 “说汉语,别总拿日语蒙混过关。”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听话,好不好,雨川君?” 慕容雨川眯缝起眼睛。“我怎么总觉得你有演戏的成分呐。” “我…哎呀,我的伤…”美奈子露出痛苦的神情。 慕容雨川赶忙松开手,关切的瞧着纱布下隐隐透出的血迹。心一下就软了。 美奈子心想,看来这一关终于过了。 夜深时,大厅里凉飕飕。病人们或靠或躺在各自的长椅上歇息。有的已经一声长一声短的打起了鼾。值班的大夫也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偷懒去了。 慕容雨川打着瞌睡,突然又惊醒。炯炯的瞪着双眼四处扫视。 窗外是沉沉夜色下的村镇和农田。 月晕。有风。 黑暗中每一下树影的摇晃都能激起慕容雨川的警觉。他觉得移动的东西都有些像人,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外是否传来脚步声,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重又松弛下来。 美奈子盖着他的外衣,蜷缩成baby的姿势,枕着他的腿呼呼大睡。 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慕容雨川想起这句话。会心的笑笑,轻轻的摸一摸那水一样柔滑的脸蛋。女孩在梦中嘤咛,不知梦见了什么。 他眼中的不安此刻已无需隐藏。他如此罕见,如此真切的为着一个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担忧。这种感觉疼痛,却又甜蜜。 “我像你保证,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要保护你。” 女孩在安心的熟睡。 *************** 米兰静止的坐在黑暗之中。 那些人拿走了她的小刀。还给她的双手铐在了床上。他们可真蠢,以为这样就能管住她。她的手骨纤细,不太费力就挣脱出来。 她又自由了。 她想去找美奈子,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只爱她一个人。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现在什么地方。 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爱她。 她没有错。 为什么她不接受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她更加爱她呢? 只要她一句话,她随时可以为了她献出自己的生命。 难道这还不够吗? 她还能做什么来得到她的理解呢?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能听到我发自内心的呼唤吗?穿过时间,穿过空间,穿透你的心。 她爬下床,趴在地上,甜食着她滴在地上的血。我爱你。我爱你。我多想与你合为一体啊。彼此安慰,化去孤独的凄凉。 她在黑暗中仰起脸,眼睛发散出幽幽光彩。 “我一定要永远陪伴在你身边,我能做到。你相信吗,呵呵呵呵呵…” 第十九章 盗尸·落网 1 第十九章盗尸?落网9月19日,星期一,8:19小雨。 慕容雨川带着美奈子在乡医院门前的小吃铺吃了点儿东西。准备雇一辆车回到市区。正在吃馄饨,接到了陆小棠打来的电话。 “你现在还在新乡医院?” “嗯,正想打车回去呢。出什么了事吗?” “的确出事了。”陆小棠声音低沉。 “咦?” “你现在先不要回来,不是就在精神病院附近吗?直接过去吧。我也在往那里去。” “那个被割伤的女看护员不是没有死吗?” “跟她没关系,是另外一个那里的人。我刚才接到的报案。” “是谁?” “米兰。” 慕容雨川第二次走进这个狭小发霉的病房时,窗外的景色跟昨天一样,只是掉了更多的树叶,增添了一层雨。 米兰盘腿坐在床上。只是这一次没有看窗外,而是安详的望着门口,似乎期盼着谁的到来。 乡派出所出动了五名民警,严阵以待的守在门外。看见走过来一个高个子年轻人,鞋子上套着两个方便袋就往里走。 “喂,你不能往里进。没看到有警察吗?”一个中年民警拦住年轻人。 “我就是冲着警察过来的。”年轻人说。 “你小子口气挺横啊,妨碍警察办案,当心我铐你。” 年轻人轻蔑一笑。“你们现在是妨碍我工作。当心挨领导批。” 警察愣了愣。“你是干什么的。” “验尸。” “你…市里派来的法医?!这么年轻?” 警察们用难以置信眼神看着他。 慕容雨川套上乳胶手套。望着床上端坐的女孩。 他原以为,她一生注定要被禁锢在这里,度过漫长的岁月。 其实,她只在这里待了不到一周。 女孩的脸上凝固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几许嘲讽。几许顽皮。 没有谁能够真正掌控别人的命运。个人的命运只能掌握在个人手中。 第十九章 盗尸·落网 2 慕容雨川掀起盖住女孩颈子的头发,露出了由布条拧成的绳套。 布条是从床单上撕下来,一截截系在一起的,一头做成活套套住脖子,另外一头拴在了窗框上。慕容雨川拨开绳套,显出深色的缢痕。 他检查了死者的喉咙和身体的其它部位,然后说:“基本可以断定,死者系自杀死亡。绳套长时间套住颈部,造成呼吸道和颈动脉窦同时受压,长时间的脑部血管缺氧,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 “你是说这个小女孩是自杀?”一个警察难以置信的说。 “是。” 几名警察目光互相交流,都显露出怀疑。一个年纪较大的说:“她那种盘腿打坐的姿势想要勒死自己不太容易吧。况且还是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孩。” 他的质疑不是没有道理。 电视里的上吊自杀的人通常悬梁自缢,踢翻了凳子,眼球努出眼眶,舌头伸出老长,尽显临死前的痛苦。 慕容雨川注意到死者的手里攥着一样东西。他心不在焉的回答几个乡村警察的问题:“想勒死自己其实很容易。最普遍的方式上吊,学名叫悬位缢死,通过100%的体重作用在绳套上,挤压舌根闭塞住呼吸道,造成窒息。这种死法是最痛苦的。死者在5到10分钟时间里意识都是清晰的,所以才会拼命挣扎。选择那种死法的人,大多数在最后时刻都有后悔吧,可是已经晚了。” 警察们脸上的怀疑已经变成了惊惧。其中一个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脖子。 “聪明些的自杀者,会选择柔和一些的方法来降低痛苦。理论上说,如果绳套压住了颈动脉,只要3.5斤的重量,3分钟时间,就能够让一个人毫无痛苦的失去知觉。在接下来十分钟里,如果没有人发现。他就会因为脑淤血,脑缺氧而死亡。” “……” “这个死者脖颈上的缢痕颜色均匀,成完整的环绕状态,形状与绳套完全吻合,而且身体其它部分没有任何损伤,没有挣扎的痕迹。等等证据表明是自杀无疑。之所以选择这个姿势,有一种传说,上吊而死的人只能化作忿怨的孤魂,不能进入轮回,难以超生。如果能保持盘膝打坐的姿势,灵魂就会保持纯洁,不但可以投胎转世,来生也会幸福。” “看上去这孩子的年纪不太大啊,怎么…”一个民警质疑。 这个疑问慕容雨川没有办法解释。 没有人能够确切知道,死者决定结束自己生命之时内心是怎样想的。 当一个人觉得死亡比活着更少痛苦的时候,才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 慕容雨川掰开女孩僵硬的手指,拽出一个纸团,里面卷着一缕头发。 纸上工工整整的写着—— 请帮我转交给濑户美奈子姐姐,希望姐姐一定要收下,这是我唯一的小小的心愿。 …… 慕容雨川把头发和遗书交到美奈子手中,美奈子伏在他怀中失声恸哭。 一个鲜活的生命,无论你怎样努力去保护,终究难逃宿命,你才看到命运的残酷。 慕容雨川心灵深处的什么,被美奈子凄凄哀哀的哭声深深打动,他无法劝慰,只是把她更紧的搂在怀中。在那一刻,在雨中,在哭声中,在死亡的忧伤中,他体会到一种超越肉体的依恋。 我们之所以相爱,因为终有一天我们要分离。 米兰那一缕头发如今紧紧的握在美奈子手中。她永远都不会把她丢弃,直到她慢慢老去…… 姐姐,我知道,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直到来生,遇到一个像你一样的人,真心的爱护我…… 让我们今生不再分离。 米兰把编好的绳套套在自己的脖颈上,手里握着那缕头发,露出满意的微笑。她能够清晰的看见未来发生的事情…… 不再分离。 第十九章 盗尸·落网 3 *************** 米兰的尸体被临时停放在新乡医院。米家灭门惨案告一段落。警方可以腾出手,集中精力抓捕残杀儿童系列案的嫌疑人马涛。至于米伟军遗留的大笔资产就不是刑警队操心的事情了。只是陆小棠仍然心有疑虑。 她问慕容雨川。“你觉的案子就这样完了。” “完了不是好事吗?难道你希望节外生枝?”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这件案子发生的有些太蹊跷了?” “唔…” “手段既残忍又冷静。凶手居然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我始终感觉里面有问题。” “那是因为你太情绪化了,用女人的感性去判断问题,跟美奈子犯相同的毛病。真相究竟如何要用证据来说话。” “那米嘉豪被绑架的事件你怎么看。那笔赎金被谁拿走了?” 陆小棠自问自答。“当然是红帽子。他拿走赎金之后,杀害了米嘉豪,做成人皮娃娃。紧跟着米伟军和宋雅丽就被米兰杀死。会不会时间上太巧合了。” 慕容雨川抓挠着头发,说:“可是证据显示,米兰的确是凶手,包括伪装成受害者。”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陆小棠说。“但我一直都有一个念头…” “哦?” “只有她一个人吗?” “你是说,凶手可能有两个?”慕容雨川不小心揪下几根头发。“从现场勘验的结果,很难判断凶手另有其人。” “你说,如果凶手只有米兰一个人,她作案之后清理现场时,为什么会遗落几个明显的脚印呢?” 不等慕容雨川回答,陆小棠继续。“疏忽?这个解释是不是太简单了一些。” 慕容雨川说:“按照你的假设,有另外一个人参与了作案。甚至是整个案件的主谋。米兰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在他和米兰作案之后,他清除了痕迹,却故意留下米兰的脚印来迷惑我们,而那个小丫头彻头彻尾被他耍弄了。” “我甚至觉得,那个人的狡诈和仔细与跟绑架米嘉豪,成功拿走赎金的手段很相似。” “我们低估这个红帽子,或者说是马涛,对吗?” “看来我们之前排查时使用的‘罪犯心理画像’并没有完全描绘出他来。”陆小棠说。 “对了,我忽然想到一点,”慕容雨川说。“假设米兰的同谋存在的话,米兰一定跟他很熟悉,对他很信任。才会按照他的吩咐杀死自己的父母。案发当天,米兰被米伟军夫妇接回了家。当晚,米伟军夫妇便被杀害。那么,米兰一定通过某种手段跟同伙取得联系。当天晚上,也是由她趁着父母不注意,把同伙放进了屋子里……” 陆小棠说:“只是不知道案发当天,米兰有没有离开家?如果有,她肯定是去找同伙联系了。如果她一直都呆在家里,她能与外界联系的手段就只剩下手机和电脑了。” “顺着这两条线索查下去,却不知道又要耗费多少时间。”慕容雨川显然信心不足。 结果当天下午就调查出来了。 米兰的手机没有找到。 米兰电脑的硬盘也被取走了。 翻遍了整栋公寓楼都没有找到。 “至少可以证明还有另外一名凶手。”陆小棠说。 *************** 9月20日,星期二,10:05。 慕容雨川一早来到公安局法医室,等待着米兰的尸体。尽管已经判断出死因,例行惯例的尸检仍然要进行。尸体现在正由乡卫生院运来的路上。 慕容雨川没让美奈子跟来。面对陌生人的尸体,法医可以把它看作纯粹的试验品来解剖,说白了,在法医眼中人的尸体跟白老鼠没有分别。他的职业要求他必须残酷,冷静,麻木。 但如果是亲人,或是朋友呢,即便他已经失去了生命,生理上同样出现僵硬,腐烂,分解,然而它却代表了更多的含义。你看着他的肉体,却无法忘记他的灵魂。 慕容雨川看着空空的解剖台,瓷砖缝隙间隐约残留着没有清洗干净的血污。他忽然恍惚,仿佛看见美奈子安静的躺在那里,赤裸的身体像一只无辜的羔羊… 他打了个寒噤。 用力晃头,眼前的幻想忽又消失了。 他从不锈钢托盘里拿起一把解剖刀。熟练的在手指间耍了一个花样。他凝视自己的手,惊奇的发现手指在微微颤抖。 曾经,他面对冰冷刀锋下那一具具尸体,除了轻视,更有一种近似变态般的好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像过去那样冷酷,也不像过去那样沉稳了。 而乔凯似乎正好相反。 我能赢得了你吗? 慕容雨川凝视着反射光芒的刀锋。 第十九章 盗尸·落网 4 *************** 慕容雨川正在发呆,门被撞开。他正在想乔凯,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进来的不是装殓米兰尸体的尸袋,而是陆小棠。 陆小棠并没有讥笑他,她的脸上也带着惊慌,她带给慕容雨川一个惊慌的消息—— 米兰的尸体失踪了。 “怎么可能?”慕容雨川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小棠。 “千真万确。”陆小棠说。 “昨天晚上,我亲自把尸体送到卫生院的。临时停放在医院的库房里,里面还停了另外两具尸体呢。” “今天早上,医生打开库房准备搬运尸体时,唯独米兰的尸体不见了。他们还四处寻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靠,难道诈尸了?” “别胡说八道。医生开门时就发现库房的锁头被人弄坏了。” “难道有人把尸体盗走了?” “只能是这一种可能。” “如果是个活人,他弄走还有情可原,一具尸体他弄去干什么?” 陆小棠抱着肩膀在房间里走了一个来回,最初的慌乱逐渐平复。她问:“你昨天不是初步检查了吗?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没有?” 慕容雨川想了想说:“没有啊。除了缢痕之外,尸体上没有其它伤痕,没有任何被虐待或者挣扎过的迹象,没有任何能够显示凶手特征的痕迹。米兰确是自杀的。” “你确定?” 这样一问,慕容雨川反而犹豫了。“看起来差不多。如果要是能够解剖,就能确信无疑。” “这不是废话吗?”陆小棠跺跺脚。 她绕着慕容雨川转圈子。慕容雨川说:“美女,你能不能站定一个地方想问题。别像拉磨一样。你转的我头晕。” 陆小棠停下来,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出了问题。这个偷尸体的家伙脑筋真是跟我们正常人不一样。这个意想不到的举动能意味什么呢?” 第十九章 盗尸·落网 5 *************** 12:17阴。 远天隐隐传来雷声。 小男孩猫腰蹲在拆迁房一堵断损的山墙后面,不时把头探出去东张西望。 “小弟弟,你在玩什么?” 声音从背后传来把小男孩吓得一蹦。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人,觉得很滑稽,就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声说:“不要吵,我正在跟点点捉迷藏呢!” “点点?!你在跟小朋友玩呀。” 男孩吃吃笑了。“我小狗狗叫点点啊。胖叔叔,你真笨。” 胖子憨憨的笑了。他也蹲在小男孩身边。“我跟你一起玩。” “那你得蹲得低一些。”男孩说。“点点眼睛可尖了呢。” “好好。我再低一点儿。” “不行,还要低。你的脑袋不能高过那块砖。” 胖子撅着屁股,弯着腰,吃力的把肚皮叠起来,一用力,“卟”的放了一个响屁。 小男孩捂着鼻子跳起来。“你真臭。我不要跟你一起玩儿!” 胖子涨红了脸。“我不小心。” “不小心也不行,我不要跟你一起玩儿!” 胖子说:“我把脸上的面具送给你,你跟我玩好不好?” “那你摘下来我看看。” 胖子不情愿的把面具摘下来,递给男孩。 男孩翻来覆去瞧了两眼,丢还给了胖子。“这么脏,我不要。我回家让我爸爸给我买一堆。” “我这个很好啊。”胖子的胖脸涨得紫红。 “破玩意儿。我不稀罕。”男孩轻蔑的瞧瞧他。转身就走。 “你去哪?” “要你管?” “喂,你给我站住!”胖子急了。 男孩根本没搭理他。 “你欺负我。”胖子忽然哽咽起来。 男孩站住,回头瞅了瞅他。两行眼泪夸张的挂在胖脸上。 “原来是个大傻子。”男孩轻蔑的一哼。 “你说谁是傻子?” 胖子忽然跳起来,眼珠直直的盯着男孩。“你说谁?” 男孩吃了一惊。重新打量着胖子。忽然“嘻嘻”的笑了。“你本来就是傻子嘛。” 他在故意气他。气完了转身就跑。这种恶作剧他经常玩儿。 男孩跑着跑着,听见背后传来“哒哒哒哒”的声响。他回头看时,那个胖子已经撵到身后了。细细的脖子上顶着一个夸张的大圆脸。两只小眼睛里充满了狂躁。 胖子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领。 “放开我,傻胖子!”男孩骂。 “你再说一遍!”胖子怒视他,手伸进衣兜里。 男孩不敢骂了。他瞅着胖子的衣兜。胖子吃力的把一个东西往外掏。 是一把剪子。 剪口凝结着脏兮兮的褐色。 “你要干什么?” 胖子把剪子拿在手中。嘿嘿一笑。“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我才不要跟你玩。”男孩警惕的看着他。 “必须玩。” “不要。” “必须玩!” “你别拽我的手。” “必须玩!” 远处传来“汪汪”的叫声。 “点点,点点——”男孩大声呼唤。 “我最讨厌小孩子喊叫。”胖子嘀咕。 点点一蹦一跳的跑来。蹲在胖子背后,吐着舌头,好奇的看着小主人和一个大肉球玩摔跤。 男孩明显吃亏,被胖子压在了身子底下。男孩一边哭一边喊。“点点,咬他!咬他!” 点点一愣。弄明白了眼前的形势,友善的表情变成凶恶。它扯起脖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警告。 胖子摇晃着手里的剪子,顺便看了一眼蹲在身后的点点。 他跟点点四目相对。 点点的脑袋比胖子的脑袋还大。 点点是一只藏獒。 她的名字是两年前刚出生时起的。 胖子停止了一切动作。包括呼吸。 点点不耐烦的咆哮一声。 胖子从男孩身上滚下来。躲到了男孩身后。 点点呲呲牙。 胖子撒腿就跑。 其实点点并没有打算咬他。她从小到大性情都很温顺,从来都没跟别的猫狗打过架。可是她一看见胖子跑,本能的就追了上去。 提示各位读者,看到大型犬类时千万要保持镇定,拿出食肉动物的姿态,它们就会给与你应有的尊重。一旦你表现出食草动物的怯懦,你就在劫难逃了。 胖子没有点点跑得快,因为点点有四条腿。 第十九章 盗尸·落网 6 *************** 15:18公安局刑警队。监控室。 局里的大小头头都聚集在这间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间里,注视着液晶屏幕。交头接耳。 显示器里的男人低着头。肥胖的身体缩在铁凳里。看不清脸。 所有人都难抑心中的好奇与兴奋。 局长李峰说:“压在我们心头的这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副局长周元说:“小陆年纪轻轻的还真是能干。专门能破这种无头案。” 武彪站在旁边一脸不屑。运气好也算本事?只能说是那个罪犯太倒霉。要论功劳,应该记在那只藏獒身上。它不单单救了自己的小主人,也救了c市公安局。他很想抓过麦克风对屏幕里那个胖子说,蠢货,我真是同情你。 陆小棠坐在审讯室办公桌后给铐在铁凳上的疑犯相面。 和被害人描述的长相差别不大。比照片里成熟了一些。 “姓名。”陆小棠突然发问。 胖子昏昏欲睡。被这一问惊醒。他稍微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陆小棠和曹青,忽然与陆小棠四目相交,赶紧把头低下。 审讯室里只有曹青书写的声音。 白炽灯光冰冷的照在水泥地上。 疑犯耷拉着脑袋。 “姓名!!”陆小棠用力一拍桌子。 胖子全身的肥肉都是一颤。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隔壁的喇叭同时吼叫,把一屋子人耳朵震得嗡嗡响。局长们面面相觑,惊魂普定。周元抚着胸口说:“这小丫头可真厉害,差点把我的心脏病弄犯了。前两天,我看见了陈副市长,人家还打听我小陆有没有对象。他的公子不知道怎么看见了小陆,回去就鼓捣他爸爸来提亲。” 武彪故意开玩笑。“这位陈大公子的眼光不错,就是不知道娶回家能不能降伏。” 众人都笑了。 胖子吞吞吐吐。“我……我叫……马……马涛。” “年龄。” “二十五?”胖子想了想。“二十六?” “到底是多少?” “二十六。” “说说你的犯罪经历吧。” “犯罪?”胖子莫名其妙的抬起头。 “难道你什么都没干,我就把你抓到这里来?” “我被狗咬了。是它咬的我,不信你看。”胖子把右腿抬起来。 裤子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左一层又一层的缠着纱布。 陆小棠想说,如果我是那个接到报案的警察,我会等那条狗咬够了再送你进医院。 “它为什么咬你?” “我不知道。它是狗,我又不是,我怎么知道它为什么咬我?” 陆小棠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瞟了一眼墙壁上的监控器,赶紧咳嗽两声,恢复了严肃。这个死胖子是故意装傻充愣吗? “你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陆小棠问。 “什么都没做。” “你把那个小孩子压在地上叫什么都没做?” “因为他骂我。” “那你掏出剪刀做什么?” “我没掏剪刀啊。是它自己掉出来的。” “剪刀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血?剪刀上有血?” “你别告诉我,那是你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弄上去。” “那我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陆小棠盯着胖子。 胖子低下头。“我什么也没干。那个孩子不是好好的吗?” “7月31号那天下午,你在干什么?” 胖子认真的想了半天,摇摇头。“时间太长,我记不住。” “8月14那天上午呢?” “记不住了。” “9月1日呢,你去鑫悦娱乐城了吧……还有9月3日。你跑到第二中学附近干什么?” “你说的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胖子困惑的看着陆小棠。 他的眼神很真诚。 第十九章 盗尸·落网 7 陆小棠把桌上的面具和红帽子拿起来在胖子眼前摇晃。“你平时出门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好玩。” “好玩?!” “这有什么过错吗?” “你不是喜欢带着这些东西找小孩子玩吗?” “是呀。我是很喜欢跟小孩儿一起玩。他们不欺负我。” “你都跟孩子玩什么呢?” 胖子眨巴着小眼睛。“捉迷藏。抓虫子。什么都玩儿。” “你不是很喜欢找小孩猜拳吗?”陆小棠的目光又一次抓住了胖子的眼睛。 “是有玩过。”胖子说。“那怎么了?” “你都是怎么跟孩子玩的?” “石头剪子布啦,你难道不知道?” 曹青也忍不住笑了。他悄声说。“组长,这些也要往笔录上写?” 他发现陆小棠寒着脸,好像一直在强压怒火,赶紧收敛了笑容。 陆小棠审视着胖子。 胖子摆弄着手铐,丝毫看不出难过,他似乎把它当成了玩具。 陆小棠说:“马涛。” “嗯。”胖子头也不抬,玩得开心,不停的抻抻链子,充满了新奇。 “我不管你为什么喜欢带红帽子和面具,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滑稽。但是我知道你的智力并没有问题,你完全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你也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弱智,反而会把实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而不会避重就轻。” 胖子用手铐“吱啦,吱啦”划着扶手上的油漆。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就不要再自作聪明。老老实实交代。” “嘟嘟。”胖子拇指相扣,双手做出翅膀飞翔的姿势。 陆小棠霍然站起,走到胖子面前,照着他被狗咬的地方踢了一脚。 胖子杀猪似的叫起来,伸手来抓陆小棠。陆小棠微微一侧,抬脚蹬在他的膝弯,胖子立刻跪在地上。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陆小棠跟上一脚踹在他的肚皮上,体重超过二百斤的身体几乎飞了起来,像一个麻袋重重的摔在地上。 审讯室里的曹青,监视器后面的局领导们,加上武彪在内,统统傻眼。其中包括对陆小棠有非分之想的,用力吞咽一口唾沫。 绝对是只母老虎。 胖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胖脸痛苦的抽动。这次不是装的。 曹青赶紧提醒:“组长。” “什么事?”陆小棠看他。 曹青冲监控器努努嘴。 《警察法》九章六节第三款:人民警察不得违反规定实施刑讯逼供(至少不能当着领导的面)。 陆小棠心想,反正已经打了,左右挨批评,不如痛快个够。 武彪说:“刑逼犯人,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传出去影响太坏了。” 李峰直皱眉。 “要不要我现在去制止她?”武彪问。 李峰犹豫了一下。“先等一等吧。说不定她快有结果了。” “可是,你看那个犯人不动了。” 胖子躺在地上不动。 陆小棠活动一下脚腕,说:“正好我这两天缺乏训练,浑身都不舒服。刚刚热一下身。现在可以开始了。” 话刚说完,胖子立刻从地上坐起来。陆小棠这一脚踹的挺重,胖子想站起来,腿一软,又坐在了地上。 陆小棠抓住胖子脸上一团肉,把那张走了形的胖脸拽到跟前。“我刚才忘了告诉你,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你要问什么?”胖子哭丧着脸。 “你找那些孩子猜拳,然后呢?” “如果他们赢了,我就离开。” “要是他们输了呢?” “我就用剪刀剪掉他们的手指。” “你那样做他们不疼吗?” “没关系,我把他们的嘴堵住,他们就不喊疼了。” 陆小棠抡起拳头照着那张可恶的胖脸一顿痛揍。胖脸立刻肿起,变得更大。胖子不住哀嚎。陆小棠不停手。 第十九章 盗尸·落网 8 曹青拉住她。“组长,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陆小棠又补了两脚,仍不解恨。 “你杀害那些孩子为什么还要剥他们的皮?”陆小棠怒视胖子。眼珠已经充血。 “我,我从来没有杀人啊?”鼻青脸肿的的胖子一边擦着不停淌出的鼻血一边说。 陆小棠抬起靴子,胖子吓得连滚带爬。“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没杀过人。” “是吗?”陆小棠冷笑着逼近他。 一股热烘烘的骚臭散发出来。 胖子尿裤子了。 看着他那副惊恐而扭曲的表情,陆小棠说不出来得痛快。她就是想让这个混蛋好好体验一下他当初带给那些孩子的恐惧。 站在监控器前的李峰说:“老武,你去告诉小陆今天就到这吧。好好调整一下情绪,明天再审。反正犯人都已经抓住了。” “是。” 陆小棠盯着胖子说:“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回答我的问话之前要好好考虑。” “唔……” “你把那些孩子绑架到了什么地方杀害的。你为什么要剥他们的皮?” …… 第二十章 意外线索 1 第二十章意外线索9月20日,星期二,22:12滨河烧烤大排档。 专案组开party庆祝。 范晓鹏几杯酒一盖脸,当众耍起活宝,耍到兴头时,他跟众人打赌说:“我能只说一个字,能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逗笑,再说一个字把她气疯。” 大家都说不信。 范晓鹏四处看了看,指着一个刚进门抱着贵妇犬的女人说:“就是她了。把自己杯里的白酒都倒满。你们输定了。” 众人好奇的看着他走到那个女人面前。他冲女人毕恭毕敬的鞠一躬,叫了一声。“妈。” 女人先是一愣。然后笑得花枝乱颤。 接着,他冲着女人怀里的小狗鞠一躬,喊一声。“爸。” 女人气得伸手要挠范晓鹏。范晓鹏见势不妙一溜烟跑回来。所有人都笑喷了。 美奈子笑了一会儿,想起米兰,神色黯然。 陆小棠根本没笑,坐在桌边独自喝酒。 慕容雨川说:“抓住了凶手应该高兴才对,你怎么也愁眉苦脸?是不是来那个了?” “少胡说。”陆小棠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 “听说你把那个胖子修理的很惨。” “别提有多痛快了。”陆小棠呷一口酒。“要是杀人不犯法,我就一枪崩了他。” “靠,这种话从警察嘴里说出来。” “还有一些审问工作没有进行完。马涛纯属滚刀肉一块,收拾一顿交代一些。” “他不是认罪了吗?” “基本上吧。” “基本上?” “他承认自己用剪刀剪小孩手指。可是问到他为什么要杀人剥皮,他却不承认。” “一个伤害罪,一个是杀人罪。倘若他承认了后者,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枪毙的。” “我也是这么想。这家伙是不会轻易认罪的。” “那也用不着担心,证据确凿,他认罪是早早晚晚的事。” “对了,你明天还得来局里一下,被害人的尸检鉴定得和审讯笔录完全对应上才行。你不是说上面还有几处疑点吗?通过审讯直接弄清楚吧。” “好吧,不过明天上午不行。”慕容雨川说。“美奈子想买一台微波炉。我得陪她去商场。” 陆小棠说:“明天刚刚星期三,又不是周末。” 慕容雨川伏在她耳边说:“其实主要是陪她散散心啦。米兰的死让她很伤心。” 陆小棠瞥了一眼闷闷不乐的美奈子。小声跟慕容雨川说:“没看出来,你还挺会体贴人嘛。” 慕容雨川得意洋洋,想说那是自然。品品滋味,又感觉到陆小棠的话里有挖苦的意味。 回到家,慕容雨川把尸检报告的复印件拿出来整理一遍。他对陆小棠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死胖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管多么诡异难解的刑事犯罪只有一个唯一的真相。 完全了解真相的只有两类人。 一类是凶手。 一类是被害人。往往也被称作尸体。 这次侦破给慕容雨川带来了不小的挫折感,特别是许惜楠的尸检报告上自己亲手注明的疑点,一直都在困扰他。这一次,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尸体所传达出来的暗语。 每一具尸体都保存着独一无二的暗语。 随着解剖刀灵巧的分离它们的骨肉,它们不再感到悲伤,反而会娓娓讲述关于它们的经历。 你必须学会读懂它们的语言。 甲醛溶液中漂浮的每一个器官, 每一块骨头, 每一根毛发, 每一片皮肤, 都在讲故事。 你听不听得懂? 慕容雨川躺在床上,看着许惜楠尸检报告书上的三个疑点。 疑点1.被害人系溺死之后被完整的剥掉全身皮肤。 解释:凶手用被害人的皮肤制作人偶。 疑点2.被害人死后的躯体被人为折叠成蜷曲状。 尚不能解释。 疑点3.尸检时发现被害人体内残留大量的血液。 尚不能解释。被害人被剥光皮肤,又长时间暴露在外面,按道理血液应该所剩无几。为什么尸检时会流出那么多血? 慕容雨川不甘心这些疑问由凶手本人来解答。他冥思苦想了数日没有结果。明天,他就要亲眼见到这个既愚蠢又狡猾的家伙。 刑警队这么多人,又是警校精英,又是法医硕士,又是犯罪心理分析师,最终抓住罪犯的是一只藏獒。真是一个讽刺。是不是应该给它颁发一个先进个人奖状,涨两级工资? 慕容雨川胡思乱想,不知不觉,把尸检报告扣在脸上睡去了。 第二十章 意外线索 2 *************** 9月21日,星期三,9:55陆小棠胸有成竹的把马涛带到审讯室。 慕容雨川和濑户美奈子在国美电器商场里闲逛。 “说吧,你绑架杀害那些孩子是在地方?”陆小棠不怒而威。 “雨川君,你看那个怎么样呀?” 美奈子简直挑花了眼。心情也明显好起来。如果兜里的钱够多,她能把整个商场搬回宿舍。 慕容雨川最讨厌出来购物。他对琳琅满目各种牌子的微波炉、榨汁机没什么兴趣,他的兴趣在美奈子身上。只要美奈子高兴就好。哪怕她扛回去一个冰箱呢。 美奈子转眼之间又消失了。一会儿,笑吟吟的举着两杯哈根达斯冰激凌出现在眼前。慕容雨川压根儿就没看见哪里有冰激凌店。女人天生就是为了商场而生的,跟着女人逛商场绝对不会迷路。 美奈子伸出小舌头,一下一下专心致志的舔吃。 慕容雨川都看呆了。血压一路飙升。 “我小时候吃这种东西能把自己吃得冻起来,四肢冰凉呢。唬唬。”美奈子说。“我妈妈吓得不行。我爸爸却说,我是天生当医生的材料。因为手术室里温度比较低吧。” 美奈子的冰激凌快吃完了。 慕容雨川羡慕,好幸福的冰激凌。 “雨川君,我下巴上没沾上冰激凌吧?”美奈子用面巾纸擦着。 “这里有一点。”慕容雨川伸出手指把她嘴角的一小块残渣擦净。 湿濡的嘴唇,无辜的眼神。 一股电流窜入慕容雨川体内。他用力的吞咽一口唾沫。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一瞬间沦为了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美奈子瞅着他,脸蛋儿忽然潮红。就在慕容雨川失去控制准备狠狠咬她一口的时候,她转身逃走了。 “雨川君你看,好大的冰箱。” 美奈子话题转换得也太离谱了。慕容雨川差点儿一头撞在冰箱上。不是来买微波炉的吗?(+﹏+)~狂晕美奈子偷偷给自己扇风降温。 慕容雨川担心自己刚才会是怎样一副丑态。 “这么大的冰箱,比我还高耶。”美奈子踮起脚尖。 一名男导购员走过来,殷勤的向两人介绍:“这是海尔的新款节能双门冰箱,尽管加大了冷冻室体积,但是耗电量比普通冰箱还少呢。”说着拉开了冰箱门给两人展示内部。 慕容雨川饶有兴趣,聚精会神的看着。 “雨川君——”美奈子拉拉他的衣襟,示意他赶紧走。她可没打算买个冰箱放在宿舍里。 慕容雨川扭回头,眼神奇怪的看着她,说出一句奇怪的话。“你觉得自己能不能被装进里面?” “你在说什么呀?”美奈子吃惊的睁大眼睛。 慕容雨川说:“如果把冷冻室里的抽屉拿出,差不多吧?好像还小了些。” 美奈子嘴巴嘟起老高。“雨川君,你又拿我取笑,我会生气的。” 男导购笑道:“二位是准备结婚吧?如果想要大冷冻室的冰箱,我们这里还有几款。” 美奈子脸羞得通红,连连摇手。“不,不是,我,我们,不,不…”(*/w\*) 一着急汉语水平降到了初级。 “什么‘不不不’的。还亚美爹呢?”慕容雨川一把搂住美奈子肩膀,对导购员说“你真有眼力。” “俊男靓女,二位这么般配,一眼就能看出来嘛。”男导购嘴巴很甜。 美奈子心口仿佛揣了只兔子,一阵阵乱蹦,羞的手脚都没处放。 “我就喜欢这种大号的冰箱,还有更大的吗?” “你们跟我来。” 男导购兴致勃勃的一一介绍给他们。慕容雨川问东问西。美奈子低着头,变成了一个木偶。慕容雨川趁机拉她的手,很热,掌心潮湿。 “这是西门子的bcd-218km型,总容积250升,大冷冻室90升。” “还有更大的吗?”慕容雨川问。 “啊?”男导购惊讶的瞅了瞅美奈子。不是真想把未妻子塞冰箱里吧? 慕容雨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对,你估计着你们这里有哪种冰箱冷冻室够大,能把她放进去的。” 男导购直咂舌。现在的白领们都流行sm游戏了吗。别闹出人命来才好。 慕容雨川说:“你这里要是没有我到别家去问。” 男导购说:“你等等,我去问问我们经理。” 过了一会儿,导购员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说:“你要求的那种冰箱只有一款,我们这里暂时没有货,不过可以跟厂家联系订购。” “那是什么冰箱?” “只有lg的296whw,冷冻室将近120升呢,绝对可以把这位小姐放进去。” “八嘎!!!!!”美奈子攒住力气大喊一声。 整个一楼层的人都被震慑住了。不管购物的还是卖货的,一个个不知所措,不知道巨响从何而来。 美奈子低下头,小声对男导购说:“你继续说吧,别把我加进去就成。” -_-! 男导购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仍然难以相信刚才高音喇叭似的大叫是从这么小的体积里播放的。 慕容雨川问:“除了你介绍的这种lg冰箱,还有类似款式或者其它品牌的吗?” “没有了,市面上超大冷冻室,超大体积的冰箱只有这一种。其余的款式体积都要小很多。 慕容雨川考虑着。 “老实说,这种冰箱的销路并不好。” “为什么?” “因为普通家庭根本用不上这样大容积的冰箱。如果饭店餐厅要用,他们就会买冰柜。因此,这种设计上的缺陷让它注定没有销路。我们也就不引进这种冰箱。我个人其实不推荐你们选购这种款式。” “我明白了。” 慕容雨川说完拉起美奈子就走。男导购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到底想不想买呀?我遇到了一对儿神经病。” “去哪里呀?”美奈子问。 “回医大。”慕容雨川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第二十章 意外线索 3 *************** 12:41公安局刑警队。 陆小棠指着监控器说:“就是那个混蛋,你自己看吧。” “他还不肯认罪?”慕容雨川问。 “认罪倒是认罪了。可是,他就是不说出绑架杀害那些被害人的地方。” “他既然已经认罪了,为什么还要隐瞒呢?” “也许……”陆小棠停顿。“他还隐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慕容雨川望着监控器里那个外表窝窝囊囊,体形臃肿的马涛,说:“这家伙是一只鳄鱼吗?” 在自然界中,鳄鱼是善于伪装的捕食者。它习惯于潜伏在泥沼中假扮成一截枯木,连续几天一动不动,称那些到河边汲水的动物放松警惕之际,迅速窜起,将其拖进水中撕碎。鳄鱼饱餐之后,会重新一动不动的漂浮在泥沼里,等待下一个倒霉者到来。 “我一定得想方设法撬开他的嘴。”陆小棠说。 “如果他真的很狡猾,他会编出各种各样的谎话。”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把右手食指放到嘴里,用力咬着指甲。咬了一会儿,她把目光转移到慕容雨川脸上。“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我?我不过是来看热闹的。” “少装蒜了,我还不了解你?”陆小棠轻轻踢了他一脚。“上幼儿园时,你想够树上的鸟蛋,又不敢爬树,就跟我说树上开了一朵多么多么漂亮的花……” 慕容雨川笑了。“你爬树时候还走光了呢!” 陆小棠打断。“别废话,赶紧说吧。” 慕容雨川把几张照片放在办公桌上。 是许惜楠在地下停车场被发现时拍摄的。被剥皮的尸体蜷缩在纸箱里。 陆小棠一看这些照片头皮就发麻,赶紧移开视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尸体为什么是这种姿势了?” “你知道?”陆小棠瞪大眼睛。 “她在被凶手剥皮之后,塞进冰箱里冷冻过一段时间。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在解剖尸体时,尸体内部仍然保留着大量血液。因为之前血液被冻住了,等尸体被搬运到常温下,解冻融化需要一段时间。凶手这样做可能是想混淆我们推断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或者,他不想在搬运的过程中留下血迹吧。我们发现的第一具尸体是凶手在防空洞里杀害剥皮的,所以没有被冷冻过。现在,凶手转移了作案地点,行事也变得更加谨慎。” “冰箱冷冻……真是没想到。”陆小棠说。“但是,你能证明吗?” “当然,我刚从医大回来,提取了许惜楠的皮肤、内脏和骨骼样本做了实验。冷冻过的肉体组织在显微镜下能够明显看到细胞破裂迹象,是因为细胞液冷冻膨胀,撑破了细胞膜造成的。同时,腿骨的切片显示,哈佛氏骨管……”看见陆小棠露出困惑,慕容雨川解释。“我们的骨骼里存在着排列规则的细微管道,供神经和毛细血管穿过,负责输送养分。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看见。尸体被冷冻过之后,毛细血管的血液就会膨胀,压破外面的骨管。这些迹象都在许惜楠的尸体上发现了。” “即便如此,我们也很难利用到这个线索啊。可以冷冻尸体的办法有很多种。” “不,在这件案子里,情况比较特殊,你没仔细看照片嘛。” “咦?” 慕容雨川指着照片说。“尸体蜷缩的姿势如此紧密,说明她被冷冻的空间勉强能把她塞进去。要是放在比较大的冷柜里,她就不会是这种姿势了。而且从她蜷缩的姿势来看,她被冷冻的空间,很像一个长方形的箱子。我就想到了家用电冰箱。” 陆小棠瞥了一眼照片。慕容雨川说的有道理。 “许惜楠个头比美奈子高,但是很瘦,所以体积差不太多。我特意带美奈子去试过。只有一种lg牌子的冰箱能把被害人放进去。这种款式去年6月份上市,但是销路很差。所以,我们可以搜索一下购买者。商场不是存有购买者填写售后服务的单据吗,从那里入手,能知道购买者的姓名。我估计可能会有马涛的名字在里面,或者是他的家人。” 陆小棠兴奋的给了慕容雨川一拳。“如果找到了,姐姐给你买糖吃。” “你怎么高兴了也打人啊?”慕容雨川揉揉脑袋。 第二十章 意外线索 4 *************** 用了多半天时间,专案组走访了c市各大家电商场,并联系lg公司,确定从去年六月份到现今为止,销售到c市的lg296whw冰箱总数二十八台。专案组收集到了购买者填写的售后服务单据,二十八份。一个不缺。 也就是说,在这二十八台冰箱中有一台用于冷冻尸体。 在这二十八个购买者当中有一个人跟凶手有关联。 专案组人员一一翻看这些单据,审查购买者的个人资料。结果却没有发现马涛的名字,没有姓马的顾客,也没有姓章的(马涛母家姓章)。 陆小棠顿时傻眼,与慕容雨川面面相觑。慕容雨川一时间想不通哪里出了差错。难道事实比他们想的复杂? 这时候,高冰忽然“咦”了一声,说:“,组长,有个叫江明月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呢……” “江明月……”陆小棠稍稍思索。“我们不是调查过他吗?那个住在富人区坐轮椅的男孩儿。” 怎么会是他? 所有人都是一惊。 “头儿,那是个残疾人啊,也要调查吗?”范晓鹏问。 所有人都看着陆小棠。 陆小棠说:“这个人接二连三的出现在我们视线里,真是巧合吗?” “……” “就算是巧合也要弄清楚。” *************** 9月22日,星期四,8:12绿河家园,7号楼,1单元,2号。 女佣李纨战战兢兢的看着门外的刑警们。“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陆小棠说:“我们要找江明月。” 李纨认出了陆小棠。“你不是头几天来过了吗?我家少爷不是没有什么问题吗?” “涉及到刑事案件,请你配合。”陆小棠说李纨不情愿的说:“少爷不在家。” 范晓鹏凑上前,眼一瞪。“你可当心,妨碍司法是犯罪行为。” 李纨吓得后退两步。“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们进来查。” 陆小棠他们当然要搜查。 复式公寓楼上楼下搜遍了,没有江明月。当然也没有那种超大型冰箱。 “少爷真的有犯罪吗?”李纨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告诉我?” 陆小棠说:“抱歉,这是司法程序,不能透露。” 李纨更加疑惑,又不敢多问。 “江明月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陆小棠惊讶。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不回家去哪儿? “那他这几天总得有地方住吧。”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李纨眼神慌乱。 这种人一看就不擅说谎。 陆小棠脸色一寒,故意吓她,说道:“你负责照顾一个残疾人,他连续几天不回家,你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我……”李纨头上冒了汗。 陆小棠目光紧逼。 李纨没办法,只好开口。“他被他父亲接走了。” “他父亲回国了?” “两个月前就回来了。之前也没有打招呼,我当时很吃惊呢。” “我们上次来,你告诉我们,江先生已经两年没回家了。” 李纨头上的汗冒得更多。“他不让我对任何人说。”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好问他。” “那你没觉得奇怪吗?” “是有一点儿。可那也不管我什么事。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雇工,人家给我的待遇优厚,我老老实实干好本职工作就是了。” 憨厚的女人不安的搓着手。对这种人发脾气也没有道理,陆小棠当然也不能告诉她,他们正在调查恶性杀人案件。 “他叫江什么?” “江权。” “他回国以后住在这里吗?” 李纨摇头。 “那就是说他另外有住处,你知不知道?” 李纨想了想。“也许他住酒店吧。” 市里的高级酒店总有几个长期订住的有钱人。并不稀奇。 陆小棠打量着身处的这间豪华公寓。忽然问道:“这栋楼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零八年底吧,”李纨说。“时间应该不长,我被雇来时,这栋楼刚刚建成。里面的家具都是崭新配套的。” “那么,你知不知道江权之前住在哪里?他之前总得有家吧,在江明月出事以前。” “这个……” “我想你应该知道吧,”陆小棠想诈一诈她。“毕竟你对这家人已经很熟悉了不是吗?” 李纨犹豫了一阵,只好说:“在老城区的一所旧宅。少爷有相册,我看到的。听说是在民国时期就有了呢。房子虽然旧,但是那块地皮也值好多钱呢。” “相册在哪,我现在要看。” 李纨叹了口气,转身进屋,一面在书架上翻一面嘟囔。“你们这样一弄,我的饭碗可能就保不住了。你们公务员哪里知道,现在找一份工作有多难呐。” 陆小棠却在心里回忆着上次见面与江明月谈话时的每一个细节。那两条瘆人的断腿先入为主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忽略了其它可能存在的疑点。 那张枯瘦惨白的脸慢慢在脑海中清晰…… 凄苦,哀怨,颓废…… 除此以外还隐藏着别的什么吗? 从道理上讲,他是最不应该被怀疑的对象。 从道理上讲,米兰也是最早被排除的嫌疑人。 然而,米兰的确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 江明月呢? 他跟这桩案件到底有怎样的关系? 直觉告诉陆小棠不要放过这个人。 第二十一章 暗穴 1 第二十一章暗穴这是城市里唯一一片生长梧桐树的地方。 地面上落满了长条果实,形状像豇豆,在吃不上饭的年月,经常有孩子误食这种东西中毒。在这一代人眼睛里,梧桐树还比不上婆婆丁,梧桐树上没有凤凰,婆婆丁却能吃,如果树上有凤凰也早被弄下来吃了。于是,这一代人长大后当官,要么鞠躬尽瘁,要么贪得无厌。 穿过一条逼仄的小巷,一栋古旧的欧洲式三层建筑柳暗花明般的出现在眼前。陆小棠拿出照片比对。 一模一样。 众人看着阴郁狭窄的窗子,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这种建筑结构天然的隐藏着忧郁和阴森。于是欧洲出现了许多诗人,也出现了许多悬案。 陆小棠走上台基按门铃。没有动静。门铃似乎坏了。 “这种地方还会有人住吗?”范晓鹏缩了缩脖子。“就算把这栋房子白给我我都不住。” 陆小棠想了想,回头说:“雨川,把锁头打开。” “啊?”慕容雨川一伸舌头。“你怎么知道我会……” “你上次来我家喝醉时自己说的。” 慕容雨川硬着头皮走到门前。从兜里掏出两根铁丝。回头看看众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当着一帮警察的面撬门压锁? 他挠挠头,心虚的瞅瞅陆小棠。“小陆姐姐,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弄一个搜查证来啊。” “放心吧,出不了事。”陆小棠说。 “可是万一人家上告,我可就吃不了兜着了。” 陆小棠胸脯一拔,好像要说,出事了我扛着。结果,她照着慕容雨川屁股给了一脚。“别废话。快干活。” 慕容雨川颤抖着双手开始鼓捣。我们可是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的,不能往死里玩我吧? “咔哒——” 门开了。 第二十一章 暗穴 2 众人走进玄关,左侧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右侧是陡峭向上的木楼梯。 走廊里幽暗肃然。地面的彩砖全部褪色,墙壁上附着了一层难以描述的年代久远的气息。 范晓鹏直咂巴嘴。“好像恐怖片。” 高冰说:“我们女人还没怕,你怕什么?”她嘴上这么说,脸色比平时更苍白。 走廊旁边的楼梯一侧专门安装了搬运轮椅的上楼机。 陆小棠说:“两人一组。一组一层。” 慕容雨川立刻窜到陆小棠身边。 高冰和曹青一组,负责二楼。 范晓鹏和肖建章一组,负责三楼。 想到他们要寻找的人坐在轮椅上。这种如临大敌的气氛显得十分滑稽。 也许,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抑或,什么都有。 范晓鹏说:“不会有鬼吧?” 肖建章锤了他一拳。“别废话了,头儿都开始行动了。” 曹青对高冰说:“我在前面,你在后面掩护我。” 高冰感激的点点头。 慕容雨川跟在陆小棠身后,胆气十足,东张西望,看见什么都新鲜。 建筑内部完全是古老的不列颠风格,狭长的走廊,独立的客厅,厨房在最尽端。客厅里椭圆形长条桌上放着一盘瓜子,旁边有一小撮瓜子壳。一个空饮料瓶。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望一眼。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间房子里。 只是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 两人走出客厅,经过卫生间……储藏室……厨房…… 走进厨房,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角落那台巨大的冰箱上。 lg商标。 超大冷冻室。 慕容雨川下意识的走过去。伸出手指抠住拉门。 他回头看了看陆小棠。 陆小棠努力镇定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点头。 慕容雨川拉开了冷冻室门。 他们已经准备好遇见各种情景。 那一刻,在两人的脑海中同时出现被剥皮的许惜楠紧紧蜷缩的形象。 冷冻室里是空的。 陆小棠稍稍松一口气。但是,她随即看见箱壁上附着了一层深红色的冰壳。 慕容雨川用指甲撬下一小块冰渣,在手指间捻着,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向陆小棠点点头。 厨房的窗朝向天井,即便白天也透不进多少阳光。一扇木门连接着天井院和厨房。 天井院四方形,四十平方米,四周是高大的灰泥墙,墙壁上环绕着一圈圈的管道,半空拉了一根电线,垂下一个牛眼灯泡。没有空气流动。灯泡保持静止。 当两人置身在天井底。仿佛一只毛骨悚然的手伸进了两人的背脊。 水磨石地面粘着一滩滩黑色的凝固的污浊,向着地势低的地方延伸,最后汇成一条狭长的带状,通向墙角的地漏。可以想见,这些污渍是干涸了的液体。仔细辨认,还能发现上面粘着毛发和指甲。 墙边靠着一个被煤烟熏黑的铁架,下面是个配着鼓风机的煤炉。 井口的天空遥不可及,带着强烈得窒息感。 那些曾经躺在井底的孩子绝望的仰视着那一小块天空时,是否都有过类似的感觉? 第二十一章 暗穴 3 慕容雨川套上乳胶手套,小心的从地上抠下一个东西,他感觉像一颗牙齿。 陆小棠忽然拍了他一下。“雨川——” 慕容雨川抬头。顺着陆小棠手指,看见侧面墙上挂着一条不太显眼的布帘。陆小棠走过去,掀开布帘,后面有一扇贴着反光纸的玻璃门。 陆小棠从枪套里拔出六四手枪。推弹上膛。慢慢的推开了玻璃门。 一条陡峭的铁楼梯。安装了上楼机。 淡淡的灯光从脚下映出。 地底的空间居然很深。 陆小棠指了指脚下的铁楼梯,用眼神告诉慕容雨川别弄出响声,慕容雨川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试探着踩着台阶,悄悄走下楼梯。走了六七步,右侧出现转弯。拐进去是一条低矮的过道。慕容雨川低下头才能通过。 过道尽处有一扇木门。灯光从门缝透出。 慕容雨川心口一阵狂跳,不小心撞到陆小棠背上,陆小棠臀部不宽,但是很翘。慕容雨川身体能反应的部位一下子都反应了。 陆小棠抬起靴跟用力跺了他一脚。 慕容雨川的生理兴奋转瞬转化为生理痛苦,幸亏捂住嘴巴,才把那一声惨叫堵了回去。 陆小棠拉住门把手。稍稍平稳心神。 推开门的刹那,她感觉屋子里有很多人。 她举枪瞄准。 那些人都没有动。 竟然是各种各样穿着鲜艳衣裙的充气人偶。 陆小棠放下枪,走进房间。她抱起坐在床上的一个人偶。人偶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陆小棠不记得商店里卖过这样大的玩具。人偶的大小抵得上真人了。难道米家豪的人皮娃娃就是仿照这样的人偶做出来的? 说不出为什么,陆小棠抚摸着人偶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柔软的就像里面充满着生命。 洋娃娃蓝色的大眼睛里闪动着魅惑。唇角栩栩如生的翘着甜甜的笑意。 仔细观察才能够看清人偶关节处的缝合线。整体做工相当精细,连手指脚趾这样的部位都制作得逼真无疑。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洋娃娃的左膝有一道疤痕。那条疤痕仿佛是天然存在的。 左膝半月板手术……许惜楠…… 陆小棠霍然抬起眼睛。 洋娃娃正天真的望着她。 蓝色的大眼睛是后安装上去的。嘴唇带着天然的褶皱。下巴上有一个萎缩了的细小的痣。 陆小棠像触电一样松开手。洋娃娃瞪着大眼睛摔在地上。她似乎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陆小棠的目光飞快的掠过其余的人偶。 除了服装,大小,眼睛与头发的颜色不同。她们都有着相同的天真,相同的魅惑,相同的悸栗。 “唉——” 屋里发出一声叹息。 在完全沉默的空间里…… 在没有生命的死寂里…… 在陆小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她听见背后的慕容雨川惊呼,她一时间慌乱的找不到自己的枪。 她发现自己的手枪放在床上。她抚摸那个洋娃娃时,竟把枪丢在了床上毫无觉察。 这个诡异的地窖竟能迷乱人的心神吗? 陆小棠以最快速度抓起床上的手枪。凭着极佳的判断力,把枪口对准了叹息发出的方向。 一张惨白枯瘦的脸。 在一瞬间,陆小棠无法分辨那是一个活人还是一具人偶。 她甚至不确定那声叹息是不是从那苍白的缝隙里传出的。 “你不用紧张。” 那张脸又发出了声音。 陆小棠目光下移,看见了肥大的睡衣,不锈钢轮椅,空空的裤管。 江明月平静的看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在他怀中抱着一个精美绝伦的人偶娃娃。白皙的身体,漆黑的长发,杏核的眼睛,唇角一抹永恒的微笑。 人偶娃娃微笑的望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 两个人惊骇的一动不动。 “她叫罗莎莉娅。很漂亮吧。” 江明月抚摸着人偶,把脸埋在她的黑发间,似乎亲吻,似乎温存,仿佛那个人偶是鲜活的生命,他的目光里充满怜爱。 但是,在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眼中,这个人偶曾经有另外一个名字。米兰。 人偶的脖颈上系着一根蓝色的丝带。慕容雨川知道,在丝带下面遮掩着米兰自缢留下的伤痕。 第二十一章 暗穴 4 慕容雨川走上前,江明月警惕的把人偶紧紧搂在怀里。“你想干什么?” “你把米兰尸体的其它部分藏在什么地方了?” “米兰?!”江明月思索着,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陆小棠数了数房间里的人偶,对慕容雨川说:“被害人的尸体,包括两年前在s市失踪的孩子,都在这里了吧?交给你了。我负责把活人带走。这间该死的屋子我多一分钟也不想呆。” 江明月说:“其余的娃娃你们都可以拿走。把罗莎莉娅留给我好不好?” *************** 13:23。 别墅外。专案组组员聚集一处。 陆小棠说:“他肯定还有同伙。就算他再疯,也不可能坐在轮椅上完成这样高难度的犯罪。” “一定是马涛。”范晓鹏说。“马涛作案时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他个人比较喜欢用剪刀剪小孩手指。而绑架孩子,剥皮制成人偶则是为了满足他的同案犯江明月的需要。这样不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罪犯对待不同的孩子,选择不同的作案手段。” 陆小棠说:“马涛的作案时间不对。米兰被盗走尸体的时间是在19日深夜。20日中午马涛就落网了。在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要完成盗尸,剥皮,制作人偶,以及弃尸这样步骤紧密的事情,似乎不太可能。” 慕容雨川赞同。他补充。“而且,米兰的人偶制作过程明显跟米家豪不同。米家豪的人偶只能算作一个半成品。我刚才仔细的检查过米兰的人皮娃娃。无论剥皮还是缝制都相当细致。不仅如此,尸体皮肤还经过了高温烘烤,而且涂抹上了某种化学药剂。大概是为了防腐,以及保持皮肤的柔软和光泽吧。总之,张启明教授曾经说过,这个过程最短也得需要两天时间。马涛的确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 “可是不要忘了还有江明月嘛。”范晓鹏说。“马涛只是负责绑架孩子,制作人皮娃娃的过程完全由江明月来干,不就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了?” “江明月?!”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互望。两个人都不太相信,一个身体孱弱的残疾人能独立进行那么复杂的工作。可他们也不能完全否定。 陆小棠说:“这样。我安排一下。我和雨川还有高冰负责把江明月和那些人偶带回警队。其余三个人在这里留守,注意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接近这里。” 范晓鹏一咧嘴。“什么,还要守在这里呀?” 陆小棠说:“在没有最后结案之前,我们要考虑各种可能。” 范晓鹏煞有其事的说:“我可听说过茅山的拘魂术,那些被剥了皮的孩子会冤魂不散,找附近的活人附身呐。这栋鬼宅里不知道虐杀了多少无辜的孩子,她们的冤魂……” 曹青和肖建章都让他讲得变貌变色。 陆小棠说:“要不然咱俩换换,你带着这几个人皮娃娃回去。雨川尸检时你代替我做笔录。” 范晓鹏一缩脖儿。“那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陆小棠特意叫来一辆有货厢的警车才把江明月连人带轮椅装进去。江明月始终怀抱着米兰的人皮娃娃不松手。 慕容雨川心想,这个人偶千万不能让美奈子看见,会让她崩溃的。 第二十一章 暗穴 5 *************** 17:31医大法医实验室。 六个精美的人皮娃娃环坐在桌前。好像正在参加童话王国里的节日宴会。 她们每一个都是真人大小。因为她们曾经就是一个个鲜活的小女孩。 她们面带笑容。可爱迷人。似乎很满意自己现在的模样。 曾经,依然是这些可爱的躯体,绝望的躺在阴森的天井底。头顶点着昏黄的灯泡,身旁摆放着锋利的刀子,水桶里哗哗的接着水……她们无法预测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个声音告诉她们:“我将赋予你独一无二的美貌,你将永远不会衰老。”她们听到后,只有流泪和乞求饶恕…… 罗炎麟惊讶了好半天,才说:“你们从哪里弄到这些的?” “一个坐轮椅的收藏家那里。”陆小棠说。 慕容雨川挑选了一个娃娃,把胳膊上的线挑开,里面冒出了棉花和胶状物,娃娃依然面带微笑,看不出任何疼痛。 陆小棠忙把目光转到别处。 罗炎麟饶有兴致的看着慕容雨川工作。不由得感叹。“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病得这么严重的罪犯。我得亲自审问他,我想知道他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童年的虐待,性发育时期的扭曲经历,”慕容雨川翻开娃娃的皮肤,正在用解剖刀刮着皮肤里侧。“你会读到一段离奇而痛心的故事。” “心理分析可不是那么笼统的理论。即便大同小异的个人经历,也还是存在着细微的差别,而这些差别会随着时间逐渐产生大相径庭的效果。比方说,你也对尸体感兴趣,但你却不是恋尸癖,也不会为了难以抑制的欲望而去杀人。” 慕容雨川瞟了一眼陆小棠的长腿。“我还是更喜欢喘气的。” 罗炎麟说:“能制作出如此精致的人偶。简直可以称作是一种艺术。罪犯能把扭曲的心里欲望与高超艺术修为融合到一起,他的文化素养可不低呀。想必罪犯也因为这种心疾而困扰了很多年,才慢慢摸索到这样一条出路。” “这也算出路?”陆小棠觉得他好像是在替罪犯开脱。 “在常人的角度很难理解,但是对于备受精神折磨的罪犯来说,这种作案不啻于一种灵魂的救赎。他并不像那些通常意义的变态狂,单纯为了发泄而刻意虐待被害人的尸体。他精心的剥皮,保存,缝制,装饰,呈现出一个在他看来近乎完美的艺术品。这是他在内心深处对于那些被害儿童的忏悔。他努力在以另外一种形式使她们‘重生’。在心理学中,这种行为被称为‘心理补偿模式’。心理补偿模式进行的越深刻,说明患者的思考力越强。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高学历先生。而是一位阅历丰富,学识丰富的成功人士。这种人在社会上通常以强者的姿态出现,有着令人尊敬,至少是成功的社会背景。他们内心深处的罪恶感也同样隐藏在常人无法看到的地方。”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不由得互望。 “拥有这些人偶的嫌疑人是一个十九岁,高中没有毕业,双腿截肢的残疾人。”慕容雨川说。 “哦?” “他相当喜爱这些人偶呢。”慕容雨川补充。 他说出的嫌疑人与罗炎麟画像出来的罪犯形象全然是两个人。 慕容雨川带着挖苦的神情瞧着罗炎麟。 罗炎麟涵养功夫相当到家。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平静的说:“原来是这样。我更感兴趣了。我一定要亲自参与审问他。总会有一些原因的。” 第二十一章 暗穴 6 *************** 19:45公安局刑警队。审讯室。 突击审讯已经进行的一个小时,没有进展。江明月始终垂着头。对审讯员的问话时而回答,时而忽略。他偶尔抬头,面前的审讯员好像都不存在,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他们仿佛望向遥远的地方。 罗炎麟低声对陆小棠说:“他有严重的精神分裂迹象,已经到了幻视幻想的程度。如果再晚一些到案,恐怕连正常交流都不能了。” 陆小棠大声对江明月说:“把你如何绑架杀害许惜楠的经过说一遍。” 江明月的目光过了许久才缓缓转移到陆小棠脸上。“许惜楠是谁?” “那个穿蓝色裙子的金发人偶。左腿上有一道疤痕。” “原来她叫许惜楠。这个名字不好听。”江明月说。 “你是如何杀害她的?” “杀害?!”江明月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不是好好的?她永远这样漂漂亮亮的存在,不是很好吗?我哪里有杀她?我天天都有跟她说话。但是,自从罗萨莉娅来到之后,我是有冷落了她吧。” 陆小棠发现面前这个疑犯简直跟马涛如出一辙,要么所答非所问,要么一言不发。若不是看他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随时都能散架,她早就跳起来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她腾身站起,把身旁的罗炎麟和高冰都吓了一跳。 她几步走到江明月跟前,抓住轮椅扶手往跟前用力一拉。江明月不由自主的往前扑。陆小棠已经把一张照片贴在他脸上。 “好好看着这个人。你认识他吗?” 江明月“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粗气,惊魂未定。他看了一眼照片,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照片上是马涛圆乎乎的脸。 陆小棠说:“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他。” “我认识。”江明月说。 “你跟他很熟?” “他是我堂兄。” 线索接上了。 陆小棠不露声色,继续问:“你们关系很近吗?” “他家出事以后,他就一直寄养在我家。” “出事……”陆小棠回忆起从矫正中心获得的关于马涛的资料。他母亲在四年前因为口角杀死了丈夫。随后不久发生了马涛蓄意伤害儿童未遂,被诊断出患有精神分裂。 “我大姨,也就是胖子的母亲,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用菜刀砍断了我大姨夫的脚动脉。然后把门锁上,眼睁睁的瞅着他流血流干……” 陆小棠听得心惊。她并不知道这件案子的详情。 “你大姨被叛了什么罪?” “死缓。” 江明月又说:“其实不应该判刑,因为我大姨有患有精神病。但是法官是男的,对杀害丈夫的妻子深恶痛绝吧,所以矫枉过正在所难免。” “精神病?” “没骗你。他早就有这个病根了。只不过以前没有那么重。” “那么马涛呢?精神也不正常?” “过去我们两家走动的并不频繁。我那时天天只顾着读书,考试,升学。哪有功夫注意其它的。我父母在国外忙工作,回国时也很少领我去亲戚家。那时候偶尔看见胖子,也没看出他哪里不正常,就是感觉他有些傻乎乎的。” “马涛家里出了变故之后,他就搬到你家那栋老房子了?” “偶尔来我家。有时候他住在自己家。因为他自理能力很差。吃不上饭的时候,会来我家住一段时间。” “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了犯罪呢?” 江明月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忽然消失了,仿佛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陆小棠不说话,他就会一直保持这样。 陆小棠干脆直奔要害。“那些孩子都是马涛绑架回来的吗?” 沉默。 “绑架之后怎样处理?由谁处理呢?” 沉默。 “他是为了你才绑架那些孩子吗?” 沉默。 “他把孩子交给你吗?” 沉默。 “你们怎样杀害的那些孩子?” 沉默。 “他动手,还是你动手,还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动手呢?” 沉默。 陆小棠渐渐火起。“你们先溺死她们。随后剥掉她们的皮肤,把尸体其余部分塞进冰箱里冷冻。对剥下的皮肤进行加工处理。烘干之后,填装棉花和胶质,再细密的缝合,装上眼珠和睫毛。最后给人偶化妆擦粉,穿上好看的衣裙……” 负责记录的高冰握笔的手指不住颤抖。 罗炎麟却波澜不惊的看着他们。 除了一开始说出几句有逻辑的话,无论陆小棠怎样追问,江明月始终无动于衷。仿佛陆小棠只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关的恐怖故事而已。 “我说的够不够详细,你是否需要再进行一下补充?”陆小棠强压怒火。 江明月抬起病恹恹的眼睛看着陆小棠,又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罗炎麟和高冰。他说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把罗萨莉娅还我。” 陆小棠觉得对他审问简直就是一种自我折磨。 江明月十分平静。 第二十一章 暗穴 7 “罗萨莉娅?”罗炎麟不解的问。 “他一直对米兰的人皮娃娃叫这个名字。”陆小棠说。 “哦?”罗炎麟目光闪动。 他离开座位,走到近前。温和的对轮椅上的男孩说:“罗萨莉娅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是你想到的?” 江明月惨白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润,目光飘远。“那是睡美人的名字。她沉睡百年,未曾衰老,即使残忍的岁月,也不能,在她的美貌中雕刻分毫……” 他抑扬顿挫的语声仿佛朗诵一首优美的诗歌。 审讯室变得出奇安静。 静得能听见心思颤动的声音。 陆小棠罕见的感到了彷惑。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进行下去。这个孱弱的男孩似乎一直想要隐藏什么,又似乎暗示了什么。她感觉的到,但却不知从哪里入手。 *************** 19:12医大实验室c间。 慕容雨川聚精会神的看着试管里淡黄色的胶状物。这些是他花费了好长时间,用解剖刀一点一点从人偶皮肤内侧刮下来的。当他第一眼在江明月家的地窖里看见那些人偶时,吃惊的程度不啻于陆小棠。他的吃惊多是由于另外的原因。他所看见的人偶绝对不是他之前想见的那样。 按照张启明教授的说法,罪犯制作人偶的方法类似于亚马逊猎头族。剥皮,去脂,烘烤的过程都有,却产生了截然不同两种效果。经过亚马逊猎头族的处理方法,尸体皮肤随着炭火高温烘烤的过程不断收缩干燥,最后变成一个近似于皮革状坚硬的物体。在他想象中,自己将要看见的被害人尸体也应该类似一个个硬撅撅枯木一样丑陋的东西,绝对不应该是摆在自己眼前的形象。 他轻轻拉起面前人偶的手臂。人偶的眼中深深闪过一抹光泽,仿佛即将从椅子上站起,与他翩翩起舞。 她的美充满着虚无的磁性,让凝望她的人沉醉在自己欲望的幻想之中难以自拔。 仿佛在慕容雨川面前蔓延开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正在不知不觉间走入…… 这时,背后的门毫无征兆的开了。 一个人走进。 慕容雨川脊背的寒毛顿时竖起。面前的人偶瞅着他笑。她的笑容此时充满了恶意。 第二十一章 暗穴 8 慕容雨川把手伸进裤腿,握紧解剖刀。这是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东西。 那人轻轻的向他背后走来。 慕容雨川猛然转身,扑上去。 他举起解剖刀对准那人的一刻,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随后瘫坐到地上。 美奈子?! 慕容雨川脸一红,赶紧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美奈子吓得不轻,浑身都在打哆嗦。 “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么晚了你会来。” 美奈子惊魂未定的抚着心口,嘴巴快撅上了天。“人家看你一直在工作很辛苦,晚饭也没吃,就给你带了吃的过来。我一个人穿过那片树林,还要上可怕的实验楼。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你居然拿刀子比划我……” 慕容雨川又感动,又愧疚,趁机把她抱住,顺便感受一下fcup的压力。 美奈子稍稍挣扎了一下,大概是吓得的,乖得像一只兔子。 慕容雨川心中幻想,拥抱小苍老师的感觉应该和现在差不多吧? “雨川君……”美奈子娇滴滴的说。 “嗯?”慕容雨川开始融化了。 “那是你买的娃娃吗?好大呀!” 慕容雨川惊醒。他低头看见,美奈子正把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着他背后什么东西。 他立刻从天堂栽到人间。赶紧把美奈子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美奈子,你去把门关上。” “哦。”美奈子有点莫名奇妙。 趁她去关门的时候,慕容雨川一个箭步跳到人偶面前,抓起来,抬头看见了田静挂衣服的橱柜。抬脚勾开柜门,把人偶丢进去。人偶太大,慕容雨川用后背使劲抵上柜门。不知道这样一挤人偶会变成什么形状。感觉有点儿亵渎亡灵。他在心里不住念叨,见谅,见谅,赶明天儿,我去娘娘庙上香,保佑你早日投胎成高富帅或者白富美。 “雨川君,你在干什么?”美奈子不解的望着他。 慕容雨川才注意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很像一只八爪鱼。 “哎呀,那个娃娃呢?”美奈子瞅着空椅子。“被你收起来了吗?” “啊,那个……那个是田静的。已经破了。她正想丢掉呢?” “是吗?真可惜。想不到她这么大了还喜欢娃娃呀。“美奈子眼角噙笑。“其实我也很喜欢,不过我比较喜欢动物的。” “那过两天我送你一个比你个头还大的狗熊娃娃。” 美奈子咯咯笑了。“没有叫狗熊娃娃的。” “唔唔。”慕容雨川直擦脑门上的汗。总算糊弄过去了。幸好其余的人偶都放在了解剖间,要不然只好往楼下扔了。 “你先吃些东西吧。雨川君。我亲手做的鲜鱼卷。你尝尝好不好吃。” 美奈子的手艺相当不错。在这方面陆小棠是一个笨蛋。 慕容雨川一边咽着鱼卷,一边寻思,我要是不把这个小丫头彻底拿下,连鱼都不答应。 “你把娃娃放到柜子里了呀。”美奈子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慕容雨川一惊。 “柜门打开了。”美奈子指了指。 慕容雨川回身一脚把柜门踹上。又拿一把椅子顶上。千万别诈尸,千万,千万。 “雨川君,如果很忙的话,我可以帮你。只要,只要不是解剖的事情。” 慕容雨川把剩下的鱼卷一扫而光。说:“你化学学的怎么样?” “还好吧。” “我正想做一个分析实验。” 看着慕容雨川手里的试管,美奈子好奇的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啊,是案发现场发现的。我估计是一种合成物质。却不知道是什么。” 美奈子接过试管闻了闻。“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要做气象色谱分析吗?” “嗯。先用一半吧。烧一下看看。” “不会爆炸吧?” “你怎么那么乌鸦嘴?” 慕容雨川伸手去揪美奈子鼻子,美奈子赶紧逃开。她打开气象色谱仪,把试管中的胶状物倒在燃烧炉里…… 第二十一章 暗穴 9 二十分钟后。 色谱仪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条凌乱的波形线。 慕容雨川看着直眼花。 美奈子坐在屏幕前在一张纸上记录数据。 “好多东西呢。需要很多时间。”美奈子说。 “尽量弄吧。” 一个小时之后。美奈子写了密密麻麻一页化学符号。 慕容雨川试着读出来。“co2,4ag,8nh3,3h2o……这不是福尔马林吗?” “嗯。” “c2h6o……酒精。” 这些药物都是消毒防腐措施中经常使用的,慕容雨川并不感到特别惊奇。 “hoch2chohch2oh……这个是什么?”慕容雨川现有的化学知识派不上用场了。 “丙三醇。”美奈子说,“也就是俗称的甘油。” “甘油?!”慕容雨川抓挠起头发。“其余的呢?” “还有水杨酸和硫酸锌。水杨酸在医疗上主要用作防止皮肤霉菌感染。硫酸锌在医疗上用作收敛剂,它可使有机体组织收缩,减少腺体的分泌。” “唔。” “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一种物质。” “那是什么?” “sio2,h2o……多重排列……”美奈子用铅笔抵着肉嘟嘟的嘴唇,琢磨了一会儿。 “我猜想,好像是硅胶。”她最后说。 “硅胶?!” 美奈子重新核对屏幕上的分子式。“是的。” “硅胶用于尸体防腐?” “尸体防腐?”美奈子吃了一吓。 “是在案发现场的干尸身上发现的。” 美奈子想起自己刚才还凑到试管上去闻,不由得一阵阵作呕。 “日本大医院里有过用硅胶保存尸体的吗?” 美奈子立刻摇头。“从来没听说过。硅胶是一种高活性吸附材料,属非晶态物质。化学性质十分稳定,不溶于水和任何溶剂,无毒无味,除强碱、氢氟酸外不与任何物质发生反应。鉴于这些特点,常常用做隆胸手术的填充物。” 慕容雨川的眼睛不由得往她的大胸脯上瞟了瞟。 美奈子没有觉察。继续说:“可是,这里的硅胶分子式排列发生了一些改变。我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总之,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唔。” “事实上,雨川君……” “嗯?” “你确定这些物质是用来尸体防腐的吗?” “不十分确定,我估计是这样。为什么这样问呢?” “因为,即使排除硅胶。其它几种的化学物质也似乎是按照一定的比例调配的。肯定是有某种用处的。如果真像你说的用做防腐剂,那实在很不可思议。我从来听说过这种防腐措施。” “你是说,这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方法?” 美奈子想想说:“我在日本念临床医学时接触过防腐类药物,没有一种与眼前我们看到的相似。我不知道中国怎么样,但即使是在日本最现代化的研究所里也没有使用这种东西。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我爸爸。他当了多年的法医,说不定知道呢?” 慕容雨川点点头。 美奈子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开始叽里呱啦对着话筒一顿说,越说越高兴。看情形好像在聊家常,把正经事忘到一边了。 慕容雨川一边搔着头发,脑海中对比着亚马逊部落的人头标本和本案中的人偶。 完全不同。 何况原始的亚马逊部落怎么会用到这么现代的技术来保存尸体? 过了一会儿,看见美奈子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看来,大日本首席验尸官濑户杉男也被难住了。 慕容雨川说:“一开始方向就错了。我们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这个江明月到底是什么来头?” *************** 午夜。 江明月躺在公安局临时看押房中,双眼放光。他似笑非笑,目光穿过幽暗的墙壁,看着另外一个世界。 他的口中反反复复的叨念着。“罗萨莉娅,罗萨莉娅……” 医大实验楼里,月光照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琴声。 罗萨莉娅宁静的坐在那里,深邃的瞳仁望着窗外的黑夜,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第二十二章 隐形 1 第二十二章 隐形9月23日,星期五,多云,10:21公安局刑警队。 陆小棠,罗炎麟,曹青,高冰,范晓鹏,肖建章。 “慕容雨川那边还没有完事吗?”罗炎麟问。 “应该快了吧。我们先开始。”陆小棠说。 曹青扼要的把昨天晚上蹲守的经过讲述一遍。结果只有一个,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接近那所住宅。 “会不会那栋房子只有江明月一个人住?”范晓鹏假设。 “不可能。”陆小棠说。“一个残疾人不让保姆照顾,一个人单独跑出去住?” “因为他要掩饰自己的犯罪勾当,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那也还是不太合理。何况,你忘了保姆提供的线索吗?江明月的父亲江权两个月前回国了。江明月刚刚被父亲接到老房子里住。现在江明月被捕,他父亲到哪里去了?” “你认为他父亲是同伙?”曹青问。 “目前我们还没有确切证据。”陆小棠说。“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整天不回家,把残疾儿子留在家里不管,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呢?” “不管江权有没有嫌疑,我们应该尽快找到他的下落。”曹青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陆小棠说。 高冰这时说:“组长,你让我调查海关,我已经查过了。” “说来听听。” “我把从一月份到现在由意大利坐单程飞机返回c市的旅客都记录下来。总共73人。其中近三个月里有27人。男性19人。但是没有发现叫江权这个名字的。” 陆小棠脸上现出一丝愁容。“也许他在更早的时间就回国了。也可能他从北京上海或者其它城市下的飞机。” “我询问过北京和上海海关,都没有江权这个名字。” 陆小棠说:“如果他有意躲避的话,总会有办法的。要是我们能轻易的找到他的话,反而不值得怀疑了。” 范晓鹏说:“我觉得,我们重点应该加强对江明月的审讯力度,从他那里打开缺口。我看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就是在我们面前装傻。头儿,要不然我们给他来一个车轮战,不信他不交代……” 陆小棠没有回答,她看了看罗炎麟,见他一直沉默不语,问:“你有什么看法?” 罗炎麟这才缓缓开口。“目前来说,江明月的确是我们侦破的关键。” 听到这话,范晓鹏得意洋洋。 “但是,用传统的审问方式不太适合。”罗炎麟说。“如果现在对他进行精神鉴定的话,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他患有精神分裂。而且已经到达相当严重的程度。我们需要的不是他对我们侃侃而谈,而是他在头脑清醒的时候所能够告诉我们的东西,哪怕只有一两个字。”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经常说的那几个字?” 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说——罗萨莉娅。” “因为他变态的爱着其中一个人偶。”范晓鹏说。 高冰做了个厌恶的表情。 “我说的不是人皮娃娃。”罗炎麟说。“而是这个名字来自哪里。我不相信是他随乱编的。” “听上去好像一个外国名。”范晓鹏说。“难道他以前的女朋友是一个外国人?” 罗炎麟说:“我问他这个名字是谁。他说是睡美人。” “这样解释倒挺合理。他这种年龄的男孩女孩都喜欢玩儿这种小浪漫嘛” 罗炎麟质疑。“如果这真是他过去女友的名字,他完全可以跟她本人联系,何必对人皮娃娃爱不释手呢?” 陆小棠插话。“他跟我说过,他曾经暗恋过那个被做成人偶的女孩,女孩名字叫米兰。米兰自杀之后,他想办法从医院里偷出了她的尸体,做成人皮娃娃。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确是得到了他喜欢的女孩……” 第二十二章 隐形 2 罗炎麟说:“你们没有注意到,这里存在着一个矛盾。如果他单纯的爱着那个女孩,他把女孩做成人偶后会理所当然取女孩儿的名字。他却称呼人偶为‘罗萨莉娅’。说明‘罗萨莉娅’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才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众人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罗炎麟解释。“在我看来,这个名字更符合江明月某种情感上的幻想。” “我还是不明白。”范晓鹏说。“你是说,他凭空想象出一个完美的形象来爱?” 罗炎麟看了一眼他。“你有没有心目中崇拜的偶像?” “林青霞。”范晓鹏几乎脱口而出。 一直没开口的肖建章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喜欢的女人都熟透了。” “她是我心目中永恒的女神。”范晓鹏显得很自豪。 “我看你是缺少母爱。” “就你好,就你好,天天上班时间趴在电脑前看幼齿视频。连壁纸都是美少女战士。也不看看自己胡子都一大把了……” 陆小棠气的一跺脚。这两个混蛋真是不害臊,当着外人面丢尽了专案组的脸。 两个人不敢吭声了。 罗炎麟依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他一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你根本没见过林青霞本人。跟她也没有过实际交往。而你却深深的迷恋她。在你的心目中她永远都是《窗外》里那个十八岁清纯脱俗的小女生,或者东方不败的英气逼人。” 范晓鹏立刻说:“我可不喜欢她的东方不败。我喜欢她在《烟雨蒙蒙》里的形象……”发现陆小棠正虎视眈眈的瞪他,赶紧把后半截话咽回去。 罗炎麟说:“不管哪种形象,主要的都是你自己的想象,你把自己的理想建立在一个现实的人身上,虚构出一个你理想中的人物。其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这很正常。他的选择的对象可以是现代人,可以是古代人,可以是影视剧、小说中虚拟的人物,以此在现实与自身的理想中找到一个平衡的支点。” “那么罗萨莉娅有可能是一个完全虚构出来的人物?”陆小棠说。 罗炎麟点点头。“这个人物是真也好,虚构也罢,对于他精神上的影响都相当强烈。所以,我想这个人物应该不是他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至少,会以某一种形式存在着……” “……” “他说罗萨莉娅是睡美人。我特意翻了一下《格林童话》。睡美人名叫塔丽亚,而不是罗萨莉娅。于是,一个有意思的联系出现了。罗萨莉娅——睡美人。这两个人物是以何种方式联系在一起的呢。如果进一步扩展的话,就出现一个更奇妙的连接‘罗萨莉娅——睡美人——人皮娃娃。’” 正说到此处,慕容雨川和濑户美奈子推门走进。 第二十二章 隐形 3 “你们来的正好。有什么结果吗?”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把一份尸检报告递给陆小棠。说:“意想不到的发现。” “你直接说。” “人偶皮肤上浸透着某种化学混合物。成分里包含了大量现代的防腐药物。我猜测,人皮所以保存得如此完好,主要是这种物质作用的结果。由此看来,我们的罪犯并不是从亚马逊部落人那里学到的保存尸体的方法。他有其它途径。” 罗炎麟插话。“你能找到这种药剂的来源吗?” “这是一种混合物,单独各种成分并不难弄到。”慕容雨川说。“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如何配比不同成分。来源我们目前无法找到。这不是一种普遍的方法。” “你是说,这是一种个人发明?”罗炎麟问。 慕容雨川考虑着说。“我只能说有这种可能。不过,这是一种实验性的操作。没有实验做基础仅凭理论是不行的。” “罪犯目前至少已经杀死了六个人做成人偶。这不就是实践吗?” “我仔细检查过这些人偶,对比公安局被害人失踪名单上的时间顺序,发现罪犯剥皮和缝制的手法日趋完善,但在对人皮的防腐处理上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说,罪犯是在更早的时期练习并掌握了这种技术。” “那么我们就调查一下江明月和马涛两个人的家族背景。”陆小棠说。 12:41陆小棠桌上已经摞满了一份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材料。三十七个人的履历,包括了江明月和马涛两家祖孙三代。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帮她一起查找。 “靠,江明月的舅爷爷居然在日伪时期当过日本宪兵的翻译官。”慕容雨川讥讽。“看他那副尊荣长得就遗传……” 正说着,忽然想起身旁的美奈子。慕容雨川瞥了她一眼。美奈子正在专心致志的读着手里那份材料,没听到他说话。他心想,我好歹也算一个愤青,我现在是算作抗日还是投敌?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陆小棠问。 “除了那个当汉奸的舅爷爷,没有其它的了。” “我注意到,江明月的父母是兰州大学的同学,都学的是考古专业。这一点会不会和本案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呢?” 慕容雨川挠挠头发。“唯一可能的联系就是,他们在考古研究中有可能接触到古代保存尸体的方法。” 陆小棠看着材料说:“他们毕业后分配到了乌鲁木齐市博物馆。两年后办理了停薪留职。不久之后,1999年,他们夫妇一同出国去了意大利。我们手头的消息到此为止。谁也不知道,在之后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们靠什么维持生计,不过看眼前情形,他们的事业干得不错。” “你记不记得他家的保姆说,他们在意大利搞古董生意?” “我倒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美奈子忽然插话。“你们看这里,江明月也有去过意大利。呆了有半年多呢?” “那个到不能说明什么,”慕容雨川说。“关键我们不了解他的父母在意大利的生活情况。” 一个声音说:“这方面我能解释。” 三个人侧目,看见罗炎麟走进门。 “我刚才联络ip,调查了江权夫妇在意大利生活近十年的经历。” “ip?!网络地址吗?”众人不解。 “internationalpolicemen,”罗炎麟说。“国际刑警组织。” 慕容雨川一伸舌头。“我靠,你整的跟警匪电影似的。” 罗炎麟说:“你知道吗,他们从1999年到意大利,十年间一直生活在西西里岛。” “地中海风情,腓尼基古城,古罗马传说,那可真是个浪漫的好去处,”慕容雨川充满神往,扭头对美奈子说。“等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去那里度假吧。” 美奈子毫无心机的附和:“好呀,好呀。” 陆小棠从桌上拿起一块橡皮丢在慕容雨川头上,弹起老高。 “专心听讲!!!”她恶狠狠说。 罗炎麟微微一笑,继续说:“他们到意大利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做生意的。他最初是去投奔一个叫andreacamillo(安德烈?卡米洛)的人。” “这个安……安卓什么的人,是干什么的?”慕容雨川问。 “他巴勒莫国立博物馆馆长。人类学博士,九十年代中期曾经随欧洲考察团到中国进行学术交流,他去过乌鲁木齐市,大概跟江权夫妇在那个时候结识的。数年后,江权夫妇到了意大利,留在了巴勒莫博物馆工作,负责文物保管。在欧洲国家这也是一项收入很高的技术性工作。” “之后呢?”陆小棠说。 “他们在这期间就开始利用业余时间研究各种古玩,收入相当可观。后来干脆开了一家古董交易公司。他们的事业也达到了巅峰。不过厄运随后到来,就在他们夫妇的公司业绩辉煌时,妻子章慧珊被诊断出身患绝症,不久就死在了异国他乡,时间是在2008年。此后,江权一个人在意大利独居至今。” “江权一直都住在巴勒莫那个城市吗?”陆小棠问。 “他的公司在巴勒莫。但是现在他是不是还在那里就不好说了。” 陆小棠冷笑。“他的女佣说,他两个月前就回国了。可是海关却找不到他的过关登记。这个家伙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吗?” “我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罗炎麟说。 “一定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陆小棠说。“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这个隐形人。” 慕容雨川说:“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在国内还是国外,说不定他现在正用一个假护照坐在回往意大利的飞机上。他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的特殊身份。而我们束手无策。” 慕容雨川戳中了陆小棠的要害。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难道这桩案子真的走进了死路? 注定要成为一桩悬案? 她实在不甘心。 第二十二章 隐形 4 罗炎麟这时说:“如果你不想就这样放弃。我倒可以想办法把你送到意大利。” “你能办到?”陆小棠眼睛里发了光。 “你别忘了我好歹是国际刑警。”罗炎麟说。“但是,你不能以中国公安调查案件的名义去,那会引出诸多麻烦。调查要尽可能秘密的进行,而且时间不能太久。” 慕容雨川打断。“属于自费还是公费?” “当然是公费。”罗炎麟说。 “既然公费旅游,这样的好事我也要去。”慕容雨川说。 “我不是去旅游!!!”陆小棠拿起一根笔扔到他头上。 美奈子小声嘟哝。“我也想去耶。” *************** 四天后,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乘作中国国籍航空(chniaair)b2447客机到意大利罗马机场,转乘当地小型客机在西西里岛巴勒莫国际机场下机。 时间9月27日,星期二,格林威治时间8:13(北京时间14:13)。 巴勒莫位于西西里岛西北部,滨临第勒尼安海,属于典型的地中海气候。面积4992平方公里,人口一百三十万。城市建筑古朴典雅,以罗马,拜占庭,及阿拉伯风格为主。是一座屹立了两千八百年的名副其实的古城。 慕容雨川穿着碎花大裤衩,套着卡纳瓦罗头像的t恤衫,手里拿一本导游图,脖子上挂着dv机。 陆小棠一看他那副打扮就头疼。这家伙真是旅游来了。 “你应该穿短裙,凉鞋。”慕容雨川建议。“这么热的天包得跟粽子一样,也太老土了。” 陆小棠懒得理他。她可不想第一次出国就血溅古城。她只顾着找来接机的人。 接机的人是一位一个英俊的意大利男子。 罗炎麟通过国际刑警组织为他们找到一位懂英语的当地警察,名叫matteo(马修)。马修很热情,他用英语说,你们这几天的住行由我负责。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就可以。 陆小棠把已经准备好的英文材料交给马修。“我希望您能帮我查找一下这两名中国人。”(英语) 马修爽快的答应了。“愿意为您效劳,小姐。” 慕容雨川偷偷提醒陆小棠。“你可要提防他,我看他笑里藏刀,没安好心。”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还有男比你更可恶吗?” 慕容雨川展开地图。“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诺曼王宫,帕勒摩城里的大教堂,神殿之谷,还是……” 陆小棠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下。“这里可是大白鲨的繁殖地,你再惹我,就把你扔到地中海喂鲨鱼。” 第二十二章 隐形 5 *************** 格林威治时间,14:11。 巴勒莫国立博物馆。 andreacamillo(安德烈?卡米洛)博士在办公室接待了陆小棠和慕容雨川。 卡米洛博士完全不像五十岁的人,老得快要掉渣了。 看着两张照片,老头儿陷入思索。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不禁怀疑这老头儿说话能不能相信。 “他们早就不在这里工作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打听他们的消息。”卡米洛操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说。 “我们想了解,他们在您这里主要从事哪一方面的工作?”陆小棠用问。(英语) 卡米洛博士说:“文物保存。你们进来时也看见了。博物馆一共有十二个展馆,八万件来自世界各地的展品。还不包括地下室里的。我们需要大量的技艺高超的专家,才能确保这些祖先遗留下来的珍宝尽可能漫长的流传下去。稍有不慎,那段历史就会破碎。” “他们干的怎么样?” “你是说工作?”博士点点头。“很出色。中国人一贯都很勤劳。” “那他们为什么后来要离开呢?” “每个人生活的选择各不相同。他们夫妇的性格是多元素的。喜欢挑战,对什么都感兴趣。”老头子牵动着肺叶呵呵笑了,像拉动一个旧风匣。“很多人来来去去,在寻找各自归宿的过程中,了解生命的本真。” 慕容雨川不想听他大发议论,跟张启明如出一辙,好像老学究都喜欢卖弄,不分国界。他打断说:“你们这里有古代尸体吗?” “古代尸体?当然啦。”博士略显骄傲。“这里的古尸可不像大英博物馆或者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依靠着掠夺它国家的文物,据为己有。我们这里的古尸是都本地的。” “本地的?”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面面相觑。 “你们不知道闻名于世的巴勒莫木乃伊吗?”博士惊讶。 “……” “那可以堪称是世界上最美的杰作之一。就像图坦卡蒙。”老头儿补充。 慕容雨川心说,我虽然不畏惧尸体,可也没到认为它们漂亮的程度。他用汉语对陆小棠说:“现在你看到什么叫做变态了吧。” 陆小棠用眼神说,你俩彼此彼此。 “博物馆里保存的木乃伊数量有限。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建议你们去参观一下嘉布遣会修士地下墓穴。那里保存了上千年来各个时代的天主教徒遗体。有近万具之多。” “江权夫妇在这里也负责保存遗体工作吗?”陆小棠问。 “不,他们主要负责维护博物馆里收集的中国藏品。不过他们对那些古代干尸很感兴趣,而且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同时一震。 陆小棠忙问:“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儿。” “是这样的。巴拉莫这座城市从很久以前就流传着制作木乃伊的传说。直到十四世纪末期,才在萨沃卡的修道院地下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墓穴。里面停放了数千具干尸。这些干尸都是几百年来,由当地的天主教修士们用特殊方法制作而成的。” “什么方法?”慕容雨川来了兴趣。 第二十二章 隐形 6 “他们首先把尸体放在多孔石灰岩的地窖里,保证干燥的空气流通,这样尸体不会腐烂,体液会慢慢流出,这样经过了八个月到一年时间尸体就会风干。这时把尸体用醋清洗,抹上石灰,最后穿上最好的衣服,放入棺木或者挂上墙头。” “那样子不就跟熏腊肉似的。”慕容雨川嘀咕。 博士接着说:“毕竟因为年代久远,这些尸体还是会出现腐败的迹象。所以,我们需要专门的工作人员定期对它们进行维护。这座博物馆藏有二十几具干尸。维护任务不算繁重。” “江权夫妇喜欢研究这些尸体?”陆小棠问。 “是。特别是对尸体的制作方法。你不知道吗,mr.江在中国乌鲁木齐博物馆工作时,就负责对新疆出土的干尸进行维护。他的妻子mrs.章主要搞古文物鉴定工作。所以他们对尸体感兴趣并不稀奇。不过,最让他们着迷的并不是传统制作干尸的方法,他们认为过于简陋。他们只对其中一具情有独钟。” “那具干尸有什么特别吗?” “那是一具足以令任何人着迷的艺术品。” 又来了。 “我们这里的人称她为sleepingbeauty,巴拉莫的睡美人。” “睡美人?” “是一位两岁大的儿童木乃伊,原名叫罗莎莉娅?伦巴多。” “罗莎莉娅?!”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几乎同时从沙发上跳起来。把老头儿吓了一跳。 “怎么你们也听过这个名字?” 陆小棠强抑心头激动,问:“这具干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个啊,”博士笑着说。“那可是相当的不一样呢。在她的身上,你无法看到死亡的悲伤。” “难道死人还能够像活着一样?”慕容雨川不相信。 “确实如此。”博士说。“因为,罗莎莉娅的木乃伊是用特殊方法保存的。” “特殊方法?!” “这种方法现在已经失传了。是由一位叫alfredosfia(阿尔弗雷多?萨拉菲亚)的医学博士发明的。于1920年使用在刚刚病逝的小女孩罗莎莉娅身上。” “1920年?!”慕容雨川咂咂嘴。“距离现在九十多年了。” “遗憾的是,在有人学会他的方法之前,他就因为意外死去了。有一种传说,因为他的方法到达了世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以至于让修士们大为恐慌,认为他受到了魔鬼的祝福,于是合谋把他害死了。那种神奇的秘术也永远被埋入地下。” “难道江氏夫妇是想找到这种保存尸体的秘术?”慕容雨川脱口而出。 卡米洛博士稍稍一怔,会意的点下头。“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慕容雨川看了看陆小棠。 “他们看到了罗莎莉娅之后十分着迷。我还记得他们有一个孩子,那个男孩更是表现出了近乎狂热的程度。我看得出,他有天生成为学者的潜质。科学就是需要这种狂热的人才能发展下去。” 慕容雨川与陆小棠互望。那个男孩现在坐在轮椅上,关押在公安局,面临多项谋杀罪名指控。 “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这种已经失传了的秘术。后来,他们离开博物馆,我们之间的联系就不算很多了。” “那么他们到底有没有得到这种方法呢?”陆小棠问。 卡米洛博士耸耸肩。“谁知道呢?这个你们得去问问alfredosfia(阿尔弗雷多?萨拉菲亚)。最近一些年,流传着萨拉菲亚博士生前的手稿被人找到,上面记录了这个秘方,不过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告辞时,博士提醒。“我个人建议,你们可以去亲自看一看罗莎莉娅,就会知道人们为什么如此痴迷于她了。” 慕容雨川心想,当你看见了中国版的罗莎莉娅,不知道你会作何感想? 第二十二章 隐形 7 *************** 离开国立博物馆。两人坐公共汽车西行二十公里来到小镇诺瓦拉。宁静的小镇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哥特式教堂。教堂地下就是嘉布遣教会修士墓穴。 两个人随着络绎不绝的游客走进气氛阴郁,穹顶高深的教堂,在十字架上天主悲悯的目光里,沿着祭坛前方通往地下的暗门走下陡峭的台阶。 久远而腐朽的气息逐渐将将外面的世界隔绝。 来自世界各地,各种肤色,不同年龄的人为眼前幽森冷冽的景象震慑。 这座广阔的地穴中有八千名居民。八千具木乃伊。 他们已经在这里留守了数百年,看着好奇的瞻仰者们从他们身旁经过,从年轻到衰老,到归于尘埃。接着又一群人经过……又一群,又一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唯有它们依然在这里留守…… 这些木乃伊的脖颈和脚被吊钩悬挂,穿着价值昂贵的衣服,它们头部低垂,似乎在默默祈祷。它们摆放的姿态各不相同。男人、女人、少女、儿童、僧侣和天主教徒都分别被陈列在不同的地方。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随着人流行走,已经忘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陆小棠幽然感叹。“他们被放在这里不知道是幸福呢,还是不幸。” 慕容雨川望着她。 陆小棠又说:“如果是我,宁愿选择被埋在土里。这样成百上千年的站在这里,多辛苦啊。” “年纪轻轻的,不要说这种晦气话。能活着就要好好活着。”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一笑。“看不出你还这么迷信。”忽然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飞快的涌入眼中。她不敢对视慕容雨川的眼睛,慌忙转移目光。 罗莎莉娅?伦巴多的墓室在整个地穴中央。 她于1920年12月6日死于西班牙流感。死时离2岁生日仅隔一周。万分思念的家人,希望能永远把她留在他们身边。于是求助于巴勒莫著名的医生阿尔弗雷多?萨拉菲亚。索拉菲亚运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将女孩精致的容颜停留在了生命中最后那一刻。 九十年的光阴在她的沉睡中悄然而逝。 深爱罗莎莉娅的亲人们已都先后离去。这小小的睡美人却依然保持着曾经那般惹人疼爱的模样,孤单的停留在这个世界上。让人惊叹之余,感到了另外一种残忍。 小女孩儿身穿19世纪末期的服装躺在玻璃棺中。 棺椁上用意大利文写着——“她沉睡百年,未曾衰老,即使残忍的岁月,也不能,在她的美貌中雕刻分毫。” 巨大的蝴蝶结,金色的卷发,敛阖的睫毛,安宁的神情,构成了一场静止而恬淡的梦境……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在震撼之余升起了难言的兴奋。 眼前的罗莎莉雅与万里之外的c市医大解剖间里的罗莎莉雅合二为一。 她们之间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 陆小棠悄声问慕容雨川。“你能肯定她们之间的制作方法相同吗?” “不能。尽管看上去很相近。”慕容雨川说。“肉眼看到的有可能是一种错觉。想证明到底是不是,需要科学检验。” “那不是开玩笑吗?难道你想把眼前这个小女孩扛回中国去尸检?” 这时,一名叫bartolomeo(巴多罗买)的中年男讲解员身边正围拢了一群游客。他正用标准的英语讲解关于罗莎莉雅?伦巴多的故事。观众们听得唏嘘不已。 “……1920年在她离开人世间后,医学家萨拉菲亚博士受孩子的父亲马里奥的委托来保存这具尸体。那种方法完全超越了嘉布遣修士们多年以来的钻研,尸体看起来栩栩如生。用现今的x光检查,显示她的全部内脏都保存完好——这是人类技术的极限,堪与法国讷韦尔的神迹、圣女贝尔纳黛特相提并论……” “……至于sfia医师当初是用何种方法‘保养’罗莎莉雅?伦巴多?并不为后人所得知,因为直到sfia医师过世时还仍然保留此秘密,将之带进棺木深埋在地下,唯一为后人所得知的就是sfia医师有在罗莎莉雅?伦巴多的肉体中注射化学药剂……” 慕容雨川忽然插嘴,用英语说:“凭借现在的科学手段,完全可以检测一下啊。” 很多人转过头来看他。 巴多罗买觅着声音看见慕容雨川,他说:“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的尸体,而是价值贵重的文物。任何现有的科技手段都有可能对她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害,与其那样,我们宁肯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慕容雨川说:“可是我听说索拉菲亚医生的手稿被找到了,那种保存尸体的秘术就记录在上面,却不知是否属实?” 中年讲解员意味深长的望着慕容雨川。“如果这位先生你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的话,我建议你亲自去找一找,说不定能够找到惊喜呢。” 第二十二章 隐形 8 *************** 离开墓穴,回到人间。沐浴着午后温煦的阳光,走在古老的小镇中,数百年的时光停留在每一个角落。在某一面石墙或者石柱上刻着某位游览者的姓名,年份——marina,ti/amo/per/sempre,1798。(我将永远爱你,玛瑞纳) 慕容雨川说:“我们也把名字可刻上吧。” “不讲文明。”陆小棠说。 “我饿了。”慕容雨川说。 小餐馆就在路边。 慕容雨川点了三盘意大利空心粉。给陆小棠一盘,自己两盘。 “叉子就是没筷子省事。”慕容雨川用餐叉费力的卷起一大坨面条,往嘴里塞。 陆小棠不敢看他,怕自己笑喷出来。 慕容雨川喝了一口红酒。咂巴着滋味。“这酒是不错,就是不能多喝。能抑制精子活力。” 陆小棠故意瞪起眼。“哪儿那么多话,快吃,我们还得赶回去呢。” 慕容雨川眨眨眼。“我看今天晚上我们就不要回去了。” “咦?”陆小棠吃进嘴里的面条,一半在里面,一半挂在外面。 “我们来点儿刺激的,你觉得怎么样?”慕容雨川神秘的说。 陆小棠没吱声,心里面砰然一跳。正想着给他一脚好,还是杵他一拳头。 “我们今晚返回那个墓穴。我要对那个小睡美人下毒手。”慕容雨川嘿嘿嘿嘿嘿一阵恶笑。 原来是这个刺激。 陆小棠抬起的脚又放下,说不出安心还是失望。 “你这样做会不会太……” “那有什么?死人就是死人,什么文物啦,艺术品啦,都是一群恋尸癖在那里瞎吵吵罢了。”慕容雨川说。“在我眼中就没有不能解剖的东西。” 第二十三章 地宫 1 第二十三章地宫21:14猎户座在北方的夜空中闪烁。 小镇仿佛悄然回归到了中世纪。 穿过一条曲折的石板小巷就进入了卵石铺就的小广场,广场中间是普雷托利亚喷泉,水池四周围伫着二十尊裸体仙女雕塑。大教堂在星空下消失了华贵,变得阴森肃穆。 两条人影正鬼鬼祟祟的从教堂角门溜进去,直接来到祭坛。 那扇通往地宫的暗门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一股阴风扑面袭来。 慕容雨川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看陆小棠。 陆小棠抱着肩膀,眼中噙笑。“怎么了,不是你张罗着来吗?不想进去啦?” 慕容雨川赶紧拔直了腰杆。“怎可能,我是让你紧跟着我。一会进去别走丢了。虽然你功夫好,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嘛。” “哦,原来是这样。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怕了呢。你可要拿出男子汉的气概呦。” “那是自然。” 慕容雨川拍拍胸脯,装模作样的大步迈进地穴。“啊哟——” 看见慕容雨川身子往下一栽,陆小棠赶忙伸手,却没抓住。 她冲地穴里喊:“雨川——你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慕容雨川哼哼唧唧的声音。“他奶奶个卷儿的,台阶缺了一块儿。老外也建豆腐渣工程啊。” 陆小棠跑下去把他扶起来,看了看。“脸上好好的。” “靠,我摔得的是屁股,脸上哪来的伤?” 两人走进地穴。绝大部分的灯都熄灭了,只留着墙壁上每相隔二十步远的长明灯。一具具干尸悬挂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一张张干枯的脸充满着密谋。他们空洞的眼窝也仿佛深邃。 陆小棠还真是脊背发凉。她不怕活生生的敌人,无论多么凶残丑陋。 慕容雨川刚好相反。他现在胆子大起来,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尾椎骨,一边东张西望。 小睡美人的寝宫并不难找。她睡在整个地穴中央,被所有面貌狰狞的同伴包围。她俨然就是这座地底王国的公主,享受着所有臣民的拥戴。 陆小棠问:“你确定要那么干?” 慕容雨川套上乳胶手套,抽出锋利的解剖刀。“当然。” 他走近罗莎莉雅的棺椁。声音温柔的说:“小可爱,我来了。” 陆小棠心虚的四周查看,总觉的那些干尸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人对他们的公主图谋不轨,就会一个个从钩子上跳下来,将入侵者团团包围…… “咯啦”一声。 陆小棠本能的一缩脖子,低头看见慕容雨川已经把玻璃罩掀起。 他轻轻拉开罗莎莉雅的衣服。用手电照着尸体的皮肤,现出了痴迷的神情。 陆小棠最怕看见慕容雨川这种表情。她只希望越快结束越好。 慕容雨川发出一声感叹。“真是杰作。想不到1920年的科学家就有如此高超的技艺。” “喂,别感慨了,快点干活吧。”陆小棠催促。 慕容雨川掀起女孩的裙子,选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把解剖刀插进。尸体表皮已经变得十分干硬,刀锋吃力的切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陆小棠听得头皮发炸。就像有一条细长的虫子在她的皮肤上钻进转出。 慕容雨川掏出一个物证袋,用解剖刀在皮肤里侧刮下一些碎屑放进去。 “好了吗?” “好了。” 慕容雨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同时看见地面上出现了一条影子,影子在逐渐抻长,仿佛带有某种生命,朝两个人逼近…… 霎时间,两个人呆若木鸡。 是幽灵的诅咒吗? 慕容雨川一个箭步躲到陆小棠身后。 陆小棠在惊骇之中反应依然迅速。“左边那个洞穴里有人。” 她紧跟着伸手摸枪。 “stop!!!” 一个人举枪走出。 他身披牧师的黑袍,一张脸被灯光反衬出棱角分明。 竟是那个叫巴多罗买的讲解员。 “我靠,”慕容雨川惊讶。“看管文物的还配手枪?” “一定有别的原因。”陆小棠说。她的手指刚刚碰到枪套。 “你很聪明。漂亮的中国女孩。”那个中年男子朝着一口生疏的汉语说。 这让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比看见他拿枪更加吃惊。 “很奇怪吗?”巴多罗买微笑着说。“我也算半个中国通。”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小棠问。 “你们白天不是看到了?我可是这里货真价实的工作人员。同时,我还是这座教堂的神父。” “我看你可不像一个规规矩矩的神父呢。” “呵呵,我只是在例行公事的巡逻。而你们却擅自闯入,还蓄意破坏文物。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本地法律。” “那么你是想报警吗?” 巴多罗买笑而不答。 “看来你是另有安排喽。”陆小棠故意装出若无其事。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两位。”巴多罗买说了一句地地道道的汉语。 “什么问题?” “你们两个人下午参观时,我就有注意到你们。你们跟别的游客不一样,你们是有目的前来。什么都不看,也不听讲解,只是站在罗莎莉雅的棺椁前瞧看。我很奇怪,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当时要是掩饰一下就好了。”陆小棠对慕容雨川小声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陆小棠说。 巴多罗买的目光落在慕容雨川手上。 一把形状怪异的刀。一个小塑料袋。 他花了一些时间研究慕容雨川手里那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三章 地宫 2 他忽然眯起眼睛。“你们是警察?!”他的声音发生了明显变化,却又带着怀疑。 陆小棠一笑。不置可否。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巴多罗买晃动手里的枪。 “你把我们交给警察一切不就都明白了?”陆小棠有意刺激他。 巴多罗买审视着她。 陆小棠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不等对方开口,她抢先问:“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不会拒绝吧?” 巴多罗买考虑了一下。“你想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晚上会来?” “我猜的。” “仅仅因为猜测就带着一把枪来?” 巴多罗买并不解释。他面带僵硬的笑容,像一尊石膏像。 陆小棠突然说道:“是不是有人之前通知过你要小心?” 这句话起到了效果。 巴多罗买僵硬的表情忽然间抽动了一下。举枪的手微微颤抖。 陆小棠注视着他的表情,脑子在刹那间飞快旋转。 这时,慕容雨川突然说话:“那个人是不是叫江权?” 对,陆小棠也正要问这个。 巴多罗买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无比复杂。谁也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些什么。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镇定自己。 他问:“你们怎么认识江权?”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们想问的。”陆小棠说。 震惊逐渐从巴多罗买的脸上消褪。他对陆小棠说:“漂亮小姐,把你的手从枪套上拿开。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陆小棠只得按照他的话做。这种距离,光线昏暗。她甚至无法分清对方的枪是不是玩具。 “你是怎么认识江权的?”她问。 “是他来找的我。” “因为他对木乃伊感兴趣,而你恰恰在这里工作?” “这仅仅是其中一个原因。” “……” “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 “我除了是这座墓穴的看护人之一,还有另外一个家族身份。我叫alfredo-bartolomeo。” “alfredo,alfredo……”陆小棠重复着,忽然吃惊的抬起眼睛。“alfredo-sfia(阿尔弗雷多·萨拉菲亚医生)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曾祖父。”巴多罗买说。 “我之所以在这里任职,主要是负责保护罗莎莉雅。她属于我的伟大的曾祖父。” “一具尸体也值得争?”慕容雨川躲在陆小棠身后嘀咕。 “你见过如此美丽又不会腐烂的尸体吗?因为她的第二次生命是我的曾祖父赋予她的。否则她就会腐烂在泥土里,或者变成一具丑陋的僵尸。而现在她拥有了近乎永恒的生命与美貌。十年之后,百年之后,当我们都已经老去,腐朽成土,她却依然不会改变。” “可她毕竟已经死去了。”慕容雨川说。 “你对死亡的理解太狭隘了。我的朋友。”巴多罗买说。“如果你单纯以人类的物欲标准来衡量,你可以这么说。然而,在精神层面理解,一切能够参与自然界中万物流动,保持自身特性的存在就可以称之为生命。那是超越人类狭隘思想的升华。古人禅悟天机,理解万物,才会出现伟大的埃及木乃伊,藏佛教的羽化转世。可惜的是,我们现在的人类迷信机器,被弄昏了头脑,把官能视为生命本质。越加愚蠢却不自知。” 慕容雨川伏在陆小棠耳边说:“又碰到了一个疯子。” 陆小棠问:“想必江权跟你有相同的见解。” “用你们中国话形容,我们可以称为知己。” “那么他也肯定向你请教过那种能使肉身不腐的秘术喽。” “你很聪明。”巴多罗买说。 “你不是说过,萨拉菲亚医生记载秘术的遗稿已经公之于众了吗?他为何还要向你请教呢?” 巴多罗买微微一笑。“公之于众的手稿只是其中的一半。仅凭上面记录的方法无济于事。而江先生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他来找你,而你恰好知道萨拉菲亚医生的秘术。” “是的。我的曾祖父生将秘术记录在两份手稿里,以防丢失。最完整的那一份由我的祖父与父亲保存下来。”巴多罗买说。“江先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他不但很快掌握了这种方法,而且还有创新……” 第二十三章 地宫 3 “我想问问你,”慕容雨川打断。“萨拉菲亚医生是否学习过亚马逊猎头族的标本制作?” 巴多罗买一怔,随即微笑。“看来你们知道的比我预想的多得多。的确,我的曾祖父去过南美洲,在那里住了将近两年时间。这些在他的原手稿中都有记录。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刚才检查罗萨莉娅的身体时已经发现了。罗萨莉娅能够肉身不腐的一个重要步骤就是——剥皮。” “是,我看见了。” “这在当时却是一个秘密。毕竟,用这种方式处置一个刚刚死去的小女孩太过残忍。死者父母如果知道了也不能答应。这也是我的曾祖父一直不愿公布这种方法的原因。事实上,他是把罗萨莉娅的肉体和皮肤分离开后单独处理,之后再重新缝合到一起。不过因为那时候科技条件很有限,罗萨莉娅的木乃伊仍然不能做到尽善尽美。曾祖父在遗稿中曾经提到过,他之所以要把皮肤剥离,单独处理,就是想保持皮肤原有的柔韧,避免过分脱水。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找到的合适的药物。所以他把这个遗憾写在了遗稿最后。” “那个方法就是把硅胶通过一定的化学反应后涂抹在皮肤内侧,使其替代萎缩的胶原组织。”慕容雨川说。 “的确如此。你居然都知道了,”巴多罗买十分惊奇的看着慕容雨川。“如果我跟你合作的话,会比跟江权更加愉快。” “这种方法是你想出来的?” 巴多罗买自豪的微笑。 “那么江权又是如何掌握这种方法的?”陆小棠提问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巴多罗买看出了陆小棠的心思,他开怀大笑。笑声在地穴中回荡。四周暗影中隐藏的干尸仿佛从沉睡中悚然惊醒。 “你以为我们去杀人制作成木乃伊吗?你把我们当成了怪物。” 陆小棠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们用动物来做试验。” 他说的心平气和。 陆小棠的胃又一阵翻涌。 “那么你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陆小棠小心的问。 巴多罗买忽然缄口。他很聪明。 “江权现在人在哪里?”陆小棠追问。 缄默。 陆小棠脑门冒汗了。她一直注意着对方手里的枪。在谈话这段时间里,他的手一直很稳。 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在这种距离,这种光线下,如果陆小棠迅速移动,对方开枪未必就能打中她。但是慕容雨川怎么办?她必须确保慕容雨川安然无恙。 “我们是警察,”陆小棠决定改变策略。“江权涉及到一起重大刑事犯罪。所以,你如果知道他的下落,希望你告诉我们。” “警察?您们是国际刑警?”巴多罗买怀疑的看着他们。 陆小棠把左手放在背后,食指冲右,示意慕容雨川准备好向右侧通道跑。 巴多罗买犹豫不决。 陆小棠正在赌注。假如巴多罗买未曾参与江权的犯罪,或者罪行不重,他就不值得为了他与警方作对。反之,他一定会杀人灭口。 巴多罗买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抖动的幅度不大。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开枪。 陆小棠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一点。她要以最快速度完成拔枪,瞄准,射击一系列动作。 仿佛那天晚上与乔凯对决的重演。 这一次,赢家会是谁? 第二十三章 地宫 4 “跑——” 陆小棠猛然一推慕容雨川,慕容雨川突然起动。 陆小棠随之起动。同时拔枪。 巴多罗买大惊。 慕容雨川速度太慢,陆小棠只好维持跟他同样的速度,才能用身体挡住他。 巴多罗买的枪口已经指向她。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什么都没想。只是凭借多年的训练,依靠本能还击。 下一刻,倒下的人不是巴多罗买,就是她。 巴多罗买没想到,这个中国女孩敏捷的仿佛一只蝴蝶。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局势有可能转瞬颠倒。他的枪口紧紧咬住她的身影。必须一击中的。 然而,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后。 在这座安放着数以千计尸骸的墓穴中隐藏着意想不到的杀机。 你可以不相信鬼魅。 不相信冤魂。 不相信诅咒。 你可以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但不代表死神会因此而放过你。 一道冰冷的寒光从黑暗中划出,切破陈腐的空气。 “咻——”的一声,寒光穿过巴多罗买握枪的手,拇指与食指掉在了地上,半截指管喷出鲜血,手枪随之落地。 经过了短暂的惊愕,剧痛使巴多罗买发出惨叫。 他转过身,面对着那个袭击者。 在鸭舌帽与黑色的口罩之间有一对闪闪发亮的眼睛。 像野兽一样逼视他。 他把解剖刀高高举起,以一种啄食似的姿势,深深的刺进猎物的身体。动能没有消失,带动刀锋在巴多罗买的胸前破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白色的脂肪从里面翻出来。 接着袭击者手里的刀子以极快的速度交叉飞舞。每一刀都甩出一蓬血线。 巴多罗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墓穴里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干尸都保持沉默。 叫声叠加,刺耳到极点,然后减弱……减弱…… 减弱…… 戛然而止。 随着袭击者刀锋横扫,巴多罗买身体半转。脑袋滑稽的向后一折。 陆小棠看见一张被切成几块的脸,每一块皮肤都偏离了原先的位置,好像毕加索的抽象画。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惧霎时传遍了全身。 巴多罗买栽倒。 袭击者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巴多罗买,眼睛慢慢抬起,落在陆小棠身上。滴血的解剖刀随之举起。 陆小棠这才意识到,自己惊的忘了拔枪。她错过了这短短几秒钟时间。 乔凯已经扑了上来。 五步距离。 五步已经足够,陆小棠依然有足够的时间拔枪射击。 乔凯距离她还有三步时,陆小棠已经操枪在手。 她正要瞄准射击,乔凯手一松,刀子直向陆小棠掷来。陆小棠大惊,本能的向右一闪。刀锋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乔凯探手入怀,又掏出两把刀。 两把刀一同掷向陆小棠。 陆小棠向后一纵,身子后仰,躲开了一把刀,另一把钉在她的右臂上。手枪落地。乔凯跟上一步,把手枪踢到远处。 他又抽出了一把刀。 眼睛里发出欣喜的光。 手里的刀发出同样的光。 “死!”从他黑色的口罩后挤出这个字。 一刀刺下。 然而,几乎同时,另外一道寒光向他刺来。 乔凯转身躲闪。 慕容雨川扑上来。手里拿着同样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他连叫带喊,疯狂的挥舞着解剖刀,对着乔凯一通乱扎乱捅,把乔凯逼得连连倒退。 咋呼了一阵,把慕容雨川累得呼呼喘粗气。 乔凯忍不住笑道。“你太缺乏锻炼了。” “对付你绰绰有余。不想死的话,快滚!”慕容雨川威吓似的挥舞着刀子。 “哦,是么?”乔凯向前走了两步。 慕容雨川连忙后退两步。“还真有不怕死的。” “一个伤员,一个废物,我怕者何来?” “什么,你敢说我的是废物?”慕容雨川啧啧冷笑。“我要让你为自己刚才说出的蠢话付出血的代价!!!” “那么就快给我放点血吧。”乔凯说。 “就来,就来,你别急。” 慕容雨川翻动五指,解剖刀在手指间旋转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样。 乔凯看的有些吃惊。 “怎么样,你会吗?”慕容雨川得意洋洋。 一个不留神,解剖刀脱手落地。 “糟了。” 慕容雨川赶紧弯腰去捡,乔凯趁机抬脚把他踹倒。 “靠,偷袭我。”慕容雨川捂着肚子,痛苦的说。 “我很佩服你这种不要脸的精神。”乔凯踩住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心头一凉,妈的,老子居然要交代在这种地方。还不如跟美奈子精尽人亡呢。 第二十三章 地宫 5 “嗨,你最想杀的人不是我吗?” 陆小棠走上前来。她咬咬牙,把插在右臂上的刀子往外一拔。立刻血流不止。 乔凯扭头看她,森森冷笑。“是呀。我做梦都盼着把你千刀万剐呢。” 他揭下口罩。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几乎同时闭气。 在那张原本端正的脸上,正中残留着少许鼻梁骨,下面是一个恐怖的窟窿,延伸到面骨内部,可以看见碎骨碴和刚刚长出的粉红色的肉芽。 慕容雨川几乎脱口而出,这是什么烂东西? “这都是拜你所赐,陆警官。” “你的命可也真是大呢。” “你的子弹从我的口腔上方穿过,避开了我的脑干和颈椎,不知道是我的命大,还是你手下留情?” “如果再给我们一次这样的机会,你就知道了。” “你用两颗子弹把我和我心爱的人送进了地狱。让我变成现在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你可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啊。我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你才是。” 乔凯走向陆小棠。 陆小棠没有动。她捂着受伤的胳膊,血水沿着胳膊滴到地上。 “怎么,你已经有了死的觉悟了吗?” 乔凯狞笑着,牵动起脸上的伤疤,无比丑陋。 陆小棠深吸一口气。 乔凯举起解剖刀。 忽然,躺在地上的慕容雨川翻身跃起,抱住他一条腿。 乔凯抽腿,慕容雨川死命抱住不放。 “你找死!”乔凯把刀子对准慕容雨川扎下。 陆小棠也在此时起动。 她左脚横踢,扫中乔凯的右膝。跟着第二脚扫中腰眼。然后一记高旋踢,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干净利落的放倒在地。 慕容雨川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小螳螂平时对自己可谓手下留情。这要是哪一天真把她惹恼了…… 陆小棠脸色苍白,冲着慕容雨川露出虚弱的笑容。 慕容雨川爬起来,扶着她走到到墙根坐下。动手解她的衣服。陆小棠赶紧推他。 慕容雨川说:“我要给你止血包扎。” “你不脱我衣服,就不能包扎?” “谁让你穿这么紧巴的衣服,袖子都捥不上去。 陆小棠最后露出半个肩膀,半截胸衣。慕容雨川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伤口。好在他有备而来,药品纱布随时带在身上。 陆小棠说:“你要是再敢乱看,当心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慕容雨川挺委屈。“我不看怎么包扎,难道用手摸?再说,你要是胸脯挨了刀,难道还不治了,等死吗?” 眼下有求于人,陆小棠暂时妥协。 正在这时,躺在地上的乔凯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两个人大惊失色。 陆小棠清楚自己那三腿踢出的力量。这个家伙不是人吗? 乔凯冲他们笑了笑。步履踉跄的向地穴外面逃去。 “不能放他走!” 陆小棠忍着伤痛,起身要去追,被慕容雨川按住。“算了吧。你伤得也不轻。再放他一次也无所谓。” 慕容雨川扶着陆小棠走出地穴时,碰上了迎面赶来的警察。他们在地下一番打斗,早已经惊动守夜的神父,马上报了警。 第二十三章 地宫 6 *************** 半小时后,陆小棠被送到附近医院,进一步处理了伤口,输了一些血浆。 因为教堂中一名神父被杀,当地警方自然把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列为主要嫌疑对象。要对他们进行突审。调查案件到头来却成了嫌疑犯,两个人都傻了眼。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相信,乔凯居然出现在了西西里岛,又如何能对这些意大利警察们解释得清楚? 幸亏马修闻讯赶来,他在巴勒莫市任重案调查组组长,理所当然接管了案件。 马修说:“我本来想给你们带来一个吃惊。看样子你们带给我的吃惊更大。”(英语) 陆小棠把事件发生经过讲给马修。马修惊讶的闭不上嘴。“巴多罗买神父使用的手枪我们已经找到。神父怀揣手枪这件事本身就让人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袭击你们呢?而且,你们去墓穴做什么?还有那个刺杀的神父的人又是谁?”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望。两个人同时在想,还是不要解释太明白为好,谁让他们自己也不是清白的。要是巴勒莫人得知,他们喜爱的小睡美人被两个中国人开膛破肚了,没准儿能把他俩扔进地中海。 “先说说你带我们的吃惊吧。”陆小棠说。 美女这样一说,马修果然不再多问。他说:“我把江权夫妇在意大利这些年的生活经历收集整理到了一起。发现了一些很戏剧化的情节。” “怎么说?” “他们1999年到意大利,从1999年到2008年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他们的生活很平稳。像所有外国移民那样,努力奋斗,适应环境。2004年他们创办自己的古玩交易公司。到了2008年,他们的公司初具规模,拥有员工十几名。资产达到一百万欧元。” “不是一个小数目呢。”陆小棠说。 “灾难也随之而来。” “……” “2008年7月份,也就是北京奥运会举办期间,章慧珊在巴勒莫市中心的家中意外死亡。” “意外死亡?!”陆小棠吃惊。“不是得了绝症吗?” “那是在章慧珊死后,江权和公司的人那样对外宣称。事实上,医院的病理诊断写得含糊不清。据说,章慧珊在去世前的一段时间里,经常发生抽搐,血压突然间降低,送到医院又检查不出明显的病因。当时是按照突发性癫痫治疗的。七月份的一天,她突然病发在家中去世。” “医院始终都没有给出确切的死因诊断吗?” “准确来说是不了了之了。” “怎么会这样?” “当时碰巧是在奥运会期间,人们的注意力都关注在北京了。而且,死的人还是外国人。他们夫妇至今都没有申请永久居留权,始终都办理打工签证。” “说明他们早晚都想回到中国。” “可是问题也随之出现,在这个依靠福利养活居民的国家里,这种凭借打工签证留住的人,社会地位比那些非法偷渡者强不了许多。他们没有任何的社会保障。一旦出现意外,除非所属国大使馆要求,意大利政府是不会把公民的纳税钱投到这些人身上的。” 陆小棠感到悲哀。 “章慧珊生病后,江权并没有把她送到市中心的现代化医院,仅仅送到了那些设施简陋的社区医院里打点滴。” 陆小棠皱眉。“这种举动很使人怀疑啊。” 慕容雨川这时插嘴。“章慧珊的并发症状很像铊中毒。” “铊中毒?”马修吃了一惊。 “铊是工业重金属,能够造成交感神经系统麻痹。症状很像癫痫。毒性发作缓慢,短期内不会造成致命伤害。所以,因为铊中毒致死或者自残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太愚蠢,就是身边有人做了手脚。” 马修震惊之余,露出几分欣赏。“你是……” “他是我带来的法医。”陆小棠说。 “可惜的是,尸体早已经下葬。错过了检查的时机。”马修说。 陆小棠提出疑问。“假如章慧珊的死真的是由于江权做了手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很抱歉,我无法给你解答。不过,我可以再给你提供一条讯息。” “哦?” “我在调查江权时,发现了另外一个中国女子……” “呃?” “这个人叫,王……你们中国人的名字对我来说太难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喔,对,wang(汪)……wanglu汪璐。是这样念吧。这个女孩儿是一名留学生。在巴勒莫商学院主修酒店管理。她利用课余时间在一家中餐馆打工。我猜想,江权可能经常去那家餐馆用餐。他们就是通过这个渠道认识的吧。” “听你话里有话,好像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我的确有这样猜测。听江权公司里的员工说,那个女孩经常去他们公司找江权。他们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查一查。” “去哪里查?” 慕容雨川插嘴。“那个女孩不是在一家中餐馆打工吗?我们去那里找她。” “随便说一句,”马修说。“那个中国女孩已经失踪了。” “失踪了?!”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同是一惊。 “不仅如此,江权也失踪了。” 第二十四章 碎骨 1 第二十四章碎骨9月28日,星期三,格林威治时间13:45陶尔迷小镇。 这里位于悬崖与大海之间,古朴的小镇房屋沿山势铺陈而建,上接苍穹,比邻大海。一条倾斜蜿蜒不甚宽阔的青石路连接着小镇与山脚公路。“龙ristorantecinese”(龙餐厅)就建在的半山腰的青石路旁。 老板james·李,五十一岁,在意大利生活了三十年。1989年学潮动乱时,他正在北京某著名大学念书,参加过游行,向武警投掷过石块。后来依靠亲属帮忙,辗转来到了意大利。吃过各种苦头终于打拼出安身立命的归宿。现在闲暇时,天天眺望大海,回忆故乡。 在异国他乡碰到老乡,他格外激动,免费请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吃了一顿中国大餐。 陆小棠问起汪璐,james·李说:“我对这个女孩有印象,上海人,聪明干练,不过她早就不在这里工作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 james·李想了想。“大概是08年8月份左右,那时候正好北京举办奥运会,所以我记得清楚。想起来还有些奇怪呢,她连招呼也没打,突然就不来了。我给她打手机也没人接。我当时担心她遇到了什么困难,都是中国人,出门在外不容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打算帮她。” “她离开之后一直都没有跟你联系?” “没有。” “你不知道她的下落?” james·李摇摇头,然后说:“会不会她家里出了变故,她回国了……” 陆小棠昨天晚上刚跟国内警局联系过,让他们通过上海警方调查汪璐这个人。来这里之前她接到回复,汪璐从2005年出国以后就一直没有回国,之前她每周都会给家里打长途电话,或者上网联系。但是,自从08年8月份之后,她就突然中断了与家人的任何联系。 陆小棠问james·李。“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江权的人?” “江权?!”james·李思索了很久,忽然问:“你说的是mr.江?” “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吧。有些胖,个子偏矮。” “前额有些秃?” “对,就是他。” “我跟他不熟。他也好几年没来了。你不说起他,我几乎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他过去经常来你的餐馆?” “大概持续了半年多时间吧,还是在08年以前呢,他每隔一两天就会来一趟。” “似乎他很喜欢你们这里的菜肴。” james·李讳莫如深的笑笑。“也许吧……或者,也许,他喜欢的不仅仅是这里的菜肴。” “呃?” “一开始,他偶尔来这里吃点东西。我忘记了从什么时候起,他来的次数忽然间频繁起来,而且每次来都是汪璐亲自接待。客人不多时,他们还会在一起聊天。感觉私人关系很好。” 第二十四章 碎骨 2 发现陆小棠专注的看着他,james·李解释:“你明白我的意思。是那种特别的关系。” “你知不知道,江权已经有妻子了?” james·李稍稍一怔,便说:“这种事也不足为奇。看他的年龄和举止就是事业有成有家庭的男人。往往这样的男人更受女性欢迎。” 陆小棠眨眨眼睛。 james·李连忙改口。“你别误会。我可能说的有点儿偏激了,但是,对于相当多的年轻女性的确如此。像汪璐和江权这种关系的我看到过太多了。我不知道现在中国国内什么样,在国外的中国人中这是很普遍的现象。要知道,对于一个初到异国的人来说,想生存下去有多么难。那种滋味我可是亲身体验过,一天打四分工,干十六个小时体力活儿,凌晨三点钟筋疲力尽的回到出租屋,一头栽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体力透支到极限脑子反而异常清晰,惶惶的看着窗外的夜色,想象着不可预知的未来。我在89年学潮参加游行,举着标语在长安街高呼口号时都没有那么彷徨过……” 陆小棠静静的听着,连没心没肺的慕容雨川都叼着筷子瞅他。 “你们也许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女人来到这里梦想着上学,工作,结果最后做了妓女,运气好一点儿的找一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结婚。生存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面对生存问题时,人的尊严会变的一文不值。什么理想,道德,亲情,友情统统都是他妈的扯淡!!” 说完这句脏话,他感觉舒服了一点儿。继续说:“汪璐的意图我看的很清楚。能遇到这样一位事业有成的男人依靠,简直是一个捷足先登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放弃?” “找一个又矮又胖,快老成她爸爸的男人?”慕容雨川插嘴。 james·李微笑着说:“小伙子,这就是现实。别看你年轻,长相又好,在这里,我绝对比你更受那些中国女人青睐。” 陆小棠问:“汪璐难道不知道江权已经结婚了?她根本不可能找到依靠啊。” “nothingisimpossible。”james·李说。“这就是一场争斗,国内还有没有《动物世界》这档电视节目了?跟里面发生的一样。没有可能和不可能,只有胜利者与失败者。” 一股寒意冷到陆小棠心底。 她说不出此时的感受。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孩清晰的浮现在自己眼前,她不知道应该憎恶她,还是同情她。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存。仅此而已。 “看上去,江权也接受她了。” “为什么不呢。爱情也不过是一种交易。一个有钱有势,一个年轻漂亮。互有所需,各得其所。” 离开中餐馆,陆小棠对慕容雨川说:“现在我们应该能把各条线索串联在一起了。2008年7月份,章慧珊莫名奇妙的病死,8月份,江权失踪,汪璐也跟着失踪。这中间一定有着紧密的联系。” 第二十四章 碎骨 3 “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找到江权和汪璐。”慕容雨川说。“该不会他们隐姓埋名躲在意大利,或者欧洲哪个城市了?欧洲的面积跟中国差不多。要想找两个没有身份的人不等于大海捞针吗?” “想找到汪璐也许困难,不过江权可不是彻底失踪了。他的公司不是还在吗?”陆小棠说。 “的确。”慕容雨川说。“有一个价值一百万欧元的公司,换成是我,也不能丢下不管。” 两个人坐着慢吞吞的猪鼻公共汽车回到宾馆时已经是下午4点钟。 慕容雨川正在给陆小棠伤口换药时,房间电话响起。 马修打来的。 “你们刚回来吗?我给你们打了好几通电话呢?我现在派车去接你们。” 陆小棠凭直觉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来了你们就知道了,我现在bartolomeo(巴多罗买)神父家。”马修卖了个关子。 ***************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乘坐巴勒莫警署派来接他们的巡逻车,沿着艾玛纽大道西行,经过诺曼皇宫和大教堂,一直驶出城区。驶进了一片房舍零散的滨海丘地。 格林威治时间17:13。 警车停在一栋墙壁上爬满藤蔓的土黄色二层小楼前。这在意大利是极普通的民居。 马修正站在院子里跟一个身穿绿色罩衫的人说话。慕容雨川只看一眼,就猜到那个人是法医。 马修对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说:“我不知道这里的发现跟你们要找的那个中国人有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估计你们也能感兴趣。特别是你。”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慕容雨川。 马修给两个人拿来的鞋套和乳胶手套。 陆小棠隐隐猜到了房子里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慕容雨川眼睛里却在发光。 马修领着他们穿过一条逼仄的走廊,墙壁上悬挂着圣母和耶稣的肖像。客厅书架上整齐的排满书籍,有些是英译本,写着《holyscript》,《thegospelofjohn》,《revtion》……更多的是拼不出来的单词,大概是意大利文……空气中漂浮着干花草的香味。 走廊右侧的卧室里有一扇门通往庭院。 三个人走进庭院。 院子不大,放着许多花盆,花草鲜艳。左侧墙脚立着一个很大的柜橱。在庭院的花盆中间放着一个白布覆盖的凸起的物体。旁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马修看了看陆小棠。“在看之前,我希望小姐你有些心理准备。” 陆小棠点点头。 马修掀开白布单。 陆小棠只看了一眼,就倒退两步。胳膊上的伤开始阵阵作痛。 尸体的五官被扭成了一个螺旋形。 仿佛科幻电影中穿越时空隧道的某个瞬间。 …………从眼睛到鼻子………… …………到嘴巴形成一个s形。 马修说:“尸体被放在靠院墙那个衣柜里。我们一个干了二十年的探员拉开柜门时还以为是一个塑料玩具,当他后来看清楚了是什么,吓得跳到了门外。” 慕容雨川伸手在那张扭曲的脸皮上摸了摸。还有弹性。 “这是一张完整的人皮,里面填充着棉花。”马修说。 “是一个女人。” “相当丑陋的女人。” “是啊。”慕容雨川打量着整具尸体。 乳fang萎缩成两个袋子,就像老款中山装的胸兜。黑色的乳*像两个坚硬的石子。荫*被大大的扯开,从里面溢出了棉花。 尸体的肚皮上写着醒目的红色字母—— cagna “是什么意思?“慕容雨川问。 “意大利俚语——‘母狗’。”马修说。 “尸体上有没有经液什么的?” “我们的法医经过初步检查没有发现。详细尸检得把尸体带回警局。” “……” “什么样的变态才能干出这种事来?鬼知道巴多罗买怎么能够天天面对着天主像祈祷?” “他有意想羞辱被害人。”慕容雨川说。 “把被害人做成性/爱娃娃?”马修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在这里。表情有些尴尬。 “不太像。”慕容雨川说。“凶手并没有在尸体上留出合适的洞。” “说不定他那家伙不行,只能靠手来解决。” “谁知道,”慕容雨川冷笑。“也许这个家伙一边看着尸体撸管,一边留着眼泪请求上帝宽恕。” 马修尴尬的笑笑。 他忙又说:“不止这些,还有另外的东西。” “在蛇皮袋里吗?” “嗯哼。” 蛇皮袋里装着一堆散乱的骨头。头盖骨和骨盆被砸成碎块。肋骨也都断成一根根。 “哇哦。”慕容雨川感叹。“这下可不止二百零六块了。” “想要把这些骨头重新拼接起来,我们得动员巴勒莫所有的法医。” 慕容雨川把手伸进蛇皮袋里翻弄着,挑出几块碎骨头看看,然后再挑几块……舌骨,颚骨,顶骨,椎骨,锁骨,肩胛骨,骶骨,骨盆,桡骨,髌骨,掌骨…… “这个袋子也是在那个柜子里发现的。”马修说。“那个变态把被害人皮肤剥掉做成人偶,把骨头砸碎放在旁边。”他又想到了屋主人的身份和那些耶稣的肖像。“son of bitch!!!!” 慕容雨川问他:“你的法医检查过这个袋子了吗?” “他说在这里没有办法把骨头拼装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容雨川说。“人体206块骨头,女性骨头的重量大约占体重10%左右。假设这里的骨头和人皮属于一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的身高大约在155厘米到165厘米之间。体重不会超过120千克。她骨头的重量不应该超过12千克,而且死者死亡时间应该不短,考虑到骨骼里的水分蒸发,剩下的残骨应该不超过10千克。可是,你掂一掂这堆骨头,远远不止10千克,20千克都不止……” 马修脸色变了。“难道这里不止一个人的尸骨?” “看来你得对整栋房子进行一次彻底大搜查。幸运的话,你能破获一起意大利版的‘沉默羔羊’连环杀人案。只不过意大利版的爱德华?盖恩变成了一位神父。说不定还能拍成电影。” 马修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陆小棠暗中捅了慕容雨川一下。 18:02 马修差不多把巴勒莫整个刑警队搬来了。对巴多罗买的住处展开了细致的搜查。 探员们在储藏室里发现了大量动物标本,以及各种刀具针线。但是没有发现人尸。 “雨川——” 陆小棠在巴多罗买卧室的床头柜上看见了一个相框。 慕容雨川凑上来。相框里是三个人在教堂前的合影。站在左边的是巴多罗买,中间是江权,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没有见过。 “是章慧珊吧?”陆小棠说。 相片里的女人四十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端正,很有气质。 “看来江权夫妇和这个神父的私人关系还真不错。”慕容雨川说。 现在,章慧珊和神父都已经死去,剩下一个江权下落不明。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继续在卧室里翻检,用慕容雨川的话说,在抽屉里,衣橱里,花盆里,地板下,都有可能发现意想不到的惊喜。 陆小棠从来不觉得寻找被害人遗骸这样的事有什么惊喜可言。这是她的工作,她没有选择。 第二十四章 碎骨 5 “唔……”慕容雨川翻翻衣橱里面的衣服,发出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陆小棠问。 “你看。”慕容雨川从里面拽出一件连衣裙。 陆小棠发愣的功夫,慕容雨川又丢出四五套衣服,包括蕾丝花边的内衣。 “我靠,这家伙的癖好是不是太另类了。”慕容雨川惊奇。 “这是他穿的衣服?” “慕容雨川拿起一件仔细端详。“不是新的,好像穿过了的。” 他忽然像被蛇咬了一口,丢开裙子。“靠,上面说不定还有外国老爷们的体毛。啧啧啧啧,我快吐了。” 陆小棠拿过一件。“这是女人穿过的。” “你怎么知道?” “味道不一样。” “这也能闻出来?”慕容雨川从陆小棠手中拽过裙子,放到鼻子上使劲嗅嗅。 “但我不确定是多大年纪的女人。”陆小棠说。 慕容雨川赶紧又把裙子扔了。 “这是一个跟他关系很亲密的女人呢。他不是没结婚吗,是他的女友?!”陆小棠猜。 “你这纯粹是言情小说的思路。”慕容雨川说。“也许那个女人跟他一点儿都不亲密。她也不想把衣服脱下来放在这里。只是……” “你是说……” 陆小棠胃里一阵绞拧。她想到了庭院里那具丑陋的人偶。 慕容雨川说:“而且我们也不能确定这些衣服是不是属于一个人的。” 陆小棠又是一惊。 慕容雨川接着说:“你觉的那具尸体有可能是什么人?” 陆小棠想说,我根本就没敢仔细看。 “我刚才注意观察过,那个人偶……” “人偶怎么了?”陆小棠被他森冷的语气感染,瞪大眼睛看着他。 慕容雨川忽然狡黠一笑。“你好像很紧张。害怕了?” “我哪有?”陆小棠脸一红,给了他一拳。“有话快说……” “我注意到人偶的头发。” “人偶不是光头的吗?” “没有完全,有些地方有发茬。黑色直筒状,很像亚裔人种。” “有可能是中国人吗?” “有可能。正因为如此,我刚才才没说。我感觉那也许不是一种巧合。” 刹那间,陆小棠似乎看见了一张网。 慕容雨川也在思考,不停的抓挠着头发。他灵光一现:“对了,得让马修派人去查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慕容雨川说:“章慧珊的墓地。” *************** 9月29日,星期四,格林威治时间时间9:23巴勒莫警署。 马修说:“真是没想到,章慧珊就葬在嘉布遣修道院墓地。巴多罗买恰好也属于嘉布遣修道院的修士。可能是跟江权夫妇的私人关系深厚,所以才把章慧珊葬在那里吧。昨天夜里,我们的人去嘉布遣修道院找到了章慧珊的墓地,正如你们猜测的那样,里面并没有章慧珊的遗骨,是一座空墓。” “有没有可能在她的尸骨下葬后被人盗走了?”陆小棠说。 “我们的人检查过墓室,没有发现任何撬压的痕迹。可以排除这种可能。” “那就是说。她的尸体根本没有被下葬。” “不下葬会到哪里?” 马修说完这句话,发现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倒吸一口凉气。 三个人想到了一处。 那个被藏在衣柜里的人皮偶。那袋人骨。 巴多罗买作为修道院里很有地位的长老,他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机会把尸体运走,而且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把章慧珊的尸体盗走?这件事江权知道吗? 陆小棠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章慧珊的死亡跟江权有直接关系。江权本身又跟巴多罗买有着秘密的合作。江权不可能不知道巴多罗买盗走他妻子尸体的事情。甚至,他极有可能是同谋。” “为什么?”马修不能相信。“把自己妻子的尸体送给别人剥皮?” “为什么不能?”慕容雨川说。“那要看江权本人是怎样看待自己妻子的。” 也许在他眼中,妻子的价值就是比动物更适合做人偶。 第二十四章 碎骨 6 马修无奈的摊开双手。“太可怕了。”他嘟哝着。 “可是有一点我还弄不明白。”慕容雨川说。“他们盗尸的目的如果单纯是想制作人偶的话,那又为什么不把人偶做的好看一些,反而做成那样狰狞丑恶?还要在尸体上写下‘母狗’的单词,分明带有侮辱性。不管怎样,章慧珊毕竟是江权的妻子,他有必要那样憎恶她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三个人一时间都陷入思索中。 过了一会儿,陆小棠说:“如果说原因,我们恐怕还应该考虑到一个人呢。” “谁?”马修问。 “汪璐,那个跟江权关系暧昧的女学生。甚至可以说,她跟章慧珊的死都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道这种关系有多大。”慕容雨川说。 “还有,汪璐对江权的秘密又知道多少?”陆小棠说。“仅仅把他看成一个腰缠万贯,可以托付后半生的未婚夫?” 如果汪璐知道自己将要依靠的男人有着怎样的真面目,她会作何感想? “你们觉得江权是不是真心实意想跟那个女学生在一起?”马修看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 没有人能够猜测,这个跟江权一同失踪的女人到底是犯罪的参与者还是另一个受害者? 衣橱里那些女性衣服是谁的? 那具被侮辱的人偶又是谁? 蛇皮袋里的人骨到底是什么人? 江权在什么地方? 汪璐在什么地方? 没有一个问题能够给出准确答案。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从一桩中国城市剪儿童手指的伤害案追踪到大洋彼岸的意大利古城,所有不可思议的线索延伸到这里一起中断。 “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可能利用到的资源了。”陆小棠说。 *************** gasparre(卡萨帕)是中国人给自己取的当地名。他的中文名叫李力辉,任江氏古玩交易公司的执行总经理,手下有二十三名员工。公司运作良好,市值134万欧元。 李力辉说:“我已经有三四年没见到过江总了。这些年公司基本都靠我来运作。” “难道你们从来都不联系?”陆小棠问。 “那倒不会。偶尔,我们会通过msn联系。我向他大致汇报一段时间公司的运作情况,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具体工作的由我来完成。” “从08年下半年之后你们就没见过面?” “是的。” “通过电话没有?” “没有。” “只是短信联系?” “是。” “他没有告诉过你他在什么地方?” “没有,我也从来都没有问过。” “那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当然有,”李力辉颇显城府的笑笑。“这里又是诞生黑手党的地方。尽管寻常你很难见到这些人,但是一旦你招惹上了他们,你就会恨不能躲到亚马逊丛林里。那个时候拨打911还不如预定一块墓地来得实际” “你怀疑他得罪了这里的黑社会?” “我只不过是打一个比方,具体情形我不知道。” “既然他可能遇到生命危险,你没想过采取措施联系他,帮他吗?” 李力辉说:“如更他需要我,自然会主动跟我联系。如果他干了违法乱纪的事情,那也有警察去处理。我要做的是收起好奇心,干好本职工作,赚够我孩子的上学钱和我的养老钱。明哲保身。这是任何人想要生存的基本原则。” 男人的冷漠让陆小棠十分厌恶。她很难指责这种人的不是。这种人并没有触犯法律,甚至是遵纪守法的好好公民。只不过在他的眼中,其他人并不比一条狗更值钱。 陆小棠说:“你用公司里的电脑还是家里的电脑跟他联系?” “都有。你问这个干什么?”李力辉略显不安。 “我要查看邮件记录。” “我并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情!”李力辉立刻争辩。 “我知道。这只是例行公事。” “你不是意大利警察吧?你是大陆公安?你没有权利搜查我的私人记录!你这是在严重侵犯意大利公民的权利!”男人越说越激动。 “我不会亲自查。有你希望看到的意大利警察去做这件事。”陆小棠其实想说,我看你是比萨饼吃多了,去你的公民权利吧,我可是大陆公安,随便你告。 第二十四章 碎骨 7 李力辉的电脑里没有任何涉嫌违法的证据。连盗版电影和游戏都没有。除了公司预算记录,交易项目,发展企划案之外,只有百十张裸体男人的照片,其中一些看上半身是女的,看下半身是男的。 马修说那是在当地有名的×××俱乐部拍的。他对慕容雨川说,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逛逛。慕容雨川说,有没有上边下边都跟我长得不一样的俱乐部。陆小棠接过话说,正好章慧珊的墓穴空着,你要是敢去,那块风水宝地就给你留着。 巴勒莫刑侦技术人员通过李力辉电脑里的聊天记录,反向搜索江权发送电子讯息的地址。从2008年下半年到2011年9月间,两人总共通过msn联系了62次。大部分发送电子讯息的来源在巴勒莫当地。说明江权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就隐匿在当地。另外有一些讯息则是通过网络代理登陆msn发送的,寻找发送地比较费事。 陆小棠说:“利用网络代理登录,很有可能发送地在中国。他在有意隐藏自己。” 她用英语告诉技术人员。“你们查一下他最后几次跟李力辉联系是在什么时候,采用哪一种登陆方式。” 2011年,3月11日,15:12——16:03,巴勒莫本地登录msn。 2011年,5月2日,14:03——14:24,巴勒莫本地登录msn。 2011年,6月25日,8:10——9:01,用美国代理登陆msn, 2011年,7月15日,10:04——10:35用美国代理登陆msn。 2011年,9月1日,9:15——9:56,用香港代理登陆msn。 2011年,9月28日,9:02——9:44,用德国代理登陆msn。 看到最后一行,陆小棠几乎叫起来。“9月28日,不是昨天吗?他仍然在中国!” “看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中国。”慕容雨川说。 “你注意看上面的日期,从6月25日到9月28日这段时间,他一直通过代理登陆的方式与李力辉联系。这段时间也正好是c市出现剥皮尸体的时间。” “你们能肯定他现在在中国?难道他不会在本地也使用外国代理登录?”马修怀疑。 陆小棠说:“有这种可能,不过看上去他没有聪明到这种程度。特别是在一些细节上显示他没有作假。比如说,每当他使用代理登录msn时,基本上都在上午,而在本地登录msn时,时间就变成了下午。一个人再狡猾,他的作息习惯却是不那么容易改变的。他在巴勒莫生活,通常在下午上网联系,回到中国以后,同样保持着这种作息。中国时区与意大利时区正好相差六个小时,现在十一点钟,中国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对比一下列表上的时间,在巴勒莫本地上网和用代理登录上网,基本上相差六个小时左右。” 马修赞赏的向陆小棠点头。“的确如此。” 慕容雨川又凑上来。“马警官(意大利的马警官-_-!),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儿?” “我可不可以把那袋人骨托运回国?” “什么?”马修惊讶。 连陆小棠都流下一滴汗。 慕容雨川说:“我们相处这两天十分愉快,为了中意友好,你就不想送我们些礼物吗?” “可是……” “放心吧,今后一看到那堆珍贵的骨头,我会想起你的好处。永远把你记在心里。” 马修石化。⊙﹏⊙b*************** 格林威治时间14:54。 巴勒莫机场。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将要乘坐意大利国际航空alitalia到罗马,转机回到北京。 马修送行。 他有些依依不舍。他对陆小棠说:“我本来想今天晚上请你去我家共进晚餐的。” 陆小棠略显惊讶。 马修说:“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出色最美丽的女性。可惜相识的时间太短了。” 陆小棠让她捧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慕容雨川插嘴。“你可以去中国嘛。” 马修显然在考虑。他问陆小棠。“你们中国女孩都像你这样漂亮吗?” 慕容雨川立刻接话。“那还用说,我们公安局里就有一位警官,跟陆小棠号称姐妹花。。” “是吗?” “叫范晓鹏。长得一枝花。跟小陆比起来,个头矮了些,稍微丰满了些,模样不逊于她……啊——” 慕容雨川突然一阵哆嗦,像触了电门。把马修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谁知道呢?真可怜。”陆小棠一脸不屑的说ㄟ(▔,▔)ㄏ*************** 陆小棠一上飞机很快就睡着了。来到巴勒莫倒了两天时差,经历了四十八小时历险,她已经体力透支了。 慕容雨川望了一会儿机窗外的云彩。顺便把陆小棠那份飞机餐一起吃了。觉得肚子里还是有些空。真不知道满飞机那些腰围五尺身高五尺五的意大利朋友们都是怎么吃出来的? 熟睡中的陆小棠不经意的把头滑到慕容雨川肩膀,枕上去很惬意。慕容雨川觉得她在睡觉时才能算得上美女,如果她能够保持一天睡二十四个小时,那才能称得上淑女。 第二十五章 人骨拼图 1 第二十五章人骨拼图两个人上飞机在29日,在北京机场下飞机时已经是30日傍晚,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让时差耗进去了一天的青春。 晚上八点,两人才坐动车回到c市。在出站口看见了来接站的濑户美奈子,打扮的花枝招展。 “雨川君,好想你哦——唔唔——”(>^w^<) 美奈子表情无辜的跑上来,平时害羞的姑娘竟然大胆的给了慕容雨川一个熊抱。慕容雨川美的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陆小棠装作没看见,就是脚有些痒,也不知道是想给慕容雨川一脚,还是给那个又会来事又会发嗲的日本丫头一脚。 想起前天晚上,两人在墓穴中历经生死。那种感觉,事后回忆起来并不觉得恐怖,还有些感动。如今又回来了,这个城市,生活照旧…… *************** 10月1日,星期四,国庆节。 整个城市的节奏骤然缓慢。到处洋溢着闲散,慵懒的气氛。很多习惯了快节奏生活的人们反而不知所措。 11:51医学院,法医实验室。 三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放着一大堆碎骨。 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和李涵三人正在耐心的把这堆骨头逐一挑拣……分类……复原…… 这是他们在节日里玩的“人骨拼图”游戏。 李涵脸上写满了无奈。他现在还处在试用期,还没到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时候。 美奈子特别擅长干这种需要耐心与细致的工作。慕容雨川把骨盆碎片和头盖骨碎片往一起拼的时候,她已经几乎要拼完了整个一具骨架。 21块头盖骨。12块内耳骨。1个下颚骨。一根舌骨。1块胸骨。两根锁骨。2块肩胛骨。24根肋骨。24节脊椎骨。1块骶骨。1块尾骨。6根臂骨。10块掌骨。56块指骨。6根腿骨。2根无名骨。2块髌骨。16块腕骨。14块踝骨。10块跖骨。 一共206块。 一个人复原了。 骨头还没有用完…… 第二十五章 人骨拼图 2 “美奈子,你帮李涵把另外的骨头拼出来。” “哈伊。” 拼好的人骨也不过是按照顺序从头到脚分类摆放而已,从外观很难判断身高,性别以及年龄。需要的话还要进行颅骨面貌复原。那至少需要三天时间。在这三天时间里,罪犯可以用假护照去往世界任何一个地方。 慕容雨川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力解开所有疑点,为陆小棠的侦破提供帮助。 到底能够通过什么手段来使这个隐形的男人现身呢? 他从骨架中挑拣出几样骨头。颚骨,腿骨,耻骨。 耻骨结合部呈方形,耻骨角明显超过90°,坐骨结节外翻。坐骨大切迹浅而且宽。再比较头骨特征和纤细的掌骨。推测这具人骨是女性。 耻骨结合面平滑,嵴沟明显,厚度约1厘米。顶结可见,后缘大部分形成。因此,死者年龄大约在23至26岁之间。但没有发现分娩留下的瘢痕。 找一根相对完整的左腿股骨测量长度——30.23厘米×系数2.30+64.38±3.48=157.13至164.33。也就是说,死者身高在157厘米至165厘米之间他又挑选出颅骨,掌骨,臂骨。以相同方式重新测量了一遍。两次计算结果吻合。 慕容雨川脑海中大致勾勒出一个形象——身高157到165之间,23到26岁之间,没有分娩过的年轻中国女性。 这个体型跟同时发现的人偶十分吻合。 如果那具丑陋的人偶也在这里,他能够用那张人皮把这幅骨架正好套上。就像穿一件合适的衣服。 他心头一震。 一种意料之外的可能出现了。 美奈子和李涵正在忙碌,剩下的骨头要零碎得多。最终能拼出一个什么图案? 一条狗? 一只羊? 一个外星人? 慕容雨川正在脑子里胡思乱想,陆小棠打来电话。 “你的‘拼图游戏’玩儿完了没有?” “还差一些。” “哦。”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们在巴多罗买神父家发现的那个人偶恐怕不是章慧珊。” “什么???” 隔着听筒,慕容雨川能听见陆小棠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声响。 “章慧珊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用那张人皮套她的骨架显得十分勉强……” “你有没有考虑过,她08年病逝,时隔那么久,人皮有可能收缩……” “我正因为不知道江权和把巴多罗买的手艺能让人皮收缩多少,才一直坚信那个人偶就是章慧珊。但事实上,我刚刚发现了一个比她更适合的身体。” “你拼出来了一个‘人’?!” “身高157到164之间,23到26岁之间。黄种人。我不用做dna遗传标记识别就敢打赌她是中国人。你觉得她有可能是谁?” “你等一下……”听筒那边陆小棠哗啦哗啦翻了一会儿材料,然后念道。“汪璐,1985年3月7日出生于上海,2002年考入上海交通大学。2003年1月份,赴意大利巴勒莫商学院进修酒店管理专业……” “身高多少?” “还没有找到记录,不过看照片上不超过一米六。” “2008年,她刚好23岁吧。跟江权地下情的关系发展炽烈。然后,突然之间,跟江权一起消失了……” “可是道理上说不通呀。”陆小棠说。“假如江权是为了想和她在一起,毒死了自己的妻子。那为什么汪璐的尸体会出现神父的家里?” “也许就算没有她,江权也会杀死自己的妻子……也许江权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陆小棠忽然沉默了。慕容雨川能够听见她深深的呼吸。 也许,汪璐不过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傻瓜。她被男人的钱包晃花了眼。她对自己的年龄与相貌太自信了。她以为牢牢控制住了对方,其实却是自投罗网。她的结局并不比自己的竞争对手更好。 她最终有没有看清楚江权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呢? 在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弄明白了一切吗? 她有没有哀求江权饶她活命? 如果她真的弄明白了,她就会知道,哀求根本就是徒劳的。 第二十五章 人骨拼图 3 美奈子把最后一块骨头对接好之后,脑门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她满意的抹抹额角。“雨川君——”<( ̄︶ ̄)> “哇哦,了不起,真是个聪明孩子。”慕容雨川抱着肩膀,看着桌子上勉强能算做人形的骨架。 “如果用软塑泥和胶复原的话,效果会好得多。”美奈子建议。 “那得需要多少天?” “我们两个人的话,三天吧……” “要那么久时间,我宁愿两个人一起去ktv。” 慕容雨川想挑出几块比较完整的骨头。很多骨头都是美奈子拼插在一起的,一拿起来又碎了。 慕容雨川在心里画着问号—— 江权和巴多罗买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得到了被害人的人皮。为什么还要砸碎骨头呢? 几乎砸碎了所有的骨头。 这种特别的残忍背后隐藏着什么原因吗? 从骨骼损坏程度和痕迹上判断,被害人并不是在被剥皮之后遭到碎尸的。凶手似乎先剃光了尸体上的肉,接着才砸碎骨头,倘若是想毁尸灭迹,用火焚烧不是更好吗?凶手却有意留着这堆碎骨。为了羞辱吗?一定要留着死者的遗骸,放在由自己皮肤制成的丑陋的人偶旁边…… 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偶? 两幅骨架对应两个人偶才对……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残破的耻骨,稍稍用力骨头就碎成了几块。妈的。 “雨川君,有两块脸骨保存的还好。”站在桌子另一端的美奈子说。 “呃?拿来我看看。” 美奈子探长身子,把一块骨头递给慕容雨川。慕容雨川刚要接,恰好看见她低低的领口里,两只白花花胖嘟嘟的兔宝宝拥挤在一起。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变成雪白。 他感叹:“神啊,就让我这样死去吧(¯﹃¯)” “咦?雨川君??雨川君???”美奈子伸手在慕容雨川眼前一阵摇晃。 “好小的窝,好可怜的兔子啊。”(¯﹃¯) “什么兔子?”美奈子低下头,看着被胸脯挡住的骨头。“你是要看这几块吗?没有完整的啊。” “唔……”(¯﹃¯) 突然间,雪白的天空阴暗下来。一道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陆小棠从远处走来。她用阴冷的声音说。“让我代表正义来惩罚你吧!”(‵▽′)ψ慕容雨川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清醒。惊惶四顾,没有陆小棠。他擦擦冷汗转回头,美奈子正无辜的望着他。两只兔宝宝也无辜的望着他。她举在手里的骨头快要伸到慕容雨川嘴里了。 “这个行吗?”美奈子殷勤的问。 慕容雨川瞟了一眼。忽然,一把抓住美奈子的手。 “雨川君?!” 慕容雨川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块骨头。一块眼眶上部的骨片。这次他彻底清醒了。 “美奈子,其它几块完好的脸骨呢?都给我找出来。”他说。 “唔……哈伊。” 美奈子勉强拼凑出三分之一的脸骨。 “这些够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慕容雨川弯下腰,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指轻轻翻弄着骨片,一面自言自语。“眼眶方形,眼眶上缘较钝……下颚角骨外翻明显,骨角小于120°……下颚骨颊成方圆形……” 他抬起头,怔怔的注视美奈子。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雨川君?你吓到我了哦。” 慕容雨川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小棠的电话。 陆小棠支支吾吾的说:“你先挂掉。我正在吃泡面,等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别吃了。你现在赶紧过来。” *************** 10月2日,星期日。 国庆假期还有四天。城市依然沉浸在一片祥和中。有些人盼望人生的每一天都能这样度过。在五十年前,这种思想被定性为资产阶级享乐主义。那时候的人们为了共产主义早日实现而日夜奋斗。因为一旦共产主义实现了,天天都可以享乐。 节日可以让所有人忘记忧愁。 孩子不用上学。 乞丐的日子好过。 情人们有时间开房。 在逃犯也会上街。 贪官们数钱数到手麻。 想自杀的人会推迟到节日过后…… 这一天,刑警们仍然在寻找凶犯…… 这个世界远远不像看上去那样安宁…… 按照慕容雨川的要求,陆小棠把江明月父母和马涛父母的家庭成员统统收集起来。打印材料摞得跟小山一样。 “你要给他们两家定性阶级成分,划分贫下中农?”陆小棠说。 “别光顾着说风凉话。看到我用红笔划线的地方了吗?你像我这样找。美奈子——你也过来,别偷懒。” “啊,这么多!!!”+_+ 第二十五章 人骨拼图 4 *************** 陆小棠来到江明月的新家。李纨依然住在那里。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凭借自己赚钱,攒到下辈子也买不起这样的房子。能住在这里就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奢求。 陆小棠问她,江权有没有跟她联系过。她茫然摇头。她问,少爷怎么样了。少爷指的是江明月。 陆小棠说:“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如果能尽早找到江权,他们父子或许还能够见上一面。” “少爷出什么事儿了吗?”李纨一惊。 “还没有查明是什么病症,医生说,好像是败血症。不知道跟他的腿伤有没有关系。” 李纨吓哭了。“少爷还是一个孩子啊。即使他犯了什么错。也不应该这样惩罚他啊!” 陆小棠说:“说这些都没用。我就是来提醒你,如果江权跟你联系的话,把这些情况告诉他。” “唔唔……我知道。”李纨连连点头。 离开江明月家,陆小棠问慕容雨川。“你觉得他会上圈套吗?” 慕容雨川说:“这我哪儿知道?” “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 “我只是建议。万一那家伙对自己亲生儿子也一样不在乎。我可就没有办法了。” “可是我都跟局长下保证了。三日内将凶手捉拿归案。” “那只能说你立功心切。你是专案组长。决定由你下。我可不负责任。”ㄟ(▔,▔)ㄏ“那好吧。”陆小棠说。“等案子破了姐姐给你买糖吃。” 慕容雨川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问:“唔……小陆姐姐,那万一案子没破呢?” “你猜呢?” ⊙﹏⊙b*************** 10月2日,15:00——16:00,没有情况。 16:00——17:00,没有情况。 17:00——18:00,没有情况…… 20:00——21:00没有情况。 21:00——22:00,没有情况、 …… 在无聊中学会打发无聊的时间。电视机里转播中央台国庆特别节目。南方几个频道以美洲大陆贩卖黑奴的方式兜售光棍,要么一个女的站在台上让男人们估价,要么一个男的站在台上让女人们估价。还有几个频道热播《步步惊心》,在调查凶杀案的蹲守中闲得无聊的刑警们,看电视剧看的提心吊胆。 10月3日。 1:00——3:00,没有情况…… 5:00——10:00,没有情况…… 12:00——15:00,没有情况…… 无聊。 17:00——19:00,没有情况…… 无聊。 无聊。 无……濑户美奈子看看手表,已经快21:00点了。她穿着护士服坐在问询台里,两手托着腮帮,瞅着外面发傻。开始时的兴奋经过了十几个小时,折磨的所剩无几。好想回宿舍洗一个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救救我吧,库打赛依—— “小姐……小姐?!” “唔……啊?!”美奈子从遐想中清醒,抬头看见一个男子站在窗口外。 第二十五章 人骨拼图 5 “斯米嘛赛恩……啊,对,对不起,您要挂号吗?” 男子说:“我想打听一个人,听说他在这里住院。” “不知您要找哪一位?” “他姓江。” “江?!江什么?” “江明月。 美奈子心头一颤。仔细打量那个人。 五十岁上下,平淡的一张脸,有些灰白胡茬,衣着邋遢。 “护士小姐?!”看美奈子没有反应,男人小心翼翼又问了一遍。 “啊,是。” “有这个人吗?” “哦,有。”说完美奈子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装模作样看看记录再回答吧?她吐了吐舌头。 好在那个人并没在意。他问:“江明月的病房在哪里?” “411。” “411在哪了?”男人拘谨的笑笑。“我第一次来这里,有些转向。” “那我带你去吧。”说完这句话美奈子就后悔了。 “真是麻烦你了。” 美奈子捧着记录夹,心情紧张的走在前面。 男人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有可能是他吗? 有没有可能? 美奈子胡思乱想着。 坐电梯的时候,三平方米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美奈子几乎要哭出来。她感觉男人站在背后窃笑。 美奈子一直盯着红色的报警器按钮。希望那个东西不是做样子的。 电梯升到四楼停下了。 重症监护室在这里。 电梯门刚打开一条缝,美奈子就赶紧钻出去。 唯一让美奈子欣慰的是,在这里万一遭到袭击,可以在第一时间里得到抢救。 “看到了吗?那里就是。”美奈子指着走廊里一个门牌。 “哦,我知道了。” 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往里走,他站住了。 “咦?”美奈子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警惕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我还是不进去了。”男人说。 “唉?” “我改天再来吧。”男人说完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走。 美奈子心里一惊。难道他发觉什么了? 她赶忙说:“您不进去看看他吗?” “不用了。” 男人走到电梯前,按了“↓”键。 美奈子紧张的看着他。 雨川君,陆警官和所有专案组的刑警们,费劲了心机才让这个隐身的男子现形。如果这一次他离开,恐怕就永远的消失了。 那些孩子……那一具具剥掉皮肤的尸体……那一张张滴着血哀恸的脸…… 米兰微笑的看着她。姐姐—— “等一下——” 美奈子喊出这一声,把自己和那个男人都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儿吗?”男子扭过脸,眼神里掠过狐疑。 美奈子话到嘴边却堵在了嗓子里。两只脚开始发抖。 姐姐——请不要抛弃我。 美奈子眼看着男人走进电梯。 她站在电梯外。 男人站在电梯里。 男人的眼睛在询问,你要不要进来? 美奈子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死死拽住他。她张了张嘴,却依然说不出一个字。两只脚也定在了原地。 电梯门关闭,男人从眼前消失了。 姐姐——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爱护我的人。 美奈子瘫坐在地,又哭了,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 她哆嗦着掏出手机,拨慕容雨川的号码。 没人接。 拨陆小棠的号码。 没人接。 曹青的号码。通了。 “是美奈子小姐吗?!”电话那头问。 美奈子擦着眼泪,哽咽着说:“快,快……有个男人正……正要逃走……” “什么……他什么长相?” 第二十六章 捉凶 1 第二十六章捉凶美奈子只顾着跟曹青说话,没有注意到走廊里,一只手轻轻的推开了411病房的门。 病房里关着灯。 窗外透进夜晚城市的光辉。 病床上的人孤独的蜷缩在被子里,似乎睡着。 那个人走到病床前,凝注很久。干涸的眼睛渐渐湿润。 请原谅我吧。 请原谅我。 *************** “曹青,侧门有一个人出来了。很像你描述的那个男人。”高冰通过对讲机说。 “你看住他,我们马上来。” 男人把脖子缩在衣领里,低着头,躲避着路灯,沿着人行道一侧的树荫急匆匆走去。 在十字路口处,他警觉的转身,看见三男一女成扇面包抄上来。 男人愣了一下,撒腿就跑。 曹青,肖建章,范晓鹏,从三个方向同时扑向他。很快将他撵上。没有遇到太多反抗就将他制服。曹青给他拷上背拷。男人面色土灰。“我遵纪守法,你们干什么抓我?” “妈的,不打自招,”肖建章踹了他一脚。“你要是遵纪守法,我们就不用大过节的喝西北风了。” “一会儿回去,老老实实交代,让我们也省些事儿。”范晓鹏说。 “我真的是无辜的。”男人哭丧着脸。 “无辜你为什么要跑啊?” “我还以为你们是抢劫的。” “哈,你可真会说,不是第一次被抓了吧。”范晓鹏说。 男人转动眼珠子,快速打量着几个人。还好,看上去年纪都不太大。“你们要抓我总得有原因吧?法制社会。可不能无缘无故抓人。” “就像你说的,我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抓你,嗯?我们盯着你好长时间了。反正你想脱罪是不可能的,左右都是挨枪子。你就拿出点儿老爷们儿的气概,爽爽快快认罪就得了。” “挨枪子?!”男人奋力挣扎。被曹青按住。“我凭什么要挨枪子,我又没犯死罪。” “别跟他啰嗦,把他弄上车,”肖建章说。“我跟组长联系。” “你们说清楚啊,为什么我要挨枪子儿?”男人在地上撒泼打滚,死活不肯走。“我今天早晨才从看守所放出来。吃了一碗馄饨,睡了一觉,其它什么事也没干。” “别听他瞎说八道。”肖建章又给了他一脚。”这种货色我跟武队长干的时候见多了。 “等等,”曹青摆摆手。 他把男人从地上拉起来。“你说你今天早晨刚从看守所放出来?” “是。” “因为什么事儿?” “盗窃电动自行车。判了我半年拘役。” “半年拘役?!” “是呀,你们不信可以去查呀,就在东城区看守所。” 曹青高冰几个人相互对望。 “那你今天晚上到医院去干什么?”曹青问。 “我去医院看病还犯法呀?” “你去医院看病,打听病人干什么?” “打听病人?” “你怎么认识江明月?你是他什么人?” 这句话把男人问得张口结舌。他张了半天嘴,才冒出一语。“那个值班的小护士也是你们警察扮的?我说她看人的眼神怎么怪兮兮的。” “你叫什么名字?打听江明月干什么?”曹青追问。 “我叫张运才。根本不认识江明月?” 看见曹青狐疑的眼神,男人赶忙解释。“我今天早上被放出来时,在看守所门外遇到了一个人。他托我晚上去医院打听一个人,给了我五百块钱。虽然感觉这事儿很蹊跷,但是想想没什么风险,轻轻松松白得五百块钱,弄一台电动车也赚不了这么多钱,我当然不会拒绝。” “那个人没跟你说为什么吗?” “没说。说不说有什么关系?”男人说。“他拿钱,我办事。天经地义。” 第二十六章 捉凶 2 ***************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 伸手轻轻掀开被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谁呀?”床上的病人被惊醒了,睡眼惺忪。 不是。 不是江明月。 他立刻转身往外走。 一名护士正推着医疗推车往屋里进。 护士“妈呀”一声。“你是谁?深更半夜的往病房里闯……” 他的目光透过遮住眼睛的假发观察护士。护士吓得花容失色。关着灯看不太清,但是长得挺俊俏,个头比他还高。挺不错,他笑笑。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女护士怀疑的问。 “唔,我是……”他故意慢吞吞的说。悄悄的把挡在面前的推车移开。 “你这人怎么吞吞吐吐的。”女护士疑心更重。 “是这样的,”他凑上去。“我告诉你,我是……” 就在女护士毫无防备的时候,他扑上去一把抱住护士,藏在袖子里的刀抵住了她的脖子。 “千万不要喊。”他阴冷的警告。 女护士全身瘫软。她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告诉我,江明月是不是在这里住院?” 女护士点点头。 “他在几号病房?” “4……411。” “妈的,这就是411房间!”他用刀子在女护士眼前比划。 女护士声音抖得更厉害。“没错啊,病床上的人就叫江明月。他自己说的。” “什么??” 病床上躺着的人忽然坐了起来。“没错我就叫江明月,你找我有事吗?” “你叫江明月?”他好像看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一件事情。 “对呀,我今天早上刚改的名字。”床上的人把被子一蹬。“你看,我腿也长出来了。” 就在他愣怔的刹那,被他挟持的女护士突然扣住他拿刀的手腕。一扭一别,刀子就落了地。 他用力挣脱,头上的假发被女护士顺手拽下。 房间的白炽灯骤然亮起。 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 他看清楚了坐在病床上的男子和站在门口的女护士。 女护士说:“这一次,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江先生……章慧珊女士,还是……李纨女士呢?” 面对眼前的情形,她反而平静下来。拉过一把椅子,稳稳当当坐下。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她说:“既然你们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就用不着卖关子。陆小棠陆警官,我这脑子真是笨,刚才就应该认出你来的。” “我们也只不过是猜测的。”陆小棠说:“那么我们称你为江太太或者章女士,可以吗?” “叫我章慧珊就可以。” “可是你跟照片上根本就是两个人啊。” “我整容了。”章慧珊说。 “哦。” 这张臃肿呆板的脸和照片上那位自信端庄的女学者有着天壤之别。通常人们都希望把自己变得更漂亮,而故意把自己弄丑的人却相当罕见。 那个保姆已经不见了。 脸还是那张脸,身材还是那个身材,人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的眼神变了。 神态举止变了。 先前展示在外人面前那副忸怩迟钝的模样全部都是她的伪装。她在锐利的刑警面前表演自如,自信满满,无懈可击,把所有人都骗过了,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儿子。她是当之无愧的演技高手。 章慧珊眨巴着眼睛,充满了好奇。“你们都不知道章慧珊整容的事,又是怎样怀疑到我的呢?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这可说来话长。我们原先把嫌疑人确定为你的丈夫江权。认为他利用自己的华侨的身份,时而潜回到国内绑架杀害儿童,给你那个变态的儿子江明月做人皮娃娃。我们按照这个思路,全世界的寻找你的丈夫江权。一直找到了意大利巴勒莫墓穴。” “你们还真敬业。”章慧珊鼻子哼一声。 第二十六章 捉凶 3 “你应该认识巴多罗买这个意大利人吧?”陆小棠说。 章慧珊平静的点下头。 “正是因为他袭击我们暴露了自己,所以意大利警方搜查了他家,结果在他家中发现了一个用人皮制成的人偶和一袋人骨。由于我们怀疑你是被人害死,就掘开了你的墓地,发现是一座空墓。所以我们最初认为,人偶和尸袋里的人骨是你。我们由此推测,你的丈夫江权为了达到和女留学生汪璐在一起的目的,设计把你毒杀,伪装成你病逝的假象。之后,他们俩一起隐姓埋名,隐遁在巴勒莫附近。他像旅游杀手一样,偶尔潜回中国作案,然后返回意大利……” 章慧珊面无表情。 “然而,后来的尸检结果却跟我们当初的想法完全相抵。首先,人偶和尸袋中的一具人骨被鉴定为同一个女人。但这个女人跟你的特征不符,却很符合汪璐的特征。这个结果出乎我们意料。更出人意料的结果随之而来,我们的法医用剩下的碎骨拼出了另外一具尸体,惊奇的发现那具人骨也不是你,而是一名男性。所以,我们就不得不推翻了先前建立的一切推理,开始一个新的思路。我们这个思路建立在假设那具男性人骨就是江权的前提下。按照新的假设,江权非但不是凶手,而是2008年就已经死去了的被害人。如果那样的话,那个犯案的凶手又是谁呢?那个在江权死后隐遁起来,三年多的时间里一直以他的名言在幕后操控他公司的人又是谁呢?” “……我们猜想,那个人肯定是一个非常熟悉江权生活的人。本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一个死去的女人。可是,你的墓地是空墓,而在巴多罗买家中找到的尸骨又被认定为是你的情敌跟丈夫。侦查到这一步,我们理所当然怀疑起你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我们估计,你很有可能仍然潜伏在的c市。然而,若非亲眼见到你本人,我们还是难以相信,一个三年前死在意大利的人会是现在的杀人凶手,所以我们才设下这样一个圈套,否则昨天去你家时我们已经逮捕你了。” 章慧珊阴冷的咬咬牙。“巴多罗买那个蠢货。他如果听我的,尽早把那些碎骨处理干净,就不会惹上这些麻烦了。” “你杀死自己的丈夫和情敌,这些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法杀死那些孩子的?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陆小棠问。 章慧珊现出狡狯的笑容。“谁说我杀了那些孩子?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陆小棠被她突然的反应弄得一愣。 章慧珊不紧不慢的说:“我是否杀死了江权和汪璐,这些不应该由你们调查吧?你们应该把我交给意大利政府,由他们调查。” 陆小棠缄默。 “至于你们指控我杀死那些孩子,剥下他们的皮做人偶,这简直太异想天开了。我很怀疑你们这些警察有犯罪妄想症。把一些悬而未决的偶发案件串联在一起,完全凭借主观臆想,编造出一个匪夷所思案件,随便找一个人顶罪。这不是你们的一贯手段吗?我离开了中国十年,你们中国警方的办案手段依然是草菅人命吗?告诉你,我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申请了合法的意大利国籍,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意大利身份,我叫halenzhang,我现在已经是正式的意大利公民了。你们对我的任何指控都必须经过意大利政府的同意。” 陆小棠气得捏紧拳头。 章慧珊做出真诚的表情,说:“姑娘,我觉得你实在不适合做警察。给你一个由衷的建议,凭你的相貌可以做演员,做模特,轻轻松松的做事业赚钱,何必干这种肮脏费力,又不讨好的活儿呢?” 她说完,泰然自若的看着陆小棠。 陆小棠也看着她。 时间一秒钟一秒钟过去…… 第二十六章 捉凶 4 陆小棠忽然冷笑。“你果然很厉害呀,章女士,或者该叫你海伦?张。从案件一开始就把我们耍的团团转,直到现在还在跟我们玩捉迷藏。不过,你听说过猫捉老鼠之后,把老鼠放走的事儿吗?” 章慧珊脸色一变,嗓音尖利。“你们难道还敢非法关押意大利公民吗?” “先不要冲动。”陆小棠把护士帽拽下,甩了甩长发。“关于司法方面的解释,你不会比我更清楚。即便你现在是意大利国籍,即便你死不承认自己谋杀了丈夫和汪璐,不代表我们没有办法对付你。你只要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犯法,哪怕在有争议的钓鱼岛上犯法,我们就有权逮捕你。你双手沾满了无辜孩子的血,还想弄一个外国护照蒙混过关?痴心妄想吧。” 章慧珊死死盯着她。 “你放心,我们不会草菅人命。我们用‘最有人权’的美国式证据让你心服口服。”陆小棠向慕容雨川打了一个响指。“该你了。耐心的给我们这位国际友人解释清楚。” 慕容雨川从床上跳下来,活动一下筋骨,走向章慧珊,一边从夹克里往外掏东西。 章慧珊吓得往后缩了缩。慕容雨川并没有打她,而是掏出一份复印材料,丢给她。“你自己好好看一看。这是河南省开封市人民医院提供的治疗记录。自己的亲身经历,尽管相隔二十几年你也应该还记得吧。” 章慧珊的目光落在潦草的字迹上,立刻定住,迅速翻动纸页,看完一遍,重新看一遍,再翻回来,再看,再翻回来,再看…… 几页纸被反反复复,哗啦哗啦,来回翻弄…… 慕容雨川说:“你的原户籍是河南省开封市,幼年少年在那里度过。1984年,你十四岁的时候就被诊断出患有间歇性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我没有精神病。”章慧珊高声叫道。 慕容雨川继续说:“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临床表现为幻听,幻视,幻觉,妄想。发展到妄想阶段,分为关系妄想、被害妄想、疑病妄想、嫉妒妄想和影响妄想。这其中以被害妄想和妒忌妄想最危险。病人会坚信周围有人在蓄意对他进行打击迫害、跟踪监视甚至谋杀。‘妄想’若有特定的指向,病人几乎总要采取‘自卫’行动。病人的伤害行为往往是经过周密计划的,筹划过程中如果未能及时发现和制止,病人就会付诸行动。另外,在嫉妒妄想以及在某种特殊意义的妄想的影响下,病人也会做出伤人毁物的事情。譬如,一个逻辑倒错性思维的病人把自己的孩子勒死,却认为这样做能给孩子带来幸福。而你当时的行为是,把酒精倒在了同桌女生头发上点着。” “那不代表我有精神病!!!”章慧珊大声纠正。 “那么,你怎么解释你的行为。” 章慧珊眉眼间笼罩上一层阴影。她狠狠道:“我们原本很要好,可是后来,因为一个她喜欢的男生追求我,她就跟我决裂了。处心积虑的刁难我,败坏我的名声,让我出丑。我一直都忍着。可是她却不依不饶,故意留长发,一个星期她就把头发留到了腰那么长,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 “她要把长头发编成辫子套在我脖子上,就像对待巴黎圣母院里艾丝美拉达那样绞死我。我听见她自己说的,多么残忍啊!我只不过烧了她的头发,让她不能害我而已。可是,老师,同学,医生,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逼我退学,街道的居委会老太太整天像防贼似的提防我,每个人都在我背后戳戳点点,朋友们离开我,邻居的小孩一看见我就像看见了妖怪。我没有办法,只好辗转来到c市念完中学,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痛苦,整个世界,除了我的母亲以外没有人能够理解我。” “你母亲也相信那个女孩要用辫子勒死你,是吗?” “我母亲……”章慧珊停下来,怨毒的眼睛凝视慕容雨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雨川笑笑。“你父亲为什么跟你母亲离婚?” “因为我父亲说我母亲是精神病。”章慧珊说。 她突然从椅子上窜起,勾起十指抓向慕容雨川的脸。慕容雨川已然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十根指甲爪到脸上。这时脖子上一紧,陆小棠抓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拽。章慧珊十指落空。 陆小棠照着她的大腿根扫了一腿。章慧珊立时瘫坐到地上。 慕容雨川来回揉脖子。“咳咳咳咳咳,我差点叫你勒断了气!” “总比你被毁容好吧。”陆小棠说。 慕容雨川摸了摸脸。“好险好险。我还要靠它泡妞儿呢!” 第二十六章 捉凶 5 章慧珊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重新坐好。 “你这个疯子。”慕容雨川咬牙切齿。 章慧珊阴狠的笑。“谁让你侮辱我母亲?” 慕容雨川说:“并不是我侮辱你。而是医生的诊断结果。你母亲不是也被诊断出患有精神分裂吗?” “那是医生有意陷害!”章慧珊说。 慕容雨川不置可否,他说:“我通过医院系统,调查了你跟你丈夫各自的家族史,江权那边的亲属都很正常。你的血缘亲属却灾祸不断。你母亲曾经被你父亲送进过精神病院治疗。然后,你在上初中时又被诊断出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二十年后,你姐姐章慧美因为口角举刀刺死她的丈夫。你的侄子马涛被送进行为矫正中心治疗过,后来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用剪刀剪小孩的手指。你的儿子江明月喜欢抱着人皮娃娃。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们这家人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而你们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发指。不管你怎样解释,用人皮做人偶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想象出来的。” 章慧珊盯着他,好像随时都可能再次扑上来。 慕容雨川后退半步,做好提防,才接着说:“你们家族这种普遍的精神异常性,不能不使人惊骇。当然,现今医学界对于精神分裂症是否属于遗传病的说法不一。但是,从精神分裂症的家谱调查资料中发现,精神病患者家属的患病率比一般人的患病率高6.2倍,精神分裂症患者与健康人婚配,所生子女中患精神分裂症几率为16.4%,男女双方均为精神分裂症者,所生子女患精神分裂症几率为39.2%。国际精神病研究权威koller博士经过研究还发明了测算精神分裂遗传概率的公式。遗传几率达到60.46%。他认为,精神分裂疾病按照多基因模式遗传,同时也受环境的影响。尤其是在青少年时期,特别容易受到外界刺激而诱发疾病发作。” 章慧珊说:“假如那些孩子真的是我杀的,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话有可能帮我开脱罪责吗?” 慕容雨川耸耸肩。“我只是据实而说。给你定什么罪行是法官的事。 章慧珊冷笑。 第二十六章 捉凶 6 慕容雨川说:“如果你认为,这个证据证明你是凶手不够充分,我们手里还有很多。09年6月份到8月份之间,在s市周边的县城发生了三起儿童被剥皮的案件,在儿童尸体上发现过几根不属于被害儿童的毛发。在今年本市发生的四起儿童剥皮案中,尽管凶手小心谨慎,我们还是零零散散收集到了一些脚印,衣料和毛发一类的物证。只要和嫌疑人比对,虽然操作起来会很麻烦,但我相信,最终还是能够得出准确的定论。我原本准备捕获江权以后给他使用,现在不过是换了嫌疑对象而已。” “怎么样呢,章女士,”慕容雨川胸有成竹的看着她。“你如果不满意我说的,还可以继续跳起来抓我,咬我也无所谓。” 章慧珊没来由的笑起来。“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慕容雨川吓倒退两步。 章慧珊说:“用不着你费事,我承认了。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 房间里的时间停顿了几秒钟…… 陆小棠说:“既然如此,我希望能从你的口中把这个故事给我们完整的讲述一遍。我还有很多细节不明白。比如说,马涛犯案跟你有没有联系?你是如何学会制作人皮娃娃的?你是如何欺骗巴勒莫当地医院出示了死亡证明?你跟巴多罗买又是什么关系?你……” 章慧珊摆手。“你不要说了。我听得头疼。你不就是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吗?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不知道,我从国外讲起呢,还是从国内?” “随便你。” “但我事先声明,你们要放了我儿子江明月。他是清白的。他没有参与任何犯罪。” 陆小棠点头。 章慧珊调整了一下坐姿,把丰满的身体放到最舒适的位置。 “就从你们知道的1984年那次事件开始吧。之所以从这件事讲起,因为这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在那之前,我跟你们,跟所有人都没有区别。聪明,漂亮,成绩好,老师同学都喜欢我,父母也把我当成家里的骄傲。然而,自从我烧了同桌的头发,被医生诊断为那个该死的病症之后,我的人生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平时对我和颜悦色的人们统统变得冷酷无情。连我父亲也开始打我。我母亲之前偶尔会有一些不太正常,但是丝毫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她对我父亲,对我和姐姐一直都照顾的很好。但是,发生过那件事件之后,她受到的打击不啻于我,特别是我父亲动不动就喝酒,跟她吵架,母亲的病情很快就恶化了。送到医院治疗了两个月,没有明显好转,父亲就提出跟她离婚。把我和姐姐丢给她,自己去找别的女人结婚生孩子。从那以后,直到我考上兰州大学,才又看见他……” “……在上大学的时候,我认识了江权,他那特有的老城持重深深吸引了我,让我觉得他特别值得信赖。在我的生命中他扮演了多种角色——父亲,哥哥,爱人,朋友……跟他交往之后,在我眼前整个世界都仿佛敞开了一扇窗,让我看见了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风景。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我的眼中只有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他对我也是真心实意的。他毕业去了乌鲁木齐博物馆工作,我就放弃了留校任教,跟他一起去了那里。在乌鲁木齐生活的十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十年,我们的儿子明月也是在那里降生的……” 章慧珊闭目冥想,深深陶醉在往事中…… 第二十七章 真相 1 第二十七章真相“我们在工作中认识了巴多罗买。他当时跟随欧洲考察团到西疆与我们进行学术交流。我当时可不是现在这幅模样。他似乎对我一见钟情。外国人,特别是意大利男人都是这样热情奔放,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他当然知道我已经结了婚,可依然邀请我吃晚餐,送给我礼物。用他的话说,我不爱他是我的权利,他爱我是他的权利。你们不要误会,他并不是那种龌龊的人。他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任何放肆的举动。他并不想破坏我的家庭。只是在精神上表达一下他的柏拉图式爱意而已……” “……后来,江权开始厌倦了国内单调的生活,他就利用我和巴多罗买之间的朋友关系,让巴多罗买为我们联系了巴勒莫博物馆的工作,申请了出国。那只不过是江权的一个跳板。他有几个朋友在国外做古玩生意,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开一家自己的公司,赚足够的钱,在地中海的阳光下悠闲舒适的度过一生。我本来很满意在国内博物馆工作,但最终还是跟他一起到了巴勒莫。” “那你们又是怎样接触到木乃伊制作的?”陆小棠问。 “江权的专业就是从事古尸研究。而且你们大概不知道,一具古尸在拍卖会上的成交价往往比起其它任何古董都要值钱的多。江权的公司最初也是通过倒卖埃及和南美的古尸给那些有钱人发家的。他对古尸有着狂热的痴迷,而巴多罗买本身就负责保管嘉布遣修士会地下墓穴。在这方面,他们两人倒是一拍即合。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罗萨莉娅?伦巴多的秘密了。” “是。” “巴多罗买就是alfredosfia(阿尔弗雷多?萨拉菲亚)博士的曾孙,从父辈那里继承了高超的尸体处理技术。他跟江权两个人合作完善了萨拉菲亚的尸体保存方法,并在此基础上创造了一种崭新的方法。” “就是那些人皮娃娃的制作方法!?”慕容雨川插嘴道。 章慧珊点下头,继续说。“在那段时间里,他们到处抓流浪猫狗,用它们来实验。我骂他们是疯子。他们两个置若罔闻,完全沉溺在那种残忍的游戏中,肆意杀害无辜的小动物。” 在杀人魔鬼脸上居然现出了气愤,让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十分惊讶。 “我生气归生气,但却事事依着丈夫的意愿。所以我只好学会接受现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我也参与了他们的工作,从最初的调配药品,到清理尸体残渣,到最后亲自剥皮制作。我心灵手巧,做出的标本甚至比江权做的还要好。巴多罗买说我有艺术家的天分。在那段时间里,我和江权注册了自己的公司。江权通过意大利的华人朋友以及巴多罗买的引荐,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网,由小到大,做起古玩生意,特别是古尸买卖。生活似乎也朝着满意的方向发展了。” “你们没想过把江明月一起接到意大利吗?”陆小棠问“当然想过,暑假时他来巴勒莫度假,也十分着迷这座城市……” “还有罗萨莉娅的尸体吧。”慕容雨川打岔。 章慧珊阴冷的看了他一眼,把他看着脖子上冒凉气。 她继续说:“原本早就打算把明月接到巴勒莫。可是,我们这边却出事了。” “你是说你丈夫……” 章慧珊痛苦的闭上眼睛。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他背叛了我,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背叛我……” 她又沉默了。 痛苦的人习惯反复重温痛苦。每重温一次,就受到一次伤害,怨恨也便加重一分。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跟那个女留学生好上的?”陆小棠问。 章慧珊嘶声高叫。“不要叫她留学生!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就是一条母狗!!恬不知耻的烂货!!!!你知不知道??” 她歇斯底里。眼珠充血。脖子上膨胀出根根青筋,随时都可能迸断。 陆小棠一阵紧张,感觉她随时都跳起来拼命。 第二十七章 真相 2 章慧珊慢慢恢复了平静,才继续说:“他们两个人2006年就开始偷偷摸摸约会了。江权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在家里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我知道那女的在中餐馆打工,我曾暗中跟踪她,打听她的生活。事实上,她跟江权约会的同时还在交往一个意大利人。我不知道江权是否知道这件事。反正,他被那个小马子迷的神魂颠倒。我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挑明。我当时甚至还在替他着想,怕他下不来台,怕他在妻子面前丢了男人的尊严。我忍着,一直忍着,我以为他们只不过是想玩玩而已。当他看清那个女人是怎样一个货色,就会回到我身边。我会在心里原谅他,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一如既往的爱他,跟他白头偕老……” “……” “后来,汪璐把那个意大利人甩了,把全部精力放在江权身上,而且开始努力转变自己第三者的身份。她之前躲躲藏藏,一看到我就会胆战心惊。可是到了后来,她公开去公司里找江权。甚至在江权过生日时,她买礼物到我家做客。我实在忍无可忍,想跟江权大吵一架。谁知江权根本不跟我吵,他只是很平静的对我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看着他冷淡的表情,我当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我这么心爱的男人,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章慧珊捂住脸“唔唔”哭起来。 “我那么相信他,那么相信他,我把心都掏给了他。他为什么还要背叛我?为什么?男人都是这样狼心狗肺的家伙吗?” 陆小棠瞅瞅慕容雨川,用力白了他一眼。 “喂,喂,她说的人又不是我。我也太委屈了吧?”慕容雨川挠着脑袋。 等章慧珊平静了一些,陆小棠才问:“江权和汪璐是你杀的?” “是。”章慧珊说。“是他们想要先害死我。我这只不过是正当防卫?” “他们要害死你?” “他们在我水杯里,饭菜里,木梳上,马桶上,澡盆里,衣服里,鞋子里,袜子里……只要是我用过的东西里都放了毒药,各种各样的毒药。” 章慧珊不哭了。抬起红肿的眼睛阴测测一笑。“真聪明,他们怎么就那么聪明呢。我一天天在死去,他们一天天开心无比。最后我被毒死,小马子取代我的位置,他们一对狗男女逃过法律制裁,终成眷属。” 慕容雨川顺着她的话问。“你既然被投毒为什么不上医院,不报警呢?”。 “他们买通了警察,买通了医生,那些人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想一起合伙把我害死。” “……” “想把我害死,我也认,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但是,我死了我儿子怎么办?今后谁来照顾他?江权和汪璐肯定会抛弃他的。为了儿子,我必须抗争。于是,我找到了巴多罗买。这些年来,他一直对我抱有情意,我能看出来。他跟江权成为朋友,主要也是因为我。所以最后一条出路,我只有找巴多罗买帮助我。” “你最后一次中毒住院就发生在那之后?” “对。不过那次中毒跟江权没有关系。我自己服用了工业铊。” 看见慕容雨川和陆小棠惊诧的表情,她笑了。“我当然不想死,我知道铊毒虽然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控制好剂量就不会致命。” “可是铊毒不容易被检测出来。”慕容雨川说。“你要想嫁祸你丈夫,有很多效果明显的毒药,容易检测的毒药啊。” “可是如果做的太明显,江权也就很容易为自己开罪。何况,我原意只是想让人们怀疑他就够了,让人们怀疑他对妻子的死因负有责任。等到他失踪时,人们就会理所当然确信他是故意逃避。就不会有人怀疑他可怜的妻子了。”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同时打了一个寒颤。 房间里弥漫着狡诈与扭曲的毒。 不惜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复仇。这种恶念只在精神错乱的世界里存在,还是隐藏在所有正常人的潜意识中? 没有人完全善良,只是我们的罪恶未被发现。 第二十七章 真相 3 “江权以为我真的得了重病,他装作难过,其实很开心。他没有把我送进正规的大医院,而是社区诊所,他就是希望我快点儿死,他好名正言顺的跟汪璐住在一起。但这也恰好帮了我的大忙。社区医院根本诊断不出我的病因,我的计划才得以顺利进行。巴多罗买在暗中帮忙,买通了社区医院的医生,当我最后一次病发送进医院时,医生没有抢救,草草的宣布我已经死亡。第三天,巴多罗买就帮助江权把我安葬在嘉布遣修道院的墓地里。当天晚上,他把我从棺材里放出来。住在了他家里……等待机会……” “……” “很快,那一对狗男女就住到了一起。在2008年8月份的一天,我记得那天晚上,意大利足球队在奥运会淘汰赛中遇到了一个劲敌,大部分人都跑到酒吧里看球赛去了。我知道江权不喜欢足球,就跟巴多罗买偷偷潜回家中,他果然在家,和那个小马子脱得一丝不挂睡在床上。我用锤子照着他们的头狠狠砸下去……然后把他们的尸体拖到车里,拉回巴多罗买家……” 她忽然顿住,冲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眨了几下眼。“你们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杰作’。嘻嘻嘻嘻嘻,感觉怎么样,那可是我的第一个用人皮为材料制作的艺术品。” 陆小棠吞咽一口唾沫。 慕容雨川若有所思。“把女人的尸体糟蹋成那样也只有女人干的出来。” “她活该,她这条母狗理所当然得到这样的下场。我剥她的皮,抽她的筋都不解气。我就把她的肉一块块剃下来,包饺子,做丸子,跟巴多罗买一起吃。我想尝尝那小马子的肉有多骚,多臭。” 陆小棠已经快吐了。 慕容雨川问:“巴多罗买同意吃了?” “他还夸中餐好吃。” “我靠,这家伙原来也病得不轻!” 慕容雨川又问:“你丈夫呢,你没剥他的皮做人偶?” 章慧珊流露出一抹凄凉。“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爱了他那么多年,直到他背叛我,直到我把他杀死了,他也依然是我最爱的人。我只是把他的皮肉剃光,骨头砸碎而已。” “……” “当然,我并没有把事情做绝,我把他的骨头和那个小马子的骨头混在了一起,他们不想在一起吗。我就成全他们。让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嘻嘻嘻嘻嘻嘻——” “从此你就伪装成江权,操纵他的公司……” “对。我本来想安安稳稳躲上一段日子,听听外面动静,再打算下一步。谁知道,我儿子却出了车祸,”章慧珊抹抹眼睛。“我于是赶紧回国。这是2009年初发生的事。” 慕容雨川忽然一震。 章慧珊冲他一笑。“你们如果查一查09年的入境记录,就会发现一个跟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章慧珊返回国内。而在意大利她却已经被埋进墓地了。” “我靠。居然想不到还有这个漏洞。我们只顾着寻找江权了。” “我回到国内一面照顾儿子,一面找时间给自己做了整容手术,把一张漂亮脸蛋弄成了这副模样……” “江明月知道你整容的事吗?” “我没让他知道,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漂亮的妈妈变得这么丑陋。我是分几个阶段做的手术,手术完成后,伪装成他爸爸雇来的保姆照顾他。其实照顾他的保姆不止我一个,当我回到意大利就雇佣其他保姆。自始至终,他都把我当成一个叫李纨的笨头笨脑的乡下女人。但也无所谓,只要他能过得开心就好。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他,永远都不会。” 第二十七章 真相 4 “那又是因为什么你要杀那些孩子?”陆小棠问。 “为了我儿子。” “……” “明月在这一方面很像他爸爸,喜欢考古方面的东西,特别是在嘉布遣会修士地下墓穴见到了那个女孩木乃伊,他表现出了一种近似于疯狂的着迷。在他看来‘睡美人’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种新生命的延续。他甚至希望自己将来死后也能被做成那样的木乃伊。” 慕容雨川把脖子上竖起来的汗毛一根根抹平。 “他在学校成绩一直优秀,他的愿望就是想成为一位考古学家。可惜这个愿望现在永远都不能实现了。作为母亲,我能做的就是尽量满足他的愿望。他一个人整天坐在轮椅上多寂寞啊。如果他有罗萨莉娅一样的娃娃陪伴,他就会开心起来。作为母亲我一定要满足他的愿望。反正我已经杀过人,不在乎多杀几个。” “……我一开始并没想对那些孩子下手。我最初找了一个贵州农村来的打工妹下手……” 陆小棠一惊。“什么……你……” “对,在那些小孩之前,我制作过成人的娃娃。那女的长得不错,身材也高,就像你一样。可是我把娃娃送给明月,他却不喜欢。他要罗萨莉娅。” “那具尸体现在在哪里?” “被我烧成灰烬,撒到河里了。反正明月不喜欢留着也没用。” “……” “于是,我决定找孩子下手。我不敢把目标选在c市。就跑到s市郊区租了一个位置偏僻的平房。那段日子里,我在附近几个县城的中小学附近转悠。挑选长相漂亮的孩子,跟踪她们,有机会就下手,把她们弄到我的出租屋里杀死。然后剥皮,做成人偶。你们想不到,连我自己都想不到,在那样一间破房子里,我居然能制作出三个如此精美的人皮娃娃。如果能拿到拍卖会上拍卖,绝对比那些狰狞丑陋的古代干尸值钱多了。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品。连我自己看着都喜欢,更别说我儿子了。” “……” “我不敢在哪里干很长时间。你们警察肯定到处抓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带着人偶回到c市。明月果然爱不释手,情绪也明显好转。我这才放心的回到了巴勒莫,跟巴多罗买住在一起。隔一段时间,再用假护照回国看望儿子。” 陆小棠问:“那你为什么时隔一年又再次作案?” 章慧珊黯然。“今年年初,我原本回来看望明月,却被吓了一跳。他的精神照比上次我离开时憔悴了很多。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一开始不说,后来才告诉我,他在上网时无意中跟一位过去认识的女孩取得了联系。他们俩聊得很投缘。我说那是好事啊。他就哭了,把两条假腿拽下来,狠狠往地上摔。他说,他喜欢她,渴望能像正常人一样跟她交往,可是他这样一个废物,没有人会接受他。他说,他恨不能去死。我当时吓坏了,我了解我儿子。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所以我必须做些什么,要不然他真的有一天会永远离开我……” “……” “我只有一个办法能挽救我的儿子。我要给他做最好的娃娃来陪伴他,全世界最漂亮的娃娃,永远都不会背叛他的娃娃。” 陆小棠捏紧拳头。“你挽救自己儿子的办法就杀害别的孩子吗?” 章慧珊叹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马涛又是怎么回事?他犯罪跟你有没有关系?” 不等章慧珊开口,慕容雨川接过话题。“我想我可以替你回答。” 他说:“你原打算像过去那样到其他城市作案,那样风险相对要小得多。但是你还要照顾儿子,没办法离开c市。所以,你就设计出一个狡猾的作案方式——既能绑架那些孩子,又不至于被警察寻到你的踪迹。你用某种办法教唆马涛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去伤害小孩子。趁他随意作案的时候,你也带上红帽子和面具,把自己打扮成他的模样作案,以此来迷惑我们。我们通过询问那些断指的孩子所了解到的信息,无一例外,都是对于马涛的描述——二十五岁左右,体型矮胖的白皮肤男子。而你作案隐蔽,被害人都被杀死,目击者很少,对你的描述也很模糊——头戴红帽子脸罩面具的胖子。这让我们主观的把你跟马涛当成了同一个人。于是也就出现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怪诞行为——红帽子罪犯,有时找小孩划拳剪手指,有时绑架孩子剥皮。其实这都是你的诡计。你通过马涛作案来掩盖你的犯罪。” 章慧珊笑笑。“就是这样。其实你们曾经差一点儿就抓到我了。我一开始没有把作案地点设在我家的老房子。而是选在了郊区中澳弗兰迪农业科技园里一座废弃的防空洞。没想到你们警察还真厉害,居然能找到那里。” 第二十七章 真相 5 陆小棠问:“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防空洞?” “我姐夫活着时,曾经在那里做过好几年仓库管理员。我去过那里几次,对那个地方并不陌生。” 她忽然阴测测一笑。“你们那天晚上搜查防空洞时,我刚刚抓了一个女孩儿回来。我看报纸上说,好像叫许惜楠吧。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太好。如果你们晚去一些时候,就能将我堵个正着。那样就能多救一个孩子了。” “你这个……” 陆小棠挥起拳头,被慕容雨川拉住。“你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吗,等她说完……” 陆小棠气鼓鼓的瞪着章慧珊。 章慧珊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你是个容不得丝毫邪恶的人。这种人世界上已经不多见了。” 慕容雨川问章慧珊。“你跟马涛关系很近密吗?他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章慧珊说:“那孩子从小就有些弱智。跟我儿子可不一样。他到处惹是生非。越大越难管束。后来没办法,我姐把他送进了河南一家行为矫正中心治疗。效果也不明显。四年前,我姐因为一时口角杀了丈夫蹲大牢,只好好由我来照顾他。其实也就是平时给他寄一些零用钱。他虽然傻,可还知道吃穿买东西,不过总是到处惹祸。尤其喜欢欺负小孩子。不是用棍子捅小孩儿,就是拿刀子吓唬。有一次,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圣诞老人的帽子套在头上,拿一把剪子划破了一个小孩的手。我给孩子父母两千块钱才算了事。我可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嫌弃他,还肯施舍他的人。” “……诚如你们所说,当我决定找一个能够掩护我的人时,我首先想到了他。我为这个外甥操那么多心,当我需要帮忙时,利用他也理所当然。我给他买了圣诞老人帽子和面具,让他戴上,教给他一个好玩的游戏。他果然立刻就迷上了。” 陆小棠咬牙。“你告诉他找小孩猜拳,然后用剪刀剪他们的手指,是吗?” 章慧珊立刻争辩。“你以为我就是一个残忍的人吗?你错了。我并不是。这套游戏是有规则的。只有那些智力不够,警惕不高,胆小懦弱的孩子才会受到惩罚。这样的孩子长大以后一样要被残酷的社会淘汰。还如不早早的给他们一些警告。这样对他们来说,可能更有利于成长。” 第二十七章 真相 6 “你教给马涛什么游戏规则?” “他跟孩子猜拳通常会给孩子们三次机会。石头、剪子、布三个手势中只有出石头是安全的。因为攥紧拳头(石头)代表信心与力量。如果在这三次机会里,猜拳的孩子能够个够洞察这一点,就会毫发无损。反之,如果他们只把猜拳当成单纯的碰运气,他们无一例外都要受到惩罚。道理就是,想要生存的更好就要凭靠头脑和实力,而不是运气。那些孩子的运气比我儿子好得多,但不代表他们理所当然生活的更好。” 不仅仅陆小棠,连慕容雨川都想痛扁她了。 章慧珊似乎看出他们的愤怒,她解释。“你们对我还是有些误会,我不否认我的做法有些极端,但也并不是一味暴虐。其中有一个孩子就在游戏中赢了马涛。她安然无恙。” “谁?” “就是让我儿子着迷的那个女孩。米兰。我儿子果然有眼光。我也很喜欢这个孩子。我非但不会伤害她,还会保护她。” 她喜欢的结果就是把这个女孩做成了最漂亮的人皮娃娃。 “你为了保护她,所以才绑架杀死了她的弟弟?还有她的父母,米伟军和宋雅丽?”陆小棠冷冷道。 “的确如此,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保护她。在那样一个扭曲的家庭里她是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的。我最初只想杀掉米家豪,以为这样她的父母就会转变对她的态度。可惜,那是一对不可救药的狗男女,他们甚至计划杀死自己女儿。这一点你们不知道吧?” “……” “他们的计划被米兰洞悉了,她向我儿子求救。于是我就冒充我儿子跟她制定了一个反击的计划。那天晚上,米兰故意把门锁打开,我悄悄潜入米兰家,当时,那对狗男女夫妻不知道给米兰吃了什么东西,那女孩痴痴呆呆的坐在阳台上,好像准备跳下去。我当时溜进去,首先两锤子打倒了米伟军。剩下一个宋雅丽徒劳挣扎,一边尖叫,一边哀求我放了她。嘻嘻嘻,多可笑啊。越是罪不可恕的人越爱惜自己的性命。可是怎么能够呢?我把她打昏之后。把她和米伟军一起拖到了房间里。我叫来米兰,她那时候多多少少清醒了一些。我问她怎么办,想不想给你父母留一条命?她从厨房里拿出一把刀子,毫不犹豫的割断了他们的脖子。接下来,我们一起清理房间和身上的血迹。把现场伪装成入室打劫的样子。然后我离开,她伪装成一个幸存的受害人。” “我有一个问题,”慕容雨川打断。“案发现场为什么没有你的血脚印,却只有米兰的?” “我进屋前在鞋子上套上了好几层厚厚的毛袜子,在房间里行走时,有意不踩到血迹。事后稍一清理,就不会留下脚印。” 慕容雨川点点头。“米兰却不知道这一点,她以为擦掉血迹就没事了。还有,你为什么不把作案工具带走呢?” 章慧珊一时语塞。 慕容雨川接着说:“你作案时一直都带着手套吧。你让米兰来处理作案工具。她不自觉的就把自己的指纹留在了上面。她到底还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把锤子和尖刀扔在了自家楼顶。我们几乎不费力气就找到了。这些也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吧。” 章慧珊沉默。 慕容雨川说:“你对这个女孩所做的一切不像是在保护她。而是把她一步步逼进了死路。你和马涛合作绑架了米家豪,又在交赎金时做了手脚。接下来,米兰浑身是血的出现在米家豪被杀的案发现场的楼下,案发现场又有米兰的脚印,这就不免使人怀疑米兰跟弟弟的失踪被杀存在某种联系。特别对于一贯虐待女儿的米伟军夫妇来说,他们几乎坚信米兰就是杀死儿子的凶手。他们也就顺理成章的起了杀机。你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什么?” 章慧珊沉默。 第二十七章 真相 7 “那我只能猜想一下。”慕容雨川说。“是不是你原本就打算杀死米兰。你要用她来制作‘罗萨莉娅娃娃’,以此取悦你的儿子。” 章慧珊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所以米兰才会屡次被红帽子人跟踪。跟踪她的红帽子人是谁?你,还是马涛?还是你们两个人合作?” 章慧珊沉默。 “大概你从一开始就想绑架她吧。但是你迟迟没有动手。为什么呢?” 章慧珊沉默。 “我姑且再猜测一下。是你的宝贝儿子江明月不同意杀她。对不对?因为那是他长久以来暗恋的对象。他迷恋她,却又不忍心伤害她。于是,他陷入在无法得到却又渴望的痛苦中,甚至出现了轻生的念头……” 章慧珊无声的流出两行眼泪。 “所以,你的真正的目的就是通过和马涛的合作,利用米兰的家庭矛盾对她步步紧逼,直到她走投无路,选择自杀。你就顺理成章的偷来尸体,制作成人皮娃娃。既能满足你儿子的需要,他又不至于怨恨你。毕竟,米兰不是直接死在你的手里。” 章慧珊流泪道:“我不能没有我儿子。我不能看到他难过。只要他想得到的,我就会竭尽全力。我之前为他做了那么多娃娃,他都不是很满意。我看他天天同那个女孩聊天,管她叫罗萨莉娅,我知道我的儿子已经把米兰同巴勒莫的那个小木乃伊合二为一了。我当然没办法把巴勒莫的罗萨莉娅送给他。但是,我可以做出更加完美的罗萨莉娅,把他心爱的女孩和巴勒莫的睡美人合二为一送给他,让她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直到有一天我不在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仍然不会感到寂寞。” “可是对那个叫米兰的女孩来说,你太残忍了。”慕容雨川说。“她生前遭受父母的侮辱欺凌,死后被你们母子蹂躏,不得安宁……” “我们没有蹂躏她!!!”章慧珊高声叫道。“你没有看见到现在的米兰吗?你没有看到她的完美吗?你没有看到她的笑容吗?明月有多么珍爱她呀……她现在多么幸福呀……” “……” “她活着时倍受家庭虐待,社会冷遇,这样的存在生不如死。她最大的渴望就是有人真心关爱她。现在她终于得到了。只有我儿子明月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懂得爱惜她的人。如果她在天有知的话,我相信她也会认同我的做法。”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互望。如果让米兰自己选择,她会选择做一个痛苦的人,还是一具幸福的尸体? 慕容雨川对章慧珊冷笑。“这种话你留给法官说吧,”“运气好的话,你还有机会利用下半生的时间在铁窗后好好回忆你的‘艺术创作’。” “我会坐牢?”章慧珊仿佛忽然惊醒。“不,不,我怎么会坐牢?” 慕容雨川装出恍然的模样。“喔——我明白了,你是艺术家哈,你只不过用破布头做了几个布娃娃。法官怎么会判你的罪呢?” 章慧珊脸上的赘肉剧烈抽动,神色惊惶。“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坐牢?我是意大利人呀?我如果坐牢去我儿子怎么办?谁来照顾他?我不能遗弃他……我如果坐牢……不,不能……我不能坐牢,不能坐牢……” “这些话留给法庭上说吧。”陆小棠从腰间掏出了手铐。 章慧珊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我是精神病。我是精神分裂。我可以不用坐牢的……” 慕容雨川点点头。“说的有道理。幸运的话,你会被送进专门的医院里,有铁丝网,有专人看守。比监狱的环境好些,你可以在那里养老。” “不,不能,我不能去那种地方。我儿子怎么办?谁来照看他?没有我,他会死的,他会的,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我怎么办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眼神狂乱,嘟嘟囔囔,说到最后已经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第二十七章 真相 8(终章) 陆小棠看了慕容雨川一眼,面前这个女人已经疯了。他们必须尽快想对策。 章慧珊咧开嘴,对着他们发出刺耳的尖叫。 像某种受到惊吓的动物。 就在两个人捂耳朵的时候,章慧珊猛然抄起椅子劈头砸向慕容雨川。慕容雨川只来得及捂住脑袋。 陆小棠一脚外摆腿踢飞了椅子,堪堪救了慕容雨川一命。 章慧珊像一头发狂的牛把陆小棠撞了个趔趄,冲出门外。 “混账!”陆小棠抽出手枪。跟着冲出。 慕容雨川跟在最后。 章慧珊根本没有任何方向,东一头,西一头乱闯。把一个给病人送药的值班护士整个人都撞飞。 “快想办法呀。”慕容雨川冲跑在前面的陆小棠喊。 “我不正在想吗?”陆小棠气呼呼回答。 发疯的人爆发出身体所有潜能,速度奇快,力大无穷,喘气如牛,竟然把陆小棠越落越远。慕容雨川被落得更远。 胖女人跑到走廊一端时,陆小棠踏在走廊另一端。 一条走廊的距离。 左侧十五间病房,右侧十五间病房。 陆小棠犹豫着要不要开枪,章慧珊肥胖的身体即将冲出医院大门。 一把锐利的刀从死角伸出。 章慧珊没有看见,那把刀来得太快。她几乎是把自己的身体插到了刀牙上。 冲势陡然停止。 时间停顿了一秒。 一秒钟内,所有一切都停止,陆小棠奔跑的姿势,慕容雨川张大的嘴巴,飞过的苍蝇,漂浮的细菌,流动的风…… 停止。 刀停止在章慧珊脖子里。 一秒钟后, 一切恢复了原先的速度。 刀划过脖子,皮肉在分离与未分离之间……心脏将动脉的鲜血有力的从裂口压出…… 血成扇面状,带着哨声,滑进空气,喷向远处。一个人心脏跳动多有力,血就会喷多远。跳动代表生命,此刻加速死亡。 章慧珊没有感到恐惧。 在生命最后一刻,她彻底疯了。 她只是听见了悦耳的声音,她想寻找那声音的来源……猝然倒地。 黑色的身影伫立在尸体前,刀是白的。血是红的。 没有怜悯。没有狂暴。 生命如此轻贱。 像一粒灰尘。 “你为什么要杀她?”陆小棠大喊。 “你为什么要抓她?”口罩后面的声音反问。 陆小棠居然没法回答。 那声音继续说。“我过去杀人因为妒忌与怨恨。我现在要用恶人的血洗涤我的罪孽。” 这是什么逻辑? 你当然无法理解,因为你不是他。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逻辑。 行善的逻辑。 作恶的逻辑。 忠诚的逻辑。 背叛的逻辑。 快乐的逻辑。 悲伤的逻辑。 “你站住,不然我要开枪了!!!”陆小棠举枪瞄准。 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 一边是两个神情紧张的活人。 一边是一具尸体和一个魔鬼。 乔凯笑了。用眼神笑。他毫不犹豫的抬腿便走。 枪响了。 连陆小棠都不知道自己的子弹有没有打中。即使打中了就有效吗? 乔凯走了。 消失在黑夜中。 章慧珊躺在自己的血泊里。没有人剥她的皮。她的血管咕咕的冒着泡沫…… 此时的江明月正坐在看守所黑暗的房间里。目光穿过墙壁,望向远方。罗萨莉娅/我的罗萨莉娅/我们翻越雪山/我们在沙漠跋涉/我们乘船去海洋另一端/去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愿我们从此不再漂泊/那里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王国…… 美奈子终于拨通慕容雨川的手机。急切的问:“雨川君,你现在在哪儿……” ——剧终—— 解剖师3《第N种死亡》12月16日发布。 《剥皮少女》至此完结。 由衷感谢读者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我会努力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回报读者们的热情。 稍稍休整一星期。 在12月16日,也就是下周日。下一篇精彩故事开始连载。 对于喜欢悬念与刺激的朋友们。新的冒险即将开始。呵呵(至于收费方式嘛,惯例不变。只留最后九万字收费。保留版权。) —— 你能想到多少种死亡的方式? 这是一部小说,同时,也是一部收集死亡种类的笔记…… 所以意想不到的情节,尽在《第n种死亡》…… 第一章 序幕·悸栗 1 第一章 序幕·悸栗忧郁1969:很想结束生命了,给个好点儿的建议!请勿打听原因,请勿劝,谢谢!(最好是化学方法。无救治机会。) 猫的狗:想死又怕痛苦,懦夫。 sunny: 配置公式:+koh===h2o+koh(氢氰酸+氢氧化钾===水+氰化钾)。氰化钾服用后,无痛苦,十秒种就晕过去了,两分钟左右毙命。 传说是是当今自杀及杀人用的最好方法。但是这种化学物品受到国家的严格控制,所以不容易弄到手。相传中药店就可以弄到(要有熟人)。而且氰化钾是重要的工业材料,所以大的钢铁厂可能会有。 乱七000:1.去市场买条直径1cm左右的绳子(别忘了讲价,正常2块钱就能搞定)。然后你要买通隔壁邻居,不能救你。然后,想一想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了却。 2.写下遗书。字迹要工整,理由要明确。 3.选择自杀的地点。风水一定要好。如果选择房梁,检查是否结实。 4.一切都妥当了之后,将绳子挂在房梁上,切忌绳套距地面的高度一定要高于自身身高。要不然你挂一天也不会死,除非——饿死。 5.之后把头伸进绳子圈里。这时仔细回想一下的你的一生。然后就可以把凳子踹开啦。 思思兔:我也不想活了,真没意思。我们一起吧。不过我怕疼。联系我吧。qq152455981。 顺便问一下忧郁1969,你是男的女的?如果是男的,我们死前可以来一次。死后就不会觉得遗憾了。 啊12345:买一把销铅笔的小刀,给自己100刀,前99刀割的身体部位不要太深也不要太浅,慢慢割,一个一个部位割——大腿、臀部、手臂、手腕、腋下、腹部、头部……最后一刀必须是致命了,向着喉部或手腕部位猛扎进去。这样自杀的方法最近比较流行。 2012末日大傻:男的自宫,女的骑木驴…… 八月:楼上几个真不人道。人家想死,也不劝一劝。跟着瞎起哄。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啊12345”的建议最好。 猫的狗:版主呢?版主今天怎么没来? 铁铸女人:我一直都在。 忧郁1969: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铁铸女人:我不发表看法。我只解答技术难题。 2012大傻:给他来点儿刺激的。好容易死一回,不痛不痒的多没意思啊? 八月:sb,又不是你死。积点儿德行不? 2012大傻:谁说我不打算死了。我要跟大明星刘xx,xx到精尽人亡。如果死不了,就去杀个人,判死刑。 铁铸女人:都别吵啦。我得重申。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是游戏。自杀是对生活极度失望的人为了解脱生的痛苦,达到脱离苦海,早登极乐世界而采取的一种强行使肉体的新陈代谢终止的行为。 2012大傻:楼主说出来的话跟绕口令一样。 八月:大傻闭嘴!!!!! 第一章 序幕·悸栗 2 铁铸女人:今天谈一谈“割腕”。 《割腕》: 痛苦程度2(0——5) 麻烦程度1尸体形象2牵连他人1致死程度1最优雅的死法,很多美女热衷于这种方式。极少听说有男性割腕自杀的,也极少听说有割腕自杀成功的案例,选择这种方式的少女们,可能根本不想死。 优点:最简便而又能够当场体验到自杀气氛的方式。 缺点:成功率非常低。 注意事项:要在行动之前学习一些解剖学知识,最起码要知道什么是静脉、什么是动脉。另外伤口很可能会凝固,为了避免凝固,可以将手腕放到温水,比如浴缸。 适用对象:既不想死又想制造轰动效应引人注目美女们以此方式自杀的名人举例:玛丽亚?凯莉(美国流行歌星,未遂);宫泽理惠(日本偶像,未遂);德鲁?芭莉摩尔(drewbarrymore好莱坞女影星。7岁出演《e.t.外星人》,后主演《蝙蝠侠3》《霹雳娇娃》等片。13岁割腕自杀,未遂。) 忧郁1969:…… *************** 2011年9月28日,星期三,18:42s市东浦步行街。蓝莓咖啡吧。 这里只对那些高档人士开放。林晶和邱诗嫣可以放心的摘下墨镜聊天,不用担心被平民粉丝们纠缠。还有的趁机揩油,好像明星身上的肉跟他老婆、女朋友的不一样。 “你的气色比我上次看见更差了呢。怎么搞的?”邱诗嫣说。 林晶倦怠的笑笑。 “过去你一个月赶三部戏也没像现在这样吧?现在成了阔太太,应该享福才对呀。” 林晶望着电影学院时就跟自己要好的闺蜜,叹了口气。“我现在到很羡慕你,想拍戏拍戏,想玩就玩,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 邱诗嫣眨了眨眼睛。“你们之间……是不是出矛盾了?” 林晶苦笑。 邱诗嫣了然。“因为什么呢?” 林晶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邱诗嫣瞅着闺蜜,想着该不该相信她。 她们过去是无话不谈的姐妹,上大学那会儿,甚至还发誓一辈子都不结婚,不让臭男人占便宜,有好姐妹足以。现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见面变得越来越客气。开始有意无意向对方隐藏自己。 林晶跟赵海成结婚,邱诗嫣从一开始就反对。理由再明显不过——两人年纪相差了十六岁。赵海成初中都没毕业。而且还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 第一章 序幕·悸栗 3 你找什么样的找不着,鬼迷心窍了非得跟他?邱诗嫣说的直截了当。 我欣赏成功的男人。林静回答的直截了当。 当今社会,成功的代名词是财富。 一个把一生奉献给贫困山区的民办教师比不上一个养尊处优的教育部官员成功。 一个辛苦劳作的农民比不上一个往食品里添兑工业原料的老板成功。 赵海成是一位身家超过十亿的房地产开发商。 这样的男人即便长着三条腿,追他女人仍然车拉船载。林晶不过是其中之一。 邱诗嫣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他老婆跟孩子怎么办? 林静说,他答应尽快办理离婚手续。该给他老婆的补偿一次性给完。 林晶冷酷的口吻让邱诗嫣很不习惯,却也说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事后邱诗嫣想想,或许当时自己在妒忌女友也说不定。 2010年初,林晶和赵海成在s市帝豪酒店举办了隆重的婚典。届时娱乐界、商界、政界的朋友们从全国各地赶来祝贺。国内著名导演担任司仪。邱诗嫣充当林晶的伴娘。各大娱乐报纸争相报道。 欢乐一时间掩盖了所有悲伤。 林晶摇身一变,从玉女华丽转型为富婆。 眼前,这位年轻美貌的富婆却一脸愁容。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邱诗嫣不相信林晶所谓的“不知道。”她只是不想说。 她在心里揣测好友可能遇到的各种麻烦。嘴上却说:“那个人还在跟踪你吗?” 林晶肩头微颤。点点头。 邱诗嫣观察她,看不出有说谎的痕迹。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半月前的一天晚上,林晶把她约出来,就在这间咖啡吧,就在这张桌,时间也差不多。她告诉邱诗嫣一件事,她最近总感觉有一个人在她家附近徘徊,暗中窥视她。 邱诗嫣说,你是悬疑片看多了吧,疑神疑鬼。 林晶摇摇头说,我讲的都是真的,我干嘛要欺骗你呢? 邱诗嫣还是不信,故意说,很可能是你的男粉丝啊。他对你朝思暮想,崇拜的五体投地。虽然得不到你的人,最起码想要躲在远处目睹一下你的芳容喔。 林晶嗔怒说,你不要开我的玩笑好不好? 邱诗嫣也有点儿不高兴,说,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就当它没有发生,只要没有影响到你的生活就好啦。 林晶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人给人的感觉阴森古怪。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 邱诗嫣当时并没有被林晶的话唬住,她最近接了一单恐怖片,整天净琢磨怎么把剧情里一个疑神疑鬼的小女人演好。林晶的这套说辞简直老掉牙了。她其实更想知道的是,林晶跟赵海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看情况很严重。可他们毕竟才结婚一年多,林晶正是花容月貌的好年纪,赵海成费尽心思得到手,总不能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吧。难道问题出在林晶身上? 至少林晶应该比谁都清楚。她越说不知道,邱诗嫣疑心越重。 第一章 序幕·悸栗 4 “我能确定那是个男人。”林晶说。“但是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总是跟我保持着一定距离。只要我试着靠近他,他转身就走。” 邱诗嫣也有些吃惊了。“要不然你就报警吧。” 林晶脸色怅然。“我家里的事已经够烦了。怎么还能报警?即便报了警又能怎样?对方又没有对我做过什么。” “你有没有跟你丈夫说啊,他怎么说?” “我跟他说过,可是他漠不关心,可能以为我是在故弄玄虚。” “那我就不明白了耶,我五一节去你们家,你们俩还是很甜蜜的样子。这才多久啊!” 林晶叹气。 “到底因为什么。晶晶,你就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林静说:“我不知道。” 邱诗嫣恼火了,既然不想说,那你找我出来干什么?片子马上要开机了。我丢下看剧本的时间,跑来听你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吗? 可是看见林晶一脸的憔悴,她的恼怒又化为了同情。 这个性格倔强又固执的女孩在现实中可没有影视剧里那样柔婉可人。邱诗嫣几乎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知心话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她还是把邱诗嫣当做值得信赖的朋友。 “毕竟,你们相差了整整十六岁。”邱诗嫣忍不住又开始数落林晶。“他几乎可以做你爸爸了。又没有什么学识。你们在一起很难找到共同语言,不知不觉就产生了摩擦。”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林晶苦着脸。“再说,他原本一直都对我很好。只是最近……” “他是突然之间对你变冷淡的?” 林晶想了想,点头。 “他父母不是一直对你有成见吗?” “他父母一直把他跟前妻离婚怪罪到我头上。但那早已不是什么新闻,问题由来已久。海成不会因为这个跟我翻脸的。” 邱诗嫣最近看悬疑剧本看的脑子相当灵活。她随即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你说跟踪你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前妻在背后指使捣鬼?” “可能吗?”林晶露出狐疑。 邱诗嫣说:“你可别忘了。那女人在省公安厅也是一个大官。女人能爬到那个位置,肯定不是善类。你把她丈夫翘到手,她不恨你才怪。” “可是我跟她接触过,那个人还算通情达理。” “咬人的狗儿不露齿。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第一章 序幕·战栗 5 林晶有点儿害怕了。“那她为什么现在才动手?他当初不同意离婚,或者一开始跟我叫板不就好啦。” 邱诗嫣竖起一根手指,在林晶眼前摇了摇。“只有泼妇才会那么干。她当时看见丈夫铁了心要跟她离婚,耍泼只能让丈夫更加讨厌她。她毕竟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总得给自己留一个脸面吧。索性答应离婚,做一个顺水人情,让你和赵海成都觉得亏欠她的。但可不要忘了,她并不傻,她表面一声不吭,心底里却把你恨死了。看着你们结婚,走穴,到处秀恩爱,她越来越恨,暗中咬牙切齿的等待机会……” “哎,我说,”林晶摸着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这是你仔细考虑的,还是你即兴编造的? 这是她看电影剧本看的。邱诗嫣当然不能这么说。她警告好友。“我劝你还是小心些为妙。你想想,除了那个女人以外,你还得罪过其他人吗?” 林静摇摇头。 邱诗嫣显出得意。 “对了!我想起来……” 林晶忽然一拍桌子。双眼放光。把邱诗嫣吓了一跳。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林晶压低声音说:“就在差不多一个月以前,我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后怕。” “咦?” “那天中午,我出门去拍一个洗发水广告片回来……” 林晶把敞篷宝马335i停在指定车位。习惯性的向冲她行礼的保安点一下头,习惯性的在保安们崇拜的目光里风姿卓越的走进电梯。 她和赵海成住在大厦顶楼。楼顶比照迪拜酒店的规格设计成露天花园,伸缩式顶棚,配备一个豪华泳池。 这是赵海成斥资三千万构建的空中花园。他喜欢高度。站在十八层顶端,一侧是繁华都市,一侧是人工榉树林和浩浩汤汤的京杭运河。 泳池是专门为林晶建的,赵海成不喜欢游泳,林静喜欢。他说林晶游泳的姿态像一条美人鱼,让他陶醉。林晶的成名影片就有很多泳装的戏,她被粉丝们称为“人鱼姐姐”。跟台湾的徐若瑄有一拼。 能得到美人鱼垂青的男人无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赵海成在四十一岁这一年,凭借十亿的身价,当了一回幸福男人。他和林晶的爱情也像他的空中花园,让人只能仰视与揣测。 顶层只住着他们一家。 当林晶从电梯里走出,看见大门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她。面朝大门。 不是她丈夫。没她丈夫高,比她丈夫瘦。是个男人,头发很长,很乱。 那人一动不动的盯着防盗门,好像能从门上看出一朵花来。 林晶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她说不出来为什么,却能从这个人的背后看出敌意。在他身体里有一只眼睛正在冷冷的打量她。 第一章 序幕·战栗 6 林晶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开门。 她的高跟鞋不安的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个人听见了,没动。 林晶抑制住慌乱的情绪,问:“你找谁?” 那人缓慢的说:“赵海成住在这里吧?” “你找他有什么事?” 那人没回答。 “他现在不在家,你可以去他公司找他,或者你把姓名和电话留给我,我转告他。”林静说着拿出手机。 “不必了。” 那人说完,转身走向电梯。林晶赶紧给他让路。不经意往他脸上望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 “当时真把我吓坏了。”林晶对邱诗嫣说。 “你到底看到什么啦?”邱诗嫣瞪大眼睛追问。林晶总算讲到跟剧本上不一样的情节了。 “那张脸缠着一圈一圈的白纱布。只留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在外面。”林晶心有余悸的说。 “他受伤了吗?” “得受多重的伤才能缠成那样呀?” “烧伤吧。”邱诗嫣分析。“你看见过烧伤的人脸吗?面目全非,你都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脸皮一块块……” “快别说了。”林晶赶紧制止她。 “然后呢?”邱诗嫣来了兴致。 “他可能发现我在瞅他,加快了脚步。有意用那一头长发遮脸。” “等等。” “唉?” “你上楼时看见他背对你站着,你没看见他头上缠的纱布吗?” “没有啊……是呀,怎么会没看到呢?” “说明他戴着假发。”邱诗嫣说。“如果把假发摘掉,那颗脑袋应该包裹的跟木乃伊一样。” 林晶神色越发不安。“我想不出这样的人找海成能有什么事情。我当时一直注意着他。他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挠头,大概缠绕着那么厚的纱布很不舒服吧?” “挠得太狠,会不小心把脸上的肉挠下来的。”邱诗嫣跟把剧本上的情节对上了。 林晶瞪了她一眼。“我说的都是我亲眼所见。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慌。盼着他越快走越好,可是就看着那个人不停的抠脑壳。到最后居然还把脸上的纱布扯开一条。” 邱诗嫣“嘶嘶”的抽凉气。“流血了么?” “你不知道有多吓人。我差点尖叫出来。”林晶脸色苍白。 “有多吓人呀?”邱诗嫣的害怕不影响她的好奇心。 第一章 序幕·战栗 7 林晶从lv挎包里拿出黑莓手机,调出相册,递给邱诗嫣。“你自己看吧。” “你给他拍了照片?” “我也不知怎么搞得。当时心里明明怕得要命,手却鬼使神差的那么做了。” “那人要是发现了,还不跟你发飙呀。” “好像没有吧?”林静说。“他没有注意到我。” “怎么着,你还想把照片传到微博里给粉丝们看?” “开什么玩笑?那个人说不定是海成的朋友,或者是敌人呢。” “那你有没有跟赵海成说呀?” “说了。他反应相当强烈呢。” “他认识那个人?” “我也这么想。我问他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却不肯说,甚至还怪我多事。我只是担心,会不会牵扯上什么违法的事情上?” “这可是你多心了吧?” 林晶叹息。“先是莫名其妙碰上一个怪人。然后,就有个变态跟踪。老公这边跟我冷战。我觉得我最近真是走霉运。” “唉,的确是够乱的。”邱诗嫣深表同情。 她眨了眨眼。“我这周六正好能抽出时间来。你呢?” “做什么?” “我认识一位资深的风水师。道行可高呢!我带你去见见他,让他给你瞧瞧怎么样?” “那管用吗?”林晶表示怀疑。 邱诗嫣讳莫如深的看着好友,双手合十。“正所谓信则灵,万事万物因果相报,自有道理。” *************** 手指颤抖着敲打键盘。屏幕上飞快的挑出一个个字符…… 忧郁1969:既然要死就要选择一种特别的方式。 八月:什么方式? 忧郁1969:我还没有最后决定。 猫的狗:你不会打退堂鼓了吧? 忧郁1969:我已经决定了。但我要选一种刺激的方式。不能稀里糊涂的死,你说对不对? 2012大傻:血腥残忍的?对自己?哈哈,你真变态!!! 啊12345:你怎么看,斑竹? 铁铸女人:我尊重个人自由。每个人有生的权利,也有死的权利。我们只有心怀敬畏的心给与帮助。不能阻挠。 *************** 9月28日,星期三,19:05赵海成孤独的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一颗接着一颗抽烟。 冬虫夏草并不比大前门味道好。 上千万的豪宅只住一个人,也不会比棚户区和睦的三口人家更温馨。 街道上行人如蚁群,车流如潮水,冷漠的经过窗前,遥遥远去,仿佛永远都不再回来。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座城市抛弃,就像抛弃那些流产的婴儿,抛弃那些孤独的老人,抛弃那些被榨干最后一滴血汗的工人…… 那么,为什么不能抛弃他呢? 第一章 序幕·战栗 8 这座城市需要的只不过是胡润排行榜上的一个名字。 只不过是一个能够促进货币流动的齿轮。 只不过是一个能从民众手中敛财的工具。 只不过是一个源源不断提供八卦新闻,不至于那些编辑记者乞讨要饭的渠道。 除了这些之外,他们并不需要他。 假如明天他出车祸死了,后天就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取代他。他的钱在那个人手中花的同样自如,他年轻的娇妻也会像服侍他那样服侍那个人。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他接通,却不是他渴望听到的声音。 “赵董,事情已经办妥。”电话那头一个男人说。 “现在就把照片发给我。”他说。 对方沉默。 他立刻反应过来,冷笑。“酬劳你不用担心。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半个小时候后,你查一下自己的建行账户。只会比你盼望的多。” 对方于是说:“稍等。” 几秒钟后。手机彩信提示音接连响起。 二十张照片。 每一张里,他的妻子身旁都有相同的一个男人。 那个人远比他年轻,远比他英俊,据说也是一个演员。 他的手开始发抖。 第二章 婚变 1 第二章婚变20:56邱诗嫣开车把林晶送到家门口林晶喝多了点儿酒,走路有些脚软。 “要不要我送你上楼?”邱诗嫣从车窗里探出头。 林晶挥挥手,做了个拜拜的姿势。 邱诗嫣看着她穿过草坪上的卵石小径走向公寓大厦。她挂上倒档,轿车刚一后退又停住了。 她关了车灯,隔着挡风玻璃仔细辨认。远处仿古凉亭的阴影里的确站着一个人。他正在往这边张望。小径上只有林晶一个人。他在窥视林晶。 距离远,邱诗嫣看不清那个男人的相貌,但肯定那个人不是赵海成。 不知道林晶有没有发现那个人? 她忽然想起林晶刚才对自己说过的话。看来她真的遇到麻烦了。 邱诗嫣在轿车里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从驾驶室走出。 林晶并没有直接坐电梯上楼,而是朝地下停车场走。她大概去自己车里拿什么东西。 那个男人身影晃动,走出凉亭,悄悄尾随在林晶身后。 邱诗嫣立刻紧张起来,加快了脚步。 地下停车场分两层。大得吓人。邱诗嫣路不熟,走着走着把人跟丢了。 也许是那个男人觉察到身后出现了一个多事的小女人。有意躲避她。可是,林晶也看不见了。说不定已经回家了。 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岂非只剩下她一个人? 还有一个看不见的男人。 邱诗嫣的心一下子沉到底。 此时此刻,漂亮脸蛋和魔鬼身材比什么都危险。 她脱下高跟鞋,这样走路可以不发出声音。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在迷宫般的停车场里,水银灯发着冷光,方形水泥柱多得数不清,到处是阴影,数百辆轿车一排排漠然趴在那里。她拎着鞋子,穿着丝袜,战战兢兢的走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到处都可能隐藏凶险。她感觉自己就像误入丛林里的食草动物。 现在,她对演恐怖片有了深入的理解。 如果,她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话,她将摆脱千年花瓶的称呼,跻身实力演员行列。 *************** 第二章 婚变 2 *************** 21:15林晶推开外门,客厅里鸦雀无声。 只有暖色的灯光宁静流淌。 这个本该温馨的家此时凝固着无形的压抑。 赵海成坐在房间里抽烟。听见房门响动,他掐灭了烟头。 林晶走进房间换衣服。没有对满屋子呛人的烟雾提出抗议,也没有同他说一句话。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就像海洋里两个寄居生物,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赵海成眼望着窗外,手机屏幕上是妻子跟另外一个男人的照片。 他攥紧五指,手机捏的咯吱咯吱响。 “你去哪儿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四秒钟…… 林晶最后说:“见一个朋友。” “和什么朋友呆到这么晚?”赵海成冷笑。 林晶懒得回答。她披着浴巾走进浴室。 水汽从毛玻璃门缝溢出,带着浴液甜腻的芳香漂浮在迷蒙的灯光里。 赵海成望着玻璃后面氤氲中妖娆的体态,他的心被一点点啃噬。 你以为你什么都得到了。其实,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你的。 “从今天起,赵海成先生与林晶小姐结为夫妻。让我们举起酒杯,祝愿他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赵海成握着林晶的手,拥揽娇妻,两人默契的一起为亲朋好友切蛋糕…… 那身洁白的婚纱跟她的人很般配,用坠入人间的天使形容毫不过分。就像她主演过那些影片中的任意一个镜头。 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那是他二十年前怀揣五十元钱离开穷僻农村时的梦想。如果可以,他宁愿花去全部身家让那一刻成为永恒。 赵海成闭上眼睛。把甜蜜的回忆咀嚼成痛苦。 房间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从冥想中唤醒。不是他的手机,是林晶的。他走进房间。在妻子的蕾丝内衣下,手机屏幕的荧光伴着铃声有节奏的闪烁。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拿。 就在这时,林晶半裸身子跑进屋,裹着浴巾,身上还挂着水珠,她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看了一眼,脸上绽出甜甜的笑容。 “是你呀……”她用腻得夸张的嗓音说。完全不理会脸色铁青的丈夫。 “你已经到家了?一切都好吧?”打电话的是邱诗嫣。 “嗯,很好。谢谢你送我回来哦。” “什么啊?”邱诗嫣觉得她说话的语气怪腔怪调。“刚才有人跟踪你,你知不知道?我也差点儿遇到危险呢!可吓死我了!!” “唔,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呦。不要让我担心。” “你怎么说这么肉麻的话?还没醒酒呢吧?” “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聊,现在不太方便耶……”林晶故意压低了声音娇滴滴的说。 “你真是脑子有毛病了,算了,明天再说。我还要看剧本呢!”邱诗嫣挂了电话。仍然莫名其妙。嘟哝着:“这姑娘犯了哪门子病?吃错药了吧?” 第二章 婚变 3 林晶不用看也知道赵海成的脸色有多难看。他都快气疯了。她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意。 从小到大,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老师同学,没有人敢难为她。生怕照顾不周让她难过。她必须被娇宠。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因为她是天使。她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 邱诗嫣的电话已经挂了,她仍然装模作样,对着话筒甜言蜜语。一边把线条优美的脖颈对着赵海成。 赵海成神色阴冷的僵立在那里,听着自己的妻子明目张胆的跟别人打情骂俏。他瞪着通红的眼珠瞅着妻子裸露在外的身体。没有一个部位不是完美的。那是他用几千万买来的。 “晚安,bye——”林晶意犹未尽的合上手机。 “你是在给那个男的打电话?”赵海成终于按耐不住。 林晶不说话。她在心里想着邱诗嫣跟她说的话,那个跟踪她的男人是谁? “你刚才不是聊得挺开心吗?怎么忽然就哑巴了?”赵海成讥诮。 “是又怎样?”林晶针锋相对。 赵海成突然扑上来,用力抓住她。 林晶心头一阵恐惧,以为他要痛揍自己。是不是自己耍的太过头了? 赵海成只是抱住她不分部位的疯狂亲吻。粗暴的撕扯她的浴巾。 他们有多久没有做那种事了?两个星期了吧?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憋也能把赵海成憋疯。对付男人有的是办法。就是不要让他以为得到的太容易。 林晶抗拒,赵海成得寸进尺。他使出蛮力把林晶压在床上,几乎把她胳膊扭伤了。林晶抽出一只手,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赵海成所有动作同时停止。 他木然的瞅着林晶,好像看着另外一个人。 林晶利用这个时间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不知为什么,那一巴掌打在脸上,赵海成并不恨林晶。他恨的是自己。他感觉脸上有凉的东西。上一次他流泪是在他父亲出殡那天。他没有母亲。父亲一个人把他和两个妹妹拉扯大。父亲去世时,他的事业刚刚起步,他后来赚的十个亿,父亲一分钱都没有享受到。 他听见林晶用力摔门锁门的声音。她生他气,说明心里多多少少还对他有感情。他应该欣慰,还是难过?也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 第二章 婚变 4 *************** 林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心里并不真的开心。门缝透过光亮,赵海成没睡。他是不是还在气气呼呼的妒忌那个男人?林晶也在想着一个男人,但他们想的不是一个人。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跟踪她?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刚才她去停车场,拿一份落在车里的广告合约。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一个人尾随…… 假如没有邱诗嫣发现…… 假如那男人没有中途放弃…… 假如…… 她浑身的汗毛毫无征兆的竖起来。她开始一阵阵后怕。 那个男人是不是之前跟踪她的那个人? 他还会不会来? 她现在又该怎么办? 怎样才能躲过这次灾祸? 她胡乱的猜测着那个男人的身份。 一个变态的粉丝? 一个她得罪过的人? 一个事业上的竞争对手? 她胡思乱想着做了梦。梦里时间倒退,邱诗嫣把她送到楼下就开车走了。她一个人毫无戒心的走进停车场。她忽然听见了背后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回头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用丝袜蒙脸。她尖叫着逃跑。可是没跑两步,高跟鞋就崴了她的脚。男人追了上来。 她趴在地上哀求。却激起那个男人的兽性。他抓住她的脚腕,把她拖进了阴暗的角落。她的叫声在停车场回荡。没有人听见,没有人救她。 男人急不可耐的撕扯她的衣裙。她不停挣扎,扯掉了男人的头套。那是一张英俊而模糊的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当她赤身裸体的呈现在男人的眼前。她大声悲泣。痛苦中却又纠结着某种渴望。 男人喘息着压向她,她的身体发出了羞耻的反应。她的呼吸在男人的亲吻中急促,她的乳房在揉搓中坚挺,她的下身越来越潮湿…… 她忽然从梦中惊醒。 一个男人正在她的身上肆虐。 她开始尖叫,挣扎,一下一下抓咬那个男人。男人伤痕累累,却不躲闪。他有条不紊的爱抚她的身体,充满温柔,像一只笨拙而疲倦的巨兽。 林晶咬着牙,夹紧腿,不让他进。看着他发出近似哀求的呻吟,报复的快感又来了。 他们在床上扭动,撕咬,彼此仇视,彼此对抗。在最奢华的环境里为着最原始的事情伤脑筋…… 最后,林晶终于放弃抵抗。赵海成进入的时候,她嚎啕大哭。胡乱的捶打他的胸膛。“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说,你说,你说啊!” 赵海成怜爱的看着她。 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开始破裂,紧密结合的器官无休止的推拉,裂痕增大……隔阂瓦解……逐渐消融…… 他们的做爱就像新婚之夜那样激情四射。 他们变换着各种姿势,每一种姿势都表现完美。 经历漫漫长夜的鏖战,他们心满意足的释放,心满意足的松弛。 第二章 婚变 5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林晶温柔的躺在赵海成怀里。彼此间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却靠着最原始的方式解决了最现代的家庭矛盾。 林晶暂时把跟踪她的人忘到一边。 赵海成也闭口不谈照片里那个男人。 “我去准备早餐,你先睡一会儿。” 赵海成吻了吻妻子的脖颈。穿衣下床。房间里的一切似乎又都充满了生气。 他来到厨房,煮了两杯咖啡。细心的把吐司切成片,放上起司,蔬菜,肉酱……想起妻子甜美亲切的神情,心里的阴霾奇异的消失了。 他感觉面包刀有些钝,想从刀架上换一把。一抬眼,看见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斜插在刀架里,棕色木柄。 他伸手拔出。大小合手。刀面像镜子一样光亮。 林晶不太会做饭。最讨厌用刀切肉。她看见刀上沾血会感到头晕。 他拿起刀在食指上轻轻一划。血随即冒出。刀很快。 “买一把销铅笔的小刀,给自己100刀,前99刀割的身体部位不要太深也不要太浅,慢慢割,一个一个部位割——大腿、臀部、手臂、手腕、腋下、腹部、头部……最后一刀必须致命了,向着喉部或手腕部位猛扎进去……” *************** 2011年10月8日,星期六。11:18c市。陆小棠出租公寓。 陆小棠,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高冰,顾盼盼,亚里士多德。 不算亚里士多德是一男四女。 算上亚里士多德是两公四母。 美奈子正在教陆小棠做日本饭团。美奈子包一个,陆小棠照猫画虎学一个。 慕容雨川背着手评头论足。“螳螂,不是我说你,你捏的怎么就让人看上去没有食欲呢?” “吃到嘴里还不都是一个样?啰嗦什么?”陆小棠正在努力的把馅儿压进去。 “哎,你就不能像美奈子那样手指轻柔一点儿。做个饭不能像打架似的。” 陆小棠的菜馅儿实在放多了,干脆又抓一把饭盖在上面。做出一个“超级大饭团”。“这个不好吗?”她炫耀似的举起来。 “我晕,照你这种包法能破吉尼斯记录。” 陆小棠不理他,对蹲在门口,垂涎欲滴的亚里士多德说:“你觉得呢?” 亚里士多德以为要给它,小眼睛放光,兴奋的晃动满身肥肉,屁颠颠的跑上来,做出憨态可掬的笑脸讨好陆小棠。 “怎么样?”陆小棠得意的瞧着慕容雨川。“我做的也不差。” “也是,你做的东西正好适合它吃。” “你说什么?” 慕容雨川不用看就知道陆小棠接下来想干什么。他甩开长腿逃出厨房,差点让肉滚滚的亚里士多德绊倒。 把美奈子逗的咯咯直笑。 “对了,雨川君,你顺便帮我看一看挎包里的邮件。” “邮件?!” “有人给我往学校宿舍寄了一封信。我早上过来时从传达室拿的,还没来得及看呢。” 第二章 婚变 6 “信封这么大,里面能是什么?”慕容雨川把信拿在手里掂量着。 “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一向八卦的顾盼盼立刻凑上来。“我估计是肯定是哪个暗恋美奈子姐姐的人写的求爱信。哇,表哥,你危险了。” 慕容雨川嘟哝。“如果真是那样,我宁愿是一封万言血书,写完了他也就挂了。” 拆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张请帖。封面设计华丽,里面写的却是日文。 慕容雨川把请帖交给美奈子。美奈子放下手里的饭团,接过来看了看。“咦?”也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啊?”慕容雨川问。 “这是明星巡回演出s市站的入场券。” “明星?男的女的?日本人吗?” “真野琉璃。上面说是刚刚走红的cosy模特。同时也是歌手。” “应该长得不赖吧?”慕容雨川来了兴趣。 “可是,我不认识这个人呐。”美奈子说。 “不认识?!那她干什么要给你寄请帖呢?” 美奈子用手指抵着下巴,想了半晌,还是一脸迷糊。“我实在想不起这个名字。难道是我以前的朋友,改了艺名?” “也许你是日本留学生,巡回演出团优惠你吧?”慕容雨川说。“不管怎么说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惊喜。” 慕容雨川扭头问陆小棠。“你说是不是?” 陆小棠眯缝起眼睛。“是你想去吧?” “嘿嘿嘿,”慕容雨川笑得假惺惺。 他拍拍胸脯。“我去是负责保护美奈子小姐的安全。” “能当上cosy模特,估计那个女孩长得也不会丑吧?”陆小棠有意无意的瞥了美奈子一眼。 美奈子果然皱起眉头,认真想了想,说。“陆姐姐,要不我们俩一起去吧。” 慕容雨川眼见要泡汤,赶忙跳过来挡在美奈子和陆小棠之间。“我去最合适不过了。我保证忠于职守。再说cosy不是也有男模吗……” “可是真野琉璃是女孩的名字。”美奈子说。 “那也不一定非得长得漂亮吧。动漫里也不都是美少女战士,不是还有各种怪物吗?” 美奈子狐疑的打量他。“可是雨川君你的表情实在很可疑耶。” 亚里士多德把陆小棠的“超级日式大饭团”咽下肚皮,抬起头和美奈子陆小棠一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尽量做出无辜的表情。 美奈子有点儿犹豫。引狼入室——在日语中也有类似的成语。 陆小棠照着慕容雨川的屁股给了一脚。“你让他去吧。要不然非死在我家不可。” 第二章 婚变 7 *************** 铁铸女人: 《切腹》: 痛苦程度5(0——5) 麻烦程度2(0——5) 尸体形象4(0——5) 牵连他人4(0——5) 致死程度2(0——5) 极端刺激的自杀手段。 优点:有助于表现自杀者的某种狂热的决心。 缺点:当刀子插入腹部时会引起腹膜休克,及发大量流血,一般情况下会痛得很难继续下去。 注意事项:如果是用刀横向切腹,会有大量的肠子流出来,视觉极度难看。 适用对象:samurai们以此方式自杀的名人举例:三岛由纪夫(日本著名右翼作家)南云忠一(日本太平洋舰队司令长官、曾参与指挥偷袭珍珠港的中将) *************** 10月9日,星期日,11:13s市。 达跃娱乐城是城市中心最大的集购物和娱乐于一体的综合型商城,内部是一座巨大的回字形天井式豪华建筑。 由大陆与日本双方娱乐公司共同运作的明星巡回演出现场设在娱乐城二层。明星代言的相关游戏公司、服装公司,玩具厂商,将整个大厅布置得美轮美奂,充满魔幻,给人视觉上的强烈冲击。 “哇哦,好大的排场呀。”慕容雨川感叹。 美奈子也看的目不暇接。她虽然对动漫游戏不感兴趣,但是很多新奇的服装还是蛮漂亮的。 在无数展台环绕的椭圆型舞台上,三个身穿性感宇宙战斗服的女孩手拿激光枪,不断摆出各种造型。宅男们的照相机,dv,手机,噼里啪啦不停闪烁。 众人七嘴八舌。 “那个长得很像小仓优子啊。” “演出表上没写啊?” “不知道哪一个是真野琉璃?” “化妆化的都看不出来了,跟写真集上的不太一样吧?” 美奈子一转身的功夫,发现慕容雨川不见了。找了一大圈才看见,他正在跟一个兔子打扮的cosy模特合影。女孩摆出一个卡哇伊的姿势,十分配合。 美奈子嘟起嘴。还说是来保护我安全。我就是让外星人带到火星上去你也不会知道的。 “请问,你是濑户美奈子小姐吗?”身后有人用标准的日语说。 第二章 婚变 8 “唉?”美奈子转回身,看见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简直可以用妩媚来形容。文眉,施粉,似乎还涂了唇膏。 美奈子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哈伊,我就是。你是……”(日语) “我叫山崎宽。是真野小姐的经纪人。” “真野琉璃小姐吗?” “正是。” “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我看见过美奈子小姐的照片。”山崎宽妩媚的一笑。 美奈子被她看的直脸红。听他说话就更糊涂了。她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山崎宽友好的伸出手。在他碰到美奈子的手之前,慕容雨川及时出现,他一边跟莫名其妙的山崎宽握手,一边回头问美奈子。“这头人妖是谁?” 山崎宽对美奈子说:“是这样的,你收到的那份请帖就是我代替真野小姐寄的。 “真野小姐为什么邀请我呢?”美奈子不解。 山崎宽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我现在带你们去见见她吧。” “她不在舞台上?” 山崎宽摇头。“真野小姐需要休息,等会儿上午最后一场才会出场。” 慕容雨川说:“我说嘛,舞台上那几个也不怎么样啊。” 山崎宽领着两个人走进舞台幕后,在临时休息室,演员们进进出出。女孩子居多。慕容雨川左顾右盼,目不暇接,眼珠子快累抽筋了。 化妆室里没有人。化妆台上堆放着高档化妆品,演出服,戴假发的塑料人头。 山崎宽说:“真野小姐可能出去了。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找找。” 山崎宽前脚刚走,慕容雨川就离开座位,好奇的翻弄着桌上各种演出服,有的几乎等于内衣。慕容雨川心想,不知道穿没穿过。 美奈子说:“你不要随便翻别人的东西,很不礼貌的。” 慕容雨川拉开一道帷幕,里面还有一个隔间。光线比较暗。好像是临时储藏间,或者换衣服的地方。他就像所有的八卦小报记者那样,带着强烈的亢奋心理想要窥探明星的一切隐私。 里面的空间很小,除了一把椅子,一具盖着灰布的塑料模特,再就是摞起的纸箱。他低下头瞅着地上一个东西,弯腰捡起,是一只红色的平底鞋。鞋码跟美奈子脚上穿的差不多。 慕容雨川正在疑惑。盖在塑料模特身上的灰布毫无征兆的滑落。 身穿黑色短衣短裙的人偶显露出来。金色的发辫下,两颗暗绿色的眼珠仿佛河底的水草,冷幽幽的注视着蹲在地上的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的目光微微扫了一下人偶的脚。两只脚一动没动。然而,那种诡异古怪的感觉分明越来越强。 他仰头,正好看着人偶幽暗的脸。 那是一张弥海砂妖媚诡异的脸。 脸上漂浮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手里捧着那本笔记。 忽然, 一个声音从她身上传来。 “让我代表正义来扫除世界上一切的罪恶。” 她的嘴巴没有动。 慕容雨川几乎像坐火箭一样从地上一蹦而起。撒腿就往外跑。 美奈子被他吓的也从椅子上跳起来。 “快——” 慕容雨川拉起她,“跑”字还没有说出口。弥海砂已经站在了他身旁。 她的眼中闪动着揶揄的笑。 慕容雨川反而不跑了。他松开美奈子的手,开始研究起面前这个可怕的动漫人物。身材像美奈子一样娇小,比美奈子瘦,胸脯不相上下。慕容雨川忍不住伸手去掐人偶的脸。 “八格牙路。”人偶说话了。这次是从嘴巴说出的。 第二章 婚变 9 第二章 婚变 9慕容雨川拉过美奈子说。“你问她,她是谁?跑到真野小姐的化妆间里干什么?” “用不着那么费事,我听得懂汉语。”假人偶说。 “那你……” 假人偶把手里的“死亡笔记”往桌子上一丢。“我就是真野琉璃。” “咦?”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大眼瞪小眼。 “那你藏在屋子里面装神弄鬼干什么?”慕容雨川说。 “我在换衣服准备登台,是你鬼鬼祟祟溜进来了吧?拿着人家的鞋左看右看,还用鼻子嗅。我还以为碰上了变态色狼。”女孩说。 “啊,那个……”慕容雨川用力的挠脑壳。 美奈子跟着他一起丢人。唉,真不该带他来。 真野琉璃把一张小脸凑到美奈子近前。“哎——” “嗯?”美奈子看见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睛幽幽的注视着自己,被她看的不知所措。 真野琉璃眨了眨眼睛,距离太近了,美奈子被她瞧得脸颊绯红。 慕容雨川心惊,我靠,这么漂亮的丫头不是一位小同志吧? “你没认出来我吗?”真野琉璃略显失落的笑笑。 “唉?我们认识吗?”美奈子仔细打量着她,似乎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慕容雨川指着真野琉璃说:“你化妆化得跟个小妖精一样,谁能看出你是谁?” 真野琉璃白了他一眼。摘掉假发,掏出卸妆油在脸上擦了擦。“现在认出我了吗?” 卸了妆的脸跟原先的确有很大差别。完全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美奈子呆呆的看着。 慕容雨川大吃一惊。那张小脸儿精美得难以置信,仿佛走出虚拟世界的动漫人物,绝对可以瞬间秒杀所有宅男。 第二章 婚变 10 美奈子看着看着眼眶就湿润了。声音哽咽着问:“是你么,小雪……” 真野琉璃略显好奇的看着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小雪……” “这个名字好陌生呀。你还是叫我琉璃好了。”女孩说。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呀?”慕容雨川还糊涂。 真野琉璃上下打量了慕容雨川几眼。问美奈子:“他是你的男友?” 不等美奈子回答,真野琉璃伸手在慕容雨川胸口拍了拍。撇撇嘴。“真没有品味。不但长得丑,连点儿肌肉都没有。” 慕容雨川顿时火冒三丈。“总比你那个人妖经纪人强吧?” “喔,”真野琉璃不以为然。“我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只是想测验一下你的心理年龄,果然很幼稚。” 慕容雨川有点儿想扁她一顿了。“你才多大,说我幼稚?” “我年纪固然比你小很多,但是我心智可比你成熟哦。” “小……琉璃,这些年你住在哪里?”美奈子眼泪汪汪的说。 “住在哪里不是住,总得养活自己,你说是不是?” 两个女孩的表情很奇怪。一个满不在乎。一个怀着负罪。慕容雨川也搞不懂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美奈子这丫头居然隐藏着这么深的心事没告诉他。 真野琉璃的弥海砂装扮布料少到吝啬,她调整一下胸衣,胸脯不小心滑了出来,可惜粘了乳贴。慕容雨川不无遗憾的吞下一口口水。 真野琉璃对美奈子说:“你的男友不但幼稚,还很好色。看来是一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慕容雨川刚刚对她建立起的好感立刻土崩瓦解。 他虎视眈眈的瞪着真野琉璃。 女孩不以为然。 山崎宽这时走进来告诉真野琉璃准备上场。 “造型师跑到哪里去了。赶紧叫他们过来给我补妆。” “啊?真野小姐,就要登台了,你怎么把妆卸了。” “怎么那么啰嗦,”真野琉璃不耐烦的训斥。“赶紧去找造型师。” “哈伊。”山崎宽手忙脚乱的跑出去找人。 真野琉璃对美奈子说:“你要不要来看看,我年底要在东京推出新专辑。主打歌会在这里预先演唱。” 她转脸对慕容雨川说:“如果你想看明星露点,恐怕要失望了。其实我身上穿的一点儿也不少。里面套着紧身肉色装,糊弄你们这些宅男叔叔们罢了。” 几个人往外走时,慕容雨川故意挨到她身边,低声说:“我跟你有仇吗小丫头?干嘛往死阴我?” “我不是故意的。”真野琉璃忽闪着长长的睫毛。 “你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有点儿好奇。” “我是专门解剖尸体的。”慕容雨川故意用阴冷的语气说。 “是吗,我好害怕呀,”真野琉璃说。“看来你不仅仅幼稚,好色。还有精神妄想症。” “……”(#-.-) 第三章 姐妹 1 第三章 姐妹真野琉璃一登台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现场气氛瞬时高涨。所有的人都在往舞台方向拥。记者、粉丝、保安纠缠成一锅粥。 慕容雨川很少关注穿衣服的明星,他想不到真野琉璃人气竟然这么旺。恐怕只有小苍老师来了才能跟她有一拼吧? 舞台上的真野琉璃全然看不见刚才那张可憎的嘴脸。一副娇憨调皮,古灵精怪的俏模样。蹦蹦跳跳,活泼可人,嗓音嫩的能滴出水。 台底下一大帮傻老爷们看的如醉如痴。恨不能趴在地上磕响头。 慕容雨川心里叹息,男人要是傻帽儿起来,不分国籍,不分地域,一视同仁,一律平等。 舞台上,真野琉璃叽里呱啦唱着歌词跟音乐不搭配的新专辑主打歌。舞台下的粉丝居然还能找到节拍来鼓掌。慕容雨川只听懂了“亚美爹”三个字,觉得这首歌让苍老师唱更合适。 他问美奈子:“你跟她是怎么一回事呀?” 美奈子不太想说,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她是我妹妹……叫濑户小雪。” “妹妹?!我只听说过你有哥哥,怎么没听你说起这个妹妹呢?” “她不是在我家抚养大的。” “哦?” “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家。跟她母亲一起去生活。” “她母亲……” “不是我的母亲,是我爸爸……认识的一个女人。”美奈子声音小的像蚊子。 慕容雨川明白她为什么难于启齿了。她受人尊敬的父亲年轻时干的一件不怎么受人尊敬的事情。 又一个伟大男人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真野是她继父的姓氏吧?”慕容雨川说。 “不是。是随她母亲的姓。她母亲一辈子都没有结婚。” “哦……” “她汉语之所以好,是因为她母亲是中国人。” “神马?” “千真万确。她母亲日本名叫真野静,但不知道中文名叫什么。”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看上去蛮老成的。”慕容雨川望着舞台上活力跃动的女孩。 第三章 姐妹 2 “她今年还不到十六岁。”美奈子说。 “原来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啊。”慕容雨川略显失望。 “所以,你可不许打她的注意哦。” “你怎么会这么想?”慕容雨川立刻说。“我可没有恋童癖。而且还是这种惯坏了的小破孩儿。” 他瞟了一眼真野琉璃那对傲人的胸脯。心想,现在孩子营养也太过剩了吧。他又瞟了瞟美奈子。还是你们家族基因遗传? 美奈子闷闷不乐。 慕容雨川说:“你们姐妹见面应该高兴才对呀?” “你不懂的。”美奈子叹息。“她从小就失去了父爱,跟母亲相依为命。一定心有怨恨吧。我也觉得很惭愧。” “你这样想就错了。”一个人在身旁说。 两人侧脸,山崎宽不知什么时候端了两杯饮料走过来,递给他们。“美奈子小姐,你还是不了解你的妹妹呀。” 美奈子不解的看着他。 “真野小姐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霸道。”山崎宽的中国话也凑活,说得细声细气。 “还不霸道?”慕容雨川冷哼。“就差踩着别人的脑瓜顶作威作福了。”他原本想说拉屎撒尿,觉得不太好听。 “那是因为你们跟她接触不深。”山崎宽说。“其实,她是个外冷内热的女孩。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我们这次巡回演出原定在北京上海和广州举办,之所以取消北京行程改在这里。我想美奈子小姐你应该会明白吧。” 美奈子心头一颤。 “因为她知道你在附近c市读书。我也是按照她的心意给你发的邀请函。你们姐妹的事,我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我只想说,在她心里一直都很记挂你的。” 美奈子望着舞台上的妹妹,泪水蒙住了眼睛。濑户小雪两岁时寄养在她爷爷家,那时美奈子也住在那里。五岁时小雪被母亲接走。从此再也没有见面。 直到今天。 她清楚的记得妹妹被带走的那天,哭着向她挥手的情景。 “现在你们姐妹能在异国团聚,也算上天庇佑啊,真使人感动呢。”山崎宽说着说着掏出手帕沾沾湿润的眼睛。 太夸张了吧?慕容雨川也只好装模作样跟着揉眼睛。他眼珠子却在往舞台上瞟。 第三章 姐妹 3 真野琉璃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一套“猫咪妆”,屁股上翘着一截尾巴,头上竖起两只耳朵。撅臀,挺胸,嘟小嘴,摆出各种“卡哇伊”造型。台下山呼海叫,保安们手拉手围住舞台,吃力的阻挡着涌动的人浪。 慕容雨川不经意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立时瞪圆,嘴巴张的老大。 他费力挤进人群,朝那男人肩膀上一拍。“老兄,想不到在这里看见你。” 那人回头,看见慕容雨川,愣了一下,脸上一红。 慕容雨川嘿嘿笑道:“原来你喜欢幼齿口味呀!糖醋。” 糖醋是唐处的谐音。慕容雨川给省公安厅刑侦二处处长唐健起的绰号。 唐健赶紧把他推出人群。找了一个距离舞台远的地方。“你别误会啊,雨川。” “怎么会呢。”慕容雨川拍拍他的肩膀。“每个男人都有色狼的一面,表现形式不同而已。理解理解。”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一向稳重的唐健显出少有的慌乱。 “啊——”慕容雨川狡黠的转动眼珠。“你放心,我今天看到的不是你,是幽灵。我当然也不会告诉陆小棠。我会竭尽全力维护你在小陆心目中的高大全形象。” 唐健无可奈何的苦笑。掏出一根烟递给慕容雨川。“我今天来是为了工作。” “我靠,有这么好的工作。”慕容雨川眼睛发亮。“等我毕业了一定要当警察。” “我真是为了工作,没开玩笑。”唐健表情忽然严肃下来。 慕容雨川心里冒出“道貌岸然”四个字。 “我现在已经调任刑事案件调查处的处长了。” “产房传喜讯,你生了。” “算是吧。名称上一样。待遇升到副局级。” “年轻有为,前途无聊。祝你官运亨通,财源滚滚。” “别跟我贫嘴了”唐健露出愁容。“我现在正为工作的事头痛呢。” “怎么?舞台上那个日本女明星杀人了。你来抓她?” “的确是跟她有关。” “哎?她真杀人了?” “别瞎猜了。跟你说吧,我来这里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她的保安都快赶上一个排了。” “我不是说日常保安。” “没弄明白。” 唐健从兜里掏出三张照片,递给慕容雨川。“给你看看也无妨。”一边点着烟。 第一张照片是一位派头十足的中年男人。第二张照片是一位年轻女子。第三张照片是豪华的室内房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三章 姐妹 4 “这女的好漂亮。”慕容雨川眼睛直发光。“就是有点儿瘦。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就是女演员林晶啊。” “啊?”慕容雨川仔细看了看照片。“果然,她去年不还演了一个古装片嘛。这张素颜照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只注意女的,没看看那个男人?” “男的……”慕容雨川拿起另一张照片看了两眼。“没印象。” “那是她丈夫,程远房地产开发集团总裁,赵海成。” “你是说林晶结婚了?”慕容雨川瞪大眼睛,好像要咬唐健一口。“跟这个男人?” “他们去年年初就结婚了。你不知道?” “我靠,这也太离谱了吧?”慕容雨川感慨。“又一个缺少父爱的美女吗?” “人家夫妇都已经不在了,拜托你积一点口德吧。” “你什么意思?”慕容雨川更吃惊。“你是说他们已经死了?” “你还不知道?全国都轰动了。你从来不看报纸,读新闻吗?” 慕容雨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现在讲给我就是新闻。” 唐健说:“10月4号,也就是上周二那天早晨,林晶在家中被丈夫赵海成乱刀扎死,赵海成随后举刀自杀。” “这是法医的鉴定结果?” “嗯,不会有错。” “什么原因?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早在案发之前他们夫妻感情就出现了严重问题。从不同渠道了解,主要原因是林晶在外面有别的男人。” “我就说他们这样的夫妻感情不牢靠嘛。” “……” 慕容雨川瞧了瞧唐健。“看你的意思,他们夫妻自杀跟真野琉璃扯上了关系……” 唐健点头。 “这也太离谱了吧?” “别说你不信,连我都刚接到报案都难以置信。但是,真的就有关系了。你知道你手中的照片影印件是从哪里来的吗?” “哎?” “10月4日那天上午,也就是在林晶被杀时间前后,真野琉璃收到一封信。里面就有这样三张照片。” 慕容雨川惊异。 “更让你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你知道寄信人署名是谁吗?” “……” 唐健说:“就是赵海成本人。” “什么?”慕容雨川嘴巴都闭不上了。 第三章 姐妹 5 “因为信封上的汉字都是仿宋体字,没法使用笔迹鉴定。” “他为什么在临死前要给一个日本女星寄照片呢?” “他没有说明。但是在收信人真野琉璃名字后面加上了‘完美天使’的称呼。” “真野琉璃是他心目中的偶像?” “目前这样断定是一种比较合理的解释。” “赵海成多大年纪了?” “四十一岁。” “真野琉璃才十五岁。” 唐健略显吃惊。“那女孩原来这么小。两个人差距的确有些太大。他会爱上真野琉璃这样的女孩儿?” 慕容雨川想了想。“倒也未必不会。我不说是爱情,而是迷恋。很多成年男子都有一种恋童情节。不代表他们心理有问题。现在社会生存压力大,特别是对于那些中年男性,他们的内心会有脆弱的一面,渴望寻找某种精神上的安慰。在现实中,年幼漂亮的女孩子天然具有着纯洁与无伤害的特点,自然符合他们的需要。你注意看舞台下那些宅男们的表情。他们看到的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从电影、卡通书里走出的天使。” 慕容雨川用研究似的眼光看着唐健。“也许不用我说,你有身临其境的感受。” 唐健连忙摆手。“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容雨川的目光落到手里的照片上。“可能是感情矛盾给赵海成造成的伤害很大,他的内心变得敏感脆弱,对真野琉璃的痴迷也就越严重吧。顺便问一句,房间的照片是不是就是发现他们夫妻尸体的现场?” “你怎么知道?”唐健惊讶。 “猜的。”慕容雨川说。“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要在临死前把自己和妻子以及准备作案的现场照片寄给自己的偶像呢?” “这也是最使我们警方困惑的地方。我们无法知道,当时当地,赵海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们内部探讨过这件案子?” “是。赵海成杀妻后自杀,由于当事人都死了,也就没有必要立案深究。但是,出现了这三张离奇的照片,又让我们有些不知所措。上面的意思是,涉及到名人,尽量把案件简化处理。同时集中警力保护好真野琉璃的个人安全。” “你们派了不少便衣吧?” 唐健笑笑。 “真野琉璃知道给她寄信的人已经死了吗?”慕容雨川问。 “没告诉她,怕影响她的情绪。只有她的经纪人知道,他坚持要我们调查清楚。毕竟这也关系到真野琉璃的安全。万一她真在中国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责任。” 慕容雨川不屑的一哼。 第三章 姐妹 6 唐健用力一拍他肩膀。“要不你在s市多住两天,我手头的人手很紧。” “你要我当保镖?” “当然不是。光靠安保太被动。我想从源头入手,更细致的调查一下整个案子。需要几个硬手。” “我能帮你什么?那小丫头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除非真出来一个变态杀手。我倒是能够通过解剖尸体能帮上你的忙。” 唐健擦汗。你小子也真够狠的。真野琉璃活得好好的,你就想把她解剖了吗? “不过么,倒是有一个办法”慕容雨川考虑了一下。“我想看一看赵海成和林晶的尸体。” “那个不太好办法吧?” “你不是想我帮忙调查吗。那我只能从死人下手了。”慕容雨川一本正经的说。 唐健心想,你该不是想看一眼林晶的裸体吧? ******** 《新江城晚报》10月9日—— 数日前,国内著名青年演员林晶在家中被丈夫赵海成用刀刺死,随后赵海成自杀身亡。原本在别人眼中一对恩爱夫妻究竟因何起隙,以至拔刀相向,引起诸多猜想。不时出现各种“知情人士”爆料“内幕”。“经济纠纷说”,“前妻施压说”,“黑社会介入说”,等等说法,让人难辨真伪。而死者家属,朋友面对记者的缄口不言,更使人疑惑重重。 日前,有一位北京资深媒体人爆料,整个悲剧系婚外情引发。早在半年前,林晶在拍戏过程中便与一位周姓男演员来往过甚。夫妻关系从那时起逐渐恶化。在今年5月份,林晶曾离家出走数日,有人看到她与一年轻男子结伴出现在北京一处度假区宾馆门前…… 猜测中的周姓男子系北京人士,居住在s市,其父经营一家著名娱乐公司,家资雄厚…… ********* 10月9日,星期日,18:57s市五星级国际饭店。大堂。 真野琉璃望着面前一排彪形大汉直皱眉。“这些人都是保护我的?” 山崎宽说:“对。这些人都是中国警方专门调集的精英。24小时保护您的个人安全。” 真野琉璃根本不买账。“让这些男人天天围着我眼前转?烦不烦啊?中国的社会治安不会差到这种程度吧。” 她说的是中国话。把在场的中国警察说的一个个横眉立目。他们大概也是迫于无奈才接受这份任务的。 小日本儿——几乎每个警察眼里都冒出这三个字。 第三章 姐妹 7 山崎宽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他满脸堆笑的对唐健说:“十分感谢你们中国政府的好意。” “放心吧,我会把这些警员安排在另外的楼层。不会打搅你们正常生活。”唐健说。 “那就麻烦您了。”山崎宽礼貌的鞠躬。 日本演出团住宿在宾馆七层b区,高级套房。中国警察们委屈些,被安排在宾馆员工区。一个房间四张床,两人一张,睡八个男人。 慕容雨川看着住宿安排表——真野琉璃:七层b区711房间,经纪人山崎宽:712房间,濑户美奈子:736房间,造型师小仓麻衣子:741房间…… 他从头看到尾,从尾看到头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是不是把我和美奈子安排在了一个房间?”他心头一阵荡漾。幸福不期而遇。 “可,可,可是……”美奈子腾一下脸红了。 “这怎么可能啊?”真野琉璃幽灵一样飘过来。“虽然我不知道雨川君跟我姐姐是不是真的在交往,但女孩子怎么能够和一个大男人同住一个房间的。我们日本女性都是很传统的呀。” 靠,糊弄谁呀?慕容雨川心里骂。就数你们a片拍的多。 “那我住哪儿?”他恶狠狠瞪着真野琉璃。 真野琉璃看了一眼住宿表。“哦,没安排你。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跟那些保安住在一起。” “神马?挤八个人的屋子?”慕容雨川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呀。”真野琉璃调皮的歪着头看他。 慕容雨川真想把那颗小脑瓜顺时针拧360度。 ******** 21:57一个房间八个男人,六个打呼噜,另外一个磨牙。唯一一个不打呼噜不磨牙的人是慕容雨川。 他刚把两只袜子拧成卷塞住耳朵。同床的家伙翻身,一只胳膊顺势砸在慕容雨川脸上。 一个人迷迷糊糊在梦里骂人。“毛儿都没长全的小日本娘们儿……赶来中国地盘作威作福,让老子憋气,一帮汉奸,一帮汉奸……” 慕容雨川捂着脸爬出房间。他在走廊里遛了两圈,越想越堵心。忽然他站住脚步,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笑,美奈子住哪个房间来着…… 第三章 姐妹 8 幽淡的灯光下,慕容雨川一脸坏笑,蹑手蹑脚走上楼梯。 左边右边?b区,右边。 嘿嘿嘿嘿嘿。 腿长在我身上,我还能听你摆布吗?真是笑话。哪个房间来着?对,736,可千万别弄错。 慕容雨川眼放贼光。他照了照楼梯拐角的镜子,整理一下头型,调整出一个比较魅力的表情。对,就要这种梁朝伟似的眼神——深邃略带忧郁……可怎么看着有点儿像陈冠希?! 算了,不管它了。 慕容雨川蹑手蹑脚来到736门前。一阵难言的兴奋。里面的女孩在干什么?已经入睡了吗?她有没有在想我啊?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慕容雨川一拉门把手。居然没锁。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吧。 美奈子小姐。我来了!!! 慕容雨川跃进房间。窗子开着,窗纱随风舞动,月影婆娑,夜凉如水。床上伊人以一种优美的形态进入梦乡。 慕容雨川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他在脑海中把各种手段温习一遍。然后,附身到床前,轻轻拉起女孩的手。 梦中的人忽然惊醒,坐了起来。她接下来就会惊叫。 慕容雨川早已成竹在胸,他会及时的吻上去,当美奈子认出是他,就会半推半就。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皿^)っhiahiahia… 就在他把嘴巴凑上去的瞬间,他定睛看见一张惊恐万状的男人脸。 “いのちをたすける,啊呀——啊呀——啊呀——” 对方高声尖叫,飞快的喊出一连串什么东西,慕容雨川也没听明白。他只觉得一阵恶心,往地上一阵“呸呸呸呸呸”狂吐。走廊里很快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灯光亮起。慕容雨川被众人围在当中。 山崎宽妩媚的脸上充满受伤。日本演出团的男男女女虎视眈眈的瞪着慕容雨川,等待说法。还有一些从楼下赶到的中国警察。 “他偷偷摸摸进我房间。还强吻我。”山崎宽指证。 众人哗然。 “不是那么回事。”慕容雨川大声解释。“我怎么会喜欢男人。” 这一下等于不打自招。人们的脸上不但有愤怒,更有厌恶。 慕容雨川急得满头大汗。“我进的明明是736房间。找……” 他心虚的往人群里看了看。美奈子跺跺脚,扭过头不理他。 山崎宽那个恬不知耻的家伙,还一脸受伤的表情,叽里呱啦的说什么。 得赶紧把这个屎盆子摘掉。慕容雨川拼命挠脑袋,想对策。 这时候,穿着紫色花苞裙,长丝袜的真野琉璃,悠悠然走进人群。无心的瞟了他一眼,问道:“你说你刚才进的是736房间?” 第三章 姐妹 9 “没错。我看准了门牌号才进来的。”慕容雨川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真野琉璃讥讽道:“你自己去看,门牌上明明是712。736在对门。就算你眼花了,也不能把12和36弄混吧,而且还是不同方向的房间。” 最后一根稻草也让真野琉璃轻轻折断了。慕容雨川仿佛一下子缩小成一只蚂蚁,在无数鄙夷的目光和巨大的鞋底下瑟瑟发抖。 真野琉璃目光中闪烁出毒辣的光芒。 慕容雨川恍然大悟,指着她的鼻尖。“你,原来是你……” 真野琉璃一脸无辜。“说我干嘛?又不是我深更半夜把你拉进男人房间的。” “我才不是guy。我要是的话,我那屋子有七个男人呢。何必跑到楼上来。” 这一句话说完,跟他同屋的警察们面面相觑。 结果是没人再愿意跟慕容雨川同屋。 12:34慕容雨川一个人裹着毛毯,蜷缩在五星级宾馆过道里。体味世态炎凉,人生悲催。 “唉,真可怜呢。”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慕容雨川委屈的抬起头。看见真野琉璃背着手,弯着腰,满脸同情的望着他。 慕容雨川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你——” “嘘——,小声一些,别人都在睡觉呢。”真野琉璃说。 慕容雨川咬牙切齿。“是不是你把门牌号给调换了?” 真野琉璃用手指天真的支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是吧。” “小破孩儿你陷害我!”慕容雨川举起拳头。 真野琉璃眨了眨眼睛。“你要是弄伤了我。你跟我姐姐就彻底没戏了哦。” 慕容雨川的手刚刚压弯她一根头发。 “奶奶个腿儿的,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掉,小破孩儿!”慕容雨川低吼。 第三章 姐妹 10 真野琉璃原地转了一圈,慕容雨川刚坐下,她就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这么烦人!”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真野琉璃忽闪起大眼睛。 “哼——” “人家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儿。你干嘛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我最讨厌小孩子了。”慕容雨川转过身,把后背冲她,靠在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上。 “唉,真不好办。人家可是真心实意来向你讲和的。” 真野琉璃撅着嘴巴想了想。脱下鞋子,褪下一条黑丝袜,丢给慕容雨川。“算是我送你的礼物喔,穿了三天的。” “呸,呸——”慕容雨川叫起来。“三天不洗的脏袜子,你往我嘴上扔。” 真野琉璃吃惊的看着他。“你不喜欢?这在日本至少能卖到上百万日元呢。” 慕容雨川一把揪住她。“你把我当成那些那些变态大叔了吧?” “你不是?” “小破孩儿,我看出来了。你是诚心来耍我玩来的。” 真野琉璃无辜的看着他。“我姐姐……” “你姐姐现在也不知道,我不打你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气。我……” 慕容雨川狰狞的表情忽然静止,消退,不见。等到美奈子走到跟前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一副亲切的表情。举起的巴掌轻轻落下,抚摸真野琉璃头顶。“你以后要跟姐姐相亲相近。做一个乖孩子啊。” 真野琉璃指了指挂着他身上的黑丝袜。慕容雨川赶紧扯下来,忙不迭往衣服里藏。 真野琉璃眯缝起狡黠的大眼睛。 慕容雨川压低声音说:“你要是再敢使坏,我就把你解剖了。” 美奈子瞪视着慕容雨川。神情凝重。 唉?怎么回事?慕容雨川感到了暴风雨前的寂静。 真野琉璃很是得意。 美奈子既然不说话,慕容雨川索性把毯子盖在头上。眼不见心不烦。 “雨川君——”美奈子矜持着开口了,声音依然温柔。“你想在走廊里呆一晚上吗?” “唉?”慕容雨川露出脑袋。 “到我房间吧。客厅沙发还空着。”美奈子红着脸说完,飞快的逃走了。 慕容雨川感动的差点流出眼泪。 真野琉璃吃惊不小。“姐姐还真关心你啊。” 第四章 刎颈 1 第四章 刎颈10月10日,星期一,8:17慕容雨川睡得迷迷糊糊,梦见身穿粉色和服的美奈子跪坐在身边,冲他甜美的微笑。“雨川君……”她用柔软的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 慕容雨川开心的直哼唧。 忽然,美奈子捂住他的口鼻。他憋得两眼翻白。美奈子伏在他耳边说。“大郎,你不要怪我。你就成全我和大官人吧。” 慕容雨川一下子从沙发滚到了地上。恍惚看见西门大官人站在眼前,手里拿着一打儿东西。他赶紧揉眼睛,西门大官人变成了唐健。 “我靠,你想闷死我啊。”慕容雨川白了他一眼。 “我忙的脚打后脑勺儿,哪有时间等你自然醒。喏,赵海成夫妻的尸检鉴定我给你拿来了。你先看一下。” “唔。等我洗把脸。” *—*—*—*—*—*—*—* 尸体鉴定报告 (2011) 378号检验日期:2011年10月4日检验对象:姓名林晶,性别女,年龄26岁。 尸体检验: a) 尸表检验:尸体颈部一处6×1厘米切伤。左肩一处3厘米刺伤,右胸部三处刺伤3×20厘米,3×15厘米,3×24厘米。腹部四处刺伤,3×20厘米,3×18厘米,3×20厘米。3×17厘米。 b) 解剖检验: 内脏器官完整。创口与尸体表面创口吻合。肺部破裂。心脏破裂。大肠破裂。 二 提材检验:胃液,尿液,血液中均未发现任何病理,及有毒物质。 分析结论: 死者林晶死因由于肺部,心脏遭到刀具穿刺导致机械性失血过多休克死亡。 现场发现刀具为单刃3×25厘米短刀。与尸体上的创口吻合。刀刃血迹含有死者血液成分。可认定为凶器。 鉴定人:xx省公安厅法医科法医李长江,赵斌。 *—*—*—*—*—*—*—* 尸体鉴定报告 (2011) 379号检验日期:2011年10月4日检验对象:姓名赵海成,性别男,年龄41岁。 尸体检验: 1. 尸表检验:尸体颈部一处7厘米切伤,切断颈动脉。腹部两处刺伤,3×10厘米,3×15厘米。左手碗内侧切伤4厘米。 2. 解剖检验: 内脏器官完整。小肠部位创口与尸体表面创口吻合。 二 提材检验:胃液,尿液,血液中均未发现任何病理机有毒物质。 分析结论: 死者赵海成死因由于颈部动脉割裂,导致机械性失血过多休克死亡。 现场发现刀具为单刃3×25厘米短刀。与尸体上的创口吻合。刀刃血迹含有死者血液成分。可认定为凶器。刀柄上指纹提取为赵海成。 可认定赵海成杀死林静后自杀身亡。 鉴定人:xx省公安厅法医科尸体鉴定人李长江,赵斌。 *—*—*—*—*—*—*—* 慕容雨川花了半小时时间,把尸检报告以及相关的医学鉴定数据看完。所有鉴定步骤均严谨规范,像教科书一样标准。 他又拿起案发现场照片逐一查看。 昨天在照片上看见的豪华客厅在这张照片里面目全非。地板,墙壁,家具,到处可见飞溅的血迹,怵目惊心。地上有两滩相邻的血泊。 慕容雨川拿过尸体照片。林晶上身穿白色衬衫,下身穿玫瑰色短裙,头东脚西仰面躺在地板上,浑身血污,四肢松弛,唇彩污染了脸颊,半睁半闭的眼睛凝固着茫然。即使变成一具尸体,她也比很多活着的女人漂亮。 赵海成的尸体坐靠在妻子身旁,白衬衫黑西裤,头颅低垂,脖颈上醒目的刀口像嘴一样张开,大量流出的血和从口腔里咳出的血浸透了胸前的衬衣。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腕。谁也无从猜出,在他临死前最后的意识中,心怀的恨意多一些,还是爱意多一些? 第四章 刎颈 2 唐健不时看表,见慕容雨川看完了报告,问:“没什么异意吧?” 慕容雨川点头。若有所思。 “那我还有事,先走了。尸检鉴定你如果需要可以在你这里放两天。” 慕容雨川抬头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我想去看一下案发现场。” 唐健正想问为什么。有人推门进屋。 美奈子正端着一盘早餐走进。显然听见了他们说话,愣愣的望着他们。 “哇,真体贴,都是给我的吗?”慕容雨川立刻跑上前。 “雨川君,”美奈子不安的看着他。“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唔——”慕容雨川正把一块小点心往嘴里塞。“味道不错,五星级宾馆真不是吹得。” 美奈子看了看唐健,又回过头来看着慕容雨川。“是不是我妹妹有危险,所以刑警队才会派人来保护她?” 这丫头可也不笨。瞒是瞒不住了。慕容雨川说:“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啦。先吃东西,吃完了再说。” 美奈子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照片上。慕容雨川赶紧坐在屁股底下。 美奈子忽然抓住慕容雨川的手。“唉?”慕容雨川寻思,怎么突然间这么主动了。要是昨天晚上这样有多好。 “雨川君,请你一定想办法保护好小雪啊。”她紧紧抓住慕容雨川的手,由衷的恳求。 楚楚可怜的眼神瞬间命中慕容雨川,慕容雨川用力吞咽,很想说——那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幽幽道:“千万不要相信她,美奈子,你看不出来吗?他想计算你呢。” 慕容雨川一抬眼就看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小魔头冲他阴险的微笑。 真野琉璃的抱着肩膀走进来,从慕容雨川手里的蛋糕上捻下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你……”慕容雨川冲她呲牙。 她把慕容雨川的手从美奈子手上拽下,丢开,拉过美奈子说。“我怎么会有危险?我刚到这座城市才几天?不过是粉丝给我寄来了三张普通的照片,他们只是搞小把戏,哄我开心罢了。而有人却借此大做文章,把你一点点骗进他的圈套……” 慕容雨川赶紧把美奈子拽过来。“别听她胡说八道。可能真有危险。” “啊?”美奈子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 第四章 刎颈 3 真野琉璃冷笑。“有什么危险呢?绑架我?囚禁我?杀死我?把我用冰柜冷冻起来永远保存?” 美奈子吓得捂住嘴。 “这样的恐吓信我司空见惯。不过是一些变态宅男叔叔们想吓一吓我,满足他们的幻想罢了。其实,他们哪有胆量做这种事啊。在现实中,往往是懦夫的人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吧。如果真有一个敢做这种事情的人出现,我倒是很期盼呢,这么刺激的事情想想就兴奋。” 唐健和慕容雨川对视。流汗。 慕容雨川问真野琉璃。“听你这么说,你的胆量似乎很大嘛。” “这没有什么,”真野琉璃不以为然。“我只不过喜欢一个人在午夜看恐怖片而已。偶尔也看一看恐怖组织杀人质的视频。” “哦。那你知不知道,照片上的一男一女都已经死了?男的先是乱刀扎死妻子,随后,用相同一把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真野琉璃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美奈子惊惶的问:“为什么呀?” 慕容雨川耸耸肩。“所以才要调查。你只要把这个讨厌的小孩儿看管好就行。我现在要去案发现场。” “你要去案发现场?”真野琉璃露出好奇。“你是干什么的?侦探?法医?” “嘁。”慕容雨川懒得搭理她。跟唐健走出房间。 真野琉璃跟了出来。“案发现场会不会很刺激?也带我一起去吧。” “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慕容雨川说。 真野琉璃扁扁嘴,故意拉长声音说。“那样也好,我有的是时间跟姐姐好好聊一聊雨川君……” 慕容雨川站住。回头。 两人相视而笑。 慕容雨川低声说。“你信不信我把你剁馅儿包包子。” 真野琉璃微笑。“当然啦,变态叔叔。” *—*—*—*—*—*—*—* 10:17。 多云。 金山小区。一号楼。18层。09号。 门口十字交叉贴着黄色的警示带。 慕容雨川越过警示带对真野琉璃说:“你留在这里等我们。” “把我留在这里多没意思啊。”真野琉璃抗议。 “这里我说了算。”慕容雨川终于有了反击手段。 “哼。”真野琉璃一扁嘴,不理他。 来之前,她故意换了一套灯芯绒牛仔装,还带了一顶鸭舌帽遮住长发,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慕容雨川套上乳胶手套和鞋套。跟唐健美奈子三人走进房间。 第四章 刎颈 4 门窗紧闭,血腥气依然浓重。 复式住宅,案发现场在楼下客厅。进门绕过旋转楼梯,向右一拐就到了。 客厅大的有些不可思议。装潢典雅。三面环绕落地窗。天气晴好会有充足的阳光照射进来。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房间里会发生惨剧。 照片只拍下不到房间三分之一的地方,只有这三分之一被血水污浊,其余的地方仍然整洁如新,高档家具熠熠生辉。这三分之一的空间成了这对夫妻最后的归宿。 沉默的空气隐含着刺痛。 干涸的血渍已经渗进地板和墙壁中。地上用白粉笔圈出两个人体形状,标记尸体最早发现的位置。 慕容雨川回想尸检照片。一边仔细观察各处的血迹。这也是目前唯一能利用的信息来源。 唐健不知道慕容雨川想从那些凌乱的血迹中看出什么。高处的血点是动脉被割断时喷溅的。地板上的血点是从身体其他部位的伤口滴血形成的。血滴从越高的高度落下,滴血点越接近于星形。 慕容雨川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做过3d犯罪现场再现。” “什么?”唐健愣了一下。 慕容雨川说:“就是应用激光测距仪扫描每一个血点的精确位置,输入电脑中,模拟出在3d模式下的案发过程。” “唔,其实我们在实际侦破中很少应用那么复杂的仪器。”唐健说。“何况,是这种简单的案情。” 慕容雨川没说什么。 3d犯罪现场再现是通过痕迹测量,尸检,以及现场血迹图样等综合刑侦手段,经过电脑计算,再现整个犯罪过程。从被害人遇袭时的姿态,遇袭过程,到施暴者清理现场,逃离。全部能够准确测算出来,犹如录像回放。 慕容雨川正在以这种方式,把复杂的血迹图案在脑海中逐一分类。他的脑袋当然比不上电脑。基本原理却不复杂。血迹主要分“洒落型血滴”,“溅泼型血滴”,“弹跳型血滴”,“转移型血滴”等几大类。其中以“洒落型血滴”和“溅泼型血滴”最为常见。洒落型基本符合自由落体运动,着血点呈圆形或者星形。溅泼型则以抛物线坠落,着血点呈感叹号形,箭头指向它的运动方向。 慕容雨川在地板上来回走动,美奈子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目光随着他来回移动,像一个称职的小秘书。 第四章 刎颈 5 当慕容雨川走到靠近小卧室的地方站住了。他指着地面说。“赵海成在这里抓住了林晶,把她向多宝格方向拖拽,地板上的擦痕很明显。他是从背后抱住林晶并捂住了她的嘴,可能是不想让她叫喊。以后退方式行走……”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赵海成是从背后抱住林晶,并捂住她的嘴?”唐健问。 “你注意看一下林晶的尸体照片。她嘴唇上的口红蹭到了脸上,只能是被捂住嘴挣扎时弄花的。赵海成居然以这种方式杀死自己的妻子。说明他早有预谋,一心想致妻子于死地啊。” 慕容雨川注意到美奈子紧蹙眉头,脸色已然苍白,大概脆弱善感的心灵又遭到震撼了。他伸手轻抚她的头发,以示安慰。继续对唐健说:“但是,这里存在着一个矛盾。” “怎么讲?” “发现赵海成尸体时,他身穿上班的正装。如果他有杀死妻子并自杀的预谋。为什么还要穿正装呢?” 唐健无法回答。但他的眼睛发着光。 “姑且把这个问题放一放。”慕容雨川走到一滩干涸的血渍前。“赵海成把林晶拖到这里时,开始挥刀刺向自己的妻子。其中一刀割开了林晶的喉咙,但是刀口不深。或者说只是试探性的攻击。紧跟着,他反手拿刀朝着林晶的胸腹部猛刺。其中,刺在林晶左胸部的三刀是致命的。伤到了肺部和心脏。他对妻子憎恨至极,尽管有几刀没有刺中要害,但是刀伤极深……” 他向前走了两步。“在这里,林晶以左侧卧的姿势倒地,身亡。赵海成把她翻转成平躺姿势。然后……这里的血脚印,他站在妻子面前,走了几步——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然后,他似乎跪在妻子面前——在祈求宽恕吗?然后,他试探性的在自己腹部刺了两刀,这里有坠血点。他疼痛的坐在地上,用力划开自己的脖颈,这一刀没有丝毫犹豫,一刀割断了颈动脉,心脏泵血在分一钟内把他的血液喷射到四处。所以高处溅血基本上都是他的血。还有一部分血液随着他的呼吸呛进肺里。他坐在妻子身旁,在喷血的一分钟里,握住她的胳膊,保持着那个姿势死去。直到闯进房间的警察发现他。” 第四章 刎颈 6 慕容雨川停止说话。巨大的房间陷入死亡般寂静。 惨剧发生的全部过程在每个人眼前回放。 往日的恩爱柔情荡然无存。 充血的眼珠。 仇恨的神情。 冰冷的刀锋。 鲜血喷溅。 脚步凌乱。 挣扎。 纠缠。 痛苦。 呻吟。 绝望…… 在某一个时刻,一切狂暴骤然停止。房间一片寂静。阳光像往常一样照进窗子,血水在阳光下慢慢凝固…… 美奈子不由自主的拉住慕容雨川的手臂,掌心沁着冷汗。 慕容雨川神色严肃。他的目光继续在四处搜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他只是凭着直觉。 一个声音从地上冒出来。“说的那么玄,真的假的啊?” 真野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正蹲在在地上抠着地板上的血渍。 “喂,你别捣乱。”慕容雨川训斥她。 真野琉璃没理他,把手指放在鼻尖前嗅了嗅。“这真的是人血吗?不太像似的……” 她把手指放进嘴巴里裹裹。“有点儿咸。” 所有人都雷倒。 美奈子吓得赶紧跑上来,掰开真野琉璃的嘴。“快吐出来。中毒可不得了。” “哎呀,哎呀,大惊小怪啦,姐姐,疼,疼,你快松手……” “雨川君,帮我把她拉到厨房去,给她漱漱口吧。” 慕容雨川气呼呼走过来,像抓小鸡似的把真野琉璃夹起来。“把我思路全搅乱了。这孩子太烦人了,能不能直接开窗户把她扔出去啊?” 唐健说:“我没有意见。” 在有洁癖的美奈子监督下,真野琉璃趴在水龙头底下,喝一口,吐一口。脸上的妆花成一道道,像猫一样。 慕容雨川瞅着刀架上各种型号的切菜刀,心里直发狠。 真野琉璃扭头对美奈子说:“姐姐,雨川君想杀了我。” “唉?” 慕容雨川说:“我没那么狠,我只想把你胳膊腿儿卸掉。你就老实了。我……” 他数了数刀架上的刀。显出惊讶。 他拉开厨房所有的柜橱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雨川君?”美奈子问。 “又在故弄玄虚呢。”真野琉璃不以为然。 慕容雨川从刀架上抽出一把短刀。锋芒利刃。寒光闪闪。 真野琉璃吓得一缩脖子。“他疯了。” 慕容雨川叫来唐健,指着刀架说。“上面的刀一柄不少。赵海成使用的凶器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刀。 第四章 刎颈 7 唐健也是一惊,先前的警察都没有注意这一点。他知道慕容雨川想说什么。“是啊,他家里既然有现成的刀。为什么还要从外面带进来呢?” “我辨认过照片上的凶器。并不比这些刀更锋利。”慕容雨川说。 他沉吟片刻。“我有一个假设。仅仅是假设。” “你说。” “刚才我们不是遇到了一个矛盾吗——赵海成既然预谋杀死妻子,为什么还要穿正装?现在我可以推断,案发那天早晨他先是离家外出,后又返回家中,他的凶器也应该是在这个时间段带回家的。所以我们可以这样假设,他那天出门时还没有计划行凶,但他没公司里去,说明半途中他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临时产生了杀机。他于是很可能在回家路上,去商店买了一把刀,回到家中。”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必要非去商店买刀吧?仍然可以用家里的刀啊。”唐健说。 “这的确有些奇怪。我们姑且认为他当时头脑已经混乱,就算买一把斧子也属于正常。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最好还是查一查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购买的凶器。可以获得更多讯息。” 慕容雨川回到客厅,继续观察地面和墙壁上的血迹。在接下来几乎一个小时时间里他一声不吭,显出了少有的耐心。 唐健终于沉不住气了,说:“你刚才不是已经把整个案发过程推测出来了吗?还有什么漏洞不成?” 慕容雨川说:“整体上不会有错。但是在一些细节上存在问题。我是指林晶而言。以她身上的创口部位和深度来看。她胸口有好几处动脉血管破裂,溅泼血点应该呈重叠扇形,角度更大,面积也要比我们看到的大。” 在这方面唐健的刑侦学问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看着四处杂乱无章的血痕,难以找出能够印证慕容雨川观点的证据。至少他们公安厅的两位资深法医都没有提出过质疑。 慕容雨川拿出随身携带的数码相机,选取着不同地方拍摄。 真野琉璃跟在他身后,好奇的弯腰瞧看。 “别捣乱。”慕容雨川警告。 “我只看。”真野琉璃说。 “美奈子,透明胶带。” “宽的吧。” “嗯。” 美奈子熟练的从挎包里掏出宽胶带递给他。 “哇,你们好默契嘛。”真野琉璃略显惊讶。 “雨川君可是很出色法医喔。”美奈子微笑着说,好像很自豪的样子。 真野琉璃感叹。“人不可貌相,他看上去分明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呢……” 慕容雨川趁着谁都没注意,在她脚踝肌腱上使劲一掐。真野琉璃就像坐着炮仗似的窜起来,捧着一只脚在宽阔的房间里蹦来蹦去。 慕容雨川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第四章 刎颈 8、9 他把胶带粘在地板上,揭起,举到眼前,借着透过的光线在血渍和其它杂质中注意辨认着什么。又摇了摇头。 “你在找什么?”唐健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得把实验室借我用用。” *—*—*—*—*—*—*—* 15:47。 经过对赵海成公寓附近的几家超市和商店走访,唐健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信息。有三家超市和一家五金商店声称,在10月4日,也就是案发当天上午接待过赵海成。他们之后在电视、报纸上看到了血案报道,所以对赵海成印象很深刻。 超市营业员回忆说:“……赵海成似乎想买厨房刀具,他在货架前挑选了很长时间,甚至把刀拿下来用手比量,后来觉得不满意就离开了…… 最后问到五金商店老板,老板说:“……看那位客人的穿着气质就不是一般人,脾气也很奇怪。我给他拿那些质量好的刀他都不感兴趣,他就用手指在那里比量,然后让我换另外一把,不是嫌宽就是嫌窄。后来看新闻,我才知道他要用那把刀杀老婆。乖乖,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精神不太正常。就是钱多了烧的……” 达跃城。演出后台。 慕容雨川问唐健:“最早接待赵海成的超市营业员,记不记得住当时的时间?” “9:30分左右。距离案发时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早上离家是在几点钟?” “我查过了停车场监控录像。8:24分他走进停车场。8:30分离开。” “也就是说,在8:30到9:30这个时间段里他产生了杀人的念头。”慕容雨川说。 “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唐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的精神瞬间崩溃到想杀人的地步呢?” 在一旁准备登台的真野琉璃忽然插嘴。“想知道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正照镜子,检查造型师刚刚给她设计的《爱情泡泡糖》的萝莉造型。她随口说。“他肯定是跟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有了接触,才会被刺激到发疯吧?侦探剧情都是这么演的,我要是大侦探,就去调查他在这个一个小时里,究竟跟什么人接触过,包括跟谁通过电话,上过什么网,见过什么人等等。” “大人说话,小破孩儿别插嘴。”慕容雨川瞪了她一眼。然后对唐健说:“我认为应该通过赵海成的手机和电脑寻找线索。” *—*—*—*—*—*—*—* 赵海成在10月4日案发前8:30至9:30期间一共接过三个电话。一个来自他的公司房产销售部经理,一个来自远在深圳的朋友,还有一个来自真野琉璃的经纪公司。三方经过核实都没有问题。倒是真野琉璃所在的日本演艺公司和赵海成之间的关系引起了唐健的关注。他找来真野琉璃的经纪人山崎宽。 山崎宽说:“他是我们此次s市巡演的广告赞助商之一啊。” “你们之前怎么不说?” “你们又没有问?再说海报底下上注明了各个合作公司的名称,你们可以自己找啊。”山崎宽习惯性的眨眨凤眼。“这只不过纯粹的商业合作。我们跟他没有私人交往,他在不在人世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公司只是按照合同保证交易继续。” “冷血人yao。”慕容雨川在一旁嘀咕。 山崎宽现在认准了慕容雨川就是对他不怀好意的se狼。他用鼻子一哼,漂亮的眼睛一抹。摆动着tun部走了。 “妈巴子的。呸呸呸呸。”慕容雨川想起昨天晚上就恶心。“除了美奈子,其他日本人都是自恋加神经。” 唐健没工夫听他胡诌。他现在终于确实了赵海成与真野琉璃之间的关系。赵海成出巨资赞助真野琉璃巡演,排除商业宣传的考虑,他个人对偶像的崇拜恐怕也是不为外人了解的原因之一。 刑侦人员把赵海成和林晶的电脑统统搬到技术科。检查他们近期的聊天记录和日志。在赵海成的笔记本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域名为英文“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 “唐处长,我们找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东西。你那里有没有电脑,我们发给你看看。”刑侦组组长在电话里说。 文件挺大。慕容雨川的苹果笔记本花了五分钟时间接收过来。 点开文件。屏幕上页面刷新—— 《the choice of sisyphus》 “无论谁,都不能逃避最终的毁灭,但我们有权利来选择一种方式……” …… qq242693903: 都是苦命人,不想活的加我。 阿咪:我也是啊,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觉得生命毫无意义。 萧十一: 出售安乐死药物,氰化钾,氰化钠,上海,一克起售。24小时电话13012884237,出售安乐死药物,氰化钾,氰化钠,上海,一克起售。24小时电话13012884237。 蓝十诫:煤气吸入5分钟就会脑死亡。 …… 铁铸女人: 《毒药》: 痛苦程度3 麻烦程度5 尸体形象1 牵连他人1 致死程度1 有没有想过就像平时生病一样吃下一些黄黄绿绿的药片或者胶囊,然后慢慢地睡着了,然后你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不会烦恼?其痛苦程度和致死程度与选用的药品及服用剂量有关。敌敌畏,砒霜,安眠药,氰化钠服用感觉各不相同 优点:干净、文明、体面。(但也有例外,我的一个中学朋友服用ddt而死,被发现时脸是黑绿的。)通常情况,采用安眠药自杀被认为是安乐死的首选方式。 缺点:呕吐的情况造成成功率较低。 注意事项:服用药物的方式虽然很平静,但是过量服用药物往往容易导致呕吐的现象发生,为了避免呕吐,可以同时服用止吐药物。 适用对象:穷人(通过耗子药或农药),打算安乐死的人(通过大剂量安眠药等),被识破的间谍(通过氰化物) 以此方式自杀的名人举例: 李立三, 严凤英, 杨朔(《荔枝蜜》作者)阮玲玉, 希特勒, 隆美尔。 …… 第四章 刎颈 10 慕容雨川和唐健看着看着不住倒吸冷气。 “还真是有意思啊……”唐健冷笑。 “我靠,这是在教人自杀吗?”慕容雨川惊讶。“现在人都疯了吗?” “赵海成的网名……忧郁1969。你注意看他写的话。”唐健飞快的拨动鼠标。“最早的留言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了。注意看……” 屏幕上—— 忧郁1969:很想结束生命了,给个好点儿的建议!请勿打听原因,请勿劝,谢谢!最好是化学方法。无救治机会。 …… 唐健说:“看来他很早以前就有死的觉悟了。” 慕容雨川陷入沉思。 唐健接着说:“至少,他最先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只是在考虑采取何种自杀方式。毕竟,这种事业成功又骄傲的男人,即便选择死也不甘于平凡。看来他似乎是做到了。” “你觉得他这种人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呢?”慕容雨川问。 “为什么不会呢?”唐健反问。“每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都不一样。有些人甘于平凡,有些人满足花天酒地。有些人喜欢钱,有些人喜欢女人。有些人重利,有些人重情。任何人都有评判自己与社会的标准。如果现实违背了他的愿望,他就要忍受压力,落差越大,压力越大。一旦压力超过他所能够承受的底线。死亡在他看来反而是一种解脱。” “……” “你注意看帖子里举出的历史名人,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杨朔,老舍,海明威,卢武铉……哪一个不是超越常人的杰出才俊。连他们也有自己所无法承受的重量。何况是常人。” “难道对于赵海成来说,他跟妻子的矛盾能达到让他彻底崩溃,放弃一切的地步?”慕容雨川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你不了解他。你怎么知道在他心目中,林晶不会比他的亿万财富更重要呢?” “可是,他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了她……” 唐健叹了口气。“爱愈深,恨愈切吧。” 慕容雨川冷笑。“那我就更加好奇了。一个女人到底通过什么手段,能让人一个男人爱她爱得死心塌地,又能转瞬之间对她恨之入骨?” “你应该去问林晶。” 林晶现在正躺在殡仪馆的冷柜中等待火化。 她生前是否曾经预感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人世? 第五章 姘夫 1 第五章 毒《the choice of sisyphus》 “……人终究难免一死,即使我现在不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仍然将要面对老死,病死,猝死,横死,我命中注定无法逃避……” *—*—*—*—*—*—*—* 10月11日,星期二,9:08公安厅刑事侦查局。物证实验室。 慕容雨川用镊子把透明胶带上的杂质小心翼翼的弄到载玻片上,调整光学显微镜焦距。那个细微的线状物以五十倍的体积呈现在慕容雨川眼中—— 灰白色,管状,略显弯曲。 他叫实验室技术员一起过来看。“这是纤维吗?还是毛发?” 王技术员摸着下巴。“好像人造丝,可是又不完全像。用电子显微镜看看吧。” 300倍放大。 线状物变成拇指一样粗细。连横截面也看的清了。 “是毛发。”慕容雨川立刻断定。 线状物显示出了鲜明的毛发特征。毛发结构由外向内为三层 ——毛小皮,毛皮质,毛髓质。 接下来判断毛发种类。 人的毛皮质宽,动物的毛皮质窄。人毛毛小皮鳞片薄,纹理呈不规则波浪形。动物毛毛小皮鳞片厚,纹理呈锯齿状。 “好像是动物……”慕容雨川不太肯定。 王技术员说:“这根毛发两端平齐。没有毛根和毛尖。这是毛发中间的一段,如果是完整的就好了。” “一段毛发……灰白色。”慕容雨川想了想。“会不会是宠物狗,被剃过毛的狗……” “也有可能是猫吧,或者兔子。” “你看见过有谁给猫和兔子剃毛的吗?”慕容雨川调侃。 正巧这时唐健来找慕容雨川。慕容雨川问他:“林晶和赵海成家里有没有养宠物?” “宠物?”唐健稍稍一怔。“我们第一次赶到案发现场就没看见什么宠物。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在客厅的地板上发现了动物毛。” “最初赶到现场时,外门从里面上了锁。假如房间里有动物,是不可能离开的。” “难道是他们过去养过?”慕容雨川一时想不出这个发现能有什么用处。 唐健带来了他的消息。“技术科的人把赵海成和林晶的手机、电脑彻底检查了一边。夫妻俩手机使用都很频繁,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在赵海成的电脑里发现了真野琉璃的cosy写真集图片和演唱会视频。看来他的确迷恋真野琉璃。临死前给她寄照片似乎也符合情理。” “这就是技术科的人工作了一整天得到的全部成果?”慕容雨川有些失望。 “当然不是,”唐健不满的瞧了他一眼。“除此之外,我们还在赵海成手机里发现了几张很特别的照片。” “哦?” 第五章 姘夫 2 唐健把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屏幕里很快跳出十几张照片。他一个个点开给慕容雨川看。 第一张照片里,林晶身穿钴蓝色风衣,带着墨镜,周围环境好像一家综合型商场。在她身后跟着一位身穿夹克衫的男子。 第二张照片,背景是河边一处公园,林晶和相同的男子说话。 第三张照片,咖啡店,林晶和相同的男子同桌吃饭。 第四张照片…… 第五张…… 唐健说:“这些照片是在案发的前一天晚上19:25分由一个号码1503667933的手机发送的。” “发送人是谁?”慕容雨川问。 唐健说:“我的人已经找到了手机用户。你现在是回去陪你那个娇滴滴的日本女友,还是跟我一起去解开谜团?” *—*—*—*—*—*—*—* 12:46一栋陈旧的出租写字楼。每一层分出好几家私人公司。 坐着“变速”升降电梯窜到五楼。在一条l型走廊尽头。慕容雨川和唐健终于找到了“kkk调查公司。” 公司里只有三个人。一个前台小姐。一个电脑操作员。一个负责人,自称k先生。 k先生一张马脸,叼着烟卷。十分爽快的承认了。“那些照片是我拍的。我就猜到你们警察早晚都能找到这里。若非死是名人,你们也不会这么上心。” “谁雇你?”唐健问。 “显而易见嘛,赵总赵海成。”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他的委托?” “一个月前吧,具体日期我可记不清了。” “刚刚一个月就记不清?” “你知道我一天工作有多忙。周旋于一对对男人女人之间,最普遍的模式是两男一女,或者两女一男,偶尔也有两男两女,三男一女,一男三女……就跟演007谍战片似的。” “赵海成怎么会想到找你?” “你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k先生在行业中的威望了。” 唐健四下看了看满屋子破烂摆设。又问:“你具体为他做什么?” k先生耸耸肩。“我可没干过什么违法的事情。跟踪不算犯法吧?” “……” “不过林小姐也是一个很机敏的人。有几次她好像发现我了。把我误会成了动机不良的人。” “她被吓坏了吧?” “花容失色。”k先生咧嘴笑了。 第五章 姘夫 3、4 “如果没有那几张照片,她也许不会死。”唐健注视着他。 “这样说我太不公平了吧。潘金莲的死还能怪罪到武松头上吗?说到底是她咎由自取。只是可惜那副模样了。” 慕容雨川这时开口问:“照片里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什么底细,你应该也调查过吧?” “报纸上不是披露过吗?演员,北京人,父亲开娱乐公司。标准的富二代。”说到这里,他调侃的笑容里透出叵测。 慕容雨川审视着他。 k先生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亲自去看一看嘛。我倒是有他的住址和名姓。但是你们得向我保证不会把我透露出来……” *—*—*—*—*—*—*—* 14:56 周宇是一个体态匀称,相貌帅气的男人。他正在健身房里扳扩胸器。 面对唐健和慕容雨川的突然出现,他一脸困惑。 “林晶?!”他皱了皱眉,用白手巾擦头上的汗。“你们说的是那位女明星,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应该跟她很熟吧?”唐健注意他的反应。 “很熟谈不上,在一起拍过戏而已。她人还不错,很随和。”周宇一脸轻松。 “如果她在天有灵,听到你的话,大概会感到伤心吧。”唐健说。 周宇脸色微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健把一打儿照片擎在他眼前时,周宇一时间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儿,表情才恢复过来。“这些照片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唐健没说话,注视他。 周围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了。周宇也算是一位小小的公众人物。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楼下咖啡厅。”周宇提议。 西式咖啡厅里,周宇挑选了最里面靠角落的座位。大方的点了三杯蓝山咖啡。带着明星特有的从容,泰然坐在对面,等待唐健问话。 “你跟林晶认识多久了?” “一年多吧。我们之间也不是经常接触,各自工作都很忙,成天拍戏做代言什么的。” “但你们的关系发展得却似乎很迅速。”唐健想刺激他一下。 周宇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还好吧。可能是我们彼此之间的共同点比较多,一起拍戏时也会觉得很默契。” 慕容雨川插嘴。“我怎么没有印象在她的电影中看见过你呢?” 周宇脸上立刻显出窘态。他剜了一眼慕容雨川,目光落回唐健身上。“关于林小姐的死我也很难过。也许你们认为是我造成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们坦言相告,我跟她的关系其实很纯洁。用知己来形容我们更恰当一些。” “哈。“慕容雨川忍不住笑了一声。 周宇装作没听见。 “不过,别人可不这么看。”唐健说。“连林晶的丈夫都不这么看。” 周宇叹了口气。“只能说现在的社会道德感日益低下,肮脏的眼中看见的只有肮脏。” “但事实是,一位丈夫因为妻子跟另外一个男人交往而杀了她。到底是怎样的打击能让一个成功的男人想要放弃一切?” 周宇一笑。“爱情是自由,不是占有;是享受,不是枷/锁。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他如果真的爱林晶,就会尊重她的选择。我跟林晶在一起彼此相互尊重,绝不会为难对方。这场悲剧的真正原因,恰恰他们夫妇错误的结合。赵海成的个人修养根本无法般配林晶。而林晶选择了我,才能得到真正的没有负担的爱情。” 慕容雨川心里感叹。看来比我更不是东西的大有人在。 “林晶死前那段时间你们也见过面吧?” “两三次吧。” “她那时情绪怎么样,有没有提到过她跟丈夫之间的矛盾?” “还好吧。我很会哄人。不管她情绪多糟糕,我都能让她破涕为笑。” “她有没有提到过她丈夫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譬如说家/暴之类……” “反正我没有看见过她身上有伤。从头到脚都没有。”周宇的眼神瞬暴露出银欲。 “为她的死,你不觉的难过吗?”唐健问。 “难过还是有的。多少我还要承担一点儿责任吧。”周宇端起咖啡杯,享受似的抿一口。 唐健和慕容雨川互相看了一眼。因为这样的男人,林晶死得太不值了。 忽然,周宇得意的表情凝固。 一个珠光宝气的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慢悠悠走到桌前。她冷笑着看着周宇。“继续讲啊。我正听得入迷呢。” 第五章 姘夫 5 “欣欣,你什么时候来的?”周宇强作笑容。 “我来的不早不晚,你讲得故事,恰好把我感动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慕容雨川好奇的看着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心下纳闷,这女人相貌平平,怎么能把周宇降服了呢? 叫欣欣的女人怒不可遏的瞪着周宇。“枉我对你那么好,天天在爸爸面前为你说好话。到处给你争取机会。你很好啊,家里吃着,外面钓着。你把我耍的团团转嘛……”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回家去跟你解释好不好?” 周宇去拉女人手。女人一把甩开,拿起桌上的咖啡泼在周宇身上。 周宇居然没生气。他乞怜似的说。“我跟那个女人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他丈夫花钱雇我接近她,就为了拍几张照片而已。” 他话一出口,无奈的看了唐健和慕容雨川一眼。 *—*—*—*—*—*—*—* 15:09周宇换了一件衣服重新坐在唐健和慕容雨川对面。刚才的明星气质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健和慕容雨川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味来。 周宇最后说出的话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他们将信将疑的瞅着他。 周宇自嘲的一笑。“现在你们也都看见了。你们知道刚才那个女孩的爸爸是谁吗?” 他压低声音说出一个人名。 “我靠,”慕容雨川叫起来。“连冯小刚,张艺谋他们……” “嘘——嘘——嘘——”周宇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 “嘘嘘什么?做个手势不就得了。”慕容雨川嘀咕。“跟逗小孩儿撒尿似的。” “我从军艺毕业四年了。头三年基本都是跑跑龙套。像跟林晶这样的一线演员演对手戏,想都不要想。”周宇忽然变得坦诚。“我的机会也就是出现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原因不用我解释。无意中结识了千金小姐,幸运的受到青睐,我的人生随之峰回路转。” “你也因此跟林晶有了接触的机会。”唐健说。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周宇说。“我只是跟她演过一场对手戏。只能算相识而已。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外界传闻的那种关系。我是北京人不假,但我的父母都是国有企业普通工人,我从小到大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遇见欣欣,我的人生、事业才有了后盾。在这种形势下,你觉得我可能到处拈花惹草吗?” “……” 第五章 姘夫 6 周宇无奈的一笑。“我太清楚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怎么得来的。我更清楚,它能怎样得来就能怎样失去。所以,我无时无刻不是在谨慎小心的生活着。” 唐健问:“那你跟赵海成夫妻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你女朋友在这时,你说的那句话我没听明白。” “事实就是如此,我跟林晶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倒是跟赵海成有一笔交易。” 唐健和慕容雨川互望一眼。 “大概也就在一个月以前,赵海成找到我。我跟他并不熟,只是在一个酒桌上吃过饭。他来找我,要跟我做一个交易,他对我提出的要求就是——在他指定的一些时间里想办法接近他的妻子林晶。作为答谢,我能获得一笔价值相当可观的报酬。具体数目就不必向你们透露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好像是为了给他雇的私家侦探拍照。他没有告诉我,我后来感觉到有人跟踪我们。” “你跟林晶真的开始交往了?” “当然是假的。你注意看那些照片就明白了。绝大部分是林晶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其实她当时根本没发现我。我只是快速从后面接近她,按照跟赵海成的约定,一前一后尾随两三分钟时间,完成任务我就立刻离开。至于在公园和餐厅里交谈,也不过才三四张照片,我是装作偶然遇到她,趁机交谈几句,反正她为人随和,也不会拒绝。然后,我就若无其事的离开。照片上的情景只不过是些瞬间的演戏罢了。你们也不想想,我如果真跟她关系暧昧,哪能大张旗鼓在公开场合出现。肯定会去找偏僻的地方幽会才对啊。” 慕容雨川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桌上一张张照片上。仔细看,照片里的林晶和周宇之间其实并不亲密,注意观察还能发现,周宇显得心不在焉。有几张照片里,周宇的目光几乎正对着相机方向。大概他当时已经发现了正在偷偷拍照的k先生。只有林晶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唐健紧跟着问出慕容雨川同样想问的问题。“赵海成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我不知道。”周宇说。 “这有些说不过去吧?你接受一个陌生人提出的近似于荒唐的要求。你都没有想过了解原因吗?” 第五章 姘夫 7 周宇城府颇深的望着两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你的秘密,也不要随便探听别人的秘密。这是生存在社会中与人交往的基本原则。对他提出的交易我只有两种选择,接受或者拒绝。其它的一概与我无关。事实上,比起他们夫妻之间的秘密,我更在意他开出的价码。” “让你满意是吗?”唐健说。 “即使我不演戏,也足够我丰衣足食的过完下半辈子。”周宇又显出得意。“不过,我可是一个积极上进的人,我更希望凭靠自己的奋斗开创一番事业。” “那么你私下里有没有考虑过原因?毕竟你跟赵海成和林晶夫妻都接触过。他们有没有让你觉得反常之处?” 周宇想了想,摇头。“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他们本身都是公众人物,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即使他们夫妻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面对媒体记者,也会恩爱得像一对新人。” “你对你女朋友欣欣就是这样吧?”慕容雨川狡黠一笑。“她刚才耍泼时,你在心里是不是厌恶得想一脚踢死她?” 周宇一怔,旋即也笑了。“给你一个建议。弟弟,你如果将来也想吃软饭。记住五个条件。第一条要帅,第二,要忍,第三,要忍。第四,要忍。第五,要忍。” “即使她拿鞭子抽我也不能反抗?” “不仅如此,还要说舒服。” *—*—*—*—*—*—*—* 看着唐健和慕容雨川离开咖啡厅。周宇松了一口气。他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中隐藏着深意。 他又要了一杯咖啡,加了很多糖。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奶油布丁”被设置在首要位置。那是他对欣欣的昵称。欣欣很受用这个名字。 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他在心里叹息,你最应该爱的人是你老爸。没有她你什么都不是。没有他,你就算趴在我脚下哀求,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他叹了口气。他现在还不想回家。他一闻到她内衣下面的狐臭就头晕。那不是法国香水能够掩盖住的。 他退出电话簿,凭着记忆,熟练的拨出一个号码。上一次拨号是在一个月前。 电话接通了。对方一声不吭。 周宇说:“我现在去你那里。” 对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第五章 姘夫 8 四十分后。周宇乘坐出租车驶进机场高速路比邻的一处新建住宅区。 一个女孩站在门口幽怨的望着他。 他拥抱她,她不亲切,也不反对。 房间不大,他习惯的坐在沙发上。摆弄着大圆肚皮的河马抱枕。 “不知道你今天来,也没买什么东西。”女孩冷淡的说。 “没关系,炸酱面就行。我最喜欢吃你做的。” “酱也没有了。只有咸盐。” “那我就吃盐水泡挂面。一想是你做的我就流口水。” 女孩忍不住“扑哧”一声。俏丽的脸上泛起红润。声音依然保持冷淡。“那我就给你煮盐水挂面吃。” 等到摆上桌,盐水挂面就变成了椒盐虾,红烧鸡翅,酱焖河鱼…… 周宇感慨。“萱儿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我就算撑破肚皮也要吃光。” 女孩儿撇撇嘴。“这次把你喂饱了能挺两个月,你可以两个月以后再来。” 周宇抬头看她时,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周宇把椅子挪到女孩身边,伸手搂她,女孩象征性的执拗了一下。 “我也是没有办法,那个婆娘看我看得紧紧的。稍稍不顺心意,就大吵大闹。” “看来你现在挺习惯这种生活的。”女孩讥讽。 “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我们俩嘛。等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就用不着……” “你大学毕业时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四年了。有什么变化吗?再过两年,你跟她一结婚。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小三啦。” “你怎么总说这么刻薄的话?” “刻薄?我上高中时就跟着你。跟你上同一所大学,跟你一起做演员,跟你在一起六年。跟到了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我觉得自己都比不上一件衣服。你还说我刻薄?” 女孩眼泪簌簌往下掉。 他怜惜的把她搂在怀里,生出无限愧疚。 他曾经犹豫过,在美人和事业之间必须有所放弃。他一度倾向于后者,尽管他实在看不上千金小姐那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关了灯其实都一样,他可以身体上跟一个人做爱,脑子里想着另外一个人。不过,最近形势发生了改变。赵海成那笔数目惊人的巨款让他第一次有了主宰自己人生的感觉。千金小姐对他变本加厉的态度已经接近了他的承受极限。他现在只想再等等,就像股民看着自己的股票一路飙升,明知道将要回跌,却难以割舍。只要再多一点儿就好。 第五章 姘夫 9 “这次真的就要结束了。我们就要有足够的钱了。你不用再去讨好那些色迷迷的导演。我们做自己的事业。”他胸有成竹的说。 女孩怀疑的看着他,艰涩一笑。这种话她听到耳朵长茧了。“算了,你好好吃吧。我晚上还要出去。” “你去哪儿?” “跟一个演艺公司的负责人吃饭。他们正在筹备一部电视剧。我是通过朋友介绍才跟他联系上的。运气好的话,能成为女三号。” “你非去不可?”周宇脸色阴沉下来。 女孩进屋磨蹭了一会儿,换上一套新衣服,对着镜子涂唇彩。“你以为我想去吗?不去就没有戏接。接不到戏。你养我啊?” “……” “我如果今天晚回来,你就先睡,不要等我了。”女孩临走时说。 他很想跑过去,紧紧抱住她,留住她。但他一动不动,眼看着自己的女友关门离开。 看着一桌子的菜,看着女友落在门口的拖鞋,他没有一丁点胃口。感觉整个人被掏空了。 他在寂静中对自己说,我为什么不管赵海成多要一些。他既然有必死的觉悟,还在乎钱吗?即便把价钱翻一番,他没准也会答应的。 先前的得意忽然化作了深深的懊悔。 钱。 他用力揉着太阳穴。 钱。 他痛苦的听见一个声音低吟。 钱。 他突然停住。眼睛直勾勾盯着某个地方。思路飞快转动。 他的表情慢慢凝成了坚决。我们就要开始过好日子了。萱儿。这一次是真的。 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强抑心中的紧张,直截了当说:“我需要钱,请你帮我解决。” 对方似乎吃了一惊,沉默良久,才说:“我们的交易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这一次我是借。我要筹钱做生意。手头积攒的不够。赚钱之后我立刻还你。” 对方冷笑。“我凭什么要借你?” “今天下午,警察来找过我。”他说完这句话,竖起耳朵,紧张的聆听着对方的动静。 沉默。 果然是杀手锏。他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警察为什么找你?”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了解赵海成和他妻子的死。” “他们是自杀。” “是呀,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人家来问我,我有什么办法?” “你都跟他们说了?” “您是聪明人。我如果那样做的话,怎么还能再给您打电话呢?” “他们都问你什么了?” “问了很多,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 第五章 姘夫 10 他立刻跟上一句。“当然,你可以不相信,认为都是我编的。钱我可以找别人借。” “你开个价。”对方说。 他心头一阵狂喜。他对话筒说出一串数字,比他盘算的多出三分之一。他得留出砍价的余地。 “我答应。定个时间吧。你来我家。”对方毫不犹豫。 他心头又一阵狂喜。 人生就是这样奇妙。 你永远无法猜出下一刻会在哪里,也许在地狱,也许在天堂。 *—*—*—*—*—*—*—* 慕容雨川和唐健仿佛一下子坠入迷雾之中。 他们坐在警车里,一言不发,想着各自的心事。 仪表盘上放着一摞报纸,都是报道赵海成和林晶之死的各种新闻。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是由于林晶的婚外情引发了血案。赵海成杀妻后自杀显得顺理成章。 然而,在他们面前却出现了另外一种真相。 一个无论谁都不可能猜到的真相。 这一切都是赵海成自导自演的。 他雇人给妻子拍下“不检点”的照片留在手机里,现在看来无疑是嫁祸妻子,给他的杀妻提供充分理由。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为什么?”唐健问慕容雨川。 “我不知道。” “连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慕容雨川慢慢挠着头发,慢慢说。“我只能说,一个人如果造假,就说明他在掩饰真相。这个真相绝对跟婚外情没有关系。” “有理。” “而且,这个真相要求林晶必须死。赵海成也必须死。这个真相比赵海成的财富,爱情,事业,和个人性命都重要。他才会宁可舍弃一切来维护这个真相。林晶不过是一个牺牲品。” 唐健点点头。“怪不得小陆总是在我面前夸你。果然脑子好使。等你毕业了,就直接来省厅工作吧。” 慕容雨川颇感得意。 唐健紧跟着叹息。“只有赵海成最清楚这个真相是什么。” “所以我才想重新对他进行一次尸检。”慕容雨川说。“对我来说,死人也能说话。” “那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且不说会得罪之前参与尸检的法医,在领导那一层也不会批准。何况,赵海成和林晶的家属更不会同意。这一两天就会火化的。” 慕容雨川遗憾的摇头。即便重新尸检,他也不确定就能够得到更多线索。赵海成杀妻后自杀,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意。真正的疑点在于动机。 动机只隐藏在人的心里。 “你觉得还有谁有可能知道真相?”唐健问。 慕容雨川愣了愣。 “周宇有没有可能?” “周宇?!” “我刚才一直在注意观察,发现他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像变色龙一样。我在怀疑,他是否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 慕容雨川在脑海中慢慢梳理着整个案情,将疑点一一归纳—— 1.赵海成为何要自导自演杀妻? 2.林晶是必然要死,还是偶然? 3.赵海成案发当天为什么要从外面带进凶器? 4.赵海成案发当天为何外出又返回? 5.赵海成杀妻跟他登录“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有多大联系? 6.赵海成为什么要在临死前给真野琉璃邮寄照片? 7.案发现场的喷溅血迹为什么与死者身上的创伤不能一一对应? 8.地板上发现的动物毛发与血案之间有没有联系? 第六章 毒 1 第六章 毒 10月12日,星期三,10:58。 阵雨。 达跃娱乐城。二层。 真野琉璃站在舞台上,一身黑色萝莉塔洋裙,长筒靴,黑手套,妖魅眼影,墨绿瞳仁。踩着急促的节奏,做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动作。故作冷酷的甜腻嗓音环绕在整个演出现场。她的表演情绪很high。 观众比她更high。 台下闪光灯拼命扑捉她的每一个姿态。 慕容雨川昨天晚上躺在客厅沙发上想房间里的美奈子想到了后半夜,憋得直想学狼嚎。一早起来明显睡眠不足。 美奈子则没心没肺的看着妹妹在舞台上瞎蹦跶。时不时鼓掌喝彩,情不自禁的说出一大串日文。 慕容雨川没精打采的坐在她身边。原打算跟她两个人单独出去逛街,现在看来根本没有机会。从c市过来的前一天,他就特意准备了一盒五颜六色,水果味的安全套,看来只能当气球吹了。 真野琉璃一连唱了五首歌。准备下台休息前,她照例走下舞台给粉丝们签名。 这个时候也是保安们最紧张的时候。 粉丝们不顾一切的往前拥。像一个个溺水者那样拼命的挥舞手臂。 拥有相同目的的人聚集在一起,个人情绪很容易在彼此之间的相互传递中呈几何似增长,甚至狂热到失去理智,高度一致的的程度。这是群体间的裂变效应。譬如,极端的政治运动,邪教的群体自杀,战争中的大屠杀,绝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当时当地到底在干什么。 倘若保安组成的屏障被粉丝们冲破,真野琉璃看到的就将不再是一个个热情澎湃的崇拜者。而是一群疯狂扑来的动物。 山崎宽急得满头大汗。真野琉璃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险。她笑容亲切,尽量满足粉丝们的要求。一双双手伸过来,她熟练的在t恤、背心、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名字里还画一个小小的红心。 意外突然发生。 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她一惊,那只手用力向后拉。如果没有保安挡着,她就会掉进人群里。 真野琉璃脸色吓变了。 那只粗糙的手紧紧扣住她的手。她的手又白又嫩,那只手又糙又黑。五个藏满泥垢的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 人群已经出现了躁动。有些人跟着把手伸上来。 美奈子和慕容雨川坐在远处只看见人群涌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六章 毒 2 真野琉璃身旁一名保安手疾眼快,掏出小电棒往那只手臂上一戳。 那只手飞快的缩回去。 始终没看见那个人是谁。 真野琉璃在经纪人和保安的护送下迅速撤到后台。 骚动的人群慢慢恢复平静。其他模特按顺序上台,演出照常进行。 有惊无险的插曲为今天的娱乐报纸提供了新素材。 真野琉璃的右手腕已经肿起来,粉嫩的皮肤上清晰的印着几道瘀痕。美奈子从保健医手里拿过消炎药水,亲自给妹妹擦抹。 慕容雨川瞧了一眼。“不碍事,死不了。用赵本山的话说,叫你得瑟。” 美奈子好奇:“‘得瑟’是什么意思?” 真野琉璃听懂了。她的中国妈就爱看赵本山小品。 慕容雨川幸灾乐祸,故意做鬼脸气她。她拽下一只靴子朝他扔过去。慕容雨川低头躲过,靴跟砸在身后的山崎宽脸上。 “流鼻血了。”山崎宽哭丧着赶紧掏出镜子照。 真野琉璃一伸舌头,赶紧低头。 慕容雨川安慰山崎宽。“你破了相就当做整容吧。” 唐健这时走进房间,说,刚才人又多又乱,根本找不出是谁干的。也许那个人已经逃走了。今天事情多悬。真野小姐今后还是要多小心些才好。 真野琉璃晃荡着两条小腿,一只脚穿着靴子,一只脚光着。根本没听唐健说什么。 唐健转过头对慕容雨川说:“就在刚才,我们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两张照片。” 第六章 毒 3 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头发蓬乱。面无表情。 第二张照片一个带小院落的平房。门口一棵槐树。 署名刘宝刚。 照片里的人冷冰冰的对视着照片外的人。 “发信地是城南郊区六里桥的一个小邮局。” “他想干什么?”慕容雨川问。 唐健耸耸肩。他把照片拿到真野琉璃眼前。“真野小姐,你觉得这张脸眼熟吗?” 真野琉璃玩弄着长长的头发,瞥了一眼,脸转到旁边。 慕容雨川把她的小脑袋扳过来,正对着照片。“你再仔细看看。说不定这个家伙正看着你的照片磨刀呢。” 真野琉璃自信的一笑。“我长得这么可爱,他怎么舍得伤害我呢?哎呦——” 慕容雨川给了她一脑瓢。“自恋的小破孩儿。我们着急都是为了你!” “我都说了,真的没见过他呀。”真野琉璃撅起嘴,又开始摆弄脚趾头。 慕容雨川看美奈子,美奈子无可奈何的笑笑。 唐健说:“不管怎么说,先要找到这个人。” *—*—*—*—*—*—*—* 他趁着混乱离开了演出现场。临走时还把入口处一张真野琉璃的全身海报偷走。 花了2500元买的入场券,物有所值。他张开手掌,放到鼻孔嗅,除了水泥灰和茧皮,他还能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芳香,甜腻腻,酥软软,让他心神荡漾。他乘坐公交车,倒了三次车,坐了一个半小时,才昏昏欲睡的回到他熟悉的地方。 繁华密集的高楼大厦变成了农村的破砖房。 他一路上都在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右手。他心满意足。抓住那只小手的刹那,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很难想象。但却是真实的。 他读书,考大学,落榜,务农,来城里,扛沙袋,当保安,摆地摊,擦车,贴小广告,搅水泥…… 没有哪一种经历比起那一刻更加真实。 他看见那个女明星脸上的惊骇,他感受到在那柔软的皮肤下高贵的生命。在那一刻,他粗暴的拥有了她,粗暴的拥有了整个世界,他的人生终于有所不同。 他坐在廉租房门口,展开海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上面的人。他手掌上的感觉依然强烈。海报里的人正在冲他调皮的微笑。他在网络游戏中,最喜欢跟这个少女人物一起合作,生死与共,同历艰险。 第六章 毒 4、5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兜里摸出一个纸包,捏了捏又塞回去。他闭上眼睛,幻想着跟画中人又一次浪漫的邂逅。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真实。 “嘻嘻……嘻嘻……嘻嘻……” 笑声打搅了他,他懊恼的睁开眼,瞪着面前的女人。 她蓬头垢面,比他脏,比他丑。 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傻子。 这样的人居然没有饿死。他一直都很奇怪。 从他租住在这间房子那天起,就看见女人在附近这几条街转悠。到处讨东西吃。她乍一看像十几岁,仔细看又像三十几岁。不管别人唤她什么,她都嘻嘻的笑。很多次他从工地回来,看见附近的孩子往她身上扔东西玩,她也嘻嘻的笑。只有一次,有一块砖头砸破她的头,她才哭,哭着哭着又笑了。 他羡慕她,觉得她的人生里没有欲望,没有委屈,所以她快乐。 他每个月拼死拼活能赚两千块钱。给父母寄去一千五,剩下五百元吃住,少吃几顿,还能去网吧。看见女人走过门前,他还能从自己的饭盆里拿出一个馒头给她。女人于是经常来他家。 不知什么原因,看见女人他就想起他自己,他就觉得女人可怜。 帮了女人,他心里舒服,他觉得上天能看到,默默积攒着他的德行,到最后,把那些业障深重的富人与他命运对调。这是他深信不疑的逻辑,尽管他上学时是无神论者。几年过去,他还是每天同样疲惫,还是同样穷。女人还是常常跑过来,一个馒头就满足。 “走吧。”他对女人说。 “嘻嘻。” “我已经没什么能给你了。”他拿过空空的饭盆让女人看。 “嘻嘻。”女人没走。 “我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我今后也不住在这里了。”他说。 “嘻嘻。”女人看着她笑。 他摇了摇头,接着看手里的海报。 女人也凑过头看。 他笑了。把海报上的女孩侧给女人看。“漂亮吧。我老婆。” “嘻嘻。”女人似乎赞成他。 “你看你丑。人家却漂亮。” “嘻嘻。” “我要回屋了。”他说着站起身。 女人没走,而是伸过手来摸海报上的女孩。 他赶紧把海报撤回来。“别碰她,你那么脏。” 女人怔了怔。没有笑。 他有些怜悯。“谁让你生得丑呢?你如果像她一样漂亮,一样干净就好了。” 女人似乎又要伸手摸。他慌忙伸手一推,碰到了女人的胸。丑女人的乃子居然也很软,也很大。他的心口突地一颤。 他仗着胆子又去摸女人的胸。女人让他摸。她不知道羞耻。 他忍不住把女人的领口往下一拉。肥肥的乃子露出来,微微弹动,比她的脸干净。 一阵战栗通过了他的身体。 他捧起女人一只乃子。“可以吗?”他问。 女人向前走了一步。她的呼吸似乎也开始变得急促。她脑子里有病,生理上却没有。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天空,深秋温润的蓝色。 他忧伤的看着女人的眼睛,从她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忧郁。 “你想跟我在一起是吗?” 女人笑了。一笑露出了满嘴黄牙,牙缝里满是食物残渣。 他一呕。把女人推开。 女人愣愣的看着他。又走上来。两只乃子对着他。 他的胃在泛酸水,他的双手却不由自主的抓住女人两只乃子。 “你想跟我在一起是吗?” 乃子跟着他的手动,女人跟着乃子动,他们一起退进了简陋发霉的小屋。 他把女人推倒在木板床上。女人老老实实躺着。 他把手里的海报盖在女人身上。 真野琉璃张着猫一样的大眼睛,纯真而魅惑的望着他。 他捧着女人的脸就是在捧着真野琉璃的脸,他褪下裤子,骄傲的搏起那话儿让她看。真野琉璃纯的目光里好像充满崇拜。 他感动了。 他得到了尊严。 他得到了男人的力量。 就在这间破败的小屋里,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他看着真野琉璃,把阳*慢慢插/进她的下身。 他感受到了征服。 他用力插/抽。 真野琉璃用力晃动。 木床跟着晃动。 他拼尽全力,把生命中全部的情感与能量全部释放。 真野琉璃用力晃动。 整个世界跟着晃动。 他干涸的眼眶慢慢积满泪水。 他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 他体内的岩浆在某一刻决堤而出,大量的经液射进女人体内。与此同时,他抄起床头的烟灰缸,用力砸在女人头上…… 一下。 两下。 三下。 …… 经液仍然在喷射…… 海报被不停涌出的腥味液体浸湿,浸透,漫溢,直到真野琉璃的脸被彻底染成猩红色。 经液仍然在努力的喷、射…… *—*—*—*—*—*—*—* 第六章 毒 6 *—*—*—*—*—*—*—* “我们已经看到那个平房,门口有槐树。接下来怎么办?”对讲机那边等待回答。 “留三个在外面前后守住。派两个人进去看看。”唐健命令。 “我们现在进去了。哦,天哪——” “怎么了?” 对讲机那头的警察站在门口,惊骇的看着趴在木床上的人。 刘宝刚正在奸污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女人脸上盖着一张破烂的海报。 女人一动不动。 刘宝刚趴在她尸体上继续抽插。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警察掏枪直指刘宝刚。“把手举起来!坐起来!” 刘宝刚抬起头,对视着他们,微微一笑,张大嘴巴。 他的舌头上粘着两粒胶囊。他咕噜一下咽进肚子。微笑的瞧着两名惊骇的警察,嘴角用力抽搐,白眼珠慢慢翻出。 《氰化物》: 化工原料,能抑制细胞内多种酶活性,导致细胞呼吸急速停止。致死剂量为0.15~0.25克。中毒剂量大时,意识迅速丧失,短时间内肌肉痉挛,呼吸、心跳相继停止,可于数分钟内死亡。俗称“闪电死亡”。——铁铸女人。 *—*—*—*—*—*—*—* 14:42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法医鉴定科。 资深法医李长江告诉唐健。“属于氰化钠中毒。根据血液和尿液化验,死者刘宝刚至少服用了2克以上的氰化钠。几乎是当场死亡。” “……” “至于那个女人……”李长江抚着开始拔顶的灰白头发。“死相很惨。被烟灰缸不停的击打头部,面部软骨组织粉碎性骨折,左侧颅骨出现坍陷性骨折。盖在尸体头部的海报招贴都被血浸透了。” “什么海报?”慕容雨川问。 李长江说:“好像是一个女明星照片。” “我能看一眼吗?” 李长江不满的瞥了他一眼,看了看唐健。转身进验尸间拿出几个个塑料物证袋。 大海报被割成小段,分装在物证袋里。慕容雨川接过来翻看,其中一张撕烂了一大块,完全浸泡在血水里,血污中隐约透出真野琉璃的脸。他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出租屋里有没有电脑?”慕容雨川问唐健。 “他穷的连电视机都没有。”唐健笑笑。 “那他难道从来都不上网?附近有没有网吧?” 唐健一怔,恍然。“你是想知道他跟赵海成都多少相似之处?” 慕容雨川点头。 第六章 毒 7 16:47。 分派下去的干警查走访了刘宝刚常去的两家网吧。找到他最近使用过的几台电脑,经过技术手段分析,基本确定他不止一次登陆过“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以网名sunny登录。 刘宝刚虽然没有经济条件来收集真野琉璃的写真集。但从他疯狂的举动中不难看出,他比赵海成更加痴迷真野琉璃。 由于凶手与被害人身份轻微,作案手段明确无误,没有给上级领导造成压力。只是委派唐健尽快完成案件的后续工作。 唐健在内部开会时对下属说:“这两起杀人伴随自杀的案子,有两个共同点。第一,凶手都登陆过‘the choice of sisyphus’网络论坛。第二,凶手都痴迷于日本明星真野琉璃……” “……我们需要探讨的问题是这两名杀人者之间是如何联系起来的?为什么这两个准备杀人后自杀的人不约而同的迷恋真野琉璃,而且要在临死前给她寄照片呢?领导们认为这是一种巧合,但我有不同看法,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我们有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如果有,采取什么办法。” 唐健手下的警员们一个个抓耳挠腮。争论很久,最后总结出三个侦破方向。 1.有针对性调查这个网络论坛。 2.加强对真野琉璃的保安工作。 3.调查氰化钠毒药的来源。 慕容雨川始终沉默寡言。刘宝刚杀人自杀,这一点确信无疑。但问题在于,他跟赵海成原本是相差悬殊的两个社会群体,面临的人生难题也完全不同。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联系在了一起呢?那个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论坛到底是怎样一个网络论坛? 两个迷恋真野琉璃的人都以这样残酷的方式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慕容雨川眼前浮现出那个犹如精灵般迷人的可爱脸庞。 真是个小扫把星啊。 *—*—*—*—*—*—*—* 当天晚上,关于真野琉璃被粉丝袭击的消息立刻上了众多报纸头版。神通广大的记者们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居然搞到了警察搜捕刘宝刚的消息。 “变态杀人魔迷恋日本少女偶像,困兽犹斗微笑面对警方枪口。” ——其中一则娱乐报纸新闻标题这样写道。 慕容雨川回到宾馆时,真野琉璃正呆在美奈子房间里,津津有味的读着这则新闻。 “没想到中国之行这么刺激哦。比起整天无聊的摆pose 、跳舞、唱歌有趣儿多了。”她感慨。 “让你失望了,那个男的已经死了。”慕容雨川说。 “是吗——”真野琉璃不无遗憾。 第六章 毒 8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拉住慕容雨川衣袖。 “干什么?”慕容雨川皱眉。 “你今天下午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去验尸了?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听说他还杀了人,杀的是什么人呀?” “你哪儿那么多问题?”慕容雨川把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你应该多阅读有益于儿童成长的书籍,向你姐姐学习做一个心理健康的好孩子。” 真野琉璃又揪住慕容雨川的衣襟,猛地用力,慕容雨川没留神差点压到她身上。还好美奈子正津津有味的低头看书。 “你干什么,松手。”慕容雨川压低声音威胁。 真野琉璃忽闪起大眼睛,啄起湿漉漉的小嘴,几乎贴到他脸上。“你就讲一讲嘛。”她嗲声嗲气的说。 慕容雨川扣起中指在她小脑袋上“啪”的弹了一下。 真野琉璃疼的松开手,捂住头顶的包,狠狠瞪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在她耳边得意洋洋的说。“我对幼齿不感兴趣。等你再长大五岁,或许可以一试。” 真野琉璃气得小腿乱踢。 慕容雨川走到美奈子身边坐下,这可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真野琉璃转过头来,妒忌的看着他们。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叼在嘴上,使劲儿吹大,懒洋洋的说:“气球。” 慕容雨川抬眼一看,眼珠子差点冒出来。赶紧跑过去。 “粉色的气球。”真野琉璃一边叼着一边说。 美奈子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看,慕容雨川以最快速度挡住她的视线。 他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从我行李箱里……” “草莓味粉色的……” 慕容雨川一把将“气球”拽下来。 “我还有。”真野琉璃懒洋洋说。 “我服了你了,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真的?”真野琉璃露出欣喜。 “当然是真的。”慕容雨川咬着后槽牙说。 *—*—*—*—*—*—*—* 10月13日,星期四,10:17 周宇穿着普通,带着墨镜,站在拥挤的地铁车厢中。他留意关注着头顶的电子交通图,每到一站对应的小红灯就会亮起。 他只关注着那个他不太熟悉的站名。小红灯终于亮到那一站,伴随着电子音中英双语报站,他走出车厢,平静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匆匆走进通道的人流中。 无数人平凡的一天,有些人不平凡的一天。 今天是他一生中的转折。 第六章 毒 9 他走出地铁站口,看着陌生的街道和建筑。从报童手里买了一份报纸。 “现实版午夜凶铃——恐怖的网络自杀悄然出现。” ——昨日,一外地打工男子在自家出租屋内残忍杀害一名女子后,在警方赶到时服毒自杀。据调查,该男子生前曾经登陆过一个叫“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英文名论坛。据认识他的人讲,在此之前,该男子生性乐观,开朗…… 周宇一笑置之。 他从来不相信报纸,也不相信电视。新闻联播跟他拍戏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演员不同,剧情不同。这个世界什么都是虚假的,除了钱。钱可以创造爱情,创造亲情,创造友情,创造你自己。没有钱你活着也没有灵魂。 只不过是又一个被社会淘汰的可怜虫,他死比活着快乐。何必大惊小怪? 别人的悲惨遭遇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他兴冲冲的穿过斑马线,沿着马路左侧人行道走了十分钟。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树掩映的住宅区。 他兴奋的叹息。 不过接下来,他有些转向。小区里的每一栋小楼都很相似。又有树木遮掩着,到处都是林荫道。他转悠了十几分钟,也没有看到要找的那栋楼。 他打听一个小孩。“12号楼在哪?” 小孩指了一个方向。 他觉得小孩在骗他,又问了一个老头儿。 路上的人并不多。偶尔看到坐在路边树荫下消磨时间的老人,都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目光打量他。也许是他戴墨镜的缘故。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背后老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瞅他。 他竖起耳朵,背后没有脚步声。扭头,四周没有那样一双眼睛。 可是那种感觉还有。 他解嘲似的笑笑。摸了摸挺拔的鼻梁。透过墨镜的昏暗,终于看见了那栋三层小楼。 他的情绪又燃烧起来。在一个小时之后,哦不,十分钟之后。他将充满感激的离开这里,感激他的幸运的人生。今天晚上,他就要大张旗鼓的回到萱儿身边,她一定会欣喜若狂,将他奉若神明。 佛往地狱投下一根蛛丝,攀上蛛丝的人能脱离苦海。 我们拜他,因为我们都渴望被救赎。 佛残忍,他眼睁睁看着我们因为那根蛛丝争斗而无动于衷。 周宇沿着之字形楼梯走上三楼。 门牌号1206。 他看见门牌号,也看见了门牌下面站着的人。 那个人很奇怪。 他背对他,脸冲门。一动不动。好像他看见门上开了一朵花。 周宇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走上台阶。那个人挡在门前,他没办法按门铃。 “你是这家人吗?”周宇问。 那人没动,也没说话。 周宇有些光火,他身材虽然不算高大,但是天天的健身锻炼让他有了一身比较满意的肌肉。背对他的人很瘦弱,他确信一把就能将他拨到一边。 他压住火气,礼貌的问。“你认识这家人吗?” 没有反应。 “我找他有事,你能不能让一让?” 没有反应。 他火了。伸手拍了拍那人肩膀。那人微微摇晃。仍然站在那里。 “喂,你这人怎么……” 他胆子大了,伸手一拔那个头发乱蓬蓬的脑袋。 头发随着他的手指一起脱离了那颗头,像一个毛呛呛的刺猬滚落到地上。 他一惊,紧跟着长大了嘴巴。 第六章 毒 10 那是一个椭圆形缠着一圈又一圈绷带的东西。因为在那东西下面是一个有躯干有四肢的身体,所以猜测缠绕在绷带里面的是一颗头。 周宇本能的向后退。 就在此时,那个身体开始慢慢转动,那个缠满绷带的东西,也随着慢慢转过来。 没有脸。 周宇差点儿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 他定睛再看,才看见绷带上开了两条缝,有两点闪亮的东西从里面透出。那是眼睛。下面是一条长一些的缝隙,很深,似乎是嘴。 他受过伤吗? 受过怎样的伤才会变成那样? 那人挪动脚步向周宇缓缓踱来,周宇一步步退下楼梯。 他刚才的胆气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面对着那张空白的脸。 两束幽光从缝隙中射向他。 他已经惊恐万分了。 那个人一步步把他逼下楼梯,他们之间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突然,周宇左脚踏空,重重摔到缓步台上。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警觉的盯着那张脸。觉得那个人会趁这个机会扑上来。 他紧跟着一咕噜爬起来,撒腿往楼外跑。 跑的时候,他不小心把脚歪了,他一瘸一点,不分东南西北的往前跑。他已经忘了自己今天要来干什么。 每一次想停下来歇歇,想冷静下来思考,他都能看见那个人站在身后不远处。 他已经戴上了假发。还围了一条白围巾,当然不是为了美观,而是为了遮住那张脸。 遮住一张没有的脸。 他的衣着、体形跟其他人没有区别,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追逐周宇。只有周宇看过他的本来面目。 也许周宇可以反抗,未必就会输,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想躲避他,毫发无损的躲避他。 周宇沿着原路返回,那个人像蛇一样尾随。 他时不时回头张望,那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周宇钻进了地铁通道,有人往外走,有人往里进,人流交汇成漩涡。周宇趁着这个机会逃出了那人的视线。他感觉脚腕已经肿了,他忍着疼,穿过十字门,奔向站台。他只想暂时离开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然后,他可以静下心来想之后该怎么办。 等车的人不少,穿梭在人群之中周宇并没有感到更多安全。危险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他孤立无援,只有依靠自己来解决。 这就是奇妙的人生。 你永远无法猜出下一刻会在地狱,还是在天堂。 地铁列车由远驶近。 快节奏的人们纷纷踏过黄线,想尽早挤进车厢占一个座位。 周宇不管这趟车开往哪里,先离开这里再说。他随着人群往前涌动,同时警惕的左右张望。 猛然, 发现那个人就站在背后。 不超过五米。 周宇的脸一下变成死灰。 那个人躲在楼梯下面的阴暗处。幽幽的目光死死盯着周宇。 他缓缓抬起双手。 周宇后退,他不知道对面那个人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的心提到嗓子。 那人突然间扯开了脸上的绷带…… 第七章 卧轨 1 第七章 卧轨 10月13日,星期四,12:32。 达跃娱乐城,二层。 今天真野琉璃偷懒,仅仅登台半个小时就跑下来。缠住慕容雨川给她讲当法医的破案经历。慕容雨川被她揪住了小尾巴,只好就范。 真野琉璃盘腿坐在慕容雨川对面,长长的黑发披散开来,像希腊神话中隐藏在海洋深处歌唱的小魔女。 “哇,你是说那个女人都被开膛破肚了,还没有死?”真野琉璃瞪大眼睛,惊奇的看着慕容雨川。 “凶手精通医学解剖,他切割被害人是有分寸的。在胸骨剑突刺一刀,可以让她在一定的时间内逐渐死去,又无法解救。” “好神奇呀。你说的胸骨什么在哪里?”女孩低着头,在自己身上比划。 美奈子走过来,蹙起眉说:“雨川君,你不要给她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还是小女孩儿耶。” 慕容雨川挠挠头。“是呀是呀,美奈子说的对。” 不等他站起,真野琉璃双手拉住他的胳膊,颇有深意的说:“气球。” 慕容雨川赶紧老老实实坐下。 第七章 卧轨 2 “什么气球呀?”美奈子问。“雨川君,你有买过气球?” 慕容雨川赶紧解释。“哪里哪里,那是唐健,不,是小棠,好像是唐健,他的那个……” 美奈子听到最后也没听明白所以然。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雨川君,你的脏衣服,脏袜子怎么都塞在沙发空隙里呀?”她作势捏起鼻子。 “啊,被你看见了。”慕容雨川赔笑。“我现在去收拾。” “不用啦,我正在帮你洗。” “哎?”慕容雨川感动。还是贤妻良母型的女孩好。 “不过,你的内衣得自己洗,上面都……”美奈子说着脸一红,赶紧大声解释。“容易感染念珠菌,乳头状瘤病毒,淋病奈瑟氏球菌,梅毒螺旋体,造成泌尿系统感染……” 慕容雨川吓得一脑门子冷汗。 “我是学医的嘛,总之,总之……你自己注意好了。”美奈子说完掉头就跑了。 慕容雨川擦擦汗。 真野琉璃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一脸狡黠。 她把慕容雨川脑袋扳过来。“我姐姐都走啦,你继续讲吧。胸骨剑突在哪里?” “唔,胸骨剑突……”慕容雨川还在回想着美奈子刚才手足无措,娇羞可人的模样。 真野琉璃冷冷瞧着他犯花痴。 “胸骨剑突……是不是在这里。”女孩挺起胸脯,把上衣用力一掀。 头一秒,慕容雨川还傻呆呆的看着,下一秒,慕容雨川的鼻血喷出来了。 真野琉璃深深呼吸。“衣服太小了,会影响儿童发育的。” “喂,”慕容雨川赶紧把她的上衣往下拉,好不容易才把那两只超级兔宝宝挤进去。“你干什么?你姐姐看见会杀了我的。” 真野琉璃递给他一张面巾纸。“擦擦鼻血吧。” “小妖怪,你会害死我的。”慕容雨川气哼哼的嘟哝。 真野琉璃笑道前仰后合。把两只漂亮的小脚垫在屁股底下。“继续讲吧,我要更刺激的,准姐夫。” “讲到哪了啦?” “你讲到你看见那个女人,她全身抽搐,肚子上的伤口不停往外流血……那凶手有没有割掉她的头呀?” “我有讲过吗?”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是凶手。我就割掉她的头。让她的身体抽搐着,把她的头摆放在旁边……” 慕容雨川流汗。 第七章 卧轨 3 “我们还是看电视吧。”他拿过遥控器随便调了一个台。 真野琉璃冲慕容雨川举起脚丫子表示抗议。“你还没讲完呢?继续。” 慕容雨川说:“我给你介绍一款中国本土的健康儿童节目——《大风车》。我找找看,好像是中央2台。” “去他的《大板车》吧。不要敷衍我,除非你给我找出灾难片。洪水,海啸,恐怖袭击……我最看不起本拉登。我要是他才不会让飞机撞大楼。我要把自由女神炸了。” 慕容雨川忽然问。“车祸行不行呀?” “啊?真有呀?” s市《新闻视野》频道,正在插播临时新闻—— “……就在十分钟前,地铁二号线慈云阁站,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造成二号线暂时瘫痪。事发经过是一名男子突然跳下站台,被迎面驶来的地铁列车碾压。目前该男子以确定身亡。跳下站台的原因正在调查中。提示,准备外出乘坐地铁2号线列车的人,请该乘其它交通工具,或更该线路。——前方记者报道……” 真野琉璃从椅子上坐起来。“是不是应该给一些现场图像啊……太远了,什么都看不清嘛。” 慕容雨川心想,你这真不愧是大法医濑户杉男的女儿。 真野琉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准姐夫。我今天早上又有收到照片耶。” 慕容雨川一惊。“在哪里?” “好像让我丢在了电脑桌上……” “你怎么不早说?” “给我寄信的粉丝有的是。我都见惯不怪了。” 慕容雨川找到那个信封,不大。他从里面摸出了两张照片。一张照片上是一个相貌帅气的男子。另外一张照片是地铁站台。 照片上的男人慕容雨川前天刚刚见过。 地铁站的照片如果仔细看,能看见半空悬挂的站牌——慈云阁。 慕容雨川赶紧给唐健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他顾不上解释,直接说:“你现在赶紧去慈云阁地铁站。那里刚刚发生一起交通事故。” “我没听明白。什么交通事故?”唐健还困惑。 “我一时也说不清。你能不能赶到那里封锁现场。先不要清理尸体。” “好。我知道了。” 第七章 卧轨 4 唐健撂下电话。半小时后,他打回来。 “你现在哪儿?” “宾馆里。” “我已经到达现事故现场了。告诉你一件事,死者是周宇。就是我们前天见面的林晶的假男友。” “怎么死的?”慕容雨川尽管有心理准备,仍然掩饰不住震惊。 “据目击者称,他在等地铁时从站台上跳下了去……” 慕容雨川回头看着电视屏幕,插播新闻已经结束了,画面切回到主持人直播间,女主持人波澜不惊的继续跟嘉宾谈论中央政策。 一个小插曲。 对所有市民来说只是一个维持两三天的新闻。 慕容雨川若有所思。 真野琉璃好奇的看着他。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唐健说。 “……哦,我在听,你刚才说什么?” “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想你过来一趟,越快越好。” “我正想去。 慕容雨川换外衣时,真野琉璃溜进房间。“我也要去。”她穿着漂漂亮亮的日本学生装,大领花,小短裙,长筒袜,小皮鞋,还站了个内八字的pose。 慕容雨川瞧了瞧她,她在慕容雨川眼前转了一圈。 慕容雨川说:“你以为我去拍戏呀,小天使?” 真野琉璃低头看了看。“如果不行,我可以再换一套。” “你再换十套也不行。把你带到公共场合,出危险了怎么办?” “我保证老老实实呆在你身旁不乱跑。” 慕容雨川摇头。 “凭什么我姐姐就能去?” “你姐姐也是法医呀。” “偏心眼。” 慕容雨川拍拍真野琉璃的头。“这身衣服很适合你,你就多照照镜子欣赏欣赏自己吧。” “气球。”真野琉璃故技重施。 “你留着自己吹吧。我可不想因为你这个被宠坏的小破孩惹上麻烦。” 真野琉璃沉下脸。“我会报复喔。” “我等着你把地球拆了。” 望着慕容雨川的背影,真野琉璃大大的眼睛慢慢眯缝起来,忽然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用力拍碎,血水从白嫩的指缝间渗出。 第七章 卧轨 5 《the choice of sisyphus》 …… 铁铸女人: 《卧轨》 痛苦程度2 麻烦程度1 尸体形象5 牵连他人4 致死程度5 方便而壮烈的死法,可以制造一定的社会影响力。其痛苦程度与卧轨姿态和着轨部位有很大关系。 优点:方便快捷,致死几率极高。 缺点:由于现代火车头前下部多有挡推板,以铲除铁轨上的异物(比如被风刮来的树枝等),因此卧轨的人与其说是先被轧死,不如说是先被撞死,其痛苦程度跟撞车相当,故与火车司机的视力和反应快慢也有一定关系。一些恐怖网站上有卧轨尸体的照片,死相极为难看。此外,卧轨也有可能造成火车脱轨,即便不脱轨,也一定会耽误车上旅客的宝贵时间。 注意事项:一般认为,比较理想的卧轨姿态是仰卧伸直平躺,而将脖子和腰部分别作为着轨部位。如果能有帮手将自己身体固定在铁轨上,效果会更好。另外注意不要躺在铁轨道岔处。 适用对象:因愤懑或失恋的人有很多采用这种死法。 …… 14:24 慈云阁地铁站。 黄色警戒线外站满了抻长脖子围观的市民。 警戒线内,除了唐健还有地铁乘警。乘警手里拿着铁锹、垃圾桶和拖布。 唐健对慕容雨川和美奈子说:“你们行动越快越好。地铁2号线等着清理尸体,恢复通车呢。我没跟上头请示,私自决定尸检的。弄不好还要挨批。” 慕容雨川点点头,跳下站台。 尸体形状惨不忍睹。 躯干被飞驰的车轮从胸部碾压而过,截成两段。两只胳膊断为数截。半径五米的范围内散落着的内脏和碎肉。一段搭在铁轨上的小肠是最完整的器官。 周宇的下半身保存完整,休闲裤白皮鞋,gi皮带扣闪闪发亮。 周宇的上半截,准确说是从锁骨往上,包括脖颈和头,呈仰面姿势。他的脸极度扭曲。大张着变形的嘴,七窍流血,一只眼珠暴出眶外。 如果不是因为死者衣兜里的身份证,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张脸就是两天见过的男影星。慕容雨川倒觉得这张脸像极了那副世界名画《呐喊》。 他拍了十几张照片,然后爬上了站台。唐健冲那几位早已跃跃欲试的乘警点头。一伙人立刻跳下站台,已惊人的速度把尸块丢进垃圾桶运走,用不上二十分钟,2号线就能正常运行。 第七章 卧轨 6 慕容雨川问唐健。“你看过监控录像吗,他是怎么跳下去的?” “准确说他是掉下去的。”唐健说。“当时列车刚进站,速度还很快。等车的人多,都在向前拥挤。他就在这个时候掉下站台。所以,很难看清他是自己失足掉下站台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你先看看这个。”慕容雨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唐健。 唐健抽出里面的照片,一看脸色就变了。 “真野琉璃在这起事故发生前后收到的。” 唐健立刻拿出对讲机,给手下的干警下达命令。“马上去收集周宇近期的上网资料。” *—*—*—*—*—*—*—* 16:13 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局,调查处。 唐健,慕容雨川,美奈子,三人围坐在电脑前,一遍遍重放拷贝下来的地铁站监控录像。 从周宇走向站台,到列车开来,到周宇掉下站台,前后不超过七分钟。他们调到慢播放,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周宇被遮挡在人群里,他本来身材不甚高大,只有肩膀以上看的清楚。他心不在焉的四下张望,随着人群往前拥……人群忽然一顿,周宇已经不见了,紧跟着人群向两边散开…… 对面站台的监控录像拍摄距离较远,却能清楚的看见周宇掉落的全过程。 “他是仰面掉下站台摔在铁轨上。列车正好从身上压过。尸体的姿势也呈现仰卧状。”慕容雨川说。“他的手臂断成数截。推测在列车驶过的瞬间,他本能的伸手遮挡。也许他并不太喜欢这种死亡方式。” “你看。”唐健把录像倒回去一点,把画面放大。“注意看,他的左脚首先踏出了站台,然后,摇晃,失去重心……” “看来,他的确是自己跳下站台的,并没有人推他。”唐健说。 “你那么肯定?”慕容雨川研究着模糊的画面。 “尽管看上去很不可思议,但他的状况跟刘宝刚和赵海成如出一辙。” “什么意思?” “我派出去的人刚刚给我带回消息。他们在周宇的工作室电脑里,调出了近一段时间他访问‘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的记录。” 慕容雨川难以相信。“两天前意气风发的人,两天后居然就自杀了?” “我也一直在想,像这样精于世故,城府很深的人会遇到什么状况才会选择自杀呢?”唐健说。 第七章 卧轨 7 “这个自杀论坛简直就是魔咒一样嘛。难道真像午夜凶铃里的录像带,观者必死无疑?”慕容雨川挠起头发。 他想了想又说。“为什么叫这个名字?‘the choice of sisyphus’是什么古怪的名字?翻译过来好像是‘什么的选择吧’?” “是‘西西弗斯的选择’。”美奈子随口说。 “sisyphus翻译成‘西西弗斯?是什么东西?” “西西弗斯是古希腊神话里的人物呀。”美奈子说。 “古希腊神话?”慕容雨川趁机抓住美奈子的手。“你知道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这个重要吗?”美奈子问。 “相当重要。”慕容雨川说。美奈子的手骨软得像猫咪,感觉真不错。 美奈子说:“西西弗斯是神话中科林斯岛的国王。因为骄傲狂妄触怒了天神,被惩罚把巨石从山下推上山顶。每当他把石头推到山顶,石头又会自动滚落下来。他没有办法,只好回到原地重新推石头。就这样周而复始。只要他不肯向天神认输,他就要永远重复这样无功的劳作。” “这个神话我似乎也听说过。可是跟自杀有什么关系呢?” 美奈子说:“法国有一位存在主义哲学家叫主……好像是叫主卡缪。他专门研究过人类的自杀问题。写成一本名为《自杀哲学》或者叫《西西弗斯神话》的书。里面就引用西西弗斯的故事比喻他所要讨论的主题。西西弗斯面临着一个选择——坚持还是放弃。也可以用来借喻我们的人生。人类的一生中都在不停的面临这种选择,对于悲观的人来说,人生就是在不断的失败中,一次次选择坚持,一次次重新开始,直到毁灭的过程。” 慕容雨川看着她,嘴巴张大,合不拢。 “怎么啦?”美奈子不解。 “真是没有发现,你居然是一个小才女呀。来拥抱一下。” 美奈子害羞的捂住脸颊。“说的人家好难为情,我也是碰巧知道而已。”从表情上看她还是蛮受用的。 唐健说:“这样就更好解释了。这个论坛上集中了一批悲观主义的人群。他们讨论的就是‘坚持还是放弃’的问题。不过看情形,绝大部分人都是倾向于后者的。他们更多的是通过交流来选择自己满意的自杀方式。” 第七章 卧轨 8 “可是,把自杀当做家常便饭来讨论,是不是太儿戏了?”慕容雨川说。“平时按部就班的生活,然后突然之间终结了自己的生命,甚至,还很调侃的给自己喜欢的女明星寄去照片,预示自己将要自杀的地点。这种荒诞心理实在难以理解。”。 美奈子这时插嘴。“其实,关于自杀的问题,我昨天有打电话问过罗警官。” “罗炎麟?你居然打电话给那个故弄玄虚的家伙。”慕容雨川不知为什么,总是对罗炎麟心怀敌意。大概是他长得太像乔凯了。 “我觉得他很有学问,知道的东西很多。再说,我也想帮你办案嘛,所以……” 慕容雨川打断。“那也少跟那种家伙来往。你没看到他那双心怀叵测的眼珠子。” “有吗?”美奈子怀疑。 “当然有,我跟他一对眼就知道了。一看就是那种连小孩棒棒糖都会抢的卑鄙小人。” 唐健笑了。“罗警官哪里得罪你了。他可是国际刑警的身份,相当权威,在我们省厅都很受领导尊重呢。对了,美奈子小姐,陆警官跟你说什么了?” 美奈子说:“他说,社会上存在这群人并不稀奇。即使没有所谓的自杀论坛蛊惑,他们也一样有强烈的自杀倾向。这是由于他们长期处于某种社会压力下,得不到宣泄,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自杀潜意识’。他说,在心理学中,人的本性中就包含了‘求生’与‘毁灭’的双重欲望。通常情况下,表现在个人身上,会希望自己比其他人获得更好的生存条件,有时甚至通过不法手段剥夺别人的生存空间。反过来,在个人努力融入到群体的过程中,一旦个人无法适应群体,难以被群体认同,他就会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超过极限时,就会演变为自我毁灭。这也算是一种物竞天择。” “按照他这种分析,农民工刘宝刚有自杀倾向或许能够说的通。然而,赵海成和周宇无论如何不像那种无法适应社会的人吧。”慕容雨川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重复他的话而已。”美奈子说。 慕容雨川虽然讨厌罗炎麟,但是这个家伙说话偏又总能刺激他思考。周宇的车祸现场他也亲自看见了。死因毫无异义。然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第七章 卧轨 9 美奈子安静的望着慕容雨川,眼神中悄然流露出欣赏。她从小就习惯看见父亲这样神色肃穆的思索问题。乔凯也是这类人。这样的男人会让她感觉到信赖。慕容雨川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让人觉得不靠谱了。偶尔,他也有讨人喜欢的地方。与其说美奈子喜欢跟慕容雨川一起办案,不如说她比较喜欢看见这个时候的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对乔凯说:“你把刚才的录像重新给我放一遍,越慢越好。” 一秒二十五帧,二十五张画面。 慕容雨川几乎是一张一张画面看下去。到周宇将要掉下站台的瞬间,他说:“往前倒……往前……再往前一点儿。” “你们注意到没有,他是背对铁轨方向掉下站台的。”慕容雨川说。 “可能是当时人多,拥挤……”唐健说。 慕容雨川摇摇头,他看着画面……忽然说:“在这里,你们看。” 唐健和美奈子都把头凑上来。 “他原本面朝铁轨方向,不停四处看……你们看,在这一时刻,他转过身去。然后,保持这个姿势,慢慢后退,十几秒钟后,他突然踩空,掉下站台。” 慢镜头播放时,他这个怪异的行为看的十分明显。 “他为什么要转过身呢?”美奈子问。 “我猜,他看到了什么东西。”慕容雨川说。“可惜那东西并没有被拍进画面。” “那怎么办?” “我想再去一次现场。”慕容雨川说。 *—*—*—*—*—*—*—* 17:23 慈云阁地铁站。 高速列车交错飞驰。旅客往来穿梭。事故现场已经彻底被清理干净,全然看不出不久前有一个人在这里四分五裂。 美奈子完全转向,有好几次差点儿走丢。慕容雨川的方向感还算不错。他所站的位置就是周宇失足跌落的位置。 上下车的旅客从他身前经过,没有人抬头多看他一眼,连丁点儿好奇心都没有,除非,他也从站台掉下去。他回头看着两根坚硬的铁轨,隐约残留着一些血迹和衣物碎片。 五个小时前,周宇站在这里。 他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当时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 五个小时后,另外一个人站在这里。 模仿他的眼睛,想要看清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刻看见了什么。 第七章 卧轨 10 慕容雨川目光平视。他看见的除了楼梯,还有从眼前匆匆经过的行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楼梯底下与水泥柱之间的夹角。监控摄像照不到这里。这里是一个死角。 当时当地,周宇为什么后退?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慕容雨川点着一支烟,慢吞吞吸着。 赵海成——林晶——刘宝刚——弱智女——周宇。 除了自杀论坛,寄给真野琉璃的照片,他实在找不出这五人之间还有其它任何联系。他长长吸一口烟,挠挠头。如果,有的话…… 赵海成——林晶——周宇。 他抬头,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摄像头。它原原本本记录了周宇的死亡经过。 他掏出手机打给唐健。“你能不能把赵海成住宅的监控录像找出来?” *—*—*—*—*—*—*—* 19:03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调查处。 唐健说:“我不知道你要监控录像干什么?我们手下的人都已经检查过了。楼道里,停车场,甬路,草坪,只要是小区有监控的地方,一处都没放过。” “没有问题?” “当然。” “你有没有亲自看过?” “没看过,带子太多了,我哪有那个时间?” “我只想看看楼道里的录像。” “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是搭上了哪根筋得到的这个想法?” “也许是搭错筋了。”慕容雨川替他把心里话数出来。“我实在没有其他线索了。地铁的监控录像完好的记录了周宇事故的全过程,就差了一个死角,留下了一个让我们猜测的悬念。我想,赵海成住在顶级豪华小区,监控录像不会比地铁站差吧。” “你怀疑什么?” “即便我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至少我想看一看,赵海成在离开家后又返回家中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也许,这对我们想了解他为何突起杀机,能给与一点启发。” 唐健找录像带的功夫,慕容雨川的手机响个不停,吵得心烦。 慕容雨川看也没看,对着话筒大声说;“谁呀?有话赶紧讲。我忙着呢!” “几天不见,慕容大公子的脾气真是见长呀。”听筒那头陆小棠的声音悠悠传来。 慕容雨川扑棱一下子圈椅里坐起。“哪里哪里。我没想到能是英明神武的队长阁下打来。” 第七章 卧轨 11 “好几天音讯皆无,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死没死。” “有小陆姐姐罩着,我哪里敢死?” “死了也没关系,告诉美奈子把你的骨灰带回来就行。我对你父母也好有个交代。” 话味儿不对,慕容雨川脑门开始冒汗。凭经验,这次回去少不了要被大修一顿。到底又哪里得罪她了?忘了给她打电话?对美奈子的计划被她发现了? 录像从10月4日清晨7:30分开始播放—— 8:15分,赵海成走出家门,走进电梯。9:45分,赵海成返回,走出电梯,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塑料袋,他开门进屋。 根据形状判断,白色塑料袋装的是一个长条形东西。应该就是那把临时买来的作案刀具。 在8:15至9:45一个半小时时间里,楼道无人经过。期间只有林静开门,把门上悬挂的中国结取下,换了另外一个。直到赵海成回来,房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一小时三十分钟里…… 画面几乎没有变化。 只有墙壁,大理石方砖,方砖上波浪形的花纹,空气里凝固的光线。时间变成一只缓慢的爬虫……慢到消失…… 三个人盯着画面,窗外天色悄无声息由亮变暗。 在这一小时三十分钟里,楼道里看不出异常。林晶当时正一个人一往如常的呆在家里,赵海成正在街上突然酝酿起对妻子的杀意。到底什么出了差错? 唐健看表时,已经20:45分。他们仿佛是在傻乎乎的看着同样一张图片看了一个小时。 美奈子看得直打瞌睡。 就在这时,慕容雨川轻轻“咦”了一声。 他飞快的移动鼠标,看着不同时间里相同的画面。 “怎么了?”唐健问。 “光!”慕容雨川兴奋的叫起来。 “光?”美奈子揉了揉眼睛,仍然迷糊。 慕容雨川把画面调到8:15分的位置,手指屏幕。“你们看地面上的光影。”他又调到了8:30分位置。“看到了吗。如果以方砖之间的缝隙为参照,可以发现光影向靠门的方向移动了一些。” 第七章 卧轨 12 “这个正常呀。”美奈子说。“我们去他家时,我记得走廊东面,也就是正对房门的墙上有一扇窗。早晨的阳光正好照进窗子,逐渐前移嘛。” “那你再看看这个……”慕容雨川把画面调到9:00的位置。“发现了吗?” 唐健一震。“地上的光影怎么向反方向后移了?” 慕容雨川把画面调到9:45——赵海成正走出电梯。“对比同一块方砖的缝隙看,地面上的光影又向前移动了。” “光线怎么一会儿前一会后?这是怎回事呀?”美奈子完全清醒了。 “中间一段监控录像被剪切调换了。”慕容雨川说。 “看看是哪一段时间?”唐健说。 慕容雨川对比着光影的位置,细心的移动鼠标。“8:37分到……9:15。我们现在看到的将近40分钟的画面不是当时的画面,而是从其他时间调换过来的” “40分钟,40分钟……”唐健摸着下巴。“赵海成收买他人伪造妻子与人通奸的假象;案发当天又奇怪的离家后返回;登录自杀论坛;发照片给真野琉璃;收买的人随后离奇自杀。现在楼道里的监控录像又被动过手脚……这真是一起匪夷所思的自杀啊。” “我要对赵海成和林晶重新做尸检。”慕容雨川说。 唐健面露难色。“尸体已经运到殡仪馆,明天就要火化了。即便我向领导申请重新尸检,也来不及了。” “没有确实的证据,仅仅依靠假设和质疑是没有用的。”慕容雨川说。“我们现在手里缺乏有力的证据。这起离奇的自杀案从赵海成杀妻开始,直觉上来说,他身上一定隐藏着最为重要的线索。我们如果能够深入发掘他的作案动机,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出周宇,刘宝刚的自杀原因。” “你打算怎么办?” “尸检。必须赶在赵海成夫妻被火化前进行。一旦他们烧成了灰。我们除了猜测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尸检?!你是说……”唐健探寻的看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笑意深刻。 第八章 解剖女星 1 第八章 解剖女星 10月13,星期四,21:09 荒郊,夜晚,殡仪馆。 所有的房屋都被漆成白色,窗子显得格外黑。偶尔有亮光的房间也是那种蓝幽幽的荧光。 没有昆虫叫。没有鸟叫。连风声都没有。 除了打更的,那个看上去就不太正常的干巴老头以外,其他的人都是躺着的。现在那个老头也躺在床上了。 “听人说,那老头年轻时是一名火化工,退休之后仍然舍不得离开工作单位。”慕容雨川一边往殓尸房走一边说。 “还有人留恋在这里工作?”美奈子战战兢兢跟在他身旁。 “因为呀,几十年的工作让他养成了一种特别的习惯。”慕容雨川煞有其事的瞥了美奈子一眼。 美奈子赶紧捂住耳朵。“我不要听你讲了,一定是你编的。” 慕容雨川闭上嘴巴。四周突然就静下来。静得让人心慌。两人正在穿过一条狭窄青砖的小路。一边是殓尸房,另外一边是荒草地。 美奈子终于忍不住问。“他养成了一种什么习惯呀?” “他呀,每天睡觉前都要数一遍停放在这里的尸体。数目对了他才能安心回去睡觉。有一天晚上,就是上个月吧……”慕容雨川用钥匙开门。钥匙是他从老头桌上拿的,老头让唐健用二斤猪头肉,两瓶二锅头放倒了。 “上个月,好像也是星期四,就像今天这样的夜晚。他照例检查停尸房。可是一查数,少了一具尸体。他又数了一遍,还是少一具。他吓得不轻,赶紧找来了当天值班的一个火化工,问他,你是不是今天多烧了一具尸体?火化工一口咬定,没有。于是,两个人又数了一遍。还是少一具。老头害怕了,猜会不会有人偷偷摸摸进来盗走了尸体。他想要报警。这时,火化工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头问,怎么回事?火化工一本正经的对他说,你忘了把我也算进去了。” 慕容雨川悄悄伸手在美奈子后背一拍,美奈子尖叫一声,撒腿就跑。跑了两步又转回来。一头扎到慕容雨川怀里,可爱的打着哆嗦。 慕容雨川露出邪恶的微笑。软玉温香。就要这种感觉。现在你就算拿鞭子赶,她也不会走。 是不是应该抓紧这个时机,进一步发展一下呢? 美奈子个头有点儿矮,他得歪下脑袋才能亲到她。嘴唇却碰到了头发。他得把挡在女孩脸蛋上的头发吹走。头发弹性很好,吹起又落下,反复几次。他心里急,抬手去捋女孩头发。忘了那只手里正拎着不锈钢的法医勘验箱。 箱子落地没发出太大声音,因为砸在了慕容雨川脚面上。 慕容雨川咬紧牙关,愣是把一声惨叫咽了回去。不会骨折吧? 第八章 解剖女星 2 21:33 焚化炉旁边的殓尸间,按序号停放着近期将要火化的尸体。记着唐健查到的箱号,慕容雨川从冷柜里找到了赵海成和林晶的尸体。两具尸体被放在间隔很远的抽屉里。双方家属彻底决裂,势同仇人。 两具尸体身穿普通的衣服。明天清晨会有整容师赶来化妆。林晶在上午火化。赵海成在下午。 慕容雨川把两具尸体并排放在两个移动担架上。先从赵海成开始,他脱掉了赵海成的衣服。 赵海成体态微胖,皮肤粗糙。胸腹上有一个巨大醒目的y形切痕,切口已经被麻线缝合起来。 尸体身上的伤口与尸检鉴定上描述的一般不二。 慕容雨川首先检查脖颈上的致命伤。伤口边缘的皮肤已经萎缩,暴露出里面的肌肉和断裂的喉管,白色的软骨发出微光。慕容雨川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把伤口撑大一些。确定无疑,才转移到其它部位。 他从美奈子手里接过剪刀,将缝合线一一挑开,把胸腔皮肤掀起,里面的胸骨已经在之前的解剖时取下了。这省下慕容雨川不少力气。 从内脏损伤情况看,省厅两位法医对赵海成自杀过程的分析和推断准确无误。 接下来轮到林晶了。 她才是慕容雨川的重点。 慕容雨川褪掉林晶的外衣服时,美奈子发出了惊呼。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仿佛是一件被打碎了的艺术品。 她原本有着姣好匀称的身体,在生前一定倍受爱惜与呵护。因此,尸体上暴虐狂乱的伤口才尤其触目惊心。 慕容雨川数了数,一共九处刀伤。跟尸检鉴定描述的吻合。 脖颈上的划伤能造成大量出血,但不足以致命。 致命伤在左胸部。慕容雨川挑开缝合线,打开林晶的胸腔,心脏右心室撕裂,左颈总动脉断裂,左肺叶刺穿,支气管断裂。这三刀中任意一刀都足以致命。怎样的恨意才能让一个丈夫对如此娇美的妻子痛下毒手? 慕容雨川回忆起在赵海成家中看到的现场血迹。就是这几处刺伤让他对地板上看到的溅泼型血痕产生了怀疑?眼前看到的伤口更加印证了这种怀疑。他理应看到更加急促而惊人的喷溅形状。就像一个盛满水的气球。你在上面扎一刀和在上面扎三刀,喷出的水花是不会一样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慕容雨川依然想不明白。 如果此时此刻,连林晶都不能给他解答,他就永远别想弄明白真相。 第八章 解剖女星 3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走过。他感到气馁。 “不要紧吗,雨川君?”美奈子关切的问。 他表情僵硬的笑笑。 腹部的四处刀伤刺得也很深。穿透了小肠和大肠。这几处伤如果治疗不及时仍然会送命的。 肩膀上的刀伤可能是刺偏了。从皱起的裂口边缘和咧开的程度看看,这一刀刺得相当用力。 慕容雨川看着林晶毫无血色的脸。 这张精致而冰冷的脸像一张面具。 把濒死的恐惧与绝望深深的埋藏在凝固的表情之后。 慕容雨川此时才注意到,这对恩怨夫妻的面部表情竟是惊人相识,至少他们在死后已然达成了共识—— 守口如瓶。 慕容雨川深深吸一口气,重新弯下腰。“美奈子,把手电递给我。” “哈伊。” 殡仪馆的光线远不如法医室。慕容雨川左手拿着手电对准伤口,右手用解剖刀翻开伤口皮肉,以便把里面看得更清楚。 死马当活马医。慕容雨川能做的就是更加细致的重新检查一遍。 林晶如果在天有灵要对他破口大骂了。 失水又经过冷藏的尸体,皮肤肌肉会变得坚韧。慕容雨川往往把伤口撑开老大,好像拨开一块胶皮。 美奈子看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总觉得背后阴风习习。 “雨川君……” “嗯?” “我们要在这里呆到很晚吗?” “现在不是已经很晚了吗?” “唔……”美奈子不由自主往慕容雨川身旁靠靠。 “你害怕了?” “哪……哪有呀?”美奈子说话都没底气。 “帮我拿着手电。我要把肩膀上的伤口撑大。” “唔……” “喂,别照我脸呐?照尸体。” “哈……伊……”连美奈子自己都听出颤音了。 “别动!” 慕容雨川突然一喊,把美奈子吓得一蹦。“什么啦?” 慕容雨川抓住她拿着手电的手。对准尸体的左肩头。“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微弱的闪光。” “尸体发光?”美奈子差点瘫坐地上。 “在伤口里面。把长嘴夹钳递给我。” 慕容雨川用解剖刀把林晶肩头的伤口豁开,然后,把鸟嘴状弯曲的夹钳深进去。皮肉因为异物插入微微蠕动。美奈子吓得不敢看。 慕容雨川在皮肉里翻弄里一阵,慢慢拔出夹钳,放到手电光下。“看。”他的声音压抑着兴奋。 第八章 解剖女星 4 美奈子凑上来。看见钳嘴上夹着碎肉,碎肉里有小一片闪闪发亮的东西。“这是什么?” “刀尖碎片。”慕容雨川说。“意想不到的发现。” 在殡仪馆门前,他把装有刀尖碎片的物证袋递给唐健看。“现在,至少有三个疑点得到解释。为什么赵海成在案发那天早晨外出后又突然返回?为什么他要从外面购买刀具而不用家里的?为什么林晶身上的伤口与现场溅泼型血迹不吻合?” 唐健吃惊的看着物证袋里面的小碎片,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杀死林晶的人并不是赵海成,而是另有其人。” 夜晚寂静的能听见掉下一根针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潜伏在远处缓慢呼吸。 慕容雨川说:“现场发现的赵海成使用的凶器是一把毫无损坏的刀。那留在林晶肩膀的里的断刀尖又是从哪里来的?” “伤口不是跟赵海成的凶器吻合吗?”美奈子说。 “吻合只能说明是同一型号的刀,但不一定是同一把刀。”慕容雨川挠着头发。“通过这个发现,可以为我们提供一系列的推断。我们可以想象。赵海成10月4日那天清晨,穿戴整齐照常去公司上班,但是在半路上发生了一些状况。” “你是说,有人溜进了他家中把林晶杀死。又偷偷调换了作案时间段的监控录像。所以,我们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唐健说。 慕容雨川点头。“可是赵海成却知道了。很可能是凶手给他打了电话,并且发照片让他看见了凶器的模样。” 唐健说:“我们已经检查过赵海成当天的手机通话记录,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或许他当时使用的是另外一部手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跟凶手联络后,他马上调转车头返回,在半路买了一把与凶器一模一样的刀。回到家中。此时,妻子林晶已经倒在血泊中身亡。他又在妻子的尸体上补了几刀。这样买来的新刀上就沾上了妻子的血,凌乱的刀口也容易混淆法医的检验。完成这一切后,他坐在妻子身旁割断了自己的喉咙。整个案发过程匪夷所思,真凶的作案痕迹完全被掩盖。” 第八章 解剖女星 5 唐健和美奈子吃惊的看着他,说不出话。 “即便如此,却仍然留下了两个漏洞。”慕容雨川说。 “……” “第一个漏洞是,林晶胸口的致命伤其实只有一刀。恰好与地板上的血溅痕迹吻合。后来赵海成又在林晶尸体上补了几刀,其中两刀同样刺在胸口,当时林晶的心跳已经停止了,没有血液喷出。自然不会形成溅泼型血痕。这也是我一直怀疑的地方。第二个漏洞就明显不过了,真凶在刺杀林晶时,扎在肩膀上那一刀太过用力,把刀尖折断,留在了被害人体内。这就与赵海成手里的凶器出现矛盾。” 唐健忽然觉得丢脸。 慕容雨川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你们那两位法医能够把尸检做的再仔细一些,我们就不用绕这么大的弯子了。” 唐健沉吟一了下说:“你的推理符合逻辑,但不符合情理。你有没有想过,赵海成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按照你的逻辑,他完全是在替凶手掩饰,自己来承担的罪责嘛。” “的确啊。”慕容雨川说。“深层次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但是,通过目前掌握的证据和案情推演,他的确是在掩饰真正的凶手。你想想看,他为什么要收买周宇和k先生,制造妻子与人通奸的假象。分明就是在为杀死妻子制造一个理由。或者说,他之前就有杀死妻子的打算了。” 唐健一惊。“你是说,杀死林晶早有预谋?” “……” “那最终林晶为什么又会死在别人刀下呢?既然赵海成已经有了跟妻子同归于尽的想法,怎么会出现另外一个想杀死林晶的人。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美奈子听得直心烦,从挎包里拿出一杯果汁奶,插上吸管,咕噜咕噜喝起来。 慕容雨川说:“杀死林晶的动机本来就匪夷所思,以我们目前手里掌握的证据还不得而知。不过,我们至少可以把一切相关的事件拼接到一起。得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就像苏格拉底说的,我无法确定知道什么,我只能知道什么我所不知。” 他接着说:“我猜想杀死林晶不是赵海成个人的想法。我姑且大胆假设,赵海成决定杀死妻子是迫于无奈。所以他尽管计划,但是一直无法狠下心肠动手。所以,他的同谋者只好亲自动手,然后告诉他。面对木已成舟的事实,赵海成跟同谋者达成一致,以自己的死来制造假象。” 第八章 解剖女星 6 “那刘宝刚自杀跟他的阴谋之间有什么关系?”唐健突然问。 似乎一下碰到了慕容雨川的软肋。他把头发挠得乱七八糟,也没想明白。“老实说,这是我最困惑的地方。 “也许这两桩案子并没有直接联系呢。”美奈子随随便便一说,奶吸到了底,杯子瘪了。 “仅仅是偶然?”慕容雨川若有所思。“如果不是因为赵海成与刘宝刚同样登陆过自杀论坛,同样给真野琉璃寄照片,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找不出任何联系。” “那么周宇自杀又怎么解释?”唐健说。 “他跟赵海成夫妻的联系可就紧密的多了。他被赵海成收买假扮林晶的情夫。他所知道的也肯定比外人多。到底他为什么掉下站台我们还不知道,但至少,跟赵海成夫妻的案件脱离不了干系。” “那么k先生为什么安然无恙呢?” “也许,他了解的不如周宇多。或者,周宇本身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啊啾——”美奈子打了个喷嚏。 慕容雨川看看手表。“十一点多了。我们先回去吧。好好洗个澡,有事明天再说。” 唐健目光炯炯。“看来必须重新看待这起案件了。” *—*—*—*—*—*—*—* 12:07 宾馆。 美奈子要洗澡,又对慕容雨川不放心,慕容雨川只好郁闷的离开房间,一个人在走廊里溜达。 这样也算交往?不让碰,看看也不行。慕容雨川心中祈祷,小苍老师,求求您给这孩子一点儿启示吧。 忽然从一扇门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慕容雨川。把慕容雨川吓了一跳。 扭头,下视。看见真野琉璃仰着小脸,瞪着他看。 “别闹。”慕容雨川把她的手拽开。却看见她手上缠着纱布,渗出大块的血渍。 “怎么搞的?”慕容雨川皱眉。 “你弄的。” “啊?” “你下午离开时把我推倒了,碰在茶几玻璃上划的。” “我什么时候推你了?你不要讹我?”慕容雨川瞪起眼。 真野琉璃轻声说:“你看你现在又把我弄伤了。” 正在慕容雨川发愣时,她用力拽下手上的纱布,血痂被扯开,血立刻流出来,落到地毯上。 “喂,你疯了吗!”慕容雨川叫起来。 真野琉璃平静的看着他,手上流着血。 第八章 解剖女星 7 慕容雨川赶紧跑去找来了急救箱,把真野琉璃拉到她房间里。又是止血消炎,又是上药包扎,手忙脚乱。真野琉璃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噙着笑意,好像受伤的人不是她。 “你这该死的小东西。”慕容雨川抬手要打她。 真野琉璃淡淡说。“你刚把我手弄伤,现在又打我的脸。我明天都不能登台了。” 耶稣,佛祖啊,慕容雨川立刻就没了脾气。“小祖宗,你不是要往死整我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真野琉璃瞅着他,咯咯一笑,活像一只小乌鸦。 “学狗叫。”她命令。 “???” “学呀。” “汪。” “学猫叫。” “喵~” “学青蛙。” “呱。” “学猪叫。” “呼噜。” “向左转十五圈。” “喂,你有没有……” “我的手又出血了。” “好好,服了你了。” “向右转十五圈。” “……” 门外传来美奈子的声音。“雨川君——,咦,人哪里去了?” 慕容雨川已经转得头昏眼花,东倒西歪了。 “好啦,表现不错。可以走了。” 慕容雨川心里一边骂,一边扶着墙往外走。 “雨川君,你怎么跑到小雪房里去了?”美奈子皱着眉头说。 “……” “哎呦,你怎么啦,喝酒了吗?” “快扶我回房间。”慕容雨川踉踉跄跄,边走边说。 美奈子伸手去扶慕容雨川,看见他裤兜里塞着一小团东西。她随手拽出来,展开一看,顿时四肢僵硬。 慕容雨川好奇的转过头,跟她一起看。看见美奈子手里拿着一条蕾丝花边的丁字裤。 真野琉璃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咦,我刚换下来的裤裤哪里去了?” 慕容雨川脑袋嗡嗡作响。完蛋了。 美奈子嘴唇开始哆嗦,手开始哆嗦,腿开始哆嗦。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哆嗦。 慕容雨川有口难辩。真野琉璃给他钻的是死套。 “美奈子?”慕容雨川试探性的问。 “你,你,你,你……”美奈子“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走廊里一扇门推开,一个人幽幽的说:“美奈子,虽然他一贯猥琐,但是这一次你冤枉他了。” 第八章 解剖女星 8 这个声音慕容雨川再熟悉不过,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就在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发愣时,陆小棠大大方方走过来,把那条丁字裤从美奈子手里拿走,丢给了正趴在门口看热闹的真野琉璃。“你收好吧。小女孩不可以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内衣往别人兜里塞。” 真野琉璃惊奇。“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就在房门外,他要是真敢对你图谋不轨,我早就进屋扁死他了。” 真野琉璃打量一下陆小棠,相当懂事,也不敢争辩,赶紧缩回头把房门关上。 慕容雨川百感交集,既感激又失望。看来针对美奈子的计划彻底泡汤。 果然,陆小棠板着脸开始教训美奈子。“你怎么敢跟他住一个房间。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美奈子一个劲儿点头。 “我又什么都没干。”慕容雨川嘟哝。 陆小棠怀疑的瞅着慕容雨川。“真的?” “当然,我可是坐怀不乱。” 陆小棠似乎很高兴,拍拍慕容雨川。“说明我来的不算晚。” “你怎么来了?该不是光为了监督我吧?” “切,别自恋了。我是师兄请来的。” “唐健?” “嗯,他说遇到了棘手的案子,需要强援,就想起了我。我跟他过去在省厅里搭档很默契。” 慕容雨川撇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人家跟你可不一样。堂堂一表,光明磊落。” 美奈子居然也跟着附和。“那位唐警官的确让人有一种安全感。说起来,他跟日本一位电影明星长得还很像呢。” 两个女人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共同话题。热烈讨论起来。 慕容雨川顿时变成了空气。无可救药的女人。发你们的花痴去吧。 *—*—*—*—*—*—*—* 10月14日,星期五,10:34 省人民医院。太平间。 面无表情的医生掀起白单。年轻女人看了一眼,一下子瘫软在地,号啕大哭。她用力摇晃着冰冷的尸体,白单没有完全掀起,她不知道,她抱着的只是上半截身体。 女人把全部情绪彻底发泄光了,才摇摇晃晃从太平间走出。 迎面一个人拦住她。“请问小姐,你是周宇的什么人?” 第八章 解剖女星 9 女人揉揉红肿的眼睛,狐疑的打量对面的人。一个年轻的高个女人。“你是……” 对方自我介绍。“我是警察。姓陆。” “警察?!”女人莫名其妙。“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了解一下关于周宇的事。如果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借用你一点时间。” 女人同意了。但是保持着戒心。 她们来到楼外环绕假山的长廊坐下来。住院的病人们在附近步履缓慢的散步。 陆小棠礼貌的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蔡萱雅。” 女人接着说。“我是周宇的女朋友。” “女朋友?” 看见陆小棠惊讶的表情,蔡萱雅一笑。“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另外一个女人了,她的未婚妻。” 陆小棠好像明白了。八卦新闻她也看过,现在稍有名气的男艺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 蔡萱雅好像又看出了她的心思。她说:“我跟他是真正的男女朋友。从上高中就开始交往了。我现在也是演员,不过没有名气罢了。你想的那个父亲是娱乐集团老板的女人,跟周宇不过是利益关系而已。周宇为了事业,不得不委曲求全跟她在一起,其实对她没有半点感情的。那女人也不过看重了周宇的长相和名气,仗着自己的势力才拴住他。现在他死了,那个女人有来过看他一眼吗?” 陆小棠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可怜。 蔡萱雅偏过头,抑制着涌进眼窝的泪水。 她转回头时,改变了话题。“你来找我,是关于周宇自杀吗?” 不等陆小棠回答,她抢着又问:“是不是他的死有什么蹊跷?是有人故意害死他吗?报纸上说他自杀,我不相信,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抛下我就走了呢?” 女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 陆小棠劝她。“你先冷静一下。我们现在也不确定,所以才要调查。你说你不相信他自杀,是什么意思?” 蔡萱雅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太了解他了,他是蛮乐观积极的性格,不高兴时,顶多喝酒飙车,从来就没有过轻生的念头。再说,即便有我也能察觉出来。” “那他去世前几天,你有跟他见过面吗?” “出事前一天他就住在我家。” “那他……” “跟往常一样。我跟朋友聚会,回来晚,他还亲自去接我。” 第八章 解剖女星 10 “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蔡萱雅摇摇头。忽然又说。“就是第二天,他很气人。我一早上醒来,发现他不辞而别。给他打电话。他也敷衍我。我怀疑他是被那女人叫走了。我当时气得够呛,就想着跟他发脾气,哪知道,哪知道,他这次一走,真的就不再回来了。” “你只是猜测他回家了。他有没有亲口跟你这样说?” 蔡萱雅摇头。 “你给他打电话是在几点?” “10点钟左右吧。他说他在坐地铁,信号不好。” “坐地铁回家?”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那他没说其它的吗?” “我问他,为什么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他说,他有急事办。” “什么急事?” “我来不及问。他说,他办完事了就回来。” “回来?” “好像是要回我家里。” “那也许他不是让未婚妻叫走的呢。而是真有其它事要办。” “这个我倒没想过。” “他没再说其它的?” “没有。他匆匆忙忙就把电话挂了。” *—*—*—*—*—*—*—* 11:15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调查处。 唐健,陆小棠,慕容雨川,张凡迪,苑波。 唐健当着众人面发牢骚。“我把慕容雨川的尸检结果汇报给领导,要求成立专案组。遗憾的是,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们不同意,他们担心重新立案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好收场。所以,对赵海成杀妻自杀的推论不能更改,之前的法医鉴定结论照常生效。” “靠,那昨天的尸检结果作废了吗?”慕容雨川问。 “领导也没这样说。我理解是,在不造成重大影响的前提下,暗中调查,暗中处理。” “光明正大的事儿怎么成了做贼一样?” “我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所以才把小棠找来。我不可能大张旗鼓的调用手下的干警。只能找几个信得过,能力强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随着案件的调查深入,我想你们也跟我有同感,案情相当复杂,牵连的线索也很多。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我个人的想法是抓住重点。我们目前还搞不清楚刘宝刚跟赵海成夫妻到底有哪些联系,不过赵海成林晶夫妻与周宇之间的关系则显而易见。我们可以先从这里入手。现在既然已经可以证明林晶并非死于赵海成之手,那么这就变成了一起蓄意谋杀,真凶的杀人动机和赵海成为什么要包庇凶手是两大疑点。其次,周宇离奇自杀,自杀原因也是一大疑点。” 第八章 解剖女星 11 说到最后一句话,唐健的看了陆小棠一眼。然后说:“看来,小棠的调查有新线索了。” 慕容雨川吃惊。陆小棠没说话,没点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不会默契的到这种程度了吧? 陆小棠说:“我询问过医院医生,来医院辨认周宇的尸体人有他的父母和弟弟。还有一个自称是他女友的人。叫蔡萱雅,是一个演员。我碰巧遇见了她,她跟周宇很熟,周宇出事前曾经跟她电话联系过。我觉得这里面能透露出一点讯息。” “周宇在电话里跟她说什么?”唐健问。 “他说去办事。但没说什么事。而且很着急。” “他们什么时间通的电话?”慕容雨川问。 “出事那天上午10点,周宇当时在地铁站。”陆小棠。 叫张凡迪的年轻警察接过话。“周宇就是在地铁出的事,打电话时也是在地铁。这说明他很可能跟某个人在地铁站碰面。” 在座的人交换目光,考虑着他的假设。 慕容雨川说:“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中途离开地铁站去办事,办完事返回时出了事。” “对了,”陆小棠忽然问道。“周宇跟那个有钱的未婚妻住在什么地方?” “市中心国际剧院旁边。”唐健说。 “周宇的女友蔡萱雅住在机场高速8号路段附近。”陆小棠起身走到墙上的市区交通图前,用手指来回点着三个位置。“周宇出事地点在慈云阁,距离两个女友的住处都很远。这说明他没有骗蔡萱雅,的确出去办事。不管他到底是在慈云阁地铁站与人约见,还是想乘车返回,这个地方距离他要找的人都不会太远。” “的确。” 陆小棠说:“我现在有一个笨办法。把赵海成,林晶,周宇的三人的社交圈列出来。找出住在慈云阁地铁站附近的人。” “他们的社交圈一定很广,这可是相当大的工程。”慕容雨川说。 张凡迪脱口而出。“我现在就知道一个人。” 第八章 解剖女星 12 “谁?”陆小棠注视着他。 张凡迪欲言又止,尴尬的笑笑。“我是随口说的。” “那你至少是想到了一个人吧,说来听听。”陆小棠说。 “这个……”张凡迪瞅着唐健。 “随便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唐健而说。 “是毛厅长。” “胡说八道。”唐健和苑波都笑了。 “毛厅长?哪个毛厅长?”陆小棠一头雾水。 唐健解释。“就是毛珍。在你调走之前她任党委宣传部部长。现在是公安厅副厅长了。” “原来是她。”陆小棠在脑海里有这么一号人。“她怎么了?” 唐健说:“你还不知道吧。她就是赵海成的前妻。” “她是?!”这对陆小棠可是新闻。 “她为人比较低调。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有一个亿万富翁的丈夫。” 慕容雨川插嘴。“多亏了低调,否则,有钱的老公被人年轻漂亮的女演员翘走,传出去多没面子。” 唐健感觉他一说话就下道,赶紧把话题拉回来。“这种话在这里还是少说,注意安定团结。” 陆小棠截住他的话。“仔细想想,她跟这起案件牵连不小呢。” 唐健和另外两名警察有点畏首畏尾。陆小棠身为局外人,随意发表观点。“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单凭她和赵海成的关系,首先就应该成为调查对象。” 慕容雨川表示赞同,大声说:“你认为毛珍她有没有可能……唔——” 唐健把一茶杯水灌进他嘴里。 “咳咳咳,咳咳咳……你想呛死我啊。” 唐健说。“如果你们想要调查,我不反对。但只能暗中进行,千万不能口无遮拦到处乱讲。” “有那么严重吗?”慕容雨川不以为然。 “你倒是事不关己,”唐健瞪他一眼。“要是出了岔子,我和小棠连养老保险都没人给交了。” 我和小棠……慕容雨川怎么听他说话这么别扭呢。 “好吧,我们可以先初步试探一下。”陆小棠说。 第九章 铁铸女人 1 第九章铁铸女人、 《the choice of sisyphus》 …… 铁铸女人: 《撞车》: 痛苦程度3(0——5) 麻烦程度1(0——5) 尸体形象3(0——5) 牵连他人5(0——5) 致死程度5(0——5) 方便快捷,有技巧的死亡方式。 优点:方便,易行,无痛苦。 准备工作简单。不会给家人造成麻烦。 缺点:严重影响交通。 尸体有可能支离破碎。 注意事项:拿捏好时机,不可犹豫,否则易造成终生残疾,白痛苦一回。 对自身形象过于在意的人禁用。 适用对象:任何人 以此方式自杀的名人举例:影片《魂断蓝桥》里费雯丽主演的芭蕾舞女。 …… 10月14日,星期五,18:05。 唐健带着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乘地铁到慈云阁站下车,走不多远就到了一片绿树成荫的小区。在高楼林立的钢筋水泥城市中,这里成了一处难得的绿洲。 唐健指着树丛中一栋小楼说:“你们去吧,恕我不能奉陪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没气节。”慕容雨川嘟哝着,跟陆小棠一前一后上了楼。 三楼。普普通通一扇门。 陆小棠按门铃前犹豫了一下,面对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她也怵头。 慕容雨川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她手心儿直发痒。我要是因为这个丢了饭碗,你还能养我不成? 使劲儿往门铃上一按,陆小棠反倒坦然了,慕容雨川也抻长脖子看着。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找谁?” 两人回头看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站在楼梯口。 一看女人肩章上橄榄枝半包围国徽的图案,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慕容雨川立刻躲到陆小棠背后,还把她往前推了两步,陆小棠回头从他呲出犬牙。等回去有你好看。 陆小棠按照唐健事前教的,把来意委婉的说了一遍。末尾强调。“……我们只是来侧面了解一下您的前夫。” 女厅长静静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当着一个女人的面提起舍弃她的丈夫,无论她是厅长还是国家主席,都是一种羞辱。 气氛僵硬。 过了一会儿,毛珍开口,简简单单的说:“办案需要,我理解,跟我进屋吧。” 她开门进屋,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走在后面。陆小棠趁机狠狠拧了慕容雨川一把。慕容雨川捂着嘴,边揉大腿边一瘸一拐跟在最后。 三室一厅,室内装潢十分简朴。家具基本都是八九十年代留下来的。毛珍将他们让进客厅,倒了两杯乌龙茶。 慕容雨川用目光示意陆小棠,眼神里透着好奇和怀疑。 毛珍略显冷淡的在他们对面坐下。“我跟赵海成离婚快两年了。平时几乎没有任何来往。不知道你们来找我想要了解他什么。对于他自杀的事,你们调查出什么了吗?” 陆小棠没有马上回答。 毛珍也不追问。她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 第九章 铁铸女人 2 陆小棠打破僵局,不软不硬的问。“他自杀的事我想您知道的很清楚了。不知您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毛珍波澜不惊的回答。“他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子,他们之间的相处的好与坏跟我没有多少关系吧?虽然我跟赵海成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但却并不真正了解他,否则我们也不会离婚,你说是不是?” 不等陆小棠说话,她跟着又说:“我想你们来找我的目的,是想通过我对他的了解,分析一下他杀死妻子以及自杀的原因吧?” 相当聪明的女人。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注视着她。 毛诊说:“我想我只能让你们失望了。我属实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事。这是实话。也许成功男人大抵如此吧。跟他一起生活好像驾驭一匹烈马,会让你觉得很累。我又是事业型的女人,我们都盼望对方来妥协自己,结果可想而知。至于他跟谁结婚,那是他个人的自由,对于我来说,谈不上埋怨,我只能祝愿他幸福。林晶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不清楚,没跟她打过什么交道,只是看过她主演的一两部影视剧而已。赵海成为什么爱上她,是因为她年轻漂亮,还是觉得她在影视剧里温柔贤惠,我不得而知。可能对待第二次婚姻,他投入了全部感情,所以也受到更大的打击吧。我只能说我很遗憾。” 陆小棠注意观察女人的表情。 她根本没有表情,就像第一眼看到她时那样。也许是她冷酷的个性,也许是身居高位养成的习惯。在她表情里从不流露一丝喜怒哀乐。 慕容雨川在桌子地下用指尖在陆小棠腿上写了两个字——尸检。 陆小棠明白他的意思,他问要不要向毛珍透露林晶尸检的情况,刺激一下她,看看她的反应。 这时,走廊里房门响动,一个人趿拉着拖鞋走出。跟着拉开一扇门,可能是去卫生间。 “我儿子,今年上大一。”毛珍说。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男孩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妈,今晚吃什么?” 毛珍说:“有芹菜,昨天买的猪肉剩了一些。一会儿炒炒。” 男孩嘟囔着什么,然后说:“我下楼去买些熟食。” “随你便。” 陆小棠也起身告辞。毛珍平淡的点下头。 第九章 铁铸女人 3 19:12 穿着有些邋遢的男孩,拎着一袋熏肉,晃晃悠悠从街角熟食店走出。抬头看见了陆小棠和慕容雨川。 男孩认出他们,眉毛纠成一个疙瘩。 陆小棠亲切的微笑。她对自己的形象还是很自信。 “我叫赵天磊。死的那个赵海成是我爸。你们还想知道什么?”男孩首先说话,态度并不友善。 “对你爸爸去世我很遗憾。”陆小棠说。 “用不着说这些客套话,连我都不觉得遗憾。你跟他非亲非故,有什么可以遗憾的。” 陆小棠一时尴尬。这男孩实在另类。 赵天磊说:“你们如果想问我怎么看待他的死,我说,他死得其所。” 陆小棠想不到,他居然如此评价自己的父亲。 男孩兀自说:“作为一个男人只为自己一心享受,抛弃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到头来自食其果。我只能觉得可悲。” 赵天磊苍白的脸上皮多肉少,抿起嘴唇下巴有些歪。路灯照在他脸上,浮起一道道杂乱的痕迹。仔细看是划痕,深的地方出现了血痂。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看到了,却没法问。 “我爸他亲手杀了那女的是吗?我在报纸上看的,写得含糊。问我妈,她不告诉我。” “林晶死得很惨。”陆小棠说。 “活该。”赵天磊幸灾乐祸,嘴角牵起无数皱纹。“只会勾引别人的贱女人就应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你恨她?” “恨不能杀她的人是我。”赵天磊露出一抹狠毒的笑。 “天磊——你在瞎说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毛珍怒气冲冲的走来,用冰冷的目光看着陆小棠。 “妈……” “回家。你爸爸的丑事随便跟别人讲,你脸上有光吗?” 赵天磊立刻蔫了。 毛珍回过脸对陆小棠说:“希望你们适可而止,好自为之。”说着拉起儿子就走。 看着母子俩的背影,慕容雨川说:“母老虎终于发威了。” “你注意那孩子脸上的伤疤了吗?”陆小棠问。 “嗯,好像是自己弄得。” “自虐?干嘛要那样?” “他内心里一定很痛苦吧……外表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拼命压抑真实的自己。这样的人经常会选择用肉体的痛苦转移心灵上的痛苦。” “他母亲不管管吗?” “也许根本管不了。” “刚才他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谁说的?” “赵天磊。” 恨不能杀了她…… 慕容雨川沉吟。 “你觉得他是认真的吗?” “……” *—*—*—*—*—*—*—* 第九章 铁铸女人 4 *—*—*—*—*—*—*—* 10月15日,星期六,09:02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技术科。 技术员把监控录像导入电脑,一面寻找着视频文件上的日期一面自言自语。“10月13日,10月13……” 陆小棠说:“把时间定在10:00到12:30之间,不,9:30到12:30。” “三个小时,三个带子的录像呐。”技术员头疼。 “你只要注意寻找照片上那个男人。只要出现在视频里就行。” 技术员把视频播放调到快放,里面的人物立刻以夸张的速度运动起来。拄拐棍的老头走的跟卓别林一样,站在路边交谈的人,四只手飞快的比划,好像对打。 慕容雨川刚开始看着觉得好玩,很快就百无聊赖了,他趴在桌上,抓到什么摆弄什么,心里想着美奈子现在在干什么。 陆小棠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偶尔用手指敲敲慕容雨川的脑袋解闷。 “那个人……” 陆小棠忽然一声叫,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 视频播放暂停。街道上,所有行人动作同时定格。 慕容雨川看着陆小棠指尖点中的那个人,说:“那身衣服是周宇的。” “真让小棠猜准了。周宇死前到过毛厅长的住宅小区。”唐健兴奋的说。 “不是猜的。是办案直觉。”陆小棠不满的瞪了唐健一眼。。 唐健笑着改口。“对。办案直觉。”在他眼里陆小棠永远都是警校入学报到时那个刁蛮率直的小女生。 “接下来。我就知道该干什么了。”唐健说。 10:57 警员到赵天磊就读的大学扑了空,赵天磊因病一个月前办理了休学。 11:45 赶到赵天磊家时,赵天磊正在家中睡觉。他睡眼惺忪的跟着警察来到公安厅。 刑事调查处。 “我要见我妈。”赵天磊说。 “我们只是请你来协助。”唐健说。 “我要见我妈。” “这个人你见过吗?”唐健把周宇的照片递给他。 “他是谁?”赵天磊把照片丢回去,差点打到唐健脸上。 第九章 铁铸女人 5 唐健沉稳的拿起照片,又递过来。“你真的没有见过他?” “你是在审讯我吗?” “不是,这里是办公室。我们只是请你来协助办案。” “也就是说,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喽。” “回答我的问题,提供破案线索也是普通市民必须的责任。” “我已经回答过了。” “这个人10月13日,也就是前天上午10点30分左右,进入过你家所在的小区。那时你在哪里?” “前天?我在家。” “有没有人敲你家门?” 赵天磊讥讽:“警察先生,你的推理是不是跨度太大了。我家小区住了上百家,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是来我家。” “我们不是从上百家里挑选的。而是六选一。”唐健说。 赵天磊转动着眼球,探寻似的瞅他。 唐健正要说话,办公室门被人用力推开。三个身穿警服,面色威严的人走进。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侧目。 慕容雨川认得走在最前面的女人是毛珍。后面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气派十足的白发老头他就不认识了。 唐健认识,中年男人是他的顶头上司,刑事侦查局局长,一级警监马成。身后的老人是主管行政的副厅长,副总警监汪重喜。再加上一个毛副总警监。他脑袋顿时大了两圈。没有一个是他能得罪起的。 连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小棠也老实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局长质问下属。 唐健强作镇定,解释说:“因为办案需要,例行惯例找相关人员询问情况。” “相关人员是什么意思?”毛珍抢过话头,咄咄逼人的看着唐健。“你是不是想说,我儿子有犯案嫌疑。” 唐健赶忙解释。“我想您误会了,毛厅长。我只是……” 毛珍打断。“你不用解释。我来这里不是想以我的职位压你,那样你也不会服气。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我儿子如果真的触犯法律,谁都包庇不了他。但如果他没有触犯法律,他就要享有公民的基本权利。我来这里,不是作为你的上级,而是一个普通的市民,来问问办案的警察同志,你们有充分的证据来拘禁我儿子吗?” “我们只是普通询问。” “普通询问需要事前通知对方,双方约定时间见面,而招呼也不打,就开着警车把人带到警局。这是明显的滥用司法权力行为。” 第九章 铁铸女人 6 唐健冒汗。 毛珍说的没错。至于问题是否眼严重,关键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这种事在当今警察办案中习以为常。但如果毛珍今天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唐健就得认,怎样处分都得认。 “先不说这个,现在把你们所谓的证据拿出来,让我以一个普通市民的身份,听听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罪。” 唐健强压火气,说:“有三点疑点,我们想找您的儿子了解清楚。” “三点?!还真不少。”毛珍冷笑。“哪三点?” “第一,周宇发生事故当天……” “等一下,”毛珍打断。“你昨天来我家不是询问赵海成的事吗?这个周宇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宇是一名演员,10月13日那天,他在慈云阁地铁站等车时跳下站台被列车碾死……” “这个新闻我在报纸上似乎看到过。他不是自杀吗?” “现场证据表明是这样。” 毛珍冷笑。“我还以为你想说,是我儿子杀了他呢。” “我们通过监控录像发现,周宇在案发前10:30分左右,曾经到过你家所在的小区。” “哦?” “而且,他走进了你所居住的那栋楼……” 毛珍眼睛瞪圆了。 “楼道里没有监控,所以我们逐一分析这栋楼的六个住户。只有你们家最有可能是周宇所要找的。” “这是什么逻辑?你亲眼看到这个人走进我家了?” “这倒没有。” “你有其他证据证明他是来找我家?” “没有。” “小磊。”毛珍问儿子。“10月13日那天你在家吧。” “一天都在。” “有人来家做客吗?” “一整天都没有。” “有人敲门吗?” “也没有。” 毛珍看了看王副厅长和马局长,目光落回唐健脸上。 她不用说话。目光像刀子。 唐健不敢对视她的眼睛。 陆小棠暗中捅捅慕容雨川,小声嘀咕。“来个扮猪吃老虎吧。” 慕容雨川茫然的瞅她。 “别装傻。你知道我的意思。” 陆小棠说着用力在慕容雨川大腿上一拧,慕容雨川疼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窜起起来。把公安厅仨领导吓了一跳。 第九章 铁铸女人 7 慕容雨川揉着大腿,狠狠瞪了陆小棠一眼,转过头笑嘻嘻说:“大家都是好同志,都为了共产党做事嘛,何必搞得气氛这样紧张。全国都和谐了,我们也要和谐。大家有话好好说,坐下来心平气和聊聊天,喝喝茶,那该有多好。” “这个啰啰嗦嗦的人是干什么的?”毛珍问马成。 马成也不记得手底下有这么一号人。 唐健赶紧给慕容雨川使眼色。慕容雨川大声说:“我是新来实习的法医。叫我慕容医生就行。” “实习法医?!”马成狐疑的看着慕容雨川。 再问下去就露馅了,慕容雨川赶紧转移话题。“我可以回答毛厅长刚才的质疑。这起案件相当复杂,而赵天磊确实是我们在侦破过程中发现的一条重要线索,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毛珍眉梢一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凭唐健那些子虚乌有的猜测,你们就把我儿子跟一起卧轨自杀案件联系起来?” “当然不是凭空猜测。”慕容雨川说。“首先,你们知道被列车碾死的周宇是什么人吗?” “……” “他就是媒体映射的林晶婚外情的男主角。为此,我和唐健前两天曾经专门找过这个人谈话,结果我们发现了一个意外的真相。”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集中到他身上。 慕容雨川说:“他亲口向我们承认,他跟林晶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暧昧。事实正好相反,他是周海成花钱雇来有意接近林晶的。只是为了制造绯闻。” 这时已经有人笑出了声。马成说:“你是说,一个丈夫花钱雇人勾引自己的老婆?” 慕容雨川没笑。“听上去的确荒唐透顶。正因为荒唐,我们才想调查原因。就在我们跟周宇见面后的第二天,他就卧轨自杀了。你们难道一点儿都不觉得蹊跷吗?尽管我们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周宇的自杀跟赵海成的荒唐阴谋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从逻辑上说,已经足够我们继续深入调查了。” “即便如此,这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毛珍声音依然逼人。 慕容雨川说:“我这里还有一个惊人的消息告诉各位。林晶并非死于赵海成之手。凶手另有其人。” 毛珍瞪大眼睛。 副厅长汪重喜也惊诧得合不拢嘴。 马成忙向两位领导解释:“唐健之前把这个消息跟我说过。因为事关重大,案情复杂,我没有声张。” 第九章 铁铸女人 8 “你怎么这么肯定凶手另有其人?有什么证据?”毛珍问慕容雨川。 “当然。我在火化头一天晚上,重新对赵海成和林晶进行了尸检。我在林晶左肩胛骨里,发现到了一小块折断的刀尖碎片。而之前认定的凶手赵海成所使用的刀具并没有任何损坏。所以,可以认定杀死林晶的真凶使用了相同型号的另外一把刀。那把刀在杀害林晶时折断了。” 毛珍,马成,汪重喜三个人面面相觑。难掩惊异。 慕容雨川对毛珍说:“仅凭以上的诸多疑点,我们就理应对个赵海成杀妻自杀案重新调查,我们找来赵海成的儿子询问情况,十分正常。如果你还要证据,我还有。” 毛珍没说话。 陆小棠趁别人没注意,冲慕容雨川竖起拇指。 慕容雨川对毛珍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毛珍愣了愣。“什么问题?” “你儿子脸上的划伤是怎么回事?” 毛珍像是中了一颗子弹,嘴唇抖了抖。 那一瞬间,在她眼中涌现出复杂的神情。 “你可以不回答,但是,我们不得不由此产生怀疑和联想……” “那是我上个月跟人打架时弄伤的。”赵天磊开口。 “打架?那对方用的什么手段呢?”慕容雨川走到赵天磊面前,看着他。 赵天磊厌恶的别过脸。 “是用手挠的?木板拍的?还是刀子划的?” “你管得着吗?” “脸上的伤是不是很疼?但是你心里面却很痛快……” 赵天磊腮帮上的肌肉一阵搐动。 “你的内心有一种某名的恨,你躲不开他,无论走到哪里,它都如影随形。折磨着你快要发疯。还记得你昨天晚上亲口说出的话吗?我想,如果让一个心怀恨意的人手里有一把刀,却不能割他想割的人,那么宁肯割伤自己,看到自己流血,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赵天磊突然蹦起来,冲着慕容雨川大吼。“你他妈的有没有完?” 慕容雨川往后退了一步。 “小磊——”毛珍厉声喝止。 赵天磊一张瘦凹的脸因为愤怒变得更加扭曲。他狠狠瞪着慕容雨川。脸上的伤疤几乎能迸出血。 “你今天留在这里积极配合他们。”毛珍说。 “妈——” “照我说的做!”毛珍抬高声音。 赵天磊气呼呼的坐回椅子上。 毛珍对唐健说:“我把儿子交给你,也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他。” “我们做完询问笔录就送他回家。” 毛珍掉头就走,能看出来,她快要气炸了。 *—*—*—*—*—*—*—* 第九章 铁铸女人 9 *—*—*—*—*—*—*—* 四个小时过后。16:23。 赵天磊一言不发,脸上带着讥诮与嘲弄。 无论唐健问什么,他都不回答。偶尔开口,所答非所问。 没人敢碰他一个汗毛。他虽然长得丑,却是金枝玉叶。 唐健始终在苦口婆心的劝诱,他很有股韧劲。 赵天磊忽然从座位站起,往外走。 “你要去哪?” “撒尿。” “小张,”唐健招呼张凡迪。“你领他去。” “用不着。我知道在什么地方。”赵天磊说。 走到门口,他回头冲唐健一笑。“别担心,我又不是嫌疑人。不会跑的。” 赵天磊走后,几个警察无奈的相互看着。 苑波说:“不打不骂,给他来个二十四小时轮番盘问,他会把知道的一切通通说出来的。” “那也是变相体罚。他妈还会发飙的。”唐健说。“何况,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到底有多大的嫌疑。” 办公室电话响起。 前台报警接线员打来的。“有一位市民询问,有没有负责调查赵海成自杀案的工作组。我要不要告诉他?” “他没说为什么吗?”唐健问。 “他说,如果有,只想跟相关负责人通电话。” “那把他的电话转过来吧。” 听筒里出现短暂的调频杂音后,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请问,您是哪位?” “我叫唐健,刑事调查处处长。专门负责赵海成的自杀案。你是……” 听筒那边没有反应。好像刚才说话的人走开了。 唐健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对面有人。似乎在犹豫。 唐健静静的等待。心里升起了疑问。 沉默了足有五分钟,对方终于说话。“请问你对赵海成杀死妻子有什么看法?” 赵天磊上完厕所回来。唐健示意苑波把他带到隔壁房间。他对听筒说:“很抱歉,这是机密。恕我不能回答。” 对方接着又问。“那你认为林晶真是被赵海成杀死的吗?” 唐健心头一震。“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也许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 沉默了片刻。对方说:“林晶不是赵海成杀的。” 唐健一下哑口。这个消息只有公安厅内部几个人知道。打电话这个人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 第九章 铁铸女人 10 “你果然不信吧。”话筒那边的女人叹了口气。 “谁说我不信?但我想知道你这样说的理由。” “因为我知道是谁杀死了林晶。” “什么?你……” 唐健的失态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 “是谁?”唐健抑制着心头的怀疑和亢奋。 “电话里说不清楚。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见个面……” “当然可以,在什么地方?” …… *—*—*—*—*—*—*—* 18:13 音乐广场。lulu咖啡店。 唐健走进咖啡店,目光往七号桌望去。 没有人。 他四下里看了一圈,感觉他要找的人没来,就走到七号桌坐下,要了一杯咖啡。 喝咖啡是打发无聊时光的好办法。但他此时焦急不安,不时的往玻璃门外的广场张望。 音乐广场被年轻人称作情人广场。几乎天天可以在这里看到各式各样的求爱方式。每一对渴望浪漫的情侣在这里寻找接近偶像剧情的浪漫。 八角形广场以白色调为主体,以洛可可奢靡灵动的建筑风格为基础,搭配了当代流行的先锋艺术雕塑。傍晚来临,广场中央的喷泉会随着音乐节奏而喷涌水花。灯影迷醉,酒乐生平。 唐健透过玻璃门,望着广场上一对对青年男女,从衣冠楚楚的金领白领到简朴羞涩的蓝领工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浮现出朦胧。他不知不觉意马心猿,想着心中那个人,不知道她是否明白自己的心意。 一个人影推开玻璃门走进。 唐健回过神,注意打量来人。女人,三十几岁年纪,面色平和。 是她吗?唐健把电话里的女声与眼前女人在一个比对…… 女人只是随意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走到他桌前。那种目光只是对心仪异性的一种欣赏。 唐健看看手表。18:45 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 唐健有些沉不住气。他掏出手机,按照那个号码打回去。一开始占线。终于,有人接通。 “你现在哪里?” “什么我在哪里?”对方显得不解。 “按照你说的,我已经到了那家咖啡店。” “你到了?” “对。” 对方吃吃笑了。“嘻嘻,你真的去了呀?” “当然,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 对方叹气。“拜托,你也太实在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耍我吗?”唐健压抑了一下午的怒火终于爆发。 第九章 铁铸女人 11 “哎,你别生气嘛,”对方以一种撒娇的口气说。“我也没想到你一定会去。” “那你为什么在电话里跟我说那些话?” “我是看了网络新闻呀。觉得蛮有意思的。现在各种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各种猜测也五花八门。我当然也免不了有点儿自己的想法喽。我听说,你们公安局立案了。一时好奇,忍不住就想来确认一下。” 唐健厉声说:“你知不知道,你在扰乱公安部门正常工作,你……” “哎呀,你何必那么较真呢?再说,我就是不去也可以把我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你嘛。” 唐健想象着这个可恶的女人到底该长什么样。 他随口问。“你了解什么情况?” “我在电话里没有说错,我真的有知道林晶和赵海成的死因。” “哦?” “他们是自愿的。” “自愿?” “对呀。他们其实早就厌世了。却又不想平平淡淡的离开人世,林晶又是著名演员,死也要死的与众不同啊。至于什么婚外情都是障眼法。其实,是他们自导自演的自杀行为。” 唐健听着电话那头的女人发癔症般的喋喋不休。忍不住打断。“你说完了?” “你别不信,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现在网络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自杀网站,很多人都成为会员,相互交流学习各种自杀方法,林晶和他丈夫也是其中之一呢。据说只要登录那个网站就如同中了魔咒一般,早早晚晚难逃一死,而且是自己亲手杀死自己呢,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你说那个网站叫‘the choice of sisyphus’吧。” “呃?你也知道?真不愧是警察啊。我还想给你一个吃惊呢。” “你约我出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你可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啊。那个自杀网站真的很邪门。报纸上最近不是经常报道诡异的自杀消息吗?你要相信我……” 唐健愤愤的挂断。 手机铃声又响起。 唐健一看号码,是那个女人打回来的。“你又干什么?”唐健气呼呼的问。 “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你就挂了。” “你要说什么?” “我要忠告你,警察先生,很快就会又增添四个人了。” “增添四个人?” “这次是四个花季少女喔。” “你的意思是说……” “我说完了,那么拜拜喽。警察先生。” “等等,你……” 电话挂断。 再拨过去。用户关机。 唐健根本不相信这个女人的危言耸听。不过女人打电话的方式却又透着几分可疑。她的目的仅仅是恶作剧? 听筒那头的人长长的嘘一口气。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到地上。 她仿佛没听见。 第十章 诡吊 1 第十章 诡吊 “喂,你怎么看见我就跑呀,站住——” 真野琉璃提着cosy的古典欧式蓬蓬裙,紧紧跟在慕容雨川身后,从宾馆楼下一直追到楼上。 慕容雨川被她堵在一条走廊里,只好双手合十。“拜托,拜托。我们和解好不好?我是怕了你了。” “干嘛呀?我又不会咬你。”真野琉璃撅着小嘴走近。 “慢慢。”慕容雨川大叫。“就站在那里不要动了。” “为什么?”真野琉璃问。 “在这种距离说话我有安全感。” “我只不过是一个柔弱小女孩而已。我才更容易被别人欺负吧。” “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你?喂喂,说过了,不要再靠近。” 真野琉璃怔怔的看着慕容雨川,大大的瞳仁里浮现出忧伤。“连你也开始讨厌我了,是不是?” “我不是讨厌,我是害怕。” “为什么要怕我?”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昨天晚上差点害死我!!!” “是吗?”真野琉璃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展颜一笑。“你是说,你拿了我的裤裤那件事吗?” “那是你塞进我裤兜的!!!” “唔……是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如果你不喜欢那种颜色的。我今天又换了另外一种。”真野琉璃说着就掀裙子。 “住手!”慕容雨川叫道。“你是不是非得让你姐姐杀了我才肯善罢甘休?”他说话时其实心里更担心的是陆小棠。 真野琉璃天真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以走了吧?” 慕容雨川小心翼翼从女孩身边绕过,抬腿刚想跑,真野琉璃抓住他的衣襟。“你……你又想干……干什么?”慕容雨川声音颤抖。 “我是有别的事来找你的。” “什么事? 真野琉璃撩开长裙,慕容雨川又是一阵紧张。 她从丝袜里抽出几张照片。“你不是跟我说,只要有人给我寄来奇怪的照片,就告诉你吗?” “啊?照片?让我看看。” 第十章 诡吊 2 四张照片。每张照片上有一个身穿白色校服的女孩。四个女孩年纪相仿,十六七岁上下。 “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下午在娱乐城演出的时候。” “该死的。”慕容雨川拔腿就跑。 “喂,你又去哪里?” “得立刻通知唐健和陆小棠。希望还来得及。” “我也要去。”真野琉璃提起裙子跟来。 慕容雨川刚想说“不行”。又把话咽了回去。 18:34 陆小棠看着四张照片直皱眉。“这么年轻。” “我们现在不能确定是不是恶作剧。”慕容雨川说。 “不管是不是也得先想办法找到她们。” “想找她们也不难。”慕容雨川说。“你看她们身上穿的校服,虽然没写校名,问问s市的人也能知道是哪所学校的学生。” “好吧,我现在给唐健打电话,你把美奈子也带上。即使找到学校,那么多学生排查起来也需要人手。” “我也要去帮忙。”真野琉璃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他们身边。 陆小棠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真野琉璃不由自主的缩到了慕容雨川身后。陆小棠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真野琉璃居然老老实实,连一句争辩都没有。 慕容雨川心说,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陆小棠找来酒店员工,经过询问,有人认出,照片上女孩身穿的是光明路第五高中的校服。 *—*—*—*—*—*—*—* 19:46 唐健陆小棠一行人乘车赶到第五高中。 值班室里,老师皱着眉头说:“这么晚了。老师和学生都回家了。等明天吧,校长来上班我转告他。” 陆小棠用力一拍桌子。“这四个女孩子可能现在有生命危险。用我再说一遍吗?” 值班老师二话不说,赶紧抄起电话拨校长的手机号。 “打给他又有什么用?现在带我们去微机室。把电脑里学生档案调出来。” “我不知道密码。” “不知道立刻问。” “我没有钥匙。” “你领我去就行。” 陆小棠的办法是一脚把门踹开。 值班老师眼睛瞪得像包子,哪敢再废话,手脚麻利的把电脑存档调出来。 “照片尽可能列到一个屏幕里。”陆小棠说。 “是,是。” 第十章 诡吊 3 唐健,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加上真野琉璃,一个个把脑袋围成一圈,瞅着屏幕上一列列照片,对比手里的四张照片。 十五分钟后。四个女孩被一个个挑出。 高二三班,王曼曼,十七岁。 高二六班,郭思雨,十七岁。 高二十一班,孟嘉,十八岁。 高一四班,钱敏,十六岁。 “她们家人的联系方式,家庭住址。”陆小棠催促。 值班老师翻开本子看了看。“她们都是住校生。” “赶快带我们去学生宿舍。” 20:21 四层宿舍楼,阳台式走廊。男生宿舍在一二层,女生宿舍在三四层。 走进宿舍区的五个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穿警服的,有穿裙子的,还有一个活泼顽皮的小女孩。 有人眼见,跟旁边的人说:“哎,走在后面那个怎么那么像真野琉璃呀。” 真野琉璃回过头,冲他们吐出小舌头。 女生比较好奇,有几个胆子大的凑过来问怎么回事。陆小棠说:“你们知道王曼曼,郭思雨,孟嘉,和钱敏这几个人都住在哪一个房间吗?” 有一个女生说:“她们好像住在同一个宿舍。” “哪一间?” “在楼上,哪个门号我不知道。” 另一个女生问。“你们是警察吗?难道她们干了犯法的事儿?” 站在她身旁的女生伏在她耳边小声说:“肯定是王曼曼去舞厅嗑药的事。” 她的声音虽然小,可也足够附近的人听见了。四周的女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慕容雨川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奶奶,老人家七十岁高龄,也喜欢拎着小板凳在北京胡同里乱窜,东家长李家短的道听途说。 陆小棠第一个上到四楼,打听到了416房间号。径直走过去。 陆小棠敲门时,经过的女生纷纷停下脚步,好奇的站在旁边看着。 过了一会儿,门后才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开门的是一个带着近视眼镜的女生,困惑的瞧着高她半头的女警官。女警官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你们找谁?” “你叫什么名字?”陆小棠问。 “郭思雨。你们是谁?” “王曼曼,孟嘉,钱敏都在哪儿?” 女孩更加困惑。正要说话,屋里有人问:“小雨,是谁呀?” “警察……” “警察?!” 第十章 诡吊 4 陆小棠这才注意女生身后。二十平米的宿舍被两张双层铁床占据了将近一半的空间。两个女生坐在下层一张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电影,每个人脸上都贴着一张白森森的面膜。一个女生伏在一张小方桌上编中国结,说话的就是这名女生。 四个人不多不少。 陆小棠说:“叫到名字的站起来让我看一眼。” 编中国结的女生瞥了她一眼,不满的嘟囔。“大晚上穿着警服进女生宿舍,搞怪啊?” “王曼曼。” 坐在床上的一个女生站起来,懒洋洋又坐下。脸上的面膜就是她的表情。 “钱敏。” “我是。” 床上另外一个女生站起来,解掉了脸上的面膜。圆圆的脸上带着婴儿肥,有些羞怯。她也是这几个女生中年龄最小的。 “孟嘉。” 编中国结的女生挥挥手。 陆小棠看见她们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叫孟嘉的女生放下手里的活计,抬起眼睛好奇的看着她。“警察姐姐,能告诉我们你们来干什么吗?”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明显比其他几个人成熟。 她的眼神充满探寻的意味。 这样的女孩不好骗,陆小棠决定实话实说。她拿出那四张照片递给孟嘉。“这四张照片是你们寄的吗?” 孟嘉挨个翻看了一遍。又拿起自己的照片仔细端详。“把我拍的好丑喔。” “是你们几个人中间谁寄出去的吗?”陆小棠重复。 孟嘉摇头。“是我们的照片,可不是我们寄的。我们就算要寄照片,也得打扮一下,哪会穿这么老土的衣裳呀。” “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孟嘉想了想。“很久以前了吧。记不清了。应该是学校组织拍的。这些照片怎么会在你手里?” “是有人恶作剧吧。”坐在床上敷面膜王曼曼插话。 “我还想再问一件事。” 孟嘉歪着脑袋,做出天真的模样听着。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慕容雨川,居然冲他笑了一下。 “你们平时经常上网吗?” “现在谁不上网呀?”孟嘉反问。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 “什么?”女孩问。 “中文名是‘西西弗斯的选择’。” “这么拗口的名字,那是什么网站呀?”孟嘉显出了兴趣。 陆小棠看了看桌上手工,已经编好了七个。这女孩不仅长得漂亮,手也很巧。 第十章 诡吊 5 她的目光飞快的扫过每一个女孩的脸。当经过钱敏时,那个女孩不安的动了一下。薄薄的面膜掩饰了她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睛,透过那两个窟窿,不经意的接触到陆小棠的目光,抖了一下。 陆小棠走过去,明显能感觉到,那个女孩越发不安。 “我可以单独跟你谈谈吗?”陆小棠轻声问。 “我,我,我没干什么违法的事……”钱敏揭下刚刚敷好的面膜,脸色通红,十足一个做错事的小女生,垂着头站在陆小棠面前。 其他女生都笑嘻嘻的。 陆小棠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你不要怕,你什么错误都没犯。我只是想来帮你。如果你遇到什么觉得难过的事情,就可以告诉我。让姐姐替你想办法,你看好不好?” 钱敏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网站。” 陆小棠回头看了看慕容雨川他们,又问小女生。“你登陆过?” 钱敏点点头。“我很害怕。”她小声说。 其他女生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孟嘉说:“看你成天老实巴交的。还尽干些稀奇古怪的事?你说,我们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寄出去的?” “没……没有,我真的没有。”钱敏涨红了脸,急着解释。 “是你寄的也没关系,总得挑几张好看点儿的吧?” “你说,那个古怪的什么网站是干什么的啊?”王曼曼也不看电影了,在旁边捅咕钱敏。 钱敏窘的更厉害。 “你登录那个论坛干什么呢?”陆小棠问。 “什么都没干。我只是好奇。”钱敏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 孟嘉接过话。“不用想也知道,是你那个喜欢搞怪的哥哥告诉你的吧。” 钱敏愣了一下,点点头。“是,是我哥哥告诉我的。” “你哥哥?” “他也在这所学校上学。” “他也住宿?” “嗯。” “他叫什么?” “钱……钱辉。” “他住在楼下吧。哪一个房间?” 钱敏摇摇头。 “好吧,谢谢你。”陆小棠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上手机号,递给她。“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 钱敏低垂的头点了点。 第十章 诡吊 6 五个人下楼来到男生宿舍,又引起一阵骚动。青春期的男生可比女生直接多了,一个个把脑袋从门后探出来,带着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三个美女。相比之下居然是美奈子最受欢迎。 “苍老师,签个名吧!”喊声此起彼伏。 美奈子还不知道是在喊她,拉拉慕容雨川的衣袖。“苍老师是谁呀?我怎么总听人在我身边提起。” “苍老师是教体育的。”慕容雨川小声告诉她。 陆小棠逮住一个贼头鼠脑的男生,问他:“钱辉在哪间宿舍?” 男生只顾着看美奈子,思维明显断路。 陆小棠干脆把美奈子拉到跟前。“你问他,钱辉在哪个房间。声音越嗲越好。” 这一招果然见效。男生们不请自来。基本上都是那些性征发育早熟的。美奈子问什么,他们说什么。知无不答,没问的也说。 问道第十个人,没有一个认识钱辉。 慕容雨川说:“那个叫钱辉的难道这么没人缘。不是早就死了吧?” 陆小棠眼前浮现起钱敏说话时的神态—— “我知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网站。” “我很害怕。” (“不用想也知道,是你那个喜欢搞怪的哥哥告诉你的吧。”) “是,是我哥哥告诉我的。” “钱……钱辉。” …… 陆小棠忽然转身,拨开围观的几个男生,快速向楼上跑去。 慕容雨川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远远的落在后面。 陆小棠一口气跑上四楼,冲进走廊,女生们吓得纷纷躲闪。她跑回416宿舍前。 门关着。 她用手推,锁着。 敲门。没人答应。 她问旁边纳凉的两个女生。“里面的人出来过吗?” 两个都摇头。“你们一走她们就关门了。一直没出来。在屋里看电影呢吧?” 陆小棠几乎是在砸门。 依然没有动静。 她后退两步,飞起一脚把门踹开。 房间里仍然是刚才离开的景象。 那四个女孩却不见了。 笔记本电脑播放着婉转而感伤的韩剧歌曲。 桌上的中国结也不见了。 陆小棠走进房间,目光在女孩的衣物上飞快扫过。她侧脸,看见洗手间关掩的门。灯光从门缝透出。 她一推门。门后有东西挡着。 她用力推开,看见了挡在门后的东西。 四条悬在半空中的白花花的腿。 她抬起头。心口挨了重重一击。 第十章 诡吊 7 三根绑在一起的不锈钢钢管横在头顶,两端固定在墙壁上。四个一丝不挂的裸体分成两对,俩俩背对,分别被两根尼龙绳吊住脖颈,悬挂在钢管上。她们每人脸上都敷着面膜,乳房上每只乳头系着一个中国结。地上有翻倒的椅子。 她们悬挂的姿势十分优美。 干净的裸体映衬着的鲜艳的中国结,白色的面膜上没有痛苦。 有一瞬间,陆小棠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四具尸体。 她不由自主向后退,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怎么了……”慕容雨川的声音响起,随即中断。 然后是美奈子的尖叫。 一丝透明的粘液从一个女孩的嘴角滑落。 “她还没死。” 慕容雨川说着从裤腿里抽出解剖刀,他个子高,伸长手臂,割断两根尼龙绳。 四个女孩一起掉落。三个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落在慕容雨川臂弯里那个轻微的抽搐一下,不动了。 慕容雨川把女孩脸上的面膜撕掉,确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 她面色青紫,牙关紧咬,白眼球翻出,嘴角往外溢出白沫。 慕容雨川喊美奈子。“你过来帮我。” “我怎么做?”美奈子十分紧张。 “绳套勒在她的舌骨和甲状软骨之间,把她的舌根挤压进咽腔,堵住了呼吸道。”他说着用力掰开女孩的颚骨。舌头果然已经缩了回去,淹没在混合着唾液和胃液的粘液里。 慕容雨川把手指伸进女孩口腔,沿着咽后壁一直伸到底部,摸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他再向下伸,抠住了舌根,慢慢把舌头拽了出来。 他跟美奈子目光交流。美奈子会意。她跪在女孩身旁,双手交叠,右掌扣在左掌上对准女孩胸腔,冲他点点头。 慕容雨川把女孩嘴里的污物清理一下,深吸一口气,俯身吹进女孩嘴里。美奈子跟着做了四次压胸。 慕容雨川再吸一口气,吹进。美奈子再压四次。 反复做到第三遍时,女孩胸腔深处咳出一股气,连带着口腔里的粘液喷了慕容雨川一脸,还有些进到慕容雨川嘴里。 女孩搐动了一下。 美奈子惊喜。“她有心跳了。” 慕容雨川跳起来。打开水龙头漱口,“真恶心,她是不是吃完饭还没刷牙啊?” 第十章 诡吊 8 “这些人呢?”陆小棠焦急的挨个翻动其他三个女孩。 “没救了。”慕容雨川说。 “一个根绳子怎么可能吊死两个人呢?你再想想办法啊!”陆小棠有点儿歇斯底里了。 “镇静些吧。看她们眼睛和嘴都已经渗血了。”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深深的叹一口气。 22:41 120急救车赶到宿舍楼下。 医生们带着担架跑上楼,手脚麻利的把钱敏抬上担架,撤离。 孟嘉,王曼曼,郭思雨三人的尸体平放在房间中央。 三张白色面膜的脸平静的朝向天花板。鲜艳的中国结挂在胸前。 四肢松弛舒展。仿佛在熟睡。看不出丝毫死亡的恐怖。 就在刚才,她们还是三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享受人生之中最美好的年华。然而,只在转瞬间…… 化作三具冰冷的尸体。 陆小棠自责不已。“卫生间里的钢管明显是她们后装上去的。我如果刚才多看一眼卫生间就好了。只要看一眼就明白了。我怎么能疏忽呢?” 慕容雨川说:“只能怪她选择的死亡方式太离奇。谁都想不到,她们会以这种方式……” 唐健打断说:“没有可能是他杀吗?会不会有人杀害她们之后,为了方便,才两个人两个人吊在一起,伪装成自杀。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两个人套一个绳子自杀的。” “也还是有的,只不过罕见而已。”慕容雨川说。“清代《洗冤录详议》记载,在道光十九年间,山东省就发生过五个女孩结伴同时上吊的奇案。其中两人用一条绳,两端各一个绳套。另外三人用一个绳套。事后经过仵作和官员多方论证,的确是自缢身亡。” “那何必要打扮成这种怪异的模样?” 慕容雨川蹲在三具尸体旁边重新查看她们的伤势。“她们全身上下只有脖颈上的绳缢伤痕,并没有其它任何伤痕。说明她们没有挣扎过。再者,她们死前特意装扮过。脱光衣服,敷上面膜,在乳头上系上中国结。她们还是青春少女,正处在爱美的年纪,即便选择死,也希望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不希望死后的丑态被别人看到。只不过,她们没有办法在自己死后为自己整容,才选择提前进行。如果是他杀,这样做未免太费事了。而且他也没有那个时间。” 第十章 诡吊 9 “的确。”陆小棠同意他的看法。“我们刚进屋时,孟嘉正在编织中国结。面膜也刚准备好。凶手如果突然闯进杀人,不可能突发奇想,用到这些东西。” 慕容雨川接着说:“至于两个人能不能同用一个绳套吊死,不是经验问题,而是技巧问题。三个死者脖颈上的缢沟都嵌入舌骨与甲状腺软骨之间,绳套成功挤压舌头堵塞了呼吸道。这种压力只要15斤的重量就够了。她们打得又是活结,平均每个人体重在90斤左右,也就是说,压在每个人气管的重量可以接近180斤。所以,死去的三个女孩中,一个舌骨骨折,另外两个颈动脉拉断。救活的那个比较幸运,绳套并没有完全勒住她的呼吸道,而是滑到了下颚上。大概她是这四个女孩中最不坚决的那个。这种上吊方式需要两个人配合,稍一犹豫就不可能成功,这也恰好救了她一命。” 陆小棠说:“想想刚才跟她说话时的情形,她一定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吧。一边是生,一边是死,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来说,这种选择太残酷了。她之前跟我说话时的那种眼神,分明是在像我求救……” “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太难以置信了。”唐健说。 房间陷入沉默。 三人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谁都没说话。 三个女孩刚才谈笑风生、镇定自若的神情,回想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她们成功的骗过了多疑的警察,因为在那一张张纯真稚气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恐惧,好像她们将要做一件寻常普通的事情。她们按部就班,做手工,看电影,聊天。在接下来的某一时刻,魔咒般的,她们不约而同的停止自己手中的事,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 杀死自己。 杀死自己。 就像掸去衣袖上一粒灰尘。 第十章 诡吊 10 慕容雨川忽然想起真野琉璃。那个调皮捣蛋的明星女孩不知从何起时起没了动静,好像消失了。 他四下巡视,看见真野琉璃正老老实实的趴在笔记本电脑前。乖得像只兔子。 大概这种死亡的场面她也第一次见到。心灵的震撼可想而知。从这一点上看,她还属于一个正常小孩。 这时,只听真野琉璃似乎自言自语的嘟哝。“上吊,痛苦指数3,麻烦程度2,尸体形象3,牵连他人2,致死程度5……” 不仅慕容雨川,陆小棠、唐健和美奈子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脸,看着那诡异声音的源头…… 每个人的脸色都在改变。 真野琉璃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仍然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屏幕。 慕容雨川走过去,一拍她。“你在说什么?” 真野琉璃“哇呀”一声从床上跳起来。“你吓死人不偿命呀?” “你刚才说什么?” “你自己看嘛。”真野琉璃指指电脑。 慕容雨川俯下身,看着屏幕—— 《上吊》 痛苦程度3 麻烦程度2 尸体形象3 牵连他人2 致死程度5 实用性强,简单易学,不分男女老幼。有无痛苦因人而异。有些人死相平静,有些人将前胸和面颊挠得稀烂。上吊是从古至今最被广泛采用的自杀方式。 优点:成功率高,很难被抢救。成本最低。 缺点:悬挂着的形象容易使目击者产生恐惧。 注意事项:必须使用牢固的绳子,否则容易前功尽弃。 适用对象:普遍实用。 以此方式自杀的名人举例:三毛,邓拓,(马南邨) 容国团, 傅雷。 ——铁铸女人。……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1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10月16日,星期日,10:02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刑事调查处。 马局长对唐健大发雷霆。“你就算昨天下午去办公事,也应该交代下属怎样安置赵天磊吧。他又不是嫌疑人。你拍拍屁股没了影子,把他一个人扔在公安局里呆到半夜,你这不是变相羁押吗?幸亏我过问一句,才派人把他送回家。否则真的惹怒了毛厅长,连我都得跟你一起陪绑!” “那小子根本不配合,一问三不知……” 唐健还想说下去,马成更恼火。“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让他回答什么?就因为他憎恨他父亲又找女人,那个女人恰巧死了,就因为一个卧轨自杀的人走进过他的住宅楼,你就怀疑他?你在公安大学那几年学的就是这样办案吗?” 唐健不吱声了。 马成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你的案子我这些天也抽空了解过。不是说每一起自杀案发生前,自杀者都会给那位日本小明星寄照片吗?赵海成是,刘宝刚是,周宇是,昨天刚死的那几个女高中生也是。这个线索你为什么不注意呢?” 唐健说:“这个线索,我专门派苑波和张凡迪调查过。只查到了一个网站。死者自杀前一段时间都登陆过同一个网站。” “网站?” *—*—*—*—*—*—*—* 10:23 s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 重症监护室。 经过昨天晚上一番忙乱的抢救,疲惫不堪的女孩沉沉睡去。现在氧气罩已经撤下,手脚上净是针眼。刚刚滴完一瓶点滴,女护士迅速又换了更大一瓶。 医药费得女孩父母掏,罪得女孩自己受。 这就是想死没死成的后果。 一晚上折腾,女孩肉嘟嘟的脸颊已经消瘦得露出颧骨。少女特有的粉润也完全消失,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 她张开无力的眼睛,略显呆滞的望着病床前的救命恩人。没有任何反应。 “她没事吧?”陆小棠轻声问。 “没大碍,脑部缺氧,加上精神上受到了一些刺激。”慕容雨川说。 “我说话,她都能听懂吗?” “嗯,就是反应比正常慢了一些。” 陆小棠在女孩身旁坐下,伸出手来轻轻按在女孩手上。语气温和的说:“你现在安全了。已经没有危险了。” 女孩闭上眼睛。大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张开苍白的嘴唇,发出嗓音沙哑的声音。“其他人呢?” 她指的是同寝室另外三个女孩。 陆小棠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要不要说谎。 女孩闭上眼睛,更多的眼泪涌出,滚落到枕头上。 “对不起。”她沙哑着说。“我如果……早一点告诉你……” 陆小棠的心像被刀子剜了一下。好在慕容雨川能把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 “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女孩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孩蹙起眉,似乎在想,却露出茫然。 “那么,最早是谁提出来这样做的呢?” “孟……嘉。” “她怎么跟你们说的?” “她给我们介绍了一个网络论坛……” “西西弗斯的选择?” 女孩略显吃惊的看着陆小棠。 “你们经常登录那个论坛吗?”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2 “一开始只是感到好奇。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会有那么多人有想死的念头。孟嘉是我们学校的团支书,学习成绩优秀,也特别有主见。平时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愿意听她的。当初她最早跟我们说活着无聊,想结束自己时,我和曼曼还有思雨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是认真的跟我们说,还告诉我们要替她保密。我们几个人都害怕了,就想办法劝她放弃那个念头。她就推荐我们登录那个网站,对我们说,她想做的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很多人都这样想过,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她还说,很多人都是为了别人才活着,其实他们自己一点儿也不快乐。一旦你能把一切都放开了,你就会发现,死亡并不可怕。能够安安静静的死去,是一件很好的解脱。” “这是她跟你说的?” 钱敏努力点点头。“但其实,是论坛里一个很有智慧的人说的。孟嘉说的话,都是模仿他的口气。” “那个人是谁?” “他是论坛的版主,叫铁铸女人。他对人生、对生死都有很独到的看法。尽管我们跟他从来没有见过面,只是在网络上交谈。然而,他却能洞察隐藏在你心底的哀恸。” “铁铸女人?!” “不知不觉的,我们开始逐渐理解孟嘉。她外表优秀开朗,可是她内心一点儿都不快乐。铁铸女人只是帮她更清楚的看清自己而已。” 陆小棠发现,在钱敏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对论坛版主的责备。甚至依然尊敬他。“那么其他人又是怎么……” 虚弱的讪笑浮上女孩嘴角。“如果连孟嘉都觉得活着无趣,其他人就更应该感到丢脸了。王曼曼特别好脸面,吃穿用带必须要名牌,可是她家里条件不好,满足不了她的花销,她经常晚上溜出学校去酒吧打工赚钱。认识了一些哥哥,给她买衣服,买化妆品。后来,听说她还沾上了毒品。她对我很好,可是我不敢问她这些事情,怕她会生我的气。一开始,她还笑话孟嘉想自杀,说她脑子有毛病。不久之后,有一个周末,该是上周吧,我陪她去名品店买衣服,她换上一套漂亮的连衣裙,照着镜子突然对我说:‘再漂亮也并不意味着就是你的。早早晚晚一切都不属于你自己。’从那以后,她就转而支持孟嘉了。”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3 “那郭思雨呢?” “她平时一向老实本分,只知道学习。成绩却不突出。老师们也不太重视她。她父母对她特别严厉。成绩稍不理想就惩罚她。王曼曼经常逗她,问她父母是怎么体罚她的。她从来都说没有。但我们经常能在她脖子上,胳膊上看见伤痕。就在大上个月,全市举行联考,她在班里退步了十一名。那个周末她回家住,周一来的时候,大热天她穿着一条牛仔裤,里面还套着秋裤。我们都觉的好笑。结果晚上,她换衣服时,我看见她膝盖上都是血痂。我觉得她好可怜。” 陆小棠没有继续问下去。 钱敏却自己说下去。“想想比起她们来,我要幸运多了。我老家在河南农村,爸妈到s市打工,把我也带出来。他们平时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供我上学念书。从小他们就宠爱我,从来都不会骂我。我能做的只有努力学习,努力做一个懂事的孩子,让爸妈省心,让老师夸奖我,让同学羡慕我,这样算是报答他们吧。” 女孩眼中慢慢噙满泪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答应跟她们一起做这种事。我从来都不会让爸妈失望,一直努力再努力的做好一切,可是,我还是让他们伤心了。” 陆小棠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们昨天原定在午夜十二点行动。你们昨天突然来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把你们一骗走,孟嘉决定提前行动。我们互相帮忙打扮好自己,我想你们也看到了。然后,在卫生间里搭上绳套,按照事前计划,孟嘉和郭思雨背对背站在一张椅子上,我和曼曼背对背站在一张椅子上。我们一起把绳套套在脖子上,由孟嘉发出指令,我们同时蹬倒椅子。可能是我当时太紧张吧,腿一软,没把椅子蹬翻。那时,孟嘉和郭思雨已经双脚悬空了。我正好面对着她们,她们就在我眼前用力抽搐。我看见,郭思雨的眼睛狠狠瞪着我,使劲往上翻,嗓子里还‘咯咯’直响。那样子太吓人了……” 钱敏忽然抬起双手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手腕上连接的吊瓶剧烈晃动,随时都能掉下来。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连忙按住她。女孩很快耗尽了气力,松弛下来。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4、5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看见郭思雨和孟嘉痛苦挣扎的样子害怕了,我犹豫了。可是王曼曼突然用力蹬翻了椅子。我一下子就被勒住了,上不来气,手脚都抬不起来,那种难受的滋味没法形容……渐渐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痛苦就弱了,我只是觉得天旋地转,我心里想自己吊在半空中会是什么样子,也像对面的郭思雨那样吓人吗?那个时候,我想起了我爸爸我妈妈,想起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每一出情景,觉得好幸福啊,我忽然不想死了。我好期盼那种幸福……” 陆小棠轻轻抚/摸女孩的脸。“现在都过去了,爸爸妈妈会原谅你的……” “会吗?”女孩恳求似的望着陆小棠。 “会。只要你能坚强的好好的活下去。那种渴望幸福的感觉你永远都不会忘,是不是?” 女孩点点头。 “那就永远把这种感觉保留在你心里。你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活着,还要为那些你爱的人过的幸福而活着。” 女孩充满了感激。 慕容雨川拍拍陆小棠,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弄得哭哭啼啼。煽情煽的把我都快煽哭了。” “不要乱讲话,”陆小棠嗔怪。“你也好好安慰一下她嘛。” 慕容雨川搔搔脑袋想了半天,对女孩说:“记得以后吃完饭要刷牙啊。” …… *—*—*—*—*—*—*—* 13:06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调查处。 慕容雨川输入网址。刷新页面。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英文标题—— 《thechoiceofsisyphus》 …… 折翼天使:我们就这样疲惫无力的生存着,每天醒来,重复着昨天做过的事情。我们渐渐忘掉了活着的真实感,不知自己是生还是死。收获时你不再喜悦,失去时你无从悲伤。生存与死亡的间隙越来越模糊。 …… 1010101010:生存的意义就是等待死亡。 …… 铁铸女人:死亡就像跨过一条河流。 …… 铁铸女人:根据《完全自杀手册》讲述,上吊濒死者亲历从窒息到死亡所经历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头脑燥热,出现耳鸣。接着感到眼前有闪光(头发热、耳鸣、眼前闪光是刚上吊就立刻出现的)。同时,知觉开始模糊起来。 第二阶段:逐渐失去知觉。全身引起痉挛。据说,手部作划水动作,脚部作走路的动作,然后双手双脚的肌肉开始抽筋后又全身挺直抽筋。但是对这种痉挛,现在认为那是全身小颤动。这一阶段是一分到一分半钟。令人不解的是,男性在此时性/器会博起,并射经。 第三阶段:已经是假死状态,大小便和经液溢出、眼球突起、呼吸停止。这期间约一分钟,所以到达这种地步只需三分到三分半钟。在此阶段心脏仍在跳动,如被发现也有可能救下一命。此后,心脏会跳动约十分钟。心脏一旦停止,则彻底死亡。 …… 慕容雨川看了看陆小棠和唐健。陆小棠说:“你注册一个网名,去跟铁铸女人聊一聊看。” 慕容雨川不太情愿。“那家伙有点儿邪门。你看都死了多少人啦。万一我跟他聊完之后中了邪,也想死怎么办?” 陆小棠给了他一脑瓢。“放心吧,就算地球毁灭那一天,你也不会自杀的。” 慕容雨川以“耳小棠”的网名进入了论坛。 “斑竹在哪里?想求教斑竹一个问题。” 很快便有了回复。“我看到你了,你是新朋友吧。” “你是铁铸女人?” “是我。你有什么问题?” “我从小到大都挨人欺负,我的人生一片黯淡。”慕容雨川写完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陆小棠。 陆小棠眼角藏笑。 “你是初中生吗?” “你怎么知道?”慕容雨川故作惊奇。 “因为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疼痛。” “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们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展露自己的伤口给彼此,互相鼓舞,互相搀扶……” “可是,我还年轻,这样结束自己又有些不甘心。” “可怜的孩子啊。人类就是因为虚无的贪念而卑微生存,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最近报纸上报道了很多人自杀。他们也到过这里,跟你这样说过话吗?” “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 “你真有意思,小朋友。” “我也会变成他们中的一个吗?”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来约束你。在这里你是完全自由的。” “我如果下定决心了,你也会帮我吗?” “只要你需要。”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6 “那么我不明白,我们离开之前,为什么要给真野琉璃寄去照片呢?难道另外一个世界也有另外一个真野琉璃吗?” “你这个问题真有趣。”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为什么呀?” 对方沉默片刻,打出一行字—— “你应该动动自己聪明的脑筋想一想,警察先生。” 慕容雨川惊的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陆小棠埋怨。“你问的太急了,让他看出了破绽。”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发出刺耳的铃声。 唐健留意来电显示。 上面的号码竟然还是昨天那个打电话约他出去,又爽约的无聊女人。他犹豫了一下,抄起电话。 听筒只有女人平稳的呼吸。 “又是你。” 女人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正在读今天早晨的报纸。那四个女孩只活了一个。你们去的太晚啦。” “你怎么能事前知道她们要……”唐健心头一凛。他捂住话筒,对慕容雨川说:“你跟铁铸女人说话,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慕容雨川立刻在键盘上打字,发送…… 唐健继续跟电话那头的女人说话。“你昨天提到的那个the choice of sisyphus网站。你登录过吗?” “当然啦。害怕归害怕,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那些异类们聊天,还要装成很赞成他们的样子。那种感觉比看恐怖电影刺激。曾经有一个男人想学日本剖腹自杀,但是,他需要一个能在他切开肚皮后,举刀砍断他脖子的助手。他还想让我帮他这个忙呢。” 慕容雨川在那边不停的给铁铸女人发送讯息。 唐健问:“你跟昨天上吊自杀的那四个女学生也聊过?” “是呀,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她们想干什么?对你们来说她们的行为或许出人意料。但是对我则不然,因为我就在这群异类的世界里,在这里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啦。”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像他们那样呢?” “我?”听筒那边沉默了片刻。“我也不知道耶。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慕容雨川对唐健说:“我给他发去很多条讯息。他一条都没有回复。也没有跟别人说话。” 唐健点头。他对话筒说:“你之所以一直没有考虑过自杀的问题。是不是因为你一直都只关心怎么让别人自杀啊。” “你怎么这样说?”听筒那边的女人透出惊奇。 “因为你就是铁铸女人。”唐健说。 听筒那边陷入沉默。 那个人似乎又消失了。 接着, 电话挂断。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7 14:33 唐健找来技术科的人,打开讯号跟踪器锁定神秘女人的手机号码,他再次拨打那个号码。对方已经关机。 慕容雨川的手机却响起。真野琉璃打来的。 “准姐夫,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为了躲我吧?” “我现在在工作。” “快回来吧。我等你喔。” “你说回去我就回去?你这小……” “顺便把那位长腿姐姐也一起找来吧,我这次可要给你们一个大大的吃惊了。” *—*—*—*—*—*—*—* 15:43 五星级宾馆。 真野琉璃把一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放在桌上。对慕容雨川和陆小棠说:“你们自己看吧。” 慕容雨川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全是照片。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笑意。 “我今天中午收到的。打开一看吓了我一跳呢。”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飞快的翻看一张张照片。 笑容。 一张张笑容。 心满意足的笑容。 真野琉璃凑过来看,长长的头发洒落桌面,和那些笑脸混在一起。 她探寻的看着慕容雨川。“你说,他们不会是也要……” 慕容雨川一把揪住她脖颈后皮。“都怪你这个小扫把星。你来大陆才几天,死了多少人了?他奶奶的你赶上日本鬼子了。” “这又不能怪我,”真野琉璃挣扎。“是他们自愿的,又不是我把他们杀了。” 陆小棠一拍桌子。“别闹了。现在最关键是赶紧想办法。” 慕容雨川和真野琉璃立刻老实下来。 唐健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报告马成。马成大惊失色,上报领导。短短一个小时,公安厅所有高级领导全部聚集在办公厅会议室里。危襟正坐,如临大敌。 死一个人无所谓。 死两个人小事一桩。 死一百个人马马虎虎。 车祸,疾病,自杀,医疗事故,刑事犯罪,瓦斯爆炸,伪劣工程,三聚氰胺,皮革胶囊,甲醛蔬菜……每一天都在死人。每一天都是普通的一天。 三鹿真正的失策在于让许多人同一时间中毒,如果它也能学学同行们。允许那些自杀者们有一个相对宽松的时间来放倒自己。我们的社会就会和谐多了。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8 省委书记首先在会上发言。 “我们公安部门的主要任务是要维护社会治安,打击犯罪,保护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顺利进行。而眼下偏偏有一小撮人胡乱作为,显示出对社会和自身的极度不负责任,是我们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右倾投降主义分子。他们的问题是思想根源的问题。要想改造他们,我们不仅要在法律上给与威慑,更要深挖他们的灵魂深处,对其开展深刻的批评和教育。这样才能有效扭转他的问题。我们要做好长期作战,敢打硬仗的心理准备。” 马成说:“周书记说的话给与我们办案民警很大的指导作用。只是……眼下怎么办?” 书记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我们有那么多工作要做,难道现在就跑到他们家里,一一给他们做思想工作?我不是刚刚讲过嘛,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循序渐进,有条不紊,多发挥基层干部群众互相监督,互相教育的作用嘛。” “只是,”马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说:“根据之前的案例来判断,他们有可能在这一两天里,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采取这种极端行为。” 书记脸色变了。“你说什么?难道说,他们还敢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 “这也正是我们担心的。”马成说。 “你怎么看,老李?”书记问厅长。 厅长说:“就怕这群目无法纪,不考虑后果的人真的选择公共场合。那样社会影响就太恶劣了。弄不好,还会被国际上少数别有用心的反动势力拿来炒作。那样势必会对国家和人民在国际上的声誉造成极大危害。” 李厅长问马成。“你怎么看?” “我认为厅长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会好好向下属传达书记和厅长的工作思想。” “不要光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厅长不满意了。“我是在问你,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应对措施?有没有查到建立自杀网站的罪魁祸首?” “这个人十分狡猾,使用的是外国代理,设定的还是动态ip地址,要想锁定他很困难……” 见两位领导面现不悦,马成连忙补充。“不过,我已经派刑事调查处的唐健着手处理了。同时拨给他三个支队供他调动。我也跟武警部队取得了联系。必要时,他们随时参加行动。” “一定要他们坚决贯彻顽强,严肃,灵活,认真的工作作风。” “是,是。”马成连声附和。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9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厅长说。“这有没有可能少是数人的恶作剧?” 没有人回答。但是会场的人似乎又都比较认同这种观点,紧张的气氛随之缓解了不少。 与此同时。 唐健把一百多张照片分发给刑侦处的警员,通过照片里一切可能的线索,寻找照片人物的身份。 “头儿,像这样把他们的身份一个一个找出来,太费事了。”苑波说。 “不这样,你还有别的好办法吗?”唐健问。 苑波回答不出了。 “只要找出其中几个就行。我们就能知道他们的具体目的和手段。倘若他们分散行动,那就不好办了,只能找到一个算一个了。若要是他们选择集中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只要了解到集会地址就行了。” 另外一个警员提出异议。“也可能是假讯息啊。最近报纸上接连报道自杀者给真野琉璃寄照片的事,会不会有些真野琉璃的粉丝故意造谣生事呢?” 与此同时。 慕容雨川也提出了类似的质疑,他对陆小棠说:“那么多人,老老小小的,真的会齐心协力组织在一起搞自杀吗?又不是去买打折商品。我真不相信那个自杀论坛会有这么大魔力。” 他扭头瞥了一眼真野琉璃。真野琉璃正在摆弄一个魔方,手法快的惊人。 慕容雨川别有用意的说:“我觉得,说不定是人为的商业炒作呢?” “炒作?”陆小棠怀疑。 “怎么不可能?这小丫头来中国转一了圈,可是赚足了人气。现在居然还有娱乐报纸说,那些自杀的人是殉情而死呢。如果她的演艺公司借势暗中操作,收买一些人,假装组织个集体自杀什么的。她岂非红上天了……” 慕容雨川即兴发挥,侃侃而谈,把陆小棠也说的心活了。“可能吗?” “当然,你看我给你分析……哎呀。” 慕容雨川正想继续说下去。不知道真野琉璃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抬脚照着他的膝弯使劲一踹。慕容雨川一头扑在陆小棠怀里。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10 一股软香冲进慕容雨川鼻孔,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触感异常之好。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本能的往里拱了拱。 0.5秒过后,一道霹雳在慕容雨川头顶炸开。顿时天旋地转。 等他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他伸手摸摸头,大包上面顶着小包。他疼的呜呜叫唤。“你也太狠了吧。我们可是青梅竹马的发小啊——” 陆小棠怒气不消。“你自作自受。口水都沾到我内衣上了。” 慕容雨川扭头,看见真野琉璃正幸灾乐祸的站在一旁观看。 “都怪你这个日本小特务。”慕容雨川张牙舞爪扑向她。 真野琉璃扯起脖子大喊。“山崎——” 山崎宽急急忙忙跑过来。“真野小姐,出什么事了?” “你来告诉他,那些人想集体自杀,是不是你们在背后炒作?” “咦?小姐你是说今天中午那些寄照片的人?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呀,千真万确。” 真野琉璃不满的瞧着慕容雨川和陆小棠。“现在你们知道了吧。” “集体自杀……炒作……真野小姐……”山崎宽惊讶的神情慢慢平和,他琢磨着。“这个点子还真有创意啊。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事前没想到呢?” 真野琉璃抄起一个沙发垫子扔到他头上。“你赶紧给我滚的越远越好。” *—*—*—*—*—*—*—* 19:47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审讯室。 唐健拿着刚刚交到手里的记录,对照着打量坐在面前的四个人。 侯捷,男,二十三岁,保险业务员。 苏振超,男,十五岁,初中学生。 吴淑萍,女,四十五岁,医药公司业务经理。 杨霖,男,五十二岁,退休。 这是目前为止,根据照片找到的四个人。 “谁先说,你们为什么要给真野琉璃寄自己的照片?”唐健问。 侯捷一副满不在乎。 苏振超低头瞅自己的鞋。 吴淑萍和杨霖面无表情。 “你说。”唐健指着侯捷。 侯捷嘿嘿一笑。“那个日本小姑娘长得漂亮。我觉得我长得也不丑。我想跟她认识,让她嫁给我,我不就成了日本国籍了。还有数不清的钱,省得起早贪黑卖保险骗钱。” “你说。”唐健指着苏振超。 “照片不是我寄的。我只是把自己的照片发送到论坛上。” “论坛?西西弗斯的选择?” 苏振超露出困惑。 “the choice of sisyphus。”唐健用英文说。 “对,好像是那个论坛。英文名的。” “你不知道那名字的含义?” 男孩摇头。“我英文学得不好。” “那你去那个网站干什么?” “聊天,交朋友。”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11 唐健问其他人。“你们也经常登录那个网站吧。也是为了聊天交朋友?” 侯捷轻蔑一笑。 吴淑萍面无表情。 杨霖动了动嘴唇,发出比他本人苍老的声音。“我就是不想活了。” 唐健问他:“为什么?” 杨霖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政治运动,结婚生仔,养活孩子,下岗再就业,孩子结婚,伺候孙子,老伴儿死,去敬老院。再继续活也没什么意思,儿女都等着分家产。趁着能动,早点儿了了心愿。省得死后挨埋怨……” “你呢?”唐健问吴淑萍。 女人忽然捂着脸哭起来。“我拿公司的钱做生意让朋友骗了,多少年的积蓄都骗光了。公司炒了我鱿鱼,还要起诉我。丈夫一气之下跟我离了婚。留下一个孩子等着我养,我拿什么养她?” 女人哭,中学生苏振超听着眼圈儿也红了。 等女人的哭声弱了。唐健问。“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吴淑萍仍然抽泣。 苏振超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明天上午去电视塔下面集合。” 杨霖气哼哼说:“多嘴多舌。你不想死就不能成全别人吗?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冷血动物。” 唐健斥责他。“看着你自杀不管就对了?” “我怎样都得死。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你们共产党管得了我生,还管得了我死吗?” 吴淑萍说:“我不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我不死不行。不死也得蹲大牢。与其眼看着孩子遭罪,不如眼不见,落个清净。” 侯捷这时“嘁嘁”笑起来。“警官先生,看你急得那样儿。还是我跟你实话实说吧。他们这些人原打算明天早上九点整在电视塔下面集合,以游客的身份坐电梯到观光台。从那上面跳下来。” “那根本不可能,”唐健反驳。“观光台四周有钢化玻璃挡着。” “可是观光台的管理员也是我们的人啊。” 杨霖气得大叫。“你闭嘴!!!” 侯捷冲他翻楞眼珠子,故意气他。“老爷子,你死都不怕,还怕我说话?” “哼。” 第十一章 一百零四张照片 12 侯捷继续说:“管理员把窗子上的锁头打开。我们就一个接着一个走出去,鸭子入水式,往下一跳。” 他用手在空中轻飘飘的划出弧线。“413米。从那种高度落下来会不会像飞一样啊?没有任何压力,没有任何阻挡,从开始到结束……全身放松……砰—— 一切都结束了。化作一滩肉泥,脑浆和肠子混在一起,说不定到那时你的两只眼睛还能够看到彼此呢……” 苏振超阵阵作呕。“我不要死了。我不要死了……” 侯捷笑了。“你不想死就不死呗,谁决定你蹬上电视塔就得跟他们一起去死。你可以站在旁边亲眼瞧着他们是如何往下跳的。这也是很难得的机会呢。104个人,去除我,现在再去除你。剩下102个人要跳下去,那种场面也会很壮观吧。” 杨霖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怒不可遏的指着侯捷。“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跟我们一起去,是去看热闹的吗?” “好话非要说的那么难听。你也可以说,我是去为你们这些可怜的人默哀。” “你这个无耻的东西。别人怀着悲痛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你居然当成游戏来取乐。” “不要说这么难听吧,老爷子。铁铸女人不是说,选择生或者死都是个人的自由意志吗?你有你的自由,我也有我的。我不干预你,你何必来干预我呢。你都要死的人了火气何必这么大呢?” “你这畜生,我要死也得先杀了你!” 杨霖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侯捷吓得从椅子上滚到地上,绕着椅子跟老头兜圈子。 “警官,警官,他要行凶啦,快救我!!!” 唐健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装作没看见。 第十二章 坠楼 1 第十二章 坠楼 《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 …… 铁铸女人:根据很多朋友的要求,解释一下跳楼方式的优劣。 《跳楼》(包括跳崖): 痛苦程度1(0——5) 麻烦程度1(0——5) 尸体形象4(0——5) 牵连他人4 (0——5) 致死程度4 (0——5) 骤然跳下毫无痛苦,是最高级的自杀方式。 优点:没有疼痛、没有不安,节省时间,成功率高,很难被抢救。 缺点:尸体形象差,容易产生交通拥堵现象。 注意事项:必须注意坠楼的高度,至少要在6层以上;另外要观察楼下的设施,避免掉在沙堆上而失败。还要注意观察楼下是否有行人经过,否则伤及无辜就会很不忍心了。 适用对象:据调查,在校大学生和失败ceo自杀通常首选这种方法。 以此方式自杀的名人举例:谢津(著名歌星),张国荣(著名影星),伊丹十三(日本著名电影导演),罗广斌(《红岩》作者之一)卢武铉(韩国前总统)。 …… 10月17日,星期一,8:46。 晴。 s市电视塔。 从8:30左右就有人陆陆续续往这里走,他们互相都不认识,相见之下,却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得很投缘。有些不合群的,走到附近的小吃铺,点一份早餐慢慢享用。要么买一份报纸看看新闻。 “九点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正在做的事。四周正有人往这里赶。 他们都抬起头,仰望着耸立在身边的巨大建筑。 它像一根勃起的生殖器,沐浴在清晨的光辉里。 它代表着城市的力量。 代表着的文明的暴力。 阳光正好投落在蝶形的观光台上,玻璃闪闪发光,宛如深海中璀璨的珍珠。许多人的眼睛湿润了,仿佛看到了童年的梦想。 唐健站在比邻电视塔的广播电视局大楼里,关注着楼下的情形。 报话机里频繁传出急促的应答声。 “一小组就位。报告完毕。” “二小组就位,报告完毕。” “三小组就位……” “四小组报告,他们已经走向电视塔大门了。” 唐健俯视着那群人走上台阶。走在头前的人正在推门。 但门已经锁上了。 “行动。” 唐健发出指令,几乎没有时间差,从街道各个建筑里纷纷涌出全副武装的武警。以最快速度呈扇形,把那群人包围在当中。 人群发生了骚动。 有人漠然。有人哭。有人尖叫。有人像暴徒一样冲向武警。“打死我,给老子来个痛快。”他们歇斯底里,乱冲乱撞。 武警当然不能让这些人冲出包围圈,拿起内裹钢圈的胶皮警棍打倒一个,那个人晃晃悠悠爬起来,满脸流血大笑。“力气太小了。再用点儿劲儿。” 当一个人连死都满不在乎,那是可怕的。当他自己意识到这一点,那是最可怕的。 唐健立刻命令。“预备队上,配合武警,尽快把十几个带头反抗的人制服。其余的人先不要管。” 整个电视塔下面,上百人乱作一团。正值上班高峰期,远处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第十二章 坠楼 2 局势逐渐得到控制。唐健长吁一口气。 他的手机这时响起。 一个陌生的号码。 “哪一位?” “唐警官——”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他却再熟悉不过了。他刚刚松弛的神经突然绷紧。 “铁铸女人。”他咬牙切齿。“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怕你不信。” “是吗?你是不是想让我欣赏你今天早晨的杰作啊,让上百人从413米的高度同时跳下来。” “你知道这件事了?”对方略显吃惊。 “我就在现场观看呢。只可惜你导演的自杀大片没能按期公映。让你失望的了。” “我给你打电话有别的事情。” “哦?” “你们都被骗了。” “什么意思?” “你来找我,我告诉你。” “我当然要找你。” “要救我。” “什么?”唐健好像没听清。 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唐健一时陷入了迷雾。 他告诉手下。“赶紧给我锁定这个手机号。查出在什么地方?” “是。” 10:13 陆小棠接到唐健打来的电话。 “我现在正在处理那些自杀者,脱不开身,我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你说吧。” “我已经锁定自杀论坛的版主——铁铸女人的手机号码了,那个号码是用实名制购买的。” “你找出那个人了?”陆小棠马上问。 “让我意想不到。” “怎么这样说?” “那个号码是著名影视演员邱诗嫣的。” “什么?” “我们给邱诗嫣的演艺公司打过电话询问,说她这几天请了病假,在家休息。” “你想让我去查访一下?” “对。毕竟是公众人物。千万不能弄错了。没有问题吧?” “放心吧。就算我不去也有人抢着去呢。”陆小棠瞥了一眼正在吃苹果的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不明所以。“???” *—*—*—*—*—*—*—* 第十二章 坠楼 3 *—*—*—*—*—*—*—* 10:51 碧水花园小区。一栋,二单元,041公寓。 文艺圈很多人住这个小区。附近有不少家演艺公司。 邱诗嫣多少有些大器晚成。北影的同班同学很多已经大红大紫了。她直到去年才奠定一线女演员的地位。在此之前她除了演小姐的大丫鬟,就是老爷的七姨太。她只要记住几个台词,几个表情就行。她梦想成为张曼玉,社会却需要小泽玛利亚。梦想与现实总有差距。好在她有天然的资本,不管演技有多烂,摆在哪里都不招人烦。终于凭着顽强毅力在花盆众多的大陆演艺界脱颖而出。every dog has its day。 陆小棠在电梯里就开始警告慕容雨川。“一会儿我跟她说话时。你不许多嘴多舌。” “那为什么呀?” “我怕你给我丢人。” 门铃按了很久才有人慢慢吞吞过来开门。 慕容雨川嘀咕。“嘁,明星架子还真大。也不过就是庸脂俗粉而已,难道会比剧照上还漂亮?” 门开了。 一位丽人出现在门口。 慕容雨川眼睛立刻直了。靠,还真比剧照漂亮。 陆小棠说:“请问你就是邱小姐吧?” 丽人点头,打量着面前两个人。“你们是……” “我姓陆,这一位姓慕容……” “慕容?”邱诗嫣好奇的看了看慕容雨川,嫣然一笑。“还真有人姓这个姓,我还以为是小说里编的呢。” 她的嗓音跟她的人一样甜美。好像咖啡放了很多糖。 慕容雨川赶紧把腰板拔直。 “我们是省公安厅的。” “公安厅,你们是警察?”邱诗嫣脸上的不自然一闪即逝。 她礼貌的向陆小棠伸出白嫩的手。“你好。” 没等陆小棠反应,慕容雨川一把攥住了邱诗嫣的手,热情洋溢。“你好,你好……” 邱诗嫣吓得赶紧把手抽回来。 陆小棠恨得牙根直痒痒。 “不知道你们来找我做什么?”邱诗嫣揉着被慕容雨川捏疼的手问。 陆小棠解释。“我们唐处长刚才接到了一个求救电话。我们顺着号码查找,发现是从你的手机打出的。” “有这种事情?”邱诗嫣显得惊讶。 “你没有给公安厅的人打过电话吗?” 邱诗嫣莞尔。“你看我现在人好好的,怎么能给你们打电话呢?” “是这样啊……”陆小棠打量着邱诗嫣。 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憔悴。 “邱小姐,这间公寓是你一个人住吗?” “当然。我现在还是单身呢。” “你的手机有没有借给什么人用过?” 邱诗嫣摇头。“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一直都呆在家里。没出去过。” 看见陆小棠仍然怀疑,邱诗嫣赶紧说。“会不会是谁打串号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啊。” 邱诗嫣虽然嘴上说的客客气气,却是外热内冷,她并没有想跟陆小棠多聊的意思。 第十二章 坠楼 4 铁铸女人——邱诗嫣。 陆小棠看着眼前这个娇弱做作的女演员。估计着两者之间的关系有多大。 邱诗嫣让陆小棠看得越发不自然,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 她的眼睛里隐藏着什么东西。 陆小棠很敏锐的扑捉到这一点。可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情绪。 也许每个演员的性格里都杂糅了许多表演成分,你很难像看待普通人那样看待他们。在他们眼泪背后可能隐藏着得意,在他们微笑背后可能隐藏着愤怒。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出戏。演员的人生是戏中有戏。 “那好吧,打搅你了。”陆小棠说。 邱诗嫣没有挽留的意思,她只是点下头。目送他们走进电梯。 她的眼睛里掠过深深的叹息。 *—*—*—*—*—*—*—* 陆小棠一走出碧水花园小区,就给了慕容雨川一脚。 “哎呦,我一句话都没说。你还打我。”慕容雨川似乎挺委屈。 “你是没说话,都快把人家手攥脱皮了。是不是很爽啊?” 慕容雨川点点头。 陆小棠又给了他两脚。 慕容雨川心想,早知道打这么凶。我刚才多握一会儿了。 陆小棠说:“你刚才有没有注意观察她?” “当然有,皮肤超级好,像豆腐,跟美奈子有得一拼。眼睛瞟人的时候特别妩媚,身材么……哎呦,你又打我,再打我我可翻脸啦……哎呦呦……” “谁问她长相,我问你她的表情。” “表情?很亲切啊。” 陆小棠头疼。这家伙一见美女,注定退化成四肢着地的生物。 “ 你就一点儿不感觉奇怪吗?”陆小棠提醒他。 “奇怪?” “说不好哪里怪。我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你觉得她有可能是铁铸女人吗?”慕容雨川总算问了一句正经话。 陆小棠没回答。她反问:“为什么论坛版主会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听着也很怪,随便起的吗?” “当然不是。”慕容雨川摸摸兜,拿出两个小苹果,递给陆小棠一个。自己那个咬了两口,才说:“中世纪的欧洲被称作黑暗世纪,教会掌权,他们利用残酷的刑罚来镇压那些有异端思想的人,逼迫他们认罪。著名的刑罚就有炭火,睡鼠,铁铸女人等等。” 第十二章 坠楼 5 “铁铸女人是酷刑?” “当然,就是用生铁铸成女人形状的模子,可以打开把人塞进去。塞进去的人基本上没有活动空间。模具的另外一半里面按照人体的结构分布着长铁钉,正对人的双眼,嘴巴,锁骨,小腹,生殖器,髋关节,膝盖等部位。把两半模具合璧,铁钉就会穿透里面的人,但会避开那些致命的部位,受刑者不会立刻死去,通常要等到两三天之后血慢慢流尽,受尽折磨才能丧命。” 陆小棠听得瑟缩,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字,绝对是一个阴狠毒辣的角色。”慕容雨川说。 “他教唆那些人去送死,交给他们各种自杀的方法。却给自己起了一个刑具的名字,他是否通过隐喻来嘲弄那些自杀者呢?” 慕容雨川讥嘲。“死了这么多人,是说明铁铸女人太阴毒,还是那些人太愚昧……” 陆小棠打断。“你说那通求救电话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说打电话的人就是铁铸女人,她既然已经掌控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向唐健求助呢?” 这的确是一个太明显的矛盾。 陆小棠想不明白。 慕容雨川也想不明白。 “有没有可能是恶作剧?”慕容雨川说。 “你觉得邱诗嫣刚才的表现像不像恶作剧?” “我不知道,”慕容雨川说。“她看上去柔柔弱弱,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是一个演员。骗人手段一定也不会差。或许她扮成铁铸女人做这些事情只是觉得好玩,把现实当成了拍戏。她可以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来掩饰,暗中操纵,把那些自杀的人,把我们这些警察,统统当成一群傻瓜。” 陆小棠回想着邱诗嫣的眼睛。那欲言又止,躲躲闪闪的神情。 她到底在隐藏什么呢? 怎样一种情绪? 欺骗? 得意? 暗示? 忧虑? 毫无征兆,在她眼前隐现出钱敏的眼睛,那个女中学生一双羞怯而紧张的眼睛。 两个人的眼睛慢慢重叠。 陆小棠忽然抬头。“那是恐惧。她刚才的眼睛里隐藏着恐惧。” *—*—*—*—*—*—*—* 第十二章 坠楼 6 *—*—*—*—*—*—*—*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沿着原路返回碧水花园。 20分钟后,电梯门在两人面前滑开。 楼道里过分安静。与两人的焦躁极不相称。 陆小棠注意到墙壁上的猫眼探头扭向了一个古怪的角度。她之前来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按门铃。隔着棕红色高档柚木门,她能听见清脆的音乐铃声在房间里回荡。 这一次他们等待了更久的时间。 女明星似乎有意刁难他们。 “奶奶的,把门踹开。”慕容雨川建议。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你知道赔这扇门得多少钱?” 说着,她别有深意的瞧着慕容雨川。 “你什么意思?”慕容雨川立刻警觉。 陆小棠向旁边撤了半步,露出罕见的温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又让我撬门压锁。这可是名人家。被监控拍下来,我可就惨了。” 陆小棠指了指墙上坏掉的摄像头。 “早晚有一天我得死在你手里。”慕容雨川嘟嘟囔囔,不情愿的从兜里掏出两根铁丝,伸进锁孔里。 五分钟后,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慕容雨川做出ok手势。 房间一片幽静。 风从落地窗吹进,柔软的撩动窗纱。一股异国情调的甜香缱绻在空气中。 墙壁上有大幅艺术照,正中间是邱诗嫣甜美的笑容,环绕周围的是她出演过各种影视的小剧照。 “真安静呀。”陆小棠打量着客厅。“我们前脚走她就出门了。去哪里了?” 慕容雨川抽动着的鼻子。他想闻的可不仅仅是化学香料。法国著名小说《香水》上说,最名贵的香料取材于少女的体香…… 他的确闻到了某种与众不同的气味,但那味道有些古怪,带着淡淡金属的腥气。 这时,陆小棠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雨川,你有没有闻到……” 慕容雨川立刻推开身边卫生间门。 没有异样。 他又推开厨房门。 没有异样。只有一盘吃剩一半的比萨。一块饼上留着咬剩的牙印。 “雨川——”陆小棠忽然在隔壁房间喊。 她的声音已经变调了。 第十二章 坠楼 7 慕容雨川退出厨房,看见陆小棠一动不动的站在一间卧室门口。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一看,立刻就全明白了。 干净的卧室中央一张干净的床,床上安静的躺着邱诗嫣。 她换了一身乳白色的睡衣,修长的四肢裸露在外,动人的曲线保持着完全静止,波浪般的长发散乱在枕头上。 她像一尊白玉雕塑静静的安放在艺术家的藏室中。 四个大玻璃瓶摆放在床脚四周。 四根塑料管从瓶口伸出,弯弯曲曲伸到床上。一端的针头插在她两只手臂和两只脚背的动脉里。四条蜿蜒的红线在白色床单和白色皮肤的映衬下仿佛正在蠕动…… 四个玻璃瓶中鲜红的血液正在迅速升高。古怪的气味就是从瓶口散发出来的。 慕容雨川来到床前,翻开她的眼皮,看了一眼瞳孔。“还没死。” 他把针头从邱诗嫣手脚上拔下。邱诗嫣没有反应。血珠溅到床上,红艳得十分扎眼。 陆小棠皱眉。“她昏厥了吗?” “嗯。大概流出80的血。在晚来一会儿血就流干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干吗?”陆小棠难以相信,这个看上去娇气的女人竟会有如此残忍的个性。 铁铸女人不仅对别人残忍。 对自己也同样残忍。 她宁可一死也不愿认输。 也许,从她创建the choice of sisyphus那天起,她就时时刻刻准备着今天的到来了。 或早或晚而已。 死亡没有什么,就像从一个房间走到另外一个房间。 慕容雨川从枕边找到了两粒胶囊,把粉末倒在掌心看了看。“她之前溜冰了。” “冰毒?” “嗯,甲基苯丙胺。中枢神经麻醉剂。最早是在二战时期日本人发明的,用来给战场上的士兵使用。可以让人的神经亢奋异常,致使大脑皮层的感官神经麻痹,没有恐惧感,疲劳感,饥饿感,疼痛感……服用了足够剂量的病毒,就算用刀子割你,也会觉得很舒服。” “你是说她现在很享受?” “只能问她自己了。” 邱诗嫣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 慕容雨川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她的双眼没有焦点,空洞的看着前方。嗓子里发出虚弱的呻吟。 陆小棠似乎听到了词语。 她问慕容雨川。“她在说话吗?” “她好像在说,‘救救我。’” *—*—*—*—*—*—*—* 第十二章 坠楼 8 *—*—*—*—*—*—*—* 11:34 在120急救车赶来之前,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仔细搜查了房间。 邱诗嫣的房间太干净了,干净到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陆小棠冷笑。“她要把先自己打扮成一个天使再死吗?” 邱诗嫣时断时续的发出呻吟。 那张美丽的脸由于失血过多而愈显苍白。痛苦的表情令人心生怜惜。在她演过的所有影视作品中,没有哪一次表演像现在这样逼真。 慕容雨川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张漂亮的脸,却很难真正憎恶这个女人,即使明知道她害死那么多人。 急救中心的医生赶到,七手八脚把邱诗嫣抬上担架。 慕容雨川忽然说:“等一下。” 医生们停住,不解的看他。 慕容雨川把邱诗嫣的头发拨开,在黑色长发的映衬下,白色细微的东西也能看见。 慕容雨川用指尖粘起了什么,凑到眼前观察。 陆小棠也凑过来看。可她除了慕容雨川的手指头什么也没看见。 “到底是什么?” “有些透明的白色的毛。。” “毛?” “在赵海成和林晶家我也看到过这种毛。” “是什么毛呢?” “好像是宠物狗身上的。” 陆小棠疑惑。“这里也没有宠物狗呀。” 慕容雨川又仔细的在房间里搜索一遍,特别是衣物。 陆小棠叉着腰站在他身旁警告。“你要是敢借着这个机会偷拿人家内衣,你就死定了。” ⊙﹏⊙b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 15:21 s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 监护室。 邱诗嫣输过了两袋血浆之后,脸色大为好转。 她缓缓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才长松一口气。 房门一开,有人陆续走进。 她赶紧把眼睛闭上。 陆小棠走到她病床前,声音冷冷的说:“睁开眼睛吧。我都看见了。” 邱诗嫣眉梢搐动,不情愿的重新睁开眼。看来她的演技果然够烂,连外行都识破了。 陆小棠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翘起二郎腿,掏出纸笔。“现在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罪行吧。” “我,我的罪行?”邱诗嫣吃惊的张大眼睛。 “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不过坦白交代可以在量刑上从轻处罚。” “等等,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邱诗嫣急忙说。“我是受害者呀。” 第十二章 坠楼 9 “受害者?”陆小棠嗤笑。“我知道你是演员,虽然我一直觉得你不会演戏。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见过的那些罪犯,绝大部分都比你的演技好。” “你什么意思?”一听到批评自己演技,邱诗嫣腾的从床上坐起来。“你一个外行有什么资格贬低我的演技。怎么不说是你不懂欣赏?我已经很努力啦!!!” “演的烂就是烂。长眼睛的人都看得见。”陆小棠也火了。 “演的烂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找我拍戏?” “你们娱乐圈的潜规则谁不知道?” “我再郑重的宣布一次,我从来没有被潜规则过!”邱诗嫣差点从床上跳到地上。 力气也发泄光了,她一头栽到床上。眼泪哗哗往外流。 她看见慕容雨川站在另一边,赶紧拉住他的手,梨花带雨的望着他。“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清白的。” 慕容雨川像触了电,连连点头。“是,是,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可能……”他忽然发现陆小棠正虎视眈眈的瞧他,赶紧补充。“还是配合警方调查比较好。” 陆小棠说:“邱小姐,你先告诉我铁铸女人是什么含义?” “铁铸女人?”邱诗嫣露出吃惊的表情。“什么铁铸女人?这么奇怪的名字。” 陆小棠冷笑。 邱诗嫣急了。“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我真的是受害者。” “给公安厅的唐健打电话的人是不是你?” 邱诗嫣沉默了片刻,回答:“是我。” “你怎么事前能知道有四个女中学生要自杀呢?” “因为,因为,我有跟她们在网上聊过。” “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里,是吗?” 邱诗嫣脸上露出不安。 “你跟她们聊什么,教给她们自杀方法?” “不是的,她们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给唐警官打电话,就是想救她们。” “哦?是吗?”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邱诗嫣恨恨的说。 “我相信什么取决于你的坦白和证据。到目前为止,你所说的话,没法开脱你自己的嫌疑。” “我有什么嫌疑?” “你和那个自杀论坛的关系。” “自杀论坛?”邱诗嫣忽然露出嘲弄的表情。“你们警察真的相信那个自杀论坛?” “我们也不愿相信,但已经有很多登录这个论坛的人真的自杀了。就在今天早晨还有很多人想要从电视塔上跳下去。” “你们被骗了。” “什么?” “彻头彻尾骗了。” 邱诗嫣看着一脸错愕的陆小棠,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 第十二章 坠楼 10 陆小棠盯着她。“你不是要告诉我,那些人都是被谋杀了吧?”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自杀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其中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们一直都没看到。” “秘密?” “嗯哼。” “你知道?” “恐怕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秘密?” 邱诗嫣妩媚的眼睛像狐狸那样转动,偏偏卖起了关子。 但她忘了对方也是女人。漂亮女人之间天生就是仇敌。 陆小棠一把揪住她的病号服,把她整个从床上拽起来。邱诗嫣吓得连连大叫。 “你知不知道,我忍了你很久了。你不但演戏烂,做人也混账!” 邱诗嫣求救似的望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耸耸肩。“她现在心情不好,你还是少惹她比较好。如果你是男的,她早就把你拆了。” “你,你能不能松手,我上不来气……”邱诗嫣告饶。 陆小棠松开手,邱诗嫣惊魂未定的瘫在床上,不停的捋着胸口。好半天她才说:“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你们救了我一命。” “你是说刚才?”陆小棠问。 邱诗嫣点头。 “那你刚才……” “不是我想死,而是有人设计我自杀。就像林晶死一样。”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交流目光。 “怎么样,你们不相信吧。”邱诗嫣说。“这就是我不想说的原因。各种各样的报纸铺天盖地,连篇报道林晶的死因,说她怎样怎样跟丈夫不和,怎样怎样有外遇,情人怎样怎样,统统都是胡说八道。” “你怎么这样肯定?”陆小棠问。 “当然啊,”邱诗嫣凄然一笑。“我跟林晶是最要好的朋友。没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人了。” “……” “如果她真有外遇,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的。我们从上大学时起就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所以你根本不相信赵海成因为感情问题杀了林晶?” “赵海成非常宠爱林晶。他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做那种事的人。再说林晶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情人。虽然我一直不太赞成她嫁给一个大她那么多的男人,但她还是很在意这份感情的。她是打算跟赵海成过一辈子的。” 第十二章 坠楼 11 “你既然怀疑自己朋友的死有蹊跷,为什么不报警呢?” “报警?”邱诗嫣讪笑。“你们会相信吗?还不把我当成疯子?我也是公众人物,也得考虑影响吧。再说,我手里又没有真凭实据。” “那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是怎么回事?” “我跟那些人自杀没有半点关系。我也是通过媒体新闻才知道有这么一个教人自杀的古怪网站。而且,还听说赵海成临死前也登陆过那个论坛。我于是就登录上去,想看一看是怎么一回事儿。” “既然如此,你肯定看见过版主铁铸女人发的帖子了?” “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没听过这个名字?” 邱诗嫣脸色一变。 她努力保持镇静。“我心里乱极了,我怕你们怀疑我就是凶手。而这也正是凶手希望看见的。” “你嘴里所说的凶手是谁?杀死林晶的人?” 邱诗嫣好看的眼睛再次瞪大。“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如果知道,我早就报警了。再说,”邱诗嫣犹豫了一下。“我只是这样猜测,没有证据。” 陆小棠将信将疑,审视着她。 邱诗嫣目光闪烁。“不过,我一直感觉,杀死林晶的人,杀死周宇的人,和想杀我的都是同一个人。” 再次语出惊人。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不禁重新打量起这个有些故弄玄虚的女演员。多少真实?多少演戏?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陆小棠问她。 “因为,我们这几个人,包括赵海成在内,都有一个共同的联系。” 邱诗嫣——周宇——赵海成。 “林晶?”陆小棠猜。 邱诗嫣点点头。“我们都是因为林晶儿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林晶死,我们也活不成。当我在报纸上看到,林晶的所谓情人周宇自杀的消息时,我就感觉到危险离我越来越近了。” 慕容雨川想起周宇坠下地铁的姿势—— 后退,后退,后退,踩空,坠下…… 站在周宇从站台坠落的位置,正对着那个监控无法拍到的死角。 难道周宇是被人逼迫坠落的? 陆小棠问:“即便你是林晶的好友,凶手就因为这个原因杀你也太牵强了吧?” 邱诗嫣的眼神里蓦然闪出惊恐。刚刚恢复血色的嘴唇又变得苍白。 陆小棠看出她在发抖。 第十二章 坠楼 12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陆小棠问。 “因为林晶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 窗外一朵云遮住了阳光。 病房里幽暗下来。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屏住呼吸,看着邱诗嫣。 邱诗嫣深吸一口气,才说:“就在晶晶出事前的那天傍晚,我们在东浦步行街一家咖啡店闲聊。她当时的气色非常差。我们一整晚都在聊她和赵海成。” “她跟丈夫有矛盾?”陆小棠说。 “她是这样说的。” “因为什么呢?” “她说不知道。” “不知道?!” “她说,赵海成是在最近一个月左右某明奇妙对她变冷淡了。” 陆小棠目光闪动。 邱诗嫣觉察到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第三者是吗?我一开始也怀疑。但那天晚上我开车送她回家时,发现有人跟踪她,一直跟到了地下停车场……” “跟踪?你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吗?” “没有。但我直觉的感到,晶晶正在陷入一个大麻烦里。跟婚外情没有关系。我从来就不相信赵海成会杀她。” 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的确跟婚外情没有关系。林晶是被其他人谋杀的。案发前那天晚上跟踪她的人是周宇,还是k先生,或者是第三个人…… 在这一点上,邱诗嫣的直觉与警方的侦破结果是一致的。 “你这样确信你的朋友是被谋杀,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原因?”陆小棠追问。 林晶愣了一下。那种不安的神色再次掠过。 “你怎么会这样说?”她问。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陆小棠说。 “的确还有原因。”邱诗嫣蜷缩起来,把自己抱紧,慢慢的说:“就在案发前那天晚晚上,我跟晶晶除了谈她跟丈夫的矛盾,还谈到了另外一件事。非常离奇。” “……” “她说一个多月前,有一天中午她拍完广告回家,走出电梯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她家大门前,脸冲大门,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个石头一样,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她问那人找谁。那人问,这里是不是赵海成家。她问那人有什么事。那人就不肯说了。” “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是个陌生人吗?” “好像是。” “好像是?”陆小棠皱眉。“她没看见那个人的脸吗?” 邱诗嫣打了一个寒颤。手指紧紧抠住被单。“那个人没有脸。” 第十二章 坠楼 13 “什么?”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同时睁大眼睛注视着女明星。好像确认她不是在演戏,或者精神失常。 “因为,你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他的整个一张脸,不,是整个一颗头都缠着纱布。他在外面带上假发。所以,当他背对你站着时,你觉察不出异样。可是,一旦他突然转过脸看你,能把你吓个半死。” “林晶看到了?” 邱诗嫣点头。“她说她当时还以为碰见了鬼。吓得都没脉了。” “然后呢?” “那个人一言不发的走了。” “就这样走了?没说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这个模样?” “没有。什么都没说。他一边走一边还在不停的挠脑袋。” 陆小棠转脸看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正在挠脑袋。他把手停下了。 邱诗嫣说:“晶晶说,他是在使劲儿挠脸。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慕容雨川打断。“他受了伤吗?” “你听我继续说啊。他挠得很用力,不小心把脸上的纱布扯开一块。你们想象不到她看见了什么。” “是什么。” “长长的毛。”邱诗嫣露出厌恶而恐惧的表情。 “毛?脸上长的?”陆小棠难以置信。 “好像是。” “你也有看到过吗?” “她把那个人的脸用手机拍下来了。我看过照片。” “可是我们检查林晶的手机,没有发现你说的那张照片。”慕容雨川说。 “一定是被删除了。”邱诗嫣说。 “删除?应该不是林晶自己做的吧。” “我就一开始感觉那是一个不详的东西。晶晶却不以为然。你们可想而知,谁的脸上要是真长了那么吓人的毛,或者得了什么怪病,肯定连家门都不敢出,很怕叫别人看见。她可倒好,给人家拍下来了。” “她拍摄时那个人有发现吗?”陆小棠问。 “她说没有。可是,我觉得那个人发现了。所以……” “你认为那个人杀了林晶?”陆小棠吃惊不小。 “我不肯定。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邪门。现在连我也牵扯进来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邱诗嫣苦笑。“我一时新奇。让林晶把那张照片发到我手机里了。” 第十三章 坠楼 14 慕容雨川说:“如果林晶手机里的照片真的是别人删除的,那个人就可能看到发送照片的记录,就知道有多少人看到过那张脸。” 邱诗嫣又打了一个寒颤。“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所以,你给唐健打电话求救?”陆小棠说。 邱诗嫣点头。 “那你为什么骗他呢?” “不是我想骗他。我原本想跟他约定一个见面地点,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在我离开家时,我就被人劫持了。” “劫持?” 邱诗嫣心有余悸的说。“他手里拿着枪,逼着我回家,我只好顺从。唐健给我打电话时,他就坐在我旁边。我只有撒谎来搪塞唐健。然后那人让我向公司请假。他又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我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想跑也跑不了,就被他囚禁在家里。” “你记得住他的长相吗?” “他用丝袜套头。中等身材。” “那你今天上午怎么又有机会给唐健打电话求救了呢?” “我趁他上厕所时打的电话。他给我注射的东西可能是毒品什么的,弄得我昏昏沉沉。没说清就把电话挂了。” “我们第一次到你家时,那个人还在?” 邱诗嫣点点头。“他就在我身后,躲在玄关的墙角后面,你们看不见他。我不敢乱说话。他说,只要我说错一个字,他就开枪打死我。” “原来如此。”陆小棠说。“不过你表演的很自然呢。我们都没看出破绽。” 邱诗嫣略显得意。“可能因为我是演员吧。” “我们一走,他就对你下手了?” 邱诗嫣攥紧床单。“我苦苦哀求他,他无动于衷。又给我注射了一针,我眼前就朦朦胧胧了。我只知道他把我抱进房间放在床上。看不清他手里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在我身上鼓捣什么。我就知道,他一定想让我死,还不让别人发觉出来。” 慕容雨川说:“他在你手脚插上胶皮管,想把你的血放光。制造成你自杀的情形。不过老实说,自杀现场相当唯美。要是你真死了,现场照片没准能登上欧美日本sm杂志的封面头版。” 邱诗嫣用力瞪了他一眼。她生气样子也一样讨人喜欢。 第十三章 坠楼 15 陆小棠说:“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没弄明白。你在10月15日那天被人挟持,那个人目的就是想杀你。为什么他不立刻就动手,而要等待两天,今天才动手呢?” 邱诗嫣说:“他不只想杀我,他还想从我手里要东西。” “噢。”陆小棠恍然。“照片。他知道林晶把那张照片发给你了。” “我要想活命,就得想办法拖延是不是?”邱诗嫣说。“他问我照片在哪里,我故意说的含糊其辞。他就不敢立刻杀了我。” “他最后找到了。” “她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慕容雨川说:“真遗憾,我还想亲眼目睹一下那个怪人呢。” 邱诗嫣嫣然。“他并没有都拿走。在床头灯的灯罩里还有一个u盘。” *—*—*—*—*—*—*—* 17:04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刑侦技术科实验室。 慕容雨川把美奈子招呼到电脑前。“我叫你来是想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好东西?”美奈子看了看实验室里琳琅满目的设备,有点儿怀疑。 “来,先闭上眼睛。” 美奈子听话的把眼睛闭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不会是尸体吧?” “怎么可能?”慕容雨川点开屏幕里一张照片,放大到满屏。“好了,请公主殿下过目。” 美奈子睁开眼睛正对着屏幕,只看见一个白森森的东西。 她“啊呀”一声跳出老远,嗔视着慕容雨川。“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人脸哪。活着的人哦。” 美奈子走近了,重新看。屏幕里那个白花花的东西,原来是一圈圈的纱布包裹的脑袋。他的五官都遮挡在纱布后面,整张空白的脸上只有两只阴冷的眼睛从缝隙中透出。那股叵测的邪气让美奈子从头麻到脚心。 那人左边颧骨往下的纱布松脱了。露出了里面的肉。 美奈子不想细看就问:“这个人受伤了吗?” 慕容雨川没有回答。 美奈子只好把目光重新落在屏幕上。她这才看清,纱布下裸露出来的并不是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不是蛤蟆皮一样的疤痕。而是一簇白色的毛烘烘的东西。她仔细看,竟是一层毛,长在脸上的毛。 “这是真的吗?”她吞咽一下。 “很吃惊吧。我和小棠刚看见时也吃了一惊呢。” “人脸怎么会长这些东西。” “你没有听说过多毛症患者吗?” “好像是听说过,上学从来没有学过这些东西。也从来没见过。” 第十三章 坠楼 16 慕容雨川说:“多毛症,从病理的角度大致分为七类——肾上腺性多毛,中枢性多毛,卵巢性多毛,药源性多毛,胰岛素抵抗综合征,特发性多毛,以及家族遗传性多毛。主要病理原因是由于内分泌严重失调,以及性腺素分泌异常造成的。通常患者在幼年时期症状不太明显,到了青春期之后,全身毛发开始疯长,除了嘴唇,手掌,脚心,乳头和生殖器外身体其他部分会在数年之内被浓密的毛发覆盖。” “真恶心。”美奈子摸着光滑的胳膊。 “多毛症病人需要长期服用抑制激素分泌的药物,必要时还要进行手术。” “那他为什么不治疗呢?” 慕容雨川顿了顿说:“大概,他患的是罕见的家族性遗传多毛症。在国外通常称之为hypertrichosis,也就是先天性遗传多毛症。几乎是无法根治的。也就是传说中的返祖现象。目前认为是由于人类的遗传基因中某些原始的类人猿的基因发生了突变。所以,也有的学者认为,先天性遗传多毛症不应该被认为是疾病,只是人类进化过程中产生的一个变种。” 美奈子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他的脸上是不是长满了白色的毛,所以才用纱布把整个头都包裹起来。” “我也不知道多毛症的患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只是从网络上找到了一些照片,真假很难分辨。不过,就我们眼前的案件来看,在林晶家里发现的白色毛发和在邱诗嫣家里发现的毛发并不是宠物身上的毛,而是特殊的人毛,它跟正常的人体毛发不同,却又长在人的身体上。” 美奈子震惊。“你是说这个人就是杀死林晶的真凶。” “可以这么说。” “他的动机呢?” “愤怒,羞耻。林晶偷拍了他的照片,并把照片转发给别人。对于这种生理有严重缺陷的人都是一种莫大的羞辱。他被彻底激怒了。当然,这其中也还存在一些值得推敲的的地方。” “……” “不过眼前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抓住这个家伙。抓住他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光是拿着这张木乃伊一样的照片没有任何用处。我想要看到他真正的脸长什么样?” 第十三章 坠楼 17 “你找我来是想复制他的脸?” “你不是一直夸耀你的制模手段高超吗?我就想看看大日本首席法医濑户先生的女儿,美奈子小姐的独门手艺。” 美奈子滴下一大颗汗。捧得越高摔的也越重。 “没问题吧?”慕容雨川探寻的望着她。 “当然,当然没问题啦。”美奈子装作不以为然,心里却不托底。她再次打量着照片里那颗吓人的脑袋。 *—*—*—*—*—*—*—* 制作脸部模型的原理十分简单,头颅的印模选用柔软而坚固的塑料制成,然后用成型的软塑泥粘贴在外表制作肌肉和皮肤。五官的具体形状根据解剖学和制作者的经验定夺。最后,把人造眉毛和胡须粘贴上去,套上假发就完成了。 摆在美奈子眼前的首要难题是,她没有作为参照的实体轮廓,就是头骨。只凭着一张照片来复制人脸。慕容雨川好像有意刁难她。 这个讨厌的家伙总会时不时变出一些花样来欺负她,然后再哄她。 这一次,她可不能让慕容雨川小瞧。她尽管没有陆小棠精明强干,尽管没有陆小棠引人注目,尽管总是成为别人的包袱,但她要证明,自己也有不可替代的优势。 她很想在脑门系上一个“必胜”字样的发带激励自己。 濑户杉男在二十年的刑侦生涯里设计了不少小发明。绝大部分美奈子虽然了解,却不知道具体能有什么用处。二维照片转化成三维轮廓就是其中之一。 美奈子坐在电脑前,一面想着爸爸在工作笔记上的记录,一面照猫画虎。她先用软件把照片里头像宽高的平面数据,以及五官轮廓的景深数据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打开3d绘图系统,按照数据设计出一个虚拟的3d头像,考虑到覆盖的白色纱布可能对脸部造成的改变,她把数据适当的调整了一下。对比照片,觉得差不多了。找到塑料复制实验室的技术员,按照电脑上的3d头像做出了一个塑料印模。 第十三章 坠楼 18 美奈子看看表,已经20:36了。 最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她兴致高涨。慕容雨川给她打下手。 她在印模眼窝里填上聚苯乙烯制成的眼睛。然后在印模重要的解剖点上转出一些小孔,插上一些小木棍,长度基本等同于该处皮肉的厚度。最后在印模上贴附软塑泥,软塑泥的厚度与木棍的高度一致。 美奈子的手指灵巧而细腻,轻微的运动中带着难以形容的韵味。慕容雨川看着看着,渐渐发了痴。 美奈子偶尔抬起眼睛,奇怪的看着慕容雨川傻乎乎的蹲在面前,嘴巴半张,眼神色迷迷。她忽然来了调皮,把手里的软塑泥按在他的鼻尖上。慕容雨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陶醉的样子很像亚里士多德。 美奈子凭着对照片的感觉估计鼻梁和耳朵的形状。脸颊和前额的“肉”贴完之后,她小心翼翼的把粗糙的软塑泥弄光滑,涂上一层胶硬化。然后把人造毛贴在眉骨上,最后带上一顶假发。 慕容雨川打量着美奈子的“杰作”,不住皱眉。“就是这个人?” “不好吗?”美奈子有些心虚。举着满是泥巴的手,琢磨着这张有些古怪的脸。 “哦对了,他应该是短发才比较合理吧。”她开始给人偶往下揪头发。揪不断,就拿了一把剪刀给人偶变成的毛寸。看了看,又来了灵感。“脸颊也应该再瘦些。这样……” “等等。”慕容雨川一把抓住美奈子的手。 “唉?” 慕容雨川盯着那张人脸,眼睛里发出了异样的光。 第十四章 自焚 1 第十四章 自焚 10月18日,星期二,7:15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 陆小棠和唐健走进实验室。美奈子刚从沙发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副娇憨无辜的小模样。 真是会卖萌。 连唐健看得都有些眼直。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昨天晚上夜不归宿。真野琉璃添油加醋说,会不会雨川君把姐姐骗到什么地方给她下了迷药。陆小棠的头发当时就腾起了电火花。 她现在一边观察着美奈子身上的衣服,一边寻找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从隔壁房间走出,正在往嘴里添饼干。腮帮鼓得老大,含糊不清的抱怨。“为了工作,我家回不去,觉睡不好,饭没处吃……” 陆小棠观察了他一会儿,攥紧的拳头才慢慢放松。慕容雨川不知不觉中逃过了一劫。 唐健笑道:“等结了案。我请你们去最好的饭店大吃一顿。” “这可是你说的哦。”慕容雨川来了精神。 “你一大早把我们找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陆小棠问。 “我和美奈子花了一整晚把照片里的那个缠绷带的人脸复制出来了。” 陆小棠和唐健同时显出兴奋。 “复制模型呢?”陆小棠催促。 慕容雨川从屋里捧出一个盖着布的东西,形状跟人头差不多。 慕容雨川捧在手里却不递上来,继续卖关子。“我要让你们大吃一惊。我……” 陆小棠手疾眼快,一把将模型上那块布撤下。 “这是什么?” “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印象?” 陆小棠失声道:“毛珍的儿子?!” “就是他。”唐健肯定。 他转而露出怀疑。“你们是按照照片严格复制出来的?” “当然不会有错。”慕容雨川说。“即便是你们这里最好的面部塑形师也不会比美奈子更出色了。” “我们必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能抓捕他。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就是因为他那个有权有势的老娘吗?”慕容雨川说。“放心,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把前前后后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我有信心钉死他。至于证据,你不用担心,我们只要能搜查他家,只要在他家里找出一样证据就够了。而且,这个证据他想掩盖都很难。” “什么证据?” “毛发。” “毛发?” “一种极其特殊的白色毛发。” 陆小棠插嘴。“你说的白毛就是在赵海成家里发现的那种?在邱诗嫣的家里也发现了。那白毛难道长在赵天磊身上?” “对。就是这么回事。赵天磊患有先天性遗传多毛症。”慕容雨川说。“小螳螂,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见到他时他的相貌吧?” “当然,这才隔了几天?” “他脸上布满的细密的划痕,我们一开始以为他有自残倾向。其实,那是他用刀片刮毛时划伤了脸。根据多毛症的症状,在他身体其它部分也会生长这种毛发。这样细小,数量又多的毛,在他家里一定到处都是。即便特意清扫也很难弄干净。” 陆小棠点头。“的确如此,只要搜查他家,甚至只要给他做一个体检,就能得到确信无疑的证据。” 唐健问慕容雨川。“他的动机是什么?” “憎恨,报复。” 唐健和陆小棠琢磨着这个定论。 第十四章 自焚 2 慕容雨川分析。“赵天磊本身患有先天性遗传多毛症,长期的自卑使他的性格乖戾易怒,潜伏着严重的暴力倾向。赵海成与毛珍离婚跟赵天磊的多毛症有没有关系我们不得而知。但至少,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充满了报复的欲望,但却不能把怨恨的情绪发泄到父亲身上,只能发泄在赵海成的第二任妻子,林晶身上了。在赵海成再婚的两年多时间里,赵天磊可能经常去父亲的新居附近游荡,观察他的父亲找了一个怎样可恶的女人,那个女人用怎样的手段迷惑他的父亲,破裂他的家庭。” 陆小棠说:“那段时间他应该剃光了脸上的毛。所以没有人注意他。” 慕容雨川点头同意,接着说:“一个多月前,林晶偶尔在中午回家,意外的看见赵天磊站在她家门前,她当然不认识赵天磊。赵天磊当时可能是由于某些原因——疾病或者情绪,总之他没有剃毛,而是用纱布把头包裹上就出来了。他可能想不到会和林晶撞到一起。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林晶居然看到了他的脸,而且还用手机拍摄下来。他原本对林晶的厌恶又增加了羞辱感,于是乎,压抑在他心底的仇恨彻底爆发了……” “……我在这里要大胆的猜测一下。在他被林晶拍到脸之后,很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了毛珍或者赵海成。多毛症不仅仅是赵天磊一个人的耻辱,更是整个家庭的耻辱。赵海成作为父亲,也在努力的掩饰儿子的可怕病症。当他得知林晶看到并拍摄了赵天磊的脸,很可能对林晶产生了极度反感。为了掩饰家族的耻辱,甚至想要杀掉她。” “你是说赵海成产生过杀机?”陆小棠思考着这种可能。 “否则你怎么解释,他雇佣周宇和私家侦探来制造林晶的绯闻呢?” “难道他已经有了跟妻子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制造林晶的绯闻只有一种目的——杀掉林晶后掩盖真正的犯罪动机。” 慕容雨川的假设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却又无从反驳。 他接着说:“在他准备杀人计划时,内心一定充满了矛盾。如同邱诗嫣说的,要他狠下心来杀死自己心爱的妻子似乎是不可能的。何况,他还要放弃身家亿万的资产,因为自己儿子的一个过错……” 唐健打断。“他既然能雇人制造妻子的绯闻。为什么不直接雇凶杀人呢?那样不是更省事?” “那就要看赵海成有多爱林晶了。如果他把林晶看做和他生命一样重要。杀死了林晶,他是没有办法背负内疚与痛苦继续活下去的。” 杀死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没有人能回答。 第十四章 自焚 3 陆小棠说:“可事实上林晶并不是赵海成杀死的。” “赵海成的计划在实施过程里出现了问题。”慕容雨川说。“我猜,问题出在赵海成身上。” “他下不去手?”陆小棠说。 慕容雨川点点头。“他并没有按照计划杀死林晶,他在犹豫,在拖延。而他的情况,赵天磊作为旁观者看的清清楚楚,他认为父亲不想杀林晶。” “所以他亲自动手……” “这种推理也恰好解决了我们在侦破之初就碰到的难题——为什么赵海成要替一个残杀自己妻子的人顶罪。我们可以推想,案发当天,也就是在10月4日那天早晨,赵海成原本像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而这时,准备就绪的赵天磊潜进他的家中杀死了林晶。然后,他通过手机把消息告诉了赵海成,补充一句,他们肯定是使用另外的手机卡号联系,用后就扔掉,这样赵海成日常使用的手机里才没有留下疑点。得知林晶被杀的消息后,他为了替儿子掩饰罪行返回家中,在半路上,他特意买了一把和儿子的杀人凶器型号相同的一把刀。回到家里,他又在已死的林晶身上胡乱刺了几刀,为了混乱我们的判断。然后他才自杀。布置成一个几近完美的杀妻后自杀的现场。再配合他故意留在手机里的林晶与周宇所谓的偷情照片,我们理所当然的被他误导了。他几乎成功隐藏了真正的凶手赵天磊……” “……只是他留下了三点漏洞。一,他不懂得解剖学,死人的心脏是不会喷血的。二,他不知道他的儿子把凶器的碎片落在了尸体里。三,赵天磊特殊的毛发留在了现场。” “这样说来,周宇的自杀或许也与赵天磊有关?”唐健说。 “绝对有关。虽然我们目前不知道周宇具体的死因,但是从周宇死亡当天去赵天磊家来看,他已经深入了这起案件。甚至他通过某种渠道,猜出赵天磊才是杀死林晶的真凶也为未可知。我想,他说不定是去找赵天磊敲诈,但是,他并不了解赵天磊的真实情况。如果赵天磊头缠白布骤然出现在他面前,无论是谁都会吓得够呛。做贼心虚的他也有可能以为对方是想要杀他灭口,于是他落荒而逃,赵天磊在背后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地铁站。我们在监控录像里看见了周宇忽然转过身,应该就是因为看见了赵天磊站在不远处。当时,赵天磊隐藏在楼梯和水泥柱的夹角间,监控无法拍到。周宇当时已经魂飞魄散,他一步步后退,直至掉落。换句话说,他是失足坠落的。” 第十四章 自焚 4 “一个大活人会被吓得掉下站台?”陆小棠有些怀疑。 “不是谁都像你胆子那么大。”慕容雨川说。“周宇也许本身就是一个胆子小的人。如果有一个脑袋缠的像木乃伊一样人紧紧跟在他背后,暗示着要杀他,他的心智当时就接近崩溃了。我在想赵天磊躲在那个隐蔽的角落里逼视周宇的时候,他会用一种怎样手段来摧垮他原本绷紧的神经。” 唐健说:“如果是我,我会突然之间把头上的绷带扯掉,让他看看我毛烘烘的脸。” 陆小棠低头看着桌上的塑料人脸,想象着这张脸长满白色长毛的样子。 这人一动,一脸的毛都会跟着动,仿佛毛毛虫数不清的蠕动的脚。 唐健说:“他杀掉林晶后,肯定要把她手机里的照片删除。他通过信息发送记录,了解到林晶曾经把他的照片发送给了邱诗嫣。所以处理完周宇之后,他把目标对准了邱诗嫣,邱诗嫣可能是最后一个看见过他脸的人。他故技重施,按照之前几个人的死法想把邱诗嫣伪装成自杀。” 陆小棠提出疑点。“不要忘了,赵海成和周宇临死前都给真野琉璃寄过照片,这又怎么解释?” “在这里我们只能赞叹,赵天磊显示出了相当的聪明。”慕容雨川说。“他成功的利用了the choice of sisyphus,那个眼下闹得人心惶惶的自杀论坛。他登陆过那个论坛,了解那些想要自杀者的想法。他于是突发奇想,制定了这个案中案的杀人计划。他模仿那些自杀者给真野琉璃寄照片的方式,把自己想杀的人的照片寄给真野琉璃,甚至,我估计他有可能利用黑客手段进入他们的电脑,偷偷在里面添加了登录自杀论坛的信息。这些手段无疑再一次把我们误导向了自杀论坛。他利用最近接连不断的自杀事件把谋杀添加进去,就好像在一串珠子里点缀几颗石子,你会把石子看做是珠串的一体。” 第十四章 自焚 5 “真看不出他有这样的头脑。”唐健感慨。 “大凡外形奇特的人必然天赋异禀。”慕容雨川略带调侃。“譬如说朱元璋,曾国藩,梵高,霍金……” 陆小棠打断慕容雨川的话,她问唐健。“师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 10:46 毛珍得知儿子被当成嫌疑犯,暴跳如雷。 她指着马局长的鼻子说:“你们有什么资格抓我儿子?你今天如果讲不明白,这个警徽以后就不要再戴了。” 当着满屋子人的面,马成一张马脸憋得紫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慕容雨川站在人群后看热闹,直撇嘴。“母夜叉现原形了。警徽是她家发的,还是公安局是她家开的,她叫人下岗就下岗?” “你以为呢?”陆小棠小声说。“得罪了她,穿小鞋也能把你穿死。再说,现在当官的有几个没有小把柄。就看人家想不想揪你。” “不是吧,马局长看上去满正派的。” 陆小棠讥笑。“我在省厅时,对他也略知一二。” “原来你深谙内幕啊。”慕容雨川瞪大眼睛看她。“你怎么从来都没对我说过呢。” “我都从省厅被撅到地市了。吃一堑得长一智吧。” “你不是因为放走了迟菲菲挨处分才被调走的吗?” 陆小棠无奈的一笑。“要不是我给领导提了不该提的意见。就算放走十个迟菲菲又怎样?” “原来螳螂还有这样的难言之隐啊!” 就在马成进退两难的时候,唐健终于站出来。他把手里的材料递到毛珍面前。“毛厅长。请您先过目一下。上面的人脸相片是我们根据嫌疑人的面貌特征复原出来的。” 毛珍冷冷瞥了他一眼,拿过材料一翻,眼睛随便一扫,忽然就愣住了。她的手开始哆嗦。“这……这……我儿子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不,不可能。” 她霍然抬起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健,看的唐健心里发毛。终于,她颓然的把材料扔在桌上,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唐健和马成交换目光,马成点头同意。 唐健一挥手,被毛珍堵在办公室里的专案队员马上行动。 临走时唐健仗着胆子问毛珍。“赵天磊在家。是吗?” 毛珍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 第十四章 自焚 6 *—*—*—*—*—*—*—* 二十分钟后。11:21。 四辆闪烁警灯,关闭警笛的警车飞速驶进白杨小区的林荫道。 盘旋的红光在祥和的居民小区中尤其扎眼。 行人们紧张而好奇目光追随着警车开去的方向。 唐健除了告诉警员们赵天磊有重大作案嫌疑,并没有详细说明,尤其有意隐瞒了他患有多毛症。这是和马成私下里商量好的。尽可能把案件知情范围压缩到最小,这也充分照顾了毛厅长的脸面。 这样离奇的案件引出这样离奇的真相。唐健感觉不到任何喜悦。甚至永远成为悬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唐处,我们快到了,要弟兄们包围吗?”开车的司机问。 “不必了吧,他应该不会反抗。尽可能温和的把他带下来。” 远处传来了一片嘈杂。 嘈杂声中带着刺耳的尖叫,变调的呼喊。 唐健把头探出车窗,看见不远处升腾起一团乌云。 乌云在动,在翻滚,像一只形状古怪的生物。 空气里飘散出刺鼻的气味。 周围的气温似乎也在升高。 报话机里突然传来警员的呼喊。“唐处,12号楼着火了……” 警车开进小区时,火势刚刚燃起,等到警员们赶到时,浓烟正在从三楼一扇窗里滚滚腾出。 那扇窗是毛珍的家。 12号楼的居民纷纷跑到楼下避难,一个个衣衫不整,愁眉苦脸。 浑浊的空气被炙热的浓烟不停向上抽,形成巨大的漩涡。粉尘灰粒簌簌落到地面。 唐健注意看那些避难者,里面没有赵天磊的身影。 他跟二队联系,二队负责去赵天磊就读的大学找人。二队回复,赵天磊没来学校。 唐健找来12号楼一个居民询问着火原因。居民说:“我正呆在家里哄小孙子睡觉,就觉着喘不上气,我看到窗外有烟。扒着窗往外一看,就看见赵家房子里往外冒烟,我听见楼下有人喊‘着火了,着火了……’来不及多想,赶忙就抱起孙子往外跑……” 15分钟后,消防队赶到。 30分钟后,大火逐渐被扑灭。 唐健踩着满楼道的积水走上楼梯。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第十四章 自焚 7 *—*—*—*—*—*—*—* 12:36 慕容雨川和濑户美奈子走进外门就看见客厅里的家具已然面目全非。 剥落的墙皮暴露出里面的水泥和转头。玻璃炸裂。家具和地板烧的只剩下一段段焦黑的木炭。卧室的破坏的程度相对较轻。大部分家具和电器还保持着形状。 唐健站在客厅中央表情僵硬。 慕容雨川问:“在什么地方?” 唐健指了指厨房。 厨房的情况跟客厅差不多。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焦土。在残粒中间蜷缩着一个模糊的形体。仔细辨认能看清两个空洞的眼窝,烧光的鼻梁剩下一个三角形的窟窿,没有嘴唇遮挡的牙齿一根根暴露出来。 整具烧焦的尸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 双臂弓起握拳,双膝屈起,配上狰狞的表情。好像随时准备从地上一跃而起,与人打斗。 美奈子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躲到慕容雨川背后。 唐健的办案经历中还从来没有看见过烧焦的尸体,他皱着眉头说:“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是高温烧焦尸体的常有姿势。”慕容雨川说。“因为猛烈燃烧产生的强大热量使肌肉收缩僵化,控制四肢弯曲的肌肉力量大于控制四肢伸展的肌肉力量,因此,肌肉收缩时自然呈现出这种被称为‘拳击姿势’的形态……” 在他眼前几乎重现了当时发生的情景—— 一个在大火中挣扎的人,身体发生剧烈的变化。最初,四肢迅速燃烧起来。当温度超过五百度时,皮肤开始变黑,皮肤下面的脂肪嘶嘶的融化。几分钟后,皮肤裂开,肌肉开始燃烧。这个时候的人通常已经停止了挣扎。他的四肢却发生了诡异的移动。胳膊朝肩膀方向弯曲。双腿向两边张开,膝盖弯起。最后,永远停止在这样一个充满进攻的姿态上。 眼前的尸体损毁程度严重。头盖骨已经不见,只剩下半个头颅。 慕容雨川带上乳胶手套,俯下身托着焦尸的后背,轻而易举的把尸体拉起。人体百分之七十的水分被蒸发之后,剩下的体重只有二十几斤。 当慕容雨川把眼睛往焦尸的颅腔里看时,站在旁边的唐健只感觉胃里的东西用力往外一顶,差点儿吐了出来。因为有美奈子在场,他强忍着没让自己出丑。 “他的头被烧掉了?”唐健不明白,大火既然能把头盖骨烧毁,为什么身体其它部分还保留着? 第十四章 自焚 8 慕容雨川没回答。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弯着腰在焦粒堆里搜寻了片刻,拾起一个扁圆形的东西。“在这儿,头盖骨。” “居然会这样?”唐健一惊。“他的头被人砍掉了吗。” “不是。是烧的。”慕容雨川把头盖骨扣在尸体下半截颅骨上。除了一些地方出现了缺损,断口基本接合。 慕容雨川解释:“颅骨可以看做一个密闭的容器,里面的血液跟脑组织在高温下变得如同煮沸的汤,随着温度升高,颅骨承受的压强会越来越大,一旦超过它所能承受的极限,颅骨就会爆炸。所以我们看不到脑浆,因为都喷到外面了。” “唔……哇——” 站在慕容雨川身后的美奈子突然忍不住呕吐,汤汤水水吐了他一肩膀。 美奈子窘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急忙掏出一大把面巾纸,手忙脚乱的给慕容雨川擦衣服。 慕容雨川说:“幸亏你今天早上没吃什么东西。” 唐健看着残骸,无论如何也辨认不出它还有什么地方跟赵天磊相似。 “能看出死因吗?”唐健问。 “所有的犯罪现场,火场是最讨厌的。”慕容雨川说。“绝大部分有用的线索和证据都会被烧光。” “眼下这个呢?” “先找找火源吧。我们首先得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慕容雨川在厨房和客厅里来回转悠,时而蹲下身把灰烬拂去,露出下面的地板,有的地方已经烧焦,有的地方相对完好,由于火焰炙烤,大部分地板发生龟裂,形成蛛网状的裂痕。 “不止一处火源。”慕容雨川说。“火源总是在火焰的最低处。看眼前这个情形,火是从地板上烧起来的。所以地板的破坏很严重。但是,注意观察,就能发现裂缝的大小是不一样的。越靠近起火点,裂缝就越小。这里的火源,至少有三处,客厅两处,厨房一处。” 他抬起头问唐健。“你说你们赶来时火刚刚烧起来。” “是。” “火势增长很快吗?” “几分钟就浓烟滚滚了。” “烟雾是什么颜色的?” “颜色嘛,好像是黑色的。” “你确定?” “确定。” 第十四章 自焚 9 慕容雨川点点头。“不是意外事故,而是人为放火。第一个原因,火源不止一个。不可能几处地方同时意外着火。其次,火势燃烧迅速,说明使用了助燃剂,黑色的烟雾通常是橡胶和汽油燃烧散发出来的。不过,我上次来这里时,并没有看见客厅里有什么橡胶制品。所以,起火的原因是在厨房和客厅地板上泼了汽油,然后点燃。” “鉴定助燃剂有没有科学点儿的方法?”唐健问 “当然。我过来时特意从实验室借来了一个测气仪。” “你是说你放在门口的那个箱子?” “嗯。” 慕容雨川转身去拿。美奈子抢先跑到门外,把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铁箱提进来。为了弥补刚才的犯错,她表现得格外殷勤。 慕容雨川从铁箱里提出一个圆筒,一端呈喇叭形状的仪器。“全名叫芳香族碳氢化合物检测器。专门检测可燃性气体。矿井、然气站通常都有这种设备。” “如果是挥发性气体呢?” “只要残留的气体单位体积不小于一百万分之十就可以检测出来。” 慕容雨川提起设备在房间里走动。仪表盘上的一个指针随着慕容雨川站在不同位置而改变。另外一个停留在特定的数字上。他最后说。“是汽油。我估计在地板缝隙里还能找到未燃烧充分的汽油残留。” 美奈子立刻拿着物证带跑过来抠地板。除了烧焦的尸体她不敢碰以外,她已经准备好把自己当做机器猫来用了。 唐健瞅着地上的蜷缩的焦尸,唏嘘不已。“从来没看到过手段这么狠的家伙。乱刀刺死林晶,把周宇逼的卧轨,给邱诗嫣动脉放血,最后把自己活活烧死。” “点火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慕容雨川说。“那些可以作为证据的特殊毛发,在这样的高温下早就烧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尸体于是也就跟普通人的尸体没有什么不同了。” 两个人望着躺在面前仿佛随时准备出拳进攻的焦尸。 那双漆黑恐怖的眼洞里传出了无声的号叫。 你们以为会抓住我吗? 你们错了。 你们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在他电脑里,在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里,他曾经写下这样一句话—— 出生不是开始,死亡不是终结,主宰是命运的全部,我将永世长存。 *—*—*—*—*—*—*—* 第十四章 自焚 10 *—*—*—*—*—*—*—* 15:17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法医室。解剖间。 马成,唐健,陆小棠,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李长江,赵斌。 李长江作为公安厅资格最老的法医,一向负责重大刑事案件的尸体鉴定工作。 赵天磊的尸体残骸佝偻在解剖台上。僵硬的四肢无法伸直,始终保持着“拳击姿势”。既滑稽又恐怖。 毛珍听到儿子的死讯昏死在工作岗位上。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亿万富翁的父亲,身居政府要职的母亲,这是任何一个为了生存而打拼的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家庭。然而,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你所得到的未必一定是幸福,还有可能是你自己的烧烤。 假如赵海成和毛珍没有那么显赫,他们还会不会离婚? 假如他们不离婚,林晶还会不会嫁给赵海成? 假如林晶没有嫁给赵海成,她会不会跟赵天磊碰面? 假如林晶没有跟赵天磊碰面,她会不会知道赵天磊的秘密? 假如赵天磊的秘密没有被林晶知道,林晶会不会死? 假如林晶不死,赵海成会不会死? 假如赵海成不死,赵天磊会不会死? 假如…… 没有假如。 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的就是假如。 无论你身处何地,无论你是笑还是哭,是尊贵还是卑微,你都只是一个过客。你的经历仅仅是别人眼中的一个故事。 在众人瞩目之下,李长江坦然自若,以十分熟练的刀法从尸体下颚起刀,一直划开整个胸部。 他意图明显——检查死者的呼吸器官。这是测量火灾中烧焦尸体死亡原因的最直接方法。 惨不忍睹的外表下,胸腔里面的脏器却保存得相当完整,颜色鲜艳。说明火烤时间并不太长。 李长江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他割下一段气管放到器皿里,助手赵斌立刻接过贴上标签。他接着剪断肋骨,打开胸腔,取出了两片肺叶。 他对马成说:“我要做一个提材切片实验。诸位只要等待二十分钟就能得到准确结果。” 所有人跟着两位法医离开解剖间时,慕容雨川故意拖延到最后。他站在解剖台前磨磨蹭蹭。 美奈子拽拽慕容雨川衣襟,隔着大口罩说:“雨川君,我们也走吧。” 慕容雨川说:“你干脆也不要走了,在这儿陪我呆一会儿。” “啊?” 口罩遮住了美奈子大半张脸,瞪圆的眼睛显得出奇大。 慕容雨川把观察尸体的眼睛移到美奈子脸上。一张烧成焦炭的脸旁边是一张娇嫩的能掐出水的脸,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幽默。 第十四章 自焚 11 “去帮我把试管拿来……两个就够了。”慕容雨川说。 “不是已经有人尸检吗?我们何必盯着这么吓人的东西……” “听话。快去。” “哈——伊——”美奈子不情愿的踱到到试验台,挑出两个真空试管。 她不知道慕容雨川要干什么。看他正在用解剖刀细致的把尸体烧焦的表皮刮掉。她既感到好奇,又觉得恶心。她估计自己今后是再也不会吃烧烤食物了。 刮掉的表皮下呈现暗红色,明显露出了一个肿泡,里面充满了黄色的脓液。 “唔……”美奈子五官快要拧到了一块儿。 慕容雨川摊开手掌,美奈子把一个试管递到他手里。他把真空试管尖细的针头插进肿泡。黄色的脓液瞬间被吸进试管里。他把试管递给美奈子,美奈子不肯接。他摇摇头,塞进自己衣兜里。 “还有一个试管呢?”美奈子问。 “这个可有大用。”慕容雨川说着把手伸进尸体的胸腔。 焦尸僵在胸前的手臂阻挡着他的动作,不时别一下他胳膊,或者捅在他身上,好像正在跟他较劲。他一来气,抓住焦尸两只枯手使劲往两边掰。“咔嚓。”一声,把旁边的美奈子吓得向后缩了缩。尸体的“拳击姿势”变成了“敞开怀抱。” 慕容雨川把手插进胸腔,翻腾了一会儿,捧出心脏。 他用解剖刀剖开心脏,仔细观察里面的构造,然后,用另外一个试管抽取血液。 “行啦,接下来是你的工作啦。” “咦?我的?”美奈子瞅着解剖台上好像要拥抱人的尸体,心想,你要是非让我碰它,我就大哭给你看。 第十五章 激辩 1 第十五章 激辩 10月18日,星期二,16:10 公安厅刑事侦查局。法医室。 马成,唐健,陆小棠,慕容雨川,李长江,赵斌。 李长江回到解剖台前,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才缓慢的开口说:“死者呈现出明显的热呼吸道综合作用。具体解释,就是在火烧现场,活着的人吸入热的气体和烟雾,会导致呼吸道烧伤。同时吸入的烟灰和碳末会粘附在呼吸道表面。我对尸体的口鼻,呼吸道,以及肺叶都进行了详细的检验,均发现烟灰粉尘。而且死者的咽喉和气管粘膜出现烧伤性充血水肿,肺部也出现了明显水肿。而尸体外表没有明显的机械性外力损伤。同时在火灾现场发现了助燃剂。所以……”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尸体上,大吃一惊,尸体的姿势跟刚才不一样了——手臂张开,好像利用他们刚才离开的短暂时间与人热烈拥抱过。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摘下重新擦擦。一边继续说。“所以,通过以上的尸检结果能够得出准确判断,死者系为纵火自焚引起短时间内窒息死亡。” “李教授,你是说他死前并没有过多挣扎过?”马成问。 “可以这么说。他使用汽油作为助燃剂。可以在点火后短时间内使火焰温度达到1000至2000摄氏度,在局部空间里造成真空状态。人体也会在这种高温下极速分解。呼吸系统是最早停止工作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只是遭遇了短暂的痛苦。” 马成完全赞同。“尸检结果跟我们事前的推断完全吻合。赵天磊应该得知自己的谋杀事实败露。自知罪孽深重,采取了这种极端的做法。” 唐健说:“我们在他家里取下来没有被焚烧的电脑硬盘。里面也发现了他登录自杀论坛的记录。” 马成说:“这一次那个日本明星没有收到他的照片吧?” “没有。” “果然是他一直在幕后捣鬼。” 解剖台上的焦尸静静聆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 它的回答是沉默。 “接下来就是善后工作了。唐健,你尽快把案情调查报告写完交给我,这个让人头痛的案子就算告一段落。我们可以腾出手来处理那个自杀论坛。”马成说着往外走。他实在不想呆在这种地方面对那具恶心的东西。他还答应念初中的女儿,今天晚上带她去吃土耳其烤肉呢。 “现在就善后是不是太早了?”一个声音不紧不慢的说。 马成觉得这个声音有些陌生,转回身看见说话的是那个跟陆小棠一起来的高个子年轻人。 第十五章 激辩 2 他对慕容雨川不熟悉,他只知道他是唐健临时找来的帮手,和陆小棠一样。陆小棠自然不必说,至于这个一副公子哥儿懒散外表的家伙能有什么用处,他深表怀疑。 “你有什么意见?”马成看在唐健的面子,尽量掩饰不满。 “我想请各位稍安勿躁,一会儿将有一位重要的人物到来,会给你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消息。”慕容雨川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小棠早已习惯了慕容雨川的故弄玄虚。她目光四下里一扫,看少了谁,就明白了八九分。 马成不耐烦的问:“你刚才说‘善后太早’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现在得出的结论为时尚早。”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具尸体告诉我的。” “尸体告诉你的?”马成打个激灵,从这张漂亮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邪气。 唐健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除了陆小棠,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尴尬。 慕容雨川低头看了看解剖台上那张狞恶痛苦的脸,然后抬头,声音很轻。“他一直在低声说,他死得不明不白。你们听不到吗?” 马成只感觉身上的汗毛从脚心一直竖到了头皮。 李长江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容雨川。“小伙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的尸检结论吗?” “的确如此。”慕容雨川居然毫不掩饰。 老人冷笑。“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发表议论?” 陆小棠见势不妙,站出来替慕容雨川打圆场。“是这样,李教授,我这位朋友平时说话随便惯了,没什么社会经验。他当然不是怀疑您的专业判断,他只是想要做些补充而已。” 哪知道慕容雨川说:“我不是补充。我是根本不认同这个结论。” 李长江刚刚缓和的脸色涨得紫红。怒不可遏的瞪着着慕容雨川。 现在,连陆小棠都想找个没人地方狠狠修理他一顿了。 李长江气得浑身哆嗦。“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领国务院津贴的专家,我教过的学生可以做你老师的老师。” 慕容雨川不以为然。“你就是当联合国秘书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就事论事。” “难道理论依据不够清楚?你怀疑的根据是什么?”李长江质问。 “理论永远只是理论,即使你按照教科书做也不一定就符合事实。” 李长江被气乐了。“不按照理论按照什么?胡猜吗?”。 “理论是死的,现实是活的。只有经过现实验证过的理论才有效。” “那么你的现实根据又是什么?” 第十五章 激辩 3 “你只给尸体做了呼吸系统检测。但却没有做血液检测。” 李长江一怔。 “这两项实验一项是针对呼吸道系统,一项是针对循环系统。通过不同渠道来判断火灾死者的死亡原因。可以说殊途同归。其结果也往往相同。所以,你可能觉得血液检测太麻烦,没有必要。而且,你单方面的检测结果也符合专案组侦破推理的结论。所以你主观的认为,你是对的。” 李长江阴沉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加三等于四。二加二也等于四。但是,一,二,三,却是不同的数字。等那位重要的大人物一到,你就能看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李长江被说的云里雾里,正想说话。慕容雨川打了个响指。“来了。” 一个人脚步匆匆的走进解剖间。 李长江鼻子好悬气歪。 这位大人物居然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女生。 美奈子发现所有人都在瞅她,看得她很别扭,低着头像小偷一样溜到慕容雨川跟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小声问:“他们干嘛那种眼神看我啊?” 慕容雨川把美奈子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众人,大声说:“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日本乃至全亚洲刑侦界著名的法医濑户杉男先生的长女。她虽然年轻,但自幼深得其父教导。对刑侦断案有独到的研究。” 濑户杉男的名字果然不同凡响。包括李长江在内,所有人都换了另外一种眼神重新打量美奈子。 美奈子的脸立刻红成了苹果。要不是慕容雨川扶住她,她得捂住脸像翻了壳的金龟子那样原地不停转圈。“雨川君,你干什么?” 慕容雨川小声说。“你就顺着我的话表演。这帮老家伙就崇拜你这样的名牌。” 慕容雨川对李长江说:“濑户小姐刚才对尸体心脏进行了细致的检验。你不相信我,可以听听专家的看法嘛。” 他冲美奈子使了一个眼神。美奈子会意,赶忙装模作样的清清嗓子,张了张嘴。扭头问慕容雨川。“我说什么呀?” 慕容雨川巨汗。 他小声说:“你把我刚才对你说的话重复一遍就行啦。” “喔。” 第十五章 激辩 4 美奈子转回头,又清清嗓子。“我提取了尸体心脏解剖。一个活人自焚而死后,心脏内部会留下痕迹。譬如说,心室内膜下出血,心机光泽降低,颜色发红。在显微镜下,可以看到心肌纤维肿胀,出血。这是由于火烧时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被人体吸入后,与血液里的血红蛋白结合,循环到心脏,对心脏造成了损伤。然而,我们眼前这具尸体的心脏却没有任何损伤……” 美奈子扭头看慕容雨川,慕容雨川竖起拇指。美奈子很开心。爸爸就是这样神气的站在别人面前侃侃而谈吧。 李长江眯缝起眼睛打量美奈子片刻,然后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知不知道,因为个人的体制不同,在火灾中,吸入的 一氧化碳量也不同。如果死者迅速死亡,吸入量很少的话,对于心脏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美奈子张口结舌。她扭头看慕容雨川。慕容雨川用力点头。美奈子明白了。她把手里装着血液的真空试管举起来。“这是我对心脏血液的检测结果。吸入一氧化碳无论多少,都会在血液中与血红蛋白结合,形成碳氧血红蛋白,由于其含量会高达血红蛋白总量的50%到70%,因此,血液必然呈现出樱红色。” 她晃了晃手里的试管。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试管上。 试管里的血液颜色正如美奈子描述的那样,出奇的鲜艳仅凭肉眼就能辨别出来。 李长江面现难堪。这是一个疏忽。 “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一个惊人的发现。”美奈子接着举起手里另外一支真空试管。“皮肤在火烧下通常会产生水泡。活人被火烧伤时,血液中的白血球会立刻涌向伤口,继而出现红肿。反之,水泡呈黄色。我刚刚化验过,这管从尸体水泡中提取的脓液不含有任何蛋白质。也就是说没有白血球。” 在场的人先是一愣,继而无比惊愕的看着美奈子。 马成用探寻的口气问:“你意思是说,赵天磊在着火时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与李长江的呼吸系统检测异曲同工的检测方法,却得出了全然相反的结论。 第十五章 激辩 5 李长江略一思索,便沉稳的对马成说:“出现这种状况,可能跟被害人的体质与火焰温度有一定关系。毕竟,就目前的科学检测水平来说,还没有权威的标准明确描述焚烧对人体能产生何种细致的影响。在我看来,血液检测结果与我的检验结果只是在对死者死亡时间的判断上略有出入,并不违背我们对赵天磊死因的推断。死者的身体上没有任何机械性外伤,这一点是毋容置疑的。” 马成琢磨着他的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李长江耍出搅混水的招数出乎了两人意料,美奈子无奈的冲慕容雨川摇摇头。 慕容雨川却对他的推断不以为然。他清楚一个道理—— 为了掩饰一个谎言,就得需要更多谎言。 为了掩饰一个漏洞,就会暴露更多漏洞。 他亲自出马。一边考虑着一边说:“在死者身上发现不到外伤并不证明一定没有。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具焚烧后的尸体。许多线索都被火焰消灭了。” “但你也无法证明死者身上一定有外伤不是吗?”李长江胸有成竹的说。 否定之否定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李长江跟他玩起了诡辩。 慕容雨川忽然露出笑容。他说:“我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来证明你是错的。但是,我偏偏可以证明你是错的。” “什么意思?你通过什么?” “一个违背逻辑的矛盾。” “哦?” “如果你的观点正确的话。那么就会出现两种可能。第一种,赵天磊自焚身亡。如果那样的话,他的呼吸系统将出现水肿和沾满烟灰。同时血液中含有大量碳氧血红蛋白。但是,现在这两项检测结果出现矛盾。说明这种可能不成立。” “第二种可能呢?” “赵天磊在纵火之前已经自杀身亡。可是如果那样的话,他的呼吸系统就不会吸入烟气,也就不会出现灼烧痕迹。不是吗?可是,赵天磊的呼吸道和肺叶里的确留下了这种灼烧痕迹,又该怎么解释呢?” 李长江无言以对。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困惑了。 一个如此明显的矛盾。 一个违背常理的矛盾。 一个不应该出现的矛盾。 可是,它偏偏就出现在眼前。 赵天磊枯焦的尸体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所有人都没有比他更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我都听糊涂了。”马成看看李长江,又看看美奈子和慕容雨川。 李长江脸色尴尬。 慕容雨川笑而不答。 第十五章 激辩 6 陆小棠忽然说:“雨川,你想到什么就赶紧说,别再卖关子了。” 慕容雨川这在慢悠悠道:“针对这种离奇的情况,我只能用一个大胆的猜测来解释。” “什么猜测?”李长江看着他。 “死者的呼吸道灼烧现象是死后做出来的。” “什么?”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死后做出来?笑话。既然死者都停止呼吸了,他怎么能够在大火中把煤烟吸进去呢?” “不是在着火时吸进身体的,而是在着火前,通过某种手段做到的,为的就是误导我们。” “我不相信怎么能让一个死人呼吸,而且还要必须把自己的肺叶灼伤。” “我能做到。”慕容雨川嘴角歪出一抹笑。 人们的目光转向他。 “人的呼吸道不就是一个活塞吗,把空气抽进再排出。完全可以通过外力做到。” 美奈子忽然说:“‘心肺复原术’中的按压胸腔不就可以吗?” “就是如此。”慕容雨川拍拍她的头。 李长江反驳道:“即使那样可以让死者的肺部吸进空气,但是呼吸道的灼伤又怎么解释?难道有人等着着火之后,在浓烟中给死者进行压胸吗?” 慕容雨川说:“即便没有大火,没有浓烟,一样可以制造出这种效果。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工具就可以。” “工具?” “大火把现场彻底破败,没有物证,所以我只能猜测。如果是我的话,我需要一个水壶,一个胶皮管,和一捧炭灰。水壶家家都有,胶皮管和炭灰随身携带就可以。” “这些东西能做到?” “把水壶盛水烧开,胶皮管里装进炭灰,一头套在壶嘴上,另一头插在死者的喉咙里。烧开的热水可以喷出将近500度的蒸汽,蒸汽沿着胶皮管把炭灰喷进死者的喉咙。这时如果用力按压死者胸腔,就会把蒸汽连同炭灰一起吸进呼吸道和肺气管,造成火烧致死中最常见的热作用呼吸道综合征。不过,由于死人的新陈代谢已经停止,所以血液中却无法显示出火烧致死时一氧化碳中毒的迹象。这就是为什么两种死因检测出现了不同结果的原因。” 慕容雨川说完,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特别是李长江,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第十五章 激辩 7 过了半晌,马成才开口。“按照这个推断。赵天磊不是自杀,反而成了他杀……” 他脸色阴郁。 其他人也不比他好看多少。 通过剥丝抽茧,层层深入,最终到达的终点,竟然是又一个起点。 这个起点又将把他们引向哪里? 难道这起疑案是一个没有终点的循环? 疑雾在解剖间里凝结。人们眼前出现了看不见却存在的东西。烧焦尸体的狰狞中增添了几分痛苦。 “那么又是谁杀了赵天磊?”马成问。 唐健没法回答。 陆小棠没法回答。 慕容雨川也露出苦笑。 *—*—*—*—*—*—*—* 谁杀死了赵天磊? 为什么杀他? 赵天磊在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上曾经对铁铸女人说:“苏格拉底说自杀总是错的,因为它意味着我们把自己的灵魂从神作为惩罚而将我们囚禁于其中的肉体中释放了出来。” 铁铸女人说:“按照苏格拉底的说法,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忍受神的惩罚。既是如此,我理应逆来顺受于各种痛苦,不要申辩,我们也应该纵容任何罪恶,不去抗争。最终的结果,虽然我们不会杀死自己,但依然会被别人杀死。其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少,我们应该向那些勇于面对挫折的人致敬吧。” “赛涅卡说,仅仅生存着不是善,只有生存的好才是善。真正聪明的人只活他应活那么长,而不是活他能活那么长。”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碌碌无为的人那样贪恋人生?” “那是一种可悲的本能。行尸走肉的他们本身并不理解生的涵义。那些牵着宠物散步的人并不比他们饲养的动物更加高尚。人类几乎所有所谓高尚的动机,追本溯源,无外乎吃肉的残忍和追逐异性渴望性交的丑态,跟原始的生物没有本质差别。” “基督教却说人类是上帝的杰作,受命统治这个世界。” “基督教是人类欺骗人类的手段。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基督教义认为自杀亵渎了我们对于上帝的义务,是不可悔改的罪恶。” 第十五章 激辩 8 “没有上帝哪里来义务?从未犯罪哪来的悔改?人类的可悲不在于曾经犯下过错,而在于与生俱来的卑贱。他们既骄傲又自卑,没有是非观,没有正邪之分。历史上所有的杀戮与争斗哪一次不是标榜着各自正义的名称。天然的劣根性是无法改变的。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人类终将自己将杀死自己。从这个角度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逐渐自杀的历史。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可悲的sisyphus,他们坚持,为了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目的而坚持。” *—*—*—*—*—*—*—* 18:05 公安厅。餐厅。 陆小棠,慕容雨川,美奈子三个人一桌吃饭。 陆小棠问慕容雨川。“你觉得赵天磊的离奇死亡跟自杀论坛有没有关系?他的聊天记录显示他经常登录这个论坛呢。” “他登陆论坛是为了实施他的谋杀计划做准备。再说他并非是自杀而死。”慕容雨川一边往嘴里扒拉东西一边支支吾吾说。 “赵天磊杀死林晶,杀死周宇和邱诗嫣,他有明确的目的。那么这个不知身份的人杀死赵天磊,目的又是什么?” “目的……”慕容雨川的嘴巴已经塞满了,说不出话。 “首先可以排除随机的可能性。”陆小棠心不在焉的挑着碗里的面条。“这名罪犯极有针对性。在谋杀赵天磊前他做了充分的计划。目的就是杀死赵天磊后,消灭一切证据,伪装成的自杀……” 美奈子用筷子从碗里夹出一块肉,皱起眉。“又是肥肥腻腻。好恶心。” 慕容雨川立刻说:“别扔。给我。这叫五花肉,最香不过。” 陆小棠嗔怪。“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有啊,”慕容雨川把五花肉塞进嘴里。“你刚才那样一说,倒让我注意到一个特点。” “哦?” “你不觉得谋杀赵天磊这个人的犯罪手法和赵天磊很像吗?” “对。”陆小棠点头。“两个人都擅长把作案现场伪装成自杀现场。” “啊,又有一块肥的。”美奈子说。 “给我,给我。”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把筷子捏的“咔咔”响。 慕容雨川赶紧赔笑。“我在听呢。” 陆小棠继续说:“相似的作案手段……也就是说,罪犯了解赵天磊。他在模仿赵天磊。那么他又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赵天磊的作案手段呢?毕竟,赵天磊作案都是在极隐蔽的情况下独立完成的,他难道是赵天磊的影子?” 第十五章 激辩 9 “说不定他跟赵天磊认识,”慕容雨川说。“甚至是关系很近密的人。” 陆小棠一震。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试探着问慕容雨川。“你是指那个人?” “哪个人呀?”美奈子好奇的凑上来,望着他们俩。 慕容雨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案情入手。“赵天磊家的防盗门门锁没有损坏痕迹,有可能是熟人,也有可能罪犯假扮成推销员叫开房门。虽然赵天磊尸体上没有发现机械性外伤,但不意味着没有。我估计他的致命伤在头部。因为头盖骨炸裂了,所以掩盖了伤痕。这个人进门打死赵天磊之后,开始按照事前计划的逐步实行。烧水,连接胶皮管,给死者做胸压,最后泼洒汽油,点火离开。尽管我没有亲眼所见,不过通过现场勘验可以认识到,凶手在实施复杂的犯罪步骤时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我们怀疑毛珍……” “毛珍?”美奈子吃惊的叫出声。“呜……” 慕容雨川把她的嘴捂住,四下看看没有人注意。才继续说:“我是说,这个人虽然有作案的时间,也有可能是赵天磊犯罪的知情人。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想要以如此手段杀死自己的儿子,我觉得可能性不高。” “我也这样觉得。”陆小棠说。 “要知道,由于赵天磊自身有顽疾,他的社交圈应该很小。他的朋友就更少。所以说,有作案嫌疑的人并不太多。” “可以把他的朋友逐一筛选一遍。” “那么嫌疑人就不会太难找到。到那时作案动机就会自然显露了。” 陆小棠似乎仍然不太满意。她沉吟片刻说:“还有一类人有可能了解他的隐密。” “哪一类?” “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我总觉得我们不应该轻易把它放过。就像你所说,赵天磊登录自杀论坛的目的是为了他的谋杀行动做准备,但我们也不能排除他在论坛上结识了一些朋友,甚至说,他的灵感就是通过和这些人交往中得到的。论坛上那些人讨论的话题就是关于死亡,赵天磊和他们之间更容易找到共同话题,他隐藏在内心的极端想法也更容易得到认同。” 第十五章 激辩 10 慕容雨川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即使跟自杀论坛里的人提到了杀人的想法,也不会引起震动。很多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死活,更不可能报警。” 陆小棠叹了口气。“如果杀死赵天磊的凶手隐藏在这里,无疑是一个太好的藏身所在了。你根本不知道在论坛里的人是想自杀,还是想杀别人。” 两个都沉默了。 the choice of sisyphus…… 逃离者梦想的彼岸,还是人性阴暗的渊薮? 手机音乐铃声响起时,美奈子还在一个米粒一个米粒的往嘴里送。陆小棠等得心烦意乱。慕容雨川连美奈子三天的饭量都吃完了。 “空帮哇,哪一位呀?”美奈子叼着筷子,兴致勃勃的打起手机。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美奈子脸色突然变了。“你,你再说一遍……哦,我知道了。他们就在我身边。我马上告诉他们。” “怎么了?”慕容雨川问。 “山崎宽给我打电话说,又有人给小雪寄自杀照片了。而且这一次事情很严重。他要我们赶快回去,要亲自跟你们说。” “还有比上百人一起跳楼更严重的吗?”慕容雨川怀疑。何况山崎宽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大惊小怪的人。 *—*—*—*—*—*—*—* 19:34 一走进宾馆大堂,就看见山崎宽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你们终于回来了。出大事了。”山崎宽表情十分夸张。 慕容雨川不以为然。“难道这回是日本宅男旅游团打算来中国自杀吗?” “你们看看照片就知道了。这是今天傍晚收到的。” 山崎宽把四张照片递给陆小棠。 四张照片。 预示着计划自杀的有四个人。比一百人少多了。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平静的有些麻木。他们已经见惯不怪了。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生命,又怎能期望别人来尊重? 陆小棠看了头一张。 背景好像仓库。水泥地面。四壁砖墙。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赤足站立,看不见脸,她的脸上带着一个青铜颜色的面具。 “搞怪啊。”慕容雨川嘟哝。 陆小棠又看第二张照片。 同样的仓库背景。同样身穿长裙的女人,同样的面具。几乎连站立的位置都没有改变。 第三张也是同样的照片。 你甚至无法辨别这三张照片是同一个女人还是三个? 你甚至不知道拍照片的人是真的想死还是恶作剧? 陆小棠抬头看着山崎宽。她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大惊小怪。 山崎宽说:“你还没有看第四张呢。” 第十五章 激辩 11 陆小棠翻过第三张照片。 第四张照片的背景变了。照片里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装束不一样,更没有戴面具,她有一张惊人美丽的脸。 陆小棠一看到这张照片,眼睛仿佛被刺了一下。 第四张照片里的女孩是真野琉璃。 是她在舞台上演唱时的照片。 她的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别处。却不知道台下有一双眼睛充满深意的看着她,把她摄入镜头。 慕容雨川说:“不会是恶作剧吧?难道那小丫头会自杀?” 山崎宽说:“真野小姐说,她不认识其余照片里的人。她并不知道自己被拍了照。” 陆小棠说:“我们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如果单纯是恶作剧那倒没什么。” “寄来的包裹里不止这几张照片,还有一个dvd光盘。我们还没来得及看。”山崎宽说。 慕容雨川打开笔记本电脑。光盘插进光驱,电脑屏幕里跳出一个视频文件。二十分钟时长。 视频里出现了刚才照片上戴面具的女人。这次她是活动的。 她面朝镜头之外。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我?”面具女人说。“我的论坛里最近出现了很多陌生的人。他们急切的找我聊天,谨慎小心的向我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还有提出跟我视频聊天的。我从他们充满欺骗的话语中能够窥见他们的内心——他们没有渴望自杀者的纯粹。他的目的是抓住我,他们是警察。既然那么想看见我的本来面目,我决定制作这段录像,满足你们这群可怜而无知的人吧。”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望,彼此的眼神中透露出相同的惊讶——铁铸女人。 视频里的女人就是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的版主铁铸女人? “我相信这段视频很快就会落到警方手里。警察先生们,你们可能把我当成一个蛊惑人心,教唆别人去送命的歹毒人物。我不想对此做出任何解释,你们如何认为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只会忠告你们,想抓我只能是徒劳的妄想。你们永远无法得逞,就像你们无法抓住赵天磊一样。” 面具的脸由远缓缓逼近……占据了整个屏幕…… 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注视着屏幕外面的人。 她的目光仿佛刹那间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她仿佛在洞悉每一个人的内心。 在座所有人都感到了寒冷。 慕容雨川咬牙。“这家伙居然知道赵天磊……” 第十五章 激辩 12 铁铸女人说:“为了让你们了解真实的我。也为了那些好奇于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人们了解真正的生存与死亡的含义。我决定带着你们去欣赏一场真正震撼的drama show……” 在她说话的时候,从两旁画面外走入两名外表打扮与铁铸女人相同的人。 一瞬间。 出现了三个铁铸女人。 照片上也有三个铁铸女人。 坐在中间的铁铸女人继续说:“这场drama show除了我们三人,还需要真野琉璃小姐的友情出演。相信她一定会欣然接受我们诚挚的邀请。” 画面中止。 铁铸女人的冰冷的表情定格在最后一秒。 她平静的声音却使的每个人不寒而栗。 陆小棠问山崎宽。“真野小姐现在在哪里?” “她在房间里看明天的演出安排呢。” “视频她看过了吗?” “没敢让她看,怕惊吓到她。” “现在去把她找来。必须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山崎宽犹豫着离开房间。过不多久,真野琉璃跟着他来了。看见满屋子人神情严肃,真野琉璃有点儿莫名其妙。“不就是又收到了几张照片?你们自己处理就好啦。” 陆小棠按下开始键。视频重新播放。 真野琉璃一开始心不在焉。逐渐的,转过头,目光吸附在画面上。铁铸女人平淡中隐藏叵测的话语重复诉说……真野琉璃大大的眼睛轻轻眨动…… 视频播完了。 真野琉璃一言不发。 美奈子关切的问:“小雪,你还好吗?” 真野琉璃转过脸问陆小棠:“她说的是真的?” 陆小棠说:“每次寄来照片,紧接着照片上的人就会发生意外,无一例外。所以这一次不像是故弄玄虚。” “她说邀请我参加她的演出是什么意思?” “我们也不知道。” 真野琉璃转动着黑漆漆的眼睛。“听上去很有趣喔,会不会让我觉得兴奋呢?” 陆小棠沉下脸。“真野小姐,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看看报纸就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因为这个铁铸女人死了。” “那些人不都是自杀的吗?还是因为他们自己首先不想活了吧。我又没有想要自杀。” “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她要你参与她的计划。你不可能置身事外。对了,真野小姐,你最近有没有跟陌生人接触过,包括电话和上网?” 真野琉璃说:“我每一天都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来信,短信有,信纸也有,电子邮件也有。我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你说的那个人呢?” 山崎宽建议:“真野小姐,要不暂时取消演出吧。等警方调查清楚再说。” “那怎么可以?”真野琉璃瞪了他一眼。“演出绝对不能取消。我总得为我的观众们负责吧。” “可是,上一次那个叫刘宝刚的人就弄伤了小姐,之后还杀了人。万一这一次……” “没有什么万一。一切照常进行。”真野琉璃以不容辩驳口气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我靠。”慕容雨川说。“这小丫头居然这么拽。” 山崎宽苦笑:“真野小姐的固执和勤奋是出了名的。” 第十六章 窒息 1 第十六章 窒息 《the choice of sisyphus》 …… 铁铸女人写道—— 《触电》: 痛苦程度3 麻烦程度4 尸体形象1 牵连他人1 致死程度1 随着电被发现以后,应时产生的自杀方式,有一点高科技的味道,其变种方式---电椅更是大名鼎鼎。可惜一般人自杀时无法使用。 优点:完全不会破坏形象,比较体面。 缺点:成功率低,并且很少女性采用,可能是女性天生害怕电的缘故吧…… 注意事项:即使本人已经死掉了,身体上仍然留有电流,这时候,赶来抢救的人很容易触电而死,这样会给别人造成很大的麻烦。另外,有的人被电击了一下后只会休克而不会死;有的人想去触摸交流电开关却被击倒在地,同样也死不了。所以调节电压电流也需要一定专业水准。 适用对象:有一定电工基础的人,尤其是工程师们。 以此方式自杀的名人举例:贾平凹(未遂);曹禺小说《雷雨》里的四凤。 …… 10月19日,星期三,11:07 达跃娱乐城。二层。 造型师今天给真野琉璃打扮成一个小巫女形象。小胸罩,小短裙,长丝袜,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概念。 真野琉璃的舞蹈技巧和唱歌方式都曾经过严格的训练,甚至包括各种撒娇和卖萌的表情,必须保证被娱乐记者们拍下的照片能够完美的呈现在杂志封面上。 舞台上的真野琉璃热情投入,完全没有受到自杀照片的任何影响。 她也许真的满不在乎,也许把恐惧埋藏在心底。她呈现给别人的永远是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舞台下的人群中,陆小棠和唐健安排的便衣警察们在各自的位置全神贯注的监视着整个演出现场。目光一遍遍从每一名观众身上扫过。 真野琉璃忽然用粤语翻唱了梅艳芳的一首老歌。 甜腻的嗓音霎时间深沉下来。 所有的观众也在惊奇中安静下来。 第十六章 窒息 2 徐徐回望, 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 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洒泪, 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 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 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一曲终了。现场沉默片刻。刹那沸腾起来…… 真野琉璃这手出人意料的表演无疑大获成功。 那样深沉幽婉的歌声居然能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嘴里唱出,让慕容雨川大跌眼镜。 舞台上灿烂耀眼的明星,舞台下调皮任性的捣蛋鬼,哪一个更真实?哪一个更虚幻? 就在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时,快递员尽职尽责的把一个小小邮包交给了演出团负责签收的工作人员。像这样的包裹每一天他们都能收到成百上千,在日本是这样,在中国也不例外。 然而,注定这个不起眼的小邮包与众不同。只是他们谁都不曾觉察。直到其中一个人例行惯例的代替真野琉璃打开…… *—*—*—*—*—*—*—* 12:45 后台休息室。 山崎宽哆嗦着手把dvd光盘插入笔记本光驱。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在一旁看着。 这是他们刚刚收到的光盘,和昨天收到的外形一样。 今天的包裹里只有一张光盘。没有照片。 真野琉璃欢快的歌声从舞台传进了休息室。 视频开始播放。 依然是那个仓库。水泥地中央,椅子上坐着袭一身黑裙的女人,脸罩青铜色的面具。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说话的那个女人。 女人静静的坐在那里,面对镜头,一言不发。 从画面两旁走出两个同样穿着的女人。 三个女人同时面对着镜头。 三张面具同时面对着镜头。 中间一人坐着,两边的人站着。 在接下来将近十秒钟时间里,三个人一动不动,让看视频的人错以为播放停止了。 十秒钟后, 站在左边的女人手里拿出什么东西,递给了椅子上的女人。女人接过来放进嘴里。 然后三个女人再次停止了动作。 这一次足足停顿了五分钟。 椅子上的女人开始用手在自己的身体上用画圈似的动作来回摩挲,伴随着上半身有节奏的左右摇摆。五官僵硬的面具也随着左右摇摆,现出难以形容的诡异。 第十六章 窒息 3 “她怎么了。”陆小棠问。 “她刚才的吃的好像摇头丸。不像装的。可能药效真的发作了。”慕容雨川说。 “她们想干什么?” 陆小棠刚问到这里。画面里站在右侧的女人,忽然伸手把椅子上女人的面具拽下。 一张年轻陌生的女人脸。 女人的眼神已经飘忽散乱。 站在她身旁的女人扔掉面具,从身后拿出一卷塑料薄膜。扯出一块贴在她的脸上,绕着她的头来来回回缠绕几圈,直到把她整个头包裹在塑料薄膜里。 椅子上的女人停止了享受似的动作,她抬起手抓脸上的塑料薄膜。站在两边的女人按住她两只胳膊。她的头剧烈摇晃,两只脚也开始用力的蹬踹地面。 她似乎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死死按住。 观看视频的人心脏狂跳不止。他们也仿佛身临其境。 画面忽然拉近。 塑料薄膜封住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女人的表情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她的脸色越变越紫。口鼻开始歪斜。两颗眼珠好像突然间增大了几倍,朝着眼眶外突出,膨胀的毛细血管变成一根根鲜红曲折的树枝…… “雨川君,你们在干什么?” 柔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把聚精会神的三个人吓得同时一哆嗦。 “你们在看……” 美奈子的眼睛落在笔记本屏幕上。慕容雨川已经跳起来,一把捂住她的眼睛。 “哎呀,眼睛,你干什么,雨川君?” 慕容雨川咽了一口唾沫。“谁让你进来的?” “我看你们都不见了,神神秘秘的,就过来瞧瞧。你们在看什么,我不能看吗?” 美奈子伸手想拨开慕容雨川的手,慕容雨川没松手。 画面上女人的脸已经变成青紫。歪斜的五官可怕的抽搐起来。隆起的血管像粗大的蚯蚓蠕动在皮肤下。瞪出眶外的眼球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出血点。血从鼻孔和嘴角渗出,模糊了透明的塑料薄膜。 女人的挣扎慢慢减弱…… 停止。 停止在一个极度扭曲的表情上。 第十六章 窒息 4 陆小棠惊骇的完全不能动。 山崎宽早就扭头不敢看了。 慕容雨川依然捂着美奈子的眼睛,美奈子撅着嘴巴抱怨,她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着什么。 冷汗从慕容雨川额角涔涔滑落。 他从来都不惧怕尸体。 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挣扎中慢慢死去,他从来没有过。 那种震撼超过了他的想象。 这时,冰冷而平淡的声音从画面外传入—— “她终于按照自己的意愿获得了自由。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她在问谁? 问真野琉璃? 还是所有的人? 陆小棠。慕容雨川。美奈子。山崎宽。唐健。赵海成。林晶。周宇。邱诗嫣。赵天磊。毛珍。王曼曼。郭思雨。孟嘉。钱敏。刘宝刚。疯女人…… 每一个人心底是否都曾有过求死的念头, 哪怕只在转念之间…… *—*—*—*—*—*—*—* 自杀视频震动了整个公安厅。 党政领导们立刻召开会议。核心议题是如何加强媒体监管,严防不良视频流入社会,造成恶劣影响。 “首恶必办,一定要抓住邮寄视频者。”党委书记义愤填膺。“给日本演出团寄杀人视频,其深刻用意旨在制造国际影响,侮辱我们城市的形象。要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和警惕。对待这种人必须严厉打击,绝不姑息。” 厅长说:“最近连续不断的自杀事件,早些年也曾经发生过。这其中必有联系。近些年邪教组织猖獗,我们应该有的放矢,有针对性的对记录在案的邪教成员展开调查。你说呢,马局长?” 马成连连点头。 唐健把视频中自杀女子的头像截取下来,转发给资源调查组,通过户籍档案系统寻找相似的身份证头像。 在1000万有户籍的人口中,最终找到53名相貌接近的女人。 唐健召集刑事调查处所有探员。把53个人的个人资料扔到桌上。“你们每个人均摊一份。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联系到她们本人。如果发现失踪的,联系不上的,统计到我这里。” “张凡迪说,死的这个女人真的是自杀论坛的版主吗。年纪不太大啊。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现在什么都别问我。”唐健说。“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 (感谢读者们朋友的支持。接下来又到了vip章节,情节比较紧凑,会有一个大的翻转。约十万字。) 第十六章 窒息 5 17:36 照片上的人有5个人联系不上,唐健带人亲自去调查。最后,锁定在一位姓吴的单身幼儿园教师头上。一星期前她向单位请了三天假,假期过后人一直没回来报到。吴小姐的父母说,女儿离家已经超过一星期了。亲戚朋友问遍了,一直没有她的下落。 慕容雨川正在宾馆酒吧里上网,他登录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目不转睛的寻找一个名字。两个小时过去了。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铁铸女人。难道视频里被杀的女人就是铁铸女人? 她以这样恐怖离奇的方式杀死了自己? 就像她创办自杀论坛一样离奇…… “喂——” 一个小巴掌拍在电脑键盘上,把他吓了一跳。 真野琉璃眯缝着眼睛站在面前。明显又是闲的无聊,找茬来了。 “我靠,阴魂不散吧你。躲到哪儿你都能找到。” “给我。”真野琉璃把手一摊。 “什么?” “光盘啊?” “什么光盘?” “你们上午看的光盘啊。山崎宽吓得屁滚尿流。我一定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慕容雨川寒着脸。“交给警方了。” “那是粉丝给我的礼物。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交给警察?” “我靠,礼物?!把杀人的……”慕容雨川看见周围的人纷纷转头往这里瞧,赶忙把后半截话咽回去。 真野琉璃大眼睛闪亮。“是不是很刺激呀?” “你这小变态有没有完?”慕容雨川火了。“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明不明白?” “会吗?”真野琉璃歪着小脑袋。 “再说,山崎宽没告诉那些便衣跟在你身边吗?你怎么一个人跑到楼下来了?” 真野琉璃小嘴一撅。“那个跟着我的人太烦了。我连一丁点儿隐私都没有了。”她眼珠流转,颇为得意的说。“ 我恰好有一些巴豆粉,就给他冲咖啡喝了一些。他现在还在蹲在厕所里呢。嘻嘻嘻……” 慕容雨川下巴差点儿掉地上。 忽听一人说道:“哎,这位小姐,你是不是真野琉璃呀?” 两人转脸,看见一个从头到脚一身名牌的青年正微笑的瞅着真野琉璃。 “果然是真野小姐,真像芭比娃娃一样漂亮呢。我特意从北京来这里看你的巡演。”青年轻轻抚了一下满头羊毛卷。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在发廊做的。 真野琉璃用大眼睛冷冷的看他。 “哦,不好意思。”青年操着磕磕巴巴的日语说。“我忘了你是位日本小姐。我现在也在日本读书。是您的忠实粉丝哦(日语)。” “没关系,我能听懂汉语。”真野琉璃说。 “是吗?那可真了不起。”青年故作惊喜。“能在这里遇见真野小姐,我真幸运呢。” 又有三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凑过来。“嗨,frankie,还没有搞定吗?你不是说五分钟就够了吗,已经过了三十秒。你认输吧。” 真野琉璃问:“你要签名?” frankie笑着摇头。“我想请小姐出去喝杯咖啡。” 真野琉璃四下看看。探寻的望着他。 “这里的咖啡品质还不够好。我带你去starbucks品尝正宗的tchibo。”说着,他看看手腕上的vacheron constantin,习惯性的捻了一下红宝石戒指。“刚过六点钟,时间刚刚好。” 真野琉璃没同意也没拒绝。她歪着头想。 frankie说:“你放心,我们几个人可以绝对保证真野小姐的安全。” 真野琉璃逐个打量他们。“可是你们几个人看上去都不太安全喔。” 几个青年相视一笑。frankie说:“我向你保证,在中国你不会找到比我们更安全的人了。” “哦?什么意思?” “你可以称呼我们为名门之后。你不相信我们,至少应该相信我们的背景。交下我们这样的朋友,真野小姐在中国,无论做什么都会变得很容易。” “是吗?你是那一个名门呢?”真野琉璃狐疑的打量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 真野琉璃眨眨眼睛。 frankie略显神秘的说:“我是太子。” “太子?!”真野琉璃失笑。“我还天皇呢。” frankie无奈,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真野琉璃吃惊的睁大眼睛。“你爸爸是……” frankie微笑着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我们可是特地为了给真野小姐捧场才来的。” 真野琉璃眨眨眼睛。“这么说,我应该赏诸位殿下的脸是不是?” “真聪明。”几个都笑了。有人伸手拉真野琉璃。 “啪”的有人用力一拍桌子。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慕容雨川忍无可忍,冲着真野琉璃骂:“小破孩儿,这么大点儿就不学好。回房间去!” 真野琉璃冲他吐舌头。 几个青年不干了。“嗨,小子,管你什么事儿?” 慕容雨川不容分说,一手抓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抓住真野琉璃。“我是他姐夫。” 真野琉璃执拗。慕容雨川干脆把她往腋下一夹。气呼呼离开咖啡吧。 官二代们面面相觑。关于真野琉璃的八卦新闻从来没提到过她有姐夫。 *—*—*—*—*—*—*—* 第十六章 窒息 6 *—*—*—*—*—*—*—* 慕容雨川把真野琉璃往她屋里一扔。小丫头居然在咯咯笑。 慕容雨川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火。气呼呼的回到房间。 “雨川君,你去哪儿了?”美奈子端着一盘切好的芒果放在他面前。 慕容雨川说:“我在酒吧上网,登上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看一看版主有没有反应。我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刚才陆警官被专案组找去,他们好像说,那个自杀的铁铸女人是一个幼师。一星期前失踪了。” “幼师?!”慕容雨川打开笔记本电脑。随手拿过一块芒果。正要往嘴里送,停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 铁铸女人写道:“走在匆忙的人群中,我们一天比一天寂寞;在漫长的生命面前,我们一天比一天的困倦。欲望没有完结。痛苦没有止境……” 美奈子觉察到了异样。“你怎么了?” “视频里自杀的女人不是铁铸女人。” “什么?” 既然铁铸女人没有死,说明她的drama show还没有落幕。 那段杀人视频只是其中一幕。 接下来开场的又会是什么场景? *—*—*—*—*—*—*—* 慕容雨川离开房间,独自一人在走廊里抽烟。111 眼前一幕幕的回放着案情发生经过—— 从赵海成和林晶的血案现场,到周宇失足坠落站台,到邱诗嫣被劫持,到谋杀赵天磊伪装自焚。还有刘宝刚残忍的打死疯女人后服毒,四个女中学生同时上吊,上百人计划跳楼。每一起案件都若近若离的与自杀论坛存在联系。而自杀论坛的核心又是铁铸女人。 这个铁铸女人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drama show。 他的心头猛然抽动。 难道在这个女人眼中,每一次死亡都是一幕戏剧吗? 在赵海成眼中,死亡是为了隐藏。 在赵天磊眼中,死亡是为了复仇。 在刘宝刚眼中,死亡是为了绝望。 在女中学生眼中,死亡是为了空虚。 在成百上千人眼中,死亡有着成百上千的涵义。 每一个人的心头都蛰伏着一个消灭自己的魔鬼。 她在痛苦与磨难中慢慢长大。 她骤然醒来,化作一个人类的模样,轻轻念动咒语,人们失魂落魄,趋之若鹜,欣然走入她的剧本。 在她的剧本中,真野琉璃与其他演员没有区别。 在她的剧本中,真野琉璃的结局早已写定。 慕容雨川推开真野琉璃的房门。确认她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 他心里好奇,自己居然会为了这个可恶的小东西担心。 真野琉璃不在客厅,也不再卧室。电视开着,放的居然是动物世界。sony笔记本也开着。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怎样同时兼顾。 卫生间关着门。慕容雨川静静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稍稍放心。他正想离开。无意中瞥了一眼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的图像他感觉熟悉。凑上去看。忽然吃了一惊。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居然在登录the choice of sisyphus。 她是觉得好玩吗? 青春期叛逆,你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偏要干。慕容雨川不记得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归根结底,她终究是一个孩子。这跟胸脯大不大,穿着暴不暴露没有关系。 他坐到电脑前,想看看究竟有哪些混蛋找她聊天,介绍自杀经验。不知不觉,他感觉自己俨然成了她的家长。 当他的目光落在了真野琉璃登录的网名时,像有一道闪电穿过他的身体。 铁铸女人。 真野琉璃的网名是铁铸女人。 他在论坛上逗留了一下午都没看到这个人出现。在他猜测铁铸女人就是视频里死去的女人时,真野琉璃冒出来捣蛋。他前脚把真野琉璃送回房间,论坛上的铁铸女人也随之出现。 慕容雨川完全僵固。 有人来到身后他都没有听见。 所以,当他回头,看见真野琉璃站在面前,本能的往后一缩。 真野琉璃光着脚,裹着粉色的浴巾。长发顺着发梢往下滴水。脸蛋儿泛出红润。眼睛比以往更加漆黑。 她此时此刻就像一个真人比例的芭比娃娃。 漂亮得不太真实。 然而,慕容雨川就像头一次看见她一样。 她静静的对他微笑。 单纯。 无辜。 深不可测。 时间悄然停止。 他们目光交接。无声的看着彼此。仿佛有针刺般的寒意在目光中交织。 “为什么是你?”慕容雨川努力压抑着震惊。 真野琉璃把湿漉漉的长发捋到脑后,反问:“为什么不?” 如果在以往,慕容雨川会跳起来,拍她脑袋,打她屁股。因为他只把她当成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 面对一个如此纯真,却又如此邪恶的少女。 也许在那娇小的躯体里她的心智早已过度成熟,正用另外一双深沉老辣的眼睛嘲弄的瞧着对面这个自命不凡的大男孩。 “你能为我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慕容雨川问。 真野琉璃却说:“我累了。想早点儿睡。明天还有演出呢。你可以看电视,也可以玩电脑,不要把我吵醒就行。”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走进卧室。 第十六章 窒息 7 慕容雨川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真野琉璃的身子还是柔弱的孩子,她挣扎几下放弃了。歪着头,用漆黑的眼睛瞪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说:“如果仅仅恶作剧,我都可以原谅。但是这一次不行。就算看在你姐姐的情份上,我也不能包庇你。跟我去自首吧,真野小姐。” “我不去。”真野琉璃固执的说。 “那由不得你了。” “是吗?”真野琉璃漾出诡魅的笑容。 浴巾忽然从她的肩头松脱,滑落到脚踝。 少女完美的裸体呈现在慕容雨川眼前。 每一寸肌肤,每一分光晕,都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魔力。 她是一件精美的瓷器。 一件能呼吸的瓷器。 慕容雨川完全傻在那里。抓住真野琉璃的手也松开了。 “比起美奈子如何?”真野琉璃自负的看着他。 慕容雨川猛然从惊愕中清醒,赶紧去捡地上的浴巾。真野琉璃用脚趾轻轻摩挲他的手。慕容雨川像被蛇咬了一口,身子往后一缩。 真野琉璃吃吃笑了。“准姐夫,我还以为你是一只大色狼。没想到原来这么老实。” “你别想用这种手段逃脱。”慕容雨川怒视她。“没用!!” “这种手段不好使?”真野琉璃故意扭动一下腰肢。 慕容雨川吞了一口口水,把目光移开。 “你真的不碰我?” “你太小看我了。”慕容雨川冷笑。 “那我们就来赌一次。”真野琉璃说着转身来到床边,从床垫下抽出一把短刀。 她一转身,双手擎刀。 慕容雨川大惊。“你想干什么?” 真野琉璃叹息一声。“没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它。” 她把刀尖抵在了自己咽喉上。 “你不要!” 慕容雨川伸手一抓。真野琉璃后退一步。她微笑着说:“这样不是很好吗,铁铸女人最终选择了这样一种结束的方式。简直像小说一样精彩,对不对?” 慕容雨川大声说:“一点儿都不精彩。你死了,你姐姐,你妈妈,你爸爸怎么办?你丢下他们为你伤心,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真野琉璃的刀尖向皮肤里压了压。 慕容雨川的心紧了紧。 “他们真的会为我伤心?”真野琉璃问。 “当然啦。我虽然不认识你父母,但是,你知道你的姐姐有多爱你吗?” “她爱我?”真野琉璃眼前现出茫然。 慕容雨川目光不错的盯着锋利的刀尖,那截柔细的小脖子牢牢牵动他的神经。只要刀子稍稍用力,这个美丽的少女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求死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美丽而放弃。 求生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丑陋而憎恶。 真野琉璃的手没有颤抖。她不是随便说说的。 慕容雨川趁着真野琉璃出神的时候,慢慢向前靠近。把右手悄悄抬起。 “你姐姐一直都在努力保护你,你从来都感觉不到吗?” “她保护我?”真野琉璃苦涩的一笑。 她探寻的目光盯着慕容雨川。“像我这样邪恶的小孩儿,是不是连你也很讨厌我。在你的心底,其实是很希望我死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要骗我了。我看得出来。” “你在胡说八道!” 真野琉璃紧紧抓住刀子,冲慕容雨川顽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客厅房门猝然响动。有人也许听见了房间里吵闹,正赶过来。 真野琉璃闭上眼睛,双手一用力。 慕容雨川不顾一切扑上去,一把抓住她两只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快。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慕容雨川顺势把刀子夺在手里。刀刃划破了他的手,他没有感觉到疼。 第十六章 窒息 8 真野琉璃被压在他身下,张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诡魅的笑道:“我赢了,准姐夫。” 女孩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一种刺激的快感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想要爬起来,女孩的手臂却用力缠住了他。 “你快松开!” 真野琉璃的回答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急促的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停止。 一个人正看着房间里的情景。 赤身裸体的真野琉璃双手挡在自己胸前,嘤嘤哭泣。浴巾落在旁边。慕容雨川扒在女孩身上,右手拿刀。 慕容雨川扭头,看见美奈子正呆呆的站在门口,失神的看着他们。 慕容雨川屁股上像挨了一刀,一蹦而起。“美奈子你听我解释……” 美奈子二话没说,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用惊人的力量把他推了一个跟头。 美奈子扑到真野琉璃身边,抱起她。 真野琉璃可怜兮兮的唤一声:“姐姐——” 美奈子的眼泪夺眶而出,心疼的抱紧她。 慕容雨川被打傻了,脸上火辣辣疼。他从来没看见过美奈子撒泼,现在的美奈子好像一只咬人的小豹子,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美……美奈子?”他小心翼翼的问。 “滚,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美奈子哭着嘶声大喊。 慕容雨川耳朵嗡嗡响,脑子也嗡嗡响。 他低着头离开房间,哭闹声招来了很多人,聚集在走廊里,看见慕容雨川走出,一个个惊奇的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事?”山崎宽问。 “慕容先生的脸怎么了?”助理金森郁江问。 “慕容先生手里怎么还拿着刀?”造型师小仓麻衣子说。 “还流血了呀。” “谁的血?” “真野小姐受伤了吗?” 其他人七嘴八舌,纷纷猜测。 “我靠!!”慕容雨川把刀插在门框上。 所有人都收声,惊恐的看他。 爱他妈怎样就怎样。慕容雨川大步走了。 背后喧哗又起。 *—*—*—*—*—*—*—* 20:06 陆小棠一回来,就被日本演出团的工作人员包围。“我们向中国中国政府提出最严厉抗议。一定要给我满意的答复。”山崎宽领头说。 陆小棠丈二和尚。“抗议?钓鱼岛又起争端了?” “我们要求严惩慕容雨川!” 陆小棠吃惊。“他杀了你们日本人?他也不是愤青啊?” “没杀,可性质也差不多。” “啊?” 等陆小棠把前后经过听明白了。问:“他现在人呢?” “肯定是畏罪潜逃了。”山崎宽说。 “好吧,好吧。你们先回去。真野小姐不是还安好吗?那就好说。慕容雨川的事我来处理。” 看着众人怀疑的眼光,陆小棠说:“必要的话,我会把他的脑袋揪下来给你们看。” 一句话把所有人镇住了。 陆小棠给慕容雨川打手机,一直没人接。 “真的畏罪潜逃了?”陆小棠嘀咕。 第十七章 陷害 1 第十七章 陷害 20:46 五星宾馆。 陆小棠在宾馆里转悠了一大圈,最后,在一楼花园里看见慕容雨川坐在池塘边,一动不动。 陆小棠走过去,踢踢他。“说吧,到底惹了什么祸?” 慕容雨川一声不吭。 “这么说,他们说的属实喽。”陆小棠把指节捏的“咔咔”响。 慕容雨川一声不吭。 陆小棠说:“手拿凶器胁迫强暴未成年少女,就算是未遂,你的罪可也不轻,何况你犯案对象还是一个外国明星。你不想替自己狡辩两句吗。” 慕容雨川不耐烦说:“吃肉张嘴,喝血碗接。” “嚯,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有这么勇敢啊。” 陆小棠瞥见慕容雨川的手。“手是怎么弄的?” “……” “你拿刀胁迫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怎么反倒把自己弄伤了?” “我打不过她,你满意了吧?” 陆小棠一兜慕容雨川下巴。“来,给姐笑一个。” “干什么?”慕容雨川把印着巴掌印的脸用力扭到旁边。 陆小棠一叉腰。“说吧,真野琉璃为什么要陷害你?” 慕容雨川吃惊的抬起头。 “干嘛用那种怪眼神看我。你现在还是犯罪嫌疑人身份,老老实实回答警官提出的问题。” “你为什么说她要陷害我?” 陆小棠扑哧一笑。“我是看着你光屁股长大的。你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虽然比较猥琐好色,也还有点儿小自尊心,不至于干出那种事来。再说,每次你心虚理亏的时候,特别怕我修理你。反之,就故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说的对吧?” 慕容雨川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现在讲讲原因吧。” “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嗯哼。” “视频里自杀的那个女人并不是铁铸女人。我知道铁铸女人的真正身份。” “谁?” “真野琉璃。” 陆小棠眼睛瞪的溜圆。 “吃惊吧。我没跟第二个人讲过。讲了也没有人相信。” “你,你有证据吗?” 慕容雨川苦笑。“本来有。结果叫那个小丫头演了这一出苦肉计。把我赶出了房间。现在她肯定趁机把所有证据清除干净了。” “真难以置信。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创立自杀论坛,那么多人被蛊惑自杀?” “我也想不明白,但是我亲眼看见她用铁铸女人的网名登陆论坛。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就被这个小破孩儿捅了一刀。” 陆小棠觉得好笑。“你不是一直自诩智商139.999吗?” 慕容雨川看着手掌的伤。“这孩子是妖精变的。你刚才如果在现场,就会为她的演技佩服的五体投地。我是彻底服了。她没想当场害死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21:35 七层b区711房间。 真野琉璃已经破涕为笑。这让美奈子多少觉得安心。 想起妹妹刚才恸哭流涕的样子,她的心就像针扎一般难过。她又一次看见了那种求助的眼神,跟多年以前她被迫离开时没有分别。 那一年初秋,一个面色忧郁的陌生女人来到祖父家,说要带走小雪。小雪那年五岁,抱着美奈子的胳膊不肯松手。美奈子领着妹妹跟大人们藏猫猫,好像这样就能永远留住她。 最终,小雪还是被带走了。 爷爷告诉美奈子,那女人是小雪的妈妈。妈妈带走自己的孩子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小雪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我们为什么不能生活在一起?” 爷爷的表情很复杂。 美奈子又问:“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她么?她让我为她叠纸鹤。我做好了怎么交给她呢?” 爷爷摇了摇头。 后来,听说小雪跟母亲一起去了中国。也有说,她母亲嫁给了一个年长二十几岁的残疾人,那样他们母女就可以领到合法居住证。 她猜想在这分别的十年里,小雪一定经历过很多无法想象的遭遇。至少目前看来她很幸福。她吃过同龄女孩未曾吃过的苦,也获了同龄女孩无法企及的荣耀。 妹妹改变了很多,也不再需要姐姐的庇护。但是,只要她原意,美奈子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真也琉璃坐在床上玩一个大橙子。一会儿放在头顶,拿手机玩儿自拍。一会儿用两只脚尖夹起来,倒立着高高举起。反正只有美奈子在身边,不用担心走光。 她就像一只小猫在自己的窝里撒欢儿。 她虽然很少跟美奈子说话,美奈子却能感受到那种言语之外的默契。 就像小时候一样。 真野琉璃蜷起一条腿,伸展另一条腿,拉直到肩头。这是她每一天例行惯例的训练,习以为常。她把橙子托在脚心。计算着自己能坚持多久。陆小棠推门而入时,橙子掉下来砸到她头上。 美奈子先是一愣。但是看见陆小棠身后跟着慕容雨川,脸色立刻寒冷下来。 她愤怒的瞪视慕容雨川,忽然看见他左脸上鲜红的指印,皱了皱眉,扭过头。 慕容雨川也没看她。 两人谁也不理睬谁,却清楚的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陆小棠说:“真野小姐,我想单独问你一些话。” 真野琉璃看着她,没拒绝,也没同意。 美奈子问:“小棠,我妹妹她怎么了?” “你还是暂时不要知道比较好。” 美奈子习惯的望向慕容雨川,忽然意识到现在彼此要划清界限,使劲白了他一眼。 陆小棠问真野琉璃。“是在你的房间里谈话,还是另选一个地方?” 陆小棠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真野琉璃从床上跳下。“去天台吧。” 陆小棠最后走出房间,看见美奈子在门口等她。 美奈子面色黯淡,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看来遭受的打击不小。 陆小棠探寻的看着她。 “小棠。你是不是来替慕容雨川向我妹妹求情的?”美奈子表情却很严肃。 陆小棠说:“假如换成你,你怎么办?一头是你的妹妹,一头是……雨川。” 美奈子用力咬着嘴唇,眼圈又开始变红。她想了很久,才恨恨说:“我不知道。我,我恨死慕容雨川了。我恨死他了。恨死他了。我真想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你真的相信他会做那种事?” 美奈子诧异的抬起头。“我亲眼所见。他对小雪……” (除夕来到,恭祝各位朋友合家欢乐,事事顺利。:-d) 第十七章 陷害 2 “那你有没有看见他的手被刀子划伤呢?” “划伤?!” “你妹妹没跟你说雨川手里的刀是从哪儿来的吗?” “她说是慕容雨川随身带的。” “自从乔凯逃走之后,雨川就随身带刀了,不过是手术刀。他为什么要另外拿一把刀威胁你妹妹,而且还把自己划伤?” 美奈子眼里现出困惑,看着陆小棠。 陆小棠略显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脸蛋儿。“不是所有事情靠哭鼻鼻子就能解决的。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看问题不要用眼睛。” “那用什么?”美奈子问。 陆小棠点了点她的心口。 陆小棠把美奈子说糊涂了。她走了很久,美奈子仍然在琢磨她的话。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22:05 天台。 繁星满天。衣襟在风中舞动。 真野琉璃的长发也在风中舞动,宛如带着某种生命。 真野琉璃站在天台边缘往下一望,惊呼:“好高啊——” 陆小棠说:“我知道你不会往下跳。” 真野琉璃回头冲陆小棠一笑。“别人都不相信慕容雨川,你为什么要相信他?” “因为我了解他,却不了解你。” 真野琉璃观察着陆小棠。“不只是这个原因吧?” 陆小棠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都跟你说了?”真野琉璃问。 “是。” “你认为那可能吗?” “否则,我为什么会找你问话。我想听你的解释。” “要是我说无可奉告呢?” “我有权利调查你。尽管那样会很麻烦,甚至涉及到两国政府交涉。但我相信,肯定能够让你露出马脚。” “那好吧。”真野琉璃目光闪动。“我承认。我只在你们两个人面前承认。” “你是铁铸女人,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版主……”陆小棠想要确认。 真野琉璃眨了一下眼睛,算作回答。 你很难在这张天使般的脸上看到一丝邪恶。然而,她却干了一件魔鬼的事情。 陆小棠审视她良久。才问:“你为什么要建立the choice of sisyphus?” “不为什么啊。打发无聊的时间。” “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找几个顶尖的黑客高手,为我申请一个外国代理,建一个动态ip,多设几道防火墙,让你们的技术人员跟踪不到我……” “我不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如何能蛊惑那么多人自杀?” 真野琉璃浮现出幽灵般的笑。“我必须更正你概念上的错误。我并没有蛊惑任何人。是他们自愿的。the choice of sisyphus并不是邪教组织。它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你们不是也登陆过吗?你们有没有受到蛊惑呢?你可以把它仅仅看成是一个供人交流情感,尊重自由意志的聊天平台。” 小女孩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讲得头头是道。陆小棠既惊奇,又好气。“你所谓的‘交流情感,尊重自由意志’就是组织人们以各种形式自杀吗?” “你又错了。我并没有组织任何人做任何事。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而已,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呢?我重申一遍,论坛里那些人都是自愿来,自愿走,完全凭借自由意志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强迫他们做任何事。” “人们那里随意谈论死亡,轻贱人生的价值。这是对生命的亵渎!” “生命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价值。死亡也一样。那些悲观厌世的人也一样有自己的人生观。这样的人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依然有。我只是为他们提供一个相互交流的平台,让他们停下来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价值。最后,帮助他们坚定自己的目的——死亡,还是继续生存。只不过是二选一的结果而已。” “悲观的人更需要得到安慰与鼓励吧。而你却破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倘若一个人还留有最后一丝希望,那他就不是悲观的人。但你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痛苦?你睁大眼睛看看那些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吧——他们自杀的手段毅然决然,他们精心选择结束自己的方式。因为他们尊重自己,尊重生命,也尊重死亡,他们心中对死亡充满渴望。对他们来说,继续生存已经成为了一种煎熬,死亡是一种终极的解脱。这样的的人总比那些因为绝望而报复社会,伤害的其他的人的人伟大得多吧。” 真野琉璃面露微笑,侃侃而谈。陆小棠居然无法反驳。她现在明白慕容雨川的话了。这是一个小妖精。 第十七章 陷害 3 “你听说过‘舐羊’吗?”真野琉璃问。 陆小棠不解她的话,扭脸看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说:“是西方古时候的一种刑罚,也称‘笑刑’。把受刑人捆绑在木柱上,在他的脚心涂抹蜂蜜,让一只羊不停的舔舐受刑人脚心的蜜,他就会不停的发笑。看上去这种刑罚好像一出闹剧,然而,当受刑人这样大笑三天三夜之后,脚心的痒就会因为超过了生理所能承受的极限,变成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几乎所有受刑人到最后都会精神崩溃而彻底疯掉。” 真野琉璃赞赏的点下头。“就是这样。这就像我们如今的社会,人们大多只看到了蜂蜜,只知道蜂蜜是甜的,但其实,他们都忘记了自己是被捆绑手足的受刑人。机械而繁重的工作,一生偿还不完的住房贷款,注满农药的食物,高昂的医疗费,唯利是图的人际关系,背叛的夫妻,弃子的父母,不孝的子女,即便死后,连墓地都要租金。而这一切,组成在一起,绘成了五光十色,扣人心弦的现代社会。”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通通哑口。 真野琉璃说:“那个在我演出时对我施暴的粉丝,好像叫刘宝刚吧?他还偷走了我的海报,后来听说服毒自杀了。我一点儿都不怨他。他只是一个被折磨疯掉了的可怜的孩子。” 她说话的时候,眼中竟然流露出深沉的悲悯,好像一位历经人世沧桑,早已看破红尘的老者。 陆小棠惊呆了 慕容雨川也呆了。 她是真情流露吗? 他们万没有想到,铁铸女人的坦白会是这样。诡异残酷的集体自杀竟然隐含着如此荒诞却又难以辩驳的解答。 真野琉璃说:“你们听说过‘纸上迷宫自杀事件’吗?” 慕容雨川说:“时间我忘了,好像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日本发生的真实案例吧。自杀者是两个女高中生。” “是孪生姐妹,”真野琉璃说。“她们住在日本富山县,一对读高中一年级的孪生姊妹。1978年5月,她们被发现在树林里上吊自杀。其中一人的笔记本上,画有用四条直线和数条横线交错形成的纸上迷宫图案(一种沿着线寻找源头的游戏)。图案下面,分别写着‘日本人的x’,‘自杀’,‘ros’,‘御三家’这几个令人无法理解的字眼。警方按照面画的上的线一直找到源头,就是姊妹俩‘自杀’的地方。由于孩子的父母怎么也无法想出她们自杀的动机,所以结论是两人因为‘迷宫’而自杀。据说‘ros’也许是滚动的石头(rolling stones)的意思。因为上面还写着‘日本人的x’,‘讨厌亚洲人’等字,所以说不定与此有关。不过,始终无法了解这些字的意思。” 慕容雨川说:“我听说,当时负责侦办的警察在回忆录中分析说,死者认为生命毫无价值,就像 x字母一样没有任何特定的含义。滚石意喻没有根基,茫然没有定位。” 真野琉璃微笑,目光中隐藏深意。 慕容雨川一震,脑海中忽然念闪。“ros解释为rolling stones,滚石。那滚石的含义不就是取自sisyphus(西西弗斯)的希腊神话吗?” “你果然聪明。” “你创建the choice of sisyphus,也是取自这个神话。难道那起自杀事件跟你的自杀论坛有关系?不可能啊,你那时还没出生呢。你只是取自那个理念对不对?” 真野琉璃摇头。“不完全对。” “什么意思?” “那一对孪生姐妹是‘西西弗斯选择’理论的最早实践者。” “什么??”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四目相对,相同的震惊。 “‘西西弗斯的选择’意喻继续坚持,还是放弃。这对姐妹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选择了后者。” “你怎么会知道?”陆小棠惊问。“她们自杀十几年后你才出生啊。” “可是我的确知道。”真野琉璃捋着长长的黑发。“她的自杀或许对于外界是一个谜。但是,在圈子里确实众所周知的事情啊。” “你说的圈子是指什么?” 真野琉璃忽闪着大眼睛。 “你是说,1978年,在日本就有类似的自杀团体?” “很吃惊吧。在亚洲,或许日本是最早出现的类似组织。但是在欧洲却要更早。而‘西西弗斯选择’理论,最早也不是法国哲学家主卡缪提出的。他只不过是终结了前人的观点。其实,生存和自我毁灭是生物与生俱来的两种对立共存的天性。当坏境适合个体生存时,个体就会表现出积极求生的欲望,当环境不适合个体生存时,个体就会欲望消灭自己,完全遵从顺应自然的原则。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人类捕获的野生动物往往很快就会死亡,我们人类中也经常出现无疾而终的事件,那是个体本能的终结机制。” 第十七章 陷害 4 慕容雨川问。“可是历史书籍里从来没有过相关记载……” 真野琉璃耸耸肩。“人类的历史记载和政治、经济理论一样,都不过是用谎言来自我愚弄的工具。” “……” “自杀团体最早出现并分散在中世纪的意大利和西班牙。自杀行为是基督教的禁律,为当时的教会所不容许。自杀团体本身也是很隐秘的组织。当时的宗教裁判所对这样的‘异端’也无计可施。他们残酷的刑罚只对那些渴望生存的人有威慑力,杀死一群本已有求死愿望的人,反而称了他们的心意不是么?何况那些选择自杀的人也常常采用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 “就像视频里那个被同伴活活闷死的女幼师?”慕容雨川问。 “对。她是自愿的。” “真是变态。”陆小棠说。 “不是变态。”真野琉璃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她在表现渴求死亡的决心,和对死亡的深切体验。” “所以,那些人才会想出那么光怪陆离的自杀方式。”慕容雨川似乎懂了。 真野琉璃点头。“那四个裸体上吊的女孩。她们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就开始计划实施死亡方案。她们精心细致的打扮自己,充分的体验着生命离去的每一分每一秒。你们赶到现场看见她们的尸体时,难道没有被震撼吗?” 陆小棠冷笑。“我们只知道,还有一个人活着。” 真野琉璃叹息。“你们不应该救她。你们以为在帮她,反而害了她。” “哼。” “那女孩会从此失去对死亡的尊敬,她将背负着惭愧与迷茫继续今后的漫漫人生。” 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我很想揪她过来,把她屁股打开花。” “我没有意见。”陆小棠说。 真野琉璃露出失望。“你们啊,总是用狭隘的眼睛看待这个世界。你们真是被虚假的媒体与充斥谎言的教育毒害了头脑的一代人啊。我来中国就是帮助你们这样的人获得心灵上的解脱。” “她想让我俩自杀。”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 “你们可能现在还不能理解,就像犹太人不相信基督一样,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证明我们都该死。都该向那群傻瓜一样从电视塔上跳下来?”慕容雨川冷笑。 “我原本只想照搬日本自杀团体的模式,在s市做一个尝试。却没想到造成这样大的轰动,有那么多人踊跃参加。我好有成就感。” 陆小棠问:“你跟论坛上那些自杀的人都联系过吗?” “大部分吧。” “那些人临死前为什么要给你寄照片?” 真野琉璃笑笑。“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会员,当他们决定自杀时,会按照传统设计一个奇特而有意义的自杀方式。就像已经发生的几起自杀事件那样。因为我是论坛的版主,所以,他们在计划准备时会征求我的意见。我无意中得知,论坛里有好些人都是我的粉丝。于是突来灵感,就建议那些自杀的人给我寄照片。我也是在以另外一种真诚的方式,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真诚?”陆小棠冷笑。“你给自己取名铁铸女人,一个古代刑具的名字。” “只因为你把它当做刑具来看,你才会厌恶它。我却认为它是一种能给人带来战栗喜悦的伟大发明。如果让我选择一种自杀方式,我很愿意躺在里面。” 陆小棠凝视女孩漆黑的瞳仁,与黑夜相同的颜色。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小棠问:“那张自杀预告的dvd光盘是怎么回事?那里有三个女人自称自己是铁铸女人,难不成她们是你的分身?”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法力,也许是会员们自己的创意,觉得很好玩吧。我倒很像亲眼看看那张光盘,一定非常有趣。” “她们提到邀请你参加……”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她们没有跟我打招呼。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是你在幕后操纵,就像你建议那些自杀者给你寄照片一样。你完全可以如法炮制,建议她们邀请真野琉璃参加她们的变态计划,不是吗?” 真野琉璃歪着小脑袋想想。“你的分析真的很有道理。可惜的是,我真的不认识她们。” 陆小棠审视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真野琉璃说。“你想我告诉你她们的自杀计划,这样你们可以赶去阻止她们。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因为我不知道。我说过,我在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角色是提供建议,而不是控制。每个会员都按照各自意愿做事。我与他们是彼此平等的。” 陆小棠只好换了一个问题。“赵天磊这个人你熟悉吗?” “赵天磊是谁?” “他的网名叫caesar。” “哦,你是说caesar。” “你跟他熟悉吗?” “他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家伙。经常登陆论坛。我们很谈得来。不过最近一两天不来了。”真野琉璃探寻的看着陆小棠。“怎么了,他也自杀了?” 陆小棠的眼睛霍然抓住了真野琉璃的眼睛。 两道炙灼的目光。 真野琉璃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陆小棠问。 真野琉璃摇摇头。“他真的死了?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 “他点火把自己活活烧死的。” 真野琉璃的脸色也不觉变了变。 第十七章 陷害 5 “他有跟你提过想死的念头吗?” “怎么说呢?我们的话题基本都是关于生死的。主要是哲学上的观点。” 慕容雨川讥诮。“小屁孩,说什么哲学?” 真野琉璃白了他一眼。“我的智商162哦。正在函授学习早稻田大学的心理学专业还有历史专业。” “靠,才比我高23分。有什么了不起。” 陆小棠用目光示意慕容雨川闭嘴。她继续对真野琉璃说。“你不会只跟caesar谈哲学话题吧?” “也谈论过各种古代处死犯人的刑法。他最感兴趣的倒不是火刑,而是活剥。就是用火把灼烧皮肤,把身体烤到三分熟。皮肤就会彻底与肌肉分离。然后,可以边听着犯人的撕心裂肺的叫喊,边将他的皮整个地揭下来……他的肌肉完全呈现出来,血管清晰外露,可以看见内脏在搏动,如果光线充足的话,可以观赏到肌肉纤维熠熠生辉。” 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目光意思是说,这孩子的变态得跟你不相上下。 “他最后选择自焚,大概是考虑剥掉自己的皮难度比较大吧。”真野琉璃估计。 “他亲口跟你说起过他不想活了?” “那倒没有。” “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他恨谁谁呢?” “他好像跟我说过,他厌恶他父亲后娶的妻子。” “恨不能杀了她?” “他是有说过。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很极端的人。” “他还说过恨谁吗?” “他恨的人多了。如果给他一颗原子弹,他能把整个城市炸了。” “他有没有说过,他打算怎样处置那些他憎恨的人。” “没有。你为什么总问我这些问题?” “你跟他见过面吗?视频过?” “没有。我从来不会让论坛里的人看见我的长相。人们太习惯感性判断,而不是理性思考。如果他们看见自己崇拜的精神偶像——铁铸女人,原来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他们眼珠子都会飞出来的。” “那你,”陆小棠斟酌着用词。“知不知道他有残疾?” 真野琉璃一对大眼睛倏地落在陆小棠脸上。“残疾,他有什么残疾?” “他有皮肤病。” “是牛皮癣?白癜风?红斑狼疮?”真野琉璃似乎又来了兴趣。 陆小棠没有回答。她说:“真野小姐,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关闭那个论坛。不是希望,而是必须。也许,你所谓的自杀论坛或者自杀团体在日本合法,但这里是中国。你的行为已经涉及到了刑事犯罪。” “没那么夸张吧?”真野琉璃撅起小嘴。“他们自由交流,自由选择人生……” 陆小棠打断。“别总跟我提你那套自由言论。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只要我们能活下去就有希望。” 真野琉璃动了动嘴唇。陆小棠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妈妈不是中国人吗?你不是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吗?你应该能够听明白我所说的话。在你离开中国前的这段时间里,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差错。否则,我绝对不会手软。” “即使我把论坛关闭了,也不敢保证就没有人自杀。万一再有也算在我头上吗?” “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真野琉璃气得大叫。“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陆小棠耸耸肩。“我从小就这样。” 真野琉璃气得小脸通红,呼呼直喘粗气。她示威似的退到楼沿,22层楼,70米高度,女孩似乎摇摇欲坠。 她感叹。“从这里落下去感觉一定不错吧……” 陆小棠交叉双臂,悠闲的瞧她,丝毫没有拦阻的意思。 看来自杀的手段行不通了。女人果然比男人心狠。 真野琉璃退了回来。偷眼打量陆小棠。 陆小棠无动于衷。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能不能问你一个?”真野琉璃试探。 “什么问题?” “自杀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故意问起caesar?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他把自己活活烧死了,不算特别吗?” “不只这些吧,”真野琉璃眯缝起眼睛。“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陆小棠点头。“你猜对了。” “是吧,”真野琉璃得意的一笑。“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那么聪明,不妨再猜猜。”陆小棠说完转身走了 “你……”气得真野琉璃原地直蹦。 慕容雨川临走时说:“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关注赵天磊,我可以告诉你。” “你说啊。” “因为他利用你那个引以为豪的所谓‘自由选择人生’的论坛去杀人。” “啊?”真野琉璃惊讶的长大嘴巴。 天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第十八章 古代刑具 1 第十八章 古代刑具 10月20日,星期四,13:14。 达跃娱乐城。二层。 真野琉璃在舞台上又蹦又跳,又嗔又嗲。丝毫没有受到昨天晚上的影响。 陆小棠说:“我居然还要保护这样的混蛋孩子。” 慕容雨川觉得好笑。陆小棠向来对小孩有百分之二百的温柔与耐心。真野琉璃是唯一一个让她恨得牙根刺痒痒的小孩。 慕容雨川还是坐在距离舞台的较远的地方。他嫌音响太吵,观众太闹,更懒得看真野琉璃。 美奈子没跟他在一起,她坐在在工作员区,故意跟他保持最远的距离。 慕容雨川看了看手掌的伤,摸摸左脸。这一对姐妹真不错,一个给她一刀,一个赏他一耳光。从小到大,除了陆小棠以外,没人敢碰他一根手指头。他也只能容忍陆小棠一个人。 他掏出一根烟,还没叼在嘴里,就有女引导员走来,冲他客气的鞠躬。“先生,这里不允许吸烟。” 点子背喝凉水都塞牙。头几天抽那么多根也没人管。慕容雨川摆摆手,懒洋洋的走到后台入口。几个男工作员正在往外搬东西,一个挺长的大铁箱。后面还跟着一个头戴骷髅面具,身披黑色长袍的人。把慕容雨川吓了一跳。 “骷髅”呵呵笑了,摘下面具。是一个cosy男模,长得比山崎宽还娘。慕容雨川记得好像叫松岛什么的。 “吓到你了吧。”松岛什么的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说。 “你们这是要演什么节目?”慕容雨川随口问。 “魔术。” “你们也会魔术?!” “现学现用而已,增加新元素嘛。”松岛什么的说。 “什么魔术?” “切割少女。” “靠。名字挺唬人。你演‘少女’?” 松岛什么的居然用力点头。“一会儿我登台表演时,慕容先生你一定要来多多鼓励我哦。” “行,行,行。”慕容雨川心说,最好是拿电锯切割。 那帮人走后,慕容雨川找了过道里一个塑料箱坐下,点上一颗烟。吸一口,仰脖吐出。 一个人走过来。他下意识往旁边挪挪。那人没走过,而是站在他身边。 扭头,看见美奈子一声不响的瞪着他。 他装作很平静,吸口烟,慢慢呼出。 两个人僵持的半天,美奈子终于沉不住气。“你说,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雨川叼着烟卷说:“这个问题,你应该昨天问我吧。” “昨天,我只看到你那样对待小雪……”美奈子紧紧盯着他,等待他解释。 “那就那样喽,你都看到了。”慕容雨川站起来,往外走。 “等一下。” 慕容雨川站住,悠然吐出一个烟圈。 “你那样说,是不是等于你承认了?”美奈子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 慕容雨川说:“你不就是在等我承认吗。现在你满意了?” 说完,他大步走开。多一秒种也不想呆。他不用看也能猜到,美奈子一定像拧开的水龙头哗哗流眼泪,哭得没完没了。她还会作出那副惹人心疼的小模样,好像愚蠢可以用单纯来掩盖,好像这个世界会因为她的漂亮而永远阳光。 他累了。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傻乎乎的女孩卖命。为了她,他几乎死在乔凯手里,他现在觉得很不值。 松岛什么的男模披着那件大披风气哼哼往后台走。没等慕容雨川问,他自己就说:“真过分。不是说我演少女吗,怎么又变成妖怪了?我还得去补妆。” 慕容雨川同情的看着他。心说,是让你演人妖吧。 他回头,发现美奈子还站在那里。 他转回头,把剩下一口烟吸完,忘掉她,弹掉烟蒂,绕到了舞台前面。 环形帷幕正在缓缓拉开。 音乐也换成了阴森诡异的风格。 旁白声在音乐中响起—— “……炼金师在梦中得到了魔鬼的祝福,并遵照它的要求,将自己的最小的女儿作为献祭……” 慕容雨川刚才看见的那个丑陋的大铁箱,被一群妖魔打扮的演员推上舞台,成了祭祀用的宝器。在音乐声中,一个中世纪修士打扮的老人,牵着他的小女儿缓缓走上舞台。 身披白色裙纱的女孩一走上舞台,就引起台下一阵躁动。 扮演祭品的女孩儿正是真野琉璃。 简洁素雅的形象与之前大相径庭。 霜雪般的肌肤,漆黑笔直的长发,纯真而顺从的眼神,少许忧郁的气质,所有元素组成在一起,令人心荡神驰,仿佛面对着一位从古典油画中走下的天使。 慕容雨川没法将眼前的女孩与昨天晚上那个邪恶的小妖精合二为一。 一白一黑。 一正一邪。 第十八章 古代刑具 2 炼金师开始叨念复杂的咒语。“来吧!来自地狱、地上,以及天上的邪魔。森林中的女神啊!带来光明、徘徊于午夜,成为光之敌、夜之友的你啊!听到犬吠及见到血腥就兴奋莫名的你,徘徊于坟场,与鬼魂为伴的你啊!嗜食人血,为人间制造恐怖的你啊!戈噜戈、摩路诺。请您用仁慈的眼,来为我所献上的真品作见证吧!” 他的女儿仿佛受到了咒语的蛊惑,浑身瘫软,倒伏在地。 炼金师弯着腰,谦卑的退下舞台。 舞台的灯光随之昏暗。 慕容雨川叨咕。“搞怪啊。” “注意看,魔鬼就要出来了。”一个人凑到他身旁说。 慕容雨川侧脸。原来是舞台监督三浦平吉,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平时也充当翻译。 灯光再亮。 舞台上除了昏迷的少女。出现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脸带骷髅面具的魔鬼。 慕容雨川心想,如果松岛什么的真演了少女,台下会不会往上扔皮鞋和酒瓶子? 魔鬼来到祭台(铁箱)前,不知道碰了哪个插销,铁板被他一一拆开。露出长方形底部。上面有手铐之类的器械。 音乐声陡然沉重。 魔鬼把少女抱起平放在铁板上。 台下的观众发出了兴奋的骚动。 “真没有创意。”慕容雨川说。 三浦平吉尴尬的笑笑。“只要有真野小姐出场就是创意。” 魔鬼用四个胶皮手铐锁住少女的四肢,还给少女带上了塞口球。 慕容雨川说:“我靠,果然有创意,接下来要干什么?” 三浦吉平说:“切割少女嘛,就是把铁箱重新闭合。箱壁上有缝隙,魔鬼用长剑从对应少女胸部,腹部,脚部的缝隙中分别刺进,穿过铁箱为止。总共能插进二十几把剑。” “那不成刺猬了?” “真野小姐不会有任何伤害。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魔术。其实锁住真野小姐手脚的手铐并没有固定在铁箱上。她在里面活动自如。铁箱闭合后,头顶部有两个皮环,她抓住皮环,再稍稍用力,就能把身子蜷缩在铁箱的顶部。所以,穿进去的长剑根本碰不到她。” 慕容雨川看着铁箱,吃惊的说:“胸部以上的空间可也不太大。她得蜷缩成什么样啊?” 三浦平吉笑了:“把你放进去肯定不行。真野小姐是舞蹈演员出身,骨节比我们正常人软得多。对她来说不费什么力气。” “那怎么还要带上塞口球?” “这个我也搞不清楚,剧本上没有这个安排。” “你们这位魔鬼是不是过去拍过成人电影啊?” 魔鬼把铁板重新合并在一起。拉着铁箱缓慢的转动一周,完完全全将少女封闭在里面。 慕容雨川心想,真野琉璃不正好喜欢密闭的感觉吗。装在现实版的铁铸女人里,这个小变态应该挺兴奋吧。 铁箱旁边有一个蒙着黑布的架子,魔鬼这时掀起黑布,露出几列长剑。为了试验,他拿起最上端一把剑,向木架边缘用力砍去。“咯嚓”一声,木架掉下一角。 观众们发出唏嘘。竟然是真家伙。人们为心中偶像担心的同时,情绪更将亢奋,现场气氛达到高潮…… 魔鬼挥舞着长剑走向铁箱。剑尖垂直向下高高举过头顶。 观众中尖叫声此起彼伏,有男有女。 三浦平吉忽然气愤的说:“松岛崇这家伙真是不可靠。让他去准备那么长时间,竟然还忘记换下旅游鞋。” “旅游鞋?”慕容雨川还真没注意。 “披风再长也遮不住,只要一走动就能看见。” 魔鬼低头看着铁箱,惨白的骷髅面具这时候显得有些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在他高举的利刃之上。被拘禁的少女安静的躺在下面,等待着自己宿命的到来。 铁箱里的真野琉璃已经躲藏好自己的身体了吗? 魔鬼的脚微微一动。慕容雨川果然看见披风下露出的白色鞋帮。没有人注意这个细节,人们只关注着即将刺下的利刃。 观众里胆小的女人已经捂住自己的眼睛。 慕容雨川突然丢下三浦平吉,冲向舞台。工作区没有保安,所以他没有阻挡的跳上舞台。 所有人都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住手!!”他冲魔鬼大吼。 魔鬼的剑已经刺进铁箱,他的肩头微微一颤。倏地转过身来。 骷髅面具对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瞪视着黑色眼穴里那一双慑人的眼睛。 那的确是一双魔鬼的眼睛。 黑色的眼仁。 冷灰色的眼珠。 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刚才的松岛崇是否曾暴露出如此可怕的眼神? 第十八章 古代刑具 3 僵持了几秒钟,魔鬼忽然转身,飞快的跳下舞台,钻进后台。 慕容雨川犹豫了一下。跑到铁铁箱前。长剑还插在箱顶,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道怎样打开箱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四角有铁栓。他拉开铁栓。已经准备好应付各种情况了。要么再被真野琉璃愚弄一次,要么面对一具崭新的尸体。 刚才跟松岛崇碰面时,他明明记得松岛崇穿的不是旅游鞋。 掀开箱盖。 真野琉璃安静的躺在里面。塞口球把她的嘴巴撑得老大,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慕容雨川,模样显得十分滑稽。 剑尖距离她的小腹还有一公分。 这一次,她没有跳起来诬陷慕容雨川。慕容雨川试着扭动绑住她手脚的皮铐,牢牢的固定在铁箱上。难怪她现在会这么老实。 慕容雨川在给她松绑之前,用力弹了她几个脑崩。真野琉璃喊不能喊,动不能动,只能挺着。疼的真野琉璃眼泪都出来了,他这才解气。 真野琉璃一松绑就坐起来,拽出塞口球,一边咳嗽,一边揉脑袋。“你怎么这么狠!起了一堆包!” 台下观众经过了短暂的惊愕,忽然七嘴八舌喧腾起来。“真有创意。”“故意安排的吧。”“就像动漫剧情一样。”“太精彩了!” 真野琉璃和慕容雨川加在一起301的智商,看到这种情景也傻了眼。 陆小棠好容易才从人群中挤上舞台。“到底怎么回事?”她问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刚要回答,后台传出一声凄厉的呼叫。刺耳的声音被观众的喧嚣淹没了。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互望一眼,先后冲进后台。 陆小棠冲在前面。慕容雨川随后紧跟。 助理金森郁江坐在化妆间门口。一半身子在门里,一半身子在门外。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跑到近前,金森郁江突然一抖,把两人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情了?”陆小棠问。 金森郁江目光呆滞,叨叨咕咕好像在说日语。她的手哆哆嗦嗦指着房间里。 陆小棠从她身上跨进去,忽然又后退,撞在了慕容雨川身上。慕容雨川扶住她的肩膀,从她身后望去。 一个满脸是血的人靠坐在化妆台前。 如果看他左半张脸,有点儿像松岛崇。 如果看他右半张脸,谁也不像。 因为他的右脸颊已经塌陷,一条血肉挂在眼眶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眼珠。 陆小棠捂住嘴,差点儿吐出来。 慕容雨川回头问坐在门口的金森郁江。“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刚……” 慕容雨川注意看松岛崇的脚。黑色带花纹的道具鞋。 刚才舞台上那个企图对真野琉璃行凶的人不是松岛崇。 是另外一个人。 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的面露惊恐,有的往房间里探头缩脑。 “小棠,把门关上。” 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如果不算尸体的话。 陆小棠深深吸一口气,平稳心情,才问:“你现在能判断出死因吗?” 慕容雨川从兜里掏出乳胶手套戴上。乳胶手套和解剖刀是他随身必备的两样东西,好像他随时随地准备好解剖尸体。 慕容雨川蹲在松岛崇面前,面对面看着他。 松岛崇歪着血糊糊的脸,仿佛仍然能做出妩媚的表情。 “凶手应该是男人。”慕容雨川说。 “为什么?” “哪个女人能忍心把如此漂亮的男人脸被打成这样?” 陆小棠不知道这种判断算不算推理。她问:“为什么能把他伤的这么重。” 慕容雨川把手指插进尸体的眼洞,往外一抠,混着碎肉的血浆淌出眼眶。 陆小棠心脏一阵抽搐,赶紧把目光移开。 过了一两分钟,慕容雨川的声音响起,一贯平静。“钝器伤。一次性击打。击打中心区在左侧眉骨。造成眉骨塌陷,引起脑组织广泛损伤。击打面呈凹陷状。形成以眉骨凹陷骨折为圆心的环形骨折。如果拍了x光片,你可以很容易在照片上看到。” 陆小棠皱着眉头。她实在没有慕容雨川的想象力,能从那样一堆烂糟糟的血肉里看出什么圆形凹陷骨折。 第十八章 古代刑具 4 慕容雨川进一步解释。“准确的说,骨折面略呈椭圆形。这是因为钝器并非垂直击打在脸部,而是在落下时与脸部形成一个角度造成的。”慕容雨川比划着。“也就是说,松岛崇当时正坐在椅子上,凶手站在他面前出其不意的把凶器打在他脸上,砸碎了眉骨之后,顺势一带,连同眼球一起挖出。” “所以才会造成那么重的伤害?” “也不完全是。这还由于凶器本身的特殊性。” “凶器?!” “从骨折凹陷程度和凹面大小上看,是球头锤。” “球头锤?” “化妆间里并没有球头锤一类的工具。所以可以断定,凶器是凶手随身携带的。凶手并非一时起意,而是有预谋的杀人。” 陆小棠似乎把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了。她问:“你刚才跑上舞台是怎么回事?那个跳下舞台跑掉的人是谁?跟死的松岛崇有什么关系?” “舞台上那个魔鬼原本是由松岛崇扮演的。但是,我发现魔鬼脚上穿的鞋子不是松岛崇的鞋,而且,魔鬼给真野琉璃带上塞口球,这在剧本上也没有。我就感觉不对劲儿。我冲上舞台时,那个魔鬼看见我就跑,我当时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松岛崇,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想杀死真野琉璃。打开铁箱后,我就发现,真野琉璃真的被拷在了铁箱里不能动。而按照剧本里,她的手铐脚铐都是可以随意取下的。这样她才能躲开刺穿铁箱的长剑。事实上,有人在表演前偷偷改动了道具,让铁箱变成了真正的囚禁人的刑具。魔术也变成了真正的谋杀。” 陆小棠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如果舞台上那十几把长剑真的按照剧本排演那样插进铁箱,将会造成什么后果?是不是一个现代版的铁铸女人刑具? 慕容雨川解开尸体的衣服,检查是否有其它外伤。 陆小棠斟酌着问:“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内部人所为?” “怎么这样说?” “凶手的目的是杀害真野琉璃。他为此进行了周密的设计。暗中改动道具,在松岛崇登台前打死他,换上他的演出服替换他登台。要想做到这一切,凶手首先要熟悉演出过程。至少他有可能接触到剧本和道具才行。” “嗯……你这样想有道理。假如真是这样,那调查范围就小很多了……唉?” 慕容雨川奇怪的表现吸引了陆小棠,她这才把目光从窗帘移回到尸体上。 又一阵反胃。 她注意到慕容雨川的动作,他正轻轻的用手指刮着尸体身穿的血衣。然后,把手指凑到眼前。 “怎么了?”陆小棠问。 “看到了吗?”慕容雨川把手指伸给她看。 陆小棠往前凑了凑,看了看那具尸体,站住了,抻长脖子看慕容雨川的手指。 除了血污之外,似乎有一点细小的纤维。 “这是……” “白色半透明的毛发。”慕容雨川说。“跟在赵海成与邱诗嫣家里发现的一样。” 陆小棠大吃一惊。“你,你确定吗?” “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错。”慕容雨川笃定。 “白色毛发不是长在赵天磊脸上吗?他不是已经……” 赵天磊被烧焦的惨状还清晰的印在她脑海中。 慕容雨川惊骇的脸上居然还能挤出一丝笑容。“说不定烧焦的尸体上能重新长出白毛呢?” 陆小棠感觉一阵阴风刮过脊背。 她想照慕容雨川的屁股给一脚,可是脚有点儿不听使唤。 死去人身上的毛发怎么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 “真邪门了。”慕容雨川嘀咕。 赵天磊那张烧成骷髅的脸毫无征兆的浮现在两人眼前。 *—*—*—*—*—*—*—* 因为谋杀案,演出活动中止。唐健领人迅速赶到。 凶手为内部人的假设让他们进行了有针对性的询问调查。 演出团的人员一个个惊骇万分。想到一个凶残的罪犯,特别是企图杀害真野琉璃的罪犯,隐藏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中间,恐惧尤甚。 山崎宽紧紧抓住唐健的手不放,声音颤抖着问:“你,你,你们确定是杀死松岛的人我们内部人?他的目标是真野小姐?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其他人有没有危险啊?” 他软腻腻的手抓的唐健不舒服,唐健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说:“我们还没有下定论。我们需要知道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会不会跟那个自杀视频光盘有关啊?视频里有两个女人把另外一个弄死了。还说邀请真野小姐加入她们的表演。她们是不是现在开始行动了。” 唐健没吱声。 舞台监督三浦平吉说:“也不能完全确定是我们内部人所为。首先没有动机啊。我们这些人相处都比较融洽。尽管真野小姐有时候比较任性,但是大家都把她当成一个孩子看待。谁也没有道理因为一个十五岁小女孩儿使性子而气得想杀人吧?” 第十八章 古代刑具 5 陆小棠问:“平时都有谁能接触到你们的道具?” 三浦平吉说:“放道具的临时库房就在休息室尽端,与舞台在相反的方向。那边还有一扇门通向外面。” “照你这样说,任何人都有可能轻而易举的进入库房了。” “库房里的道具都是临时制作的,演出结束后也不会带走。所以我们也没太重视。” 陆小棠又问:“你们的演出剧本都保管在谁的手里?” “好几个人手里都有,舞台导演,我,助理,造型师等等。” “真野小姐在舞台上遇险,意味着凶手事前很清楚排演的节目。他会不会……” “如果你是想通过这个来判断凶手是我们内部人,这里面有很大的漏洞。” “怎么这样说?” “即便不看剧本也能知道我们的拍戏内容,这个魔术,我们事前排演过至少四遍。” “四遍?” “虽然是一个小魔术,几乎没有什么危险可言。不过为了确保万一,还是提前预演了几遍。算好真野小姐需要多长时间能蜷缩到铁箱顶部,然后把这个时间推延半分钟,由台词和音乐填充到这段时间里。这样无论怎样都不存在任何危险了。” “在你们排演时,有多少人看到过?” “那个人数可就多了。有演出团的工作人员,包括中国方面的临时雇佣的工作人员、保安,还有各个电台杂志的记者们,甚至还有少数观众。” 三浦平吉一笑。“观众和媒体都是为了看真野小姐本人来的。谁会真正在乎魔术本身。何况,我们演出团此次来中国巡演,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给真野小姐未来进军中国市场做宣传。她有中国血统,又是日本文艺界新星,这种双重身份本身就具有巨大的商业价值。比起其他日本艺人,她可以更容易得到中国人的认同和追捧。” 陆小棠听得直咂舌。论起做生意,日本人的头脑天下无双。 当年中日友好时,日本人开船来中国收购花生。船停在海上,用花生壳做成三合板卖回中国。中国人乐颠颠的交钱。日本人把挣的钱拿出零头付花生钱。中国人乐颠颠数钱。日本人带着钱,带着花生开船回国。 现在,真野琉璃的中国妈妈是花生。真野琉璃是花生壳做的三合板。真野琉璃的日本爸爸付出了一点儿精子。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爸爸不想要花生。 现在有一个变态的家伙想把这块三合板消毁。 专案组警员们聚在一起讨论案情。 唐健说:“不幸中的万幸,真野小姐幸免于难,否则就不好交差了。但她仍然面临着危险。对那份自杀视频,我们应该给于足够重视。两天前,三个自称铁铸女人的人寄来dvd,在视频里邀请真野琉璃参加她们的演出。而在昨天收到的dvd视频中,其中一个幼儿园教师吴丽被另外两人杀死,紧跟着在今天,松岛崇登台前被残忍杀害,偷走戏服的凶手计划在演出中偷偷杀死真野琉璃。这些诡异的作案手法十分相近。动机也比较明确。视频里的三个女人,死掉一个,现在还剩下两人不知道身份……”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交换眼神。除了他俩,还没有人知道铁铸女人就是真野琉璃。 如果告诉唐健真相,他的推断就会出现明显的矛盾—— 铁铸女人计划杀死铁铸女人。 唐健忽然转头问慕容雨川。“你能不能确定凶手的性别?” 慕容雨川摇头。“凶手似乎是男性。不过由于打死松岛崇的凶器是锤子,即使女性也有可能造成那样大的伤害。” “听说你在舞台上跟凶手近距离对峙过。你是否留意到,他外型上有什么特点没有?” “他穿着很肥大黑色长袍,连头部都被罩住,脸上还带着面具。所有体貌特征都被遮挡住了。我能记得的只有他的身高,比松岛崇矮,但不确定他当时有没有弓着身子。我唯一看见的只有他的眼睛。” 说到这里,慕容雨川一颤。 魔鬼的眼睛。 狡诈的眼神背后似乎有几分熟悉。 “他的眼睛怎么了?” 慕容雨川仿佛没有听见。他心里想,我之前见过那个人吗? 陆小棠这时对唐健说:“雨川在松岛崇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些特殊的毛发。” 唐健觉得她的眼神有些怪异。“特殊毛发?” “灰白色的毛发。就是在赵海成和邱诗嫣家里发现的相同的毛发。也是在……”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毛珍的原因,赵天磊多毛症的真相被极力掩盖。连专案组的警员都不知道。 唐健已然明白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注视着陆小棠。 陆小棠点头确认。 两人陷入沉默。 其他警员不明就里的望着他们。 “也许……有一种可能……”陆小棠斟酌着说。 “哪一种?” “被烧死的人不是赵天磊。” 唐健再次露出震惊的表情。 在赵天磊家中发现的尸体理所当然应该是赵天磊。 毛珍也表现出失去儿子的母亲所能表现出的悲痛欲绝。 赵天磊变成一具焦尸后,赵天磊的人也确实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然而。 换一种角度来看。 这些依据都只是人们习惯性的认知。 没有确实的证据。 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那具烧焦的尸体就是赵天磊本人。 那个人死的很惨。不但被杀死,尸体还遭到蹂躏,最后烧成一堆焦炭。他顶替了赵天磊的名字。 而赵天磊消失了。 唐健面色铁青。他问陆小棠。“你说那个女人有没有可能知道真相?” 陆小棠知道他指的女人是谁。“我只能说有可能,但是我们没有证据。” “妈的,她其实什么都清楚。她把我们都耍了。” 唐健极少说粗话。警员们吃惊的看着他,揣摩着他跟陆小棠那段隐晦难猜的对话中有什么刺激的含义。 慕容雨川始终没保持沉默,没插一句话。他觉得脑仁疼。 魔鬼的眼睛? 赵天磊? 消失? 第十九章 消失 1 第十九章 消失 10月20日,星期四,16:36 五星级宾馆。 慕容雨川看着736门牌号,在门外踌躇。原先恨不能一天24小时呆在里面不出来,现在连看一眼房门都觉得头疼。 他都没法形容昨天晚上是怎么住的。美奈子呆在里间,他呆在外间。两个人一声不吭。空气中充满了瓦斯,居然还不爆炸。 冷战更让人心烦意乱。 他听着恬不知耻的母蚊子在头顶淫唱。也不知道她最终有没有上了自己身。迷迷糊糊做了一堆关于美奈子的梦。醒来时,美奈子已经离开房间了。 当断则断,不留后患,他想今天晚上搬到陆小棠房间里。可是依照陆小棠那种难以预料的脾气,万一再把他轰出来,那就得睡走廊了。陆小棠是绝对可以看着他睡走廊而无动于衷的家伙。 奶奶的。他背着手,又在走廊里溜了一圈。 经过一扇门前,门开了。他一抬头就看见真野琉璃张着大眼睛看着他。 “你进不去屋吗?”大眼睛忽闪两下。 怒火登时冲上头顶,从眼睛喷出。都是因为你这个小王八蛋! 真野琉璃吓得往后畏缩。“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你如果没地方去,可以在我房间里呆会儿。” 慕容雨川拔拔胸脯。“谁说我没有地方去。我正在为破案发愁。”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不打扰你了。” 看到真野琉璃真要关门,慕容雨川赶紧抢先一步拦住。“我正有事情问你。” 真野琉璃不解的望着他。 慕容雨川挖空心思想到了一个相当有深度的提问。“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今天的发生的意外你事前知不知情?” “什么意思?”真野琉璃果然被问迷糊了。 “dvd光盘里,那三个女人邀请你参加她们所谓的演出。接着,其中一个被另外两个杀死,接着,你今天遇险。而且还是被装在铁箱里。你不是说过,你很喜欢铁铸女人这个刑具吗?是不是你跟这几个女人事前计划好了的?” 真野琉璃瞠目结舌。“你,你是说我计划让别人杀死我自己?” “这不正好符合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理念吗?” “你认为我不想活了。” 慕容雨川注视她。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套推理的很符合逻辑。 真野琉璃用大眼睛对望着他。 她忽然说:“今天如果不是你救我,我真的死了。” 她的话似有深意,慕容雨川愣了愣。 真野琉璃低下头,幽幽的叹了口气。“当时我活动手脚,发现自己不能动弹,在那一瞬间我非常害怕。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那样害怕过。我想到过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死——老死,病死,被车撞死,地震时被房屋压死,中国将来万一跟日本开战,被流弹打死……但还是不曾想象过,自己会被困毙在铁箱子里。我在当时甚至感觉,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相,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舞台下的人们欢呼,争先恐后向我索要签名,疯狂购买我的写真集和唱片,他们对我表现出过分的追慕,让我觉得都是假的,他们在心里隐藏着深深的怨恨,只等那一刻,只等把我骗进那个铁箱里,眼睁睁看着我被锁上,看着我再也不能逃脱,他们才露出本来凶残的真面目……” 慕容雨川说:“你真是个小疯子。你脑子里想的就跟别人不一样。” 第十九章 消失 2 “特别是你,我以为你恨死我了。没想到救我的人居然是你。” “我现在也恨你,我很想把你屁股打成八瓣。”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漂亮的小孩。” “唉?” “从小我住在爷爷家时,因为我长得丑,爷爷,奶奶,所有大人们都更喜欢姐姐。美奈子从小生得就漂亮。我一直都很羡慕姐姐,我做梦都希望能像她那样漂亮,惹人喜爱。” 慕容雨川上下打量真野琉璃。“你难道是整容了?” “后来妈妈把我从爷爷家接走,因为爸爸不肯接受我们,他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你爸爸可是日本最受尊敬的法医呢。” 真野琉璃凄然一笑。“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概念。因为他从来没有抱过我。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他是一个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亲人。” “我靠,不是吧?”慕容雨川说。“我要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得天天顶在脑袋上,要月亮不给星星。” “我跟母亲相依为命,为了养家她什么都干过。” 慕容雨川想问,妓女干没干过。 “因为她是中国人,所以干同样的工作,她只能拿日本人的几分之一。因为她是中国人,所以她被日本男人玩大了肚子后,没有法律会保护她。” 真野琉璃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听说你妈妈后来又嫁了一个日本人?” “是美奈子告诉你的,对吗?” “……” “在我八岁那年,我妈妈嫁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一条腿瘸,胡子拉碴。那男的整天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妈妈。我妈妈只有忍气吞声,那男人的瘸腿是因为工伤,每个月都可以领一笔丰厚的社会保障金。但是后来,我妈妈发现那个男人背着她对我动手动脚。有一次她上晚班回家,发现那个男的喝醉了酒,脱光我的衣服亲我。她跟那个男的厮打在一起,用酒瓶子把那个男的头打破了。被判拘役三个月。我妈妈的第二次婚姻随之宣告结束。” 慕容雨川用力吞咽。“那你们为什么不回中国?” “因为我妈妈是通缉犯。” “呃?” “她在云南贩过毒。她的同案犯都已经被枪决了。她只身一人逃到了日本。一旦回国,她就会被处死。我那时还不到十岁。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怎么独自活下去?结局不会比在我那个继父家更好吧?” 慕容雨川挠挠头。“那你又是怎么时来运转的呢?” “妈妈每一天都会对我说,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你一定要漂亮,一定要聪明,一定要优秀。你要让那些侮辱我们的人,鄙视我们的人,伤害我们的人,大惊失色。报复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们生活的更好,更幸福。从那时起,我天天都会照镜子,我对镜子里的人说,你一定要变漂亮,必须变漂亮。我努力念书,练习舞蹈,练习声乐。我比最努力的人还要努力。在14岁时,我参加cosy模特选拔,我比年长的女孩身材更好,比漂亮的女孩更会卖萌,比所有的女孩更有天分,让那些挑剔的导演们必须关注我,必须和我签约。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只有我能给他们带来最大的财富,成全我也等于成全他们自己。” 慕容雨川没想到,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魔头,居然有这样离奇而艰辛的成长经历。他忍不住拍拍她的小脑袋。“毕竟你现在成功了。总算苦尽甘来吧。” 真野琉璃注视着慕容雨川。毫无征兆,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声音惊天动地。 “喂喂喂喂,你现在别哭啊,”慕容雨川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我可没欺负你啊,是你自己愿意哭的,与我无关。” 真野琉璃一头扎在慕容雨川怀里。 “靠,又来了。”慕容雨川使劲推她。 真野琉璃牢牢抓住慕容雨川衣服不松手。 她哭的又伤心,又耍赖,又可怜,慕容雨川也不好动粗。 “喂喂,你哭哭就得了。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呜呜呜——”真野琉璃摇摇小脑袋,用慕容雨川的t恤擦眼泪,还擤擤鼻子。 慕容雨川气得举起两只大爪子,比比划划下不去手。“要不是看在你悲惨身世的份上,我非……” 他忽然停住。扭脸一看。 美奈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们。 她的表情出奇冷淡。 慕容雨川吃力的吞咽一下。 真野琉璃也不哭了,抬头瞅瞅美奈子,嗲声嗲气的说:“姐姐你来了。” 美奈子没有转身离开,她的脚像生了根。 慕容雨川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头。这才想起把真野琉璃从怀里推出去。 真野琉璃忽然破涕为笑,踮起脚尖伏在慕容雨川耳边说:“准姐夫,这下你更惨了。” 慕容雨川狠狠瞪她。 真野琉璃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慕容雨川闻到了火药味。他赶紧从美奈子身旁的夹缝中闪出,避免不碰到f cup。 第十九章 消失 3 姐妹俩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 真野琉璃已经把眼泪擦干了。她问美奈子:“你是要站在外面,还是进来?” 美奈子走进房间。她的眼睛又肿了,似乎又哭过。 真野琉璃坐在沙发上,拿过化妆包,从里面掏出润唇膏。那个塞口球是有点儿太大,把她的嘴角都撑破了。她用唇膏小心的涂抹伤口。 美奈子静静的站在她面前。 沉默许久。 美奈子说:“小雪,你是不是在跟慕容雨川交往?” 真野琉璃拿出镜子照照嘴唇。“为什么这样问?” “请你不要跟他交往。” 真野琉璃瞥了她一眼,继续照镜子。 “请答应我。” 真野琉璃冷笑。“哈,你吃醋了?” 美奈子被噎了一下,忙说:“当然不是。我是怕你受到伤害。你才十五岁,很多事情你不懂。他已经是一个二十二岁的男人。你看不透他的心。” “是姐姐你看不透他的心吧?”真野琉璃嗤嗤笑着。 美奈子又羞又恼。“我这样说都是为了你好。他昨天胁迫你,今天又跑来找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还要接受这样的人?” “我可以怀疑他,我也可以不接受他。警惕一个男人,我的经验可要比美奈子你丰富得多呦。” “……” “至于他想主动来找我,想表达他的好感,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干涉。” 美奈子用力咬着嘴唇,咬出了血丝。 真野琉璃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她面前,颇有深意的望着她。“你真的讨厌他了?” 美奈子涨得脸通红。“当然。我已经看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了。我劝你远离他,只是不想看你受到伤害。” 真野琉璃眼神中流露着怀疑。“姐姐,你还想像小时候那样保护我?” 美奈子心头一颤。“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啊。” 真野琉璃转身走进卧室。声音从卧室里传出。“你当年说过要保护我,你说过劝爷爷奶奶留下我。可是,我依然离开那个家。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样度过的吗?” “对不起,小雪。”美奈子声音有些哽咽。“是我做的不够好。如果当时我更努力的话……”。 “我并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否则为什么还要邀请你来观看我的演出?” “我洗下脸。”美奈子捂着嘴跑进卫生间。 关上门,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在哗哗的溅水声中,美奈子才能放声大哭。 她现在心完全乱了。 说不出究竟是为了真野琉璃还是慕容雨川,说不出到底心里面纠结着怎样复杂的情感。她只是觉得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她就是想放声大哭,把堵在心里面难受的东西统统哭出来。她想回日本,躲在家里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陪在她身旁,她又觉得自己受到的伤害还不够,应该比现在更强烈百倍千倍才好。 真野琉璃盘腿坐在床上,定定的望着墙壁。 她知道美奈子在哭。曾经自己一个人时也常常那样大哭。 她好奇美奈子哭会是什么样。 美奈子真的被刺伤了,她却并不感到十分开心。 水龙头还在哗哗哗哗的响。 那傻姑娘还没有哭完吗? 她平时得喝多少水呀? “啪嚓”一声锐响,把真野琉璃吓了一跳。 好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傻姑娘不是做出什么傻事吧? “怎么了?”她大声问。 没人回答。 她从床上跳下来。走出卧室。 “美奈子?” 卫生间的玻璃门半开着。门玻璃完整无缺。 “怎么不回答?”她皱皱眉。伸手去推门。 她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站在背后。 *—*—*—*—*—*—*—* 17:47 第一个发现异常,走进711房间的人,被房间里的情景骇呆了。 客厅的窗户开着,玻璃碎了一个大洞。 濑户美奈子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真野琉璃不知去向。 …… 慕容雨川挤进堵在门口的人群,跑进房间,扶起美奈子。美奈子双目紧闭。 他摸了摸,她有呼吸。脉搏也正常。他又大致检查了一下,除了头顶有一块青肿,没有其它伤痕。 他暗暗松一口气。 陆小棠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星形的窟窿,窗台和地面上散落着玻璃碎片。 第十九章 消失 4 她一跃上了窗台,把头探出窗外。 一抬头就看见了悬挂在半空的升降架,正在缓缓上升。 “上面的人停下。”她喊。 没人理睬。升降架继续上升。 升到18层停下了。 她从墙壁和升降架的夹缝间,隐约看见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夹着一个很长的黑色垃圾袋跨进窗子。 她转身跳下窗台,迎面碰上了山崎宽。 山崎宽哭丧着脸说:“真野小姐不见了。她怎么能不见了呢?你得想想办法啊!千万要把她找回来啊!真野小酒万一……” 陆小棠一把推开他,冲到走廊里。 她一面通过对讲器对其他保安下达指令,一面乘电梯上到18层。 快,快,快。 出了电梯,她直接跑进b区。 18层b区格局与7层大相径庭。房门上标记的不是门牌号,而是汉字——配电室,工具间,储物间,休息室,回收间…… 陆小棠看着有点儿发懵。 从其它楼层赶来的警员和保安站在她身后面面相觑。 那扇窗应该对应哪个房间? 她敲开休息室的门。里面三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看见这么多警察顿时傻了眼。 她没法确认刚才那个可疑的人是否在面前这三个人中间。 “你们一直都呆在房间里吗?” 年纪大一些的指着身边的瘦子说:“我和小张在睡觉。” 另外一个戴眼镜的说:“我一直在听收音机。” 陆小棠问:“开这一层房间的钥匙在哪?” 戴眼镜的人指着储物柜旁边。“就挂在那里。” 墙上正有一串钥匙。 “有备用钥匙吗?” “备用的在库房经理手里。” “除了你们三个有其他人进到房间里拿钥匙吗?” “没有。今天就我们三人当班。” “你现在去把左边那几扇门都打开。” 左侧的房间与真野琉璃的房间同侧。每一扇门都锁着。那个形迹可疑的人只有通过窗子进出。 负责楼外把守的警员说,升降架始终停留在18层没动。 他一定还呆在某个房间里。 除非他变成苍蝇飞走。 就算他能飞走,也不可能扛着一个人飞走。 陆小棠唯一担心的是对方困兽犹斗。万一绑匪手里有枪,还有人质…… 她拔枪在手,示意戴眼镜的人开门。 眼镜男意识到了情况危机,脸色变得土灰,手指哆嗦了半天才把钥匙插进锁孔。 工具间的门开了。 陆小棠拉开手枪保险。 房间里有各种各样的水电修理工具、零件、仪表……但没有人。 眼镜男又打开一扇门。 没有人。 接着打开回收间,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分门别类摆放着清洁剂,塑料桶,拖布,扫帚…… 陆小棠一眼看见了打开的窗,窗外平齐悬着升降架。 她举枪走进房间。 没有人。 她问眼镜男。“这间房是干什么用的?” “清洁工每天回收垃圾存放在这里。” “我怎么没看见垃圾?” “在你身后。”眼镜男指着。 陆小棠回头,身后一面墙下半部墙壁凸出一大块,镶着不锈钢板。她看见了把手。走过去伸手一拉,一扇活门向下打开,现出一个半人高的滑道。 她忙问:“垃圾都扔在这里?” “嗯。” “下面通向什么地方?” “一楼有很大的垃圾箱。每天早上六点来垃圾车运走垃圾。 “真该死。”陆小棠骂道。“现在立刻领我们去一楼。” 垃圾站正中央是巨大的垃圾箱,正对滑道出口。垃圾箱中堆放着一包包黑色垃圾袋。垃圾站有两扇大门,一扇通向宾馆内部。一扇通向外面。通向外面的门大得能同时开进两辆卡车。 陆小棠站在门前,望见十字路口变换不停的交通灯。一辆辆往来穿梭的车辆让人眼花缭乱。 她注意到一辆砖红色的捷达,或者是现代,距离太远,她只能看见模糊的车尾。 一个人敞着怀,靠在驾驶室车门上,朝她这个方向张望。 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好像是一个男人,又不十分确定。 他们相互注视片刻。 那人转身拉开车门。他后背的衣服是蓝色的。 陆小棠一个激灵。 下一秒。她冲出回收站,朝那辆车追去。 红色轿车发动,没穿过十字路口,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马路。十字路口有电子眼,轿车钻进的马路连行人都很少。 陆小棠追到路口时,那辆车已经变得很小。空气中腾起的尾烟和尘土在慢慢消散…… 她的心沉下。 *—*—*—*—*—*—*—* 第十九章 消失 5 *—*—*—*—*—*—*—* 19:03 唐健带领着公安厅能调动的警力,以五星级宾馆为中心,以马路为方向,地毯式辐射搜索。 陆小棠看见美奈子时,美奈子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里哭。慕容雨川不在身边。她哭得让人心疼。 陆小棠说:“你妹妹暂时不会有危险。” 美奈子的哭声并没有减弱。 陆小棠谎话编得很失败,连美奈子都没骗过。 “都是我不好,”美奈子抽抽哽哽。“如果我能陪在她身边,她就不会出事了。我本来有听见响声的,可是,可是我没有动。”她把脸埋在膝盖上,哭得更伤心。 “你那时在哪里?” “我在卫生间里。” “你说响声,是指什么响声?” “好像是玻璃打碎的声音。” 陆小棠想起那扇被打破的窗户。 “那声音应该很大,你没有觉得奇怪吗?” “我是被吓了一下。但以为小雪打破了东西,就没出来看。” “那你是怎么……” “我正在洗脸。不知怎么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就发现一个人躺在床上了。” “除了玻璃打碎的声音,你当时还听见别的声音了吗?” “好像,好像小雪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是呼叫吗?” “不是。好像是在跟我说什么吧?我不知道。” 陆小棠又安慰了她一会儿,才离开房间。发现慕容雨川站在走廊里抽烟。 “你怎么不进屋?” “屋里太闷。” “她还在哭呢。” “是吗。”慕容雨川吸着烟,显得无动于衷。 陆小棠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犹豫着要不要说。 山崎宽和三浦平吉慌慌张张跑来。 “陆警官,陆警官,不好了。” “又怎么了?”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神经霎时绷紧。 眼下的情形已经够坏了。 还有更坏的吗? “这是有人在宾馆门前拣到的。” 当三浦平吉把一张dvd光盘交给陆小棠时,陆小棠的心像被狠狠掏了一把。 相同的光盘她已经看见过两次。 她还清楚记得那张被活活闷死的女人的脸。 她努力保持镇定。问:“你们看过了吗?” 两人一起摇头。山崎宽说:“我们还没来得及看。” *—*—*—*—*—*—*—* 19:33 陆小棠把dvd光盘插进笔记本光驱,感觉手明显在发抖。 陆小棠希望那张光盘没法读,或者是张空白盘。 视频程序开始运行…… 所有人心头一紧。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屏幕陡然闪动。 猩红色。 所有人都不由得向后畏缩。这是他们最怕看到的颜色。 猩红色均匀的平铺在屏幕上。原来不是血,而是红色的背景。 人们刚刚松一口气,视频里出现了人影。 一个人垂着头,黑色的头发挡着住了他的脸,宛如《午夜凶铃》里某个镜头。 一只苍白的手伸进画面,抓住那人的头发,把他的头拉起。 那人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真野琉璃。 人们的神经再次绷紧。 画面里,真野琉璃神情颓然。那只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她像个木偶,一动不动。看不到肩膀以下。似乎被捆绑着。 谁也不知道那只手接下来要干什么? 真野琉璃无神的眼睛忽然睁大。隐约有什么东西从她又大又黑的瞳仁中反映出来。 她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恐惧。 泪水随之滑落。 苍白的手再次伸进画面,三根手指捏着一只记号笔。在镜头上勾画出一串符号。 屏幕上逐渐出现一行英文—— the choice of sisyphus。 第二十章 碎窗 1 第二十章 碎窗 19:31 四个人呆呆的望着屏幕上的英文—— the choice of sisyphus 真野琉璃惊惧的表情与之叠加。 她得到的选择又会是什么? 山崎宽带着哭腔问:“真野……真野小姐会不会遭遇不测?” 三浦平吉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许胡说。你不是说,罪犯在视频里杀人吗?如果真野小姐真像你说的那样,罪犯一定会拍摄到视频里的。”他转头征求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的意见。“我说的对吧?”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沉默了。 *—*—*—*—*—*—*—* 20:46 动用了几百人的地毯式搜查没有结果。 马局长也坐不住了。亲自跑到宾馆与唐健和陆小棠见面。 他顾不上打官腔,顾不上发火,开门见山的告诉唐健。“我命令你,不惜一切,无论如何,尽快把一个喘气的真野琉璃找到!” 唐健没说什么,让陆小棠把dvd光盘又播放一遍。 马成看完掏出手帕擦汗。 苑波不识好歹的说:“局长,恕我直言,我觉的真野小姐目前的生存可能性不太大。” 马成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 陆小棠说:“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应该先分析案情,制定营救方案。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争取一下。” “那你们对这件案子都怎么看?”马成有气无力的问。 唐健说:“首先,我们可以确定绑架真野琉璃的人就是之前给真野琉璃寄自杀dvd视频的人。当时,视频里有三个戴着面具的人自称铁铸女人。铁铸女人就是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的版主。在之前由这个自杀论坛组织的一系列自杀案中,自杀者都会给真野琉璃寄去自己的相片,以及自杀地相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铁铸女人有目的的针对绑架真野琉璃展开的一步步行动。” 马成打断。“他们为什么要做如此荒唐的事,如此大费周章的绑架一个日本明星?” “也许就是因为对象是日本明星吧,”唐健考虑着说。“在他们眼中,做这样的事,冒这样的险很值得。他们一步一步,有耐心,有计划的实施绑架程序。绑架的对象是一个当红的明星,这会让他们感到莫大的刺激与满足。这些人很可能就是一些狂热的粉丝,尤其在是参加了自杀论坛,有了死的觉悟之后,他们对偶像的崇拜很可能转变为摧毁……” “你是说粉丝杀死自己的偶像?”马成不太明白。 “普通粉丝可能只是为了获得偶像的签名照,写真集,唱片之类的东西就能满足。然而,当他们准备好结束自己的生命时,他们对待自己偶像的要求也就会随之升高了。” “所以他们才要绑架她?” “在疯狂的粉丝们眼中,真野琉璃不仅仅是一个漂亮的十五岁女孩,而是他们精神上的渴望。” “疯子,都是一群变态疯子!”马成骂了两句,又显出疑惑。“但是你说的铁铸女人不是女人吗?女人怎么会……” 慕容雨川插嘴。“女人要是喜欢起女人,就会来更邪恶。你不知道,那些lesbians在一起时,能一天24小时不停的做……” 马成迷糊了。“le什么bin?女的跟女的怎么做……” 慕容雨川说:“女的跟女的也一样,从生理角度虽然无法达到男女在一起……哎呦……” 脑袋上冒出一个包。 “跑题了。” 陆小棠说。 马成又问唐健。“既然是粉丝绑架了真野琉璃。他们难道真能狠心杀死她?” 唐健考虑着,没说话。 陆小棠说:“他们连自己都能杀死,偶像为什么不能杀?而且,那三张dvd视频表现出强烈的死亡主题。唯一留给我们的猜测就是采用何种死亡方式。就像罪犯在镜头上写下‘the choice of sisyphus’——西西弗斯的选择。他们让我们猜。他们会以什么方式处死自己的偶像。” “那样的话,真野琉璃岂不是……”马成脸上又冒了一层汗。 “也许,不会那么快就动手吧……”陆小棠说。 唐健对陆小棠说:“小棠,你把整个案发经过叙述一遍。我们一起分析一下有没有线索可循。” 陆小棠点点头。“案发地在真野琉璃的房间。美奈子当时和她在一起。案发时,美奈子在卫生间,真野琉璃在卧室。罪犯假扮成擦玻璃的清洁工,乘坐升降架降落到客厅窗外。当时客厅里没有人,所以,他利用这个时间打破了玻璃,拉开窗栓,进入客厅。他首先打昏了卫生间里的美奈子。然后绑架了卧室里的真野琉璃。助理小仓麻衣子最早进入的案发现场,她看见美奈子昏倒在客厅里。客厅窗户被拉开。玻璃上有一个破洞,真野琉璃已经不知去向……” “等一下,”唐健打断。“你刚才说,美奈子在卫生间被人打昏。她有没有看清罪犯的相貌?” 第二十章 碎窗 2 “她当时正在洗脸,罪犯是背对她袭击的。” “她在卫生间里遭到袭击,为什么会被发现昏倒在客厅里?” “应该是罪犯把她移到了客厅。” “这样解释存在漏洞吧。罪犯的目标不是真野琉璃吗?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把美奈子移到客厅里呢?这样做,也容易给真野琉璃逃跑的机会啊。” 陆小棠没法应答。唐健说的很有道理。 “美奈子头上的伤势如何?”唐健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慕容雨川说:“头顶有一处淤血。有条形伤痕。是棍棒一类的东西打的。” “就是说罪犯一下就把她打昏了。伤势应该很重吧?” 慕容雨川略微顿了顿。“伤势到不算重。不过美奈子的体质比较柔弱,所以普通的伤害也能造成短时间休克。” 唐健看着他,似乎对他主观上的推断持有怀疑。 慕容雨川又补充。“我把送回房间时,她还在昏迷呢。” 唐健把目光转回到陆小棠身上。“刚才讲到哪儿了啦?” 陆小棠说:“我赶到现场时,看见客厅玻璃被打开,就跳上窗台往外看。我当时看见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乘着升降架往上升。我叫他停下,他并不理睬。” “你看到他挟持真野琉璃了吗?” “他腋下夹着一个垃圾袋。里面的东西很像一个人。” “然后呢。” “升降梯停在了18层。他夹着那个人钻进一个窗子里。我赶到18层,当时所有房门都锁着。工作人员为我一一打开。打开回收间房门时,我看见了窗户开着,窗外停着升降架,罪犯肯定从这里进入无疑。但是房间里没有人影。我检查发现,回收间有一个直通一楼垃圾站的滑道,估计罪犯一定是带着真野琉璃从滑道里下到一楼。我赶到一楼时,果不其然,看见那个罪犯正上车逃走,距离太远我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但是从他作案的手段看,应该是一个男人。真野琉璃虽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但也应该有六七十斤的重量。他带着这么重的物体还能行动迅速,很难想象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点。” 马成忽然说:“你们不是说dvd视频中出现了三个女人吗?死了一个。还剩下两个女人。怎么又出现了男人?” 唐健说:“视频里的人虽然是女人装束,但也不排除男扮女装。除了已经死去的那个人是属实的女人,另外两人没法确定,何况他们还都带着面具。” “那么罪犯是怎么进入到宾馆里的呢?不是有监控和保安吗?” “监控没有显示出可疑的迹象,除了防火通道以外,防火通道的监控失灵了。这是我们的疏忽。” 马成气得拍桌子。“这么说罪犯肯定是从防火通道溜进这栋大楼里的。化装成清洁工。从升降梯下到真野琉璃房间,把她劫持了。我们之前派了警局最好的干警负责安保,竟然还能让罪犯得逞。你说,这是因为你们无能,还是我无能?日本方面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上面怪罪下来,责任谁扛?” 唐健羞恼不已,额角青筋绷出。他平静了一下情绪,说:“罪犯虽然暂时得手,也不代表他的犯罪计划没有漏洞。” “他有漏洞?” “罪犯对整栋大楼的布局十分了解。整个作案过程从容不迫。不能排除有宾馆内部人员包括住宿客人参与作案的可能。或者罪犯本身的工作性质让他有可能进入到宾馆内部。” 马成眼睛一亮。“这样我们的搜索范围岂不是缩小了很多。” “尽管需要调查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我想一周之内也可以完成。” “一周?”马成眉头又拧成了疙瘩。“真野琉璃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如果她被罪犯杀害,即使破案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不仅仅有这条线索。dvd光盘也是一条线索。” “dvd光盘?罪犯只露出了一只手啊?” “虽然不能确定罪犯的身份,但是却在时间上给了我们启发。罪犯劫持真野琉璃不久就给我们送来了光盘,说明真野琉璃被囚禁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头两张dvd显示出了一个仓库的背景。我们可以以宾馆为圆心,30里为半径,画一个圆型区域,针对仓库,车库进行搜查……” 陆小棠这时打断。“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第二十章 碎窗 3 “哦,什么可能?”唐健问。 “真野琉璃出现在视频里的背景只是一块红布。有可能是罪犯故意迷惑我们。我们不能确定,拍摄视频时真野琉璃一定被囚禁在仓库里。” “不在仓库?” “说不定就在他的轿车里拍的。用笔记本电脑刻录成dvd光盘,丢在宾馆门口,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唐健神色黯淡。 马成的脸色更难看。 真野琉璃可能被囚禁的地方被无限扩大了。 一千万人口的省会城市。 一千万个嫌疑人。 一千万之一的机会。 慕容雨川这时说:“如果你们想知道罪犯的身份,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建议。” 他拿出一块透明胶带放在桌上。“对着灯光能看到粘在上面的东西。” 几根灰白色的毛发。 唐健一看脸色就变了。“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慕容雨川说:“我扶起美奈子时,看到她衣服上粘了几根。应该是罪犯把她移到客厅时,粘在她身上的。” 又是灰白色毛发。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诡异。 沉默了几分钟。唐健整理好思路,才开口:“如果是这样,整个案情就出现了另外一种可能,一样可以用逻辑解释的清楚。这种独一无二的白色的毛发暗示我们,杀死松岛崇的人,寄来dvd的人,以及刚刚挟持真野琉璃的人,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一个我们熟悉的人。” 陆小棠、慕容雨川和马成都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赵天磊。”唐健说。 “赵天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马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赵天磊不是已经被烧焦了吗? “我们目前还没有确定那具被烧焦的尸体肯定是赵天磊。假设他没有死呢?我是说假设……” 这个假设太大胆,太诡异了。 “你们姑且听我这样一说,因为这个假设很符合逻辑。这个假设一旦成立,视频中出现的那三个女人,很有可能其中之一就是赵天磊假扮的,赵天磊也就成了铁铸女人的真身,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版主。也许他还有同伙,我们目前不得而知。当他密谋杀死林晶等人时,很自然的就利用到了自己所控制的自杀论坛作为掩护。因为没有人能想到,他会是自杀论坛的版主。同时,他本身也是真野琉璃的崇拜者。我们所以之前感到案情十分复杂,因为赵天磊的谋杀计划带有双重动机。一方面想要杀死林晶和其他知情者,另一方面为绑架真野琉璃做铺垫。假如,他的计划没有事前败露的话,我们面对的就会是从赵海成杀妻到真野琉璃失踪,一系列完整的疑案。我们会坚信真野琉璃是被自杀论坛里的粉丝绑架的。” 马成提出疑问。“但他之前不是已经暴露了身份吗?他既然已经诈死成功,为什么还要冒险完成计划,再次暴露自己呢?” “为了刺激吧。他现在已经疯狂了。” “如果他真的疯了,岂不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他已经再干了。” “那他到底想对真野琉璃怎样?” 这个问题,唐健没法回答。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正在试着接受唐健的推理。他们还有一层顾虑。如果赵天磊真如唐健的假设那样是诈死,他被推断为铁铸女人。那么真野琉璃的铁铸女人身份又该怎么解释?他们向真野琉璃承诺过,替她保守秘密。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说出来? 两人目光交流,陆小棠冲慕容雨川摇头。已经够乱了,说出来只能乱上加乱。不管凶手到底是谁,当务之急是找到真野琉璃。 无论绑架犯倒是不是赵天磊,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谁也没办法钻到疯子的脑袋里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马成露出愁容。“毛厅长那边不好应付啊。” 唐健说。“也许她正好是我们需要的突破口。” 马成一怔,明白了唐健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做?” “暗中监视,只要她一出现反常……” 接下来,唐健和马成开始详细探讨搜捕赵天磊的计划。 陆小棠发现慕容雨川的眼神有些怪异,显得特别沉默。 会议结束时,已经过了23点。慕容雨川慢吞吞的走在最后。 陆小棠等他,问:“你怎么了?” 慕容雨川显出少有的严肃。“你跟我来,小棠。我有事告诉你。” *—*—*—*—*—*—*—* 23:13 陆小棠跟着慕容雨川一直来到真野琉璃的房门前才站下。 慕容雨川推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昏黑。 第二十章 碎窗 4 昨天晚上,这里还住着一位刁蛮任性的小公主。 现在是空荡荡的犯罪现场。 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向门口。 “来这里干什么?”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没有回答,随手打开了顶灯。 灯光下,现场保持着案发时的情境。唯独没有了昏倒的美奈子。 慕容雨川走进房间,对身后的陆小棠说:“把门关上。” 关上门,陆小棠说:“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现在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慕容雨川来到窗前,伸手捡着窗台上的碎玻璃。“我之所以刚才不说,因为我只是猜测,却没有证据。我即使说了,马成和唐健也未必会听。所以我才单独找你。” 陆小棠一笑。“你怎么肯定我就一定会听?” “因为我相信你。”慕容雨川头也不抬的继续捡碎玻璃。已经收集了大半。 陆小棠心头一热,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那么你现在在干什么呢,不怕扎手吗,慕容小朋友?”她问。 “我现在就告诉你。” 慕容雨川把收集起来的玻璃碎片放到窗台上,逐一拼好。 “看到了吗?” “碎玻璃啊。” “玻璃受到外力冲击时,撞击物如果速度较慢或者体积较大,玻璃先是弯曲,然后破碎,裂纹线条从洞口向外呈星形放射。如果是尖头工具击打,除了形成放射性破碎,还会在中心点周围产生一个蜘蛛网形状的圆弧。看这块拼起来的碎玻璃图案。虽然不全,但也能看出中心受力面很小。周围有圆弧裂纹……” “那就是尖头的击打工具了。不会是榔头尖端吧?” “罪犯打破玻璃和袭击美奈子用的应该是相同的东西。要是他手里拿着一把榔头和登山镐,美奈子头上就不会是那种伤了。” “你把碎玻璃收集在一起,不是单单为了告诉我罪犯是怎么进屋的吧?” “我的确在怀疑罪犯是如何进入房间的。” “咦?” “如果用这些拼好的碎玻璃补窗户上那个洞明显不够吧?” “当然啦,打破的玻璃片会有一部分落到楼下吧。” 慕容雨川用胶带纸把碎玻璃粘成一块。轻轻拿起来,往破洞上一对。还有大部分残缺。他说:“上个世纪60年代,曾经有一位新西兰科学家专门研究过,玻璃受到冲击后碎片溅落的问题。通过高速摄像机拍摄,击碎玻璃的瞬间,会有大约70%的碎片飞离击打物,剩余的30%飞向击打物。我现在收集的碎玻璃只能填上破洞的一小部分。” 陆小棠大吃一惊。“你是说玻璃窗是从里面打破的……” “嘘——”慕容雨川食指抵在唇边。“小声些。” “可是,我明明看见那个人乘坐升降架逃走啊。” “你看见那个人时,他在几楼高度?” “嗯……十三四层吧。” “也许,他一直都停在那里。只等有人从窗子里探头张望,他就按动开关。”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他只是为了故布疑阵,让我们以为真野琉璃是从升降架被带走的?” “你也说过,那个人行动异常敏捷。假如他根本没有夹着一个六七十斤的女孩逃走呢?他只身一人跑起来可就快多了。至于他抱着的那个人形垃圾袋,可能也是障眼法。里面装着一个真人比例的充气娃娃的话……” 陆小棠想起与那个人对视的情形。 难道他当时不急于逃走,就是为了让自己确信是他绑架了真野琉璃? 陆小棠急着问:“如果真野琉璃没有被那人从窗户劫走,那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假如那样的话,就一定有同伙。他从房门进屋,先是打碎玻璃窗,布下疑阵。然后,打昏了美奈子,把真野琉璃从房门带走。” “走廊里有电子眼啊。可以……” “我开会前去检查过电子眼,已经坏了。” 陆小棠用力一拳锤在窗台上。“真是个狡猾狂妄的家伙。他居然敢从走廊里大张旗鼓的把真野琉璃挟持走。肯定是从防火通道的楼梯逃走的吧。那里的电子眼也被弄坏了不是吗?我们所有人都被从升降梯逃走的那个人吸引了注意力,他的同伙却在暗中带走了真野琉璃。” “就是这种诡计。dvd视频里不是正好还剩下两个人吗?”慕容雨川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陆小棠说。“即便那个人把监控破坏了。但要想在白天里挟持着一个人,穿过走廊,从尽头的防火通道下七层楼,再从后院离开。也要冒相当大的风险啊。” 第二十章 碎窗 5 “你说的问题我考虑过。以罪犯狡猾的性格,既然能够如此细心的设计出诡计。他们肯定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于是,我猜……” 他停顿了。 “猜什么啊?”陆小棠追问。 “罪犯并没有立刻把真野琉璃带出宾馆。” “难道她被藏在了宾馆大楼里?”陆小棠吃惊的看着慕容雨川。 “等到他们觉得真正安全时,才把他们的猎物偷偷转移走。” “可这样大的宾馆,他们能把真野琉璃藏在哪里呢?” “如果绑架真野琉璃的人是内部人的话。他总会找到地方的。 “你觉得现在真野琉璃还在宾馆中吗?” “这个就不好讲了。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天早已经黑了。理论上说,他有时间把人带出宾馆。” “但不管怎样,罪犯还是有可能留下痕迹是吗?” 慕容雨川点头。“只要能够找到罪犯,就能找到真野琉璃了。” “我们从什么地方入手呢?宾馆工作人员?住宿客人?整个宾馆调查起来也有上千人吧。而且,总得有搜查证据吧。” 慕容雨川深思着说:“我到有一个想法,仅仅是一个想法。你说,罪犯要是只把真野琉璃带到相隔不远的房间里是不是轻而易举?” 陆小棠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怀疑日本演出团内部的人?可能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种猜想。也许我是错的。” “还有一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美奈子衣服上会沾上白色的毛发?也就是说,她接触过赵天磊,打昏她的人如果是赵天磊,那么赵天磊能把真野琉璃藏在什么地方才能不被人发现?” “也许赵天磊跟演出团其中某个人暗中熟悉呢?案发时我们并没有检查过这些客房。即便他隐藏在其中一间屋子里,我们也不得而知。” 陆小棠交叉胳膊,在房间里慢慢踱了一个来回。“虽然这个假设听上去很荒唐。也不妨照你说的试一试。不过,不能以调查的名义,马局长也不可能同意。只能偷偷进行。我明天找一个理由,把演出团的人聚集到别的地方开会。你去搜查他们的房间。遇到什么情况,随时保持通话。” 两人商量完,走出房间。看见美奈子站在走廊里,情容憔悴,头发有些乱。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目光无意中碰到了慕容雨川的眼睛,迅速掠过。一扭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慕容雨川偷眼看陆小棠,陆小棠眼睛看着旁边,装作没看见。 他回到房间,里间的门紧紧关闭,门缝透出少许光亮。 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他的恋爱经历赶上了八年抗战,可谓久经考验,什么泼辣型,拜金型,花痴型,计谋型,木讷型,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全都见识过。就是没见过美奈子这种类型。纠缠不清让人心烦。 他点了一颗烟,忘掉美奈子。 第二十一章 逆转 1 第二十一章 逆转 10月21日,星期五,10:21 陆小棠编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把日本演出团七十多人集中到十层多功能会议室。日本人就是纪律性好,在没弄明白中国警察想要干什么的情况下,依然懵懵懂懂的走进会议室。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陆小棠看着这群人心里想,二战的时候,国民党是怎么被日本人打败的? 慕容雨川从靠近电梯的房间开始检查。三十六间套房。这可不是轻松的工作。 二十间女性住宿,十六间男性住宿。他检查女性房间时,总是免不了心猿意马。演出团里给真野琉璃跑龙套的那些showgirls里面也有一些姿色身材不错的,只是平时接触太少了。那些女孩子隔着大老远就鞠躬问好,很少能有接近的机会,再加上一个恐怖的陆小棠,他的放肆也只能限制在想想的范畴里。 山崎宽的房间像女性一样整洁,却最让他恶心,想想那天晚上的‘撞车’事件,他使劲儿擦嘴。 三浦平吉的房间则是完全的中规中矩,除了演出表和舞台设计,连一张异性照片都看不到,更别说男性玩具了。 慕容雨川嘟哝:“白瞎了他这份好工作。要是让我干,非要好好的潜规则一把。” 走出三浦平吉的房间,他活动一下酸疼的腰椎,看了看防火通道的铝合金门,走了过去。 防火通道里没有窗户,宛如一个垂直密闭的筒子。墙壁上有长明灯。墙裙上每隔一面墙就安装一个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标志。 下了两级台阶,他在台阶棱角上看见了一块黑色的擦痕。 那是胶皮轮用力刮过台阶留下的。 他能想象出一个提着巨大旅行箱,费力往楼下挪动的人。 隔了几级台阶,他又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擦痕。 下面还有。 他沿原路返回,重新回到了走廊里。他弯下腰,注意观察地面。 勤劳的五星级清洁工把地面清洗的光可鉴人。 “妈的。”他的用最轻微的脏话慰问了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 楼梯上的黑色擦痕,从这一层往下才有。旅行箱自然就是从这条走廊里拉走的。 如果赵天磊绑架真野琉璃之后立刻逃离,那么他根本没有必要用到旅行箱。捂住她的嘴把她带走无疑比拖着一个笨重的旅行箱方便迅速得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检查了所有的房间,却找不到痕迹呢? 难道赵天磊的同伙预料到警方会搜查房间,事前做了清理? 他和陆小棠昨天半夜才商量出这个搜查方法。对方居然能这样快洞察吗? 他站在走廊里,目光从一个个门牌号上掠过。710,712,713,714……721,722,723……734,735,736…… 除了他自己的房间全都检查过了。他自嘲的一笑,如果自己就是绑架真野琉璃的真正罪犯,那么案情是不是会像悬疑大片一样有趣?自己调查自己。谁又能猜到真相呢? 他掏出一根烟,想着真野琉璃在自己面前撒娇痛哭的情景。那张小脸蛋长得真不赖。如果在再能大上五岁,没嘴儿连他都想绑架她呢。 现在她已经消失了。 dvd光盘里保存着她最后的表情。 他打了一个寒战。 她还活着吗? 11:12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叼着烟卷,在兜里摸打火机。陆小棠现在还在满怀希望的忽悠那帮日本人呢吧。他在脑海中想象,当她得知一无所获,那张鹅蛋脸会怎样拉得象山一样长。 陆小棠这两天没对他动粗,连恶语相加也很少,大概是不想往他伤口上撒盐,偶尔她也能表现出女人的体贴。其实,他现在倒是很希望陆小棠能痛痛快快的揍他一顿。 他忍不住站起身,推开了美奈子的房门。 那种熟悉的芳香飘入鼻孔,熟悉又陌生。 如果没有真野琉璃那个小混蛋作恶,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不怪真野琉璃。 你没有办法责备一个可能已不在人世的人。 他只是惊奇,两个人的感情原来可以如此脆弱。 相比之下,单纯维系肉体关系却容易很多。难怪用下半身的交流的男人女人生活得往往轻松愉快。 他想,也许当初早早的得到她的身体,现在就不会觉得遗憾了。 对待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实在不应该太心软。就算你不舍得,也一样有其他人舍得。这让他想起乌鸦和狐狸的故事。 他终于掏出了zippo,弹开镀铬盖,熟练的打出火苗。火苗没有凑上烟头,他的动作停止了,看着自己的脚尖。 火苗兀自吱吱的冒烟,散发出煤油味。 他俯下身,从床脚捻起一根头发。拉直。头发很长,比美奈子的头发还要长很多。 不仅仅一根,他在床脚又看见了两根。他并没有立刻感到吃惊。妹妹到姐姐的房间来也很正常。当他下意识的掀开床罩,露出床下的地板时,一下子呆住了。 一张随意叠成几折的红布。 他钻到床下掏出红布。展开。四四方方,就是照相馆常用的那种红黑两面的厚布。 dvd视频中,真野琉璃身后的画面背景就是一张红布。 是相同的红布吗? 难道那段视频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拍摄的? 当警察们忙于追踪罪犯时,当探员们猜测真野琉璃会被藏在城市哪个角落时,当所有人都在为真野琉璃的安危忐忑不安时,就在距离真野琉璃几米远的房间里,罪犯正在得意洋洋的给她拍摄视频。 慕容雨川抓破脑壳也想不到,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距离自己睡觉的沙发一墙之隔。 床下有足够大的空间。真野琉璃被拍完视频,就被装进旅行箱中,塞进床下,用床罩一挡,没有人能够发现。等到晚上,趁着别人不注意,从防火通道里把旅行箱拖走。 他的心一阵阵紧缩。脑子嗡嗡作响。 一个他从来不曾怀疑过的人。 一个他认为最柔弱善良的人。 一个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妹妹的人。 第二十一章 逆转 2 他难以想象,那个原本柔弱的人会用冰冷的手指抚弄手中的猎物,会充满恶毒的把亲妹妹塞进旅行箱,会汗流浃背的把沉重的旅行箱一级级台阶拖下楼去。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以前的眼泪都是假的吗? 她对妹妹怀有的情感不是怜爱,而是憎恨吗? 他从红布上捡下几根灰白色的毛发。现在无论看到什么他都不会惊奇了。 赵天磊和美奈子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已经不想去思考。想的越多,心里越疼。 他颓然坐在地上。 万分沮丧。 陆小棠还在等待他的消息。他应该怎样告诉陆小棠呢? 一个人赤着足,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 接近慕容雨川身后。 慕容雨川满脑子都是凌乱的思绪,眼前一遍又一遍浮现出那张温婉清纯的脸。轻轻唤一声“雨川君”。唤起他一腔柔情。 他背后的汗毛莫名战栗。 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迫近。 就在背后。 他猛然转身。 只看见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从高处砸下。 眼前泛起一片白光。 然后是一团漆黑。 …… *—*—*—*—*—*—*—* 仿佛叹息隐隐约约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五颜六色的碎片一圈套着一圈,在眼前照着各自的方向飞速转动,快得让人恶心。 他吸了一口气。毫无征兆的醒来。 头痛欲裂。 眼前一片昏暗,虚无的昏暗中有灰白色的实体。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没有睁开。身子还不能动,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 感觉有两只手正在他头上鼓捣什么。他攒足力气挣扎了一下。听见一个声音惊呼。“他睁眼了。” 他看见昏暗中两张脸对着他。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人。 美奈子。 他忽的坐了起来。 美奈子吓得往后缩了缩。她两只手都沾着血。 他惊叫:“你干什么?” 美奈子嗫嚅着:“你……你头上流血了。我帮你包扎一下。” 他摸了摸头,缠了几圈布条。看了看美奈子,她的短裙下摆少了一截,变成了超短裙。 不过现在,他丝毫提不起兴趣。“你帮我包扎……” 他打量四周。 墙壁。天花板。门。 一间昏暗破旧的房间。 没有灯。 不像五星级宾馆的套房。 这是宾馆的哪里? 他狐疑的看着美奈子。“我在你的房间里,怎么到了这个地方?这是哪里?” 美奈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陆小棠让我们去会议室。呆了一个小时左右,我收到你给我发来的短信,说你在房间里等我。我就下楼来找你了。刚走进房间,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用一条手帕捂住我的鼻子,我就失去知觉了。我还以为那个人是你。” 慕容雨川先是一愣,随即冷笑。“我脑壳差点儿没被打碎。还能对你有什么企图?” “我醒来时,你看见你昏倒在这里。头上都是血。我喊你你也不动。我被吓坏了。我怕你……” 美奈子流露出深深的关切。眼中转着泪花。 有那样片刻,慕容雨川被感动了。他想伸手抱她。 然而刚刚抬起的手慢慢放下,他的目光也随之冰冷。“你说,你收到我的短信,下楼来找我。” “是。” “可是我并没有给你发过任何短息。” “没有?”美奈子吃惊。 “反倒是我在你的房间里,被一个悄悄溜进来的人从背后偷袭了。” 美奈子更吃惊。“那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是啊,那是怎么回事?” “……” “你说,是你被人迷昏在前,还是我被打倒在前?还是我们同时遭到了袭击,一个在外间屋,一个在里间屋呢?” 美奈子被问懵了。露出一贯的笨拙又可爱的表情。 慕容雨川冷笑。“你真的不知道?” “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觉得时间很巧合吗?” “巧合?” “当我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线索时,你恰好一个人从楼上下来。然后我就被袭击了。” 就算美奈子反应再慢,也听明白话里的含义了。 她难以置信的瞅着慕容雨川,嘴巴张了好半天,才说出话:“你是说……袭击你的人是我吗?” 慕容雨川定定的看着她。 她手足无措,脸色惨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看上去太无辜了。 所以,慕容雨川一直都很信任她。 “你怎么会那样想呢?”美奈子捂着嘴流下眼泪。 慕容雨川面无表情。 第二十一章 逆转 3 “你说在我房间里发现了线索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你就不能清楚的告诉我吗,雨川君?”美奈子哭着喊起来。“你到底在怀疑我什么?” 她好听的嗓音变得声嘶力竭。 她哭得很伤心。 她是真的无辜吗? 还是依然在表演呢? 这时,旁边那个人凑上来说:“哎呀呀,你们好烦。别在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絮絮叨叨了。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的好不好?”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慕容雨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他仔细打量那个人,忽然惊呼:“怎么你也在这里?” 女演员邱诗嫣苦苦一笑。“我也想问自己呢。” “难道你也不记得你怎么来到的这里?” “我只记得早上开车想去片场。刚打着火,就有一双手从后座伸过来捂住我的嘴。等我清醒过来就在这里了。那时你们四个人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快把我都吓死了。还好你们都活过来了,我多少有个做伴的。” “四个人?”慕容雨川一怔。“你是说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两个人?” “就在靠墙那儿啊。”邱诗嫣用手一指。 慕容雨川这才注意到,对面墙房门旁边一声不吭的坐着一个人。好像是一个男人。左手边墙根下躺着一个人。昏暗中他看不清这两个人的脸。 躺着的人翻了一下身,发出轻微的呻吟。 美奈子擦了擦眼泪,来到那人身旁,轻声问。“小雪,好些了吗?” 慕容雨川忽的从地上站起,凑到那人近前一看,赫然是真野琉璃。 她还活着。 他一把拉起真野琉璃,仔细辨认。女孩又发出一声呻吟,身子软绵绵的。 美奈子从他手里夺过真野琉璃。“你干什么?她在发烧,身体很虚弱!” 真野琉璃靠在姐姐的怀里,长发蓬乱,脸上冒着虚汗,眼神无力的看着慕容雨川。 “她受伤了?”慕容雨川问。 “没有。”美奈子说。“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她的头一直都很热。” 慕容雨川凑近了观察。的确是真野琉璃。 女孩露出虚弱的笑容。“你是不是认为我死了。” 慕容雨川长嘘一口气。“你这小混蛋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嘻嘻。”真野琉璃居然还能笑出来。 慕容雨川刚刚松弛的神经忽又绷紧。他余光里看见美奈子温柔的抱着妹妹。无论谁都不会防备这样的姐姐。 他问真野琉璃。“你还记得你遭到袭击时的情形吧?” 真野琉璃撅了撅嘴。“你就知道问这些可恶的问题吗?我们现在都这么惨了,说一点儿有趣的不行吗?” 要不是看在她病怏怏的份上,慕容雨川绝对会给她几个脑瓢。“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到底是谁绑架的你?” 余光里美奈子似乎颤抖了一下。 真野琉璃说:“我在房间里,听见玻璃被打破的声音。我走出里间看究竟。背后有一个人用手帕捂住了我的嘴。我闻到一股酒精味,酸溜溜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是乙醚。”慕容雨川说。“然后呢。你醒来时在什么地方?” “好像还在宾馆的房间里。” 慕容雨川的心砰砰跳起来。“那个绑架你的人。他是谁?” 真也琉璃偏偏拧起眉头,想了半天。 慕容雨川急得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这还用想。他都给你面对面摄像了。你一定看见了他的。” 真也琉璃本来虚弱的身体几乎散了架。美奈子一把又将妹妹夺回来。 真野琉璃呻吟。“你们两个想把我拆了是不是?” “别玩了。那个人到底是谁?”慕容雨川逼问。 “我真的没看见。他头上戴着面具。” “青铜色的面具?” “嗯。” “男人女人?” “女人。” 慕容雨川看了一眼美奈子。 美奈子脸色苍白。 “什么样的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真野琉璃笑了。“当然是穿衣服的女人。” “我是问她的身高,体型,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她胸很大。” 美奈子快哭了。 “然后呢。” “身高嘛……比我高多了。” “你确定?” “嗯。” 慕容雨川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望了一眼美奈子。 美奈子气呼呼的瞪着他,使劲儿的哼了一声。 慕容雨川既愧疚,又尴尬。 真野琉璃说:“也不能肯定那个人就一定是女人。” “为什么? “谁知道是不是男扮女装。反正那个人比我力气大多了。她是个变态。用刀子刮我的脸。还把我捆起来堵上嘴,塞到箱子里。几乎要把我闷死。” 真野琉璃的眼睛里这时才显出深深的恐惧。 第二十一章 逆转 4 “如果我必死无疑,我倒宁愿她给我选一种痛快的死法。我可不想被活活闷死。”她心有余悸的说。 慕容雨川想起了dvd视频里那个被塑料薄膜闷死的女人,头皮一阵阵发炸。 “那她为什么不杀你呢?”慕容雨川问。 真野琉璃又撅起小嘴。“你是盼着我死喽。” “哎,我说,你们能不能聊一些有用的东西啊?”一直坐在边上的邱诗嫣仍不住插话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我的手机没了,化妆盒没了,连卫生巾都没了,哪个该千刀的变态连这些东西都拿走……” 她的话把所有人都拉回现实。 昏暗的房间。 慕容雨川和真野琉璃沉默下来。 他们每个人的手机、手表都没有了,只有信用卡还在。 沉默了一会儿,邱诗嫣又受不了了。“怎么都不说话了?想想办法离开这里啊。” 她焦急的看着身边的人,目光最后落在慕容雨川身上。 不管这个花花公子平时看上去有多不可靠,关键时刻毕竟是一个男人。 好像男人天生就有保护女人的责任。 被困在这间屋子里的三个女人无疑是全天下男人们最想保护的三种女人——大陆当红花瓶,日本cosy名模,冒牌av巨星小苍老师。 不考虑眼前未知的危险,慕容雨川可算是最幸运的男人了。 他说:“防盗门是不是锁上了?” 邱诗嫣点点头。“凭我的力气别想弄开。” 慕容雨川指了指反方向的一扇门。“那扇门通哪里?” “这里好像是一个老旧的公寓。我们呆的地方是客厅。门后是一个走廊,有卫生间,厨房,和两间卧室。” 发现其他三个人都在用怀疑的眼神瞅着自己,邱诗嫣赶紧解释。“我最早醒来的嘛。你们都躺着,也不知死活。我当然想办法自救啦。只是,我,我不敢进屋看。我怕里面有罪犯等着我,或者是一具尸体……” 慕容雨川埋怨。“你真是的。如果房间里有罪犯还能不出来?我们都被你神经兮兮的吓到了。这么大的房间不可能找不到出去的地方?防盗门打不开,从窗子逃出去不就行了?” 邱诗嫣嘟哝。“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男人想办法啊。” 慕容雨川从地上站起来,昂首挺胸,忘了头上还缠着美奈子的裙子。在三个美女的注视下,信心十足。 “怎么不开灯,不是连开关也找不到吧?”他在昏暗中踉踉跄跄往前走,差点踩到真野琉璃。 坐在防盗门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石头一样沉默的男人这时开口了。“用不着费事了。电灯没电。走廊里那四间屋子。厨房和两个卧室各有一扇窗,但是窗框上焊着钢筋,根本弄不断。况且,即使弄断了,这里是11楼,你怎么下去?” 慕容雨川霍然转身。“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比你们醒来的都早。如果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 邱诗嫣吃惊。“我从来都没看你动一下啊。” “你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整个公寓里转悠完一圈了。我在这里闭目养神,你像个炸窝的小母鸡,来来回回折腾,烦死人了。” 还没有人这样骂过她,邱诗嫣想回嘴,估计了一下眼前形式,话到嘴边,扁一扁咽了。 “你也是被挟持进来的?”慕容雨川问那个人。 那人笑了。“你这话问的有意思。能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挟持的人,一种是罪犯本人。” 他的话说的阴测测的。 正在其他人疑惑时,他猝然站起。仰起脸。 美奈子发出尖叫。 慕容雨川仿佛当胸挨了一拳。 那双闪动野兽般异光的眼珠。 黑色口罩后面隐藏的脸。 他太熟悉了那张脸了。一次次钻入噩梦的脸。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 近在咫尺。 杀戮的距离。 “他是谁呀?你们认识吗?”真野琉璃好奇的往前凑。 慕容雨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回来。“干什么,好疼。”真野琉璃揉着胳膊。 慕容雨川盯着乔凯。 乔凯盯着慕容雨川。 冷汗一颗颗从慕容雨川的额角滑落。 乔凯悠闲的看着他,眼睛在笑。 这一次,没有陆小棠,没有逃路,在这封闭的空间里,面对野兽…… 美奈子傻傻的站在他们旁边。完全吓呆了。 乔凯轻声叹息。“美奈子小姐,你还是那么漂亮……” 慕容雨川伸手去拉美奈子的时候,乔凯远比他更快。一把将美奈子拽了过去。美奈子连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只是发出小动物般的哀鸣。 真野琉璃吃惊的说:“这位叔叔不是好人么?” 慕容雨川咬牙切齿,攥紧双拳。 第二十一章 逆转 5 乔凯把美奈子搂在怀中,手指托着她的下颏,把她的脸抬起。他对慕容雨川说:“我们可以打一个赌,你冲上来救下她,她就生,你输了她就死。” 慕容雨川又咬了咬牙。 他不知道自己的解剖刀是不是还带在身上? 即便锋利的刀子拿在手里就能打败乔凯吗? 他曾在脑海中无数次的幻想着与乔凯对决。 在现实中依然是绝望。 他不敢看美奈子的眼睛,她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 他是一个不值得信赖的男人。 “求你放开她吧。”他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说。 “你不敢跟我赌?”乔凯问。 “你提出条件,我满足你。钱行吗?” 乔凯冷笑。“你们这些有钱人啊,以为钱能代表一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假如迟菲菲还活着,你拿你老爹的上千万家产来买她的命。你觉得我会不会答应。” 慕容雨川怔了怔。“你不会。” “那么你认为美奈子的命值多少钱呢?” 慕容雨川心头一颤。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乔凯说。“你们眼中的世界永远都是用钱用地位来衡量的。而我眼中的世界,有些事,有些人,是无价的。我从来都不为我所做的一切后悔,因为无论我怎样向这个世界索取,它都不能偿还我所失去的。” 他看着慕容雨川。“我当初之所以劫持美奈子,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你。” “我?”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比起杀死美奈子,我更想知道你究竟能不能救得了她?尽管你输给了我,但我当时其实很希望你能杀死我,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实现我没有实现的愿望。” 那时的慕容雨川,表现很勇敢,也因此赢得了美奈子的心。 乔凯说:“可惜,现在看来,你还是比不上我,你让我失望。换做我是你,我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一定会救下自己的心爱的人。当初我就是这样一次次的保护小菲。在孤儿院里,没有人敢欺负她,连大人也不敢,因为他们都怕我。怕我拼命。而你却在犹豫,你是个懦夫。” 他轻轻推开美奈子。“如果我现在想杀她,想杀她几次就杀她几次。” 他用卑鄙的话深深的羞辱着慕容雨川。 那种感觉很像用一双手慢慢撕开皮肤,撕开肌肉,一层接一层,直到骨骼,直到心脏…… 不知好歹的美奈子居然立刻回到慕容雨川身旁,紧靠着他,就像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他更难过。 真野琉璃冒冒失失的问乔凯。“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你?你是谁?干嘛带着口罩呢?” 乔凯的眼睛略略弯曲,表示他笑了一下。 “你是在逃犯?”真野琉璃问。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犯了什么罪呀?杀了人?” 乔凯又笑一下。 “你是怎样杀人的?用枪?用铁棍?用斧子?” “我喜欢解剖刀。像你这样的小孩,我可以按照教科书的标准,在两小时之内就能把你解剖,分割,装在三十七个福尔马林溶液瓶里。” 真野琉璃吓得一吐舌头,缩在慕容雨川背后。 邱诗嫣声音颤抖着说:“我,我,我想起来了,这个人跟法治频道报道的a级通缉犯很像,照片里他没带口罩,但是眼睛一模一样。听,听说,他把女人……” 乔凯说:“放心吧,暂时我还没有杀死你们的想法。” 慕容雨川厉声问:“那你把我们抓来关在这里到底是什么用意?” “哈,你以为是我是罪犯。把你们抓来解闷吗?” “你不是?” “说来有些丢脸,在这起绑架案中,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所有人都怀疑的注视他。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脸。 只有眼睛闪闪发亮。 “信不信随便你们。”乔凯不以为然。 “你是怎样被抓进来的?”慕容雨川问。 “我跟人达成一笔交易,办完事去领钱时,被那个人算计了。” 真野琉璃又来了奇心。“你是去受雇当杀手吗?” “我是受雇去一家五星级宾馆,绑架一个从日本来演出的模特。”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倒退了两步。 真也琉璃失声叫起来。“原来就是你想要杀我?我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第二十二章 诡楼 1 “杀你?”乔凯打量她。“你就是那个日本模特?叫真野什么的……” “真野琉璃。” “原来是一个小丫头。他绑架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他话里似乎有话。 慕容雨川问:“你说的话怎么让人莫名其妙。你刚才不是说,是你绑架真野琉璃吗?” 乔凯说:“我只是参与绑架。事实上,动手的不是我。” § § § 第二十二章 诡楼 慕容雨川问:“你说你参与绑架真野琉璃,绑架者又不是你。那你干什么?” 乔凯说:“我只是负责潜伏进那个宾馆,装扮成擦窗子的清洁工。呆在一个升降架上。只要我下方七楼那扇窗子里有人探出头看我。我就迅速逃走。” “迷惑陆小棠的人竟然是你?” “陆小棠?!那个追我的人是陆小棠?!”乔凯嗤笑。“真是冤家路窄,跑到另外一个城市都能撞见她。” “那么是谁雇佣你?” 慕容雨川心跳骤然加速。 灰色毛发。 自杀视频。 舞台上的魔鬼。 the choice of sisyphus。 答案居然隐藏在一个在逃犯的口中。 尽管这个人所说的一切都有可能是编造的谎言,慕容雨川还是想听他说出那个名字。 乔凯说:“我不会告诉你。” “你这混蛋!”慕容雨川几乎冲上去揪住他。 乔凯毫不在意。 “那个人既然连你都出卖了。你为什么还要袒护他?” “我并不是保护他。我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只是不想我与他之间的恩怨由别人插手。” “那个人是不是叫赵天磊?” 慕容雨川死死盯住乔凯的眼睛。 乔凯没有表情。 你看不透他的想法。 逃亡的生活将他原本沉稳的性格打磨得愈加坚韧。他的一切情感都深深的封闭在那副残缺的躯壳里。 他这一刻与你木然交谈。 下一刻可能扼断你的脖子。 “是不是赵天磊?”慕容雨川重复。 乔凯一笑。“是不是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真正要关心的问题是能否活着离开这里?” 他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昏暗隐藏了每个人的恐惧。 过了很久,有人在低声啜泣。 是邱诗嫣在哭。 慕容雨川叹了口气,不得不改变话题。他问乔凯。“我们真的出不去吗?” “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看。我倒很希望你能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乔凯说完重新坐到地上。 慕容雨川当然不相信他的话。 他现在只有相信他自己。 推开连接客厅和走廊那扇褪漆木门,走廊里比他想象中还要亮一些。四扇门。三扇门的玻璃上透过灰蒙蒙的光。玻璃完全漆黑的那扇门是厕所。 这栋房子很有年头了。被潮气与油烟浸透的墙壁散发着一股馊味。翘起的墙皮暴露出里面的红砖。每个房间都十分狭小。没有阳台。有些像六七十年代的仿俄建筑,北方戏称“红眼楼”。那个年代,只有高干子弟和革命积极分子能住上这种双脚可以悬空的楼房。 慕容雨川小心谨慎的迈进走廊,三个女孩鱼贯跟在身后。没有人敢留在外屋跟一个杀人犯呆在一起。 第二十二章 诡楼 2 慕容雨川推开一扇玻璃上有光亮的门。 砖砌的灶台。水缸。烂木桌。墙角还有一小堆煤渣。月光从残破的木格玻璃窗透进来,在地面上画出六个方格子。 慕容雨川摸墙上的开关,摸到了灯绳。他一拉,灯绳断了。 正如乔凯所说,窗框上焊着钢筋,钢筋钉在砖缝里,慕容雨川用力扳了扳,纹丝不动。他往窗外瞅。地面果然很远,即使没有这些栏杆,他们也未必能出的去。楼下几乎看不到像样的街道,附近有几间平房和三四层高的砖房,都黑着灯。借着月光,看到的是一片破败,到处杂草丛生。 “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他忍不住骂。 忽然听见真野琉璃喊。“那边有灯光。” 慕容雨川回头,只看见美奈子和邱诗嫣。真野琉璃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去了。慕容雨川在隔壁只有一张木板床的狭小卧室里找到她。她正扒着窗框上的钢筋往外张望。 慕容雨川摸摸她的头,挺烫手。“你是烧糊涂了吧?” “就在那里呀。”真野琉璃指着 月空下的远处有很大一片灯火。 慕容雨川估计那里就是s市的城区。也就是说,他们被困的地方距离城区少说也有五里地。 他原本还期望陆小棠能赶来救他们。现在才知道他们的处境有多糟糕。 这是一块与世隔绝的孤岛。 一座小镇的废墟。 环绕着s市的城乡结合部有很多这样的荒地。失去土地的农民们去城里谋求生路。年轻人变成农民工,留守的老人自生自灭。开发商已经在图纸上勾画出未来的图景。三年之后,五年之后,慕容雨川他们脚下的危楼可能变成高档写字间,豪华娱乐中心……但眼下,这里是一座活人的坟墓。 鬼知道那个混蛋绑匪是怎么找到这样一块地方的。 邱诗嫣急切的问慕容雨川。“怎么样,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吗?” 慕容雨川用力捶着钢筋,苦笑。“除非我是蜘蛛侠。” 邱诗嫣叫起来。“那个变态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啊?” “你都说了他是个变态,变态想法你也能猜到?” 邱诗嫣蹲在地上又开始啜泣。 慕容雨川推开站在门口的美奈子,径直走到外屋。 乔凯依然坐在那里。 慕容雨川问他。“你那位雇主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困在这里?” 乔凯研究着慕容雨川的表情。 “他为什么要抓我们这几个人?肯定有他的用意吧?” “你认为我知道?” “难道你不知道?” 乔凯笑了。 这时,走廊尽头悚然传来邱诗嫣的尖叫。 慕容雨川转身跑进走廊。 乔凯皱了皱眉。“真是个烦人的女人。早知道就把她杀了。” *—*—*—*—*—*—*—* “怎么了?”慕容雨川跑进里屋房间。 三个女孩都在。都好好的。 慕容雨川忍不住骂。“大惊小怪,我还以为死人了。” 邱诗嫣哆哆嗦嗦的指着木板床。“床上有……有刀……刀上还有血……” “什么?”慕容雨川来床前。 床板上斜斜的插着两把短刀,刀上凝结厚厚着一层漆状的污渍。 他伸手拔下一柄刀,用指甲抠下一下一点儿污渍,放到鼻前嗅了嗅,说:“谁告诉你是血的?” “不是?”邱诗嫣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说。“可吓死我了。” 慕容雨川依然拿着那把刀。夜色隐藏了他脸上的不安。他确信刀上的污渍是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人血。 真野琉璃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的说。“我们也许应该检查一下其它几间屋子。” 慕容雨川心头一动。他领着三个女孩,来到另外一间卧室。他们之前只顾着寻找出路,并没有留意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这间卧室的比刚才那一间稍大。也有一张床。多了一个五斗柜。一张老式办公桌。 这一次,是美奈子在敞开门的五斗柜里发现了一捧半干的野花。铃铛形状的花瓣紧密的簇拥在一起,好像一个鸡毛掸子。她学着慕容雨川的样子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如果是新摘的,味道一定更浓。她忍不住想舔一舔,说不定会有甜味。 突然背后伸过一只手,一把夺走她手里那束花。她吓得叫出声。回头看见慕容雨川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不管什么东西就乱碰?” “只是以前的房主留下来的野花而已嘛。”美奈子生气了。发生矛盾前,慕容雨川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凶过。他现在故意找茬。 慕容雨川冷冷道:“这件空房子不知道被遗弃多久了。这束花还没有干透。你都没有一点儿怀疑吗?” 美奈子撅撅嘴,还有些不服气。 慕容雨川把花瓣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过的月光,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把那束花丢在了地上。“这个叫铁棒锤。也叫马钱子。乌头属草本植物。花叶茎根都有毒,根部剧毒。从中提取的生物碱就是大名鼎鼎的乌头碱,主要毒理作用是麻痹神经系统和心血管系统。造成心律失常,严重可至心室纤颤而引起心力衰竭。通常死亡时间4至6小时,最快8分钟。现在满意了,大小姐?” 美奈子哑口无言。 慕容雨川丢下她离开房间。真野琉璃和邱诗嫣像两个跟屁虫寸步不离。 在厨房的灶台上放着一卷绳子。 真野琉璃抬头看着棚顶。慕容雨川和邱诗嫣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砖缝里嵌着一个铁钩。 邱诗嫣摆弄着那卷绳子,说:“我们有救了。” 看见其他人瞅她,她喜滋滋说:“慕容雨川,你和那个杀人犯一起使劲,说不定就能把窗框上的栅栏拽下来。我们用绳子把人一个个系下楼去。你们男人有劲,可以把我们女孩先放下去,我们再去报警把你们救出去。” 慕容雨川叹气。 “难道这主意不好?” “拜托,大明星。你目测一下这根绳子的长度。我们可是在十层楼高度。我倒是可以用它把你系三四层楼。那么余下几层楼你打算自己蹦下去吗?” 邱诗嫣一下被噎住。气得把手里的绳子扔在地上。 第二十二章 诡楼 3 厕所水池上有一瓶药。慕容雨川拿起来凑到眼前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苯巴比妥片。” “是什么?”真野琉璃问。 “最普通的安眠药。大概有不到三十片吧……” 真野琉璃踢了踢墙角的铁桶,发出闷声闷气的回声。 “里面有水?”慕容雨川惊喜。“如果是干净水,至少我们可以多坚持几天。” 他俯身到桶边,闻到了一股腥臭。轻轻摇晃,桶底的杂物翻腾上来,说不出来到底是些什么,已经泡的涨开。 “快别弄啦!臭死了!!”邱诗嫣捏着鼻子。 *—*—*—*—*—*—*—* ×点×分×秒。 几个人回到外屋。 乔凯讥诮的瞧着慕容雨川。“怎样,找到出路了?” 慕容雨川说:“你也看见那些东西了?” “你是说每个房间那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是。” “嗯。看到过。”乔凯很平淡。 “你不觉得很让人怀疑吗?” “怀疑?” “一间卧室里床板上插着两把刀。另一间卧室放着马钱子花。厨房里灶台上有一卷绳子。厕所里有一瓶安眠药。这些东西看上去不起眼,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这栋楼似乎已经被废弃了很长时间,可是那些东西却像是放在那里不久。” 乔凯探寻似的看着慕容雨川。 “那些东西是在房屋被遗弃之后有人带进来的。那些东西之间有什么联系呢?那个人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带到这里来?那个人是不是绑架我们的人呢?这些你也应该想过吧?” 乔凯说:“现在不是猜谜的时候。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怎样能够活下去。” 他指了指防盗门旁边。“看到那个方便面箱了吗?那是我在你们醒来之前搜查房间时在厨房发现的。” “里面是什么?”慕容雨川刚才就注意到了。 “食物。水。” “什么?” 不仅仅慕容雨川,其他几个人也都万分吃惊。 方便面箱子里有两盒酥饼,十几瓶矿泉水。 邱诗嫣悲中喜,忍不住欢呼。“这样至少我们暂时有吃的了。” 慕容雨川眉头紧锁,他看着乔凯。“你难道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过吗?” 乔凯只是隔着口罩轻轻挠了挠脸。 这让慕容雨川忍不住想起他脸部中央那个弹洞。 真野琉璃说:“也许,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发烧让她脸色憔悴,她靠坐在墙根,神情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轻松。 “雨川说的对。房间的那些东西都是后来有人带进来的。你们没有注意到吗?那些东西都有人使用过了。” “用来干什么?”慕容雨川问。 “杀死自己。” 昏暗中有电光一闪而逝。 冰冷同时钻进每一个人背脊。 “小姑娘你不要危言耸听啊。”邱诗嫣颤抖着声音责备她。 真野琉璃继续说:“一间卧室里有两把刀。刀子怎么用谁都会吧,上面还有血。另一间卧室有马钱子毒草,草根和花瓣都有残缺。厨房里有旧绳子,棚顶有铁钩。挂上去一个百十斤重的人不成问题。厕所里有安眠药……” “危言耸听,”邱诗嫣打断。“这个你懵不了我好不好?二十几片安眠药根本杀不死人。我在自杀论坛看到过这方面的帖子。” “你看到的帖子就是我写的。”真野琉璃把原文念出来。“巴比妥类药物口服易于被胃肠吸收。较大剂量能抑制延脑的呼吸中枢及血管运动中枢,造成昏迷后中枢神经坏死。缺点是毒发过程较长,用药量难以控制。容易刺激胃部反应,在药物未完全被身体吸收前引起呕吐……理论上说服用超过10克就是致死量……” 邱诗嫣显出困惑。 “也就是说,你两只手捧满了安眠药片,一起吃下去,在不呕吐的情况下。你睡上一觉就不会醒过来了。” 邱诗嫣惊得说话直结巴。“是,是,是你……你是自杀论坛的版主?一个小……小姑娘?” 真野琉璃冲慕容雨川笑笑。“你看,果然有人不相信吧。” “那安眠药是干什么的?”慕容雨川问她。 “你不是还看到有一桶水吗。把剩下那些药吃下去。四十五分钟后,药性到达峰值,在意识还没有丧失之前,把头扎进去……” “哪个傻瓜会选择这种自杀方式啊。一呛到就会把头缩回来。”邱诗嫣不屑。 真野琉璃说:“二十几片的安眠药,足够麻痹人的神经了。那个时候不会觉得太痛苦的。你们不是看到桶水已经浑浊了吗?说明刚刚有人成功过。水里有自杀者肺部呛出的血和胃里的呕吐物,所以才会被弄脏。” 邱诗嫣已经顾不上说话,飞快的跑进厕所吐起来。一看见脚边那桶脏水,吐得更多。 第二十二章 诡楼 4 慕容雨川问真野琉璃。“照你这么说,这间旧公寓里不久前死过人?” 真野琉璃沉默。 沉默此刻代表肯定。 “如果每一间卧室都有人死掉,应该至少有四具尸体。他们的尸体都哪里去了?” “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呢?”真野琉璃反问。 “那个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干?那些人都是他杀的吗?” “我说过了,他们都是自杀。”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因为,这些精心安排的死亡的方式我太熟悉了。像马钱子和利用水桶溺毙这些方法,我跟会员们也都有讨论过。” “你是说,我们现在面对的困境跟the choice of sisyphus有关。” “似乎是这样。” “可你不是版主吗?你怎么也在这里?” “谁说版主就不能死?” “可是,我们是被迫关在这里的。我们根本不想自杀啊。” 真野琉璃说:“其实在每个人心灵深处,都保留着自杀的念头。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应急本能。你所谓的不想自杀是指眼前。自杀欲望的强弱是随着外界环境变化而变化的。最终达到个体与外界环境平衡才是最关键的。我们现在有吃有喝,当然想不到死。可是……” 她看了看墙角装食物的纸箱。“当那些东西吃光了呢?当我们变得越来越虚弱,没有水,也没有食物,看不到获救的希望时……”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邱诗嫣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不管多漂亮的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都不会好听。 美奈子站在旁边默默流泪。她也一样恐惧。 演员出身的邱诗嫣叫起来没完没了。 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回荡在整栋楼房里。 楼房以外是空荡荡的街道和破败的房屋。 整座废弃的小镇笼罩在死寂的黑夜中。 在楼顶宿巢的乌鸦和麻雀纷纷拍打着翅膀飞上半空,密密匝匝的不停盘旋。鸟群飞走,天台上露出一具具残骸,被掏空的肚子剩下了空穴,白惨惨的肋骨在月光下闪烁。 “闭嘴!!”乔凯一声暴喝。“再叫我现在就弄死你!!!” 邱诗嫣像被一直无形的手猛然扼住脖子。 沉寂。 猝然恢复的沉寂让所有人又都感到不适应。 邱诗嫣捂着嘴,似乎连怎么留眼泪都吓忘了。 慕容雨川继续问真野琉璃。“the choice of sisyphus不是自杀论坛吗?你不是说会员自愿参加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你怎么解释?” 真野琉璃叹息。“自愿是我的初衷。但这个论坛的发展好像已经超过了我的控制。它已经不想我想象中那么纯洁了。在日本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是说,那个给你寄dvd光盘的人正是利用了你的手段,反其道而行,他想让你死在你自己设计的自杀游戏中。然后,取代你成为新的版主……” “我从来不把自杀当成是一种游戏。但是这个人确实如此。现在看来,他针对我设计的绑架过程别有深意。他想取代的不仅仅是我这个人。” “哦?” “他还要重新定义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含义。你知道西西弗斯的神话吧。” “听说过。” “西西弗斯的选择在我看来,就是按照个人意志来自由选择坚持或者放弃的权利。但是,这个人,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新版主,他在其中附加了一个条件。他把自由意志变成的相对自由。而这个相对自由是由他来决定的。” “怎么讲?” “就像我们现在。我们被囚禁在这个空间里无法逃离,我们面对的依然是生存或者放弃两种选择。房间里那些自杀用具和纸壳箱里的食物就是给我留下的选择权。” “这也叫选择?”慕容雨川冷笑。“如果我们无法逃离这里。我们的选择就是晚几天被饿死渴死,或者现在自杀……” “你说的对。这就是他的想法。他绑架我就是想让我理解他的想法。” “我们遇到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过我还是钦佩他的想法。所幸我们也出不去,不如参考一下他给我们留下的选择。如果要你选择,你选哪一种死法?用刀子,毒药,上吊,还是溺死呢?” “我哪一种都不选!!!” 第二十二章 诡楼 5 真野琉璃胳膊肘抵着膝盖,两只手拄下巴,认真琢磨起来。“溺死不能选,水都已经被弄脏了。服毒吧不刺激。刀子割呢会破坏尸体的审美效果。上吊会不会更好呢?绳子虽然不太结实,可我也不重。应该不会把我摔下来……” 慕容雨川考略着要不要教训一下这个小混账。 美奈子跪坐到真野琉璃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小雪,你不要这样悲观。我们还要想办法。绝对不能放弃呀。” 真野琉璃探寻的望着美奈子。 “我保证绝对不再放弃你!姐姐向你保证!”美奈子动情的流下眼泪。 真野琉璃只好安慰她。“美奈子,你怎么还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哭鼻子呢……好好,我相信你。你不要再哭了啊。” “你一定要相信姐姐。”美奈子说。“还有雨川君呀,雨川君一定会想出办法的。对不对?” 慕容雨川叹息。“你太高看我了。” 美奈子诧异的抬起头。“雨川君……” 慕容雨川已经不在她身边。 *—*—*—*—*—*—*—* ×点×分×秒。 慕容雨川坐在窗台上,看着斜斜插在床板上的刀,真野琉璃那小混账的话在心头作祟。假如,仅仅是假如,要他选择一种自杀的方法,他会选择哪一种? 善泅者溺于水。他会死在锋利的刀下吗?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无从猜测自己的命运。 现在距离最后一刻还有多久? 这一次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他此刻无比向往外面的世界,仅仅一道栅栏,一堵墙的间隔。一边是地狱,一边是人间。 他现在能够理解那些失去自由的人是何种心境了。他们也许在铁窗之后,也许瘫痪在床,时光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是漫长的恩赐,而是绝望中无尽的折磨。 即便他们的食物一生都取自不竭,他能忍受一生都囚困在这个地方吗?也许到了那个时候,那些结束自己生命的利器反而成了最后的救赎。 “雨川君——” 怯怯的声音传来。 美奈子站在门口犹豫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自己的称呼又变得亲切了。 是因为在她心底从来没有真正怨恨过自己,还是困境暴露出女人的善变? 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 “雨川君——”她又唤一声。 “干什么?”他目光望着窗外。 “我给你拿来了吃的。”美奈子走进房间,手里捧着一瓶矿泉水和两块酥饼。“乔凯把纸壳箱里的食物平均分给每个人一份。我把你这份拿给你。” 慕容雨川没说话。 “如果不够你就吃我那份。我给你留着。” “你自己留下吃吧。”慕容雨川说。 他始终没有看她。 美奈子站在他身旁,咬着嘴唇。离开不是,留下也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她鼓足勇气说:“雨川君,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 “我有仔细想过,也许……我也有很过分的地方……希望你原谅……” “……” 她看着慕容雨川的后背,感到无比彷徨。她盼望着慕容雨川能像过去那样,看到那种轻浮的却又亲切的笑容。泪水在她眼窝里慢慢汇聚。“对不起——”她大声说。 “你没必要向我道歉。”慕容雨川终于开口。 “唉?” “现在说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雨川君……” “我已经不能为你做了什么了。”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慕容雨川瞥了她一眼,露出虚弱的笑意。“我无法保护你,无法保护你的妹妹。连一个乔凯我都应付不了。我更没办法带你们逃出这个地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我这样说可能让你很失望。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美奈子吃惊的看着他。“你难道认为我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吗?” “这样想没有什么不对。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天性。” 美奈子的眼泪终于落下。“你既然认为我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日本av女星。” “就这个理由?” “很抱歉,又让你失望了。” “我不相信!!” 一贯柔弱的姑娘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抓住慕容雨川的胳膊,把他从窗台上拽了下来。“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骗我——” 慕容雨川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她流泪的样子很漂亮。 “我没有骗你。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敢说真话。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你去求乔凯帮忙。放心,他现在不会伤害你。假如说我们这几个人当中真的有一个人能够成功逃脱,那个人一定是乔凯。此时此刻,他比我值得依靠。” 说完,他放开傻傻流泪的美奈子,离开房间。 他习惯性的伸手掏烟。那个混蛋连烟都没给他留一根。 乔凯说得对,他其实就是一个懦夫,一个自私虚伪的懦夫。 *—*—*—*—*—*—*—* ×点×分×秒。 慕容雨川回到外屋,看见乔凯,真野琉璃和邱诗嫣围坐成一圈,看着面前的食物和水。 每人两块酥饼,一瓶矿泉水。 一点儿没动。 慕容雨川说:“你们在做餐前祷告吗?” 真野琉璃说:“我们在等着有人先吃。” 慕容雨川拿起她面前一块酥饼,闻了闻。“似乎很香。” “我允许你咬一小口。如果半个小时之后你安然无恙,剩下的我吃。” 慕容雨川把酥饼扔回去。“139的智商告诉我,绝对不要碰这些东西。如果实在渴得不行,我就去喝厕所里那桶水。那桶水肯定药不死人。幸运的话,还能补充一些别人胃里没有消化完的营养。” “你别说了。”邱诗嫣捂住嘴。“再吐我就脱水了。” 慕容雨川瞅了瞅乔凯。“你看,你好心好意分给大伙的食物,没人领情怎么办?不如你……” “我可以先等你们吃。” “要是饿死也不吃呢?” “没关系,对我来说食物不止酥饼。” “不止……”慕容雨川看了看左右两边。“哦,我明白了。据说,年轻女人的肉和孩子肉的味道比羊肉还要鲜美。男人肉就不太好了,很材。” 邱诗嫣立刻缩紧了身子。 乔凯说:“我从小就喜欢吃牛肉干。” 慕容雨川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点××分××秒。 几个人都有了倦意。 乔凯一言不发靠在墙角。 邱诗嫣抱怨。“不洗澡,叫我怎么睡得着?” 真野琉璃问慕容雨川。“你不是一直都很关心美奈子吗。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屋子里,不怕出危险?” 慕容雨川大喇喇躺下。“全世界都找不出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到处都装着钢筋栅栏,还能有危险?” 真野琉璃把他一只胳膊拉直,平放在地上。 “你干什么?” “不枕枕头我睡不着觉。” 邱诗嫣上了趟厕所回来,凑到慕容雨川跟前,小声说:“我可不可以挨着你睡里面,靠墙根?” “你不嫌挤?” “我怕那个杀人犯,有你挡着,我睡觉有安全感。” 晕。女人就是麻烦。 筋疲力尽的真野琉璃和邱诗嫣很快入睡了。呼吸悠长。 慕容雨川瞪着昏暗中灰白色的天花板,时而压抑的窒息,时而遥远犹如深渊。 他注视乔凯—— 没有鼾声,一动不动。分不清睡着还是没有。 这时走廊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美奈子悄然走进,黑暗隐藏了她的表情,模糊了她的体形。 她定定的站了很久,似乎在凝视慕容雨川。然后,走到对面的墙根坐下,把头埋在膝盖上。 慕容雨川感觉她的肩膀在微微抖动。 她又在哭吗? 第二十三章 ROS 1 第二十三章 ros ×点×分×秒。 弃镇。空楼。 黎明时分,半睡半醒的感觉很惬意。躺在家里舒服的软床上也是这种感觉。 睁开眼睛,看到清晨的阳光爬上墙壁。嘴角会不由自主绽出笑容。 意识陡然清晰。 一颗心沉下。 慕容雨川睁眼时,梦中跟陆小棠打闹的情节还历历在目。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特别想念她。哪怕是她的拳头和飞脚。 她现在会不会很着急? 他几乎不记得是否梦到过美奈子。美奈子正坐在对面角落里,眼睛盯着脚尖。还是那种柔顺的模样。却不知为什么,在他眼中失去了以往那种吸引力。 他并没有讨厌她,只是忽然感觉陌生。那种感觉,从怀疑她袭击自己时就有了。 怀疑是一种魔鬼。 所有人都是它的宿主。 一上午时间里,五个人一动不动的靠坐在墙根,瞅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清晨的阳光带来的片刻惊喜已经消退。饥饿正像一只从蛰伏中苏醒的动物,慢慢爬进每个人的躯壳里。 邱诗嫣饥饿的同时保持着高度警觉。她还没忘昨晚慕容雨川和乔凯的对话。万一对面那个杀人犯想开荤的话。四个人中哪一个最有可能被选中? 她暗暗思量。 慕容雨川被选中的可能性最小。真野琉璃,濑户美奈子,自己,三选一。真野琉璃年纪最小,肉质应该最嫩。但是那个丫头生病了。肉价就要大打折扣。就剩下了美奈子和自己。美奈子身材偏小,体态比自己稍稍丰满。她瞟了瞟美奈子的胸脯,肥肉应该很多。常年练习瑜伽让自己偏向瘦肉型。不知道那个杀人犯偏好五花三层的,还是精肉。比照市场估价,精肉多要值钱一些。 想到这儿,她紧张起来。 第二十三章 ROS 2 再者一说,慕容雨川跟美奈子关系不一般。乔凯想动日本女孩,肯定也要考虑风险。 想到这儿,她更加紧张。 她仓皇的抬起头,偷偷打量乔凯。总感觉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看自己的次数比看别人的次数多。 这样想着,膀胱缩紧,她又想上厕所了。连她自己都觉的奇怪,已经将近一天没喝水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尿。 她站起身,拖着麻木的双腿走进厕所。幸亏老房子里装的是蹲便,要不然她还得费力爬上座便器,练杂耍似的蹲在上面。 一边排泄着珍贵的体液,她浮想联翩,想起了幼儿园,想起了报考电影学院,想起了自己出演的第一部电影,想起了林晶…… 她心下凄然。 当花瓶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现在能够放她出去,她宁愿做一辈子二流演员,或者,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嫁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丑一点儿也无所谓,只要人好。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你现在不成拥有的东西。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显显灵吧。”她像念台词一样嘟嘟哝哝,在胸前画出十字。 她虔诚的抬起头,竟然真的看见了她意想不到的情景。 她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刺耳的声音尖叫起来。 *—*—*—*—*—*—*—* 叫声惊动了所有人。 沉默再次被打破。 慕容雨川率先跑到走廊,看见邱诗嫣站在厕所门口,两条腿打着哆嗦。 “你又犯什么病了?”他忍不住骂。 “你,你看……”邱诗嫣指着里面。 “看什么……看……” 慕容雨川忽然止声。 真野琉璃被挡在后面看不到,用力拍他,急切的问:“到底怎么啦?” 慕容雨川闪身。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厕所里便池对面的灰墙上。 墙上出现了三个粗大鲜红的英文字母—— ros 邱诗嫣颤抖着说:“我昨天晚上进厕所并没有看见这里有字。” 慕容雨川回头看了看真野琉璃和美奈子,两个女孩都显出困惑。 乔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他一言不发的研究着墙壁上的字母。 慕容雨川走过去从墙壁上抠下一小块红色的墙皮,碾碎了嗅嗅。 “是,是血吗?”邱诗嫣问。 他摇头。“好像是油彩。” “有鬼……”邱诗嫣带着哭腔。 “我从来不相信鬼。”慕容雨川冷笑。 真野琉璃溜达到厨房,四下看了看,突然说:“这里也有。” 厨房的天花板写着同样的英文字母——ros 慕容雨川走进了卧室。果然,两间卧室的墙壁上写着同样的字母——ros “ros,”慕容雨川看了看真野琉璃。“你是否清楚它的含义?” 真野琉璃说:“rolling stones,滚石。隐喻‘西西弗斯的选择’。就像我昨天跟你说的,我们被囚禁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做出选择……” 邱诗嫣插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乱七八糟的。慕容雨川刚才说不可能有鬼,那就一定是有人昨天晚上趁着我们睡觉时进到房间里了,对不对?” 慕容雨川沉吟一会儿,说:“这个可能性不大。所有的房间都是完全封闭的。如果有人进来,只有从外面打开防盗门。而我们五个人昨天晚上都睡在外屋,如果有人开门进入,应该有人觉察吧……” 美奈子这时小声插嘴:“我昨天晚上很晚才睡。在我睡着之前都没有听到防盗门有什么响声。” 邱诗嫣琢磨着慕容雨川的话。“照你这么说……” 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难道是我们这几个人中的一个写的吗?” 这样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表情都开始变得奇怪。 他们暗中打量着其他人。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隐藏着诡异。 邱诗嫣看着慕容雨川。“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绑架我们的人说不定就在我们五个人中间。把他(她)找出来,我们不就得救了。” “你真聪明。” “那我们立即就找吧。” “是呀,找吧。”慕容雨川冷笑。 “可是,怎……么找呀?” “是呀,怎么找?” “我问你呐!” “我如果知道,还用得着跟你废话吗?” 邱诗嫣被骂的一肚子气,她用充满了怀疑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乔凯。 第二十三章 ROS 3 她拽了拽慕容雨川衣袖。“你过来一下。” “干什么?” 她把慕容雨川拉到墙角,踮起脚尖,神神秘秘的凑到慕容雨川耳边说:“你不觉得对面那个人嫌疑最大吗?” “你说乔凯?!” “你小声点儿。”邱诗嫣吓得差点儿蹦起来。“万一他凶相毕露,我们就死定了。” “你凭什么怀疑他?” “他本身就值得怀疑。他现在还是通缉犯呐。他杀的就是女人。所以,绑架我们几个女人当然也不费事。” “我不是。” “也不差你一个男的。反正,反正我觉得他嫌疑最大,不,根本就是他。昨天夜里,一定是他趁着我们都睡着了。从兜里拿出准备好了的油彩,涂画在墙上的。”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当然是害我们呐。”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这个……这个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警察吗?你应该去调查。并且,承担保护我们三个女人的责任。” 乔凯站在远处,似乎还不知道他们两个正在在谈论自己。 慕容雨川对邱诗嫣说:“你属牛皮膏的吗,这样就能贴上我?我凭什么要负责任,我也是受害者。” “这我可不管,”邱诗嫣紧紧缠住慕容雨川的胳膊。“反正,反正你必须履行你的警察职责。否则一旦我们获救出去,我第一个投诉你。” “我靠。” “即使我受伤了也不行。特别是脸。我马上要参演的鬼片里就我这么一个脸蛋儿漂亮的。我要是脸再受了伤,那就彻头彻尾成鬼片了。” 慕容雨川冷笑。“你怎么就不怀疑我呢?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公安局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 “法医。我比对面那个人解剖死人的速度更快。” 邱诗嫣惊讶的张大嘴巴,触电似的把手松开,以最快速度逃到真野琉璃和美奈子中间。她随即意识到,这两个姑娘比她还不顶用。 *—*—*—*—*—*—*—* 邱诗嫣的话恰如投落水面的石子。 每个人心中都漾起了涟漪。 每个人都在隐藏自己的疑虑。 美奈子眼神慌乱,不停的深呼吸。凭着慕容雨川对她的了解,她现在很害怕,如果握住她的手腕,能感觉到她的脉搏急促跳动。在以往,她这时肯定会紧紧贴在慕容雨川身旁,寸步不离。 现在,她站很远的地方。甚至距离乔凯比距离他更近。 客观的说,美奈子也在被怀疑的范围里。 每个人都在怀疑和被怀疑,包括慕容雨川自己。 五个人中间的一个。 谁的可能性最大? 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尽管这个答案没有证据。 但是,为什么他(她)要那样做呢? 他(她)跟自杀论坛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他(她)跟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实际控制人之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或者,他(她)本人就是那个重新定义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人? 慕容雨川因为囚困、饥渴而麻痹的大脑,又开始慢慢运转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个人静坐在外屋。面前放着没有动过的水和食物。 没有人咳嗽。 没有人上厕所。 没有人大声喘气。 空气中悬浮着静止的尘埃。 水泥空间里保持着固定的形状。 墙壁上的光影是唯一移动的,慢慢的爬过一块灰色的潮斑,经过一道裂痕,慢慢的消失……等到它再次出现时,已经跳到了对面墙壁上,沿着相反的方向,慢慢攀爬……爬着爬着……天渐渐黑下来…… 五个人在囚禁中迎来了第二个夜晚。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的蜡黄,嘴唇发白。慕容雨川偷偷打量美奈子,美奈子神色更加憔悴。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的面前的食物。干涸的嘴巴本能的做出吞咽的动作。 房间里的刀,毒草,绳子,水桶,安眠药,依然放在各自的地方,耐心的等待他们做出选择…… ×点×分×秒。 乔凯终于打破了沉默。“我们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如果不吃东西,不喝水。我们即使不自杀,也得把自己渴死饿死。” 所有人都抬起眼睛,看着他,没有更多的反应。 乔凯说:“既然害怕食物里有毒,就得有人尝试一下。我们中间有谁自愿站出来吗?” 他说出这句话,邱诗嫣抖动一下。她本能的感觉到,乔凯所指的人就是她。因为她是这五个人中间孤立无援的。 比起现在服毒自杀或者多活几天再被人吃掉,哪一种选择更好? 她向慕容雨川投去求助的眼神。 慕容雨川看了看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她立刻凑了过去。 自然界法则,弱小个体生存的办法就是寻找群体,结成同盟。 第二十三章 ROS 4 只要慕容雨川能够接纳她,她愿意跟他做任何交易,尽管,她现在绝对不会比两块酥饼、一瓶矿泉水更有吸引力。 她用自己的身体贴近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没有反感。 她发现坐在远处的日本女孩向这边看了一眼。 她觉得自己应该感觉到愧疚,她正在试图抢夺那个女孩的位置,将她孤立出去。在动物界中,孤立意味着死亡。按照眼前的形势发展下去,人吃人的情形并非不能发生。道德与良知只是人类掩饰自身荒蛮本性的遮羞布。 为什么会有南京大屠杀…… 为什么会有奥斯维辛集中营…… 为什么会有柬埔寨的红色高棉…… 那些双手沾满同类鲜血的禽兽们也是文明社会里衣冠楚楚的公民。 有些国家的法律允许逆境中的人们为了自身生存而自相残杀。这让邱诗嫣心中的负罪感多少得以减轻。她不知道中国的法律如何规定。反正动手的人不会是她,但是,如果分给她一块人肉,在饥饿难耐的情况下,她也许不会拒绝吃下去。 她依然尽力的向慕容雨川献媚,通过肢体的接触,通过呼吸中的荷尔蒙。 日本女孩把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间。她仿佛清楚的知道邱诗嫣想干什么。 “这个世界永远是强者的世界。”——那个在酒桌上对她动手动脚的著名导演这样对她说。她就是因为只让他摸了摸,结果从女一号变成了女四号。 对不起,请原谅我。她在心里对美奈子说。 “没有人愿意尝试?” 乔凯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掠过,经过邱诗嫣时,略微停顿。 邱诗嫣更紧的往慕容雨川身上靠。 他目光移开,落在美奈子身上。 沉默片刻,他说:“既然都不愿意。那么就由我先来吧。” 邱诗嫣和其他人都吃惊的抬起头时,乔凯已经喝下了少半瓶水。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然后,拿起酥饼咬一口,咽下去,再咬一口…… 吃喝完毕,他的脸上也现出了光彩。 所有人都贪婪的盯着自己那份食物。 “不要心急,”乔凯微笑。“说不定我吃下去的是毒药呢?” 他把剩下半瓶水递给旁边的美奈子。 美奈子显出迟疑。 “如果我没死,这瓶水你就保存起来吧。这些人中,我最喜欢你。我不希望你比我们先死。” 美奈子愣了愣,眼睛里飞快的飘过一丝感激。 “我不用,谢谢你。你也不够喝,自己留着吧。” “用不着不好意思,给你你就拿着。” 美奈子只好接过来。 乔凯的表现让邱诗嫣感到意外。难道自己估计错了?难道这个变态杀人犯也有感情? 在这个地方,乔凯无疑是最强大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与他结盟比与他对立更理智。 但她实在摸不透这个人的脾气。她没有胆量向他献媚。 何况,他刚刚吃进去的东西有可能很快就会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们都没有手表,对时间的概念也有些模糊。但却在各自的心里替乔凯计算着时间。 乔凯每做出一个轻微的举动都能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不知过了多久,日光变成了月光,人们产生了错觉,好像时间倒退回了昨天晚上。唯一的区别是,现在又渴又饿。 乔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真野琉璃试探着问:“喂,你还活着吗?” 没有回答。 她又问了一遍。 乔凯仍然没有反应 她于是小心翼翼的爬了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再凑近一点儿观察他的脸。 乔凯闭着眼睛。 真野琉璃研究了一下,把手指伸过去。 乔凯霍然睁眼。 真野琉璃吓得“妈呀”一声,坐到地上。连滚带爬逃回去。 乔凯说:“你要是再敢招惹我。我就把你当点心吃了。” 真野琉璃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冲着面前的食物舔了舔舌头。 几乎不约而同,四个人拿起各自面前的食物,狼吞虎咽。 邱诗嫣说:“我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原来矿泉水是有甜味的。” “喝剩的塑料瓶不要扔。”慕容雨川说。 “难道塑料也能吃?”邱诗嫣诧异。 “不是吃,是让你用来接尿。没水了可以喝。” “唔——”邱诗嫣捂住嘴。好容易吃进去的差点儿又吐出来。 真野琉璃拿着空瓶子,翻过来调过去看。“这么小的瓶口怎么尿?” 这倒是别人还未想到的问题。邱诗嫣和美奈子脸都红了。 慕容雨川说:“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如果到时候我剩的够多,不介意分你一些。” “你去死吧。”真野琉璃把瓶子朝他扔过去。 绝望的气氛被这个意外的荤笑话打破。每个人眼中都现出了久违的笑意。难过被暂时忘记。 纸箱里还剩下一半的食物和水,至少还够他们吃上一天。 “警察们一定正在努力寻找我们吧,”邱诗嫣说。“我们这个地方其实也不太难找,城里搜遍了没有。他们自然会注意到郊区。这么一个空旷的小镇,只要他们检查一下,不分力气就应该能够找到我们。” 没有人跟她较真。谁都希望她的话能够成为现实。至于有多少可能性,没人愿意去想。 *—*—*—*—*—*—*—* ×点×分×秒 睡前邱诗嫣照例去了一趟厕所。尽管她认为慕容雨川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让她喝下自己的尿,她还是难以接受。也许,正在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她抬头看了看墙壁。依然是上午看到的英文字母——ros。没有变化。 慕容雨川说得对,哪里有什么鬼? 可是这些字母到底是谁写上去的呢? 这样想着,她又觉得有些怕了。 她匆忙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裙,回到了外屋。 真野琉璃正把慕容雨川的胳膊拉直,枕上去来回调整一下,找了个最柔软的地方。 慕容雨川在墙角还给她留了一个空位。邱诗嫣欣喜。她决定离他更近一些。 乔凯一动不动的靠在墙根,似乎早已睡着。 美奈子孤零零的蜷坐在墙角,枕着自己的膝盖。 这一夜,每个人都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惊慌。尽管他们的处境并没有变得更好。 人是有着奇怪适应能力的生物,他们对幸福与痛苦的理解也是相对而言。富裕健康的人往往因为一点小事崩溃自杀,饥寒交迫的人却又能够坚韧的活下去。 第二十四章 尸块 1 第二十四章 尸块 慕容雨川做了离奇古怪的梦。 整个天地都是一片混沌,昏暗中漂浮着幽幽的冷光。头顶的风是一团团看得见的黑色漩涡。他逗留在一扇巨大的门前,高耸着锋利尖头的铁栅栏开向两边。两旁门柱上放着两颗滴血的头骨。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猜到那两颗头骨都是女性。大门里是平坦的广场,一座城堡形状的建筑耸立在尽头。建筑隐藏在巨大的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轮廓好像古老的天主教堂,又像天坛的祈年殿。他感觉那个建筑分明是一个有生命的母体,仿佛孕育着什么,又仿佛吸收着什么……他想逃离,却又挪不动双脚…… 朦胧中感觉真野琉璃翻了一下身,把小脑袋抵在他胸口,一条腿压在他肚子上,她嘴里发出吐泡泡的声音。她实在不是一个老实的小孩儿…… 他迷迷糊糊的又睡深了。接下来做了一连串的梦。放循环电影一般,一部接着一部,看到恶心为止…… 忽然在某一时刻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头很痛。好像不是在睡觉,而是刚刚经过了一场鏖战。他的手脚冰冷酸麻,想活动一下。邱诗嫣紧紧贴着他,呼吸香甜,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柔软而起伏的轮廓。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放在了她的大腿上。赶紧把手缩回来。随即看见高高耸起的裤裆。 真是荒唐,他都快虚脱了,小兄弟依然精神。 他抬起右手想把弟弟的头压倒。他不想被别人看见,尤其是美奈子。 他忽然一怔,这只胳膊是真野琉璃枕着的。他扭头,真野琉璃已经不在他身边。 天刚刚亮。晨光清冷。所有人都在睡着。他静静的用耳朵听了一会。没有什么动静。 他爬起来,踱进走廊。他直觉厕所里没人。但还是隔了几步远,轻声问。“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答。 他走到厕所门口。 里面果然没有人。 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失神。 各种各样的念头一刹那涌入脑中—— the choice of sisyphus。铁铸女人。真野琉璃。灰白色毛发。两把刀。马钱子。绳子。水桶。安眠药。食物…… 他没有时间细想,紧走两步,往厨房里看。 没有人。 卧室。 没有人。 另外一间卧室。 一股浓重的腥气直冲鼻孔。 刚迈进卧室,鞋底踩着厚厚一层暗红色的液体,变得很粘。仿佛是血。剥下的衣裙浸泡在血液里。 床板上赫然放着一个没有头和四肢的躯干。 血水浸透木板,在地面上凝聚了一大滩,向着四周漫溢…… 从断口的碎肉里支出了骨盆的棱角和白惨惨的髋穴窝。连接的股骨头的腿完全不见。 两条腿,两只胳膊,一颗头,全部都不见了。 那两把插在床板上的刀也不见了。 第二十四章 尸块 2 慕容雨川从血泊里拎起一只碎花芭蕾舞船鞋。34码。liz lisa公主系列。 他的胃突然被用力绞拧。 他一头钻出房间,跪在走廊里,把少得可怜的矿泉水和酥饼渣统统呕出来。 他忽然抬起头,看见美奈子站在面前,惊骇的望着自己。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慕容雨川。 那双狼狈而痛苦的眼睛。 抽搐着的污浊的嘴唇。 “雨……雨川君,你……怎么了。” “……” “小雪呢?” “……” 美奈子本能的感觉到了什么,她捂住嘴,难以置信的望着慕容雨川。 她像突然中了魔咒,向卧室奔来。 “站住,不许进去!”慕容雨川大吼。 美奈子抽动了一下。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告诉你站住!!” 慕容雨川一把把她拽回来。 “你让我看看发生了什么?”美奈子尖叫着。 慕容雨川把她死死抱住。美奈子失控般的挣扎。“我要看我妹妹!!!!” 她狠狠挠了慕容雨川一把。慕容雨川疼的用力推开她。美奈子摔倒在地。 她爬起来,没有眼泪,还想要努力从慕容雨川身边钻过去。 这时一只手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她挣扎,两只手都被抓住。她发疯般的力量对于那个人来说,仍然太弱了。 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乔凯。 乔凯说:“你妹妹死了。” “你胡说!” “你妹妹死了。” “我不听,不许你胡说!!!!” 美奈子拼命摇头。 乔凯抓住她的后脑,强迫她看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你妹妹死了。” 美奈子瞪大眼睛,凝固的表情仿佛一个塑料娃娃。沉默了很久。忽然扑在乔凯怀中,爆发出哭声。 她用尽全力捶打着乔凯,完全忘记了他是一个手段凶残的杀人犯。 乔凯一动不动。 黑色的口罩遮挡了他大部分表情。只在他冰冷的眼神里,隐现出久违的痛苦。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味到的痛苦。 慕容雨川的脖子流出血,他的心很乱,很疼。不知道是因为真野琉璃,还是美奈子。 在美奈子最无助的时候,她趴在别人的怀中恸哭。 妒忌像一条毒蛇,深深的齿进他的心。 他深深吸气,慢慢吐出。 他迈步走进洒满鲜血与尸体的房间。 他原本茫然痛苦的眼睛重新变得冷淡。 这里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背叛与欺诈。 没有一具尸体会对你说谎。 *—*—*—*—*—*—*—* ×点×分×秒 乔凯推门走进卧室,满屋猩红触目惊心,慕容雨川蹲在血泊中,面对着尸体躯干发呆。 “美奈子怎么样了?”慕容雨川声音冷淡的问。 “哭累了。邱诗嫣在陪她。” “把门关上。” 乔凯关上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男人,两个死敌。 “检查出什么了吗?”乔凯问。 慕容雨川尽量保持镇定,把手伸过去,当手指接触到尸体的瞬间,他看见真野琉璃转过身,冲他调皮的眨眨眼。 他的手一哆嗦。 似乎听见乔凯发出轻蔑的冷笑。 从来没有一具尸体让他如此恐惧过。 那沾满血水的尸块仿佛依然具有着某种生命,强迫你想起,她跟你在一起时各种各样的情景。 就是这块身体在舞台上活力无限,肆意挑逗…… 就是这块身体跟自己耍泼撒娇,策划出种种阴谋…… 就是这块身体枕在自己臂弯,香甜酣睡,像一个小妹妹……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对她怀有的不仅仅是憎恶。 他的胃又开始翻涌,尽管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吐了。 乔凯问:“你跟这个女孩很熟吗?” 慕容雨川没有回答。 “如果你不行,可以我来。我也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慕容雨川咬紧牙关。他不能服输。一想到美奈子趴在乔凯怀中的情形,他绝对不能服输。 “具体死因无从确定,因为四肢和脖颈以及头颅都不见了,”慕容雨川说。“尸体躯干表面没有发现伤痕。” 乔凯斟酌着说:“按照真野琉璃之前说的,如果绑架我们的人想利用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规则弄死我们。他会让我们的死充满象征意义。” “从你话中的意思,凶手的目标不仅仅是真野琉璃?” “看情形是这样,只是碰巧真野小姐第一个被选中了。” “凶手不是想给我们选择吗?为什么又要亲自动手?” “也许他原本是那样想,但是因为某种状况他等不了那么久。” “难道警方已经快要搜查到这里了?” “有可能。” “所以,凶手想利用房间里这些自杀用的工具杀死我们。” 乔凯表示同意。“他给真野小姐选择了刀,剩下的几种死法会分别落在谁的头上就要看各自的运气了。如果是你,你觉得哪一种比较适合?” 第二十四章 尸块 3、4 慕容雨川没回答。 他站起身。目光从尸体转移到乔凯脸上。 他目光怪异的注视乔凯。 “从我们被关进来那天起,你没有发现一个奇怪之处吗?” “哪里奇怪?” “这栋按照thechoiceofsisyphus自杀理念布置的老房子存在着一个明显的矛盾。” “矛盾?!” “我们一共被囚禁了五个人。为什么只有四种自杀的方法呢?按照绑架者的设计,应该有五种自杀方式供我们选择才对吧。” 乔凯瞳孔收缩。 慕容雨川继续说:“现在真野琉璃被杀死,那两把刀也随之不见。窗框栏杆和窗台上都有大量的血迹,而走廊里却没有,表明绑架者把真野琉璃的身体其它部分以及作案的刀子扔出窗外。他把刀子扔掉,其用意旨在说明,刀杀是与真野琉璃配对的死亡方式。那么死亡方式剩下三种,而我们还剩下四个人。” 乔凯说:“那我们中间岂不是有一个人可以侥幸逃脱吗?” “也许,那个人不是侥幸……” “不是?” “也许,真正被绑架的只有四个人呢?” “什么意思?我们明明有……”乔凯转动眼珠。他明白了慕容雨川的意思。 “就像前天晚上有人称我们都睡熟时,在房间墙壁上写上‘ros’字母。为什么那个人打开防盗门恰好是大家都都在熟睡时呢?这里没有监控摄像,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何况,根本没有人听见防盗门打开的声音……” “我们昨天晚上也一样不知道有人进来……” “与其说绑架者侥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解释这一切更加合理。” “你想说,绑架者和杀死真野琉璃的凶手就在我们五个人中间。” “他(她)要想作案几乎是轻而易举。” 乔凯目光闪动。“那么你心中有人选了吗?” “死去了一个,还剩下四个。四选一的准确性要大得多。” “怎么选呢?” 慕容雨川转向床上的尸块。他强迫自己面对它。强迫自己的目光盯在刀口上。 他说:“凶手先杀死被害人,然后才截肢她。使用的不是锯子或者砍刀。他用两把小刀子把一个人的四肢跟头颅切掉。这是相当有难度的工作,因为小刀很难切断骨头,所以凶手的刀子准确的找到了被害人的关节连接……” “……可以清晰的看见大腿根部裸露出来的髋穴窝。”他指着碎肉中支出的白色凹状骨头。“这上面原本连接着股骨头。凶手切开皮肉,从骨缝下刀,把被害人的两条腿从身体上分离。用同样的方法,他从肩穴窝与肱骨头之间下刀,分离了两只胳膊。切断头颅的刀法更巧妙,他从第四与第五节颈椎骨缝下刀……” 乔凯说:“古代刽子手砍头就是从这个地方下刀的。” “正是。凶手对人体骨骼解构十分熟悉。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慕容雨川的话戛然而止。 他盯着乔凯。 乔凯却在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具没有头和四肢的尸体。 他平静的声音慢慢响起。“所以你怀疑是我做的……” 慕容雨川攥紧拳头。 “你认为,美奈子和邱诗嫣都不太可能具备这样的手段。而我不仅具备这种犯罪能力,还是一个在逃犯。” 气氛陡然紧张。 狭小封闭的房间。 女孩残缺的尸体。 血流满地。 两个死敌站在血泊中直视彼此。 任何一个时刻都可能爆发。 犹如两只慢慢接近的野兽…… 乔凯忽然笑了。 全身绷紧的慕容雨川反而后退了两步。“你笑什么?” 乔凯说:“你也不过是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你都没发现自己推理中的漏洞吗?” “什么?” “我有作案能力不假。但并不代表人一定是我杀的。橘子是圆的,但圆的东西可不一定是橘子。” “我的漏洞是什么?” 乔凯伸出三根手指。“三点漏洞?” “三点?” “第一点漏洞,如果我是凶手,我先杀的人肯定是你。我肯定会把四个人中那个男的先解决掉,再慢慢杀死剩下三个女人。风险最低。” 慕容雨川没法反驳。“下一个漏洞呢?” “我们这几个人当中,精通解剖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你可以怀疑我,为什么我不能怀疑你呢?你也有作案动机啊?” 慕容雨川吞咽一口唾沫。“我有什么动机?” “我……” “更可信的假设是,你自知我们无法逃脱,真野琉璃又睡在你的身边,你心生邪念,想称她熟睡时把她抱到这间屋子里非礼。也许是因为她反抗,你情急之下将她杀死,亦或者,你原本就抱着杀死她来发/泄的想法。对于这一点怀疑,你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慕容雨川脑门冒了汗。 “第三点漏洞,我们并不能确定床上的尸体一定是真野琉璃。” 慕容雨川一惊。 他重新打量床上的躯干。 真野琉璃曾经在他眼前脱得一丝/不挂。但那时他并没有仔细看。只有模糊的印象。 床上的躯干因为流干了血,形体已经发生了变化,乳fang明显走形,真野琉璃最明显的特征的现在也消失了。他记得真野琉璃的下ti很干净。床上的躯干也只有淡淡的*毛。真野琉璃的皮肤白皙姣好,这一点也跟尸体有几分相似。 如果说这具尸体就是真野琉璃,他没有异议。 如果说不是,那也肯定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 四肢和头仍然还在窗外吧? 想象一下这副离奇而恐怖的情景—— 女孩漂亮的头枕着自己的一条腿,看着自己的两只胳膊和另外一条腿散落在几米之外。满地猩红的颜色是她自己的血。而她可爱的tong体留在了楼上。慕容雨川正打量着她的躯干,想象着她完整时候的形象。她会不会觉得很滑稽,眨一下眼睛,或者笑一下。 慕容雨川审视乔凯。 乔凯也在审视他。 他们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狐疑。 房门猝然发出响动。 有人偷听。 哒哒的脚步声,说明那个人在慌张逃走。 是谁? 邱诗嫣? 美奈子? 慕容雨川的脑子已经混乱,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显得虚假,他觉得一切都值得怀疑,甚至包括他自己。他回忆起昨天晚做过的梦,那诡异神秘的感觉如此清晰,仿佛亲身体验。当时他真的在睡觉吗?他记得真野琉璃枕在他的胸口。然后他干了什么?难道他真的把女孩抱起,悄然无声的溜到这个房间? 他打了一个寒战。 难道他真的失去理智对女孩做了什么? 真野琉璃为什么不反抗,不呼救,不把他唤醒呢? 难道他根本没给女孩这个机会吗? 他真的能做出那种事情吗? 他感觉眼前一阵晕眩,胸口憋闷的快要窒息。 谁能来告诉他真相? 真野琉璃这个小混蛋终于又一次得逞了。 真真正正的撕裂了他的心。 *************** ×点×分×秒 慕容雨川搬来厨房的木桌抵住房门,脚步踉跄的跟着乔凯回到外屋。 美奈子已经完全呆滞。 邱诗嫣的反应却异常强烈。她像看见鬼一样靠在美奈子身旁瑟瑟发抖。 “他们两个人里,有人杀了真野小姐!”她用力摇晃美奈子。 美奈子愣愣的看着乔凯与慕容雨川,没有任何反应。 “到底你们是谁杀了真野小姐?”邱诗嫣冲两个男人喊。 没有人回答。 邱诗嫣看看乔凯,又看看慕容雨川。 乔凯拉过纸壳箱,把里面剩下的酥饼和矿泉水拿出来,细心的分成四份。 “就剩这些了。”他对所有人说。“怎么吃你们自己看着办。” “到底……到底谁是凶手啊?”邱诗嫣声音颤抖。 慕容雨川拿过其中一份食物,靠在墙跟。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下一大口。 邱诗嫣一边哭一边摇晃美奈子。美奈子像一个木偶,根本没有反应。 乔凯打开一瓶水递给美奈子。“你喝点儿。” 邱诗嫣赶紧躲到一旁。 美奈子机械的接过来,举起瓶子喝了一口。没有过多的动作。眼神依然呆滞。 邱诗嫣吃惊的看着其他三个人。哭着哭着不哭了,她尝试着凑到慕容雨川身边。 慕容雨川说:“你不怕我是杀人凶手吗?” 邱诗嫣一激灵,立刻躲到远处。 光影继续在墙壁上爬行,沿着昨天的路径,耐心细致,分毫不差。 只有它是无害的。 也没有罪恶能够伤害它。 它超然物外,在任何人类足迹经过的地方,忠实刻录着曾经发生过的每一次欢乐,每一次悲伤,每一次伤害,每一次拯救…… 它安然的从坐以待毙的活人身边经过…… 它安然的从残缺冰冷的尸体上经过…… 它安然的走过一天,明天它依然回来…… 天色逐渐昏暗时,邱诗嫣又一次靠在了慕容雨川身旁。 对面坐着乔凯与美奈子。 两对男女相对。每一对中都有一个杀人嫌疑犯。 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操控的手。 西西弗斯每一次将巨石吃力的推上山顶,眼睁睁的看着巨石轰然滚落。他的精神也随之崩坍。他是骄傲的君主,是智慧的哲人。他依然无从逃离。他的命运是永恒的高山与巨石…… 第二十四章 尸块 5 邱诗嫣小心翼翼的问慕容雨川。“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杀了真野小姐啊。” 慕容雨川歪斜出邪恶的笑容,拿起酥饼咬了一块。 乔凯把水瓶凑到美奈子嘴边她就喝一口,递给一块酥饼她就吃一口。乔凯说:“你累了,靠着我睡吧。” 她就闭上眼睛,靠在乔凯肩头。 慕容雨川仰起头,塑料瓶口对着张大的嘴,把仅剩的几滴水用力摇晃进嘴里。 “需要有人来守夜吗?”乔凯问。 邱诗嫣睁大眼睛,观察着两个男人。 慕容雨川不屑一笑。躺下。闭上眼。 邱诗嫣俯到耳边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应该有人来守夜啊。一人两个小时……” 慕容雨川闭着眼睛说:“有必要吗?” “怎么没有,已经死了一个人啦。你还能安心睡得着?” “如果必须死,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的。” 邱诗嫣带着哭腔。“可是我不想啊,我才二十五岁。我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这种鬼地方。” “如果命不该绝,终究会有人来救你,如果在劫难逃,躲也躲不掉。认命吧,大明星。”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邱诗嫣摇晃着慕容雨川,生怕他会睡去。 慕容雨川被她搅得心烦,睁开眼睛。“好啊,我告诉你该怎么办。不过你怎样报答我呢?” 邱诗嫣想了想,用舌头把干涸的嘴唇舔湿,给了慕容雨川一个深深的吻,甚至试着把舌头伸进慕容雨川的齿缝间。 慕容雨川略显惊讶的看着她。 邱诗嫣低声说:“如果你真能帮我离开这里。你获得的就不只是这些。” 慕容雨川点点头。“那好,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邱诗嫣马上凑到他嘴边。 慕容雨川说:“坐以待毙。” 邱诗嫣差点蹦起来。气得浑身哆嗦。扬起手恨不能挠花慕容雨川的脸。 慕容雨川说:“即便我告诉你,你就能够相信吗?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凶手呢?” 邱诗嫣终于还是屈服了。她谄媚的凑上来。“即使你就是凶手,我也跟你在一起。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只要你能保证我不受伤害。这样还不行吗?” 慕容雨川嗤笑一声,翻过身。“也许我就喜欢看别人挣扎。那样才刺激。” 邱诗嫣一下子瘫软在地。 她转头看乔凯。他一动不动,闭目养神。美奈子安静的枕着他的肩膀。 美奈子似乎已经听天由命了。 只有她还在努力挣扎。 她是欲望很强的女人,她求生的本能更强。然而现在,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她想起了好友林晶。她在临死前都在想些什么呢? 夜色沉沉。 今晚没有月亮。 房间里更加昏暗。 她扫视其他三个人,他们一动不动。她感觉好像是三具尸体。好像只剩下她一个活着的人。阴冷从脚下升起。她该怎么办? 她趴在门缝听见了乔凯和慕容雨川的对话。 真野琉璃被大卸八块,四肢被抛出窗外,只有躯干留在了房间里。 那应该是怎样一副惨不忍睹的情景。 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自己会被排到第几个? 他会用什么手段对待自己? 她又想上厕所。 可是看见走廊里那扇挡着木桌的门,她就不敢动了。 她似乎听见了有气无力的叹息从那扇门后传出。 也许,现在,就在那扇木门后,一只手正在把玩着那具残缺的尸体…… 一声突兀的嚎叫在遥远的黑暗里响起。 声音不大,却把她吓得不轻。 好像小孩儿哽咽,又像猫叫。 她已经没有人可以相信了,除了她自己。 她现在只想活下去。 然而凶手就在这个房间里,绑架犯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四个人中间。会是谁?她应该怎样把他找出来? 猝然, 一个念头闪动。 只要确定凶手死掉,她就能够获救。这其实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现在已经死掉了一个,嫌疑人还剩下三个人。凶手就在这三人之中。其实已经距离真相很近了。只要这三个人都不在了,凶手自然也就不在了。 这个道理岂非如此简单。 另外一间卧室里有一束马钱子。 厨房里有一卷绳子。 厕所里有一瓶安眠药和一桶脏水。 一定要这三个人无法伤害到自己。 只有如此。 第二十五章 囚徒 1-4 夜深。 慕容雨川昏昏沉沉。他挣扎着从沉睡的深渊向外爬。他的意识还在活动。混乱的思维与情感,仿佛被一格格书架分隔开来。有的格子里装的是恐惧,有的格子里装的是妒忌,有的装着失落,有的装着怀疑…… 这种感觉不错。他不想要什么情感,就把存放它的书架推走。 他把对美奈子和乔凯的厌恶推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留给自己的是理性的思考。 今天,他在检查真野琉璃尸体的时候,还有其它发现。 他没有全部告诉乔凯。他并不完全相信他。 他当时情绪恶劣,来不及细想。现在他必须重新面对这个令他震惊的事实。 在真野琉璃尸体上和血迹中,他发现了不止一根灰白色的毛发。 他当时本能的想到了赵天磊。 可是,这与他之前的推断出现了矛盾。 如果杀死真野琉璃的人是赵天磊。那么,在墙壁上写下ros的人是谁?也是赵天磊吗? 那么赵天磊怎样做到像鬼魅一样潜入房间,游荡在五名囚禁者之间,又能不被发现呢? 他真的是一个鬼吗? 大火烧焦了身体却烧不死他。 警方全城搜捕抓不到他。 他来去自如,手法奇诡,布局,杀人,绑架,消失……游刃有余…… 他只在各个犯罪现场留下独特的毛发。那是他唯一存在的痕迹。 毛发暗示你,他就在你的身边。 你却看不见他。 …… 正在慕容雨川冥思苦想,脚下地面忽然颤动。他惊惶四顾,身旁林立的书架正在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塌,不知道是从哪一个最先开始的。他东逃西蹿,好几次险些被压到…… 一团乌烟瘴气中传来一连串得意的笑声。 好像猫在笑。 他听得头皮发炸,觅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人正小心翼翼跳过一个个翻倒的书架,向他走来。 他顿时僵硬。 真野琉璃拖着巨大的欧式蓬蓬裙,来到他面前,她扬起精致的小脸瞧着他。 “你差点儿害死我。”慕容雨川气呼呼说。 真野琉璃眯缝起漆黑的大眼睛,漾出妖异的微笑。 他留意观察她的脖颈,第四与第五节颈椎骨之间,有一圈浅浅的血痕。 “你在干什么?”真野琉璃问。 “有人杀了你。” “有人杀了我?” 他伸手去摸。似乎只是轻微的划伤。 “他怎么杀死我的?” “他……”慕容雨川吞咽一口唾沫。 “他把我杀死以后截肢了,是吗?”女孩咯咯笑了。像只成了精的小猫。 慕容雨川检查她的肩膀,她把上衣褪下。 她的肩膀同样有两圈浅浅的血痕。 她接着褪下裙子。 “够了。”慕容雨川叫起来。 真野琉璃狡黠的一笑,脱到一丝、、不挂。她从衣裙中走出。站在慕容雨川面前。她的大腿根部同样有两圈血痕。 慕容雨川呼吸急促。他不敢再看了。 死去的真野琉璃又复活了。依然光彩夺目,美得令人窒息。他听见自己在问:“是谁干的?” 真野琉璃歪着头看他。乌黑的长发随着挺拔的胸脯起伏,垂落在小腹。 “是谁干的?” 真野琉璃忽闪着眼睛。 “到底是谁?”他忍不住抓住女孩肩膀用力摇晃。 女孩吃吃笑了。“我跟姐姐谁更漂亮?” “你这小混账。你……” 一柄刀子抵在他的脖颈。握刀的小手沾着刀上的血。 真野琉璃说:“我就是被这把刀截肢的。” 慕容雨川心脏抽、搐。 “你不是想知道谁杀了我吗?” 慕容雨川急切的看着她。“是谁?” 真野琉璃眨了眨眼睛。 慕容雨川在她大大瞳仁中看见了自己惊惶的面孔。刹那,像被一道闪电击中。 “不可能,不可能。”他连连后退。“我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真野琉璃凑上来,手里的刀也凑上来。“为什么不可能呢?你能解剖别人,为什么不能解剖我呢?”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可能伤害你!!!!!”慕容雨川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真野琉璃伸出白嫩的小手,同情的抚、摸他的脸。“你很喜欢我的身体,我知道。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只是你喜欢人的方式有些奇特。你是不是特别好奇,像我这么漂亮的身体,里面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慕容雨川瞅着她脖颈上的血痕。胃里翻涌。忍不住跪在地上干呕。 真野琉璃说:“人心是一个有两扇门的房间,一扇门通向地狱,一扇门通向天堂。而你恰好昨天晚上推开了地狱的门。” 黑暗的记忆似乎随着真野琉璃梦呓般的话语逐渐清晰—— 他抱着沉睡的女孩,走进那间幽暗的房间。 女孩的身体像小猫一样温暖。 床板上的刀让他兴、奋不已。 女孩惊醒,开始挣扎。他捂住她的嘴,眼神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寒冷。女孩的眼睛慢慢闭上。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干什么。真野琉璃说得对,他只是好奇,她的身体像一块充满you惑与神秘的磁石,牢牢的吸引住他。他想打开她,看到全部的秘密。 真野琉璃同情的说:“在你随随便便的外表下,原本有着超常的意志力,所以你才能出色的完成法医工作。你就像走钢丝的人。在人性的边缘摇摆,却又能如履平地。不幸的是,我们落入了无法逃生的绝境,连骄傲的你也不得不面临西西弗斯的选择。终于,你崩溃了,你在心灵中牢牢控制的魔鬼被释放出来。看到乔凯了吗?其实,你跟他就像镜子里外的两个影像。你们完全相反,却又惊人相似。” 他把昏、迷的女孩按在木床上。刀子插jin了女孩的身体。穿过皮肤,脂肪,肌肉,到达骨骼……裂缝慢慢扩大……鲜血沿着床板流到地上,四处蔓延…… 他就像一个好奇的小男孩摆弄手中的玩具,痴迷于拆卸,探寻,了解,却没有人告诉他如何安装…… 他把拆解的尸块按照各种美好的想象排列出不同形状,呈现出另外一种美妙,宛如达利的超现实作品。他心中的魔鬼像作恶得逞的小孩心满意足,趁天使还未苏醒,他手脚麻利的把和头颅的和四肢扔到楼下,连同那两把沾满鲜血的刀。之后,他梦游般回到外屋,继续睡觉,等待天使醒来,忘记罪恶…… 慕容雨川完全瘫软在地。 真野琉璃拍拍他的裤dang,吃吃笑道:“你看它都挺、起来了。痛苦的回忆反而让你兴奋。这就是人类,矛盾的动物。” 她解开他的腰带,把小手伸进去,拽出了压抑的野兽。 她冰凉的五指握住了慕容雨川,他浑身发颤。 她看着膨*胀起来的**,眼睛里闪动着精光。她张开小嘴,用柔软的唇瓣与舌慢慢的包裹上去。 慕容雨川脑中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完全被女孩支配,yu望与快gan犹如潮水般的随着女孩的运动一波连着一波涌来。 他的心灵极度痛苦。 他的rou体极度兴fen。 他已经看不清真野琉璃的脸。 女孩带着讥诮的眼神用沾着透明唾液的牙齿开始一下下啃咬慕容雨川的胸膛,留下一个个红色小巧的牙印。慕容雨川感到细密的疼痛,却不能抗拒。 真野琉璃最后跨跪在他眼前,俯视着他,干净的下ti散发出迷蒙的光晕与温香。 她反手抓住**慢慢送入自己ti内,彷如慕容雨川的解剖刀切进她的身体。 慕容雨川立刻被一股潮湿而柔软的漩涡吸附,抓住她的身体,带着她用力抽ca,漩涡在加速旋转,汹涌的快gan充塞了整个世界,整个天堂,整个地狱…… 骄傲、悭吝、迷色、愤怒、嫉妒、贪饕、懒惰…… 妄语、绮语、恶口、两舌…… 杀、盗、yin、贪、嗔、痴、慢…… 统统,统统不再看见。 慕容雨川连真野琉璃的身体都不再能看清。 他机械的抓住她,机械运动,听不见她的欢乐,听不见她的疼痛,他只有快gan,源源不断的快gan。 仅此而已。其余什么都不在重要。 他渐渐感觉女孩的身体变轻了。他捧在手里的仿佛一个塑料娃娃。 他继续的抽插,他不想让那种快gan消失。 他感觉手掌湿滑。一股股刺鼻的腥臭涌进鼻孔。 他朦胧的眼前霍然清晰。 看见双手正捧着一具没有头颅和四肢的躯干抽ca……从脖颈与四肢的断口处,血水不断涌出,滴到他的身上…… 他惊叫。 蓦然睁眼。 沉沉的黑夜悬浮在上方。仿佛幽深的海底。 他大汗淋漓。全身虚脱。裤dang里一片冰冷潮湿。 真野琉璃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具没有头和四肢的尸块。 但她依然能够闯入他的梦中,狠狠的戏疟他一番。 像过去那样可恶。 那样可怜。 慕容雨川长长叹息,既悲伤,又释然。 111 昏暗中,美奈子和乔凯靠坐在一起,安然熟睡,像一幅剪影。他们仿佛没有听见慕容雨川刚才的叫喊,他们仿佛超然于现实,恒古不变。 连慕容雨川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相依相偎的姿态如此和谐,宛如一对深深眷恋的爱侣。 也许,在美奈子的心灵深处,她的初恋,她真正的向往的人就在身边。 如果乔凯依然是过去的乔凯。美奈子是绝对不会选择慕容雨川的。即便现在,在这个单纯的少女心目中,到底对乔凯怀着多少恨意,多少怀念,只有她自己清楚。 爱情原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没有道理。 没法苛求。 强烈的妒意涌上慕容雨川心头。他现在想杀人。杀谁他自己也不知道。 说不定,梦境里发生的都是真实的。他就是杀死真野琉璃的凶手。他已经发了疯。他已经跨出了人性的边缘。他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了。 他把手伸向了旁边的邱诗嫣。他要像对待真野琉璃一样对待她。 这个神经质的女人不是一直都猜测谁才是凶手吗? 当她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凶恶的模样,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那一定很有趣。 *************** 他摸到了墙,在他和墙壁之间是水泥地。邱诗嫣就喜欢挤在这个地方,向自己献媚。 他又摸了摸另外一边。 依然是空的。 他猛然坐起。房间里除了乔凯、美奈子和他,没有第四个人。 邱诗嫣不见了。 他站起身。乔凯和美奈子依然在沉睡。 他迈进走廊,那扇被桌子挡住的木门紧紧关闭,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其它三扇房门也都虚掩着。 外面的月光透过玻璃模糊的洒在墙壁上。 他推开厕所门,厕所里没人。 昨天清晨的一幕仿佛重演。他的心一下缩紧,直视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 真野琉璃的尸体就在里面。 昨天深夜,就在这个时间,她在那间屋子里被残忍的截肢。其他人在外面沉睡。 他瞥一眼厕所墙壁上的‘ros’。 现在,选择游戏又开始了吗? 他想喊邱诗嫣的名字,可是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块铅。 他咬咬牙,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挪开木桌。 猝然,一声异响。 在背后。 他身子一缩,扭头。 走廊里没有人。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在身边。 他全身汗毛霎时炸起。 一个影子在厨房门的玻璃后面晃动。 他已经顾不上害怕了,一把推开了厨房门。 一个人悬在半空。面对着他。 慕容雨川连连后退,撞在了墙上。 他定睛再看。 那个人正是邱诗嫣。 灶台上那卷绳子已经挂在了棚顶的铁钩上,邱诗嫣的头套在绳套里,披头散发,双手扣成鸡爪,两只脚微微摆动。窗外似乎有风。 真野琉璃被选择了刀。 邱诗嫣被选择了绳子。 他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走上前摸了摸邱诗嫣的尸体。 他心一动。 还有温度。 他拨开挡在邱诗嫣脸上的头发,扭曲的表情让他吃了一吓。他忽然发觉,憋成紫红色的五官在微微抽搐。 慕容雨川立刻抱住她,用力把她举起,从铁钩上“摘”下来。 “妈的,还挺沉。” 邱诗嫣已经失去知觉。扭曲的五官充满痛苦。 慕容雨川想起不救前给那个同样双眼翻白的女孩做人工呼吸。“我怎么这么倒霉。”他皱了皱眉,掰开邱诗嫣的嘴,吸足一口气,吹进去。 然后,连做三次压胸。再吹一口气…… 随着邱诗嫣轻轻一声咳嗽,脸色开始慢慢恢复。五官也逐渐回归到女明星的位置。 她睁开眼睛,呆滞了一会儿。眼珠缓缓转动,开始恢复意识。 慕容雨川一把把她拉起来。“是谁?” 邱诗嫣散乱的眼神渐渐对焦在他眼睛上。 “告诉我是谁?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邱诗嫣说:“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你!!” 慕容雨川愣了。“什么意思?” 邱诗嫣眼圈儿红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选择这么一个死法。难受了好半天,眼看着就挺过去了。你偏偏把我救活。你安的什么心?” 慕容雨川眼珠子几乎冒出来。 邱诗嫣不依不饶。“不就是选择一种死法吗?我不用等你们动手,我自己动手还不行吗?你干嘛啊?” 她越说越气,揪住慕容雨川的衣领使劲儿摇晃。“你们不就是嫌我死的太容易,觉得还不够好玩,非得一点一点亲手把我弄死才心满意足?来呀,来呀,来呀,你现在动手,老娘都接着……” 慕容雨川抬手给了她一耳光,一把推倒在地。“妈的,你爱死不死。有本事你现在再吊上去,老子肯定不管!!” 他气呼呼的站起来。刚要走,邱诗嫣却抱住了他的腿。 “干什么?你还想找打是不是?” 邱诗嫣带着哭腔说:“你既然把我救了,我就不想死了。那滋味太难受了。” “你先把手松开。” “你可不可以扶我一把。我脚软。” 慕容雨川拽了她几下她都站不起,索性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回到外屋。 乔凯和美奈子仍然睡着。 要不是能听见他们轻微的呼吸,慕容雨川还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他把邱诗嫣放到地上,邱诗嫣揉着脖子,不住干呕。他将剩下一瓶水递给邱诗嫣。“喝点水,能缓解一些。” 邱诗嫣感激的点点头。她往慕容雨川身边凑凑,小声说:“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凶手。” 慕容雨川说不出好气还是好笑。“谢谢。” 邱诗嫣说:“如果……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以后我演的电影你都免费最先看。” “谢谢。不过我看国产电影反胃。” 邱诗嫣说:“我也接过港台片呀。” “港台片我偶尔看三级的。” 邱诗嫣脸一红。小声说:“你真坏。”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国产电影百放不厌的某个镜头一样反胃。慕容雨川往旁边挪了挪。 他并不希望邱诗嫣感激他,他其实想对她说,当时当地,他没有选择,即使是一条小狗,也不能眼看着它蹬腿儿。 邱诗嫣又往他身旁凑凑。 慕容雨川经过刚才一阵折腾,头脑已经清醒了。他注视的对面熟睡着的乔凯和美奈子,目不转睛。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 ×点×分×秒 黎明的冷光从窗户照进走廊,在墙壁间折射,些微的流进幽暗房间,淡化了黑暗。 第三天,还是第四天? 仿佛已经与世隔绝。 慕容雨川打了一个盹儿。睁开眼睛。 肩膀有些麻。邱诗嫣像块胶皮糖,学着美奈子的样子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脖子上还留着一圈紫色的瘀痕。真不知道一个差点儿绝望自杀的人,怎么还能安心睡觉? 要不是可惜了她的长相,慕容雨川没准儿再把她挂在厨房的钩子上。 乔凯和美奈子终于醒了。像两条冬眠复苏的蛇,缓慢的舒展身体。 看不出他们很舒服的样子,好像十分疲倦。眼神也有些呆滞。 慕容雨川一凛。 自己从噩梦中苏醒时,是否也是这幅模样? 昨天晚上折腾那么凶,他们依然睡着。居然没有醒。美奈子虽然睡觉有些死,但还不至于连那么大的声音都没有觉察。何况乔凯。 还有前天晚上,为什么真野琉璃被从自己怀中抱走时,自己毫无觉察? 解剖一个人,还是一个活人,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曾听见? 他曾经问乔凯,为什么绑架者开门进入房间时,所有人都不成觉察?推断是,绑架者在五个人当中。 美奈子安静的望着对面。 她的眼神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木然。她正在从悲痛中慢慢恢复。她看的不是慕容雨川,而是邱诗嫣。在她和慕容雨川亲密时,也很少达到邱诗嫣这种程度。看那女人的神情就好像她跟慕容雨川已经相识了很久,已经可以不用背人的表达他们的爱意。 在她将要和慕容雨川四目相对时,她飞快的把眼睛转移到别处。 慕容雨川没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乔凯。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自然,证明他的确不知道。 现在有的是时间,思考问题无疑是打发无聊时光的办法。况且,有些问题他必须考虑清楚。 the choice of sisyphus。 西西弗斯的选择。 必须面对的选择。 无法逃避的选择。 他们仅剩的食物和水至多还能坚持三天。他们即将面临真正的折磨,在饥饿与干渴中越来越衰弱,求生的欲望也随之消退。 二战时盟军占领奥斯维辛集中营时,数以万计的囚徒们表现出了惊人的漠然与麻木。他们求生的欲望早已灰烬。那一双双行尸走肉的眼神永恒的定格在随军记者的照片里。 永远让人触目惊心。 他已经不再幻想着救援。他必须自己做出选择。 时间所剩无几。 趁着自己还有体力与精力的时候。 他摸了摸了裤腿,那把解剖刀还在。绑架犯居然没有把它翻走。 这是唯一的武器。 足够了。 第二十五章 囚徒 5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随便邱诗嫣在身边撒娇献媚,吸引他注意。偶尔,跟美奈子目光相碰,他眼神冷淡,没有时间去体会她的心思。 他静静的在脑海中把一个个断裂的线索细致往一起串联…… 灰白色的毛发。 the choice of sisyphus。 自杀论坛真正的操纵者。 囚室。 真野琉璃。 慕容雨川。 乔凯。 濑户美奈子。 邱诗嫣。 杀死真野琉璃的原因:为了获得自杀论坛真正的控制权。 绑架慕容雨川的原因:识破了绑架真野琉璃的伎俩。 绑架乔凯的原因:知道绑架真野琉璃的真相 绑架美奈子的原因:她的房间是藏匿真野琉璃的地方。 绑架邱诗嫣的原因:她有林晶拍摄赵天磊的相片。 这些片段应该可以连接成一条完成的线索。 绑架者的最终的目是杀死知情者。他只是采用了一种麻烦的杀人方式。这符合他自杀论坛版主的行事风格。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把这些片段连接起来。 一个憎恨真野琉璃的人,一个能够利用美奈子房间的人,一个能够跟乔凯联系的人,一个极力掩饰多毛症曝光的人…… 尽管他还不能完全把这些片段联系起来的共同点找到。 但是, 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关系。 灰白色的毛发——the choice of sisyphus(自杀论坛) 伴随着对一起起由自杀论坛引出的谋杀,灰色毛发就会不停的出现在死亡现场。 这是为什么? 它们之间是通过什么联系在一起的? 赵天磊? 难道所有的谋杀都是赵天磊完成的? 为了掩饰,为了报复? 那具被烧焦的尸体策划出一幕幕诡诈的谋杀案? 他趁着黑夜,悄无声息的打开防盗门,佝偻着干枯的身体踱进房间,用空洞的眼窝在沉睡的囚禁者中间寻找,最后,选择抱起真野琉璃走进黑暗的走廊里…… 当真野琉璃从睡梦中惊醒,是否看见一张烧焦的脸正对自己。它的头盖骨在高温中炸裂,脑浆烧光。它黑黢黢的身上散发着皮肉焦糊的臭气,它一边用干枯的手抓摩挲着女孩战栗的裸体,一边举起着刀子,毫不留情的切开女孩的皮肉…… 它看见不断涌出的鲜血,发出无声的狂笑,只有它才能残忍暴虐的破坏一个如此完美的身体。它的胸腔已经被掏空,它没有心脏,它没有怜惜,它没有同情,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恨,有的只是毁灭的欲望…… 在它烧焦的黑皮上重新长出一层灰白色的绒毛。 它用空空的颅腔思索着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未来。 *—*—*—*—*—*—*—* 在慕容雨川神思飘荡中,时间慢慢推移。 清晨。 中午。 下午。 每个囚禁者都已经习惯了的新的环境。他们表情安静,无视于即将到来的灾难。囚笼之外的人假如看到,会觉得难以置信。在地中海的马耳他岛有一座十七世纪建立的监狱城堡,用来囚禁犯罪的贵族。曾有一位伯爵被教皇囚禁在不足三平方米的黑屋中,度过了十一年,最后老死在囚房中。 很难想象他在这十一年中是如何煎熬的。 这就是人类可悲的适应能力。 苦难中的人逐渐习惯了苦难。 他们的可悲在于忘记了痛苦。 没有痛苦也就无所谓希望。 美奈子解了手,从厕所出来。走了几步又站下。她缓缓转身,漠然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她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 她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再迈一步。仿佛有一个很恐怖的东西潜伏在前面,她万分恐惧,却又不能抗拒。 当她的手按在那扇门上,不经意的颤抖一下。 她用力一推。 门没动。 她看见一只手拉住了门把手。她回头,看见了慕容雨川。 “回去。”慕容雨川说。 “让我进去。”她坚持。 “不行。” “我要看我妹妹。” “里面不是你妹妹。” 美奈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前,显示出罕见的倔强。 慕容雨川伸手拉她。她不让他碰自己。像两个奇怪的敌人,在沉默中搏斗,既憎恨彼此,又保持着默契。 慕容雨川终于抓住她的手腕,她用力挣扎,两人的目光偶尔相碰,飞快错开。 美奈子筋疲力尽,却又不甘心认输,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咬住了慕容雨川的手。 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么粗鲁的事情。这是她第一次咬人。她咬住就不松口。 她充满怨恨的大眼睛狠狠盯着慕容雨川,她用犬牙狠狠咬进他的手背。她能感觉到慕容雨川的肌肉用力抽搐。她感到一种报复的愉快。 伤害别人终归比伤害自己容易。 慕容雨川一开始震惊,几乎就要松开她的手。然而,他看着美奈子,眼中的恼怒慢慢沉静。他的手攥得更紧。 美奈子咬的更用劲。她已经彻底要做一回小泼妇了。连命都朝不保夕。要那些矜持与做作有什么用? 慕容雨川仍然不松手。 两个人僵持不下。 美奈子的舌尖尝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干涸的喉咙本能的把那股液体吸进身体。感觉居然很受用。她已经多少天没碰荤腥了? 随着液体来越多的流进嘴里,她渐渐开始犹豫,她是不是咬到了动脉?这样想着,她被液体呛到了。 咳嗽声引来了多事的小女人。邱诗嫣看见他们,发出了标志性的尖叫。 “你,你,你在干什么?”她满眼恐惧的看着美奈子。 美奈子这才发现慕容雨川手背上全是血。连她被抓住的手也满是血。她用另一只手擦擦嘴角,手上也沾了血。 她有点儿发傻。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可怕的事情。后来乔凯来了,把她拉走了。 邱诗嫣找来布条,笨手笨脚的给慕容雨川包扎受伤的手。不住的咂嘴。“咬得这么狠,你怎么不跑?这女孩儿属狗的吗?是不是得了狂犬病啊?” 慕容雨川想想脑袋上的伤,还有脖子,现在是手。陆小棠跆拳道黑带都没把他打过这么惨。日本人还真是恐怖。 美奈子正在用舌尖把粘在嘴唇上的血舔干净。 邱诗嫣心有余悸的对慕容雨川说:“我现在反倒觉得那个日本女孩最危险。我发现她长得很像哪部日本恐怖电影里的角色。” *—*—*—*—*—*—*—* 第二十六章 第一种真相 1 ×点×分×秒。 墙壁上的光影呈现暗红色。房间逐渐变暗。 又一个黄昏来临。 邱诗嫣又开始抱怨。“也不知道那些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枉我们纳税人花那么多钱养他们。” 慕容雨川说:“谁让你不养条狗,这个时候闻着味也能找到你。” 邱诗嫣果然很后悔。 吃饭是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邱诗嫣很大方,把自己那份酥饼和矿泉水推到慕容雨川面前。“一起吃吧。希望在我们吃光所有东西之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慕容雨川说:“我不吃。我不饿。”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邱诗嫣吃惊的看着他。 “没有开玩笑。我这份你想吃也可以吃。”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邱诗嫣掉出了眼泪。 慕容雨川不解。 邱诗嫣哽咽着说:“我一直都以为,男人就是为了女人的色相才跟她在一起。没想到危难关头,会有男人如此真心对我,把唯一的食物留给了我。原来这个世上还是有真情的。” 慕容雨川刚想要解释。 邱诗嫣掩住他的嘴。“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好感动。你是第一个让我这样感动的男人。” 慕容雨川心说,我现在想吃都吃不成了。 其实,他已经饿得前腔贴后腔了。特别是看到美奈子,乔凯给多少她吃多少。他感觉更饿。他记忆中的美奈子,吃东西不比鸽子多多少。看现在的情况,她之前是挑食,真正饿到的时候连血都喝。 幸亏,美奈子咬的是左手。他的右手仍然比较灵活。 美奈子吃得太急,噎到了。乔凯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就在那不经意的片刻间,慕容雨川惊奇的发现,乔凯的眼神变了。那是怜爱与痛苦胶着的眼神。那样的眼睛里没有仇恨与冷酷。 难道他对美奈子…… 慕容雨川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墙壁上虚弱的光影,暗暗问自己,现在天快黑了吧。 § § 第二十六章 第一种真相 天终于黑下来。 房间越来越暗,逐渐连对面人的五官都开始模糊。 模糊的气氛也感染了情绪。邱诗嫣柔软的依偎慕容雨川身上。她的衣裙虽然脏了,她的身体仍然散发着诱惑的气味。慕容雨川听得见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和低的不能再低的呻吟。他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也很想。 他强迫自己冷静。 他靠着墙闭目养神。饥饿使他异常清醒,甚至这几天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对面的美奈子和乔凯终于不再活动,他们彼此依靠。很快睡去。 邱诗嫣这时轻声说:“你睡了吗?” 他“哼”了一声 “他们都睡了。” “嗯。” 邱诗嫣忽然滑入他的怀中。慕容雨川想要推开她,她的两只胳膊却像蛇一样缠住他的脖子。 第二十六章 第一种真相 2 邱诗嫣在黑暗中凑近他,鼻尖几乎碰到了鼻尖。她如水的眼波若隐若现的发着光。“我好看吗?”她柔声问。 慕容雨川没有回答。他想把她推开,或者给她一记耳光。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邱诗嫣柔软的唇已经贴在他的嘴上。她潮湿的舌头灵巧的伸进他的口腔。他不能自已,顺势把她压在身下,狂热的亲吻她。 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真正正的感觉。 他不知道,他们此刻是否还有感情,或者完全是在发泄。 他身心疲惫,情绪低落,却在这原始的纠缠中焕然一新。 他们顾不得彼此沾满泥汗的身体,不去考虑明天是否还有食物,不再担心他们能否得救。他只为眼前而发泄,哪怕耗尽最后一丝精力,哪怕变成两具枯骨。 慕容雨川和邱诗嫣急不可耐的扯开对方的衣服。 他们已然忘记对面还坐着乔凯和美奈子。 他们已经顾不上羞耻。他们只要眼前。 不知为什么,邱诗嫣的动作逐渐缓慢下来,眼里亢奋的光芒也越来越暗。 慕容雨川刚刚拽开她的胸罩,他停下来问:“你怎么了?” 邱诗嫣努力睁大眼睛,露出虚弱的笑意。“不知道怎么,我感觉 好困。” 慕容雨川打个激灵。 他眼看着邱诗嫣慢慢闭上眼睛,狂热的情绪也随之冷却。 激情的消失就像激情到来一样匪夷所思。 他把邱诗嫣的衣服穿好,然后挨着她躺下。 整个房间骤然陷入异样的静谧中。 静得令人心慌。 黑暗均匀的占据着每一寸空间。 四个囚禁者。一对坐着,一对躺着,一动不动。 慕容雨川在黑暗中眨着眼睛。清醒异常。 他缩起右腿。伸手从裤腿里抽出那把解剖刀。轻轻一动,刀锋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寒芒。 他重新舒展身体。保持静止。 他在心中默默的计算时间。222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自己的胳膊枕的有些麻,换了一个姿势,看着黑暗中的美奈子。心里在想,今天晚上,选谁呢? *—*—*—*—*—*—*—* 夜愈来愈深。没有尽头。 慕容雨川终于有了倦意。他打着呵气,流出眼泪,眼皮也开始打架。 美奈子一声啜泣惊醒了他。 “雨川君……”她喃喃低语。 慕容雨川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对方没有反应。 美奈子依然在睡,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梦见喝慕容雨川的血吗? 慕容雨川叹息。 毫无征兆。某一个时刻。黑暗中骤然响起金属摩擦的声音。 慕容雨川猛然睁开眼睛。 那声音不再远处,就在几米之外。 金属摩擦声连续响着,似乎是铁栓摩擦铁环的声音。 慕容雨川的眼睛紧紧盯住那扇密闭的防盗门。 “咔哒”一声。 门慢慢开启。 这是被囚禁这些天,第一次看到防盗门开启。 慕容雨川蜷伏在黑暗中,全身都开始哆嗦,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 一只脚从开启的门缝中伸进…… ……非常缓慢的……伸进了一条腿……半个身子……完整的一个人…… 这并不是慕容雨川想象中的那具干瘪佝偻的尸体。 那个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圆筒形的东西。“啪”一声,冒出一道光柱。 慕容雨川赶紧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 他听见那人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手电光时远时近。他在观察自己的囚禁者。 突然,强光透过眼睑,打在慕容雨川眼球上,把他惊得差点坐起。他清楚的看见自己薄薄的眼皮里犹如小树叉般交错的毛细血管。 好在手电光并没有停留很长时间。转移到旁边了。他松了口气。那人并没有发现破绽。 脚步声忽然消失了。他能感觉到那个人紧挨着他的身体站着。 他又紧张起来。那个人想干什么? 那人似乎把手电放在了地上,然后,他听见一阵窸窣声。还有微微的呼吸声。 他微微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朦朦胧胧看见,那人两只胳膊抱着一团东西,不,是一个人。邱诗嫣。 邱诗嫣没有任何反应。 她瘫软的姿势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 那人抱着邱诗嫣向走廊走去。 慕容雨川心头一颤。 the choice of sisyphus。 前天晚上,他就是这样把真野琉璃抱进那个房间的吗? 乔凯和美奈子仍然在沉睡。前天晚上,自己也和他们一样沉睡。在各种各样荒诞惊悚的梦境中挣扎。全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 当时的真野琉璃是否也像现在的邱诗嫣一样没有知觉。她稀里糊涂的被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第二十六章 第一种真相 3 邱诗嫣会被选择那种方式呢? 马钱子? 吊绳? 安眠药,水桶? 无论哪种方式,明天清晨她都会变成另外一具尸体。 而绑架者,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新版主,会在幸存者醒来以前从容离开。让他笼子里的小动物们再次受到惊吓,互相猜疑。充分享受自杀游戏的乐趣。 慕容雨川咬牙。他看着那人的背影。他的心在狂跳不止。他把右手从身下慢慢拿出。冰冷刀锋已经被他的身体捂热。 他看着那个人抱着邱诗嫣慢慢踱进走廊。 已经不能再犹豫了。 他猛然从地上跃起,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去。 那人听见了身后的响动,惊讶的转过脸。 解剖刀在那一刻插进他的右脚脚腕。向外一剜。 通过手指,慕容雨川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条韧性很好的筋腱断为两截。那是韧带。 一声惨叫。 邱诗嫣从那人手里摔落在地。她只是发出呻吟,并没有醒来。 那个人痛苦的捂住断裂的右脚摔倒,血水从指缝间溢出。 慕容雨川紧张的心反而镇定下来。他从地上拿起手电,照在那人脸上。 无论看到什么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他看到的不是烧焦的骷髅,也不是脸上生满白毛的赵天磊。 而是真野琉璃的经纪人。 山崎宽。 那张女人般漂亮的脸已经完全扭曲。 充满痛苦,充满惊惧,充满恼恨。 慕容雨川笑了。笑得很难看。 山崎宽把手伸进衣兜里。 慕容雨川毫不犹豫的举起解剖刀。 多日的囚禁已经把他逼到歇斯底里,随便一个刺激都能令他发疯。他不在乎杀一个人。 就在刀子即将落下时,山崎宽大叫:“等等——我,我只是掏手帕。” 他掏出手帕捂住脚上的伤口,表情痛苦难当。他带着哭腔说:“我已经被弄残废了。不可能再伤害你们了。” 慕容雨川摆弄着手里的刀。 “你怎么能没有睡觉呢?”山崎宽问他。 慕容雨川没回答。 山崎宽看了看乔凯,美奈子,还有身旁的邱诗嫣。他恍然。“难道你没吃东西?” 慕容雨川冷笑。“往食物里和水里下药。这种笨办法只能用一两次,用多了就不灵了。真野琉璃前天晚上被人活活截肢,居然谁都没有听到声音。这本身就让人奇怪。我接连几天晚上整夜做噩梦,醒来后浑身难受得要死。这很像是服用了神经麻醉药物引起的副作用。你以为我们在饥渴难耐的情况下神智混乱,又无从选择,就大胆往食物里下药,趁我们昏睡时好进来杀人……” 山崎宽疼的呲牙。“没想到你这么敏感。是lsd。我特意从日本带来的。在中国几乎看不到这种药物。我以为你们不会觉察。” 慕容雨川点头。“原来如此。学名二已麦角酰胺。跟大麻很像。但是作用强过几倍。尽管杀不死人,但是作用时间可以超过十个小时。 能使人产生强烈的幻觉,甚至有暴力倾向。” 他摸了摸自己的受伤的左手。难怪美奈子会表现得那么反常。大概抓咬他的时候,药效还没有完全消失。 见慕容雨川沉默,山崎宽赶忙又说:“你难道对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不感到好奇吗?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你杀了我,就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秘密了。” 慕容雨川狐疑的看着他。 “我保证,这个秘密说出来,会让你大吃一惊。你不会听到比这更精彩的故事。” “譬如说……” “譬如说,你们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真野小姐收到的自杀dvd是怎么回事?她是怎样从宾馆里消失的。她……” 慕容雨川打断。“真野小姐的收到的自杀dvd是你录制的。表演魔术时在道具上动手脚,用锤子打死松岛崇,假扮他登台想要置真野琉璃于死地的人是你。把我们绑架到这里来的人也是你。在我调查出绑架真野琉璃的真相时,你偷偷从会议室溜下楼,在我的头上打了一棒子,对不对?” 慕容雨川晃了晃手里的刀。 山崎宽往后畏缩。他不给慕容雨川举刀的时间,飞快的说:“这些你都知道了。但是原因你却未必知道。” “因为,你控制了the choice of sisyphus。你想取代真野琉璃。也难怪。真野琉璃创建the choice of sisyphus这么秘密的事情。作为她身边的人,你是最容易知道真相的。但你却似乎对她不太满意,你想把自杀论坛变成一个杀人游戏论坛。真野琉璃很混蛋,你比她更混蛋。” “连这个你都知道了。”山崎宽似乎显得很吃惊。 第二十六章 第一种真相 4 “但有一些地方我没弄明白。你把美奈子打昏,绑架了真野琉璃。为什么要把她藏在美奈子的房间呢?你不担心被美奈子发现吗?” “我不担心。”山崎宽的表情变得有些奇特。 慕容雨川一怔。 “现在也一样。”山崎宽的目光闪烁,他瞟向慕容雨川身后。 慕容雨川心惊,回头。 没有人。 乔凯和美奈子仍然依靠在墙脚沉睡。 与此同时,他听见背后冷风刮来。他被山崎宽计算了。 他下意识的用右手刀向后狠戳。 他现在的反应速度已经比刚开始训练时快多了。陆小棠在这方面的确是一个好老师。 来不及回头,感觉着刀子划到了什么东西上。 山崎宽发出了呜咽。“我的手……” 以解剖刀的锋利,只要能碰到东西上就足够了。尽管它看上去很小巧。 山崎宽手里的短刀掉在了地上。从手腕到手掌有一条长长的刀口,里面的肉皮从里往外翻出。 慕容雨川照着他那张漂亮脸又给了两拳。“我应该把你的动脉切断才对。” 他捡起山崎宽掉在地上的刀。瞧了瞧。正是那两把插在卧室床板上的短刀之一。刀刃刀柄上还粘着血。他一阵揪心。又想起真野琉璃那个可怜的小混蛋。 他把山崎宽的衣服里外翻了一遍。从他腰间皮带上抽出了另外一把短刀。山崎宽蜷缩在地上呻吟着。 “你不是很喜欢替别人选择死亡方式吗?现在你给自己选一种。我成全你。”慕容雨川说。 山崎宽吃力的从地上爬起。左眼已经被打封,鼻梁也有些歪。他吐了一口血痰,嘿嘿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虽然赢了我,可是你心里却很难过是不是?” “……” “你没能救得了真野小姐。” “……” “我原打算在舞台上就把她杀死的。那可真是一个充满艺术创意的死亡方式。可惜你横生枝节,破坏了这场表演,否则我也不至于费尽心机,把你们弄到这里来。你在舞台上的表现真的很出色,那样坚定的注视着我,我当时甚至以为你认出我来了。你差一点儿就抓到我了呢。” 慕容雨川捏紧拳头。 “很遗憾,你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真野小姐。你也许不知道,我父亲在肉食加工厂工作,我从小就喜欢模仿他,买来一些小动物截肢。其实分解人跟分解动物差不太多。你知道我前天晚上杀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吗?她瑟瑟发抖,惊恐到极点,不停的乞求我饶恕她。想象不到吧?一个如此傲慢,如此霸道的人,面对死亡也同样会变得如此软弱。一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能够创建自杀论坛,鼓励别人自杀,真是太可笑啦。” 慕容雨川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山崎宽瞅着他,仿佛窥见到他的心底,他又笑了。“你很悔恨是不是?你悔恨为什么没能救得了真野小姐。你是不是现在心里很痛,像有一把把小刀子在不停的割?” 慕容雨川的手在颤抖。 “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喜欢那个刁蛮霸道的小丫头?” 慕容雨川反手抽了他一耳光。 山崎宽把嘴里的血吐到慕容雨川身上。“我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也不妨。在我截断她两只胳膊,开始割她的右腿时,她还没有马上死呢。这丫头的生命力相当顽强。你知道她临死前说什么吗?她在昏迷中喊你的名字呢……” 慕容雨川只觉得一阵耳鸣,他只看见山崎宽得意而狠毒的表情。他说的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很想流几滴眼泪,可是眼睛干涩,只有血管在突突的跳动。 他把刀子抵在山崎宽喉咙上,然后又改变主意,他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放心,我会把你分割成更多块。” “但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一定会放下刀子。”山崎宽说。 “给我个少割你一刀理由。” “因为只有我能解开你心中的疑惑。如果我死了,你的好奇心就永远得不到满足了。” “我已经没有疑惑了。” “怎么会没有呢。你们第一天晚上被抓到这里的时候是谁在墙壁上写上ros的字母呢?事先声明,那不是我。因为我不确定你们有没有吃我为你们准备的食物。我当然不会冒险进来。” “我早猜到在我们五个人中间有你的同伙。那天晚上,我们五个人都没有吃你的东西。美奈子又睡的很晚。如果你进来,我们肯定会觉察到。你现在一直跟我废话,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待那个人醒来,联手对付我,我说的对吗?” 山崎宽一惊。 “可惜的是,我已经偷偷的把他的食物和我的调换了。他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 山崎宽咽了一口唾沫。“你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慕容雨川冷哼。 “难怪。谁让你在她的房间里搜出了藏匿真野小姐的证据呢。” “你说什么?”慕容雨川大吃一惊。 第二十六章 第一种真相 5 “我是说,作为警察,你的确很厉害,尤其作为中国警察。之所以选择把真野小姐藏在濑户小姐床下,就是考虑到你们根本不可能怀疑。这是濑户小姐想到法子。她说你很聪明,把真野琉璃藏在别的地方都不安全,不如藏在她的房间里。她说你完全相信她,不可能怀疑到她头上……” “你胡说什么?”慕容雨川揪出山崎宽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山崎宽探寻的目光看着他,忽然笑了。“原来你并不知道啊。你是不是以为我的同伙是乔凯?” “……” “我利用他伪装成绑架犯迷惑你们不假,但只不过是交易,他连我的面都没有见过。我是通过s市一个消息灵通的黑帮小头目跟他联系的。我真正的同伙就是你那位可爱的濑户美奈子小姐啊。” “你再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杀了你!!!!!”慕容雨川气得浑身哆嗦,刀子用力压在山崎宽脖颈上,刀刃已经咬出血。 山崎宽闭住嘴巴,眼神里带着讥嘲。 “她不是那种人,我了解她,我了解她!!!”慕容雨川用力摇晃着山崎宽。 山崎宽瘦弱的身体几乎散架。却依然用那种蔑视眼神看着慕容雨川。 “给我个理由!!!!!”慕容雨川大吼。 山崎宽不紧不慢的说:“我没说濑户小姐是歹毒的女人啊。我在富山县念国中开始就跟她是同学。她性情温和,心地善良,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同学们都很喜欢她。如果说,她唯一有一个心结,那只有真野琉璃和她母亲了。” 慕容雨川反驳。“你说你在国中就认识她。可是美奈子来s市之前,根本不认识你。” 山崎宽一笑。“我们是故意装成不认识,否则不是容易露馅吗?其实我们是彼此信赖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慕容雨川不甘心。“我知道,她一直都很疼爱她的妹妹。” “她是那样跟你说的?”山崎宽笑笑。“这大概是我听到的濑户小姐唯一撒的谎。她跟真野小姐几乎没在一起生活过,哪里谈得到疼爱?她有没有跟你说过,真野小姐的母亲是中国人?” “说过。” “她在中国犯了罪,后来逃到日本。这你也知道?” “嗯。” “可是,那个女人当时并没有把她在逃犯的实底告诉濑户小姐的父亲,也就是濑户杉男先生。她在酒吧里做女招待。大概是颇有几分姿色吧。吸引住了濑户先生。如果只是一夜情的关系还好说,可是,那个有心计的女人有意怀上了濑户先生的孩子,并以此威胁濑户先生同她结婚。她其实是想借助濑户先生的地位,在日本安家落户,避免中国当局有朝一日把她遣渡回国,听说一旦她回到中国就会被判死罪。” “……” “那女人很有手段,差一点儿就把濑户家拆散,你说濑户小姐还会对这样的妹妹抱有什么好感吗?” 慕容雨川想起真野琉璃谈论自己的成长经历,但这些方面她并没有说起过。也许她羞于启齿,也许她不知情。 “濑户夫妇的关系从那时起就出现了裂痕,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修复。你说,对于在这种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会造成怎样的创伤呢?” “可是,我怎么看不出美奈子有心疾呢?”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她。你不觉得她的依赖感特别强吗?那就是幼年的伤痛让她特别需要别人来疼爱。” 慕容雨川想反驳,又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他回想起和美奈子交往中许多甜蜜的细节,她那种小鸟依人的性情现在似乎都得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 他极力辩解。“即便她在内心憎恨真野琉璃母女?然而不管怎样,我不相信她能够做出杀死自己亲妹妹这种事……” 山崎宽打断。“你可知道,这些年来,那个中国女人,真野琉璃的母亲,一直都在不停的骚扰濑户一家。使用各种手段,不惜败坏濑户先生的名誉。其实以濑户先生的权势,只要通过警方把她送回中国就解决一切问题了。但是,考虑到真野琉璃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濑户先生不忍心对那个可恶的中国女人动手。濑户小姐作为旁观者与受害者,深切感受着那个中国女人给她的父亲带来的伤害,她却无能为力。作为她最亲密的朋友,我也很同情她的遭遇。我们很久以来就想报复了。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机会终于到来。这一次娱乐公司计划把真野小姐向中国大陆推广,我趁此机会,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我跟濑户小姐说出自己的想法,几乎一拍即合。我们于是就制定了这个计划。” 第二十六章 第一种真相 6 慕容雨川接道:“也就是说,你们演出团把巡演站从北京改为s市,以及所谓邀请美奈子来参观演出,都是你们两个人事前计划好的。” 山崎宽点点头。“我们事前就想到了利用了真野小姐的the choice of sisyphus论坛作为掩护。为此我特意提前注册进论坛,成为会员。用你们中国话来说,叫反其道而行之,或者叫虚虚实实。必须钦佩真野小姐的天才。当你们发现她就是自杀论坛的版主,肯定难以置信吧。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设计出如此复杂的网络游戏规则,让那么多人沉迷于此,这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然而,对与我和濑户小姐来说,这也恰好是一个可以利用的难得机会。甚至包括真野小姐自己都不曾觉察,她一直以为自杀论坛里出现了几个迷恋她的粉丝做出了一些疯狂举动。事实上,再套用一句中国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dvd视频里那三个戴面具的女人,其中一个是你?” “是。另外两个是自杀论坛里的两个会员。她们两个可是真心实意想要自杀的。其中一个不是已经死了吗?” 慕容雨川想起视频里那个被活活憋死的女人,打了个寒颤。 “然而,随着对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越发了解,我发现了自杀论坛中存在着更多的乐趣。我当然不想自杀,不过我发现,那些登录论坛的人,一旦接受了自杀概念,当他们萌生自杀念头时,他们的思维就会特别容易被控制。他们的思考会变得片面、单向、且极端。于是,你只要悄悄的给他们一个暗示,他们就会按照你的意志行事。” 他的眼中透出邪光。 慕容雨川感到冰冷。 他已经见识过那些自杀者的表现了。恐怕来心理学家也很难解释社会人群中出现的这种特异的心理异常。 两周之前,他陪美奈子欣然赴约来到s市,亲眼目睹离散多年的姐妹们重新想聚。他当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其中竟然隐藏着如此险恶的杀机。他更想不到,他如此信赖的女孩一直在欺骗他。 黑暗中熟睡的美奈子,她的轮廓如此模糊,如此陌生。 山崎宽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慕容雨川说:“或者,你根本就是在欺骗我。真正的凶手只有你。你是在故意陷害美奈子。” 山崎宽笑意深刻。“是你让我说我才说,信不信在于你。 慕容雨川握紧解剖刀。 山崎宽眨眨眼。“我取代了真野琉璃,你现在也可以取代我,控制 the choice of sisyphus。你可以制定新的游戏规则……” 慕容雨把刀放在山崎宽脖颈上,山崎宽收敛了笑容。他的汗毛随着锐利的刀锋刮过,根根竖立起来。 慕容雨川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脸色褪成苍白,看着他脸上抽搐的肌肉。 慕容雨川轻声说:“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山崎宽狐疑的抬起眼睛。 “真野琉璃的房间里和她尸体上出现的灰白色毛发是怎么回事?” 山崎宽不解的看着他。 “还有在松岛崇被杀的现场也出现了灰白色的毛发。这两个人都是你杀死的。你在临死前把这个疑点为我解释清楚吧。”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灰白色的毛发?” 慕容雨川的解剖刀沿着山崎宽的脖子上轻轻刮过,山崎宽的额头上冒出密密一层冷汗。 慕容雨川说:“我们警方介入调查自杀论坛,以及真野琉璃被绑架案的初始,曾有一个叫赵天磊的人,他也利用自杀论坛来杀人,现在他已经死了。而在他脸上就生满了这种灰色白毛。你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自杀论坛来隐藏自己,他杀人是为了掩盖自身的残疾。你则是为了除掉真野琉璃。你们两人之间原本没有任何关联。但是,我很纳闷,一个死人身上的毛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杀人的现场呢?难不成,你被他的鬼魂附身了?” 山崎宽勉强挤出干瘪的笑。“你是在讲鬼故事吗?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下一刻,慕容雨川的刀插进他的手背。山崎宽惨叫。 慕容雨川举起刀。山崎宽插在刀上的手也被举起。刀尖穿透手掌,在微弱的光线里闪烁寒光。 慕容雨川看着血沿着刀柄流下来,流过他的手,一滴滴落到地上…… 他眼神里显露出少有的狰狞。“我说过,我会把你切割成更多块。我保证,当你意识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内脏时,还在均匀的呼吸。你想不想亲吻一下自己的膀胱?” 第二十七章 第二种真相 1 山崎宽脸色惨白。“你,你不会这么做……” “我现在什么都能干的出来。我现在已经疯了。你看不出来吗?”慕容雨川搅动插在山崎宽手里的刀。 山崎宽哀嚎着,抽搐成一团。他哭泣起来。“你赶紧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给我的问题解释清楚。我给你痛快。” “我,我,我不能……求求你,杀了我……” 慕容雨川心里奇怪,为什么自己能够变得如此冷酷。看到山崎宽痛苦求饶,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他真的被逼疯了吗? 山崎宽实在疼痛难忍。“我说,我说,你停下手……” 慕容雨川把解剖刀抽出。山崎宽的左手掌几乎被切成两半。他用右手握着血流不止的左手,疼得不住抽着冷气。 他露出苦涩的笑容。“如果我说了,即便你放了我,我也必死无疑。就像赵天磊一样。” 慕容雨川目光闪动。“你认识赵天磊?” “是我杀了他。” 山崎宽说完,瞧见慕容雨川吃惊的表情,咯咯咯咯的大笑。“大吃一惊吧。如果我不说,你绝对想不到是不是?” 慕容雨川知道赵天磊不是自杀。但他未曾想到凶手竟是面前这个日本人。 慕容雨川惊讶的表情逐渐消失。“你之前认识他吗?” “在杀他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只是通过网络联系过。” “那你为什么杀他?” “其实原因就在你的眼前。你一直都有看到,却从来不敢往这方面想。” 慕容雨川一震。 山崎宽又咯咯咯咯笑起来。“答案就在这里。” 他忽然把没受伤的右手伸进怀中。 慕容雨川以为他要反抗,举起解剖刀。 山崎宽没有什么凶器可掏,他把自己的上衣扯开,袒露出白皙的胸膛。 他的皮肤也像女人一样光滑细嫩。 慕容雨川没有看出他的意图,全神戒备。忽然,他瞪大眼睛。尽管努力控制,仍然显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山崎宽的两个乳头之间直到肚脐呈t字型簇生着一片短短的白色毛茬。 “我下边也长着。”他说。“原本没有这么短,我有意刮的。” 半透明灰白色的毛发。 慕容雨川用力吞咽。“你的脸上也长这种毛吗?” “对。但是都让我剃光了。否则,我还怎么出门呢。” “你跟赵天磊一样,都是先天性遗传多毛症患者。” 山崎宽冷笑。“你说错了。我们并不是患者。我们的遗传基因并没有发生变异。我们天生下来就是这样。我们如果结婚生子,无论男孩女孩,也都是这样。” “你说什么?”慕容雨川闭不上嘴。 “难以相信是吗?正因为难以相信,所以你们警察才不会往这方面想,所以,如果我不说,你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那么 你为什么要杀死赵天磊呢?既然你们都一样……” 山崎宽反问。“赵天磊为什么要杀死林晶呢?” § § 第二十七章 第二种真相 慕容雨川说:“赵天磊杀死林晶是因为林晶看见了他长毛的脸,而且拍了照片。他为了掩饰这个真相,才杀害她。难道你……” 山崎宽说:“我也为了掩饰真相。因为那个茹莽的家伙已经引起你们的怀疑了。一旦你们抓到他,就会发现他的特殊身份。每刮一次毛,慢的半年,快的三个月就会慢慢长出。他如果被起诉拘押,超过三个月,就露馅了……” “等等,你所说的身份是指什么?” “难道,你仍然以为我们是多毛症病人吗?你了解不了解多毛症呢?找一个多毛症患者跟我们站在一起,就会看到明显的差别。况且,很多多毛症患者由于内分泌异常,出现肢端肥大的特征。你看看我呢。” 他说着把裤子也褪下来。 慕容雨川看见他的生殖器和生殖器周围,也密布着白毛。他像模特一样原地转了一圈。除了乳头到生殖器生长着t字型的白毛,其它地方和常人无异。 看到慕容雨川惊异的表情,山崎宽说:“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吧。我们外表除了灰白色的毛发,与你们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在现代医学中,把多毛症划分为七大类——肾上腺性多毛,中枢性多毛,卵巢性多毛,药源性多毛,胰岛素抵抗综合征,特发性多毛,和先天遗传性多毛。除了先天遗传性多毛,其余六种毛发生长异常都是因为内分泌失调导致,可以在药物治疗下缓解。唯独先天遗传性多毛的病因至今在医学界仍然是一个谜。这些人体内的器官功能正常,却生出茂盛的毛发,而且往往出现家族遗传的特征。医生们就将这些人归纳为先天遗传性多毛症患者。但其实,他们都弄错了。” 第二十七章 第二种真相 2 慕容雨川说:“既然你说自己不是多毛症,那你是什么?” 山崎宽说:“????????” “什么?” “在英语里叫yeti。” “yeti ?!”慕容雨川仍然没听懂。 “???????? 是藏语,译为‘山林的主人’。yeti是你们人类所起的不甚准确的说法。就是你们所说的雪人。在欧洲传说中也有管我们叫狼人的。” “雪人?!狼人?!” 慕容雨川瞪着面前消瘦的男人。在传说中,雪人都是身材接近两米,四肢粗壮,面如猿猴的怪物。而狼人更是圆月之夜能变成野兽的东西。 “呵呵。看上去不像是吗。”山崎宽猜出了慕容雨川的心思。“传说永远会歪曲现实。” “那像你们这样的……雪人……有多少?” “全球来说接近百万。主要分布在欧洲中北部与亚洲中北部。因为我们比较适应相对寒冷的生存环境。” “近百万……”慕容雨川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一个疯子。 “你以为地球上只有你们人类是独一无二的高级灵长类动物吗?你们只不过是繁殖力比较强而已,才把其它物种的生存空间抢占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人类不是由猿人演变过来的吗?你们不也一样?” 山崎宽摇摇头。“我们的共同祖先或许一样,但是早在几百万年以前,过渡到类人猿时期产生了分支。你们人类属于由能人和智人演变的一支,而我们则属于教科书上已经灭绝的分支。yeti生活在赤道北部的寒冷地区,而类猿人则生活在赤道附近。我们共同拥有这个世界。” 慕容雨川不屑。“胡说八道。” 山崎宽说:“你对人类的进化知识了解多少?” 慕容雨川知道的还真不多。 “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帮你普及一下人类进化的科普知识。” “……” “根据考古学考证,距今大约3000万年到500万年前,地球上出现了高级智能生物的祖先。统称为古猿。笼统来说就是我们共同的祖先。” “这我也知道。” “但你未必知道,这些古猿仍然可以分成几大种类,包括小古猿,埃及古猿,腊玛古猿和森林古猿。” “……” “经过出土的化石和史料分析,人类的祖先属于小古猿,埃及古猿,或者腊玛古猿其中之一。伴随着其它两个古猿种类的灭绝,存活下来的猿种演变成了早期猿人,或者称之为能人。能人又演化为直立人,也就是晚期猿人,种群分布在各个大陆。然后,多数猿人种群灭绝,存活下来的演化为今天的人类。古猿中的另一支——森林古猿则演化为了今天的类人猿。” 慕容雨川打断。“你讲的这些跟你说的‘雪人’有什么关系?” “yeti就是所谓的灭绝的那一支类人猿。” “你说什么?” “我们的数量固然稀少,但是并没有绝迹。我们的仍然按照某种方式繁衍到了现在。历史传中的狼人,或者大脚怪,其实都是我们yeti,只不过少数体型特异的个体被你们发现后妖魔化了。你人类中不是也有像奥尼尔、姚明那样的大家伙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 “在你们人类社会中,一旦发现通体长毛的人,便会笼统的将之与猩猩猴子归为一类,认为是进化不完全的物种。即便他们的智力水平完全不在人类之下,也把要被诊断为先天遗传性多毛症,或者干脆称之为返祖现象加以贬低。但事实上,yeti和人类都有着相似的祖先。我们经历着与人类相似的进化过程。只是因为数量稀少,才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尽管yeti种族并不逊色于你们人类,甚至身体更加强壮健康。遗憾的是,我们的繁衍能力远远比不上你们人类。一对雪人一生最多只能生下四个后代。而在你们人类历史上,你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生孩子,然后不断的开垦土地。从热带扩展到温带,再扩展到寒带。我们生存空间不断遭到压缩,甚至跟你们发生了激战。我们在历史记载中被你们描述成为未开化的蛮族或者山林中的半兽人。最后,有一部分雪人的后代,被迫剃光毛发,装扮成人类,混入你们的社会中,勉强的延续了数千年。” “为什么历史书籍上从来没有记载?”慕容雨川怀疑。 第二十七章 第二种真相 3 “怎么没有?阿拉伯的辛巴达历险传说,古中国的黄帝蚩尤之战,《山海经》,日本的鬼怪志等等,这些都是对我们yeti的妖魔化描述。最典型的事件发生在黑暗世纪的欧洲,教廷大肆迫害杀戮所谓的受到魔鬼蛊惑的异端。吸血鬼、狼人的传说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盛传。在超过百年的时间里,yeti被当做接受魔鬼的咒语而变异的罪人加以杀害。我们数量急剧缩减,不足原先的五分之一。从此我们变得更加谨慎小心,隐藏自己全部的特质,完全融入到你们人类的社会里,才能保存到现在。即便在所谓人类文明高度发达的现在,一旦我们个别yeti被你们人类发现,也都往往会被送进医院,或者被整个社会排斥。所以,我们的仍然举步维艰。” “可是除了那身长毛,你们跟我们不是没有差别吗?” “怎么会没有?血统上的差异是永远不可改变的,何况人类社会观念也不容许这种差别。试想,一个人如果满身长毛的走在大街上。你觉得他能找到工作或者结婚生子吗?” “……” “据说,人类一旦和yeti结婚生子,后代多出现畸形儿。更重要的是,为了保证种群血统的纯洁。我们只跟同族人结婚生子。我们必须团结一心,保守秘密,小心谨慎的维护整个种族的利益,这样才能不被你们人类彻底消灭。” 慕容雨川脑中一闪。“赵海成和毛珍也是yeti吗?” “是。” “那林晶也是吗?” “她是你们人类。” “那跟你的说法不是矛盾了?” 山崎宽恨恨道:“总会有意外发生的。赵海成就是我们种族里的败类。他贪恋人类女子的色相,抛弃了自己的家庭,抛弃了自己的信仰与身份。结果才酿成这样的惨剧。” 慕容雨川恍然。“如此说来,倒是能够解释他和林晶之间的恩怨。当他得知儿子的脸被林晶看到,并拍摄了照片。为了维护yeti种族的尊严,洗刷耻辱。他只有杀掉林晶。于是,他才雇佣外人充当第三者,也是为了掩饰杀妻的真实目的。可是他又深爱着林晶,无法下手。他就在这种矛盾中纠结不清。而赵天磊等不下去了,他亲自杀死了林晶,并且告诉父亲。摇摆不定的赵海成只剩下了一个目的,掩饰真相。所以才出现了那一幕离奇的杀妻自杀案。那么周宇又是什么回事儿,他难道也知道了真相?” 山崎宽犹豫了一下,说:“因为赵天磊杀死林晶时,毛珍出现在了赵海成住宅附近。她可能是不放心儿子吧。偏巧那段时间,被雇佣假扮第三者的周宇也在赵海成家附近转悠,等待接近林晶好拍照。毛珍好像是你们中国政府的高官,大概上过报纸电视吧,结果那天被周宇认出了毛珍。当周宇知道发生了赵海成杀妻案,就开始怀疑毛珍,并以此要挟她。即便他不可能知道yeti种族的秘密,不过他仍然给我们造成了威胁。我们决定剪除这个隐患。” “你们决定?难道,你们种族内部每个人都清楚发生的一切吗?” “可以这么说。我们yeti是一个内部组织严密,团结互助,将种族利益看做高于一切的物种。全世界的yeti都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赵天磊被林晶拍下照片的事情毛珍很快就报告给组织上层了。恰好我当时正准备带巡演团来中国演出。组织就把这个任务委托给我处理,让我跟赵天磊一家人联系,商量应对办法。” “也就是说,赵海成和林晶的伪装自杀最初是由你计划出来的?” “准确说,是我们yeti成员共同计划的结果。我们遇到难题时,都是共同进退,互帮互助。跟你们人类习惯口是心非,背信弃义不一样。赵海成是少数的例外。即使如此,他也知道畏罪自裁。” “可是你却杀了赵天磊。” “那是迫不得已。林晶是名人,她一旦将那张照片公布,或者把赵天磊的事情说出去,就会造成全社会的震动。我们整个种族都有可能面临着被曝光的灾难。” “毛珍知道是你杀的?” “她别无选择。我们每一个人都随时准备好为了这个种族牺牲自己。” 慕容雨川讥嘲道:“既是如此,你还要苟且活命,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 山崎宽霎时脸如土色。 他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呜呜的哭起来。 慕容雨川说:“这样看来,你控制the choice of sisyphus也存心不良吧?你是想对人类报复吗?” 山崎宽哭着哭着不哭了,手从脸上放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可知道‘西西弗斯选择’的真正含义吗?那其实是为了你们人类量身定做的哲学。” 第二十七章 第二种真相 4 慕容雨川惊诧。“你是什么意思?” “在yeti与人类交战的历史上,我们因为数量稀少,总是处于下风。为了对抗你们,我们设想过各种办法,甚至打算成立独立的国家。阿道夫·希特勒和东条英机就是我们种族历史上出现过的最伟大的两个天才。他们几乎就要成功了。” 慕容雨川吞咽一口。“你是说他们两个人也是yeti?” “外界曾传言希特勒有一种癖好,除了头发与胡须之外,他总要剃光自己身体上所有的体毛。事实上刚好相反,他身体上长满了像我这样的长毛。” “可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是黑色的。” “准确说是深褐色的。在这一点上我们跟你们差别不大。稍稍染发就可以了,或者干脆剃光头。” “史书传记上都说他们发动战争是由于极端的民族主义,还有世界经济危机造成的……” 山崎宽嗤笑。“那不过是表面的说辞,其实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建立yeti的国家?” “yeti的国家?!” “是。不过那种想法还是有些不太实际,存在幻想成分。因为yeti的数量远远少于人类,难以形成掌控国家的中坚力量。即便yeti能够成为国家的元首,也很难凭借一己之力控制所有人类。况且,一旦yeti的国家公开建立,无异于立刻陷入被人类孤立的状态,将不可避免的重演历史上的战争。因此这些顾虑,发动二战的最初目的最后演变为了对人类的复仇与屠杀。” “纳粹军队和日本军队不会都是yeti吧?” “当然不是,我们哪里有那么多数量?不过,我们很聪明的利用你们人类屠杀人类。第二次世界大战期消灭了六千万人。而且都是你们人类自己干的。” 山崎宽无比得意的的笑起来。 慕容雨川感到脊椎里注入一股冰冷。 山崎宽接着说:“这就叫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在我们种族隐藏在人类社会,与你们共存的千百年里中,一直潜心观察,寻找击败你们的方法。通过公开的武力是很难做到的。即便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灭除你们那么多人,你们人类还是牢牢控制着地球,我们依然以失败告终。我们只有依靠精神与脑力上的优势来战胜你们。譬如说,我们种族里的学者们发明了叫‘心理学’ 的研究方法,专门用来剖析你们人类的性格弱点。” “历史上那些心理学大师……” 山崎宽笑笑。“很多都是我们yeti。你们人类不是也很接受这门学问吗?” “……” “我们最杰出的成果,就是发现了你们的‘存在与自毁本能’。也就是说,你们人类的天性是矛盾两面的。你们的行为与思考不是遵从牢固的准则,你们的心灵中没有确实的是非观。你们总是轻易的受到外界的影响。拿你们中国来举例子,你们最早创立了仁爱道德,克己复礼的儒教,可是你们现在的贪污腐败,自私与堕落全世界有目共睹。你们的女人在古代恪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而现在,有多少人可以随随便便趴在有钱人和外国人胯下无动于衷?你们的男人喜欢慷慨陈词,把自己装扮的道貌岸然,骨子里却只有可怜的奴性……” “你……”慕容雨川被骂的光火。 “当然,你不要介意,我不是有意贬低你们中国人,这是全人类共同的弱点。你们看上去贪生怕死,蝇营狗苟,可是一旦稍加引诱,又容易陷入绝望,轻看生命。这也是the choice of sisyphus能获得巨大影响力的原因。” 慕容雨川一凛,头脑中各种分散的线索终于串联在了一起。 他说:“《自杀哲学》的作者也是你们yeti。他把人类的的弱点以一种近乎终极的方式阐述出来。” “你很聪明。”山崎宽说。“西西弗斯选择理论——坚持还是放弃。这就是人类长久困扰自身,却无法解决的难题。你们的宗教、哲学,各种思想理论,几乎都能反映出你们内心深处对自我天性弱点的忧虑。你们哲学探讨的终极理论就是解释‘生存和死亡’。而对于我们yeti,根本不存在这种问题。我们按照天性之中笃定的原则来生存。顺应自然,我们把自身与万物看做一个整体,随自然而循环,生老病死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我们根本从未生过,又何来死亡。所以,我们比你们更加适合生存在这个星球上。我们的寿命就是地球的寿命。就是宇宙的寿命。而你们人类只会发泄欲望,悖逆自然法则的同时又在深深自责。‘西西弗斯选择’就是对你们人类自我矛盾的概括。” 第二十七章 第二种真相 5 “真野琉璃说,在日本很早就出现了由西西弗斯选择理论衍生的自杀团体……” “对,团体的名字叫ros,rolling stones的缩写。由yeti操纵,引诱人类加入。最早的自杀团体出现在欧洲,在中世纪时期,欧洲yeti种族与人类的对抗最为激烈,人类以天主教堂为武器,矛头直指yeti,他们编造异端学说妖魔化yeti,以此借口大肆屠杀yeti,几乎将我们的欧洲祖先灭族。欧洲yeti无力公开对抗,只有隐藏身份,采用迂回的反击策略。他们暗中蛊惑人类加入自杀团体,引诱他们自杀,或者自相残杀。尽管当时还没有出现心理学和自杀理论,但是他们通过长期与人类接触,产生了比较深刻的认识,他们开始尝试着利用人类自身的弱点从内部制造矛盾。从某种程度上说,几个世纪之后产生的自杀哲学和心理学,都是以那些实践为基础发展起来的。我们现在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对付你们的手段。已经不再单纯利用自杀团体的模式。” “还有什么手段?” “你如果平时多留心一下时事,看看电视报纸上报道的暴力事件,各种局部战争,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慕容雨川无法相信。“你该不是说,那些恐怖组织,那些内战,那些侵略……” “当然不是我们yeti组织的,那是你们人类喜欢自相残杀。不过,”山崎宽阴险的笑笑。“我们在其中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经过许多年的努力,我们现在已经完全深入到人类社会的各个阶层。观察你们日益严重的社会矛盾。在适当的时机,我们稍稍触发,你们的矛盾就成几何似的增长,爆发。我们双手清白,是你们自己在不停的毁灭着你们自己。” 慕容雨川骂道:“你们真够混蛋的。难道各国政府从来都没有觉察到你们的吗?” 山崎宽脸色略显暗淡。“我刚才说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你知道,希特勒战败自杀并且让手下焚毁了自己的尸体。他做得很好,就像我烧毁了赵天磊的尸体一样。他是一个英雄。可惜的是,东条英机却在最后时刻贪生怕死。他被你们人类同化了。在被关押接受审判的过程中,他身上慢慢长出的毛发暴露了他的身份。从那时起,据我们所知,美国和前苏联都成立了专门机构,研究先天性遗传多毛症,他们似乎也觉察到了我们这个异族的存在。但由于我们隐藏极深,外表也与人类相似,他们的调查也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如果他们找到你们会怎样处理?” “主要是隔离研究,尤其针对身处要害部门的多毛症患者,对于那些社会地位偏低的多毛症患者,他们采取记录跟踪方式。当然,其中有一些是yeti,但有一些的确是长毛的人类。因此我们估计,你们人类的研究机构对yeti的了解还仅仅处于定论阶段。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如何分辨人类多毛症与yeti的区别。” “因此你们yeti严格的隐藏自身种族的秘密。” “一旦发现泄密者,不管是人类还是我们自己,格杀勿论。这就是,为什么赵天磊会不惜一切杀死林晶。他在策划以及执行谋杀的时候,我们也会派人协助。譬如说,破坏监控,派电脑黑客伪装被害人登录自杀论坛,提供及时消息等等。” “原来如此。”慕容雨川点头。“我说他的犯罪手段为何如此严密、高超,甚至不留破绽呢。” “我们几乎每一次行动都是由群体的力量完成的。” 慕容雨川四下里看了看,目光落回山崎宽脸上。“这一次也是吗?” 山崎宽阴测测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 “这里是ros实验室。我们yeti管它叫笼子或者储物箱。专供来研究人类自相残杀的地方。” “你是说,这个地方不是为了囚禁我们几个人临时寻找的?” “当然不是。在你们到来之前,这里已经接待过五批客人了。” 慕容雨川想起,房间里那些陈旧的自杀工具。那是之前的囚禁者使用过的。 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慕容雨川问:“你们这种ros实验室有多少?” “很多。在s市一共有四间,都选在这种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 第二十七章 第二种真相 6、7 “是谁修建的呢?” “是一个在s市公安厅任职的权利人物,他的特殊身份可以让我们很容易了解到,这个城市警力最薄弱,地理最偏僻的地方。”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毛珍,赵天磊的母亲?她也是yeti。” 山崎宽笑而不答。 慕容雨川苦笑。“我倒宁愿她是一个只喜欢钱和小白脸的大贪官。” 山崎宽继续说:“ros自杀事件最早出现在日本……” “你是说纸上迷宫自杀事件。不久前,有人对我讲起过,1978年,日本富山县两个孪生少女在树林里上吊自杀。并在笔记本上画上纵横交错的图案。ros最早出现在那个笔记本上。” “其实,她们不是自杀……” “不是?”慕容雨川隐隐猜到了答案。 “日本的yeti原本将想她们囚禁起来,就像你们现在这样,观察她们从逐渐绝望到自杀的过程。但由于警方侦查的太紧,yeti们只好放弃原计划,逼她们画出那幅画,然后将她们吊死。随后,出乎我们意料,竟然引发了日本全国性的自杀热潮。从这个角度说,日本yeti的实验成功了。” “你们可真够心狠手辣。”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山崎宽眼中闪过一抹残酷。 慕容雨川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thechoiceofsisyphus也是你们yeti暗中操纵的自杀团体。真野琉璃是创建者,难道她也是你们……” “她算是半个yeti。”山崎宽说。 “半个?” “她是人类和yeti的杂种。” “那她母亲和父亲里有一个是yeti喽。” “就是濑户杉男先生。” “他是?” 慕容雨川打了一个寒噤。他下意识的扭回头。 “对。濑户美奈子小姐也算半个yeti。很吃惊吧。” “你不是说,yeti和人类无法结合吗?” “我们yeti的父母,我们父母的父母都是这样警告下一代的。至于究竟结果怎样,几乎没有人尝试过。何况我说过,我们的种族传统也不允许这样。谁能与自己不共戴天的敌人结合呢?” “濑户杉男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他是一个叛徒。要不是他曾经为日本yeti做过很多贡献,早就被我们处决了。不过,他和人类生下的两个女儿确实漂亮。特别是真野小姐,你不觉得她漂亮的有些不真实吗?根本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这大概就是杂交的效果吧。” “既然你们是同类,你为什么还要杀她?” “我跟她可不是同类。她是一个小杂种。尽管她一直梦想着被yeti接纳,甚至创立了thechoiceofsisyphus,以此来证明自己对yeti的忠诚。毕竟,她天生血统不纯,让她注定要被yeti排斥。在你们人类眼中,她是一个绝色美人。但在我们yeti看来,她只是一个可怜的畸形儿。所以,我可以随意杀她。至于濑户小姐,她虽然也是一个杂种,不过我跟她的私人关系很好。但仅限于朋友,我却不屑于娶她。” “……” 不知不觉,天已经渐渐放亮。 冰冷的晨光第一次从门外照进房间。 山崎宽不知何时停止了说话。 慕容雨川也沉默无语。 濑户美奈子和乔凯还不曾醒来。 邱诗嫣轻轻的扭动四肢,发出懒洋洋的呻吟。 *—*—*—*—*—*—*—* ×点×分×秒。 山崎宽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他问慕容雨川。“你现在还想杀我吗?我已经告诉你那么重要的秘密。” 慕容雨川冷笑。“你跟我所说的yeti,雪人,种族交战……根本就像科幻小说一样荒诞不羁。你是在讲述日本动漫的剧情吗?你在把我当成小孩子耍弄吗?如果你所说属实,媒体早就会报道的。” 山崎宽冷哼。“喜欢欺骗的是你们人类自己吧。媒体就是人类发明的最大的欺骗工具。当初,每一本书西方的书籍上都写着,上帝取下男人一根肋骨创造出女人。所以男人的肋骨自然比女人少一根。答案呢?现在,又有的书上说美国和俄罗斯已经捕捉到了活生生的外星人,有的书上却说宇宙里只有人类一种高智能生物,你能肯定哪一种说法是真的?” 慕容雨川皱起眉。“除了你那一身恶心的毛之外,你还能拿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山崎宽耸耸肩。“没有证据。” “也就是说,你根本是在胡说八道。” “真与假取决于你信或者不信。你信或者不信,由你自己选择。” “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慕容雨川问。 山崎宽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你现在要杀我?” “我说话算话。” “我说话算话。” 山崎宽眼中此刻流露出强烈的求生的欲/望。 “你想怎么死?” 山崎宽全身开始哆嗦。 “你这个yeti看上去可并不像你描述的那么优秀,你也是个特例吗?” “我……我……”山崎宽看着慕容雨川手里的解剖刀,下意识向后畏缩。 他慌乱的目光无意中瞟到慕容雨川身后,忽然凝固。 慕容雨川猜测,他是不是又想使诈。他犹豫了一下才侧回头。 邱诗嫣睁着刚刚睡醒的眼睛,诧异的看着他们。 她使劲晃晃头,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叫。“门开了。我们得救了是不是?那个男人是谁呀?是他救了我们吗?” 慕容雨川没说话,他转回头。 山崎宽的眼中透出狡黠。“你不会杀我了,对吧?你如果当着这女人的面杀我,等于犯了谋杀罪。她是目击证人。除非你连她一起杀死。” 慕容雨川说:“如果我告诉她你就是绑架者,她是不会反对我杀你的。” “是……吗?”山崎宽勉强吞咽一下。 邱诗嫣看看慕容雨川,看看山崎宽。当她的目光落在山崎宽手掌上瘆人的伤口,又落在慕容雨川手里的解剖刀上,她终于弄明白了眼前情形。 她吓得缩到了墙脚。 她只知道慕容雨川要杀人。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她魂飞破散了。 刚刚燃起的希望刹那间变成了绝望。 她想起了自己将要参演的恐怖片,在恐怖片里,她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在现实中她会不会这么幸运? 慕容雨川揪住山崎宽的头发,把他的脖颈向后别。山崎宽几乎无法反抗。 喉结与颈动脉都清晰的暴/露在眼前。 切断颈动脉,山崎宽受到的痛苦少,会有500左右的血液喷出,场面很血腥,还会溅到自己衣服上。 切断喉管,他会在十分钟内慢慢窒息而死,近似于勒杀,比较痛苦,流血很少。 慕容雨川把解剖刀横放在山崎宽喉结下方,他听见身后发出颤颤巍巍的呻吟。邱诗嫣肯定吓瘫了。 他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此时,濒死的山崎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他有些好奇。 正在迟疑,一个梆硬的东西顶在脑后。 他慢慢转过头。 冰冷的枪管后面是女人冰冷的眼睛。 不是美奈子。 这个女人的年纪比美奈子大了至少二十岁。 慕容雨川从震惊中清醒。认出了面前这张脸。 毛珍。 公安厅副厅长。另外一个yeti。 毛珍没穿警服,手里拿着一把警用左轮。 “你是来救我们的?”慕容雨川故意这样说。 毛珍用拇指轻轻扳开了保险。 慕容雨川能看清枪筒里金黄色的弹头。 山崎宽如蒙大赦,挣脱慕容雨川,躲到了毛珍身后。他赤/身*体,阳*很大。毛珍却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我们大陆警察并非那么没用。”慕容雨川勉强还能调侃。 毛珍把枪筒对准他的鼻梁。 如果他像乔凯那样幸运,还能保住一条命,只不过喘气的地方由两个窟窿变成了一个。最大的损失是泡妞的本钱没有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慕容雨川不想做一个糊涂鬼。 “别跟他废话!赶紧动手!!”山崎宽催促。“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毛珍神情漠然。 山崎宽愣了愣,赶紧解释。“我不是有意泄露秘密。他用刀子折、磨我,他是个变、态。你看我被割得浑身是伤,我遭了很多罪。你现在杀他,消息也一样不会泄露出去。” “我明白了。” 毛珍扣动扳机。 子弹没有射进慕容雨川的鼻梁,而是钻进了山崎宽的脑袋。子弹在他的脑门钻出一个一厘米的小孔,在脑后枕骨掀开了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窟窿,脑浆和血水从这个洞口喷出,喷在身后的防盗门和墙壁上,还有一部分飞进楼道里。 巨大的响声在陈旧的建筑里回荡。伴随着邱诗嫣性感的尖叫。 山崎宽的尸体漠然栽倒在门口。 毛珍连看都没看一眼。枪口飘散出缕缕蓝烟。 慕容雨川用力吞咽一下。“你杀了同族?” 毛珍神情冷漠。 她身材不算高大,却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她杀人时眼睛都不眨一眨。 慕容雨川说:“你也是yeti,跟他一样……” 毛珍声音冷淡。“你说什么天方夜谭呢?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狡诈的罪犯,更是杀我儿子的凶手。” “他却说,他和赵天磊都是yeti,也可以称呼为雪人。这个地方叫ros实验室。他说是由你指挥建造的,你也是……” 第二十七章 第二种真相 8 毛珍表情微微变化,浮现出一抹讥嘲。“你居然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还是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幻想?你被囚禁在这里,精神受到了强烈刺激吧?” 慕容雨川猜疑的看着她。“我除了饿,除了渴,脑子很清醒,这些都是山崎宽亲口对我讲的。” “也难怪你会相信他。他可是一位讲故事的高手。” “什么意思?” “我刚刚得到他的全部资料。他在做真野琉璃的经纪人之前,一直在gonzo公司工作。你听说过gonzo吧?” “我知道,那不是日本著名的动漫公司吗,号称量产之王。他在那里工作过?” “他在那家动漫公司整整工作了六年。从最初的动漫编剧,干到策划,最后升任总监。但是在总监的位置干了不长时间,就被迫因病离职。之后,他才加盟真野琉璃的演艺公司,成为她的专职经纪人。” 慕容雨川看看躺在地上的死尸,他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 毛珍冷冷道:“你可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病被迫离开的gonzo吗?” “什么病?” “妄想症。” “妄想症?!” “资料上没有详细说明。不过我猜,与他长期处在高压的工作环境中有关。为了写出满意的剧本,他挖空心思,殚精竭虑,久而久之,把自己头脑中编造的故事情节与现实混淆在了一起,就像他不可思议的杀人手段一样。” “你是说yeti只是他编造的一个故事,他以为那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看上去已经打动你了。” 山崎宽用了几个小时让慕容雨川相信“yeti”的存在,却被毛珍全盘否定了。yeti的理论听上去虽然荒诞,却能恰到好处的解释案件中所有的疑点,否则也不可能说服慕容雨川。现在要他再把好容易建立起来逻辑统统推翻,他一时还难以接受。 他低头又看了看山崎宽的尸体,眉心上的洞很醒目。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似乎蕴含深意,却再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了。 慕容雨川将信将疑的问毛珍。“那你说他那一身的灰白色毛怎么解释?还有你儿子……” 毛珍打断。“作为医生,你不应该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吧?他患有先天性遗传多毛症。跟我儿子一样。” “难道这么巧合?” “这有什么巧合?你只不过是从来不接触这类人而已。你可知道社会上有多少多毛症患者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 “你当然见过,只是对方不能让你发现而已。那是他们最自卑的弱点,难道你想这些患者故意留着满脸满身的毛,引以为傲的招摇过市?” “那倒不是,我只是……”慕容雨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也许在你看来,只是觉得很有趣,但是对于那些不幸得上这种病的人。无异于判了死刑。” “有那么严重?” 毛珍现出悲愤。“这些可怜人,除了那身该死的毛之外,他们的心智、情感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分别。可是,人们都像你这样,总要用稀奇的眼光打量他们,就好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在你们心里,其实根本就把他们当成了猴子看待,他们被认为是弱智,是低能,是不可靠近的异类。这些人不敢结婚,不敢交朋友,永远只能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在旧社会,一旦谁家生出了患有先天性遗传多毛症的婴儿,要么杀死,要么卖到马戏班,跟动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花钱参观……” 慕容雨川挠挠头。不可否认,他的确有这种想法。 “即使是在现代社会,患有多毛症的人仍然排斥在社会之外。尤其是先天性遗传多毛症,因为这种症状与生俱来,用医疗手段也很难根除。这些人不得不背着满身可怕的长毛度过一生。他们平素像做贼一样隐藏自己的疾病,小心翼翼的混迹在社会里,一旦暴露了身份,他们的人生就彻底完了……” “……” “我其实颇能体谅山崎宽的苦衷。他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生活,要付出比别人大得多的努力才能获得同样社会地位。yeti的故事,也不过是他心目的幻想而已,是他对自身痛苦经历的一种调侃吧?最终,是他自己把自己逼疯了。” “那你儿子……” “他跟山崎宽的境况相似。我辛辛苦苦的抚养一个多毛症的孩子成人,我知道他在内心中有多自卑,多痛苦,多脆弱。我们一家人万分小心的隐藏这个秘密,没想到赵海成居然背叛了这个家。可想而知,这对天磊的打击有多大。” 第二十七章 第二种真相 9 慕容雨川忽然找到另外一条解释案件的思路。 他顺着这个思路说:“所以你们离婚之后,他经常偷偷去看望他父亲。不巧的是,那天被林晶撞到了……” “天磊原本养成了刮毛的习惯,每次出门前,都会仔细检查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被人瞧出破绽。但是,自从他父亲离开我们,他变得自暴自弃,不愿去上学,整天呆在家里上网,任意身上的毛疯长。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偶尔外出,他甚至用绷带把头缠上,好像要去故意吓唬别人。” “估计他那天把林晶吓得不轻。” “可是,那个贱女人千不该万不该把我儿子的脸拍下来。她固然天生一张美艳动人的脸,但她却有一颗冷酷丑陋的心。她不仅夺走了我孩子的父亲,还把我孩子的残疾拍在手机里取乐。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毛珍说到这里,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到坐在墙角的邱诗嫣。邱诗嫣吓得魂飞魄散,林晶可是把赵天磊的照片发到了她的手机里,她也算“取乐”的人之一。 慕容雨川说:“当林晶当时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你儿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由此生出了杀机。” 毛珍长长叹息,淡漠的表情里充满了伤感。 那是一位母亲的思子之痛。 连慕容雨川也被感染了。他觉得毛珍的解释也合乎情理。 他问:“那山崎宽为什么要杀你儿子?他们之前认识吗? “我儿子是在网上认识了山崎宽。他去年就告诉我他相识了一个日本朋友。他们聊得特别投缘,后来居然发现彼此患有相同的疾症。由此变成了莫逆之交。同命相连的人互相慰藉,互相支持。我当时也很赞成天磊跟他交往。可以的话,还想将来让他去日本投奔山崎宽……” “……这一次山崎宽出差来中国,早在年初他就告诉我儿子了。天磊兴奋不已,一心盼望着能和这位远隔重样的朋友相见。自从赵海成抛弃我们之后,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样高兴过。我也盼望着他能找到一个相互扶持的朋友。毕竟我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可是万没想到,这位朋友的到来,没有给我儿子带来幸运,反而带来了灭顶之灾……” 毛珍的脸用力抽动,似乎正在努力压抑着情绪。 过了很久,她继续说:“我儿子太相信山崎宽了,甚至有些心里想法他没告诉我,却告诉了这个人,包括他打算杀林晶的意图。山崎宽这个混蛋非但不阻止,反而鼓励他,他为我儿子出谋划策,利用自杀论坛作为掩护来杀人,在他的参与下,天磊如愿以偿的杀掉了林晶和周宇……” “等等。”慕容雨川突然打断。“你怎么知道是山崎宽出谋划策,教唆你儿子去杀人的?” 毛珍从容应答。“是我天磊后来告诉我的。我虽然反对他采用极端的手段。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挽救。他毕竟是我的儿子,作为母亲,我首先要保护他。” “那他为什么要杀周宇?周宇并没有伤害到他。” 毛珍一怔。 “听说,林晶和赵海成死的那天,你当时正在他们的公寓楼之外,恰巧被周宇看到,所以他以此要挟你……” 毛珍眼神凌厉,大声道:“谁告诉你这些的?山崎宽?根本是无稽之谈!你连一个疯子的话也相信?” “可是他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除此之外,我倒真想不出你儿子为什么要杀周宇。” “你别忘了,周宇可是林晶的男朋友,不管是真是假,他总算了解内情的人。同时他跟我前夫还认识。通过这些特殊的关系,他怀疑到了我儿子。以此来要挟我们,我曾经给他一笔钱想封住他的嘴巴。结果他得寸进尺。我正发愁不知该如花是好。天磊看在眼里,私自把他干掉了。或者说,是把那个财迷心窍却胆小如鼠的人吓得掉下了地铁站台。这是天磊后来告诉我的。这样说来,也不能算作谋杀。” 毛珍又一次游刃有余的把嫌疑化解。 慕容雨川望着毛珍略显无奈的表情,心里疑问,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第二十八章 西西弗斯的选择 1 毛珍继续说:“随着案件侦破的逐步深入,你们最终还是怀疑到我儿子身上。这时候我家突然失火,天磊被烧死。看上去像是他畏罪自尽。可是凭我对儿子的了解,我不太相信这种可能。后来你在尸检的时推断出他杀的可能,这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我几乎立刻就怀疑到山崎宽头上。只有他才喜欢设计如此复杂的杀人方式,而且只有他最有动机谋杀我儿子。我猜,他是担心天磊一旦被捕,会把他供认出来,于是他亲自动手,杀人灭口。他或许瞒过了你们,却没有瞒过我。因此,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他,跟踪他……” 慕容雨川的脑子现在有点儿乱。 这起案件竟然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山崎宽的yeti解释。 毛珍的复仇解释。 哪一个才是真相? 似乎毛珍的说法比山崎宽的更符合实际一些。但也没有证据证明毛珍就没有说谎。 但至少,面对着这位深沉而冷静的女人,慕容雨川之前的想法已经开始动摇。 她如此精明强悍,却又如此令人同情。在她光耀的身份背后,是一位被抛弃的妻子,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 慕容雨川不禁联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位习惯唠唠叨叨,没有主见的全职太太,内心中是否对自己的丈夫跟孩子抱有同样深沉的情感? 慕容雨川宁愿相信毛珍,一位母亲说的话。 他想换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他说:“我没想到第一个找到这里的警察居然是你。唐健和陆小棠他们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你不要误会,”毛珍说。“我来这里不是作为警察破案,我只想为我儿子报仇。” 她悲痛的表情透着一种阴冷。 慕容雨川为她的态度暗暗吃惊。他说:“现在你已经报仇了。” “还没有。” “没有?!” “造成我儿子被害的原因有很多种。山崎宽只不过是直接凶手。还有其他的帮凶。” “帮凶?!” “你就是其中之一。” 毛珍抬起枪口对准慕容雨川。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雨川大吃一惊。 “如果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暴露了我儿子,山崎宽也采取如此下策。还有她……”毛珍用枪口一指邱诗嫣。“这个小贱人跟林晶一样可恶,靠着卖弄色相勾引男人为生。他尽管没有勾引我丈夫,将来还是会像林晶一样勾引别人的丈夫。” 邱诗嫣吓得喁喁哭起来。 慕容雨川彻底明白毛珍的意图了,她虽然是一位可怜的母亲,但她更是一个因为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一心只想报复的女人。她已经杀了一个山崎宽,不在乎多杀几个。她会迁怒于任何一个她认为跟她儿子的死有关联的人,然后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他陷入了绝望,自己刚才居然还对这种人抱有幻想。 毛珍的枪口几乎触到他脸上。 他不相信这一次毛珍还会在最后时刻改变主意。但就这样被打死,他又有些不甘心。他下意识的想拖延时间。 不等毛珍勾动扳机,他连忙问:“你要把我们这些人都杀死吗?” “我原本只想杀死相关的人,但是看情形,只有斩草除根了。” 斩草除根——这句话得怎么理解? 毛珍的目显露无疑,她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她究竟是想复仇还是掩盖什么?山崎宽的解释似乎又变得合理了…… 慕容雨川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案件的真相。现在生死关头,他必须想出对策。 毛珍把枪口微微抬高一些。 慕容雨川盯着枪口,攥紧手里的刀。 毛珍冷笑。“你可以试一试,能否在我扣动扳机之前,切断我的手指?” 慕容雨川当然做不到。 他心里很想念陆小棠。那个武功高强的蛮横丫头如果现在在这里就好了。 生死之隙,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许多跟陆小棠儿时玩耍的画面。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挂念的人居然是她。 他想,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很难过? 毛珍扣动扳机。 § § 第二十八章 西西弗斯的选择 慕容雨川不知道子弹射进身体是一种什么感觉。 如果谁能有机会体验,可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听见枪声的瞬间,想象着自己脑袋炸碎的样子。 《东邪西毒》里的剑客说,刀如果足够快,切开伤口喷出血的声音像风一样,很好听。 子弹掀开颅骨,喷出的脑浆肯定不会好看。 他手里拿着解剖刀,放弃了反抗。 他想听一听邱诗嫣性感的尖叫。 第二十八章 西西弗斯的选择 2 一股气浪刮过他的额头,额前的乱发被掀起。他被吹迷了眼。刹那间的变化,他都没看到。 谁都没有注意到,靠在墙脚熟睡的乔凯,早已悄然靠近他们。 毛珍扣动扳机的瞬间,他迅速跳起来,奇快无比的给了毛珍一刀。他用手里的解剖刀,从下至上划断了毛珍的右手筋腱。 毛珍只来得发出一声惊呼,他便从后面抱住毛珍,右手卡住她的头,左手刀在她的脖子上由右向左横向一抹…… 慕容雨川站在毛珍面前,毛珍颈动脉喷出的血不偏不倚的洒在在他的脸上、身上、头发上,如果闭上眼睛,跟小时候玩自来水管,淋透一身的感觉差不太多。他终于听到了梁朝伟所说的那种声音。幸亏不是从他的脖子里发出的。 子弹在最后一刻指向了墙壁。他的脑袋没有开花,脸没有毁容,还有调戏大姑娘的资本。 他抹了一把脸,从邱诗嫣畏缩的眼神里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恐怖。他问乔凯。“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早就醒了,我吃的食物不多。” 乔凯松开手,毛珍睁着眼睛,滑倒在地。同山崎宽相距不远。 “你也知道食物里被放了药?”慕容雨川略感诧异。 乔凯哼一声。“别忘了我也是医生。当我们发现真野琉璃被害的时候,我也怀疑食物里出了问题。” “山崎宽和毛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大部分吧。” “你相信谁说的?” 乔凯用衣角擦掉解剖刀上残留的血,把刀子插进靴帮。才慢吞吞说:“相信山崎宽或者相信毛珍有分别吗?” 慕容雨川一怔。 “你相信与不相信,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慕容雨川沉默了。 *—*—*—*—*—*—*—* ×点×分×秒 濑户美奈子醒来时,发现另外三个人都已经醒了。乔凯依旧坐在她身旁。对面是慕容雨川和邱诗嫣。她很平静,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唯一不同的是,房间里似乎比之前明亮。空气也变得清新了。 紧接着,她看见地上平躺着两具尸体。她没敢仔细看,赶忙把目光移开。随即,她看见了敞开的门。恐惧与惊喜在一瞬间同时占据了她的心灵。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得救了。”慕容雨川对她说。 他的嗓音很清晰,只是他看美奈子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喜悦。美奈子有些怀疑他的话。她扭头看乔凯。 “我们在等着你醒。你醒了,我们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乔凯声音平淡。 不知为什么,她并不觉得特别开心。她又看了看慕容雨川。慕容雨川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 慕容雨川用冰冷的目光瞅她。目光里甚至带着憎恨。 她打了个寒噤。蓦然发现对面的人已经如此陌生。 邱诗嫣变得活跃起来。使劲摇晃慕容雨川的胳膊,用近似撒娇的口吻说:“她都已经醒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这个鬼地方我半秒钟都不想多呆。” 慕容雨川把冰冷的目光从美奈子脸上移开,他对乔凯说:“我们现在走吧。这两具尸体留给警察去处理。” 乔凯说:“你们先走,我多呆一会儿。” 邱诗嫣扁扁嘴,伏在慕容雨川耳边小声嘀咕。“果然不是正常人。我们别理他,快点儿走吧。” 慕容雨川踌躇了一下,侧脸问美奈子。“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美奈子从地上站起,慢慢的走到慕容雨川面前。 “快点走呀,磨磨蹭蹭的,”邱诗嫣抱怨。“难道你还留恋这个地方吗?” 倘若她知道美奈子就是在墙壁上写下ros的人,她还敢不敢这样说话? 美奈子慢慢抬起头看着慕容雨川,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慕容雨川避开她的目光。 终于,美奈子听见自己说:“雨川君,还是你们两个人走吧。” 尽管在意料之中,慕容雨川还是感到十分诧异。 面前的女孩依然清秀而温婉。只是,他知道,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女孩了。她有一张画皮,她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在这张美丽的面皮下,魔鬼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真野琉璃被山崎宽残忍的折磨时,她当时在哪里?睡在屋外,还是站在旁边?听着妹妹一声声哀嚎,心满意足…… 她又是如何在慕容雨川面前装出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慕容雨川很想撕下那张漂亮的脸皮,看看她的本来面目。 第二十八章 西西弗斯的选择 3 他问美奈子。“你决定了?” 她点点头。 “好,正好你妹妹也在这里。” 慕容雨川抓起邱诗嫣迈步走出房门。走出了山崎宽口中的“yeti的笼子”。 踏上楼梯,他鬼使神差般的站住,回头看了看。 美奈子仍然站在那里,她痴痴地望着慕容雨川,两行清泪无声的流下。 慕容雨川咬咬牙,转回身,再也没回头。 *—*—*—*—*—*—*—* 乔凯问美奈子。“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美奈子说:“我想留下来陪你。” “你想做我的女人?” 美奈子没说话,安静的在他面前坐下。 乔凯抬起眼睛,那双冷酷的眼睛没有杀机,眼睛里涌动着痛苦。 他抬起左手,缓缓的掀开脸上的口罩,露出了那张残破的脸。 “这样的我你也愿意?” 美奈子僵固了几秒钟。 她颤抖着伸出手,触碰在他的脸上。这是她初恋的男子,她第一次碰他的脸。 乔凯忽然用力把她推倒在地。 他原本恐怖的脸痛苦的扭曲着。“你为什么做这种蠢事?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只能有那唯一一个人?” “我知道。迟菲菲,是吗?”美奈子回答。 “如果我接受你,就是在侮辱她。你们之间只能留下一个。” “我知道。” “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 “我已经决定了。”美奈子平静的望着他。 乔凯闭上眼睛,缓缓道:“那我只能杀了你。” “我知道。” 乔凯霍然睁开眼睛。 美奈子凄然一笑。 乔凯凝视她良久,点点头。“你有必死的觉悟了,是吗?也好,你妹妹也在这里。你们彼此不会觉得孤单。” *—*—*—*—*—*—*—* 邱诗嫣双手挽着慕容雨川的胳膊,穿过废弃小镇的街道。脚下踩着深秋杂乱的萎草和碎石瓦砾,道路旁边的荒屋房舍静谧异常,朽坏的木门与碎玻璃窗后面是一个个幽深的阴影。风萧瑟,什么地方偶尔发出鬼鬼祟祟的声息。 邱诗嫣说:“我要拍的鬼片现场就是个偏僻的小镇,跟这里差不多。” 慕容雨川说:“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找找拍戏的感觉。” “人家才不要。”邱诗嫣搂紧他,好像一个任性的小女孩儿。 淡薄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带着幸福的暖意。 他们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里。 之前的绝望与痛苦正在被抛到脑后。 山崎宽的yeti传说,ros实验室,自杀团体,雪人种族……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如此荒诞无稽。 先天性遗传多毛症,又称狼人综合征。习惯称之为返祖现象。在人类方面,偶然会看到有短尾的孩子、长毛的人、多乳头的女子等等。这些现象表明,人类的祖先可能是有尾的、长毛的、多乳头的动物。所以返祖现象也是生物进化的一种证据。 关于返祖现象,现代遗传学有两种解释:一,由于在物种形成期间已经分开的,决定某种性状所必需的两个或多个基因,通过某种原因又重新组合起来,于是该祖先性状又得以重新表现。二,决定这种祖先性状的基因,在进化过程中早已为以组蛋白为主的阻遏蛋白所封闭,但由于某种原因,产生出特异的非组蛋白,可与组蛋白结合而使阻遏蛋白脱落,结果被封闭的基因恢复了活性,又重新转录和翻译,表现出祖先的性状。 慕容雨川试着进入到山崎宽的世界中—— 在山崎宽的心灵深处,已经彻底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他从小到大都在极力隐藏自己残疾的身体,只有在他幻想的世界里,那一身被别人所耻笑的毛发,才能成为高贵种族的象征。他将自卑化作骄傲。他开始鄙视人类,寻找同类,通过鄙视获得自尊。 他所见到的人越完美,他越鄙视。真野琉璃自然成为他最憎恶的人。也可以说,他一直在深深的妒忌着朝夕相伴的少女明星。妒忌她的美貌,妒忌她的才能,妒忌她受人宠爱。最终,他联合美奈子,巧妙的利用了真野琉璃的自杀论坛设计将她绑架。他终于可以亲手将她截肢,彻底摧毁她的美貌,她的身体。他做这些跟帮美奈子复仇无关,即使没有美奈子,他或早或晚还是会杀掉真野琉璃。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他计划绑架真野琉璃的同时,居然还有闲心帮助赵天磊设计复仇计划。但凡由他参与的每一起杀人都被刻意设计得异常复杂,如同他在创作动漫剧本一样。对他来说,杀人已经演变为一种游戏。无论是利用the choice of sisyphus蛊惑别人自杀,还是亲自动手设计杀人,他似乎都可以从中获得某种变态的享受。他的心灵同他的外表一样残疾,他像吸毒一样追寻着致人死亡的乐趣。 也许这个世界上的确生存着异类yeti,那个yeti唯有山崎宽自己。 第二十八章 西西弗斯的选择 4 慕容雨川现在已经可以理清整个案件的脉络了。 但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他。 当山崎宽被他击败,自知必死无疑时,他为什么要编造那些谎话? 不甘心认输,再一次愚弄对手? 似乎是这样。 但不可否认,在极短的时间里编造出近乎天衣无缝的谎言,山崎宽是一个天才故事家。 案件真相大白,自己逃出险境,身边美女相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慕容雨川长舒一口气,吉人自有天相。 只在他内心中,还保留着一点疑问。 他无法证明山崎宽,或者毛珍任何一人说的是真话,或是假话。 真相只不过是建立在假设之上。 山崎宽死了。 毛珍也死了。 他们两个人一定有一个在说谎。 或者都在说谎。 他一直在用解剖刀解剖着尸体,寻找哪怕最微小的证据。可是,即便再锋利的刀也无法解剖人的心思。 你觉得它在,它是空虚。 你觉得它不在,它永远纠结你的心灵。 正如神话中,日复一日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他永远不知道,他所做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邱诗嫣拉住慕容雨川的手,撒娇似的拽了拽。“等我拍完了眼下这部戏,我约你去西藏旅游,好不好?我一直都想找一个人陪我一起去那里……” “你不怕我?” “怕什么?” “我成天跟尸体打交道,你不怕我一时发了疯把你也解剖了?” 邱诗嫣这次居然没被吓到,反而更紧的往慕容雨川身上靠。她说:“虽然有时候是很害怕,一想起你的手碰到过各种各样的尸体,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你给我的感觉跟其他男人全都不一样。” “我给你什么感觉?” “危险。一丁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那你还粘我?” “可是,转念想一想,又觉得特别刺激。你能伤害我,又能保护我,既让我感到害怕,又充满吸引力……” 靠。慕容雨川心想,难道这就是山崎宽所说的人性矛盾?还是漂亮女演员都有这种受虐倾向? “哎,雨川……” “嗯?” “你说那个日本女孩儿是不是有病?” 慕容雨川心头一颤。“为什么这么说?” “她难道不知道,那个男的是杀人犯吗?干嘛还要跟他在一起?都说日本人变态,现在真是眼见为实啊。” 慕容雨川沉默。 美奈子流泪的眼睛默默的望着他。 那最后一眼, 无辜的叫人心悸的眼神。 他知道,他正在远离那栋破砖楼,远离这个小镇,远离这段恐怖的遭遇。他不想回头。 乔凯。山崎宽。毛珍。濑户美奈子。真野琉璃。他统统都想忘记。 他现在只想揽住邱诗嫣。一个漂亮、性感、圆滑、善变、自私、胆小,一个真真正正人类的小女人。 他只想跟她上床,摸她的臀,揉她的乳,吻她的舌,抽插她潮湿的身体。仅此而已。不必考虑爱情,不必考虑责任,不必考虑忠诚,不必考虑背叛…… 他只想女人,吃饭,睡觉。 那该死的无辜的眼神。 那该死的柏拉图的迷恋。 山崎宽说的话还不够拆穿一切吗? 他跟美奈子毫无瓜葛,他有必要陷害她吗? 而且,他根本没有时间来编造这样无懈可击的谎言。 毫无疑问,美奈子就是杀死真野琉璃,自己亲妹妹的帮凶。 可是,那该死的无辜的眼神。 为什么那双眼睛里没有恨意?她应该怨恨自己才对。扑上来抓咬自己,掏出刀子刺向自己,是她露出本来的面目的时候了。 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只是忧伤的望着自己? 同过去一样无辜,同过去一样单纯。 “你怎么站下了?快走啊。” 邱诗嫣的话把慕容雨川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几乎是被邱诗嫣拽着向前走。 *—*—*—*—*—*—*—* 乔凯把解剖刀擦得一尘不染。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问美奈子。“你怕吗?” 美奈子说:“我怕疼。” “女人真是麻烦。” 乔凯侧脸看见身旁还剩下两块酥饼。他拿起来递给美奈子。“把这个吃了。一会儿就不会觉得很疼了。你会做一个长长的梦。梦做完,一切就都结束了。” 美奈子听话的接过来,飞快的吃下去。她噎的往上呕。乔凯把剩下少半瓶水递给她。她接过来一口气喝光。 “现在可以了吗?”她问。 “等你感觉困了的时候。” “那现在干什么?” “随便。” 美奈子想了想,说:“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迟菲菲?我一直都想了解这个人。” 乔凯脸上的肉微微抽搐。 美奈子探寻的望着她,她已经不怕他了。她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还要怕他? 沉默了许久,乔凯终于开口。“她是一个好强,也很倔强的女孩。却比你还笨。她喜欢言情小说,对数字一塌糊涂。她喜欢做饭,每次做的都很难吃。她洗衣服时,经常会把容易掉色的衣服放在一起洗。她跟你发脾气时,能保持一天一夜不跟你说一句话,但是,还必须你在她身边陪着她。” 美奈子问:“那如果她生气时,别人走掉了怎么办?” “那个人肯定不会走,因为她只跟那个人发脾气,那个人就是我。” 美奈子幽幽叹息。乔凯描述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可是在他眼中,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第二十八章 西西弗斯的选择 5 她接着问了一个很笨的问题。“你曾经真的喜欢过我吗?” 乔凯没有回答。他看了美奈子一眼,目光里没有答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美奈子渐渐感觉眼前有些朦胧。 “对于你现在来说,我说有或者没有有区别吗?” “当然有呀。”美奈子揉揉眼睛。“如果你说有,那么我不会觉得很遗憾。” “你困了。”乔凯说。 “有,有吗?” 乔凯扶住美奈子的肩膀,把她平放在地上。 倦意毫无征兆的袭来。 美奈子闭上眼睛,在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她回想着富山县那幢老宅子。那个模样丑丑的小女孩,却有着很大的眼睛。她的眼睛上蒙着纱巾,咯咯笑着,张开两只小手,在庭院里四处乱摸。她一直悄悄跟在小女孩身边,掩住偷笑的嘴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有好几次小女孩几乎摸到她了…… 小雪,让姐姐来陪你吧。 *—*—*—*—*—*—*—* 慕容雨川忽然站住。 邱诗嫣也跟着停下了。“你怎么了?” 慕容雨川说:“已经出了镇子,从这里可以看见公路。你现在用不着害怕了。你可以一个人去公路拦一辆车,回到市里。” “你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一起走?”邱诗嫣惊讶的合不拢嘴。 慕容雨川没说话。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破败的小镇。 邱诗嫣问:“你难道要回去找那个日本女人?” “她身旁那个人是杀人犯。” “我当然知道啦,可她不是自愿留下吗,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走!” 邱诗嫣用力拉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把手抽回来。 “不要回去。好不好?”邱诗嫣几乎变成了央求。“你也知道,那个逃犯杀了很多人。你回去,他也会杀死你的。那个日本人自己犯蠢,她死了是活该倒霉。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慕容雨川心意已决。他说:“你走吧。” 邱诗嫣狠狠瞪着他,瞪了很长时间,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骂。“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蠢货!!” 慕容雨川苦笑。 看着他转回身,慢慢走上小镇的街道,邱诗嫣的眼泪忽然蒙住眼睛。她扯起脖子大骂:“慕容雨川你这个大蠢货!!为了一个愚蠢下贱的女人送命值得吗??你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大蠢货——” 凄厉的咒骂划过空旷的荒野,最后转化为杳不可闻的呜咽。 *—*—*—*—*—*—*—* 乔凯轻轻解除美奈子的衣裙,就像上一次在地下室里。只是这一次,对方是自愿的。 她像一只洁白的羔羊。 处子的裸体安静的躺在乔凯面前。 乔凯拿起刀。 他不知道迟菲菲是否也有这样漂亮的身体,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看见过。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却从来没有跨过那一步。他一直坚持着在新婚之夜,以最圣洁的方式,拥有自己唯一心爱的女人。现在回想起来,他是不是太幼稚? 当时的他又怎能想到,自己将会变成这样一个魔鬼。 这就是命运。 人类永远无法抗拒的命运。 他告诉美奈子。“我会按照你妹妹的方式分割你,你应该满意吧?” 美奈子已经无法回答了。 她睫毛敛阖,呼吸均匀,平静的脸庞看不到任何恐惧和悲伤。 她在梦乡里看到的是什么呢? 冰冷刀锋贴在女孩的脖颈上,她的身体本能的发出颤栗。 乔凯不想折磨她,他准备给她最少的痛苦。 在他内心中十分珍惜这个少女的身体。但同时,又渴望着将她摧毁。到底是怎样一种矛盾,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当刀刃碰到女孩肌肤时,他的手指竟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看着门外。耀眼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把刀刃压在女孩颈动脉上。 他闭上眼睛,通过指尖感受着那种柔弱的脉搏。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他背光站立,五官笼罩在的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是明亮而笃定的。 乔凯注视他。 他注视乔凯。 他们的目光在静谧中凝结。 “你回来了。”乔凯说。 “我带她走。”慕容雨川说。 他们的神情很奇怪,像相知多年的老友,又像不共戴天的仇敌。 “你赢的了我吗?” “我不在乎。” 乔凯笑了,慢慢站起来。 慕容雨川不退反进。 相似的身高,相似的身材。相似的表情。相似的刀。 真野琉璃形容他们,是镜子里外的两个影像,惊人相似,又完全相反。 乔凯笑了。弯起的嘴角牵动整张残破的脸,更显狰狞。 慕容雨川决绝的看着他,攥紧手里的刀。 他们在沉默中对峙,无从预料谁会率先出手。 乔凯慢慢收敛了笑容。 他忽然说:“给你一分钟时间。带她走。” 直到此时,慕容雨川才露出慌乱的表情,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没想过自己能活着离开这里。 “还剩五十秒。”乔凯说。 “你说的是真的?”慕容雨川问。 “还剩四十七秒。”乔凯说。 慕容雨川不再提问,他俯下身,为美奈子穿好衣服,把她轻轻抱起。 他看着乔凯,想说点什么,正在犹豫。乔凯冷冷道:“还剩十五秒。” 慕容雨川转过身,把美奈子向怀中拢一拢。美奈子在沉睡,娇小的身体很轻,像一只柔弱的小动物。 慕容雨川紧紧抱着她走出房间。 西西弗斯的选择…… 山崎宽的谎言…… 毛珍的谎言…… 那一刻,他脑海中什么都不再想。他只是听见那个柔软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呼唤。 “雨川君——” “雨川君——” *—*—*—*—*—*—*—* 10月26日,星期三,14:35。 唐健接到邱诗嫣报案。在她的指引下,他带领专案组找到了那个废弃的小镇。 弃镇的行政区域属于城西上南乡管辖范围。上南乡有一半以上的人口都在城里务工,三分之二的耕地被闲置。小镇遗弃了超过了三年,因为地处偏僻,风水也不好,一直没有地产商看中这里。 第二十八章 西西弗斯的选择 6 终章 囚禁邱诗嫣他们的是一栋建设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镇政府家属楼。七层红砖楼,楼体完全老化,成了老鼠与乌鸦麻雀的住所。从外面看,根本想象不到里面会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警员们搜查过整栋建筑,发现了死去的毛珍,在邱诗嫣被囚禁过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具只剩躯干的尸体,但是头颅和四肢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随后却有骇人的发现,警员们搜查到楼顶,看见了多达二十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半数以上已经变为白骨。死因不明。 有一个细节让警员们困惑,按照邱诗嫣的说法,他们只找到了副厅长毛珍的尸体,但是山崎宽的尸体却不翼而飞。 惊人的发现马上汇报到省公安厅,局长马成和上级领导经过开会研究,认定乔凯有重大作案嫌疑,以此推断乔凯是绑架杀害日本女星真野琉璃及其经纪人山崎宽的主要凶手。楼顶发现的白骨亦为之前丧命在乔凯的手中的被害者。根据掌握的线索认定,日本留学生濑户美奈子参与绑架。二人目前在逃。副厅长毛珍在抓捕过程中因公殉职。 *—*—*—*—*—*—*—* 16:43 c市。 彩虹小区。2号楼。 陆小棠几乎四天四夜没合眼,把能想到的人,能想到的地方,查了一遍又一遍,有些跟唐健配合,有些单独行动。今天中午听说慕容雨川成功脱险,已经返回家中。她跟唐健打了一个招呼,借了一台警车赶回c市。 陆小棠直接把车开到慕容雨川家楼下。径直走进楼洞,奔上楼梯。疲倦到极限反而感觉十分轻飘,好像腾云驾雾一般。 走到三楼时,正看见一个人往下走。 两人四目一对。 陆小棠觉得眼睛里有热热的东西往外涌,她赶紧把目光移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次转回目光,她细心的观察对方的变化。眼窝有些塌陷,颧骨也露出了棱角。 慕容雨川微笑着说:“唐健给我打电话,说你来找我,要为我接风洗尘。我还在想,你该打扮得多么亮丽动人呢。结果真失望,看见了一个老气横秋的熟女,我该称呼你小陆阿姨了吧?” 陆小棠上去给了他一拳。“你不照照镜子,你是慕容爷爷。” 她说着往楼上走,慕容雨川拉住她。“我肚子都饿扁了,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吧。” 陆小棠看看手表。“我得先睡上三个小时,晚上再陪你出去吧。” 慕容雨川惊讶。“你要睡我家?” “放心吧,姐姐不会趁机欺负你。” 慕容雨川赔笑。“孤男寡女,我是怕我把持不住。不如我们去西旦那边吃一顿,然后去洗浴中心泡泡澡,睡一觉。那不是很享受吗?” “也对。你请客。” “当然我请。” 陆小棠点点头。却没动。 “你怎么了?”慕容雨川问。 陆小棠再次抬起眼睛,已经收敛了笑容。她说:“我听说乔凯和美奈子出逃了。但我现在在想,是不是你把美奈子带回来了……” 慕容雨川脸色霎时僵硬。 “你失踪的那天,我彻底搜查日本演出团在那一层的所有房间,后来在美奈子的卧室里找到了大量绑架真野琉璃的证据。我猜,你很可能也是在她的卧室里搜查时被人绑架的……” 慕容雨川沉默。 陆小棠接着说:“我虽然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但是所有的证据都对美奈子不利,我们只能把她列为嫌疑人。我知道,你也许想保护她。然而你要知道,法律是不容许私情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真野琉璃和山崎宽不能白白丧命。美奈子有罪或者无罪,这些应该交由检察官和法官去处理。” 慕容雨川没有表态。他原本笃定的心又乱了 陆小棠没有催促。她平静的等待他的回答。 美奈子正在慕容雨川的卧室里熟睡,距离苏醒大约还要两个小时。 没有人知道她在梦着什么,她也不知道现实中发生着什么。 她最后的记忆是乔凯举起了解剖刀,之后她便陷入了昏迷。她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许,她已经被乔凯切割成许多块,也许,她被和妹妹的尸块放在一起,掩埋在谁也无法找到的地方。 当慕容雨川怀抱她离开那座死亡的小镇时,她梦见了云朵和山雀…… 她梦见了许许多多,只是梦不到未来会怎样。 她不知道,那个让她流泪的男人,这一次又会怎样选择…… ——终章—— 第四部 骨食者 4月4日,正式发布 感谢各位读者朋友们支持到现在。 我知道,对于很多速度神快的朋友来说,每天更新的字数还没有零食多。 一来因为作品结构复杂。得保证所有线索发展合理。 二来我得对读者们负责。保证作品质量。 第三部挖了一个坑。这个坑挖得太大。所以第四部写得是最累的。 三周后,第四部《骨食者》发布,把评判风格的都市小说与悬疑融合在一起。算是一个尝试。 内容,有些。嗯……反正凶手挺变态,有真实案例参考。 原本是想挑战一下自己对人性刻画的驾驭能力,结果差点儿掉沟里。变态的心理实在不好揣摩。 凄美的爱情,扭曲的变态。 看看怎么把二者融合在一起吧。假如有的朋友觉得我写的过,随便喷。呵呵。 1. 绳吊的芭比娃娃 (3) 昏暗的光线掩盖着邪恶,绳子像又细又长的毒蛇勒住猎物,时间是漫长的折磨,忍耐是最终的宿命…… 她在几近昏迷中感觉灯光刺眼,无力的睁开眼睛,那双活泼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写满了无奈与羞耻。她感到全身又麻又疼,每一个关节都要被拉扯的断裂。低头能看见衣帽架的钢管和四个轮子,还有一只悬空的黑丝袜的脚,丝袜已破,那是她自己的脚。而另一只脚却高高的伸过头顶,斜斜的指着天花板。她现在是被霍启军悬挂在衣帽架上,一圈圈缠绕着四肢和身体的绳子因为重量深深嵌进肉里,勒出了褶皱,似乎能滴出血来,看得她既心惊又心疼。她想喊霍启军住手,可是发出的却只是简单的“呜,呜……”声。不知什么时候,她嘴里被塞进了一个圆溜溜的塞口球,撑住了整个口腔,上面的皮带固定在头上,她轻轻一动头,涎水就从塞口球的窟窿里溢出,缓缓的落在下面的架托上,剩下一些粘粘的挂在下巴上,让她觉得很恶心。她实在很难想象自己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姿态。 “你醒了,我的猫咪。”霍启军柔和的声音想起。 她努力仰头看他,他正有条不紊、十分细致的在她脚腕上系绳结,他并不是胡乱缠绕,而是用一种看似复杂的技巧操纵着简单一条绳子变幻出难以想象的花样。他用两根绳子配合着在童幂的脚掌上均匀的缠绕几匝,又在其中两根脚趾上系了两个绳扣,然后慢慢抽动其中一根,童幂翘起的那条腿就被慢慢拉直了,连脚掌也随之绷直,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美艳,犹如一位翩翩起舞的芭蕾舞者,或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 然而痛苦也随之增加,童幂难以忍受,求饶似的朝霍启军呜咽。霍启军轻轻擦去粘在她嘴里塞口球上的口水,放在自己嘴里裹了下,忽然笑道:“要不要看看我刚刚完成的作品?” “!?” “就是你,呵呵。” 童幂的确想看看。 霍启军拉着衣帽架走向镜子。当童幂看见镜子里的景象时,完全震惊了。镜子里那个几乎裸体的女孩被密密麻麻的绳圈捆绑成完全屈辱的姿势悬吊在那里,双腿之间的隐秘部位一览无遗。就连让她引以为傲的f cup胸脯也被绳子勒出了几瓣。她很难想象,霍启军究竟用了多少绳子,耗费多少时间就为了把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而霍启军淫邪的笑脸就在她身旁,正在心满意足的欣赏她。 她从未想到她一直竭力讨好的老板居然是这样一个恶心变态的家伙。她开始拼命的甩头,努力挣扎,衣帽架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来回摇晃。 霍启军只是皱眉。“到现在了你还不老实啊,真是只小野猫。” 他回身在桌上的塑料袋里翻弄了一会儿,拿出一根粗点儿的绳子,挽个套儿,套在童幂的脖子上,另一头儿绕过横梁上的铁圈系在童幂背缚的绳结上。然后得意洋洋的瞅着童幂,“现在你用力试试?脖子上的绳子会越勒越紧。如果乱动,会勒死你的……”说着,伸长舌头冲童幂做了一个鬼脸儿。 “唔……”童幂不敢动了,战战兢兢的望着霍启军。 第一章 尸体工厂 1 一种力量的感觉,我不知道,易冲动的,我害怕,只是…… 我觉得异乎寻常……那种感觉奔涌而出,刺激超乎想象。随便你怎样称呼那种感觉。 我没有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喜欢那么做。 我没法解释这一切。 ——《美国马里兰州诉梅斯尼案件,连环杀手乔·罗伊,刑前自白》 第一章 尸体工厂 这是一座北方滨海城市。为了不让以下的讲述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们用y来代替它真实的名字。 这时的北方城市正值深秋。 在任何事件发生之初,表面上都呈现出异乎寻常的平静。 只有他自己深知,那头匍匐在幽暗地下的怪物正在日益长大。直到有一天,连他也无法约束。 到那时,所有发生的一起,会不会背离他的初衷? *—*—*—*—*—*—*—* 2011年10月31日,星期一。 欧青仁最近时常走神。做着手里的事,神思却漂游到别处。有些地方他曾经到过,有些是他想要去的。在这些地方发生着各种各样离奇的事情,似乎他亲身经历,又似乎他幻想出来的。 两个身穿塑胶工作服的员工,推着移动担架从地下储藏间上来。担架上放着一具体型长大的男性尸体,全身被黑色塑料布包裹严实。 助手王娜走过去,翻看系在塑料布外面的卡片,告诉欧青仁。“hl11312号。是荷兰的遗体捐赠者。” 欧青仁下意识的点头。 工人们已经七手八脚,去掉白布,把一具白人男子的尸体搬到欧青仁对面的解剖台上。 死者是一位中年男子,神态安详。看来死前没有经历过太多痛苦。资料没有注明他的死因。但可以试想一下,在半年以前的某天,他在莱茵河畔的家中与妻儿照常吃过早餐,亲吻妻子和孩子脸颊后去上班。他心里在盘算等儿子八岁生日那天,带他去看埃因霍温的足球比赛好,还是送他一辆梦寐以求的山地变速车,或者干脆买一个超级大蛋糕,一家人安安分分呆在家里。他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个问题,没等想出答案,就猝然摔倒在办公室的地毯上,失去了知觉。再也没有醒来。在之后的数月里,他安静的躺着,做过漫长的旅行。最后,来到了生前未曾想象过的国度,面对着一位陌生的东方男子。 第一章 尸体工厂 2 欧青仁抄起手术刀。从尸体两耳后对称的划出两道刀口,在下颏部相交。他把两跟手指插入交叉点,拽起肉皮,手术刀从两指之间中间慢慢划开,划到小腹为止。他掌握好分寸,尽量不破坏肌肉与脏器。 新来的员工们专注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一边做示范,一边讲解注意事项以及工作流程。王娜和邹春强小心的把尸体内脏一一取出,分类储存。 开颅时,他先沿着两耳后经头顶部作一个环形切口,将刀插入切口,切开头皮,从四周向中间剥离,露出半圆形白色的头骨。然后用笔沿着耳廓上缘的头骨画一圈锯线,用开颅锯小心翼翼的切开颅腔,取下头盖骨。接下去,用手术刀依次切断脑部与骨骼连接的血管和神经。最后用脊椎刀协助着左手托出柔软的脑组织和一截脊髓。 他说:“现在尸体的初步解剖已经完成,我们称之为原始标本。接下来要进行脱水过程,首先往尸体内部灌入浓度大约20%的甲醛溶液。之后将尸体完全浸入防腐液中,把脏器与尸体分别保存,大约需要四个月时间。防腐液可以充分杀死细菌,同时起到坚固肌肉和骨骼的作用……” 大部分新员工们都在心平气和的记笔记。他们多是卫生学校或者医学院毕业,对尸体并不陌生。 欧青仁似是而非的望着他们,重复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话。手里的解剖刀机械的运动。 他心里在想,蓝香琴现在通常在干什么? 她在洗衣服,给孩子喂饭,抽出时间打扮一下自己。是不是跟hl11312一样,照常过着这一天。然而,对于她来说,那命中注定不再是寻常的一天。 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抖动……出现一级级楼梯,他跟着某个物体迅速的往上移动。热水管道……电表箱……一扇门……又一扇门…… 毫无征兆,在一扇门前停下。 很普通的一扇门。 轻轻敲门。 里面的女人问:“谁呀?” “街道的。”他听见一个声音说。 女人全无警惕的开门。因为是白天。 门刚开启一条缝,一只手用力拽开房门,跟着迅速挤进房间。拽门的手卡住住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反拧她的胳膊。女人从震惊中清醒,奋力挣扎,抓袭击者的脸。她很有力气,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柔弱。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这样。所以制服她消耗了一些体力。当她最终被按倒时,发出了绝望的呜咽。但是声音不足以让邻居们听见。事后,住在隔壁的老头儿说,似乎见了孩子的哭声。那是女人六岁大的女儿。 第一章 尸体工厂 3 房间里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留下的痕迹。刑警队派来一个人象征性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楼上楼下做了五份笔录。最后初步认定,女人自己出走的可能性最大。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于是,她消失了。从这个城市中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欧老师——” 王娜的询问把他从幻想中拉回。眼前的景物重新组合。他看见了三百平方米的工厂解剖间,看见了一张张困惑的脸,看见了面前开膛破肚的尸体。 他想起自己在哪里了。 “哦,我讲到哪儿啦?”他问王娜。 王娜小声埋怨他。“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溜号?传到经理耳朵里,影响多不好。” 邹春强嗤笑。“他昨天晚上肯定跟那位款妞儿在一起,累着了。” 王娜生气的捅了他一下。“你胡说什么?” 邹春强撇着嘴,有意抬高了声音,好让新来的员工们也听见。“我说的是事实。” “邹春强!”王娜也抬高的声音。 邹春强一直卖力追求她。看着自己追求的女人又一次为了欧青仁跟自己翻脸,他又恼怒,又不甘。他嘴里嘟囔。“他又不是没有女朋友,你就算再献殷勤,又有什么用?” 王娜涨红了脸。 邹春强赌气把头扭别到傍边。 下班后,欧青仁最后一个离开车间。 整齐划一的车间与办公楼外表看上去很像一家现代化的小型制药企业。 他工作的单位全称叫‘现代生物塑化股份有限公司’。了解内情的人给它起了一个更通俗贴切的名字——‘尸体加工厂’。公司的运营方式是制作和销售人体标本。绝大部分销往世界各地的医院与博物馆,少数被个人收藏。 “生命消逝,身体永存。”这是现代遗体保存技术创始人冯·哈根斯博士的名言。 公司成立了四年,欧青仁在这里工作了三年。成为这里名符其实的元老。 夕阳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抬手遮在眼眶上,看见公司大门口停着一辆银色的宝马。 他不用看就知道开车的是一个年轻女人。长相还算过得去。但却让他头疼。 “别人早都出来了,”庄园园一见面就开始抱怨。“你一个人跟一堆尸体呆在一起,就不瘆得慌?” “你害怕还来接我?”欧青仁随口说,坐到副驾驶座位。 庄园园发动车子,嘴里还在数落。“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儿,光让人想着就讨厌。我就不明白,整天摆弄一堆死人,挣那么一点点钱,有什么好?到我爸酒店上班,当个光拿钱不操心的副经理不强多了?” “就像你那样?” “像我又有什么不好?我虽然是艺术生,现在经理当着,名车开着。大堂经理是人大mba又怎样,不还是整天屁颠屁颠的跟我套近乎?” 他没反驳。看着车窗外向后流动的风景。 没有反驳,庄园园有气没处发。她有意刺激他。“我好歹也算堂堂本科毕业。那个人又怎么样,她是不是连学都没上过?” 她说完,用余光观察欧青仁的反应。 欧青仁没有反应,就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第一章 尸体工厂 4 两个人习惯性地又开始了冷战。过了一会儿,庄园园打破僵局。“我爸下周过五十大寿。你想好送他什么东西了吗?” “正在想。”欧青仁不冷不热的回答。 “不一定非得特别贵重,但一定要让他看出你的心意。” “嗯。” “你去的时候,可一定要热情。不能像平时那样整天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你钱似的。那可是我爸,哄得老爷子高兴,以后什么都好说。” “嗯。” “喂,你可拿我的话当回事啊。” 宝马经过市中心商业区,庄园园说:“我相中了一件连衣裙。你陪我去看看。” 她没有把车停到名品店,而是开到了华联商场。这丫头平时对大卖场里的衣服不屑一顾,不知道今天脑袋打错了哪根筋,兴致勃勃地跑到这里来。 跟她交往两年。欧青仁早已经习惯了她的神经质。随她高兴就行。 庄园园领着欧青仁径直来到一家连衣裙当铺。 欧青仁嘴上不说,心里认为她并不适合穿连衣裙。穿连衣裙的女孩身材最好修长,皮肤要白,尤其是小腿必须漂亮。庄园园虽然胸大臀肥,但还是更适合偏中性的衣服。 她神秘兮兮的让欧青仁在外面等着,自己跑进换衣区跟店主嘀咕了半天。 欧青仁恹恹的四处张望,看着过往的顾客,打发无聊时间。 “锵锵锵——” 庄园园像小孩子似的突然跳到他面前。 她脱下那套高档的dior皮草,换上了一身粉色碎花雪纺连衣裙。她微微歪着圆脸,做出卖萌的表情看着欧青仁。 欧青仁顿时惊呆了。 “合适吗?”庄园园灵巧的转了一圈,裙摆飘飘。 他的眼神慢慢冰冷,他说:“这么便宜的衣服,质量未必好。不适合你。” “我觉得很好,我要买下来。”庄园园十分坚决。 他没说再什么。 庄园园就穿着那套连衣裙去交款。故意炫耀似的摆动腰胯。 他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喜欢那套衣服。她是故意穿给他看。 他看着庄园园的背影,眼前渐渐朦胧,背影开始变长,变瘦。忽然停下脚步,优雅转身,冲他温婉的微笑。“谢谢你,青仁。还从来没有人为我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是为了给自己养眼。”他开玩笑说。 那件连衣裙现在哪里,仍然在她家里的某个地方吗? 庄园园穿着连衣裙,挎着欧青仁的胳膊,心满意足的走出商场。 欧青仁说:“你不冷?” “不冷!”庄园园咬住后槽牙说。 一阵秋风裹挟着两片碎叶刮过。她一连打了五个喷嚏。东北大妞的体质也有些吃不消。 第一章 尸体工厂 5 他想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可是,看了看她身上的连衣裙。他没动,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 庄园园的皮草装在手拎袋里,欧青仁也不劝她,她找不到台阶下,只好忍着不穿。 庄园园的怒火因为上车时欧青仁不小心踩到她的脚趾而发作。除了脏话没骂,其余的能解气的话都说了。国骂与动粗是欧青仁的底限,除非庄园园不想继续这段感情。她会把握分寸。 她和欧青仁的恋爱就像一场泰森和霍利菲尔德的拳击,一方凶狠进攻,一方缠抱死守,谁都难以彻底击败对方,所以这场拳赛就这样持续了两年。 回家路上,欧青仁一言不发,庄园园也气得鼓鼓。又一回合告一段落。 *—*—*—*—*—*—*—* 月月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楼洞口。呆呆的望着每一个从眼前经过的人。 每到傍晚这个时间,她都会习惯的等在这里。 她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随便乱画。放学的孩子们趁着大人做饭的空隙,跑到楼外玩闹。那个胖得像小熊的男孩,每次都跑在最后。今天不知道他手里又拿着什么东西,不停往嘴巴里塞。 月月吞了一口口水。低下头,看着一只蚂蚁拖着一只四脚朝天的大苍蝇路过。 她仰起头,看见四周楼房的窗户一扇挨着一扇亮起灯光。她今天又失望了。 肚子开始咕咕的叫唤。 住三楼的女人领着上补习班的儿子回来,男孩询问似的看了月月一眼,母子俩匆匆经过。 终于,有一个人跟她说话了。 “月月,又一个人在外面呐?” 声音熟悉,她仰起脸,看见那个面色和蔼的伯伯。 伯伯在中学教书。永远都是和和气气的。他不会向那些人一样不理睬月月。他知道月月经常饿,因此他经常给月月拿好吃的东西。 “月月回家吧。天冷了,容易生病喔。” 月月迟疑的望着他。 “看,伯伯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伯伯从手提兜里拿出一袋方便面。 他撕开一个口子,露出黄白色的面饼。 月月伸手去够。 伯伯说:“你得听话回家才给你。” 月月于是听话的抱起板凳,跟着伯伯上楼回家。 迈进家门,伯伯把方便面递给她,她双手夺过来。张开小嘴就咬。干硬的方便面很扎嘴。她顾不上疼,很快塞了满满一嘴。她想象着那个胖胖的小男孩就是这副吃相。 伯伯温和的看着她,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把月月的裤子褪下。 月月顾不上其它的,她努力嚼碎干硬的面饼。伯伯弄得她很疼。她不知道,为什么伯伯喜欢做这种奇怪的事情。虽然疼,但她不怪他。至少说明伯伯不讨厌她。他不嫌自己便便的地方脏。 欧青仁走进房间时,月月的方便面刚吃下一半。她像小老鼠似的用门牙使劲磕着。 王学泰背对欧青仁蹲着,没发觉他正在看着自己。他的手指卖力的抓抠,脖子和脸上淌出热汗。他兢兢业业教了二十三年书,他的下半身在操劳中慢慢失去了敏感。鲁迅和高尔基能解决心理问题,却解决不了生理问题。直到遇见月月,这个总爱挨饿小女孩,唤醒了他消沉已久的精神。 “王老师。”欧青仁轻声说。 王学泰的反应先是麻木,紧跟着浑身抽搐,他慢慢转过身。看见欧青仁阴沉的脸。 欧青仁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王学泰脸上的热汗立刻化为冷汗。神色死灰。 欧青仁习惯性的把手插进衣兜。王学泰以为他要掏手机,“噗通”一下跪在他脚前。“求求你,欧……欧先生,你别报警。我也有苦衷。你报警,我就全完了。” 说完这句话,他淌出了眼泪。 欧青仁忽然觉得可笑。他说:“那你想怎么办?” 王学泰说:“她,她毕竟不是你的孩子。你我之间没有恩怨。我给你钱你看怎么样?” 第一章 尸体工厂 6 这个为人师表的老人忽然之间露出一副谄媚而狡狯的嘴脸,让欧青仁颇感意外。他考虑了一下,说:“十万。” “十万?”王学泰的脸痛苦的揪在一起。“我儿子还在念高中。他将来还要上大学,结婚。你行行好,少一点儿可不可以?”他说到最后老泪纵横。 欧青仁声音冷酷。“十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否则……” 他说着掏出手机,给王学泰和光着屁股的月月拍拍了一张照片。 王学泰捂着脸开始像女人一样啜泣。 许久,他站起身,咬着牙说:“好,十万就十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王学泰走后,欧青仁想领月月到自己家。月月执拗。“等妈妈。妈妈会找不到我。” 欧青仁说:“到叔叔家里吃饭,洗澡,然后再回来。” 月月同意了。 欧青仁做饭时,庄园园给他打电话。大概是火气消了,她招呼欧青仁去酒店吃晚饭。欧青仁说,时间太晚,不过去了。庄园园说,如果吃完饭太晚。你就住在酒店,明天我开车送你上班。他说,不用。庄园园坚持。他说,不用。庄园园火了,妈的,你是不是找小姐了。 他把电话挂了。 吃晚饭时,庄园园又打电话,他干脆设了静音。陪着月月吃饭,六岁的小女孩居然比他吃得还多,直到把小肚皮撑得溜圆,不停打嗝。 晚上,他带月月回到楼下那间已经断电的房子里。月月不上床,坐在沙发上说:“等妈妈,妈妈要回来。” 她反反复复念叨,念叨着缩在沙发上渐渐睡去。 欧青仁坐在她身旁,直直的看着混沌的夜。想象着,每一晚女孩都是这样入睡的。 …… 第二天早晨,他上班前,给月月买了点心,告诉她不要再吃别人的东西。月月懵懂的点头。 乘坐公车上班的路上,他打开手机一看,三十几个未接电话。统统是庄园园打的。 他犹豫着打过去。 庄园园隔着电话吼得他耳朵嗡嗡响。“欧青仁,你玩够了老娘就想溜?你舒服的时候都忘了是不是?” 声音大的一车人纷纷侧目。 欧青仁赶紧把话筒捂上。还能感觉到手机剧烈震动。震动时间持续了二十分钟。当他估摸着庄园园储备的能量消耗得差不多了,重新把手机放到耳朵上,对方已经挂断了。 这样的泼妇,有谁能想象,一年前还在美术学院念书。 第一章 尸体工厂 7 大概是学素描的缘故,庄园园从第一次遇见欧青仁,对他进行解剖学的分析之后,坚定这就是她想要的男人。 欧青仁也是在美院画室里第一次看见了蓝香琴。 欧青仁最初是因为好奇,溜进美院画室看庄园园画模特。模特是一名裸体男子。庄园园就坐在男模对面。当着欧青仁的面教训那个男模说,你包皮不割掉叫我怎么画? 从那以后,欧青仁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找她。一个月后,庄园园主动打电话找他说,我们这里来了个漂亮女人,我们美院最漂亮的模特。 那个女人就是蓝香琴。 欧青仁走进美院画室时,她正坐在画室中间的方形台上——眼神既丰富又空洞,裸露的身体保持静止,仿佛一件没有生命的大理石塑像。 欧青仁见过的裸体不比庄园园少,只不过都是死人。但死人也有美丑之分。去掉死亡的恐惧,他能将冰冷的尸体分类出优雅与猥琐。对待他喜欢的尸体,他拿着解剖刀的手指也会像艺术家一样轻柔。 他只看见一眼蓝香琴,就被深深的吸引了。 那个女人的美貌不是惊艳,不是那种走在街上看见就忍不住回头的美。 她沉静,古典,韵味绵长。 如秦淮河畔的伊人。 如浮世绘中的女伶。 欧青仁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下午。 庄园园当时还不知道,自己讨好男友的伎俩弄巧成拙,才引出了之后许多麻烦。 *—*—*—*—*—*—*—* 一周前。傍晚。 深秋的天一天比一天短。 佐川一政六点钟出门,七点钟,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逐渐喜欢上了天黑。 他讨厌刺眼的日光,他喜欢夜晚那种混混沌沌,带一点儿毛骨悚然的刺激。 他漫无目的东游西逛。他不停在心里问自己,我究竟想干什么呢? 他肚子有点儿饿,琢磨着要不要去吃一盘炒面,配一盘猪脸肉,多放辣椒油和蒜末,再来一口杯酒精勾兑的红星二锅头。 这时,他瞅见了那个女人。 她穿着家里穿的肥大便服,趿拉着拖鞋,邋里邋遢的从街对面的楼群里走出,经过民政局高大的山墙,去街对面超市。 他忽然想起自己想干什么了。 他快速超过女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女人觉察到不妙,掉头就走。 他又绕到女人前面。 转身,冲女人笑。 女人瑟瑟发抖。 第一章 尸体工厂 8 他诚恳的看着女人说:“天黑了,小姐你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 女人不明所以,只好点头。 他趁机走近。仔细观察女人漂亮的脸。 女人扭曲的表情深深吸引了他。剧烈起伏的胸脯,说明她很害怕。 “我叫佐川一政。”他说。 “请不要伤害我,你要多少钱?”女人乞求。 这不是钱的问题。他把涌到嘴里的唾液咽到肚子里。 很满意。他告诉自己。 他伸手。 女人本能的抬手保护自己。他趁机抓住了她的手。他能感觉到娇嫩的皮肉敷在纤细的骨棒外面。 女人挣扎,呼出的湿气微酸。这是由于恐惧而造成肾上腺极速分泌。 他感觉心底里有一扇封闭的闸门霍然推开。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女人喊一声“救命。” 他摇摇头,咂咂嘴。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女人闭嘴了。意识到大祸临头。 他隔着衣服轻轻抚摸女人的身体。那种柔和的触感跟他想象中相差无几。 “我真爱你。”他诚恳的告诉女人。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叹息。 悚然回头。 不知何时,一个人悄悄来到他切近。安静无声的看着他和女人。 他狐疑的审视那人。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那张面孔显得抽象。 那人说:“你这样明目张胆,不怕警察抓你?” 佐川一政不屑回答。 那人说:“这附近经常有人路过。她刚才呼救,可能已经惊动了路人。他们或许已经拨打了110。” 佐川一政回头看着抖成一团的女人。如果现在放弃实在太可惜。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说。 “相信我你才能活得长。”那人说。 “我放了这女人,她一样会去报警。” 他回头问女人。“你会去报警吗?” 女人定定的望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迷惑。 “她不回答。”他对背后的那人说。 女人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说:“我肯定不去报警。你放了我。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佐川一政犹豫。 那人说:“她不敢报警。否则,我会替你杀了她。”。 佐川一政犹豫了好半天,这才拍拍女人的脸。“美人儿,快回家吧。注意安全。” 女人像碰见了鬼,都不知道迈的哪条腿,踉踉跄跄的逃走了。 第二章 碎尸 1 佐川一政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他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你等等,”那人叫住他。“我留意你很久了。我知道你要什么?” 佐川一政的目光霍然落在他脸上。“你知道?” “我为你想到了一个的风险很小的解决办法。”那人从兜里掏出纸笔。“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佐川一政随口说出自己的手机号。 “我会给你打这个电话。” 那人说完转身就走,迅速隐没在黑暗里。 佐川一政冲着他模糊的背影说:“我叫佐川一政。你贵姓大名。” 那人回头冲他一笑。“你叫佐川一政?呵呵。真有意思。你叫佐川一政,我就叫但丁。因为我是专门来地狱看望你这只妖怪的。呵呵呵。” “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 “随时随地。” 冷风卷着枯叶在地上打旋儿。 路面只有沙沙的树叶声。 空无一人。 § § 第二章 碎尸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但丁 11月2日,星期三。下午。 欧青仁教新员工如何对清理好的尸体进行脱水处理。在这之前,尸体已经被浸透了福尔马林,他们把尸体浸入低温的丙酮冻液中,用技术手段排除尸体里的福尔马林,用丙酮液进行置换。 主管业务的王经理偶然进工作车间巡视,检查新员工的工作状况。随便讲几句鼓舞士气的话,然后去约见客户了。 下班后,庄园园没来接欧青人。她已经连续两天不给他打电话,他打过去的电话也无人接听,看来前天晚上真把她气到了。王娜见欧青仁独自一人回家,甩开邹春强,跟他一起挤公车。欧青仁不拒绝。来者不拒,去者不拦。 到家时,天已经黑下来。月月依然坐在楼门外。欧青仁知道,她等的不是他。 他没有马上上楼。半小时之后,王学泰心事重重的下班回来。他远远的一看见欧青仁就想溜。欧青仁已经迎了上去。 王学泰满脸赔笑,竟说客套话。 欧青仁单刀直入。“钱呢?” 王学泰的笑容立刻变成苦脸。他小心翼翼的说:“我一个普通高中老师,一下子拿不出来那么多钱,我想能不能……” 欧青仁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王学泰慌了,跑上去拦住他。“钱你放心。我想尽办法也能给你弄来。” “给你两周时间。”欧青仁说 “就两周?”王学泰掏出叠成四四方方的手帕擦脸上的汗。 欧青仁看着远处的月月坐在小板凳上鼓捣着什么。他说:“你带了那么多年毕业班,收入自不必讲。十万对你来说不算多。假如两周之后你拿不出来,那就用不着再跟我说了。” 他阴冷的表情充满威胁。 王学泰打了个寒噤,连忙说:“我知道,我一定尽快。” *—*—*—*—*—*—*—* 第二章 碎尸 2 *—*—*—*—*—*—*—* 佐川一政翻看着一本原版日文书,一边等电话。他打了一个盹儿。醒来时看看手机仍然没有动静,有些丧气。他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半了。中午在单位吃了馊饭,现在开始闹肚子。拉了一泡稀屎。他揉着肚子下楼溜达溜达。 天气虽冷,仍然有人冻得哆哆嗦嗦,三三两两聚在小区路灯下拍扑克。他无聊的看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房东老太太的外孙女放学回来。 他的眼神立刻变得直勾勾。 女孩今年上高三,天天晚自习上到八点钟放学,天天自己一个人步行回家。他跟房东老太太聊天时提到过,孩子晚上没人接不安全。老太太不以为然说,现在和谐社会哪有那么多坏人?没事儿。 女孩看见他,礼貌的打招呼。“叔叔好。” 他温和的点点头。 路灯照在女孩的皮肤上,浮起粉红的光晕。他仿佛能透过那一层娇嫩的皮肤,看到她的纤细的血管中那一颗颗活泼游动的红细胞。 他吞了一口口水。大肠又在咕噜咕噜叫。他忍着便意,从日文书里拿出一张照片,对比一下女孩,似乎有点儿像。 女孩没有觉察出他的异样,乖巧的摆摆手。“我上楼了,叔叔。” 他瞅着女孩生气勃勃的身影,使劲儿咽下口水。 他掏出手机。看着空白的屏幕,再次失望。 他的目光开始变冷。暗自咬牙。你要是敢耍我。我就先宰了你。 然而,他忽然想起,自己连那个人都不认识。 他说,他叫但丁。操,但丁算他妈什么名字? 他前天晚上怎么能稀里糊涂把自己的电话给一个陌生人呢? 他的肚子开始拧劲儿的疼。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 11月5日,星期六,晨。6:12 人民公园。 也叫丘山公园。山脚是动物园与游乐场,沿坡向上有稀疏成片的槐树林。 动物园免费向游人开放。每年林业局拨款,给饲养员们开固定工资。 今天轮到老孙当班。他提着一桶搅和着猪大油的窝窝头给熊池里那帮大肚皮开早餐。狗熊看上去笨,其实相当聪明。老孙闲着没事就喜欢逗弄它们。他拿着窝窝头,在空中画一个圈。下面的熊知道抬前爪直起臃肿的身躯,原地转一圈。他才把窝头扔给反应最快的那只熊。 他一辈子无权无钱,想想自己居然能命令这么一群庞然大物,也算自得其乐。 第二章 碎尸 3 他晃着手里的窝头。急不可待的大肚皮们纷纷转圈,甚至有的不等他做手势就开始转。他哈哈一乐。窝头接二连三丢下。直到最懒的那一只也叼着一块坐在地上。他发现桶里还剩下不少。 他抹抹下巴,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通常早饭桶里就见底儿了。 挨个熊头数了一遍,才发现有一只蹲在远处没过来。 “这傻子。”老孙笑骂。拿起一个窝头,使劲扔过去。 那只熊看了一眼,没搭理。 “日你奶奶的。你还挑食?”老孙又扔了一个窝头过去。 那只熊还是没理。 正在老孙纳闷的时候,他看见那家伙从身旁水池里叼起一个东西,一步三摇的走过来。 “我说你奶奶的跟我摆谱儿,原来是有小灶儿啊。” 老孙近视眼,看不太清那只熊到底叼着什么。他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那东西挂在熊嘴下来回晃荡。 老孙没走。他总觉得那东西形状很奇怪。他绕着熊池走,尽可能离那只熊近点儿。可是熊屁股冲着他。他又咂巴嘴,又拍手。胖家伙总算通些人气,磨磨蹭蹭,转过肥肥的身子。 老孙这回看清楚了。 一颗被啃光了脸的人头悬挂在熊嘴下,一绺头发叼在熊嘴里。散发遮掩着红赤赤的烂肉,一直拖到地上。 熊似乎在笑。 老孙手里提的桶“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 9:03。 人民公园。 毛平是丘山街道派出所所长。公园在他管辖范围内。他接到报案,惊得直接从被窝里蹿出来,扔下迷迷糊糊的女友,披上衣服,第一时间赶到了公园熊池。 派出所的片警们都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面色慌张。毛平仗着自己公安大学出身,身先士卒,领着一个胆子大的片警把所有熊舍检查了一边。发现一段啃剩下半截手掌的胳膊。 他捏着鼻子,用方便袋包手,把那截手臂拿出来。在饲养员的帮助下,用一斤猪肉从熊嘴里换出那颗烂糟糟的人头。 y市刑警队长王树林带着法医钟庆顺随后赶来。 王树林一看那颗人头不禁皱眉。“这是怎么弄得?” “熊啃的。”毛平说。 方便袋铺在地上,人头和手臂放在上面。 没有脸皮的头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相貌。分不出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一摊长发让人猜测可能是女人。 除了法医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由自主站在较远距离。 老公安往往相信横死的人都有忿怨,死得越惨,怨气越深。 越恐怖。 第二章 碎尸 4 钟庆顺小心翼翼翻弄那颗头,过了好半天,站起身跟王树林说:“死者头上和胳膊上遍布啃咬的伤痕。骨头都被咬碎了。是狗熊袭击的,没错。” 王树林问毛平。“你只找到了这两件残骸?” “只有这些。” 王树林又找来了昨天和前天值班的饲养员,做了两份笔录。加上老孙,一共三份笔录。他又跟钟法医研究了半天,不停的点头。 毛平忍不住走上前问:“王队长,有眉目了?” 王树林说:“小钟经过检查断定。残骸基本上都是动物啃咬过的齿痕。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天。在这三天里,三位饲养员都没有发现附近有人争斗,吵架,或者形迹可疑。基本可以排除他杀可能。通过种种迹象推测,是某位游客失足坠落熊池,被狗熊咬死后吃掉了。” “失足坠落?”毛平看了看熊池边上半人高的栏杆。 “这种事在其他城市不是没有发生过。”王树林说,“个别游客不守规矩,喜欢跨过栏杆逗动物玩耍。碰上运气不好的把自己命都搭上上了。” 毛平手下一名片警插话:“有没有可能自杀?” 王树林和毛平都笑了。 王树林说:“一个女的想自杀,选择让狗熊吃掉?” 毛平瞥了一眼地上瘆人的头颅,说:“这里有个小问题。” 王树林疑惑的看着他。 毛平说:“如果游客逗熊时不慎跌落,通常应该在游客相对较多的时间段吧。可假如那样的话,肯定会有其他人看见。为什么迟迟没有人报案?也就是说,死者来时要么在黎明,要么在深夜。四周根本没有人。可是,谁又会在这个时间里看动物呢?” “那不过是你的假设而已,”王树林不以为然。“世界上无聊的人本就很多。谁敢保证没有那样的人?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经常深更半夜钻坟茔地练胆量。你说,正常还是不正常?何况现在还有几个人到动物园看动物?今天星期六,你看周围有几个人?没有目击者也属正常。” 毛平又说:“王队,还有一点,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 “只剩一颗头和一只胳膊。难道狗熊吃的这么干净?” “呵呵,”王树林笑了。“你没看看这些可怜的家伙天天吃的都是什么。比现在和尚吃的还素。你扔给它们百八十斤肉。它们都得抢疯了。” 第二章 碎尸 5 虽然心有怀疑,想想王树林的分析也不无道理。毕竟,断案不是推理小说,普普通通一件案子出现在了头十页,看看后面还有三百页。准知道还有下文。何况人家刑警大队长和法医都达成一致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片警何必讨人嫌呢? 中午,毛平请王树林和钟庆顺吃了一顿便饭。他们下午带着人头人手回去写案情报告。然后联系本地报社,在报纸中缝登上寻人启事。注明,如一个月内无人认领。尸骸自行火葬场。 *—*—*—*—*—*—*—* 毛平直到晚上吃饭时,仍不由自主的回想那颗恶心的脑袋。偏赶女友今天心情愉快,做了一盘四喜丸子,故意多放肉,每一个都跟婴儿脑袋差不多大,肉呼呼的摆在眼前,就是没有鼻子眼睛嘴而已。他强忍着没吐到桌上。又不好驳女友面子,咬牙瞪眼硬往嘴里塞。 他并非没看见过尸体。调到派出所任所长之前,他曾在刑警队干过两年,抓过杀人犯,看见过呲牙咧嘴惨死的被害人。今天却不知为什么,一想起上午看见的那颗头,特别是那捧长发。他就感觉后脊梁阴冷阴冷的。 晚饭后,他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位他曾经的公安大学同学,现在追查一名外国籍逃犯,明天要来y市,提前跟他打个招呼 毛平说,明儿我去接你。心里暗自吃惊,难道跨国罪犯躲藏到了这里?不知是什么来头? 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一会儿梦见那个同学,一会儿梦到在水里游泳。四周全是墨绿墨绿的水草。他一口气潜到水底,猛然看见水草长在一颗颗女人脑袋上。每一颗头都没有脸,都是空白的。 *—*—*—*—*—*—*—* 11月6日,星期日。 毛平早早来到y市火车站出站口。列车准时。罗炎麟穿着黑尼大衣,拖着精致的拉杆箱,随着人流走出,有一种鹤立鸡群的风度。 看见毛平,数年不见,他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惊喜,只是微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毛平说,你小子飞黄腾达就忘了本,现在才想起来看我。罗炎麟说,我不是特意来看你,是我要抓的人跑到了这里。毛平大笑,给了他一拳,说,你小子说话还是那么混啊。他忍不住问,你要抓的国际逃犯是什么来头? 第二章 碎尸 6 罗炎麟说:“一个日本籍女留学生,参与绑架杀害自己的亲妹妹。我得到线报,她很有可能就藏在y市。” 毛平唏嘘。“y市都赶上戏台了。昨天刚有一个都狗熊被吃了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日本杀人犯。” 罗炎麟揶揄道:“怎么着能被狗熊给吃了?莫非是动物保护组织的志愿者跟动物们的亲近方式不当?” 毛平说:“搞心理学的都像你这么嘴损?那案子就发生在我的辖区。我亲眼看见了尸体。那叫一个惨。被吃的就剩一个头和一截胳膊了。” “是吗,家人一定很难过吧?” “还没人认领呢。” “外地来打工的?” “不知道,”毛平故意逗他。“你不是高级犯罪心理分析专家吗?你不妨猜猜看。” “我又不是变魔术的。什么都没有我怎么猜?再说,又不是刑事案件。” 毛平脸色忽然变了变。他说:“其实,我倒真觉得这件案子有些蹊跷。” “蹊跷?”罗炎麟似乎来了些兴致。 两人站在马路边等出租的时候,毛平把案情详细讲给罗炎麟。 出租车开到毛平家,两人下车以后。罗炎麟神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轻松。 他对毛平说:“我赞同你的想法,我不认为是失足坠落。” 毛平看着他。 罗炎麟说:“你在现场不是没有发现任何衣物吗?” “没有。” “狗熊消化能力虽然强,也不至于连衣服、鞋子、首饰这些东西一起消化了。” “我也怀疑这件事。不过法医说,残骸上只发现动物啃咬的痕迹。” 罗炎麟想了想,说:“那样的话,除非被害人自己脱光了衣服跑到动物园,跳到熊池里。” 毛平住两居室。正好有一个房间腾出来给罗炎麟临时住。晚餐丰盛,然后就是叙旧,东南西北闲侃。一天就这样轻松度过。 然而,谁也无从预料,一场灾难的序幕已悄然拉开…… *—*—*—*—*—*—*—* 11月7日,星期一,9:04 y市公安局。 王树林一早来到办公室,刚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水,刘书记员急冲冲走进来报告,110报警台那边找他过去。 “找我过去?” 王树林心里不太高兴。但还是跟着书记员一起去了110报警监控室。 第二章 碎尸 7 负责人陈科长说:“王队,我们十分钟前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想让您听一下录音。” 王树林开始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他随便地下点头。 一个接线员按动开关。沉默了几秒钟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喘息。 似乎有些紧张,或者激动。 “您已接通,请说话。”接线员在录音里说 “……其余的在人民公园山上……” “请您说清楚。您遇到了什么困难?” “……其余的在人民公园山上……” “先生,您没有把话说清楚,您要……” 接下来是一阵忙音。 陈科长解释:“王队,打电话的人用的是公用电话,到底是什么用意我们也猜不透。但又不像恶作剧,会不会……” 王树林下眼皮的肌肉跳了几跳。对书记员说:“立刻通知高强,谢斌,让他俩各带三个人。还有物证科的。对了,还有钟医生。告诉他们紧急任务,马上集合。” 10:23 人民公园。 刑警队八个人,物证科五个人,加上一个法医,拉成一直线,从山脚向上搜索。 王树林站在熊池边,背对那群就知道吃东西晒太阳的肥畜生,看着队员们一块块草坪,一棵棵树的检查。心里砰砰敲鼓。 前天接到熊池里发现人头的报案后,他就预感不妙。毛平提出的那些质疑他并非不懂。干了将近三十年刑警,凭直觉他也知道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意外事故。何况,死者是一位女性,不小心失足坠落的可能性极小。 但他比毛平想的更深。年轻人只喜欢不停提问,然后纸上谈兵,却不知道如何行动。按照他多年的办案经验,走访排查是最老套,也是破案效率最高的侦破手段。把各种证言证词综合在一起,进行合理的分析判断——环境,涉案人,事件经过,一一列出,挑出几个嫌疑人,找出相关物证对比,逐步缩小范围,最后剩下的那一个自然就是罪犯,案子就水落石出了。反过来讲,一旦这种方法失效,破案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昨天,做过三份笔录之后,他就知道极有可能成为一桩悬案。 在他的从警生涯中,那种天生带有犯罪倾向的罪犯较为罕见,却最难对付。他们通常像蛇一样耐心的盘踞在草丛深处,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迅速出击,之后销声匿迹。资料科备份的历史悬案,无一例外都是这类犯罪。 第二章 碎尸 8 明知道难以侦破的案件,与其耗费人力物力却没有结果,不如从一开始偃旗息鼓。这样还不会造成不必要的社会恐慌。他盼望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能有自知之明,从此悄然隐密。他盼望那通电话只是一个恶作剧。 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所有队员朝着一棵树下集中。 他心一沉。 物证科的技术员们,从一棵歪脖的槐树下,刨出了三个摆放整齐,鼓鼓囊囊,包裹紧密的大号蓝色塑料袋。 扯开最大的塑料袋,露出一截人体的背部。翻过来,出现两个只剩一半儿的乳房。这是女性躯干从锁骨到胸腔的上半截。 另外两个塑料袋里,一个装着腰部到小腹的下半截躯干。另外一个装着一截大腿,一截胳膊,和半只脚掌。 有几个人已经躲到远处去吐了。 钟法医挨个塑料袋检查,两只手微微颤抖,脸上渗出一层冷汗。他毕业三年,在y市公安局做了三年法医,这样恐怖变态的刑事案还是头一次遇到。 没人说话。只有物证科的技术员们机械的按动相机快门,拍现场照片。 过了足足一个小时。王树林问钟法医。“怎么样?” 钟法医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创口上布满了苍蝇卵,但还没有变成蛆。现在是深秋的季节,埋尸体的时间大约不会超过两天。” “死因呢?” “皮肉很碎,像是被什么利器撕碎了。具体的分析结果,得回去煮一煮,看看骨头再说。” 钟法医带着三方便袋肉块和一堆苍蝇卵返回公安局。他把尸块扔进沸水中,煮掉皮肉,收集了一堆碎骨。 王树林焦急的等待,一有结果,他就来到法医室。 钟庆顺说:“能够看出骨头上有大量刀剁刀刮的痕迹。” 王树林说:“是菜刀吗?” “很深的剁痕是很有分量的凶器,还有其它的比较尖锐的刀痕。我猜是用菜刀斩断骨头,用锋利的刀子刮肉。” 王树林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你能确定这些骨头和那个女人头是同一个人吗?” “我会做一下骨骼的切片提材,进行dna测试,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第二章 碎尸 9 王树林看着那堆依然冒着热气的骨头。冷不防问钟庆顺。“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抓住那个人。” 钟庆顺愣怔了一下。“队长,你是指罪犯?” 王树林没说话。 钟庆顺想着队长的莫名其妙的提问,下意识看了一眼冷藏柜,。女人的头就在里面。 *—*—*—*—*—*—*—* 下午其余的时间,王树林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他在心里随意想象着案情进展的各种可能。越他妈坏事,传播越他妈快。上午刚找到尸块,不到下午三点,那帮跟绿头苍蝇一样敏感的记者就追着尸臭,蜂拥聚到公安局,饥渴的瞅着每一个经过眼前的民警。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毛平来找他。 他想不出毛平找他能有什么事儿。而且不仅他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戴眼镜的陌生人。 王树林心里纳闷。 毛平介向他介绍,陌生人是公安部做犯罪行为分析的专家。来y市公干。 王树林估计着陌生人的年纪不到三十岁,对专家的头衔并不感冒,倒是公安部的名头挺压人。 罗炎麟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希望y市公安局能配合他抓捕日籍在逃犯。 王树林面露难色,说:“y市虽然只是一个中小型城市,人口却也有好几十万。知道逃犯行踪还好办。如果只是没有目的排查,恐怕短期内没什么效果。而且,我们刑警队刚刚接手了一件难度极大的恶性案件,目前抽调不出警力。” 罗炎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不出对王树林的话赞成还是反对。 直觉告诉王树林,这个年轻人城府极深。 毛平忽然建议。“干脆你们合作,两个案子放在一起处理不就行了。罗警官可以帮助王队长你们分析案情,你们在排查凶手时,稍微留意那个日本女人。这不是两全其美?” 罗炎麟没表态。 王树林倒不在乎警队多出一个人手。不过,他对这位所谓的什么专家颇为不屑。他认为专家都是一些只知道坐在电视机里夸夸其谈,浪费时间的家伙。 不管什么分析师,他从未听说光凭两片嘴唇就能抓住罪犯的。 *—*—*—*—*—*—*—* 下班后,三人去附近酒馆吃了一顿。王树林挺能喝。酒一盖脸,对毛平和罗炎麟就亲近了很多,拍着胸脯说了一些大话。 第二章 碎尸 10 结账时毛平坚持掏钱。送走王树林,两人在回家路上,罗炎麟问,你现在怎么这么有钱,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来的吧?毛平说,这是我一个月工资,爱信不信?罗炎麟说,你老婆能答应你这么破费?毛平说,我们还没正式结婚呢。这叫先上车后买票。她现在不敢管我,怕我半路下车。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楼下时,看见一个年轻爸爸带着小女儿在楼下玩。 毛平跟男人打招呼。男人应声,显得十分随和。 倒是那个小女孩喜欢趴在草地上,看到什么抓什么。抓住了瞧一瞧,冷不防就塞进嘴里。男人赶紧掏出手帕,把女孩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和声细语的告诉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抬起头冲毛平无奈的笑笑。 罗炎麟站在一旁看着,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睛已然潮湿。 如果不是慕容雨川调查,几乎没有人能知道他的过去。外人看到的只有他光鲜的外表和瞩目的身份。他像普通人一样在和睦的家庭里成长,学习,走向社会,他的养父母也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关于他人生初始的经历则被永远的封存在他的记忆深处。 六岁以前,他生活在孤儿院。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他从来都不成见过他们的生身父母,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抛弃。他从记事起,看到的人生就充满了危机与期望。 孤儿们从来都不会撒娇,他们必须从小学会跌倒后自己爬起。他们必须学会看大人的脸色行事,这样才会得到更多的食物,更新的衣服。乔桢跟乔凯虽然是孪生兄弟,但是乔桢并没有从哥哥那里得到更多的关照。乔凯多半的爱护都给了迟菲菲,较少的一半分给了弟弟。 罗炎麟一直都是怨恨迟菲菲的。那个只知道向乔凯摆手,讨好他一个人的女孩,那个故意冷淡乔桢的女孩。是她离间了这对相依为命的孪生兄弟。他曾经后悔过,为什么不趁着熄灯睡觉时,爬到迟菲菲床上掐死她。 幸运的是,在他实施计划之前,他被人收养了。因此,他没有成为新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杀人犯。 从那以后,在他心里没有再恨过一个女人,也没有再爱过一个女人。 第二章 碎尸 11 他在在养父母家迅速蜕变成为一个异常听话乖顺的孩子。他的懂事远远超过了同龄孩子。他从来不向父母索要,他从小就很勤快。上学之后,他刻苦读书,与所有人相处融洽。只有不时得到父母老师的赞许,他心中的压力才会减轻。而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危机,使他觉得好像得到的一切都可能转瞬即逝。他必须不停努力,维持他所获得的一切。每一次看到那些向父母耍泼的孩子,他就没来由的感到心惊,替他们担心被惹怒的父母抛弃。 毛平把年轻爸爸介绍给罗炎麟。“这位是我一个邻居。跟欧阳锋是直系亲属,叫欧青仁。本市著名医生。” 年轻爸爸笑了。“你怎么不说我跟欧也妮·葛朗台一个姓?再说我哪里算什么医生?” 毛平介绍罗炎麟。“高级心理犯罪专家。” 欧青仁一怔,定定打量了罗炎麟片刻,伸手跟他握了握手。转头看着在草地上玩耍的女孩。 欧青仁的眼神让罗炎麟感觉有点儿奇怪,哪里奇怪他一时也说不清。他随口说:“你女儿很可爱。” 欧青仁迟疑了一下,回答:“她不是我女儿。” “是吗?我看你很疼爱她,还以为你们是父女。” 欧青仁叹了口气。“没有人照顾她。总得有人对她好点儿吧。” “她是孤儿?”罗炎麟心惊。 “不是,可也差不多。” 毛平插话。“她母亲还没有回来吗?” 欧青仁摇摇头。 看着罗炎麟一脸不解,毛平解释说:“这孩子原本有一个妈妈。听口音是外地人。好像在饭店当服务员什么的。一个月前离家出走以后就没有回来。扔下这么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没人管。” 罗炎麟皱了皱眉。“她不会是认识什么有钱的人,把孩子抛弃了?” 欧青仁立刻打断。“不可能。孩子的母亲很本分。” 语气里似乎很反感罗炎麟的说法。 罗炎麟接着问:“孩子的爸爸呢?” 欧青仁说:“据说在老家。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她丈夫整天不务正业,还经常打她,她走投无路才带着孩子跑到外地来生活。” 罗炎麟点点头。“欧医生,看来你跟孩子的母亲很熟悉啊。” 欧青仁没接话。 毛平想拉罗炎麟上楼回家。罗炎麟忽然来了兴致,他问欧青仁。“我想去孩子的家看看可以吗?” 欧青仁不露声色,说:“您想去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我只是出于好心,帮邻居照看孩子而已。” 他们几个人前脚刚上楼,没注意到有一个人紧紧跟在后面。 *—*—*—*—*—*—*—* 第二章 碎尸 12 *—*—*—*—*—*—*—* 小女孩的家租住在三楼左侧一套不太起眼的一室一厅里。 房间里比较简陋。由于女主人多日不在家,更显脏乱。 毛平最后进屋,正要关门,一个人突然闯进来,差点撞到毛平身上,毛平惊得往旁边一闪。看清了一个女人的侧影。 在所有人都发愣的时候,女人几步走到欧青仁面前,啧啧冷笑。“你真行啊,欧青仁,我一天不给你打电话,你就忍一天。我两天不给你打电话,你就忍两天。” 欧青仁面露尴尬。“你听我解释。” “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永远都想不起来解释?” 欧青仁向满脸惊讶的罗炎麟与毛平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 庄园园余怒不消。“行啊,你倒还记得我是谁。我还以为你想说我是你表姐呢。” 欧青仁被她说得气不得,笑不得。 庄园园一眼瞥见吓得躲在角落里的月月。“她是谁?” 欧青仁说:“邻居的孩子。” “邻居?”庄园园显出狐疑。 她走近几步,小女孩儿退到墙角里,瞪大惊恐的眼睛。 庄园园问:“你姓什么?” 小女孩沉默地看着她。 “我问你话呢?你叫什么?” 小女孩一言不发。 “你是傻了吗?我在问你……” 欧青仁把庄园园拉过来。“你对一个小孩儿那么凶干什么?” 庄园园用鼻子一哼。“你心疼了?” “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你自己清楚。我刚才在楼下眼看着你领着她上楼。你凭什么对邻居的孩子那么亲?”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欧青仁也动怒了。 “我说是你……”庄园园总算记得旁边还有两个陌生人竖着耳朵在听,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欧青仁知道她什么意思,他指着小女孩说:”你看看她都多大了?我毕业才三年。难不成我刚上大学就……” 庄园园也知道自己有些胡搅蛮缠,于是说:“明天我爸过大寿,你去不去?” “你爸爸过寿?”欧青仁装作不知。 庄园园使劲一跺脚。“你要是不想去,就永远都别去。” 她故意装出气呼呼的样子甩头就走。高跟鞋咣咣敲着楼梯下楼去了。 欧青仁冲罗炎麟和毛平无奈的摇摇头。也跟着撵下楼。 毛平对罗炎麟说:“看来我那位还是蛮不错的。我得赶紧跟她登记。万一煮熟的鸭子飞了,将来碰到这么一位母夜叉。我肯定得英年早逝。” 第二章 碎尸 13 罗炎麟说:“那位欧医生相貌出众,女人缘肯定不错。他女朋友也并非那么讨人喜欢,他何必非得低声下气的?” 毛平看了一眼小女孩,正蹲在沙发边鼓捣着什么。他说:“你不晓得,那女孩叫庄园园。人家爸爸可是开酒店的大老板。” 罗炎麟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注意力落在房间里少得可怜的家具上。他从靠墙的桌上拿起一个相框,照片里是那个小女孩跟一个女人的合影。背景是海岸大堤。女孩的头发被海风吹乱,笑得很甜。 照片里的女人应该就是女孩妈妈,又像女孩姐姐。让罗炎麟颇感意外的是,这个女人如此年轻,也就在二十二三岁年纪。不仅如此,这女人有着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容貌。一双眼睛犹如绵羊般纯粹而宁静。唇角浮起淡淡笑意,隐藏着些微忧悒…… 隔着一张平面的相纸,罗炎麟却似乎被这女人眼中流露出来的什么深深触动。 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个女人并不是在冲他微笑。 她正在对照相的人笑。 他看了看相片右下角的电子数码日期——2011年,3月25日。 毛平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一眼罗炎麟手里的相片,说:“很漂亮是吧?告诉你,那是骗人的。” 罗炎麟不解。 “她搬到这里来不超过三个月。我看见过她本人。哪里有照片照得那么漂亮。脸色蜡黄蜡黄的,还特胖,浑身都是赘肉。” “哦?”罗炎麟想象不出照片上的女人如何能转化成毛平嘴里描述的样子。 带着好奇,他拉开抽屉,再也没有看到其它照片,没法证实照片和毛平的话哪一个更准确。 他的好奇心更加强烈,索性打开衣柜,翻开箱子,虽然不太礼貌,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好像只是希望能更多的了解那个相片里的女人。 他直觉的抬起头,看见那个小女孩站在门口,手扒门框,直直地注视着他。 她的眼神无比单纯,却又隐藏秘密。 罗炎麟奇怪的举动引起毛平的注意。“你在找什么?”他问。 罗炎麟说:“她里外的衣服还有化妆品都摆放整齐。空旅行箱还在。看上去,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啊。” “你是说她还会回来?” “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罗炎麟稍稍沉吟,问:“她叫什么名字?” “姓蓝,好像叫什么……对了,蓝香琴。” “蓝香琴。”罗炎麟又看了一眼照片里的女人。 3月25日。她神情愉快。光彩照人。 半年之后的今天,她丢下自己的小女儿,消失了踪迹。 第三章 往事 1 第三章 往事 欧青仁在小区广场上撵上庄园园。 庄园园见状,越发耍起性子。她质问欧青仁。“你不回自己家,跑到别人家里干什么去?” 欧青仁说:“我在楼下恰巧碰到两个警察,他们听说有一位住户失踪了,让我带去她家看看。” “失踪?”庄园园愣怔了一下,恍然。“你是说那个女人?蓝香琴?” 欧青仁没说话。等于默认。 庄园园冲冲大怒。“你怎么又能跟她扯上干系呢?你们俩过去就暗地里捅捅咕咕的。我说她不是好东西,你还替她说话。后来她耍够你了,就一脚蹬开,你怎么连点儿记性都不长?还贱贴贴的往她家里钻。” “你说够没有??”欧青仁额角迸起青筋。 “没说够怎么着?”庄园园跳起脚骂。“她就是天生一个骚货。年纪轻轻就生孩子。现在扔下孩子自己一个人跑了,肯定又钻到哪个有钱老爷们的裆底下,给人当马骑!!” 欧青仁扬起手扇在庄园园脸上。庄园园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捂住脸,眼窝里噙着眼泪,高声骂了句脏话,扑上去挠欧青仁的脸。 欧青仁没再迁就她,他两下把庄园园制服。一只手把她两只胳膊别到身后,另一只手卡住了她脖子。庄园园不肯罢休,想往欧青仁脸上吐口水。 欧青仁恶狠狠说:“你要是敢吐我。我就把你满口牙一颗颗掰掉。你试试看。” 欧青仁阴冷的目光是真实的。 庄园园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镇住了。怒气变成了恐惧。她啜泣起来。“你快松手啊,我的脖子都快被你拧断了。” 欧青仁没有松手。 庄园园哭着说:“我骂她,你就恨我是不是?你心里既然没有我,干脆把我杀了吧。” 她说罢呜呜大哭。 欧青仁叹了口气。松开她。 庄园园折腾一通也老实了。 她拉拉欧青仁的衣服,说:“对不起啦,你别生我气。我也不是有意的。我们去酒吧喝点酒,你也消消气。” 欧青仁说:“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他看着庄园园脖子上那几道红色的指印,伸手摸了摸。庄园园有些时候对他还是挺不错的。 庄园园似乎对这种暴力之后的温柔特别感动。她柔声细语说:“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开车去你单位接你。” 欧青仁点点头。 庄园园走后,他没有上楼。估计那两名警察还呆在蓝香琴的房间没走。那简陋的一室一厅到底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他不想深究。 第三章 往事 2 他一个人沿着居民楼之间的甬路漫无目的向前走。 夜空被楼顶切割成锯齿形状,悬挂着叫不上名字的星座。 他那段时间像着了魔一样频繁地去美院,并非去找庄园园。他把蓝香琴做模特的一周工作时间列成一张表格。编出各种理由向单位经假。再背着庄园园不知道,独自一人冒充学生混进美院画室。 蓝香琴在美院很有名气。绰号白玉美人。特别对于那些搞古典油画的学生来说,模特的质量几乎和他们的绘画技艺同等重要。 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愿意为钱脱衣服的男人女人比比皆是。但脱了衣服有没有人要还在两说。很难想象,假如达芬奇画芙蓉姐姐的微笑会不会流芳百世。 蓝香琴的美用美院学生调侃的话说——她就不是为了穿衣服而生的。 欧青仁习惯坐在画室角落,拿着事前准备好的画板做掩饰,默默的看她几个小时。那种陶醉的感觉宛如喝酒,十分舒泰。 但他却未曾想过要跟这件艺术品说话。 那天下午下课之后,他拎着画板迅速撤离,争取赶在下班以前回去,把上午解剖完的尸体做脱水处理。没想到迎面碰上庄园园从远处走来。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只顾着跟其他人说话,没有看到他。 他赶紧掉头,用画板挡脸,匆忙沿原路返回。穿过一个露天长廊,看见弯道就往里拐。结果差点和迎面来人撞在一起。 他定睛一看。 白玉美人。 不过这一次穿着衣服。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件艺术品活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美人冷冰冰地开口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什么我想干什么?”他感觉话味不对。 “你整天鬼鬼祟祟地跟踪窥视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哪有?” “哼,不想承认。”美人冷笑。“我整整一周怎么每一次都能在画室里看见你?” “你能看见我?” “我一动不动不代表我是瞎子。” “我在上课。你看见我有什么稀奇?” “你学什么的?”美人目光审视。 “素……素描。” 美人出手如电,一把将他手里的画板夺过去。翻开看了一眼,然后把画板调过来对着他。白纸上画的是一只卡通机器猫。 第三章 往事 3 “那个……我对你没有歹意。”他赶紧解释。 美人不置可否。忽然说:“你的身份证借我用一下。” 他想也没想就老老实实掏给她。美人接过来比对他本人瞧了瞧。“带笔了吗?” “带了。”他连忙翻兜。 美人接过笔,在自己手腕上写起来。 他忍不住问。“你干什么呢?” “把你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记下来。万一将来报警时能用的着。” “不会吧,”他叫道。“我只是欣赏。这也算错?” 美人目光一凛。“我现在让你脱光衣服。你难道也答应?” “如果你觉得吃亏,”他嘟哝。“我倒是没意见。” 美人骂了句“流氓。”转身就走。连他画着哆啦a梦的画板一起拿走了。 他闷闷不乐的回家,越想越气。自己好端端怎么就变成了流氓了?他连a片都几乎没看过。更没有打过飞机。这么老实的男人怎么就成了流氓? 想来想去,他第二天又买了一个画板,照常去美院。就算对方报警,他也豁出去了。 画室里,保持静止白玉美人这回动了,一看见他,眼睛瞪圆,嘴巴也张开。 下课时,他把画纸抽出来气呼呼的塞给美人,然后雄赳赳离开。 画的还是哆啦a梦,只不过穿着比基尼。 第三天是超短裙哆啦a梦。 第四天是丁字裤哆啦a梦。 第五天是站着撒尿的哆啦a梦。 第六天是蹲着撒尿的哆啦a梦。 第七天……第八天……他记不清了,反正被当成流氓,他就用最流氓的办法反击。 他等着她报警。 倒是迟迟没有警察来找他。 后来,某一天,他记不清那天他画的哆啦a梦穿没穿衣服。下课后,他把画纸塞给美人的时候,发现美人眼圈红着。好像刚哭过。 他感到一阵内疚,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气气你。你别往心里去。你要是讨厌我,我从明天起就不来了。” 美人真的哭了。她说:“我孩子昨天晚上发高烧。今天早上头还很烫。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才五岁。我临上班前,把药都准备好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话吃药。” 他吃惊,看上去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孩子。他来不及多想,说“那你今天就请假不用来啊。” 美人凄然道:“我如果请假,立刻就会有人顶上。说不定我就丢了这份工作。我刚来这里手头没有钱,现在要是没了工作,拿什么养活孩子?” *—*—*—*—*—*—*—* 给读者朋友们一点儿小小的提示。这部小说之后的悬疑与案情跟之前的铺垫有着直接的关系。可不是随便写的。看到最后,才会恍然吧。 22万字的故事。毕竟得悠着来。呵呵。 当然,我一定会考虑读者朋友们的口味。接受你们的意见。在创作时有所调整。:-d 第三章 往事 4 结果,哆啦a梦忘给她了。他让美人安心呆在美院,自己打车找到美人租住的地下室,把五岁的月月送到医院挂号打了点滴。美人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傍晚,月月烧刚退。 美人感激不尽。又道谢,又要掏钱。 他说,你现在手头紧,钱先欠着,等你将来赚了钱请我吃顿饭就清了。 美人说:“你是好人。” 他说:“我是流氓。” 美人难为情了。“我向你道歉。” 她又说:“我叫蓝香琴。你呢?” “欧青仁。” *—*—*—*—*—*—*—* 11月8日,星期二。 y市公安局。法医室。 钟庆顺实在不愿看见那颗烂糟糟的女人头。每当他想专心工作,就感觉后背阴风飕飕。每次他拉开冷藏柜的门,就忍不住望一眼那颗脑袋。 烂肉外面裹着一层霜,乱蓬蓬的头发冻得像根根铝丝。它的眼睛早已经被挖空,要么是狗熊啃的,要么是凶手抠的。 他偏偏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看着桌上那堆骨头茫然无措。 后来,他干脆哆哆嗦嗦把那颗头拿出来,丢进不锈钢蒸煮柜化成了一颗骷髅。摆在那堆碎骨中。感觉稍稍好受一些。 正在他看着骷髅空洞洞的眼窝发呆。王树林带着罗炎麟和毛平走进法医室。 “有眉目了吗?”这是王树林今天第三次这样问他。 他飞快的在脑子里组织词语,说:“dna提材检验要过两天才能有结果。不过,从颅骨骨缝愈合程度推断出来的骨龄,与腿骨、臂骨的骨化中心比较来看,骨龄都很相近。这些尸体碎块应该属于同一个人。” 罗炎麟问:“死者大约多大年纪?” 钟庆顺捧起头骨,仔细瞧了半天,指着额骨顶端靠近顶骨的一条曲折的痕迹说:“这条骨缝正在开始愈合。这个年龄段在20到30岁之间。死者是一个年轻人。” “还能再详细一点吗?” 钟庆顺又看了一阵,才说:“死者的第一对臼齿齿根出现了钙化。而第二对臼齿还没有。从这里判断,死者年龄应该在17到25岁之间。” 罗炎麟看着他手捧的那颗头骨说:“也就是说,死者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女性。” 钟庆顺点下头。 王树林不满意罗炎麟喧宾夺主。他大声的清了清嗓子,然后问钟庆顺。“除了上次你跟我说过的,还有没有新的发现?” 第三章 往事 5 钟庆顺迟疑了一下。说:“被害人的胃里几乎没有什么食物。死前应该饿了好几天了。” 王树林皱皱眉。“这么说来,凶手应该先把她囚禁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杀死她的……” “应该是这样。” 王树林背着手,沉吟着慢慢说:“刚才物证科的人给我送来了现场分析报告。由于足印很模糊。大致估计凶手是一名男性,身高在170到180之间。因为凶手同时携带大量尸块,我认为他有交通工具。至少是三轮车。从现场环境分析来看,凶手应该在两到三天以前杀害被害人,肢解后开车运到人民公园。他将被害人的头和胳膊或者更多的尸块扔进熊池。他把体积较大的尸块埋在了山上,可能是害怕暴露。狗熊吃掉了被害人的脸这让我们难以确认被害人的身份。不过这一点,极有可能为我们暗示了侦破的方向。” “什么方向?”罗炎麟好奇的问。 王树林略显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这个道理其实并不难懂。你可以好好想想,凶手完全可以把被害人的尸块统统埋在一处。为什么还要分开处理呢?侦破经验告诉我们,但凡违反常理的事情肯定自有道理。所以我估计,凶手跟被害人极有可能是熟人。再大胆一点儿推断,他们很可能彼此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关系。” 罗炎麟说:“你是指男女关系?” 王树林似笑非笑。这方面年轻人反应倒不慢。他继续说:“他们之间或许因为某种原因,譬如说感情问题,出现了严重矛盾。有一方提出分手,而另外一方坚决反对。这种矛盾最容易激化。到达临界点时,因为某一个具体事件最终爆发,演变为凶杀案。尸体被肢解,尸块布满了刀伤,甚至被严重破坏,这些都能反映出凶手对被害人的愤怒。恰恰证明了他跟被害人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说,我们只要能够查出被害人的身份。通过她顺藤摸瓜,就能寻找到凶手。” 他说完自己的思路,看着毛平。毛平不住点头。 罗炎麟也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有逻辑。” 王树林刚露出得意的笑容,罗炎麟接着说道:“但还不够全面。” “什么?” “你怎么解释凶手打电话报警这件事?他既然有意销毁被害人身上可能被认出的证据,为什么还要给公安局打电话?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第三章 往事 6 王树林愣了愣,赶忙说:“我们并没有办法证明那个电话就是凶手打来的。很有可能是报警电话。” “报警电话?一个路人怎么可能知道地里埋着尸体呢?” “也许,”王树林继续强硬道。“他无意中看见凶手埋尸体了。但是不敢报警,害怕遭到凶手报复。” 罗炎麟一笑。“姑且认为这个假设成立。但是还有一点难以解释,凶手为什么要把尸块埋在熊池对面的山坡上,我问过毛平。那里并不公园中很隐蔽的地方。” “……” “最后一点,如果凶手把人头扔进熊池仅仅是为了毁掉被害人的容貌,未免小题大做。他完全可以用刀子把人脸划烂。” 王树林下眼皮开始跳。“你是想推翻我的论断?” “总体来说,我并不否认你对案件的推理有道理。有可能你是对的。但是,不能排除另外一个可能也同样符合逻辑。你认为凶手跟被害人熟悉。但,如果他们不熟悉,我们就得通过另外一个角度来认识整个案情。” “他们不熟悉?” “换句话说,你是站在传统角度进行分析推断。”罗炎麟泰然道。“强调理性的因果论。传统的犯罪动机无外乎建立在愤怒,贪婪,贪财,妒忌,复仇等等情感问题上。当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发展到极端,就造成了犯罪。有人丧命,有人受伤。于是只要警方充分了解被害人的生活圈,寻找矛盾点。最后站在被害人角度反向推理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可是,随着现在社会发展。越来越多没有明显动机的犯罪日益增多。全世界警界的破案率都在逐年下降。虽然科技手段日益完善。但是,人心堕落的似乎更快。我们现在所面对的凶手,也许跟被害人并不认识。他杀死被害人,并且砍碎她的理由,也许并非因爱生恨,只不过是他想那么做,只是恰好在错误的时间里碰到了倒霉的被害人。” 王树林听得暗暗心惊。他表面掩饰住不安,装出不以为然。“这样的凶手只是你在教科书里看到的吧。就像那个什么来着,英国的那个杀手……”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伦敦怀特查佩尔区的碎尸者杰克,也有人称之为开膛手杰克。”罗炎麟说。 第三章 往事 7 “对,就是他。你认为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会有几个那样的变态狂?” “据我手头掌握的数据,这样的变态狂越来越多。而且,这跟什么主义,什么国家没有关系。在一个道德缺失,信仰崩溃的时代,人们心中的魔鬼蠢蠢欲动。” 王树林气得冷笑。“那么我倒想听听,你所谓的变态狂杀手理论是怎样的。” 罗炎麟平静的说:“根据现场照片,我只能做初步判断。前提是凶手与被害人素不相识。在这种前提下,凶手体型偏瘦,很有力气。头发偏长,梳理整齐。性格保守,焦虑,急躁,外表带人和气。但自控力差。有稳定工作,在工作中应该是一个极其负责的人。他存在极度人格障碍,有一定程度的反社会倾向。可能有强迫性神经官能症。可能存在性功能障碍。” 王树林问:“你有什么根据?” 罗炎麟说。“凶手毁坏尸体的手段、以及抛尸的地点和时间的选择,说明他不是一个外向性格的人。外向性格的人通常不会采取这种隐晦的作案方式,他们的作案更能直接鲜明的显露出他们的个性。而当一个内向性格人的一旦显露出疯狂,说明他在日常生活中难以释放压力。这样的人在与人交往中恰恰表现出待人随和,习惯于外表装成若无其事。由于他常年压抑内心的情绪,所以心思较重,肝火通常虚弱,体态瘦弱是最常见的体型。能带着沉甸甸的尸块跑到山坡上掩埋,又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说明他行事谨慎,同时体格强壮。我观察照片,注意到他包裹尸体的塑料袋叠得很整齐,上面没有血迹,掩埋得也异常仔细。说明他日常生活相当有条理。也一定会有相对稳定的工作。但在杀人弃尸时,这种不必要的条理性就成为了强迫性神经官能症。这种人对待自己的外表也十分在意。他很内向,刻意掩饰自己,所以不太会留短发。而且,必须保持发型整齐才符合他强迫症的需要。他能想到把尸体丢在人民公园熊池,这一点并非偶然,说明他很熟悉那个地方,甚至经常路过那里。由此推断,他是一个偏传统恋旧的人。至于,把人头扔在熊池,可能只是出于好奇,想看一看狗熊会不会吃。但恰恰是这种反常理的举动,才是最可怕的一点。” 第三章 往事 8、9 他从桌子上拿起骨盆。“你们可以注意看上面的刀痕。几乎每一刀都穿破皮肉深入骨头。被撕碎的乳房,几乎完全切除的生殖器。这些手段都已经超越了私人恩怨的范畴。犯罪心理学中称之为泄愤伤。这种行为的目的就是要将痛苦和折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被害人作为客体,成为了凶手的发泄对象。凶手这样做已经忽略了被害人作为个体的感受,纯粹为了满足心理上的需要或者以想象为导向的需要。这种暴力不在乎被害人作为攻击目标是否活着。他们会取出被害人的内脏,咬掉被害人的乳房;在被害人身体的孔穴中塞入大量异物;用利器不停穿刺被害人尸体……” 王树林已经目瞪口呆。 毛平和钟庆顺也都屏住了呼吸。 罗炎麟平静的看着王树林,确信他已经完全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接着说:“我其实很期望凶手就是你猜测的那样。但更让我担心的是,我们这次遇到的有可能正是那种我们常理难以想象的心理变态狂。”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岂不是没办法抓住他了?”王树林说。 罗炎麟目光一凛。“虽然难度很大,不代表我们没有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钟庆顺脸上。“不过,犯罪行为分析以及心理画像,都是为破案而提供的参考方案。必须有物证分析来证明分析的准确性。在变态杀人案中,尸体显得尤为重要。它能告诉我们凶手的性格,思维方式,甚至身份。光凭靠靠逻辑推理是钉不死罪犯的。” 钟庆顺用力吞咽。“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惜手头可利用的资源太少了。” 罗炎麟把手里的骨盆放回桌上。“隔行如隔山,我毕竟看不出那些刀痕,或者骨折的地方有什么玄妙。我更不能通过这些伤痕,再现出犯罪现场发生的一切。尽管我很想那么做。” 钟庆顺鼓起勇气说:“你需要哪些相关信息可以随时问我。我全力配合你。” 罗炎麟摇摇头。“不是我需要什么,而是你能找到什么。我跟你一样,需要通过尸体来研究罪犯,理解他的思维模式,才能找出他的破绽。” 钟庆顺眼中流露出些许困惑。 罗炎麟说:“好吧,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被害人的死因?这应该是你最先告诉我的。” 钟庆顺顿时泄气。“我还没有找出。” 连王树林也感觉到脸面上挂不住了。罗炎麟来这里好像纯粹是为了刁难他们刑警队。他把火气发在了钟庆顺身上。“小钟你是怎么搞得?尸体上到处是伤痕,你居然找不出死因?你平时跟我破案时的本事都哪里去了?” 钟庆顺被骂的挺不服气,小声嘟囔。“平时我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案子。哪怕给我一具完整的尸体也好。这根本就不是人能犯的罪。” 王树林见他顶嘴,正想发作。罗炎麟制止他。 他对钟庆顺说:“找不出死因也可以看做是一条线索。你告诉我,你是怎样检查的就行了。” “我检查过尸体的口腔,舌骨、甲状腺软骨、环状软骨都没有发生骨折。通常在扼杀案件中,口腔软骨多多少少会发生损坏的。还有尸体的颅骨表面,没有发现任何击打造成的骨折。我猜凶手会不会用利器刺杀了被害人……” 王树林打断。“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看看尸体上的遍布的刀口。凶手直接用刀子捅死被害人可能性极大。” 钟庆顺说:“因为尸体破坏太严重,看不出来哪里是致命伤,只能这样估计。” 罗炎麟问:“尸块表面有没有茎液?” 钟庆顺一怔。“没……好像是没有。” 罗炎麟皱皱眉,没再说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头骨。光滑浑圆的颅顶放在掌中,居然有一种温润感。两颗空穴幽静的对视着他的眼睛。 王树林被他怪异的举动弄得很不舒服。他说:“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我们需要制定一套侦破方案。我们先得确定被害人的身份。在发现尸体的附近进一步探访,希望能寻找到目击者。” “你怎么看,罗警官?”他问。 罗炎麟眼睛注视着头骨。说:“尽量不要大张旗鼓去探访,可以找几个便衣伪装成普通游客,隐蔽在发现尸体的地方附近。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暗中跟踪。” “你是说,凶手可能回到案发地点?”王树林惊讶。 “仅仅是有可能。我还不太了解这个罪犯。我不知道他内心深处的superego还能起到多大作用。” “苏泊什么……” 第三章 往事 10 “哦,”罗炎麟把眼睛从头骨上抬起,解释道:“就是人格中的‘超我’。在精神分析学中,弗洛伊德把人格构成分成三个要素——ego, id, superego。翻译过来就是本我,自我,超我。‘自我’是我们通常外表所展现出来的形象。‘本我’体现出人天生的本能,诸如性欲,食欲,贪欲等。‘超我’是随着后天的成长教育,慢慢形成的自我约束能力。一个遵纪守法,道德高尚的公民,他的‘超我’就会很强大,能够有效的抑制住‘本我’的欲望。反之,在罪犯的人格中,‘本我’的力量则很容易挣脱的‘超我’的控制,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一个人都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 “……” “……再善良的人也会有残忍的一面,再恐怖的人也会有良知的一面。最明显的例子是那些二战中在侵占国参与过屠杀的日本老兵。他们当年在战争中无限膨胀的‘本我’把他们变成了野兽,杀人的机器。可是,他们在晚年却惶惶不可终日,为死难者设立灵牌,乞求宽恕。这就是‘超我’的作用。在凶杀案中,凶手的手段越残忍、越变态,他们事后承受的压力也相应增大。因此,有相当一部分罪犯,会在犯案一段时间之后返回案发现场,或者到被害人的墓地巡视。” “你认为本案凶手这样做的可能有多大?”王树林问。 “我也不清楚。”罗炎麟说。“如果凶手非常警觉的话,他有可能会过很长时间之后再去。” “很长时间是多久?” “可能一周,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可能五年……但必须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好吧,我会安排人去。”王树林说。“但眼下必须尽快查出被害人身份。” “我也赞成。通过被害人能了解到凶手很多信息。” “这两天已经有三个人来报案称家人失踪了。” 罗炎麟晃了晃手里的头骨。“你打算用什么方法确定它的身份?” 钟庆顺这时接过话。“我把被害人的头发保留了下来,只要发根毛囊没有被损坏,可以做dna检测。然后,对可能符合条件的被害人家属进行dna沉淀素化验。找出两厢匹配的,就能确定身份了。” “这样做太麻烦。你的工作进度完全取决于报案人。”罗炎麟摇头。“你懂不懂刑事相貌学。可以通过电脑软件进行面部复原。” 钟庆顺说:“我倒是听说过,但是在这里很难做到。如果实在需要,我可以跟铁岭市公安局213研究所联系,他们是专门搞面部复原技术的。” 罗炎麟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在公安部曾经跟他们合作过。但现在没有那个时间把头骨送过去。” 钟庆顺摊开手,做出无奈。 罗炎麟的目光落回到手里的头骨上。 柔滑的骨壁泛出白色的光泽。空洞的眼窝。细密的牙齿。 他很像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颗头骨如此着迷。 他很想亲眼看一看,它安放在一个女人身体里的模样。 一阵战栗突如其来。 刹那间, 一张清晰的脸在眼前一闪即逝。 第四章 人体盛 1、2 犯罪的原因渊源于原来就存在的伴随着自己愿意受到惩罚的yu求。 ——弗洛伊德。 天黑了。 佐川一政坐在卫生间的抽水马桶盖上。 狭小的空间让他感受到回归子gong的阵阵战栗的愉、悦。 香味剂在空气中飘散,进入他的鼻腔,他耐心的等待着。 门外终于传来擦擦的脚步声。距离上一个人来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他把隔间门微微推开一条缝隙,用一只眼睛向外瞄。希望这一次不要令他失望。 一个身影急匆匆走进。 他的心快乐的差点从嗓子里跳出。终于来了。 他赶紧把门锁上,然后屏住呼吸。 那个女人果然拉了拉他所在的隔间门。“又坏了吗?”那个年轻的声音嘟哝着,走进隔壁。 他听见衣服悉索,然后,一阵轻柔的唏嘘。隔着一道薄薄的三合板。她就坐在他的身旁。他身体的某个部分忽然kang奋起来。比起日复一日无聊乏味的工作,现在的感觉就像在天堂里。 一阵清晰的水流声音传来。他想象着温暖的液体是如何从那个香甜的身体里流出。她磨蹭了很久。可能一整天都没来得及方便。他抚、摸着自己裤dang,已经鼓鼓囊囊了。 这时,听见外面有一个女人喊:“可欣,完事儿没有。都等你了。” “就好了。就好了。” 女人应声,匆忙提起裤子。忘了冲水就跑出去。 他兴奋的几乎要叫起来。 他听见女人跑远了,迅速推开隔间门,闪身进了隔壁。 他从身后带上门,锁紧。心满意足的吸一口气。把女人留下的香气努力吸进自己的身体。这可爱的尤wu,从头到脚都是香喷喷的。 他望着抽水马桶中微微泛起泡沫的淡黄色液体。嗅着空气中温暖的骚味,骚味中有浓郁的肉香。他不由自主流出了口水。他掏出了一张照片。简直一模一样。 然后,他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塑料瓶,伸进马桶,装满一瓶尿。盖紧瓶塞。用卫生纸把外面擦净,放回口袋。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来得及。但他必须抓紧。他解开裤子,攥住下面梆硬的东西,对着马桶,卖力的撸起来。 *—*—*—*—*—*—*—* 11月8日,星期二,20:03 庄园园死说活劝把欧青仁拉到明珠酒店。酒店一层是日式料理的北海道餐厅。庄园园的父亲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兼任y市餐饮服务协会会长。 今天是庄总五十岁生日。 为此他高调运作,大排筵宴,遍请社会各界名流、政府友人前来捧场。借此巩固,拓宽自己的人脉。 生日宴会选在北海道餐厅最大一间包房。五个长条咖啡色餐桌呈梅花形排列。上面错落有序的摆放着各种鲜艳精致的日式佳肴。 在一群红光满面,举止缓慢,体态富裕的长辈中间,欧青仁浑不自在,好像掉进鸡窝里的鸭子。为了庄园园的面子,他只得硬着头皮死撑。 因为老板千金挨在他身旁,他也由此成为很多人关注的目标。有些头脑灵活的人还给他敬酒。 这是他第一次同庄园园的父亲同桌吃饭,庄玮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他心里清楚,庄玮反对他和自己女儿交往。设身处地的站在庄玮的位置想想,他也不愿意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整天摆弄尸体的人。因此,他从来没有登过庄家的豪宅。倒是庄园园穷追猛打,不离不弃。 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她。他对她很少温存,气极时还动手打她。是不是这样反而刺激了这位腻烦了恭维阿谀的阔小姐? 今天来之前,她特意带着欧青仁去专业酒行买了一瓶30年陈酿茅台,15999元。庄园园还特意嘱咐:“青仁,万一我妈问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掏钱买的。就说是你自己攒的钱。” 欧青仁将礼物交给庄园园母亲时,半老徐娘对礼品没太在意,对欧青仁的态度倒是比较友善。欧青仁的女人缘一直不错,不分长幼。 很多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对待异性的印象通常是先外表,后钱包,尽管最终起决定作用的往往是后者。 第四章 人体盛 3 酒过三巡,庄玮招手,邻桌一位西服革履,三十左右的年轻人毕恭毕敬地走来。 庄玮对客人们说:“这位是早稻田大学金融管理专业的博士研究生李新宇。现在做我的私人助理。兼管酒店财务。” 李新宇彬彬有礼地向客人们鞠躬。 庄玮接着说:“也是我的小女正在交往的男友。” 此话出口,令在座几乎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特别是刚才那几个向欧青仁示好的人。 庄园园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被庄玮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接着让李新宇给在座的客人敬酒。经过欧青仁身边时,李新宇有意跳过他。欧青仁原本难堪的脸色已然气得发青。 庄园园歉疚的看着他,在桌子下面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欧青仁的眼睛直直的盯在庄玮脸上。 庄玮不以为然,装作不知。 之后,欧青仁借口说方便一下,匆匆起身,离开包房。 他让充满胸膛的怒气顶着,大步穿过鹅卵石路的小径和仿古拱门,不辨方向的飞快向前走。 庄园园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上来。 “青仁,青仁——” 她拉欧青仁的手,被欧青仁使劲儿甩开。欧青仁几乎是在吼:“你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还找我来?” 庄园园急忙说:“那是我爸认可的,我可没人可。我从来没承认过跟他是那种关系。” 欧青仁冷笑。 “你相信我,我没骗你!” 欧青仁点一点头。“你回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 “那你呢?”庄园园问。 “我回家。” “不行!我们一起回去。我要公开宣布咱俩的关系。既然我爸他不给我留面子,我就谁的面子都不给。看到最后谁难堪。” “你爸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他是为了他自己!”庄园园急了。“我非要给他颜色看看不可。” “省省吧,你不嫌丢人,我还还嫌。”欧青仁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你——”庄园园气得直蹦。没想到这时候欧青仁居然不配合她。 酒店一层完全仿照日本江户时代的庭院风格设计—— 日影远山,潭水木桥,樱树掩映,落花如雪。 尽管所有景物都是人工制造,不仔细辨认,依然可以达到心旷神怡的效果。欧青仁稍微分神,就走迷了路。好容易走过人工庭院,抬头看见庄园园站在面前。 第四章 人体盛 4 “谁让你跟着我的?”欧青仁没好气的说。 “谁跟着你啦?我站着没动。是你自己转回来了。” 欧青仁掉头往回走。 庄园园忍不住笑了。“走那个方向是去卫生间。” 欧青仁换了一个方向。 “那是去厨房。” 欧青仁站住。“你爸爸是黄老邪?摆八卦阵吗?” “你爸爸才是黄老邪。”庄园园走过来挎住他的胳膊。“别生气啦。我不是出来陪你了吗。走,我带你去其他房间吃元绿回转寿司。就我们俩。” 欧青仁犹豫了一下,说:“我要去上次去的那间。” “上次,哪间啊?” “有画满浮世绘美人图的那间。” “切。”庄园园嗔怪。“你手里搂着一个,眼睛还得看着一堆吗?” “不想带我去就算了。” “带你去,为了补偿我爸犯的错,今天你说了算。干什么都行。” *—*—*—*—*—*—*—* 欧青仁倒并非对房间墙壁上那些笔调清雅,色彩明艳的古典和服女子有多么着迷。他对绘画艺术也没有什么鉴赏水平。可是对他来说,这间屋子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感触。 庄园园四下瞅瞅壁画。“这些女人画的也不怎么样。眼睛小小的,连身材都没有。” 庄园园眼睛很大,身材很好,这是她的优势。 欧青仁没接话。他的神思开始飘忽。 也许庄园园忘记了,欧青仁第一次来这家餐厅就是在这间房。当时,庄园园的也在场…… 自从帮助蓝香琴把生病的月月送进医院,美人对欧青仁的态度发生了根本转变。 她约欧青仁去她租住的地下室吃饭。经常还会往他手机里转发一些有趣的短息。她周日不工作,通常带着月月逛公园,或者去海边。只有那些地方是不用花钱的。 欧青仁加入后,母女俩的周末生活丰富起来。月月第一次做了云霄飞车,吐得一谈糊涂,把欧青仁买给她吃的必胜客消化了一半又还给了他。 蓝香琴内疚的帮欧青仁擦衣服,欧青仁连忙摇手。“不碍事。不碍事。” 他抱起月月说:“来,我们去划船。哎呀,别揪我耳朵……” 他像大男孩一样跟月月玩闹,却不知道,蓝香琴站在他身后,用一种罕见的眼神久久凝望着他。 一天, 蓝香琴郑重的对他说:“以后不许你再去美院。” 他心惊,问:“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蓝香琴犹豫了好半天,才说:“你看见我没穿衣服,我会难为情。” 他没想明白原因。“你给那么多人当模特都可以,为什么我去你就不让?” 蓝香琴第一次发那么大脾气。她把欧青仁赶出门外。说:“从今以后都不许你来,这个家不欢迎你!” 第四章 人体盛 5 欧青仁莫名其妙,想了三天。然后来找蓝香琴,说:“我终于想明白了。” 蓝香琴的地下室于是照常欢迎欧青仁。欧青仁没有再去美院。对于这一点,他心里时常感到惋惜,但是没敢告诉蓝香琴。 之后不久,一个周六下午,他刚刚在电话里推脱了庄园园的约会。计算着时间,等傍晚蓝香琴下班后去她家。没想到,蓝香琴意外的出现在他家门口。 他不知所措。 蓝香琴说:“我今天下午请了假。回来得早。” 他问:“你怎么没带月月来?” “我不能带她来。” “为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画张画。” 他笑了。“我只会画哆啦a梦。” 蓝香琴脸一红。“那你就画哆啦a梦。” 他终于又看见了蓝香琴的裸体。 这一次不是躲在画室远处的角落里。这一次,蓝香琴就坐在眼前,从来都没有过的近距离,而且,只给他一个人当模特。 欧青仁用力吸气,避免大脑缺氧。 他支着画板,用铅笔在画纸上勾了一个哆啦a梦的脑袋。觉得不妥,擦掉。他问:“你真要让我画?” “嗯。”蓝香琴就像在美院画室里那样一动不动的坐着。 他只好又画了一个圆圆的脑袋。擦掉,又问:“你真要让我画?” “嗯。” 等他犹犹豫豫开始第三遍画脑袋时,一抬眼,忽然看见蓝香琴已经站在眼前。那撮油黑的毛毛几乎碰到他的手。他心脏病差点儿发作。“你……你……” 蓝香琴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我想让你画得更仔细。” 这回,连猪都明白了。 在那样一个夏末秋初的午后,天气依然炎热。窗外草绿花红。哈巴狗躲在草丛里吐舌头,头上飞舞着对对大眼睛的蜻蜓。老人们打牌。开裆裤的娃娃到处秀小鸡鸡…… 他们在一扇窗后,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恣意放纵,拥抱亲热。欧青仁把她压在画板上,哆啦a梦的脑袋在汗水中渐渐模糊…… 那个悠长而难忘的午后,他们做了一千遍相同的动作…… 他想出来时,她抓住他的手说:“不要走。” 他说:“我没带套。” 她说:“那就留给我吧。” 第四章 人体盛 6 晚上,他们去她家做晚饭。蓝香琴问月月:“如果妈妈给你带来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你愿不愿意呀?” 月月抠着嘴角,问:“能吃吗?” 他们相视而笑,他惊奇的发现,他们彼此之间已经产生了超越官能的感知。他能清晰的听见她的心跳,她的呼吸,甚至她转瞬即逝的心念。她似乎也如此。是因为他留在她体内的记号吗?他不得而知。 在那天之后,一切都超过了原先的预想。 他并不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两个人既像夫妻又像情人一样生活着,连做爱也像偷情一样。 他当时觉得这样恋爱挺好——浪漫,神秘,欲罢不能。 他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有中止的一天。 或早,或晚。 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他中午时照常给蓝香琴打电话,温存几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他下班去市场买。 蓝香琴说,什么都行。 她在电话里像往常一样说话,然后习惯性的吻一下话筒,欧青仁能听见。 就在那天晚上,欧青仁像往常一样来到地下室。她已经带着月月离开了。 欧青仁找到房东,房东说,她上星期就提出了退房。 他当时傻在了那里。 他发了疯似的一遍遍拨蓝香琴的手机号,没人接。他给她发短信,没人回。他到美院去找她,被告知,蓝香琴已经辞职了。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回答。 山盟海誓的爱人转眼间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他第一次见识了女人的善变与残忍。 他咒骂,他憎恨,他哀求。统统没用。他的一切表现都不过是独角戏。 只有庄园园仍然每天雷打不动的给他打电话嘘寒问暖,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伤心。他没有再搪塞她。在他最迷惘,最空虚的时候,这个大大咧咧的北方女孩,展露出了全部的优点。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的爱上了她。他对她表现出罕见的热情,他开始容忍她的任性,开始学着温柔体贴。他把跟蓝香琴在一起学到的浪漫统统用在了庄园园身上。 不到一个月时间,他们就进入到热恋阶段。 第四章 人体盛 7、8 与蓝香琴娴静平淡不同,庄园园喜欢危险和刺激。他还记得,她所谓的“惊喜”就是身穿皮衣,手持皮鞭,叉腰站在他面前。冲着目瞪口呆他宣布:“我是女王。” 欧青仁没有拂袖而去。蓝香琴带给他太深的伤痛,已然把他变得懦弱了。 他让庄园园打他,庄园园打他几下又觉得不过瘾。她说:“你要还手。不还手有什么意思?” 他当然不能打庄园园的脸,改打庄园园pi股,庄园园会觉得很兴奋。有时候,他用手术刀吓唬庄园园,庄园园会更兴奋。 他的恋爱一下子从古典跨越到超现代。从淑女变成了妖女,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他逐渐习惯了庄园园的虐dai癖时,命运却再一次跟他开了个残忍的玩笑。 那天,庄园园在北海道餐厅做东请同学吃饭。有男,有女,还有外国人。欧青仁作为庄园园的男友参加。 庄园园向那些人夸下海口:“让你们享受一下这个餐厅最豪华的特色佳肴。包你们终生难忘。” 所有人都充满期待。 等两位日本厨师推进房间一个裸体少女时,所有人大跌眼镜。 庄园园一贯喜欢标新立异。得意洋洋的介绍:“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女体盛。诸位上眼吧。” 少女几乎静止不动的躺在特制的船型餐桌上。身体周围装点着绚丽的花瓣。在少女身体上,按照三点的位置摆放寿司、生鱼片、水果等各种色彩鲜艳的食物,既暴/露,有能起到恰到好处的遮掩。 适当的遮掩反而更能激发观者的好奇欲。 客人们纷纷举起筷子,既新奇又刺激,但是瞅着少女,又有些难为情。 庄园园笑了。“放心动筷子吧。她不会不让的。‘女体盛’顾名思义,就是盛食物的餐具。餐具怎么会反对客人吃饭呢?” 一个人问:“我万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身体,她不会叫吧?” “当然不会。这可都是我们餐厅千里挑一的少女喔。还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能成为合格的女体盛艺妓。她的任务就是要完全服从客人。只要一躺在餐桌上,她就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情感,只有一个肉/体的餐具。” 一个人用筷子戳了戳艺妓的身体。说:“果然一动不动啊。” 靠着艺妓头部的人说:“她长着还真漂亮啊。怎么闭着眼睛呢?” 欧青仁随着其他的人的目光望去,那的确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 一刹那,他仿佛被雷电击穿了身体。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名艺伎就是蓝香琴。 他定定的看着艺伎。不知是感知还是怎的,艺伎忽然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欧青仁。 看见欧青仁气得青紫的脸。 艺伎先是震惊,紧跟着涌出了眼泪。 这时,听见庄园园说:“这一位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女体盛艺伎。可别小瞧了人家,她还是大学生哦。” “大学生做这个?”有人唏嘘。 “难道真是雏儿?”靠着艺伎腹部的人说。 “当然啦,处女是做女体盛的前提。”庄园园一笑。“不相信,你吃快一点儿,自己看……” 那男的果然伸出筷子,夹起盖在艺伎两腿之间的三文鱼片塞进嘴里。一边说味道不错,一边凑近了看。“看不出来啊。夹得太紧了。” 他这话出口,在座的男男女女都笑了。 只有欧青仁死死盯住蓝香琴的眼睛。只要她反抗,他就跳起来,把那个男的打到半死。然后带她走,带上月月,永远离开这座城市。 然而, 她没有丝毫反应。连眼泪也干了。 欧青仁攥紧拳头,难以抑制的哆嗦着。 那个男的忽然兴奋的叫起来,他正用筷子轻轻拨、弄。“你们快来看。真是雏儿哎。花心儿都是粉红的。我要用筷子捅一下会出血吧?” 其他人都凑上去看。 “只许看不许碰啊。”庄园园提醒。 欧青仁当时想做的只有一件事,狠狠扇蓝香琴一顿耳光。这不是他深爱的女人,这是一个没有廉耻的jian货。 他举起酒杯,使尽全力摔在桌上。 崩碎,四溅…… 所有人都吓傻了。包括那些拥成一堆,瞅艺伎下体的艺术生们。 只有蓝香琴超然物外,毫无反应。 欧青仁拂袖而去。 庄园园跟出来,撵上他。 他一把揪住她,怒不可遏。“这就是你导演的一场好戏对不对?” 庄园园有些心虚,争辩:“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她怎样一个人。” “你就是为了让我看她的惨象,出你的气。所以把她排挤到这个地步。是不是?” 他凶狠的目光仿佛要杀人。 庄园园畏缩着吞咽一下。“我承认,是我去学校领导那儿反映她不合格。本来嘛,模特就应该像模特的样子。她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可以偷懒?坐在那里出神发呆,还忍不住偷笑。把课堂都搅乱了。我反映意见有什么不对?” 欧青仁面无表情的缓缓点头。 第四章 人体盛 9、10 庄园园瞧得发瘆,连忙说:“她干这份工作跟我可没有关系。是她亲自来找我,要我帮她在酒店里安排工作。听说做女体盛艺妓赚钱多,她就主动要求干这个。还特意做手术修复了处女膜。她就喜欢干脱衣服的工作。我干嘛还要阻止她?” 欧青仁无语了。 庄园园说:“是,我今天有意让厨师选她。我就是想你看看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如果你执意喜欢这样的女人,我无话可说。” 她气得也不轻,说完话抬腿便走,走两步又站下,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她说:“欧青仁,就算你依然选择那个女人,我也不怪你。你可以离开我。我还是我。需要我时,你还可以来找我。” 她说完很洒脱的走了。 留下欧青仁一个人木立原地。 隔天,欧青仁下班,尸体加工厂门前照常有人等他。但不是庄园园。是蓝香琴。 她穿着欧青仁为她买的那件粉色碎花雪纺连衣裙,风姿卓越的站在那里,背对夕阳。 那件连衣裙很般配她,她却很少穿,她通常把连衣裙叠好放在箱底。偶尔在家里穿,照照镜子而已。 她惊人的美貌再次震撼了欧青仁。 他很难想象,面前这位女神般优雅的女人与昨天赤身裸体任由食客们猥亵的妓女是同一个人。 他有意绕过她。她走上前,挡住去路。 欧青仁冰冷的瞅着她。 蓝香琴说:“我为我的不辞而别向你道歉。” 她伤得他那么深,到头来只说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她接着说:“我丢了美院的工作。我没有学历,只能去私营厂子做女工。凭那点儿收入很难养活我和月月两个人。何况,月月眼看到了入学的年纪,我想攒钱供她念书,我不想她像我这样。”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这些?他在心里质问。 “你不用埋怨庄园园,”蓝香琴说。“是我自己去找她的。求她在酒店里为我安排一份工作。原本只想做服务生,但是听说做女体盛会有那么高的收入,甚至比在美院做模特赚的还要多得多,我动心了。” 她用小指尖把眼角的泪掸去。“我知道,你肯定会看不起我。与其那样,不如我尽早退出。还能给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 说的真动听。他笑了。“祝你事业有成,美貌永驻。” 说完,他抬脚就走。头也不回的抛下最后一句话。“以后不要再穿那件裙子。那不是给你穿的。你不配。” 他没有回头看蓝香琴的表情。 他有更难听的话没说出口。 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出卖自己的借口。人活着没有尊严,再漂亮的皮囊也遮掩不了卑贱。他只当自己瞎了双眼。他发誓永远不再见她。想起她,他都觉得恶心。 *—*—*—*—*—*—*—* 11月8日,星期二,22:31 佐川一政跪在铁床前,用鼻子嗅着躺在床上一丝、不挂的女人。一边嗅着,一边看着她的反应。她没有反应。 他的鼻子从她的脸嗅到脖子……嗅到肚脐……嗅到脚底。 他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叫佐川一政。请多多关照。” 他姿态夸张的向女人鞠躬。 女人呆滞的眼睛凝望天花板。 他说:“我喜欢你。虽然你胖,但是你胸大。” 他温柔的揽住女人的腰,把她抱起。女人的两条腿留在了床上。 他让女人坐在自己腿上,女人的头歪向一边。他像狗一样来回舔她的乳fang。 女人依然没有反应。 他的眼睛眯缝起来,口水从齿缝溢出。他用牙齿咬住一只**,把乳fang抻得很长。伸手从桌上拿过一把刀,刀尖插进乳fang根部,一点一点往下镟……皮肤破开……脂肪翻出…… *—*—*—*—*—*—*—* 11月9日,星期三,16:13 人民公园。 这两天游客暴增。他们都想瞧瞧凶案现场。 一家家人扶老携幼,驻足在熊池栏杆外,战战兢兢往下张望。猜测哪一只熊叼过那颗女人头。 耳目灵通的人直接往山上爬,寻找埋尸块的地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分析凶手身份,作案过程。 很快,各种版本的真相在街头巷尾风传。诉说者往往在结束时补充说明,我朋友的亲戚在公安局工作,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比较著名的版本有三个。 第一种版本:女人给一个大款当二奶的同时背着大款又和一个留学归国的富二代搞在一起。后来两人感情逐渐升级,准备结婚。男方带女人回家见父亲,女人惊讶的发现,未来的老丈人竟是包/养自己的大款。两人无比尴尬。之后不久,大款暗中雇人把女人做掉了。 第四章 人体盛 11 第二种版本:多年以前,熊池里突然少了两只熊,一公一母,从那以后,独自来公园游玩的人就经常莫名其妙的失踪。这一次出现人头后,公安局搜查了整个熊舍,发现了一个爪子刨出来的黑洞,顺着那个洞爬下去,是一个地道,通到一个不知哪个朝代的古墓里。墓穴很大。里面堆积着人的骨头,还有衣服,皮鞋,手表等东西。据猜测,人骨肯有可能是当年那些失踪的人。警察们在墓穴里发现了另外一个地道,顺着这个地道走下去,一个通到海边一处石崖下面。可是,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两只熊的踪迹,不知道逃进了什么地方。也许躲进了市区里,也说不定。 第三种版本:发现尸体的头天晚上,有人在傍晚时分来公园散步,在后山看见一团橘红色的光,好像一个圆盘的形状。同时那个方向传来女人的呼救声。然后,那团光就朝着目击者的方向飘来,女人的哭声也越来越大。笼子里的动物们同一时间纷纷跟着嚎叫。目击者吓得掉头就跑。第二天,女人的碎尸就出现了。 …… 他穿着普通,从游乐场方向沿着环形山路悠闲走来,像每一个闲极无聊的市民。 他远远的看见熊池对面的山坡上人影晃动,有的似乎还蹲在地上寻找什么。 “真是一群无聊的人啊。”他自言自语。“别人的悲剧对于你们来说真那么有趣吗?” 谁知道呢,也许真的很有趣。 也许生活本来就可以变得有趣。 他走着走着,距离熊池越来越近,他越走越慢。 他扫视着那些游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喝水的,聊天的,嗑瓜子的,抽烟的…… 他在脑子里一个个过滤这些人。 最后,剩下两个。 他们坐在一个漆着绿漆的长椅上看报纸。 哪有在这种地方读报纸的?他冷笑。 等等, 还有一个。 个子很高,戴黑框眼镜,风度翩翩。好像正跟身旁的女人谈情说爱。那女的长相可真是不敢恭维。那男的是怎么看上她的? 戴眼镜的男子似乎向这个方向瞟了一眼。 好像两道光一闪而过。 他暗自吃了一惊。 这时,熊池那边传来一个孩子的哭闹,一个矮胖的妇女不知道因为什么打起了孩子。 眼镜男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他立刻转身,沿着来路的方向返回。 第五章 肢解·画像 1 他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某个人说话,可是面前没有人。 “你很恨我是不是,你想把我交给那些警察是不是?” “我本来对你还感到些许抱歉的。你这个歹毒的小贱人。真是罪有应得,你说是不是?” 罗炎麟跟女警假扮成情侣,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目光却在四周游客身上来回游弋。特别是那些单独走动的人。 剩女民警倒是很进入角色,从幼儿园聊到了上警校,从个人爱好聊到未来理想。从人生观聊到血型星座。聊来聊去,她意犹未尽,干脆问罗炎麟周末有没有时间。 妇女打儿子打得正起劲,边打边骂。“操你妈的,敢再瞪我一下试试。操你妈,再瞪……再瞪……你还瞪……” 罗炎麟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继续望着盘山路。熙来攘往的游客陆陆续续上山下山。他微微皱眉。刚才他忽然产生的异样感是怎么回事? 游客里并没有值得怀疑的。 难道仅仅是错觉? § § 第五章 肢解·画像 11月10日,星期四,10:08。 阴。 辽东湾,河口大街,红旗造船厂。 罗炎麟由一名刑警引路走进厂区。看厂房陈旧,很有些年头。造好的船蒙着浅灰色厚厚的防水布,一艘挨一艘停放在厂院里。东面是渤海,能闻到随风飘来的咸腥。 王树林在厂区最东面的船坞里等着他。 船坞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面,波涛绵密,海风猎猎。 王树林和另外四个警员站在岸边。钟庆顺背对罗炎麟蹲在地上,他的后背遮住了面前的东西,罗炎麟只看见两只水淋淋的光脚。 视力立刻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错觉。 两只脚的姿势说明一个人仰面躺在地上。钟庆顺的后背才有多宽?却挡住了这个人几乎全部的身子。除非这是一个侏儒。 罗炎麟走上前才看到答案。 摆在钟庆顺面前的只有两条腿。 并列向前摆放的是三个超大号蓝色塑料袋。里面隐约显露出人体的躯干部分,还有头和胳膊。 警员们一张张脸上流露出极度的厌恶。 “怎么回事儿?”罗炎麟问。他眼睛看着王树林。 “早上又接到了报警电话。” 罗炎麟立刻明白了“又”字的含义。他说:“还是上次那个人打来的?” “相同的处理过的声音,用耳朵也能听出来。我们按照电话的指示赶到了这里。” 第五章 肢解·画像 2 罗炎麟站在码头上,环视四周。“真会找地方。” 王树林说:“罪犯估计是从海滩那边走过来的。把装尸体的塑料袋埋在靠近船坞的泥沙里。” “有脚印吗?” “没有,他没有踩到沙地上,而是踩着礁石、鹅卵石过来的。” “……” “尸体被分别装在三个蓝色塑料袋里。头和胳膊腿装一个,躯干砍成两截,装在两个袋子里。” “脸怎么样?” 王树林露出戏谑的表情。“比上一个好看一点儿。小钟,让他看看。” 钟庆顺把一个塑料袋打撑开,从里面捧出一个圆形的东西。裹着一层黑色的头发。 他把头发向两边拨开,露出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上半张脸除了没有两颗眼珠与鼻子外,相对完整。下半张脸似乎被什么东西用力扯掉了。三十二对牙齿整整齐齐暴露在外。还能看见颚骨与颧骨。 连罗炎麟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王树林正在观察他的反应。 他没有反应。这是专业训练之后的结果。 他的目光落在钟庆顺身上,他正遵照教科书上的规范要求,对尸表各部位逐一检查,遵循先静后动,从头到脚,自前向后的顺序,全面,系统,有步骤地检查。检查范围有头面部——包括头发、头皮、头颅、颜面、眼、鼻、耳、口腔,颈项部,胸腹部——包括胸部和腹部,腰背部,会阴部及肛门,四肢。 将近中午,他的初步尸检才算完成。 罗炎麟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手中的尸块。 谁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想着什么。 *—*—*—*—*—*—*—* 15:23 y市公安局。刑侦办公室。 专案组临时会议在这里举行。 相同的报警电话,第二具被肢解的尸体。 王树林的“情杀”判断几乎被否定。 罗炎麟的“犯罪现场蹲守”策略目前也没有奏效。 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者。 案件进入死局。 所有人都期望能在尸检这个环节找到突破。 钟庆顺姗姗来迟。带来一摞照片和一打儿笔记。 他首先说明死者的性别。“死者脸部遭到破坏,胸部和生殖器都被割掉。在外表特征都被毁坏的情况下,我通过比较死者骨盆与肩膀的宽窄比例,以及大腿的和脚骨的形状。判断死者性别为女性。” 第五章 肢解·画像 3 “关于死亡时间,”他翻开笔记记录。“因为尸体遭到严重肢解,腹腔也被剖开。体内温度测量不能保证准确。所以,我通过尸体的腐败程度来判断。现在是深秋季节,在死亡 40小时左右,尸体腹部会出现污绿色斑迹,又称尸绿。这具尸体并没有出现这个特征。所以,被害人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40小时。同时,胃肠内的食物已经完全消化,这说明被害人死亡时间超过了6个小时。大约在6至40小时之间……假如……” 王树林打断。“小钟,抓紧时间,挑关键紧要的说。” 钟庆顺点点头,说:“被害人的死因仍然不好判断。尸体上很多地方的肉都被割掉。严格来说,像脸部伤,胸腹部位的伤,这些地方任何一处都可以是致命的。” 王树林问:“可以判定,跟上一个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钟庆顺打开投影仪,把尸检照相打在墙壁上。一边更换一边说:“从下刀的力度和肢解的方式上看,手法很相似,一样的凶残。” 被肢解的尸体以放大状态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些刚刚加入专案组,刚刚看见尸块的警察一个个呆若木鸡。 一直沉默寡言的罗炎麟忽然开口。“两起凶杀的手法虽然相似,但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区别肯定有。”钟庆顺连忙解释。“即便是相同的凶手,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情绪下,表现出不完全相同的作案手段也属正常。” 他说完小心地瞅着罗炎麟,对这位喜欢挑刺儿的专家他从心里打怵。 罗炎麟果然轻轻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所说的是凶手在无意识状态下的行为。而我所说的,是他的有意识的行为。两具尸体都被以相同的方式肢解。她们被切断头和四肢,再把躯干切成两段。凶手这样做属于犯罪惯技,方便搬运尸体。但是,你应该有注意到,第一具尸体身上遍布多种凌乱的刀伤,而第二具尸体,创口则要规整得多。” 钟庆顺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不仅如此,第二具尸体的肉是被大块大块的切掉。像下半张脸皮被揭掉,两个乳房也被全部挖走。” 第五章 肢解·画像 4 “说下去。” “还有……小腹被掏空,外生殖器和大肠都被取走。大腿和小腿也都被整块的割下肉。左臀部的肉也被几乎全部割掉。” 在座的警察都不禁皱眉。很难想象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罪犯。他们也有些好奇,罗炎麟为什么要逼着法医说这些。 罗炎麟说:“也许在我们看来,凶手的行径完全变态疯狂,毫无理性可言。但如果是站在凶手的角度,以他的眼光去看自己所犯的罪行。你或许就不会觉得这样做过分了,相反,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合理的解释。换句话说,我们需要知道,是什么促使他这样做。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王树林插嘴道:“他选择的目标都是女性。他以极端残忍的手段肢解她们。第一具尸体是这样,第二具也是。他在发泄,发泄自己的愤怒。我曾经处理过类似的案件,尽管没有到达这种程度。那是一个装卸工,老婆不正经,跟其他男人胡搞。他又管不住她。后来,他就拿着一把螺丝刀,专门选择傍晚,在酒吧和旅馆附近转悠,跟踪从里面出来的女性。从背后跟上去,照着下身狠狠攮几下就走。我审问他的时候,他说那些女人跟她老婆一样贱货,看着她们满身是血的趴在地上呻吟,他就感觉替她们的丈夫出了气,心里特别舒坦。由此类推,本案的凶手很可能具有类似的经历,让他极度仇视女性。我们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他杀死的两个人中间,有没有他真正憎恨的那个人。” 罗炎麟说:“你所讲的不是没有道理。在暴力犯罪中,愤怒、报复经常成为犯罪的主要动机,不过在本案中情况稍有不同,我们应该注意到,凶手对被害人肢解得相当仔细,还要分别包裹在颜色相同的塑料袋中。这种条理性不像是一个处于愤怒中的男人所做的。” 他停下来又问钟庆顺。“被害人尸体上有没有发现精斑或者唾液一类的痕迹。” 钟庆顺摇头。“没有。” “那么我猜测一下,第二具尸体被切割的部位,刀口是不是十分整齐,而且用了很少的刀数。” “你,你怎么知道?”钟庆顺诧异地望着他。 “果然如此。”罗炎麟点头。 第五章 肢解·画像 5 王树林问:“你莫非想到了什么?” “我留意到凶手切割被害人的部位,特别是第二具尸体……” 罗炎麟停顿了一下,说:“他在吃她。” “你说什么?” “他有食人癖。” “食……食人癖?”王树林吞咽一口唾沫。“你是说,他杀人是为了吃人?” “很可能是这样。”罗炎麟转头瞧着墙壁上尸体的投影照片。 房间里的警员们出现一阵骚动。 “真是天方夜谭。”王树林不屑一顾。“你说的更像是恐怖小说里的情节。吃人?就算这个人再变态,难道还敢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的事情?” “对他来说,食人就是意义。” “你是说,他平时走在大街上,对面条、米饭、溜肉段不感兴趣。他一看到同类就流口水?” 罗炎麟发现,在座警员一个个半信半疑。 他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我们都知道人是杂食动物,处于自然界食物链的顶端。在动物界中,大概找不出其它物种能有我们人类这样丰富的食谱。在人类早期历史中,人食人的现象非常普遍,最初的动机是为了弥补食物短缺,也有恐吓敌人的意思。上世纪四十年代,在周口店曾经出土过四十多具北京猿人遗骨,从十几岁的儿童到五十几岁的老人都有,头骨几乎都有被打击的痕迹,有的骨头上还留有牙印,根据学者推测,这些原始人是在死后被人取食脑髓……” “北京猿人不过是大猴子而已。”有人说。 罗炎麟继续说:“……随着社会发展日趋完善,食物极大丰富,食人现象开始减少,但没有杜绝。从新西兰的毛利人到巴布亚新几内亚森林中的部落,从斐济岛到亚马逊盆地,不少地方的原始部落都曾经有过食人的风俗。他们食人的目的对比过去也发生了很大转变。他们会在宗教仪式中把献祭者当众分食。或者,期望通过食人来获得对方的能量与灵性,甚至为了缅怀死者。” “那你认为,我们面对的这个家伙,是因为没饭吃才吃这两个女人,还是信奉邪教呢?”王树林略带讥讽的问。 第五章 肢解·画像 6 “我还没有说完,”罗炎麟打断。“还有最后一种食人的原因。完全出于个人的目的,相对比较复杂。大致分成三类——性欲倒错引起的,味觉的渴望,和精神错乱。举个真实案例,在2009年7月,美国发生了一起食人案。一名母亲斩下亲生孩子的头颅,并将部分尸体吃掉。警方赶到时,孩子的母亲,33岁的欧迪·桑切斯正在吃刚出生3周的婴儿的脚。婴儿头颅被砍下,放在旁边一个盘子里。其中一部分脑组织已经不见。欧迪在被捕前曾经企图自杀……” 在场警员全部骇然。 王树林忍不住问。“这个疯女人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曾经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的关系,抽调过部分卷宗作为心理分析的样本。欧迪在一个父母离异的单亲家庭长大。青少年时代有过常年的吸毒与酗酒史。后来,结识一名叫布鲁斯的男子,她的生活从此发生了巨大转变,结束了过去的恶习。两人结婚后,欧迪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但是,她酗酒的毛病根深蒂固,夫妻之间的矛盾也日渐加剧。后来,布鲁斯实在忍受不了妻子的歇斯底里,打算离婚,那时,欧迪已经怀有身孕。欧迪生下孩子以后,丈夫已经同她分居。惨案夜就在这时发生。不能说欧迪的犯罪是他丈夫造成的,倒是长期吸毒与酗酒严重损害了她的神经。或者说,她已经成为了一名潜在的精神病患者。与丈夫感情的破裂,催发了她的疾病发作。她对孩子的残忍,其实是在对自己丈夫背叛的报复,让他永远生活在懊悔之中。而她混乱的神智让她采取了异常的报复手段。” 他接着说:“对于性欲倒错引起的食人案,莫过过于美国上世纪二十年代的‘crazy moonlight killer’——阿尔伯特·菲什。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禽兽。他的攻击对象都是十岁左右的儿童。他有恋童癖,虐待狂症,偏执狂症。他曾经绑架过一个十岁的女孩。用尽各种令人发指的手段把她折磨的奄奄一息,最后将她肢解吃掉。然后,还把整个过程详细记录在日记本里,给被害人的父母寄去……” 罗炎麟戛然而止。 他推了推眼镜,扫视众人。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在心理上他已经压服了众人。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们的案子。你们的头脑中大致会形成一个罪犯的轮廓。”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了。 食人魔。 不是故事,不是臆想,是他们正在面对的。 第五章 肢解·画像 7 王树林问:“对这样的变态,能有什么破绽可寻?” 罗炎麟说:“这也是真正困难的地方。根据目前国际刑警的统计数据,在发生食人案中,真正的食人癖罪犯很少,绝大部分是由于患有严重的精神妄想症,而且是间歇性爆发式。一旦他们发病,就会像恐怖电影里的丧尸,不顾一切后果的杀人吃肉。这样的犯罪虽然手段恐怖,却容易落网。比较起来,我们所面对肢解者与‘疯狂月光杀手’ 阿尔伯特·菲什属于同一类型——神智清楚,行为周密。他们的食人癖源自于一种特殊的虐待欲望,或者说是超出常人可以接受的性欲需求。这种食人的需求其实本身并不完全是以食人为目的,食人只是整个掠食过程中的附属行为,攻击目的常是为了满足极端扭曲的性需求,虐待心理等欲望,而不是食人。所以,他们能够较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懂得如何伪装自己。只在他们认为有把握的时候,才会突然发动袭击。” 钟庆顺忽然插嘴。“他为什么不选择小孩子,抓小孩子不是容易的多。我记得古书上说,孩子肉最好吃。” 有人嗤笑。王树林瞪了钟庆顺一眼。 罗炎麟不以为意。“我刚才说过,由于性欲倒错引起的食人冲动,目的在于满足异常心理,而不在于被害人的客观条件。阿尔伯特·菲什选择儿童下手,因为他本身就有恋童癖。有些食人癖喜欢人的手脚,有的喜欢肝脏。我们的凶手,似乎对身材特别丰满的的女性尤为感兴趣。他选择的部位也大多是脂肪多的部位。” “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王树林问他。 罗炎麟说:“我能为你做的就是罪犯心理画像,也有叫犯罪侧写。虽然形象模糊了一些。但就目前手里掌握的情况,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认为,我的估计应该正确。你们可以用这个作为参考,再根据能找到的物证,进行条理性分析。” 他的目光又落在钟庆顺身上。“现在你先说一说尸检的情况。”罗炎麟语气平和,钟庆顺却感到十足的压力。 他翻开笔记,飞快的扫视一遍。说:“凶手使用的刀具大约是一把二十厘米左右的单刃刀。也有使用菜刀来砍断骨头。” 第五章 肢解·画像 8 罗炎麟望着照片上胸口以下的断面,锁紧眉头。“用菜刀还能把尸体切割得如此整齐,很不容易呢。” 王树林眼前一亮,说:“会不会不是一般的菜刀?否则怎么能如此干净利落的把人砍成两段?” 钟庆顺扭头瞅瞅投影照片,恍然。“有可能是砍刀,屠宰场使用的那种又粗又重的大砍刀。所以,才能简简单单几刀就把躯干截断,还有头颈和四肢。” 罗炎麟紧锁的眉毛稍稍舒展。这个没见过多少市面的年轻法医,终于说出一句有见解的观点。 也许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工作对于侦破这起凶案有多么重要。 侦破的僵局被由此打破。 砍刀。屠宰场。 专案组的警员们顿时活跃思路,各抒己见。 王树林立刻分派任务。“张明,李国栋,你们两个去把市内的禽肉加工厂都给我罗列出来。不论国营还是私营,不论大小。” 罗炎麟说:“这种砍刀,即使普通人也可以够买。” 王树林终于抓住了反驳的机会。他说:“理论上是这样,但从经验上判断,一个人如果平时不从事屠宰方面的工作,即便他杀完人想分尸,也不容易想到砍刀。何况砍刀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地方都能买到。” 他说的不假,但罗炎麟真正的意思是说:“从事屠宰或者卖肉的个体户,哪怕是农贸市场里的肉摊摊主,都有可能成为凶手。” 王树林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他补充说:“先从相对醒目的地方入手吧。实在不行,再增派警力,对全市卖肉点进行暗访调查。” 罗炎麟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钟庆顺说:“我昨天跟铁岭市公安局213研究所联系过。他们现在手里有任务,暂时抽不出时间为我们的被害人做面部复原。但他们给我网传了一套软件。我给你看一下,你能不能自己来操作。” 钟庆顺刚才还欣喜不已的神情顿时暗淡。 罗炎麟似乎没看见对方的脑袋大了三圈。他兴致勃勃的问:“你这里哪台电脑配置高一点儿?我现在示范给你看看。” *—*—*—*—*—*—*—* 第五章 肢解·画像 9 *—*—*—*—*—*—*—* 罗炎麟带来的软件程序,占了将近2g的磁盘空间。是中国自主研发的最先进的“颅面复原”技术产品。通过头骨绘画出死者生前的大致相貌。程序里包含了中国已建成的56个民族颅面复原五官数据库,目前,已储存7.6万人的五官数据。据称,可以在40分钟里画出死者相貌,20分钟里比较出头骨与照片上是否同一个人。 钟庆顺鼓捣到傍晚下班也没鼓捣明白这套软件,还弄死机了两回。好容易弄出一点儿眉目,勉强画出一张脸,神似《海贼王》里的乌索普。 罗炎麟本来想叹气,不知道为什么笑出了声。 钟庆顺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他强忍不满说:“我只是一名解剖尸体的法医。医学院又没有专门开过这门课程。刑侦软件这种冷门的东西,只有专门的人才会鼓捣。” 罗炎麟用拇指揉着太阳穴,问:“你还能做什么?总不会干等着王队长他们一个一个人头排查吧?” 钟庆顺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把第二具尸体高温煮化,检查骨骼。” “像第一具那样?” “嗯。希望能有所发现。” 看见罗炎麟犹豫,钟庆顺赶忙又说:“不过今天晚上没时间了。我还要去女友父母家。” 罗炎麟点点头。 钟庆顺如释重负,赶紧换好衣服,匆匆离开。 罗炎麟一个人坐在刑警队办公室里斟酌了一会儿,头脑里想着东北地区的公安局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后来,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请问哪一位?”电话那头一个女声飞快的说。背景里传出电视的声音。 “我是罗炎麟。” “罗……罗警官?”女声里透出诧异。 罗炎麟眼前出现了c市公安局头号警花困惑的表情。 漂亮女人本来就不容易被人忘记,一个英姿卓卓,双腿修长,又穿警服的漂亮女人更难被人忘记。尽管这位大警花对自己抱有抵触情绪。 “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陆警官?”罗炎麟问。 “你……”话筒那头的陆小棠略显迟疑。 “在辽宁y市搜捕逃犯。” 沉默一会儿,话筒那头问。“有线索了吗?” 罗炎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希不希望我抓住他们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那个日本女学生你不太在意,但不是还跟着一个慕容雨川吗?” 陆小棠立刻说:“慕容雨川又没有犯罪,他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 “你声音有些激动。” “我哪有?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第五章 肢解·画像 10 “既然就事论事,他就理应跟濑户美奈子的杀人案毫无瓜葛,可是,那他人现在哪里去了?” “他去哪里是他的自由。轮不到我们管吧?” “濑户美奈子杀人潜逃。慕容雨川也同一时间消失。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巧合的事情多得是。不能凭借巧合断案吧?”陆小棠一句一反问,嘴巴不饶人。 罗炎麟忍不住笑了。他说:“不过,我倒是听说他和濑户美奈子是恋人关系。从这一点上看,他们同时失踪就可能不是巧合了。” 电话里的陆小棠陡然提高嗓门。“谁告诉你他们是恋人的?慕容雨川女性朋友多得是。我跟他还是朋友呢,你怎么不说……” 她忽然不往下说了。 罗炎麟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他最近的消息?” “我怎么会有他的消息?”陆小棠的声音似乎很诧异。 罗炎麟颇有深意的说:“陆警官,你不会有意包庇他吧?” “开什么玩笑?我会包庇他?如果他真犯了罪,我第一个把他碎尸万段。” *—*—*—*—*—*—*—* 挂掉罗炎麟的电话,陆小棠再也没有心情看电视了。 她瞅着窗外渐晚的天色。又一天过去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从茶几上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感觉着苦涩刺激的酒精,从舌尖滑到胃里,而后升到头顶。 她把长发拂到背后,叹息一声。“那个笨蛋。” 一个月前那天下午。 刚刚死里逃生、满面倦容的慕容雨川挡住她的去路,对她说:“也许,小棠你说的对。她的对与错、有罪或者无罪,应该交给法官去裁决。只是,我没办法丢下她不管,特别是这种时候。我不是正义,我不是罪恶,我也不是法律,我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即便这样做是错,我也不后悔。” 那时的慕容雨川是一个陆小棠未曾见过的慕容雨川。 她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愤怒还是感动,或者还有点儿酸溜溜的感觉。 她举起拳头。 他不躲。 很平静,很清俊,很傻气。 她下不去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走下楼。 五分钟后,慕容雨川背着昏睡的美奈子走出楼洞,头也不回的走去。 她当时站在山墙的拐角里,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五味杂陈。 第五章 肢解·画像 11 不知为什么,她最先想起的是那个空旷的荒郊夜晚,身负重伤的她同样趴在这个不甚强壮的肩膀上。他背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跋涉。他是天,是地。是她永生难忘的记忆。 她惶恐,又茫然。 这个男人会不会就这样永远离开了? 她看见多年以前,穿着小裤衩、大背心,头戴大草帽的慕容雨川钻进花坛里瞎折腾。她站在花坛边瞅。 “小螳螂,你快来。” “我妈妈说,我不能像你那样疯。我是小女孩,要文静。” 慕容雨川的小脑袋忽然顶着大草帽冒出花丛。“我找到了一个好玩儿的,不相信就算了” “什么东西?”陆小棠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提起裙子,也钻了进去。 “你看。”慕容雨川向她伸出小手。 陆小棠看见,他三个手指捏着一只大蜘蛛,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肚皮那么大的蜘蛛,八条细腿像划水一样在她眼前晃动。 “妈呀~” “你看。”慕容雨川向她伸出小手。 陆小棠一屁股坐在草棵里,爬起来撒腿就跑。 站在花坛边,她掐着腰冲慕容雨川喊:“快把那东西扔掉。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她恐吓的挥舞小拳头。 那时的陆小棠比慕容雨川高出两截小手指,身高有威势。慕容雨川果然有点儿怕,看看手里的大蜘蛛,又有些舍不得。 “你听到没有呀,快扔掉!!” 慕容雨川忽然转动眼珠,笑嘻嘻。他高高举起蜘蛛,装作向陆小棠一丢。陆小棠连忙向后一缩。 “原来,小螳螂你怕蜘蛛呀。”慕容雨川像发现了新大陆。 那天下午,慕容雨川举着蜘蛛撵得陆小棠到处跑。在两人的记忆中,这是少有两次慕容战胜陆小棠的经历之一。另外一次,是慕容雨川下雨天跌进泥坑里,哭完以后,沾着满身泥巴到处追陆小棠…… 陆小棠打开了手机电话本。慕容雨川的手机号已经停用。这个欠揍的家伙,离开之后就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难道真的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 21:32 罗炎麟挂掉陆小棠的电话后,立刻给国家安全局资源调查署打了一个电话。值班的技术员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反馈回讯息,说,这个叫慕容雨川的人,一共有三张信用卡,分别是建行、农行、和中国人民银行。存储金额共计约25万元。 “这是他的零花钱?还真是富二代啊。”罗炎麟感慨。 第六章 亡命法医 1 “从10月26日到现在,只有建行卡被用过两回。一次是在10月29日,提取两万元,取款地在c市向东街建行支行。一次在11月8日,地址在辽宁省的y市……” 罗炎麟笑了,自言自语。“混小子,你怕被定位跟踪,就把手机扔了。但你肯定得用钱吧。我就不相信,你能出苦力去自力更生。” § § 第六章 亡命法医 11月11日,星期五。 王树林带领专案组风风火火开展侦查行动时,罗炎麟显得很悠闲,独自一人找到y市光华路中国建行支行。他没有走进银行。而是在附近几条街道转悠。 这个地方离火车站比较远。也并非闹市区。他若有所思。最后,选了一家种类最齐全的超市走进去。 三层超市。一层卖蔬菜和肉类,二层卖熟食品,三层卖日用百货。 他在楼下两层来回转悠了两圈。想找一个营业员问问经理办公室在哪儿。正这样想着,他忽然停下脚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走向买海鲜产品的冷柜前。 星期天,顾客比往常稍多。有的人大大咧咧抓着什么往推车里扔什么。有的人目的明确,盯准某一种食品,左挑右选。 他看着一位顾客正拿起一盒鲜虾仁打量,于是走到近前,说:“过于鲜艳的颜色是由于添加了人工合成色素。听说人工合成色素的主要原料是从煤焦油中分离出来的……” 那名顾客点点头,随口说:“是以煤焦油中分离出来的苯胺染料为原料制成的。食用过多能降低生育能力,造成畸胎,还能提高22%的致癌率。” 那人丢下虾仁,开始打量旁边的冷冻黑鱼。 罗炎麟继续说:“黑鱼据说可以补气,补血,尤其可以壮阳。但是女人吃多了容易长胡子。” “我也在犹豫。” 那人说着瞧了他一眼。这一瞧不打紧,顿时大吃一惊。他揉揉眼睛,再看。罗炎麟依然微笑着站在面前。那人脸色变得苍白。 “果然还是少吃黑鱼为妙。这条鱼怀了孕,黑鱼籽有毒。”那人说完什么都不买了,拎起购物筐就溜。 罗炎麟跟上去,拍拍他肩膀,说:“老朋友见面,怎么能说走就走。” 第六章 亡命法医 2 “老朋友?!”那人慢慢转过身,忽然换做一副惊喜的表情。“原来是你,罗警官。我都没认出来。哈哈,你看我这记性。” “行了,慕容雨川。”罗炎麟打断。“别装相儿了。说吧,濑户美奈子在哪儿?” “什么濑户……什么奶子的?是什么东西?”慕容雨川一脸茫然。 “你得早老性痴呆了?”罗炎麟说。 慕容雨川装出痴相。 “要不然,你怎么一个人溜达到东北来了?” “嘿嘿嘿。”慕容雨川忙赔笑。“这段时期学业压力大,我是想出来换换心情。过两天就回去。” 罗炎麟点点。“你选的这个城市不错。万一犯了罪跑到这里,都不容易被找到。” 慕容雨川勉强挤出笑容。他试探着问:“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你到达y市的第四天我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不是从光华路建行提走了七万元存款吗?” 该死。慕容雨川心里骂,我就知道是这儿出了岔子。 罗炎麟继续说:“这个街区离火车站远,也没有像样的旅店。你肯定是住在亲戚朋友家。你这么馋的人不可能天天吃肯德基,又不便抛头露面去饭店,而你身边那个人,听说厨艺不错。你们肯定自己生火做饭吧?我估计买菜的活儿就由你来干。我就碰碰运气,原本想找超市经理调监控查一查。看来我运气似乎不错。” 慕容雨川心里骂,你奶奶的都成精了。他嘴上忙说:“我就自己一个人住。什么身边的人?没听明白。” 罗炎麟怀疑地看着他,慕容雨川立正站好,一脸正经。 过了片刻,罗炎麟说:“你真的不知道美奈子的下落?” “我怎么会知道她的下落,你真会开玩笑,”慕容雨川打着哈哈。“我一听说她犯事儿了,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再碰她?再说她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呆在中国,说不定已经跑回日本了。” “希望如此吧。”罗炎麟并不深究。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找你来为我做点儿事情。” 第六章 亡命法医 3 “这个么,不好办吧,”慕容雨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我现在正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放松。我……” 罗炎麟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你现在最好不要跟我讨价还价。知道吗?” 他温和的表情里隐含威胁之意。 慕容雨川没法拒绝。心里面连他的祖先牌牌都日了一遍。 罗炎麟告诉他,第二天九点钟准时到公安局刑警队。跟他要了现在的手机号,然后就走了,也没有问他住在哪里。 慕容雨川垂头丧气的走出超市。左顾右盼,确信罗炎麟没跟踪,才拐进超市后面一条街,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另外一个街口回来。走进超市斜对面一栋居民楼。 他在楼下转了两圈,想着要不要立刻转移住处。转念想起罗炎麟叵测的嘴脸,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既然敢放他走,就一定防备他这一手了。 人在矮檐下,妈巴子的,就得低低头。 *—*—*—*—*—*—*—* 11月12日,星期六,8:59 y市公安局,刑警队办公室。 慕容雨川提前一分钟到。 罗炎麟满意的点点头。 “如果你要抓我,我现在可以算自首情节吧?”慕容雨川说。 “你跟我来。” “去哪儿?” “该你去的地方。” 钟庆顺把冷柜里的尸块搬出来,准备煮化取骨。移动担架上从左到右,依次放着两只胳膊,两条腿,躯干下半截,躯干上半截,头颅。 女人的头让他有些打怵。 半张脸完整,半张脸撕掉。 这种反差可以骇到任何一个看见它的人,不由自主去联想,联想死者垂死时的惨状…… 他正准备先把女人的头煮了。法医室生锈的门轴“吱呀”一响。把他吓了一跳。 罗炎麟走进。 他看着钟庆顺,说:“我不是说过先不要处理第二具尸体吗?” 钟庆顺早就对这个喜欢指手画脚的外来人心怀不满,感觉他尤其处处针对自己。他辩解:“我现在是按照尸检步骤进行。不取出骨骼,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暂时先不要进行下一步,我想你对尸体再重新检查一遍。”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以防万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钟庆顺微微涨红了脸。 罗炎麟并不解释,他说:“我给你找来了一个帮手。” “帮手?” 钟庆顺这才注意到,罗炎麟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第六章 亡命法医 4 “你给他找一件罩衫和手套,有他帮忙,相信你能减轻不少压力。” “他……”钟庆顺打量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法医。 “快去准备。”罗炎麟说。 这种命令式的口气让钟庆顺光火,他不情愿的打开柜橱,拿出一套法医衫丢给年轻人。“你在医学院上学?” “好眼力。”年轻人微笑。 “处理过刑事案件?” “算是吧。不过我还没有法医资格证。” 钟庆顺感到一种优越。他有心当着罗炎麟的面刁难一下对方。他摆摆手。“那你过来,看看这个。” 年轻人不明所以的走过来。 钟庆顺一闪身,掀起盖在移动担架上的白布。 肢解的尸块突然暴露在眼前。 尤其是那颗半张女人脸的人头。 三年前钟庆顺大学毕业,来到y市公安局处理的第一具尸体,是一个被人用斧头劈碎了脑门的农民。他看到了脑壳里粘糊糊的脑浆和耷拉到在眼眶外面的眼球。他借口上厕所,躲在案发现场房后吐光了胃里的所有东西。可是跟眼前相比,那至少还算做一具尸体。 他嘲弄似的瞧着年轻人的反应。 谁知,年轻人只是略微皱皱眉,说:“这家伙还真是疯狂。” 说着他弯下腰,看着半截躯干,他看的地方是生殖器。但是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一个凹穴,能看见里面的卵巢和小肠。中间空缺的位置是大肠。 年轻人又捧起女人头。 钟庆顺说:“第二颗臼齿的钙化刚刚形成。股骨头骨化中心出现。死者年龄在25岁左右。不会超过三十岁。” 年轻人点头。 “发现尸体时,大腿、手臂等处的尸僵还没有消失,指压尸斑消失,周身尸斑出现不多,所以,死亡时间大约在10到12个小时之间。” 年轻人点头。 “从切割尸体的伤口,以及肢解的伤害程度判断。凶手的作案工具为大约20厘米长、3.5厘米宽的单刃刀具。还有一把屠宰用的大型砍刀。” 年轻人点头。 钟庆顺皮笑肉不笑的问:“我说了这么多,但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年轻人说。“你干得很出色。我完全赞成你。” 钟庆顺看着罗炎麟,罗炎麟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对罗炎麟说:“看起来他根本不需要我帮忙。他比我强。” 钟庆顺难掩脸上的得意。 罗炎麟探寻的目光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耸耸肩。 罗炎麟凑近他,低声说:“你别跟我耍滑头,慕容雨川。” “我说的都是实情。” 第六章 亡命法医 5 “这是第二具尸体,我估计还会有第三具,第四具,如果我们不能阻止他的话。这个家伙,绝对不会比我们面对的‘红帽子’ (参看解剖师2《剥皮少女》)更好对付。” “!?” 罗炎麟声音阴沉。“这是个不太大的城市,凶手的目标是年轻女性。当然,他很可能不会对你感兴趣。但是,如果,你身边有年轻女人的话,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现在不是在c市,没有陆小棠,没有重案组来帮助你。只要那个家伙不能落网,你就必须自己天天祈祷身边的女人不会走霉运碰到他,否则……谁都帮不了你,包括我在内。” 慕容雨川没说什么。但罗炎麟的话无疑起到了作用。 他叹了口气。“好吧,给我时间。但也许,我并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钟庆顺忍不住插话。“把尸检工作重复一遍有意义吗?” 慕容雨川说:“放心吧,我的检查方式肯定跟你不会一样。” “你是什么方式。” “比凶手切成更多块儿。” *—*—*—*—*—*—*—* 14:51。 王树林一份挨着一份翻看着办公桌上的嫌疑人材料。心情多少感觉踏实了很多。 从警二十几年,几乎什么样的刑事案件都遇见过,有干净利落破获的,有越拖越久不了了之的。见得多了,年轻时的那种冲劲也日渐消磨。他面对被害人不再难过,面对罪犯不再憎恨,他只是一名警察,不崇高也不卑微,普普通通一份职业而已。 不过眼下,他却像加入刑警队第一天那样充满斗志。他渴望亲手破获这宗案子,亲手抓住凶手。他不想落在罗炎麟后面,就算为了他这张老脸,为了整个y市刑警队不被看扁,他也要拼一把。 他现在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侦破阶段。而罗炎麟似乎原地踏步。 开端令他满意。 凶手到底是不是食人魔并不重要,能抓住他才是目的。 论经验,罗炎麟绝对比不上他。 他现在心情不错。却被突然闯进办公室的钟庆顺打搅了。 他不满的瞪了钟庆顺一眼。不等他问,钟庆顺开门见山地说:“王队长,这件案子我请求退出。” 这种要求还头一次听说。王树林问为什么。 钟庆顺说:“罗警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人,要他重新尸检。” “他没说为什么?” “没有。” 王树林恼火了。 这个自视甚高的外来警察没怎么样就想拆他的台不成? 第七章 迷锯 1 第七章 迷锯 15:07。 王树林带着钟庆顺和专案组几名警员怒气冲冲的走进法医室。 解剖台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正在用断骨剪把胸骨一根根取下。 “你在干什么?”王树林厉声喝道。 年轻人侧过半张脸,挺漂亮,淡淡一笑。双手伸进胸腔,捧出肺叶,看了看,放到旁边的托盘上。 罗炎麟正坐在角落一张椅子上看报纸,稍微抬头说:“是我找他来的。”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王树林立刻把炮口对准他。 “没什么,”罗炎麟合上报纸。“这个人懂得操作脸部复制技术软件。我把他找来配合钟法医工作。” 钟庆顺实在忍不住,大声责问:“他这是在配合我的工作吗?他这是架空我!” 罗炎麟镜片后的目光霍然一凛。“我让他找出你没有找出的。把你们的结论合二为一。这样的配合不是正好么?” 钟庆顺几乎气死。“什么我没有找到?” “死因。”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慕容雨川一面说,一面捧着死者的心脏观察。 钟庆顺发现这两个男人居然一样面目可憎。他丢下罗炎麟,跟慕容雨川针锋相对。“死者身上遍布刀伤,几乎随处可见致命伤。死因不是显而易见吗?” 慕容雨川满是血污的手掂了掂手里那颗心脏。“致命的伤口未必真的致命。你看到被分割的七零八落的尸体,就认为凶手肯定是把死者虐杀而死,这是先入为主的概念。” “难道……”钟庆顺有些心虚。“你发现什么了。” 慕容雨川捧着那颗心脏走过来。警员们纷纷避让。 他把用解剖刀破开的豁口撑开,举到钟庆顺眼前。“看到了吗?” 钟庆顺一时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注意前间壁心肌部位。” 钟庆顺眯缝起眼睛仔细瞅了瞅,忽然道:“心肌梗塞。” 不等慕容雨川说话,钟庆顺飞快的说下去:“ 应该是区域性心肌梗死,亦称透壁性心肌梗死,是由于冠状动脉长时间闭塞,造成受其供血的心肌因严重缺血而发生坏死。” 第七章 迷锯 2 “心肌梗塞?”王树林没想到还能出现这个变数。 钟庆顺解释:“被害人也有可能是在被凶手威吓时,突发心脏病身亡。我的确没有料到这一点,不过这只能算做一个偶然。并不影响整个案情侦破。” 慕容雨川这时说:“倘若第一个死者也是这种死因,你又如何解释呢?” 钟庆顺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凶手不会那么碰巧同时抓住两个心脏病人吧?” “但是,听说第一具尸体已经被你煮掉了,”慕容雨川说。“不然,我倒是真想确认一下。” “你也用不着揪住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放吧?”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无关紧要呢?” 钟庆顺感觉面前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罗炎麟弄来整他的。他气得冷笑。“你不是想说,这个女人的心肌梗死是因为有人下毒了吧?” 慕容雨川说:“目前我还没听说过哪种毒药能造成心肌梗死。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做毒理检查倒是真的。” “用不着你费心,我已经做完了,”钟庆顺气哼哼说。“她没有中毒迹象。” 慕容雨川点点头,似乎自言自语。“那么死因就可以确定了。” 钟庆顺不耐烦。“不管被害人死于心肌梗塞,还是外伤。这点对断案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你何必在这个地方纠缠不休。” 慕容雨川脸色一沉。“谁告诉你她是死于心肌梗塞的?” “你,不是你剖开心脏让我看?” “我可没说那是心肌梗塞。” “不是,我明明看到……”钟庆顺感觉自己掉进陷阱了。 “你刚才也说过,心肌梗塞是由于冠状动脉血管闭塞引起的。但你知不知道,90%以上的心肌梗塞是由于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病变引起的血栓造成的?” 钟庆顺听得有点儿发懵。 “反过来说,只要心脏的冠状动脉血管出现粥样硬化以及血栓,就能够证明,我们所看到的心肌病变现象是心肌梗塞。但由于人死后,血液会自动凝结成血块。所以,我们只有观察冠状动脉的变化。” 慕容雨川把心脏的剖口扯得更大。“你知道血管粥样硬化是什么样子吧?” 钟庆顺费力的吞咽。 “事实上,死者的心脏动脉很正常。”慕容雨川说。“她并非死于心肌梗塞。” 他说出这句话,所有人蓦然一惊。 罗炎麟也抬起了眼睛。 第七章 迷锯 3 “可是那块心肌明明发生了病变。”钟庆顺问慕容雨川。“难道你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我正在考虑,就被你们打搅了。”慕容雨川说。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 “也不能那么说。我需要证实一下。”慕容雨川说。“你去给我弄一盆清水。再给我准备一个量筒。” “干什么?” 慕容雨川不回答,只是瞧着他。 王树林对钟庆顺说:“去弄吧。” 钟庆顺这才不情愿的去准备。 王树林冷冷瞧着慕容雨川,他倒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钟庆顺打满一小盆清水放在试验台上,拿来一个量筒捧在一旁。没好气的说:“准备好了。等着你做法。” 慕容雨川似笑非笑。他用手托着那颗心脏,举在钟庆顺眼前。“看好。我已经把动脉静脉各条大血管扎接起来了。刚才我剖开的刀口并没有破坏左右心室。” 钟庆顺不解其意的点点头。 慕容雨川把心脏整个浸入水盆里。 他右手拿着解剖刀在右心室和肺动脉刺了两刀。一股珠串样的泡沫溢出,汇集在水面上。 他放下解剖刀,拿起量筒,麻利的把泡沫盛进去。举到眼前看了看。“160毫升。”他兴奋的说。 王树林不解其意,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慕容雨川说:“死者尸体还没有出现明显腐败现象。体内腐败的气体也没有生出。血管里凝固的血液把她的心脏变成了一个密闭的容器。这个容器里除了血不应该再有其它任何东西。那么气体是从哪里来的?” 王树林看看钟庆顺。钟庆顺既尴尬又诧异。 慕容雨川说:“如果现在对心脏进行切片检查的话。我能告诉你们会发现什么。小静脉血管在显微镜下能够看见许多针眼,周围软组织渗血。心外膜及心肌间质出现疏松,水肿,血管扩张,淤血。部分区域心肌细胞粗细不均,呈断裂及波浪样变形。右心室心肌层可见脂肪组织灶状侵润。如果对死者全身脏器进行检查的话。有可能在肺部血管,肾血管,都会发现空泡。” 钟庆顺急得满头大汗,努力回忆着上学时,在书本什么地方可能记录过这种罕见的症状。 第七章 迷锯 4 慕容雨川说:“有一种不太常见的死因可能出现这种症状。”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那就是静脉注射空气。” 话一出口,警员们一片唏嘘,什么反应都有。 有一个人脱口而出。“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一起医疗事故,是说,一位护士打点滴时不小心把空气打进患者身体里,似乎造成了什么伤害。可是没听说能致死人啊。” 慕容雨川解释:“少量空气进入了血液循环系统,会被血液或者肺和肌肉组织吸收。危险性取决于注入空气的速度与体积。像静脉滴注这样缓慢的注入,很容易被身体吸,所以相关的医疗事故很少能造成人死亡。可是,一旦注入的气体量超过了人体吸收量,就会在静脉血管中形成气栓。气栓随着血流流至右心室后,由于心脏捕动,能将空气与血液搅拌,形成大量气泡。在心脏收缩时,泡沫状的血液被压缩,不能顺利排出心脏,因而阻碍了静脉血的回流和向肺动脉的输出,造成严重的循环障碍,由此导致机体猝死。” “……” “……通常情况,10毫升左右的空气注入静脉,人体就会感到胸闷气短。超过60毫升,就会有生命危险。一般的致死量在100到150毫升……” 有人打断。“为什么非得静脉注射空气能弄死人,动脉不行吗?” 慕容雨川笑了。 罗炎麟这时插话。“动脉的血是往外喷的,你怎样能把空气注射进血管呢?” 那个警察抹抹脖子。“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慕容雨川接着说:“我刚才从被害人的密闭心室中收集到大约160毫升的气体。考虑到损失的和扩散到身体其它部位的气体。被害人被一次性注入的空气可以达到300毫升,甚至还要更多。这么多的气体一下注入到人体血管,什么样的人都必死无疑。” 王树林吃惊不小。“照你这样说,凶手是先用静脉注射空气的方式杀死被害人,然后,才对她进行肢解……” 慕容雨川眼睛发光。“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种常见的杀人方式。” 罗炎麟补充说:“的确如此,在公安部的犯罪方式统计中,我似乎还没有看到过用这种方式杀人的。” 第七章 迷锯 5 慕容雨川说:“用这种方式杀人,必须具备两个前提。第一,凶手具备相当的医学知识,熟悉医疗仪器。所以才能通过这种方式杀死被害人。第二,被害人必须不能反抗。她只要稍稍反抗,就没办法把针头准确扎进静脉。” “如果那样,岂不是出现了矛盾?”王树林说。“面对这样残忍的凶手,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被害人为什么不做丝毫的反抗呢?难道,凶手把她捆绑起来了?” 慕容雨川摇头。“被害人的手臂和腿脚上并没有捆绑的痕迹。” “被害人被打昏了。” “头部没有击打的痕迹。” “那又是为什么?”王树林这一下真糊涂了。“难不成这个可怜的女人心甘情愿被人虐杀,肢解?” 罗炎麟说:“无法解释的问题恰恰是最理想的线索。我相信任何问题都肯定有合理的解释。” 慕容雨川本来很反感他这种自命不凡的态度。考虑到目前形势,他不得不站在这家伙一边。 “到底是专家,说话不同反响,很有指导意义。给我们指明了侦破方向。”慕容雨川还很诚恳的拍了两下巴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罗炎麟居然就不要脸的点点头。 在场所有人,包括王树林在内,都用一种崭新的目光关注他,期待他的合理解释。 罗炎麟接下来说了一句更加深刻的话。“不过,暂时无法解释的问题也可以先放一放,免得浪费时间。” 所有人全部石化。 罗炎麟的目光又落在慕容雨川身上。“你刚才用刀在尸体上一点点刮肉。跟静脉注射空气没有关系吧。你在找什么?” 慕容雨川原本想卖一个关子,留在最后再石破天惊的说出来。没想到,这个一直看报纸的家伙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他只好说:“我在看骨头。” “骨头?” “就是尸体被肢解的断截面。” 钟庆顺连忙接过话。“创口我都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吗?” 他对这位年轻人的看法已然从轻蔑转变为惧怕。他的说话就跟看尸体的眼神一样——冷酷,尖锐,毫不留情。 “你告诉我,尸体是被砍刀肢解的。”慕容雨川说。 “这一点毋容置疑!”钟庆顺仿佛做好战斗姿态。专案组就是根据这个鉴定结论制定侦破计划的。这个结论绝对不能被推翻。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第七章 迷锯 6 所有人都用一种疑问的眼神在慕容雨川和钟庆顺之间游走。 空气里充满火药味。 这是一场别样的决斗。 两个法医。 一具尸体。 慕容雨川果然轻轻摇头,他待人的方式并不像他长得那样讨人喜欢。 钟庆顺跨步走到解剖台前,拿起一只胳膊,把断口戳到慕容雨川眼前,一字一句的说:“砍创的基本特征是,损伤紊乱,方向不一。创口呈梭形哆开,创壁平滑,无组织间桥。如果是较厚的砍器,比如说斧头,单一创口的长度通常不会超过10厘米。创缘周围会出现表皮脱落和挫伤痕迹,被砍断的骨头也会形成明显的骨裂线,而且骨质会有脱落,形成三角形孔状骨折。但是,你看看这个断面。单一创口的长度超过了10厘米。骨裂线并不明显。更没有孔状骨折。所以,这是由一种比斧头轻但是很锋利的砍器多次劈砍所致。” 慕容雨川点头。 钟庆顺接着说:“我注意到骨折断面相对平整,砍创却很深重。所以推想,凶器不会是寻常的菜刀。而是重量比斧头略轻,锋利程度与菜刀相近的砍器。因此推断为大型砍刀。” 慕容雨川看着胳膊上的断面,说:“两只胳膊的确是砍刀截断的。” “其它创伤也一样!” 钟庆顺一怒之下丢下胳膊,双手抓起一条腿,好像挥动着武器。 所有警员人都向后退。他们的法医快让慕容雨川逼疯了。 断腿的截面刚刚被慕容雨川剔去一圈肉,露出白森森的骨棒,此刻被钟庆顺高高举起,逼在慕容雨川眼前。 钟庆顺说:“你仔细看看,然后再发表观点。骨头断截面上明显有砍创造成的骨板塌陷。你难道想对我说,这是凶手用力掰断的?” 有人笑了。 慕容雨川没笑。他用手指捏住骨棒边缘,慢慢转回到钟庆顺眼前。 他缓慢说:“你只看到其一,却没有看到其二。” “什么?” “你仔细看看断截面边缘的痕迹。不要去看那些刀砍和骨裂线,只看边缘……” 钟庆顺瞪大眼睛瞧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眼神儿还真成问题。用放大镜看。” 第七章 迷锯 7 钟庆顺又观察了一会儿,才说:“你是指骨棒边缘那些细微的骨折痕迹吧?那是骨头受到冲击断裂时形成的,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骨折会有那么整齐吗?”慕容雨川反问。 “那你说是……” “锯痕。” “你是说……骨头是锯子锯断的?” “差不多。” 钟庆顺冷笑。“锯子锯断会留下很明显的波浪形痕迹。” 慕容雨川从容不迫的反驳。“波浪形锯痕的大小,明显与否取决于锯的种类、运动方式以及锯齿间距大小。我们日正常见到的锯,包括弓形锯,手板锯,电锯,线锯等等。锯齿间距大致在一厘米到一毫米之间,所以锯过的东西上会留下很明显的波浪形痕迹。然而,我们所看到的尸体却不是用这个范围之内的锯子锯断的。” 所有人都是一惊,尤其是钟庆顺。 “那是一种不太常见的锯。它的锯齿间距远小于一毫米。而且还是复合式锯齿。我刚才用了你的立体显微镜,对躯干和四肢的断截面骨头进行提材放大。我只检查右腿股骨的断截面。其余的你可以自己去看。放大50倍的断骨截面应该可以看得很清晰。” 钟庆顺犹豫着走到墙角的试验台。对那套刚从德国引进的立体显微镜拍照设备他还有些生疏。平时极少能用到。 仪器的载物台上放着三份粘有导电胶的骨片样本,连接的监视器上显示出棕黄色的骨样截面照片。 王树林和警员们好奇的往屏幕上瞟,除了看见好像木板的背景上出现了一些白色的线形条纹,看不出有什么其它特别。 慕容雨川对钟庆顺说:“白色的痕迹就是锯齿锯断骨头留下的。这一点你还有异议吗?” 钟庆顺窘得说不出一个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慕容雨川不再理他,继续说:“我们现在需要分析的是哪一种锯。首先判断是手锯还是电锯。手锯锯行过程中,会由于人为的不稳定,造成锯痕不稳定,呈现震动感,运动方向为往复式双向交替。如果是电锯,特别是电动圆锯,由于震动频率稳定,运动方向为单向,所有形成的锯痕接近平行,线条呈现重复性。” “那凶手用的是什么锯?”有人问。 第七章 迷锯 8 不等慕容雨川回答,急于争回脸面的钟庆顺插嘴道:“不可能是电动圆锯。圆锯的锯痕会呈现出圆弧形。样本上的锯痕平直。所以说是手锯。但是由于锯齿间距太小,肉眼分辨困难,所以我一开始没有发现。这种锯应该是弓形锯。只有钢锯条才能在截面断口留下如此细小的波浪痕迹。” 慕容雨川一开口又是反驳。“钢锯锯条齿距小不假。但是由于锯身窄而长,弹性大,所以在拉动过程中,锯身会左右摆动,会在断面上犁出明显的一列列凹槽状的锯痕。而照片上的断面却是比较平滑的。况且,手锯无论如何形成不了如此稳定、均匀的锯痕。” 王树林不耐烦了。“你们一会儿说是手锯,一会儿说是电锯。到底是什么。你们两个能不能达成一致?” 钟庆顺瞪着慕容雨川没说话。 “这是一种相当特殊的电锯。”慕容雨川说着,来到显示器前,看了看照片,又走到解剖台前,俯身观察半截躯干的断面。 他思索着说:“交叉的锯痕说明,锯齿朝着一个方向做往复式切削运动。振动频率却又十分稳定。所以说,这把锯子既符合手锯的特征,又符合电锯的特征。只有伐木用的电动线锯才同时具备这两种特点。” 王树林吃惊。“难道凶手是伐木工?” “我还没有说完。”慕容雨川打断。“如果是电动线锯,切割人体会毫不费力。可是,尸体的入锯角发生过多次变化。这说明,是一把很小的电锯,无法一下就切断很厚的躯干……我得观察一下这把锯到底有多长。” 他问钟庆顺。“给我找一个眼罩放大镜。” 钟庆顺这次手脚倒很麻利。 慕容雨川扣上眼罩放大镜,拿着一把小尺子,在断口的皮肉上来回比划。 钟庆顺说:“又是刀砍又是锯,创口早就破烂不堪了,你怎么还能测量出来?” “我只要大致估计一下就可以,因为这把电锯出奇的小。我好像猜到是什么了……” 其他人正等着他说下去,他忽然“咦”了一声。不知是兴奋,还是惊奇。他扭头对钟庆顺说:“去给我弄一张黑纸。” “黑纸?!” “对。纯黑色的。大小无所谓。” “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帮我弄一张,越快越好。” 第七章 迷锯 9 这个还真有难度,钟庆顺索性跑出公安局,到附近街上找了两家文具店,才买来一包儿童折纸。 慕容雨川抽出一张黑纸,其余的丢回给钟庆顺。“我只要这个,其余的拿回去给你孩子玩吧。” 他把黑纸撕成几条,分别在尸块创口和断骨周围来回擦拭,然后拿起来仔细看。等他摘下眼罩时,所有人都瞧着他,心奇他刚才在干什么。 慕容雨川眼中闪亮。“我现在可以告诉诸位,凶手切割、肢解被害人使用的是一种相当罕见的锯。我想钟医生应该不会陌生。” “我?!” “对。那是开颅锯。” “开颅锯?”钟庆顺一惊,随即说。“不可能。开颅锯的锯痕可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电扇形状的工具。顶端是一个有着细微锯齿的圆盘。圆盘中心垂直连接着长柄,尾端是把手和开关。 “这就是我用的开颅锯。虽然很锋利。但是这么小的圆锯,又与手柄垂直。只能用来切割比较窄的东西。像胳膊那么粗的东西都很难切断,更别说大腿和躯干了。” 慕容雨川说:“你使用的是现在国内法医界的标准开颅锯。最先进的还有美国生产的摆动式开颅锯,只能切割硬质的塑形物体,无法切割柔软的,这样开颅时可以确保不会破坏脑膜。” “我倒是听说过。”钟庆顺点头。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在国内很少见的开颅锯,叫往复式开颅锯。形状跟我们常见的完全不一样。锯头像一把小匕首,其实就是缩小版的电动手锯,工作原理如同手锯的往复推拉来切割物体。使用这种开颅锯,需要医生有比较高超的技巧,否则开颅时极容易破坏脑内部组织。因此只有少数国家的法医们使用,在我们国内使用的人并不多。” “你是说凶手可能是一名法医?”王树林脱口而出。 慕容雨川下意识的看了看罗炎麟。他哥哥就是一名法医杀人犯。至今在逃。 罗炎麟倒显得十分平静。 第七章 迷锯 10 钟庆顺说:“会使用开颅工具的也不一定只有法医,大型医院的脑科手术医生也一样会这项技术,甚至比法医做得更好。毕竟他们解剖的是活人。” 很多人都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脑袋。谁也不知道,医生们是怎样做开颅手术的。难道是把整个头盖骨像摘帽子一样摘掉,手术完再扣上? “我还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慕容雨川说。“凶手使用的是一把特殊的往复式开颅锯。” 什么?人们更吃惊,包括罗炎麟在内。 “钟医生应该很好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使用电锯开颅时,会散落出大量磨碎的骨粉。这些细微的粉尘会落在伤口和断骨处。” 钟庆顺恍然。“你刚才用黑纸擦尸块的创口就是为了查找骨粉?” 慕容雨川点头。“我戴上眼罩放大镜观察尸块断截面时就发现了这一点,但我不确定是否看清了,那毕竟是很小的粉尘。所以,用黑纸擦拭,倘若有白色的骨粉,可以一目了然。” “你看到骨粉了?” “没有。” “怎么会没有?” “这也恰好是我要证明的。也许你还不知道,目前最先进的开颅锯已经开始配备吸尘器。” “吸尘器?” “我也只是看资料上那样说,是在锯头旁安装专门的吸尘装置,用来防止骨粉散落。” 罗炎麟插话。“你能记得这种带有吸尘装置的往复式开颅锯是什么地方生产的吗?” “是德国。据说价格相当于十万元人民币。”慕容雨川说。 罗炎麟难得露出会心一笑。他对王树林说:“这种价格昂贵又复杂罕见的工具,不会是普通人随意能够了解并且买到的。何况,凶手还必须懂得如何使用它。” 钟庆顺忍不住道:“既然凶手能用锯切断尸体,为什么还要用刀砍,多此一举呢?” 罗炎麟毫不迟疑的说:“很简单,他为了掩饰。这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他用这种锯肢解尸体之后,又不放心,担心法医尸检时辨认出凶器,顺着线索查到他头上。所以,他故意用砍刀胡乱劈剁几下。借以混淆法医判断。” 钟庆顺脸一红。“这么说凶手不是卖肉的屠夫。” “屠夫,我看你到适合干屠夫!”一直强压怒火的王树林终于发作。 第七章 迷锯 11 他带着专案组忙得脚打后脑勺儿,饭顾不上吃,水顾不上喝,到头来竟然比不上坐着看报纸的外来人和年纪轻的医大学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面对突如其来的线索,他丝毫不感到欣喜。难言的羞耻让他一腔怒火憋在胸中,就要爆炸。他狠狠瞪着自己的法医,好像要吃了他。 钟庆顺垂着头小声说:“对不起,王队。我工作失误。我写检查。” “你这不是失误!!”王树林大发雷霆。“你这是在包庇罪犯!!” 钟庆顺吓得一哆嗦。 “那么多的疑点,你居然全部没有看到。找到的线索,也都他妈是假的。你之前的本事都到哪里去了?” 钟庆顺头垂得更低。 “凶手要是知道,我们警察都像你这样饭桶,他得美死!外人也得笑话死!我们刑警队的脸统统让你丢光了!” 钟庆顺头无地自容,脑门上都是汗。 王树林还不解气,继续骂。“我就不明白,那明摆着的线索,你怎么就看不到,你脑子里装的都是……” 慕容雨川突然打断,他说:“这也不完全是他的责任。他只是没有接触过这种案子。” “什么?”王树林一怔。 “尸检过程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套完整的尸检过程下来至少需要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你如果给钟医生充足的时间,让他按照书本要求,循序渐进,从外到内,分门别类的检查一遍。他也应该能够查找出这些疑点。只不过在实际侦破过程中,一名法医根本没有时间来这样做。他必须尽可能赶在下一具尸体出现之前,配合警察抓住凶手。他必须有选择的检查尸体,在不完全的尸检中找出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不完全的尸检?” “靠着观察与直觉。就像你平时断案一样。如果只是拘泥于一两个脚印与指纹,却不能在头脑里形成完整的假设推理模式,等你排查到罪犯的时候,他早已逃之夭夭了。做法医的关键不在于他能找出多少线索,而在于他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最能反映出罪犯特征的线索。” 王树林不说话了。他发现对方好像在教育自己。 钟庆顺也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应该感谢慕容雨川的解围,还是生气的他的傲慢。 第七章 迷锯 12 罗炎麟趁着这个时间掏出纸笔,飞快的列了一个表格。递给王树林—— 肢解者: 作案对象——年轻女人,20~30岁。 作案地点—— 城区。详细地不明。 弃尸地—— 城区。空旷地。掩埋。 作案时间——晚间。 作案工具——尖刀。砍刀。带吸尘装置的往复式开颅锯。 作案手段——空气静脉注射(其中一具尸体)。肢解。取走生殖器,部分内脏,与四肢肉。 外貌——男性,25~35岁。170~180cm。偏瘦。头发偏长,梳理整齐。服装偏深色。 住所——城市内。 行动方式——有车辆。 性格——相对保守,阴郁,焦虑,急躁,表面带人和气。极度人格障碍,有一定程度的反社会倾向。自我强迫症。饮食极端挑剔。 身份——受过中等以上教育。有稳定工作,极负责任。偏向医院行业。外科。独身。 疑点——食人癖。性倒错。 补充—— 幼年失去母亲。父亲严厉。家境贫困。性晚熟。不善交谈。 王树林看了看纸条,没说什么,折起来揣在口袋里。 17:11 慕容雨川换好外衣准备离开时,罗炎麟跟他闲聊了几句,说,没想到你这种心肠冷淡的人,居然会替别人开脱。 慕容雨川说:“我不是想帮钟庆顺。我是看不顺眼那个王队长。” “哦?” “你没看到他刚才骂人时肆无忌惮的嘴脸吗,十足一个武彪翻版。我最讨厌那头大猩猩了。” “武彪好像跟你没有深仇大恨吧?” “看他不爽不行吗?” “当然行,不过除了讨厌,还有其它原因吧?”罗炎麟讳莫如深。 “什么意思?” “是不是,他总跟你那位发小朋友作对啊?” 慕容雨川一怔。 “你这算是同仇敌忾?”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啦,”慕容雨川说。“是不是你看上了小棠,想通过我了解她啊?这个么,如果交情好的话,我说不定能帮帮你。你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讨好我。明天给我答复。” “你想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难道还要住在法医室?” “恐怕今天晚上是这样。” “不会吧?”慕容雨川露出苦相。 “你得把第一具骸骨的面部复原出来。谁让只有你会操作那个软件。能者多劳吧。” 第七章 迷锯 13 慕容雨川眼珠子一转,忽然面带谄笑。“干脆我帮你把陆小棠搞到手吧。你看怎么样?人长得漂亮,身材又棒,脾气又好。娶这样老婆,带出去也提气啊。再说还有那伸手,你娶她,等于附赠一个中南海保镖。这买卖多划算。啧啧……” 罗炎麟不为所动。“慕容雨川,再次提醒你。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慕容雨川咽了口唾沫。 “还有。万一你刚才说的话让陆小棠听到了,后果么……” 慕容雨川脑门开始冒汗。 看着罗炎麟得意洋洋的走后,他曾想给陆小棠打个电话。又不免犹豫。 那天对峙,随着陆小棠的离开,他们的关系彻底决裂了。 陆小棠现在接电话会说什么? 你还有脸给姐打电话?姐我也曾经是崭新的黄花闺女。看看你双手沾满的鲜血。那是姐的。 你现在竟然能为了一个小日本儿背叛姐。 你个汉奸! 你没有人味!! 忘恩负义!!! 狼心狗肺!!!! 怎么出门不叫车压死?? 最好是轧道机!!!!!来回碾!!!!!! 他越想后脊梁越凉,妈呀,还是算了吧。 *—*—*—*—*—*—*—* 20:21 天黑。 法医室。 慕容雨川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一面调试程序,一面诅咒罗炎麟。 第一个被害女人的头骨摆在鼠标旁边。 他先用罗炎麟从y市科研所借来的专门扫描仪给头骨进行激光扫描,在电脑中绘成三维图像。然后,根据法医学的相关指标,测量颅骨正面的宽、高,眼眶内外间距,梨状孔的宽、高。再将这些数据输入到程序中,程序会以毫米为单位将面部平均分成不同区域,给虚拟颅骨附上皮肤。 屏幕上出现一个酷似鸭蛋的模型。 慕容雨川嘟嘟哝哝。“我把你弄漂亮一点儿。你如果想谢我,就显显灵,午夜十二点去找罗炎麟。” 他启动五官数据库。分为眉毛、眼睛、鼻子、嘴、耳朵五个单元。 这些样本的采集是根据统计学原理,按照民族、性别、年龄进行分类统计,涵盖了15个省、市、自治区的56个民族。总共采用了7.6万名受试者的面部特征标志点。 第八章 头骨复原 1、2 他首先用鼠标点中了眼眶部位,数据库自动列出最相似的十几双眼睛,以供选择。 这才是最困难的工作。 慕容雨川把头骨捧在手里,仔细观察眼眶的形状。他选择一双眼睛贴上去。看了看不太满意。重新捧起头骨看。 半小时之后,他拼凑出来一张脸。居然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看着有些像毛珍? 那个目无表情的女人举枪顶着自己脑门的情形记忆犹新。 “我靠,你别吓我啊。”他赶紧删除。 第二回弄得有些太漂亮了。神似邱诗嫣。 忽然想起那个女影星,他不禁心神荡漾。事实上,他现在住的房子就是邱诗嫣一个远方亲戚的。没想到在自己落难的时候,这个看上去势利自私的女人,居然毫不犹豫,慷慨相助。 仅仅是为了报恩?还有没有其他原因?这样想着,邱大美人浮现于眼前,慕容雨川有些心猿意马。 正想着她,手机忽然响铃。 § § 第八章头骨复原 11月13日,星期日,9:13 罗炎麟来到法医室。慕容雨川正在勤劳工作。 罗炎麟满意的点点头。“都做完了?” “我今天一早把第二具尸体完整解剖。正把尸体煮化。我想看一看骨骼受伤的状况……” 罗炎麟看着实验台上大大小小一列容器。里面装着各种人体器官。心脏他能认出。肝和肺他有些分不清。口袋形状的好像是胃。一大堆盘绕在一起的东西好像小肠。还有几团肉他看不出是什么,形状奇特。不知道身体里还能长着这些东西。 慕容雨川用一把长柄不锈钢钳从蒸煮柜中提起胸骨腔。他侧头看了一眼罗炎麟,说:“你瞅的那个东西是子宫。旁边那一杯是卵巢。将来你结婚了。你的精子最终就会游进那里面。上面的卵巢排泄出大个的卵细胞,也将游到子宫跟你汇合。到那时,你成千上万的精子精女们,蜂拥冲向卵子。个个都比博尔特跑的快。最快的那一个,就是你的儿子或者女儿……要是碰巧同时追上了两个卵细胞。那你就得了双黄蛋,能制造出两个零零后。” 罗炎麟忍不住咳嗽。他还没想过把尸体里摘下来的器官跟自己未来的后代联系在一起。 慕容雨川接着说:“死者的胃里面几乎是空的。也就是说,被害人死前至少三天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哦?”罗炎麟若有所思。“第一个被害人也是这样。凶手有可能在杀害她们之前,把她们囚禁在某一个地方。” 慕容雨川咂咂嘴。“把被害人饿得奄奄一息,再静脉注射空气杀死她们,然后肢解尸体吃掉。这是一只标准的禽、兽。” 他挠挠头发又说。“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说凶手肢解尸体是为了食用。那他就是把被害人当成了食用家畜。哪个屠夫不是把家畜喂得肥肥胖胖在杀掉?你听说有谁把自己的家畜饿几顿再杀的?” 这个罗炎麟到没有想过。 慕容雨川说:“我在死者的牙缝里kou出了一点儿残渣。也许是她临死前吃的唯一的东西。谁知道呢,也许罪犯给她吃的是自己的**,那也算做高蛋白了。” 罗炎麟不想听他继续戏疟的发表观点。他打断,问:“死者的面部肖像呢?” “只复原了第一个被害女人的脸。放在电脑桌面上,我转换成jpeg.格式了。” “我就要第一个。” “为什么?”慕容雨川略显好奇。 罗炎麟没回答,他移动鼠标,双击小图标的瞬间,不知为什么,手指有些发抖。 他感觉时间似乎清晰的停顿了一秒。 一秒钟之后。 一张虚拟的女人脸呈现在屏幕上。 他屏住呼吸。 慕容雨川没有注意到罗炎麟的异样,他瞅着煮完骨肉热气腾腾的沸水,感慨:“肉汤。” 罗炎麟在脑中调出了一个图像。他的脑子就像一台有生命的计算机,对图像和符号有着超于常人的记忆能力。这是专业训练的结果。 图像是一个相框,相片背景是海堤。年轻的女人搂着自己的女儿,另一只手拂起海风吹皱的长发,精致的鹅蛋脸朝向镜头,眉眼中带一抹柔情,矜持的笑…… 这一个倾城之美的女人。 柔情更使她的美风情万种,引人遐思。 罗炎麟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就被女人眼中的柔情深深触动。 她在望着什么? 是什么能让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心神波荡? 第八章 头骨复原 3、4 他一直都不愿把那颗阴森的头骨与这个美丽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然而,警察的直觉又不能不让他这样猜测。 当他终于看到那张复原的被害人脸。 他发现, 自己的直觉错了。 她们不是一个人。 这个发现不知道让他欣慰,还是更加吃惊? 照片上的女人相貌普通,带着明显南方人的特征。 罗炎麟问慕容雨川。“这是你画的?” “废话。你把我关在这里一晚上,你说是谁画的?” “你确信画的一定准确?” “那当然,我有信心。就算你把省公安厅研究所的专业面部复原师找来,也不会比这幅画画的更精确了。通常情况下,由这种软件绘出的人脸与本人的相似度可以达到75%左右。但是在学过泥塑的人手中,可以达到90%以上的相似度。” “哦?”罗炎麟略显惊讶。“你还学过泥塑?” “我……”慕容雨川稍稍一愣。“那是自然。小棠没跟你说过吗?我小时候在少年宫也是数一数二的天赋儿童。号称小米(米开朗基罗)。” 罗炎麟的眼睛往桌上一扫。快餐盒,饮料瓶堆了一桌子。 “你还挺能吃!”他感叹。 “脑力工作最消耗体能嘛。当然容易饿。” “又是面条,又是米饭溜肉段。你还挺杂食的。” 慕容雨川连忙说:“我消化能力好。” 罗炎麟点点头。接着说:“一边喝酸奶,一边喝可乐,你也不怕闹肚子啊?” “哈哈……还……还好,还好。一般小闹。” 罗炎麟拿起空饮料瓶,挨个看。 慕容雨川警惕起来。“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瓶口的唇印,了解一下你涂什么样的唇彩。” 慕容雨川手里还拎着骨架,一个箭步蹿上来,一把夺下饮料瓶。丢进废纸篓。 罗炎麟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哪有紧张,我很轻松啊。”慕容雨川一手操着骷髅,一手操着骨架,故作活泼的在罗炎麟眼前晃动。 “好吧。一会儿,把第二具尸体的脸部也给我复原出来。” “我得先写尸检报告。不过,今天晚上我可以加班,肯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何必非得等到今天晚上?你不是讨厌加班吗?” “没关系。为了人民,为了国家,牺牲一些个人利益没关系。” 罗炎麟别有深意的瞅着他。 “干,干什么?”慕容雨川后退。 “什么时候你的思想觉悟提高到这种程度了?” “我天天看和谐新闻,背三个代表,读小平文选,你管得着吗?” 罗炎麟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好好努力吧。顺便告诉你一声,昨天,陆小棠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慕容雨川浑身绷、紧。 “她问我有没有找到你的踪迹。她说,一旦找到了。她要大义灭亲,亲自把你捉拿归案。枪和手铐都准备好了。” 慕容雨川立刻矬了半截。“你没告诉她我在哪儿吧?” “我正在犹豫。还要估量看你在本案中的表现。能不能将功折罪就看你的了。” 慕容雨川心里七上八下。难道逃得还不够远?接下来去哪儿?锡林郭勒,西双版纳,罗布泊,土库曼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克什米尔…… 罗炎麟把虚拟照片传到自己手机上。离开法医室,去技术科进一步分析查找。 慕容雨川心不在焉的盯着骨架。罗炎麟那家伙一贯狡诈,这一次不会用完我再把我出卖了吧?看来真得想办法搬家了。 他正这样想着,目光稍稍一顿。好像有什么在眼前飞快掠过。 他定睛。 眼中是那截胸骨腔。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用手指一根根摸着肋骨,锁骨,桡骨……目光再次一顿…… 这次他看清了。 在第右侧三根锁骨的位置有一小块裂痕。在左侧几乎相同的位置也有一小块裂痕。 由于凶手使用了砍刀和电锯。伤口往往深入骨头,所以骨头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痕和骨裂。 他拿过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两处几乎对称的裂痕。心里慢慢生出疑虑。 这两处骨裂乍看上去并不显眼。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问题。不管砍刀还是电锯,留下的痕迹应该在肋骨表面。可是,这两处骨裂却在两根肋骨的下边缘,而肋骨表面却是完好的。 会不会是一把尖刀恰好从肋骨间隙刺进,刀刃摩擦肋骨边缘造成的? 两处骨裂的位置正好对应着死者的左右两个乳fang。凶手既然能够割下死者的乳fang。刺上两刀不足为奇。这两个穿刺的孔、洞被血肉模糊的伤口掩盖,所以他之前没有发现。 不过,尖刀会造成这样的伤痕吗? 第八章 头骨复原 5 尖刀通常比较薄,穿刺速度又快,会在肋骨边缘留下v形豁口,而不应该是骨裂。 难道是形状粗大的铁器? 慕容雨川立刻想到了钢筋,或者消防用的扎枪。 手里既然有刀,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笨重又特殊的凶器? 慕容雨川假设,因为被害人剧烈反抗,凶手情急之下,拿起身旁的工具刺中被害人。但是,考虑到左右对称的刺伤,他又排除了这种偶发性伤害的可能。 他不像罗炎麟那样试图分析凶手的变态犯罪心理。 他是通过法医伤痕检验来窥探这个古怪凶残的罪犯。 他使用的作案凶器包括尖刀、大砍刀、开颅锯、扎枪类铁器。 这是一个武装到了牙齿的疯子。 *—*—*—*—*—*—*—* 尸体鉴定报告 (2011) 016号 检验日期:2011年11月12日 案情摘要:11月10日,星期四,在辽东湾河口大街红旗造船厂岸边发现一具被掩埋的肢解成七块的女尸。 检验对象: 姓名:不详。性别:女。年龄23~27岁。 衣着检验: 尸体赤裸。没有任何衣物服饰。盛装尸体的为四个蓝色超大号塑料袋。塑料袋上有泥土成分,有少量尼龙纤维。 尸体检验: 1尸表检验: 尸体被严重肢解——四肢和头颅被分别割断。躯干从胸骨以下分为两段。鼻梁以下面部被撕掉,成10×6cm伤痕。双乳消失,成15×12cm伤痕。小腹19×35cm伤痕,外阴、生殖器、肛门消失。左臂20×41cm伤痕,暴露出臂骨。右腿大腿50×30cm伤痕。左腿小腿皮肉被剃光,只剩胫骨和腓骨。 2解剖检验: 内脏器官基本未发生腐败。大肠被取出。 三. 提取检材: 1.心室小静脉血管出现针眼,周围软组织渗血。心外膜及心肌间质出现疏松,水肿,血管扩张,淤血。部分区域心肌细胞粗细不均,呈断裂及波浪样变形。右心室心肌层可见脂肪组织灶状侵润。 2.肺部血管,肾血管,发现大量珍珠状空泡。 3.胃部没有食物。 4.牙缝残渣尚不能确定。 四.毒物检验:未发现异常 分析: 1.被害人生前静脉被注射超过300毫升的空气。阻碍了静脉血回流和向肺动脉的输出,造成严重的循环障碍,由此导致机体猝死。 第八章 头骨复原 6 2.被害人躯干为电锯截断。双腿和头部为电锯截断。双臂为砍刀砍断。尸体身上还有多处利刃和其它铁器造成的割裂伤与刺伤。 结论: 被害人由于被静脉注射大量空气,造成血液系统循环障碍,导致心肌功能受损死亡。死后遭到多种凶器肢解。 疑点补充: 1.电锯极有可能为德国产带吸尘装置的往复式开颅锯。 2.被害人胸口双乳位置有两处刺伤,类似坚硬铁器穿刺所致。凶器尚未查明。 3.被害人死前没有进食,但吸食过某种东西,尚待查明。 *—*—*—*—*—*—*—* 13:47 y市公安局。技术科。 罗炎麟把虚拟照片交给技术员,让他们与安全部资源调度组联系,调动资源库存的身份证照片,提选出相貌近似照片的人。 最终找到了39名。 罗炎麟调出这39名女子的履历。把可能性不大的人暂时被排除。剩下17人。 他将这17人的照片交给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把照片扫描到电脑中,对比已经存储的被害人脸部标记数据。平均二十分钟鉴定一人。一直忙到傍晚六点。 他对罗炎麟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完成了。” 罗炎麟充满期待。 “还有一个坏消息。这些人都不是。” “都不是?”罗炎麟怀疑的瞅着他。 “放心吧,绘出的图像绝对准确。关键是你没有找对候选人。” “如果连公安部都找不出那个人,就没有谁能找出了。” “谁知道,也许你应该给这些人挨个打一个电话。不接电话的兴许就是死了。” “算了。你今天晚上把另外一个被害女人给我画出来。” “小意思。”慕容雨川做了个ok手势,颇有深意的笑笑。 罗炎麟交代完就下班了。 慕容雨川扒着窗台,目送罗炎麟走出公安局大楼,远去。他松了一口气,立刻开始行动。把试验台上的各种骨头,内脏统统收拾起来。装进消毒柜。然后,拿起昨天下午买的空气清新剂,里外间屋一顿狂喷。 嗅一嗅。几乎闻不到异味。 他满意的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先订两份快餐。 *—*—*—*—*—*—*—* 第八章 头骨复原 7 *—*—*—*—*—*—*—* 19:51 慕容雨川已经把第二个被害人的头骨三维图像制作出来。 刚刚送来的快餐冒着热气摆在桌上——辣子鸡,小龙虾,八珍肘子,三鲜汤。 他还真有些饿了,立刻丢下手里的头骨,伸手去拿小龙虾。 “快去洗手。”对面的人说。 慕容雨川洗手时,那人说:“一定要反反复复洗干净。” 慕容雨川洗完手,那人又说。“能不能把那颗骷髅拿走,我看着它吃不下东西。” 慕容雨川刚要伸手拿,那人忙说:“刚洗完手,不能用手!” “难不成我用嘴叼?” 慕容雨川四下看看,拿过钟庆顺的卫生帽,扣在头骨上。“这下行了吧?” 对面那人这才笑眯眯说:“你尝尝,这一盒烧麦可是我亲手做的。我上午跟房东阿姨学的。” 那人用筷子夹起一个烧麦递过来,慕容雨川欣然张开嘴。 等他也把烧麦叼到嘴里,就听门口有人说。“我还是头一回闻到法医室里香气扑鼻。” 慕容雨川叼着两根筷子扭回头。看见罗炎麟站在那里不阴不阳的瞧着他。 他嘴里的筷子立刻耷拉下来。活脱一只海象。 罗炎麟看着房间里多出的那个人,声音平和的说:“我们又见面了,濑户美奈子小姐。我可是专程为了找你从c市赶来的。” 美奈子惊得完全傻在那里。 “我就知道,慕容雨川一定有高人相助,否则怎么能画出那么好的复原图。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就是这样亲密合作的?” 房间唯一的出口被罗炎麟堵住。 美奈子已经无路可逃了。 罗炎麟问她。“濑户小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美奈子神色黯然,似乎已经束手就擒。 慕容雨川上前一步,挡在美奈子身前,他已然从震惊中清醒,充满敌意的看着罗炎麟。 他说:“不怎么办。” “哦?!那是什么意思?”罗炎麟问。 “意思就是说,她不能跟你走!” 罗炎麟重新审视慕容雨川,慕容雨川同刚才判若两人。他右手隐藏在衣服下面,罗炎麟不确定他是不是拿着利器。 美奈子躲在慕容雨川背后,忐忐忑忑的望着对面的罗炎麟。 罗炎麟心下感慨,她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儿不是将男人变聪明,就是将男人变蠢材。慕容雨川明显变成了后者。 第八章 头骨复原 8 乔凯因为迟菲菲毁掉了自己一生,变得不人不鬼。 慕容雨川似乎正在重蹈他的覆辙。 真正可怕的女人并非智计百出,而是善于运用单纯和无辜。单纯是掺毒的酒,无辜是杀人的刀。 这些道理罗炎麟比谁都清楚,却无法告诉慕容雨川,即使说了也无济于事。 慕容雨川像仇敌一样注视罗炎麟。 罗炎麟说:“即使我现在放过她,你能带她永远过逃亡的日子吗?” “当我决定带她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为了一个杀人嫌疑犯?”罗炎麟冷笑。 “是又怎样?我高兴。” 罗炎麟被气笑了。这么严肃的问题,居然换来如此任性的回答。 是与非,对于错,在这个年代好像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慕容雨川说:“你只顾着用有罪或无罪来评判一个人,但现实往往不是这样。”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谁来评判你?” “评判我?” “如果让我在乔凯与你之间选择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做朋友,我宁愿选择你哥哥。” 罗炎麟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因为我知道,乔凯可以杀人,可以残忍,但不会出卖。” 罗炎麟眉头耸动。“你认为我会……” “跟我父亲打交道的达官贵人们,我从小就见惯不怪了。像你这种能混到权势,在官场中游刃有余的人,总能轻易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出卖身边的人,却每每都要标榜着正义与良善的借口。你永远不会懂……” “住口!”罗炎麟喝道,他罕见的被激怒了。 他瞪视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不甘示弱,回瞪他。 美奈子吓得瑟瑟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眼睛都瞪得酸疼。 罗炎麟退让一步。“给我一个暂时不抓美奈子的理由。” 慕容雨川想了想。“你们找到真野琉璃的尸首了吗?” “当然,在你们被囚禁的房间里,她只剩下了躯干,头和四肢都被人割掉了。” 罗炎麟说话的时候,冷冷注视着美奈子的眼睛。 美奈子的神情似乎很痛苦。 慕容雨川问:“你们进行过尸检吗?” “正在进行。但那不过是走一个形式而已,很快就会有结果。” “在没有确定那具无头尸体就是真野琉璃本人之前,你们就不能确定真野琉璃已死,也不能确定美奈子参与杀人。” 第八章 头骨复原 9 罗炎麟考虑着慕容雨川话。 片刻。 他说:“那好,我可以暂时给她一个机会。等到确认真野琉璃的身份。” 慕容雨川刚松一口气,罗炎麟又说:“作为交换条件,你们两人必须加入专案组,随时听我调遣,而且绝对服从。” 慕容雨川这才反应过来,大骂:“你奶奶的老狐狸,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们来着?” 罗炎麟倒显得心平气和。“既然没有异议,就这样决定了。你们两人努力工作吧。我代表党和人民感谢你们,明天见。” 眼看着罗炎麟悠然自得的离开,慕容雨川恨不能扑到他背上,嗷嗷咬他两口。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哪个十恶不赦的女人,能生出这么个油头粉面、卑鄙无耻、狡诈下流的东西来?嗯?嗯?”慕容雨川“咔咔咔咔”咬筷子解气。 站在他身后的美奈子却异常沉默。 她忽然把娇小的身体轻轻的贴在慕容雨川背上。两只柔若无骨的手搂在他的胸口。慕容雨川顿时不能动了。 美奈子声音凄然。“雨川君,你也相信是我杀了小雪吗?” 慕容雨川一下被问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不愿想这个问题。 罗炎麟的话切中了他的要害—— 为了一个杀人嫌疑犯值得吗? 他不知道。 这是实话。 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大的牺牲。自从跟美奈子逃亡以来,他始终瞒着父母和亲友。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将来怎么办? 他很茫然。 他看不到未来。 美奈子的手冰凉而潮湿,她从来没有这样用力抱过慕容雨川,好像抱着唯一的树干,否则就会滑进深渊。 “雨川君,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 “你说死的人可能不是小雪……” “唔,有可能吧。那么个古灵精怪的丫头,都能建立自杀论坛,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吧……” “这几天,我常常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总感觉死的人也许不是她。可是,我又担心是她。能听到雨川君跟我有类似的想法,我心里好受了很多。” 第八章 头骨复原 10 其实慕容雨川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慰她。他亲眼看见真野琉璃被截肢的尸体。那种震撼不是美奈子能体会到的。那种心痛也不是平常人所能理解的。他尽管讨厌那个妖魔一样的女孩儿,可是在一起相处的短暂时光却又让他难以释怀。她的漂亮,她的调皮,她的邪恶,都是独一无二的。她却偏偏莫名其妙的死掉了,只有她小小的恶意仍然在侵扰活着的人。假如有阴间的话,这个小魔头没准儿正在咯咯的笑话他们。 不管她的死跟美奈子有没有关系,她的姐姐一生都将不得安宁。 美奈子比刚才抱得更紧。 “请不要抛弃我,雨川君。”她的声音里带着乞求。“我一个人会撑不下去。” 慕容雨川转回身,掐了掐美奈子的脸蛋儿。“那我们现在逃吧。还有将近十万块钱。中国地方那么大。这回逃得远远的。逃到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地方。让他们谁也找不到。” 美奈子感激的凝注他。 这是一个总能带给她意外的男人。拿她解闷,逗她开心,惹她落泪。可以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地同别的女人亲热,又能在最危难的时刻毅然陪伴在她身旁……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从沉沉昏睡中睁开眼,看见的不是漆黑的死亡,而是那张漂亮又可恶的脸。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幽怨化作了寸寸柔情。 “我刚才说的你听到没有?”慕容雨川捏了捏她另外一边脸蛋儿。 美奈子很想点头,不知为什么却摇了摇头。“我们留下吧,雨川君。” “为什么?”她的回答大大出乎慕容雨川意料。 “我不想再拖累雨川君了。” “不要说那样的话,你心里面明白我的好就行了。”慕容雨川瞅瞅那对大胸脯。“不要忘记报恩就成了。” 美奈子已经习惯了他的不正经。她说:“我觉得我越跑反而越引起警方怀疑,还不如留下的好。” 她的话又让慕容雨川有些疑惑。她这样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别有心机? 他索性不去想了,张开双臂。“来宝贝,抱抱,让哥稀罕稀罕。” 美奈子乖乖的凑上来让慕容雨川抱。 第八章 头骨复原 11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连称呼都变了。美奈子也表现出特别的顺从。慕容雨川经常想,假如再进一步,她应该也不会拒绝吧。实在不行,还可以来硬的,几乎十拿九稳。只是,万一…… 万一美奈子像山崎宽一样长了一身白毛怎么办? 他一想起山崎宽那一身白毛心里就发瘆。 还有他那一套雪人的言论。 倘若他真的跟美奈子在一起。将来生出的宝宝会不会也浑身长毛? 此时的美奈子可不知道慕容雨川联想到那么远。她就是感觉脸上发烧,心口像有一个兔子蹦来蹦去。她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体验。 她慌忙从慕容雨川怀里钻出来,说:“我,我,我帮你把那副人脸绘出来吧。” 慕容雨川刚才偷偷低头,从她的领口往里瞟。脂肪还是那么丰富,但是没看到毛毛。他记得这段日子,美奈子根本没时间刮毛。难道山崎宽诬陷美奈子,还是毛毛长在别的地方了? 美奈子在艺术方面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上一个案子,她用高超的泥塑手艺复原了嫌疑人相貌。眼下则需要出色的素描基本功。 她一边观察着头骨上的细微的轮廓特征,一边在几十个选项中挑拣最适合的五官搭配。 慕容雨川靠在旁边瞅她干活,从饭盒里揪过一个个烧卖放进嘴里。味道还真不错。 食色性也。 一位能同时兼顾这两点的女人无疑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女人。 *—*—*—*—*—*—*—* 罗炎麟站在路灯下,望着夜晚的街市。 灯影如链,行人如织。 他不抽烟,不喝酒,但他现在很想酩酊大醉,体验露宿街头。 他代表光明,驱散黑暗,他来自天堂,在地狱布施。 他有坚如铁石的信念,处乱不惊,置生死于度外。 他是法律忠诚的捍卫者,情愿为了国家而牺牲全部。 从何时起,他将自己打造成如此完美? “出卖”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太过遥远。 “乔凯,乔凯——”迟菲菲摆动小手,稚嫩的嗓音在远处呼唤。 他跑向她。 乔桢跟在后面。 “你别跟着我。他喊得是我。” 乔桢拧着衣襟,站住脚步。远远的看着他跟迟菲菲玩过家家。 他在福利院打架是出了名的。因为他能打,所以迟菲菲跟他亲近,他能保护她不受别人欺负。 第八章 头骨复原 12 他知道,乔桢也喜欢迟菲菲。但他生性懦弱,谁都可以欺负他,也就没有人会在乎他,包括迟菲菲。 只有孤儿院的老师们喜欢乔桢,因为他特别勤快。总是帮老师打扫卫生,甚至洗衣做饭。 有一天,乔桢在厨房里削土豆皮的时候,被一个来福利院参观的资助人看到。那人大发雷霆,指责福利院虐待儿童。老师们诚惶诚恐。乔桢却替老师们向那人解释,说他是自愿的。那人大为感动,没想到这么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世如此凄凉,却又能如此懂事。于是,那人向福利院提出要求收养乔桢。 就在乔桢被要被接走的头两天,他跟迟菲菲玩耍时,无意中回头,看见乔桢依然站在远处艳羡的望着他们。 那一刻,一个念头闪入脑海。 他丢下迟菲菲,走到弟弟身边。 他问乔桢。“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小菲?” 乔桢连忙点头。 他说:“如果你走了,你就永远看不到小菲了。” 乔桢流露出不舍。 “你想不想永远跟小菲在一起?”他追问。 乔桢眼中发光,却又困惑。 他指着蹲在远处摆石子的迟菲菲,对弟弟说:“如果你喜欢她,我可以把她让给你。” 乔桢惊喜的看着哥哥。 他说:“从今以后,你就叫乔凯。你不管做什么都像我一样。就没有人能发现这你的身份了。迟菲菲就会把你当成我。” 乔桢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还没明白哥哥的意思。 “我当乔桢,你当乔凯,你愿不愿意?”他问。 乔桢终于明白了。他看了一眼迟菲菲,毫不犹豫的冲他点点头。 两天之后,他变成了羞涩又懂事的乔桢,跟着那位新爸爸离开福利院,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所不知道的是,变成乔凯的乔桢,一言一行都刻意模仿他,他开始变得勇猛好斗,他处处逞强,处处保护迟菲菲,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只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们模仿彼此,模仿得惟妙惟肖,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久而久之,连他们自己也忘记了本来的身份。 多年以后, 乔凯带着迟菲菲走出福利院…… 乔桢考上公安大学继续深造……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1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11月14日,星期一,11:09。 y市公安局。 罗炎麟端详着第二个被害女人的脸部复原图片,抬头问美奈子。“你确定这就是被害人的脸?” 美奈子点点头。“我是按照骨骼的比例特征一点一点拼贴的。误差不会很大。 罗炎麟重新打量图片上的女人脸。 这个女人比较漂亮。鼻子和眼睛有些神似蓝香琴,但又不是特别像。 他给毛平打了一个电话,问他能不能联系到蓝香琴的邻居。 “你是说欧青仁?”毛平在电话那头问。 “对,方便的话你最好带他今天来一趟。” 美奈子对这位酷似乔凯的人从心底打怵。她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去找雨川君。他还有一些提材检验没做完。” 罗炎麟点头默许。 美奈子如获大释的走出办公室。 她听那个王队长问罗炎麟。“这姑娘也是你找来的帮手?” “嗯。给慕容雨川当助手。” “怎么看起来鬼鬼祟祟的,都不敢正眼瞧人?” “她怕我逮捕她。” “逮捕?!”王树林以为罗炎麟开玩笑。 “她杀了人。” “这么个小姑娘能杀人?” “你不信?” “怎么杀的?” “也是肢解。” 美奈子加快脚步,头也不敢回的跑下楼。 *—*—*—*—*—*—*—* 14:15 毛平带着欧青仁来到刑警队办公室。罗炎麟正在跟慕容雨川谈论那把往复式开颅锯。 慕容雨川的意思是,这种开颅锯国内进口的数量有限,去海关查一查购买渠道,顺藤摸瓜找到买家,再进一步缩小范围。 罗炎麟说,不用问,肯定都是一些大型医院或者公安法医部门购买的。医院还好说,公安局就不好办了。哪有公安局调查公安局的道理? 慕容雨川说,你们这帮官僚做事就是瞻前顾后。 这时欧青仁正好走进办公室。 慕容雨川头一次看见他,心想,这男人长得还真不赖。 罗炎麟跟欧青仁一面之识。打过招呼,欧青仁立刻就问:“你把我找来,是不是有蓝香琴的消息了?” 他眼神里充满期待。 罗炎麟手里拿着图片,一时间有些犹豫。他找他来是为了确认图片上的女人是不是蓝香琴。他从欧青仁的眼中猜测,他跟蓝香琴绝对不是普通邻居或者单纯的朋友那种关系。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2 欧青仁似乎觉察出罗炎麟表情中蕴含着深意。他忙问:“是不是蓝香琴……她出了什么事?” 罗炎麟正想着该怎样回答。慕容雨川嫌他婆婆妈妈,张口就说:“我们找到了一具尸体,让你来辨认一下。” “尸……尸体?”欧青仁仿佛瞬间被雷电击中,一动不能动。 过了好半天,他似乎才缓解过来。颤抖着伸出手,从罗炎麟手里拿过那张照片,慢慢的凑到眼前。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注视他。 欧青仁疑惑道:“这是照片?” “是根据一具尸体残骸做出的面部复原。”罗炎麟说。 欧青仁长吁一口气。“这不是她。” “你确定?!” “确定。”欧青仁回答干脆。 罗炎麟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回答是满意还是失望。 发自内心说,他不希望那么漂亮的女人惨遭毒手。何况她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但是欧青仁的否定意味着那两个被肢解的女人连身份都无法确认。 蓝香琴的失踪跟这起杀人碎尸案究竟有没有关联? 如果她也是一名受害者,那她的尸体被发现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如果她不是,那就是另外一宗罪案了。 罗炎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个素未平生的女人耿耿于怀。 慕容雨川忽然问欧青仁。“你是医生?” 欧青仁奇怪。“我们见过吗?” “没有。但我猜你是。而且是外科手术医生。” 毛平来了兴趣,问慕容雨川。“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拿照片的右手,手指太灵活了。尤其是拇指、食指和中指。” 慕容雨川说着从办公桌上随手拿过一把裁纸刀。推出刀片。在手指间以惊人的速度旋转起来,不时的改变着方向,节奏,变幻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花样。很多时候,明明看着刀片划中了手指,可他依然神情自若。 除了欧青仁,其他的人都为慕容雨川杂耍般的表演看得目瞪口呆。 慕容雨川突然停手。把裁纸刀放回桌上。 毛平仔细打量他的手。完好如初,没有丝毫损伤。 慕容雨川对欧青仁说:“我想你也能这样,对不对?” 欧青仁微微一笑。“可惜我不是什么外科医生。” “哦?” 毛平插嘴。“人家可不是给活人开刀。” “他是法医?”慕容雨川眼中一闪。 “他不是。” “不是?!” “你有没有听说过尸体加工厂?” *—*—*—*—*—*—*—*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3 *—*—*—*—*—*—*—* 实验室里,美奈子戴着大口罩,正在对第二个死者牙缝里提取的残渣进行原子吸收光谱化验,然后把分析出的各种化学物质记录下来。 接着,再对尸体内脏做组织切片。她用解剖刀和剪刀小心的从每个脏器上提取长宽各2厘米,厚度3毫米的组织块。把上面的粘液与污物用水冲干净。再放入液体固定剂中固定。接下来用脱水机脱水。最后侵入融化的石蜡中。等石蜡凝固后,人体组织就被完整的保持起来。随时可以用来试验。 其实,慕容雨川和钟庆顺都对此不以为然。毒理检验证明死者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因此她现在的工作显得多此一举。不过慕容雨川比较坏蛋,闲着没事总喜欢欺负欺负她。 内脏古怪的腥臭熏得她阵阵作呕。她强迫自己做下去。她倒不生慕容雨川的气,只是为了磨练自己。 她一直长养在父母长辈的呵护中,朋友、老师,下到小朋友,上到老爷爷,很少有人会不喜欢她。她早已经习惯了被别人迁就。笨一点儿可以,天真一点儿也成。她只要纯真的微笑,真诚的道谢,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即便她离开日本来到异国,也一样得到所有人青睐,哪怕像慕容雨川这样出众又花心的男人,也会为她神魂颠倒。 她为这个男人动心的同时,心底一直怀藏着独有的优越与理所当然。 直到经历被囚禁的那些天里,当慕容雨川跟真野琉璃,跟邱诗嫣亲密,当她只能依靠慕容雨川,而慕容雨川却开始怀疑她的时候,她才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惶恐。原来,所有事情都是在变化的。无论爱,还是恨。 经历过绝望的人才懂得希望。她才能学会珍惜现在的慕容雨川。 何况还有一位漂亮又能干的陆小棠。那个比她大三岁的女孩,心理至少比她成熟了十岁,看上去虽然大度又爽快,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陆小棠比谁都危险。这一次她赢了,不代表最后的胜利者就是她。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光靠卖萌和小可怜是不够的,如果妹妹小雪还在她身边的话,说不定能帮她出出主意。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4 她把一份肝组织切片放到载玻片上,透过显微镜观察细胞有没有异常。 钟庆顺给她递来一杯加了奶昔的咖啡。虽然美奈子还没有练成一边闻着内脏标本一边吃喝的本事,但能受到别人照顾还是会很开心。 钟庆顺闲着无事,坐在她身边桌上,拿起一个装器官的杯子瞧着,随便看看美女。 美奈子心里奇怪,为什么中国男的都喜欢偷偷摸摸的瞅自己。她不知道,钟庆顺也发现她长得像苍井空。 “真是可怜的女人。”钟庆顺说。 美奈子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他手里装着器官的杯子。那一小团红色的肉是卵巢。 “什么样的人能干出这种事情?光想想就让人害怕。”他接着说。 美奈子感觉自己的肚子也开始疼了。 她赶紧把目光移开。 可是忽然, 她眼睛又移回到杯子上。她伸出手说:“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钟庆顺吧不明所以,把杯子递给她。 美奈子接过杯子,凑近了看着里面。 “这有什么好看的?”钟庆顺问。 美奈子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隔壁解剖间。找来了一把解剖刀和镊子。把卵巢剖开。从里向外翻过来。 钟庆顺跟进解剖间。好奇的问:“你在找什么?” “你看。”美奈子说。 “什么?”钟庆顺仔细看着布满褶皱的肉壁。他还从来没有解剖过卵巢,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应该是什么样。 美奈子用镊子指着一片黄豆粒大小、暗红色的疹状物。“肿瘤。” “肿瘤?!” “卵巢癌晚期。”美奈子叹息。“即使凶手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 她想了想,问钟庆顺。“钟先生和雨川君有没有做过病理检查?” 钟庆顺摇摇头。“有必要吗?这是刑事案,又不是医疗事故?再说,我们法医对这个可不在行。” “我以前是学医的,”美奈子说。“我想做一个病理检查。她患的肿瘤太严重了。” *—*—*—*—*—*—*—* 办公室。 慕容雨川饶有兴致的听着罗炎麟介绍自己的工作,无限感慨。“整天跟那么多尸体呆在一起,感觉肯定很刺激!” 王树林,罗炎麟,毛平,三人同时滴汗。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5、6、7 “好啊,看来你挺适合去我那里工作的。”欧青仁说。 “我一向把工作当成娱乐。” 毛平与罗炎麟目光交流。意思是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土话叫甲鱼找王八,蛤蟆爱青蛙。 聊着聊着,慕容雨川冷不防问道:“你们制作尸体标本时,还需要开颅吗?” “需要,”欧青仁说。“脑组织太容易腐烂,即便需要保存,也必须取出来单独处理。” “你们使用的医疗器械一定很先进,都是从外国进口的吧?” “一半一半吧。制作标本最困难的是手工阶段。解剖开颅什么的,谁都可以做。” “你们那里的员工有多少?”慕容雨川问。 欧青仁瞧着他笑了。“你问我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去那里工作?” “不是没考虑。”慕容雨川笑着回答。 罗炎麟坐在旁边打量着他们俩人。 正在这时,美奈子走进办公室,看见慕容雨川就说:“雨川君,我刚才提取血液样本,做了病理检查。” “病理检查?”慕容雨川愣了愣。 欧青仁有意无意瞥了美奈子一眼。 “我想你看一下,我发现……” “你脸怎么了?”慕容雨川忽然高声说。 “我的脸?”美奈子大惊失色,这可是她的屡试不爽的法宝。她赶紧掏出随身小镜子仔细查看自己的脸。 慕容雨川走过去,用后背挡住欧青仁的目光,冲着美奈子挤挤眼。 “怎么了?”美奈子天真的问。踮起脚尖往他背后瞅了瞅。 晕。慕容雨川赶紧把这位大天线宝宝原地转180度,推着她跑出办公室。 “你怎么不看看有没有外人就乱讲话?”慕容雨川责备她。 “外人?”美奈子恍然。“你是说那位长得很像木村拓哉的人。” “木村拓哉都是欧吉桑了。”慕容雨川不屑。“他还能赶上我吗?” 美奈子想了想。“你比他长得高。” 法医室。 慕容雨川瞧着卵巢上疙里疙瘩的东西,他也分不清那到底是肿瘤,还是原本就长成那个样子。 美奈子探寻似的望着他,似乎等待他的认可。慕容雨川觉得不应该破坏自己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高大形象。他挺胸,收腹,权威似的缓缓点头。“你说的不错,死者的确患有恶性卵巢肿瘤。” 美奈子受到莫大鼓舞。“看来我一年多的医学专业果然没有白学。” “可是,就算被害人得卵巢癌跟本案有什么关系呢?” 美奈子瞬间低落。 “你跟我说的病理检查就是这个?”慕容雨川问。 “哦,不是。我提取了淋巴液和血液,进行了质谱测定。” “哦。” “我检测出了含量惊人的estrogen。” 慕容雨川挠挠头。那是什么玩意儿? 好在钟庆顺替他问了。“你说的艾斯什么的,是指……” “就是雌性激素,又称女性激素,一种有机化合物。”美奈子解释。 “继续。”慕容雨川说。 “雌性激素包括类固醇激素与孕激素。主要由卵、巢的卵泡细胞分泌。控制女性生zhi系统发yu和促进性yu。” 慕容雨川不以为然。“女人体内含有大量雌性激素很正常啊。即便分泌量多一些,也是为了吸引异性需要嘛。” 他瞅了瞅美奈子的胸器。你体内的雌性激素肯定比她还多。 “那可不一样。”美奈子说。“人体会自动调节各种有机化合物的含量。一旦平衡被破坏。某一种元素超量,就容易引发各种疾病。” 慕容雨川无语。人都被大卸八块了,得不得病又有什么关系。不过看美奈子兴致高涨。他就顺着她的话问。“她体内超量的雌性激素,会不会是人为注射的呢?” “医疗上的确有注射雌性激素的疗法。” “那能治疗什么? “雌性激素包括类固醇和黄体酮两大类,可影响卵/巢、荫*、输卵管、子gong和乳腺功能。如果女性青春期发育迟缓,会注射类固醇,加速生zhi系统成熟,刺激第二性征来临。如果治疗不yun不yu,或者胎儿发/育迟缓。就要在luan巢内注射孕激素,也就是黄体酮,促进子gong内膜和乳腺的生长发/育。” 慕容雨川说:“死者已经过了青春期发育年龄。她注射性激素应该是为了的治疗不yun不yu吧。她的骨盆耻/骨结合部已经完全分离,说明她生过孩子。就这些了吧。” 美奈子感觉出慕容雨川对自己的发现有些轻视。她赶紧又说:“我刚才还有检验过被害人牙齿上的残渣。” “哦?”慕容雨川来了点儿兴趣。“我也检查过,不过我一看见那些化学公式就脑袋疼。” “主要成分的是乳清蛋白和蜂蜜……” “难道是茎液?” “不许说脏的。”美奈子抬起小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慕容雨川顺势把她的手抓在掌中把玩起来。 “我还没说完,”美奈子说:“成分还有大豆肽、玉米粉,,薏仁粉、螺旋藻、双鞭甲藻,脂肪酸、麦片、乙基麦牙酚、三氯蔗糖……” “等等,等一下,这么多?” “是呀。” 慕容雨川懒洋洋的神态忽然严肃。“这么多营养成分,她得吃多少东西啊?如果是那样的,她胃里怎么是空的?” 美奈子小心翼翼的说。“这些化合物组合在一起,不但能量高,而且高营养。几乎可以补充人体日常所需的全部能量。所以我觉得,有可能是营养片。同时也能解释,被害人胃里没有食物的问题。” “有道理,聪明。”慕容雨川兴奋的捏捏美奈子的脸。 虽然脸变了型,美奈子心里高兴。她得到的赞许基本都关于自己外面的器官,里面的还是很少得到认可。 *—*—*—*—*—*—*—* 慕容雨川回到办公室时,毛平和欧青仁正准备离开。 他问欧青仁。“你现在要回单位?” 欧青仁半开玩笑说:“我不像你们公务员,我得回去给人家打工。那是按劳计酬的。” 慕容雨川说:“我正好下午没事。可不可以带我去你们那儿溜达溜达?” “去尸体加工车间溜达?”欧青仁哑然失笑。 “是呀,我们刚才聊得那么投缘,我早就心痒难耐了。怎么样,我看一圈儿就走,不麻烦你吧?” 欧青仁摇头。“你不是在麻烦我,你是在刁难我。” “怎么会?” “那种地方怎么能允许外人随便进入。必须得经过总经理同意。” “不会吧,看几具老外尸体而已。” “不行。”欧青仁一口回绝。 “靠,小气。” 欧青仁离开后,慕容雨川依然交叉双臂,站在原地琢磨。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8 罗炎麟说:“你就不能研究一点儿正事儿?不是纠缠小姑娘,就是看尸体。” “我就在研究正经事儿。”慕容雨川反驳。“他工作的尸体加工厂全名叫‘现代生物塑化股份有限公司’我早就听说过。整个中国也就那么两三家。我还曾经想过毕业之后去那里实习呢。” “你说的这些算正事儿?” “我还没说完。这家工厂引进的是德国技术。总公司在德国。我想,你还没有忘记被害人是怎么被切割的吧?” 德国总部的尸体加工厂。 德国产往复式电动开颅锯。 这仅仅是一个巧合吗? 罗炎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慕容雨川。“美奈子找你做什么?” “我们检测出了第二个被害人齿缝间的残渣成分。是一种高营养成分的保健药。” “保健药?”这个发现也出乎罗炎麟意料。 “是吧,你也看出了问题所在。”慕容雨川说。“被害人胃里是空的,说明她被害前几天没有吃过东西。那么,又为什么会吃到这种高营养的保健药呢。罪犯如果是为了不让被害人饿死,给她吃馒头米饭,绝对要比吃昂贵的保健品划算的多吧。” “这的确解释不通。” “而且,美奈子还发现第二个被害人体液里含有大量的雌性激素。” “雌性激素?” “死者生育过。雌性激素可能是为了提高受孕率吧。” “生育过。”罗炎麟略显吃惊。 “怎么了?” “没什么。” 没来由的,罗炎麟忽然又想起照片中那个女人。她也是一位母亲。她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 但是,欧青仁刚才矢口否认被害人就是蓝香琴。 他为什么那么肯定呢? 除此以外,还有一点让罗炎麟百思不得其解。两名被害女人的复原肖像传给安全部资源调度组,凭借他们庞大的资料存储系统,竟然始终无法查出她们两个人的身份。 罗炎麟思来想去,又想到了蓝香琴。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女子总像幽灵般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单单因为她惊人的美貌。 他总感觉这个女人像一团迷。 他不由自主的把蓝香琴的名字输入在搜索引擎中。 “嗨,你在想什么?”慕容雨川打断他的思路,他已经等得不耐烦。“没别的事儿,我去纠缠日本姑娘了。”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9 “等一下。你刚才不是有意去尸体加工厂探探情况吗?我觉得可行。” “你能办到?” “我可以想办法,通过医学交流渠道把你派过去实习几天。” “还要实习?”慕容雨川立刻不干了。“我只是说说而已,怎么能当真呢,万一有危险可怎么办?” “我可是当真的。”罗炎麟说。 慕容雨川还想争辩,罗炎麟伸出一根手指,摇一摇。“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你不去我就让濑户美奈子去。你自己选。” 算你狠!慕容雨川心里骂。 *—*—*—*—*—*—*—* 11月17日,星期四。9:26 现代生物塑化股份有限公司。解剖工作间。 300平方米的车间里,40个解剖台一字排开。从男到女、从老到幼的尸体正在被一群面无表情的人解剖和肢解。 每个解剖台上有一具尸体,四周围着三四名工作人员。他们娴熟而机械的重复着一系列动作——分离尸体皮肤,剔除脂肪,裸露出神经、肌肉、和骨骼。 主管车间的王经理走进车间时,没有人抬头,他们专注于分解自己手中的尸体。 欧青仁正在解剖台间来回走动,检查员工们的工作情况,偶尔叫停,手把手指导。 王经理叫住他说:“小欧,我又给你带来了几个徒弟。” 欧青仁点头,下意识抬眼一看,表情忽然凝固。 四名实习的新员工里,个子最高的那个笑眯眯的冲他招手。“嗨。” 王经理特别介绍他。“这一位是中国医科大学推荐给我们的博士研究生。他的研究领域就是生物塑化技术。来我们这里实地考察。还要写成论文发表。你可一定要重视啊。” 欧青仁跟慕容雨川握了握手,说:“你改行改的可真快。” 慕容雨川嘻嘻一笑。“市场经济,不快哪行?” 欧青仁给他介绍自己的两个助手,一个是王娜,一个是邹春强。 慕容雨川正想跟王娜握手,欧青仁说:“你不是想参观吗,跟我来吧。” 慕容雨川冲王娜摆摆手。“一会儿见,美女。” 王娜冷冰冰点头。 邹春强低声骂:“什么玩意儿?小白脸儿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慕容雨川跟着欧青仁左转右转,穿过安装了大型机械的车间,车间内的温度仿佛突然之间降低了十几度,工作人员站在各自的设备前,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10 慕容雨川冻得直打哆嗦,却忍不住好奇,溜过去瞧。看见一个员工正举起一块胶合板薄厚的东西。他仔细打量“胶合板”上鲜艳的花纹——头,胸,腹,腿……这是…… 欧青仁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这里是定型车间,那个是人体的侧面尸体切片。” “侧面尸体切片?”慕容雨川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个名称。 欧青仁手掌成刀状,从慕容雨川头顶到脚比量着一切。“尸体在冷冻状态下,用钢锯从侧面劈成3.5毫米的切片。如果有肺癌或者肝癌这种常见病最好,摆放在博物馆里,警醒参观者以此为戒。” (画外音:十年之后,日本自然博物馆。美奈子已经变成了风姿卓越的少妇。她领着一个天使般漂亮的小女孩,站在一具高大的人体标本前,陷入沉思,良久才对小女孩说:“这就是你的爸爸。他在天堂里也会爱我们的。”) 慕容雨川吞咽一口唾沫。拿出兜里剩下的半包烟扔进垃圾桶里。 “我很健康,还能活六十年。”他说。 “健康的人通常送到前面的车间。”欧青仁说。 他带着慕容雨川走进一座十分宽敞明亮的房间。 “这里是艺术塑形车间。也就是我们尸体加工的最后阶段。”欧青仁说。 慕容雨川惊奇的看见,那些经过去皮、脱水、塑形后的尸体被绳子吊在一个个铁架上。员工们两人一组,对坐在一具尸体前后,用钳子、镊子、夹子、钢针小心翼翼的把脱水干硬的尸体塑造成各种造型,或坐,或站,或跑……神态各异,表情栩栩如生。 欧青仁说:“我的办公室就在里面。” 正对欧青仁办公室,有一间小型的展览厅。透过玻璃墙,能够看见里面摆放着十几个做好的人体标本。这些人体工艺标本,每一个造型都相当考究。 慕容雨川走进展览厅,站在一个肌肉虬结,手持铁饼的“大汉”面前。 那家伙足有将近两米的身高,一根根血管和肌腱清晰可见,他正在模仿古希腊掷饼者的造型,右手伸直,稳持铁饼,含胸蓄力。慕容雨川简直怀疑,那一身僵硬的肌肉是否真的能爆发出力量。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11 欧青仁说:“这些都是我们在众多成品中挑选出来的精品。属于非卖品。” “你具体是干什么工作的?”慕容雨川问。 “我什么都干?”欧青仁说。“我在这里工作了四年,制作人体标本的全部流程我都熟悉。” 他指着慕容雨川面前的“大汉”,说:“这个就是我亲手做的。这个人生前是一位篮球运动员。” 慕容雨川惊讶的瞅着他。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女朋友是艺术学院毕业的。我总要受一些熏陶吧。” 慕容雨川又看了看旁边一具标本。是一位孕妇。 标本的眼睛柔和的望着慕容雨川,嘴角似笑非笑。她的一只手臂轻托小腹,剖开的子宫里蜷缩着一具胎儿的标本。胎儿头下脚上,刚刚形成人形,四肢纤细,头比四肢大很多。 慕容雨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幼小的胎儿标本。如此纤弱稚嫩的生命带给他的震撼,远远超过了那些健壮的成人。 欧青仁说:“这一个也是我亲手制作的。死者是台湾人,死于宫外孕大出血。” 慕容雨川问:“这里有多少是你亲手制作的?” “不多,五个而已。” 慕容雨川咂舌。“你比我厉害。我只管拆,你还能组装。” “也不是什么样的尸体都能做成这些样子。尸体也有美丑之分。” “看不出你还喜欢尸体?” “谈不上喜欢,只是用专业眼光评价。”欧青仁上下打量慕容雨川两眼。“像你这样的,骨架修长匀称,算得上上乘。但也不是最好。你的肌肉太少。” 慕容雨川吞咽一口唾沫。 欧青仁抬起手,抚摸着面前的人体躯干。“我们的工作并非单纯的解剖尸体,而是展现人体每一块肌肉之美,每一个器官之美,每一根血管之美。死亡并非总是恐怖,它同样能够展现出永恒之美。” 慕容雨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虽然对解剖感兴趣,但还没有到达欣赏尸体的程度。 这时,王娜过来找欧青仁,告诉他,上个月运来的第二批次三具尸体出现了腐烂现象,问怎么办。 欧青仁询问了腐烂程度,说,能修补的就修补一下,不行的话多注入一些丙酮溶液。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12 慕容雨川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隙,溜达到欧青仁的办公室。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办公桌就是塑料模型和人体解剖图。比邻办公室是一个经过无菌消毒的房间。环绕墙壁是各种医学设备。 慕容雨川对这种环境熟悉的简直不能再熟悉。这是标准的现代化解剖室。 他正站在玻璃门外发呆,欧青仁忽然喊他过去。 欧青仁说:“该看的你也都看到了。我还有工作。我让王娜给你找些差事做。” 欧青仁说完匆匆离开。 王娜问慕容雨川。“你擅长做什么?” “开膛,摘心,剥皮,剔骨。” “那你应当去当厨师。” “我火候掌握的不好。” 王娜把慕容雨川带回解剖车间。 解剖台上的遗体有的依然完好,有的已经面目全非,筋脉毕露。 王娜说:“这个地方适合你吧。” “还不错。我想试试刀,能开瓢儿的那种。” 王娜喊来一个中年妇女。“周师傅,你们那一组不是缺人手吗?这位是医大来实习的。让他去试试。” 周师傅把慕容雨川带到一个解剖台前。上面的尸体已经开膛,刚取出内脏。“你会开颅?”她问。 “还成。开颅刀有没有?”慕容雨川问。 周师傅递过一个圆锯式开颅刀。 慕容雨川摆弄了两下,说:“一看就是用了很久。锯头都磨偏了。” 周师傅说:“小伙子你刚来,就别太挑剔。如果你干得好,手脚麻利,别人收拾完一头,你收拾玩三头。配给你的工具就自然是最新的,最好的。” “你们这儿尸体论头?” “我们私下里把这儿称作肉食品加工厂。跟外人打交道都这么说。否则平日里谁还敢跟我们交往?” 慕容雨川拿解剖刀在尸体头顶划出十字形刀口。像剥桔子一样,把头皮剥到耳边。然后用笔在颅骨上画一圈锯线。启动开颅刀。 第九章 不存在的女人 13 高速旋转的锯片一碰到头骨便发出一种尖锐磨心的噪音。骨屑飞溅,飘到鼻孔里能让人打喷嚏。如果噪音单一,说明解剖师手法熟练稳定。如果噪音起伏不定,说明锯片发颤,切入骨头的角度、深度一直都在变化。慕容雨川手法奇稳,一刀就把整个顶骨分离下来。 周师傅和小组另外一个人惊讶不已。“在我们这里,只有欧主任才有这样高超的技术。” “你们是指欧青仁?”慕容雨川问。 “是呀。他可是我们这公司的元老。有一个超级有钱的女朋友。对他特别好,经常开着宝马车接他下班。”周师傅说。 另一个女人接过话茬。“我就是不明白,咱们欧主任是怎么想的。我要是他,早就辞职不干了。天天守着一大堆尸体有瘾啊?”” 慕容雨川说:“那你不是也再干吗?” 女人说:“你不知道,我过去在国有大医院负责维护尸体标本,一个月才能赚两千块钱工资。现在至少翻了一番。不是我喜欢现在的工作,而是我没有更好的命。” “你结婚都五六年了,还梦想傍大款?”周师傅揶揄。 “傍大款怎么了,只要有阔佬敢要我,立马离婚!” 慕容雨川这时说:“我就说这锯不好使,你看锯片转起来回直颤。” “刚才还好好的,我去给你问问。”周师傅拿着坏锯离开。 其实那把锯没什么问题,慕容雨川称她们俩刚才聊天时,暗中把锯头一根螺丝拧了下来。 周师傅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把崭新的圆锯。她说:“你这医大博士生真有面子,一句话组长立刻就换了一把新的。就这小东西,一把少说也值四五千。” 慕容雨川看见圆锯有些泄气。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问:“这些都是国产的。没有先进一些的进口货吗?” “先进的倒是有,不过都在库房里。那些设备成本多高啊,哪能轻易的给普通员工用。只有高级员工和主任他们才会配发。” “库房在儿?”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就在欧主任办公室旁边。你不是想偷出去卖钱吧?” 慕容雨川心说,口无遮拦的老娘们儿。我倒是想把你卖了,也得有人要啊。 过了一会儿,他借口上厕所,溜出解剖车间。回忆着之前跟欧青仁走过的路线,经过艺术塑形车间,悄悄来到欧青仁的办公室。 欧青仁不在。 第十章 疑犯 1 第十章 疑犯 11月17,星期四,13:51 慕容雨川谨慎的绕着办公室往返走了两趟,确定欧青仁不在,他才放心的经过人体标本展览室,没有看见周师傅所说的库房。他最后来到办公室隔壁的解剖室门前。 他推了推玻璃门。考虑着要不要把门撬开。 玻璃门居然自己开了。原来没锁。 他一喜,闪身进入房间。 立刻被化学消毒水的气味包围。 各种不锈钢柜橱和仪器闪闪发光,干净异常。却能使人本能的感觉到森冷的气息。这里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哪怕一只虫,一株植物。慕容雨川现在是这里唯一喘气的。 他发现解剖室是一个套筒结构的房间,一扇玻璃门连接着一个更大的房间。里面排满一列列大小相同的不锈钢柜。想必那里就是装医用器械的库房。 慕容雨川想了想,没有走进库房,而是打量起解剖室。片刻,他直奔左侧试验台旁边的一个一人高的柜橱前,拉开铝合金门。上层是一排抽屉。下层一个钢架上悬挂着一排刀具。旁边是一个吸尘器。 慕容雨川伸手抓住吸尘器拉杆,把一个看似把手的东西拔下,还连着一个伸缩式胶皮管。 他把那截扁筒形状的东西握在手里。很合适。他试着拧动一端,摘下罩帽。露出一把狭长的合金刀头,长度超过十厘米,宽度有两厘米。仔细看,刀刃上有一排细密的复合式锯齿。刀锯尾部是一个伸缩杆。 慕容雨川得意的笑了。 他把拇指按在开关上,如果通上电源。他能想象到这把刀锯会以每秒钟170次的频率往复震颤,发出比震动跳蛋略高几分贝的噪音。能将钢筋切断。 他闻了闻锯片,不太确定上面有没有血腥气味。 不管怎样,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他不露声色的把刀具安装回去,关上铝合金门。看了看表。已经离开车间二十五分钟了。即便来例假也应该处理完了。得赶紧回去。 他转身想离开,猛然间,看见欧青仁站在解剖台旁边看着他。 他的心脏差点儿从嗓子里跳出来。 欧青仁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静静的看着他。 仿佛一个幽灵。 他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进房间来到他背后的。 第十章 疑犯 2 想到自己刚才鬼鬼祟祟窥探刺探别人的秘密时,身后正有一双眼睛冷冷注视着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他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勉强挤出笑容。“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缘分。” 这句玩笑连他自己都不觉得好笑。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欧青仁说话很慢。 “找我?”慕容雨川用力吞咽。 “我问王娜你去了哪里,王娜说不知道。” “听说你这里的东西都值好几万呢,我想看看有多值钱。个头小的话我就带出去换俩钱儿花。” 慕容雨川倒是希望他能够报警,只要他到公安局就脱身了。 欧青仁说:“肯花钱买这里东西的人,不是医生,就是杀人犯。” 慕容雨川弄不懂他说这话的含义。 欧青仁那双眼睛始终静止不动。 看不出是冷漠,抑或狠毒。 慕容雨川心里猜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欧青仁比慕容雨川矮了一截,看上去也并非很强壮。但是这个男人站在面前,慕容雨川就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欧青仁的手忽然伸进衣兜, 慕容雨川本能的向后退,撞到了柜门上。 欧青仁掏出一个手机。 手机嗡嗡响。他设成了震动提醒。 慕容雨川不知道,打电话是欧青仁的女友庄园园。 庄园园告诉欧青仁。“我跟爸爸说了,明天带你来我家。” “我明天还有事。” “什么事能比我更重要?明天一定要来。” “你家的大门是迎接李新宇的。” 电话那头的庄园园恍然,他说的是父亲为自己选择的男友。她觉得欧青仁似乎在吃醋,开心起来。“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啊。我家里还不是我的说了算吗?李新宇要是敢来我家,我就借你的解剖刀,把他大卸八块。” 欧青仁“哼”了一声。 庄园园然后又冲着话筒发一会儿嗲,最后响亮的打了一个啵,才挂电话。 慕容雨川竖着耳朵从头听到尾,通过欧青仁说话分析话筒那边在说什么。他问欧青仁。“是不是你女朋友打给你的啊?北方妞儿吧?嗓门儿真大。” 欧青仁冷冷的瞥他一眼。 慕容雨川赶忙说:“我还有事,不打搅你了。” 不等欧青仁说话,他头也不回的跑出解剖室。 欧青仁走到柜橱前,拉开柜门,看了看里面,目光最后落在往复式开颅锯上。过了一会儿,把柜门关上。 *—*—*—*—*—*—*—* 第十章 疑犯 3 *—*—*—*—*—*—*—* 16:07 慕容雨川一溜烟跑回公安局。告诉罗炎麟自己的大发现。 罗炎麟瞅着气喘吁吁的慕容雨川,眼中闪烁。“你确定没看错?” “女人,尸体,医用器械,这三样东西我从来都不会看错。”慕容雨川说。 罗炎麟看了看王树林,王树林比他还兴奋。“既然如此,我们事不宜迟,立刻采取行动。” 慕容雨川连连附和。“对呀,对呀,赶紧去抓人吧。我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第一手情报。美奈子差一点儿就成了寡妇。” 罗炎麟似乎无动于衷。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慕容雨川急了。 罗炎麟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我们现在手里有足够证据。第一、第二个受害者是被静脉注射空气致死,只有专门从事医学行业的人才会使用这种杀人办法。第二,两个被害人都被德国造的复式开颅锯肢解。这种开颅锯在欧青仁办公室旁边的解剖间里被找到。凭着这两点也足够审讯他了吧。我和美奈子再去解剖室寻找物证。双管齐下。我就不相信钉不死他。如果我们按兵不动,说不定他觉察到不妙,正想把证据清理掉,我们去晚了,证据就难找了。” 王树林接话。“我也赞成慕容雨川的看法。虽然目前我们还没有足够证据确实凶手就是欧青仁。但至少,他有很大的嫌疑。或者说,凶手有可能利用了这家尸体加工厂进行犯罪。我们应该趁此机会赶在凶手再次犯案之前迅速出击。只要能找出更多证据。这桩大案说不定就顺利解决了。” 罗炎麟看着一屋子摩拳擦掌的警员,没有再反对。 专案组警员们驱车直奔现代生物塑化股份有限公司。 欧青仁正在跟新员工们示范开颅手术。他使用的是圆形开颅锯,一次性把颅骨卸下。 面对气势汹汹的王树林,他很平静。 欧青仁被带上警车时,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和钟庆顺三个人来到解剖室,进行现场勘验。 第十章 疑犯 4 17:53。 公安局审讯室。 欧青仁没有被戴手铐。对他的怀疑还没有确实证据。 他从容的面对着王树林。 王树林手里有两张纸,根据对两具尸体的被害时间推断,列出的两份表格。 王树林问:“11月4日到11月5日这两天,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欧青仁摇头。“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 “如果是平时,我在上班。如果是周末,我要么在家看电视读书,要么陪女朋友逛街。” “那么时间再近一些,11月9日到11月10这两天你在干什么?” “我都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我这人对时间一向不敏感。” “那么上周三和周四,你总应该记得吧。” “记得,我在上班。” “你半夜到凌晨那段时间在干什么?” “当然在家睡觉。”欧青仁讪笑。 “睡觉!?”王树林的目光里带着怀疑的意味。 欧青仁异常平静的说:“警官先生,你不是想要我睡觉时的人证吧?我虽然有女朋友,可是还没结婚呢。” 他补充这一句把旁边记录的女警员逗的扑哧一声笑了。 王树林想拍桌子,手掌抬起又放下,他强压火气。“说说你工作的事情吧。” …… 同时。 几十里以外的尸体工厂。 慕容雨川拉开不锈钢柜门。那把吸尘器形状的开颅锯原封不动的放在里面。 这反而让慕容雨川心生疑惑。 欧青仁为什么不把开颅锯藏起来呢? 还是这种型号的开颅锯不只有一把? 钟庆顺和美奈子正伏在解剖室地面上,细心的寻找尸体脱落的毛发、血液、或者皮屑…… 他们找遍了整个库房。最后发现了四把外观一样的往复式开颅锯。 美奈子和钟庆顺在解剖台上找到一片指甲。在瓷砖缝里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毛发,有直的也有蜷曲的,有黑色的也有黄色的。但他们没有在冷藏柜里看见尸体。 车间王经理解释说:“这间解剖室平时很少使用。偶尔给高级员工做教学实验用。” 慕容雨川问:“解剖室是专门配给欧青仁一个人使用吗?” “那倒不是,只是他使用的次数相对比较多。” 第十章 疑犯 5 慕容雨川三人带着那四把开颅刀回到公安局。 这时公安局里却炸了锅。 庄园园正叉着腰站在王树林办公室门口跟副局长理论。她质问,凭什么扣押欧青仁。还说,你们这分明是执法犯法,如果我不及时赶来你们就要刑讯逼供了是不是。 副局长始终没有插话的时间,只顾着擦汗。 慕容雨川见状惊讶,说:“这还了得,敢太岁头上动土。这母夜叉看样子要反天,不如给她关小黑屋里,两天不给饭吃就老实了。” 旁边的民警说:“不准污蔑我们人民公仆形象。你没看那女的还带着律师来的吗?” 事情很快得到解决。欧青仁被立刻释放。 众人看着欧青仁和王树林一前一后走出审讯室。 欧青仁神色如常。 王树林脸色铁青。 庄园园旁若无人扑上去,抱住欧青仁,连声询问:“他们有没有人欺负你,你说,你只要说出来,我就告到省里让他们砸饭碗!” 慕容雨川捅捅身旁的美奈子。“你看人家这种为爱奋不顾身的母老虎精神。学着点儿。” 美奈子惊得嘴巴都闭不上。“好有难度啊。” 王树林来到慕容雨川身边,问他:“你刚从现场回来,有没有找到证据,能不能钉住他?” 慕容雨川耸耸肩。“还不知道,得看看结果。” 王树林恨恨道:“我和张明连轴转问了他三个小时。不管怎么问,这个家伙翻来覆去重复那些话,前后没有一点矛盾,连一个字都没错过。” “那不是正好说明他清白吗?”慕容雨川说。 “你不懂,年轻人,”王树林冷笑。“平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即使清白的人,面对高强度逼问,也常常前后矛盾,词不达意。可是这家伙就像机器一样坦然自若,说出的话清白的像一张纸。他完全不急于为自己辩解,好像准知道他能无罪开释。” 慕容雨川想起自己被欧青仁堵在解剖室的情形——那张平静的没有表情的脸…… 他打了一个激灵。 欧青仁此时恰好别过头,望了他一眼。 他松开庄园园,走到慕容雨川切近。 慕容雨川嗅到一股阴冷的气味。那是常年接触尸体沾染的气味。 第十章 疑犯 6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注视这张俊美的脸。 他惊骇的发现,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是空洞的。 欧青仁没有表情。他用很低的声音说:“如果你那么想抓我的话,就找出证据来。我等着你。” “这个不消你费心。”慕容雨川说。 “还有……”欧青仁目光斜到美奈子脸上,对慕容雨川微笑。“你女朋友很可爱。” 他转身搂着庄园园的腰走了。 美奈子颇为自恋摸摸自己的脸,小声问慕容雨川。“他最后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慕容雨川攥紧拳头。“意思是说,你一步都不许离开我。” *—*—*—*—*—*—*—* 20:10 庄园园把欧青仁带到庄家别墅。 欧青仁跟庄园园认识了两年多,算这次是第二次来她家。上一次还是在一年多以前。庄玮给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冷淡,尤其听说他干的工作,便不再正眼看他。那次之后,欧青仁说什么也不再登庄家的大门。 今天晚上,他没有拒绝庄园园的好意。今天是庄园园替他解了围。否则被那些警察轮番轰炸,后果难以预料。 庄玮对欧青仁的突然来到颇为惊讶。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他没说什么。 他们在一起吃了一顿半中半西的晚餐。餐桌上都是庄园园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庄太太还能附和两句。庄玮始终沉默寡言,晚餐快结束时,他冷不防问欧青仁。“今天下午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欧青仁被带到公安局的事。 庄园园立刻替欧青仁解释。“没什么啦。都是那帮土匪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瞎折腾。” “听说孟律师说,他被带到了刑警队。”庄玮冷冷盯着欧青仁。 欧青仁没看他,慢悠悠品着半杯红酒。 庄太太害怕了,问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庄园园露出恶搞的表情。“妈,你最近看不看新闻?” “看啊。” “杀人碎尸案知道不?” “嗯。”庄太太绷紧神经。 “警察怀疑是我男朋友干的。” “啊?”庄太太手一抖,碰倒了酒杯。 庄园园笑得前仰后合,嘴里的饭粒都喷出来。 她说:“没事啦,妈。他们就是问问话而已。因为尸体加工厂尸体多,他们就猜凶手是不是在那里杀了人。青仁是车间主任,当然找他问话了。” “哎呦,我心脏差点儿跳出来。”庄太太抹着心口。“青仁也是,换个工作成不成?我家园园一提起你就跟那些尸体挂上边,多不吉利。” 欧青仁只是淡然一笑,并不表态。 第十章 疑犯 7-10 晚饭后,庄园园就带着恳求的语气问他。“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走?” 欧青仁原打算离开,想起庄玮的冷脸,他又改变了注意。冲庄园园点点头。 庄园园高兴的不得了。拉着他就往自己的房间跑。 “园园——”庄玮忽然喊住他们。 庄园园不情愿的别过头。“又干什么,老爸?” “我想跟小欧聊聊。”他语气罕见得和蔼。 庄园园知道父亲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反对。“有什么话不能明天白天说?” 庄玮干脆把话挑明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晚上跟男人腻在一起,而且那男还刚刚进过……” 庄园园大声说:“我想让老爸老妈早点儿抱上外孙子,行不行啊?” “什,什么?”庄玮语塞。 欧青仁看见庄玮一脸尴尬的瞪视自己,心底生出报复的快感。 他没有钱,没有势,但他现在驯服了庄园园这头小母虎,他操纵了全局。 庄园园拉着欧青仁上楼,欧青仁故意看了庄玮一眼。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各有深意。 庄园园的卧室分里外间。欧青仁在外间屋看电视新闻,最近全世界都在关注利比亚局势,叱咤风云的铁腕领袖卡扎菲被发誓效忠自己的臣民像拖死狗一样满大街遛,不知道是因为美国人手段太阴,还是人心叵测,世事无常。 庄园园在屋里翻箱倒柜折腾没玩。听得欧青仁心烦,他冲里屋喊:“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待一会儿,当心把吃进去的东西折腾出来。” 电视中战略分析专家在演播室里热烈讨论利比亚局势走向。 欧青仁拿过遥控器把声音调大。 庄园园走出里屋,把穿着长筒靴的脚踩在欧青仁膝盖上。 “别闹。”欧青仁不睬她。“看看新闻,干点儿正经事。” 庄园园说:“看新闻就叫正事儿?利比亚离你十万八千里,跟你有屁大点儿关系?” “我喜欢看打仗行了吧。”欧青仁无奈。 “那还不如我们自己打。” 不等欧青仁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被套上一个项圈。欧青仁扭头,看见庄园园穿了一身黑色的情趣胶衣,胸脯屁股勒到快涨破,一手拿鞭子,一手拿锁链。 “喂,你……” 不等欧青仁说话,庄园园用力一拉铁链,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 “你闹够没有?”欧青仁实在没有兴趣陪她折腾。 庄园园眼睛一瞪。“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跪下。”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鞭子。 欧青仁叹了口气。 “快点!”庄园园用力抽了他一鞭子。 肩头火辣辣疼。这丫头下手没轻没重。 欧青仁不情愿的跪到地上。 “好好跪,要像yoyo一样!”yoyo是庄园园养的奇娃娃宠、物狗。 欧青仁动作稍慢,又挨了几鞭子。每一下都发出很大动静。 等他四肢着地,庄园园粗暴的扯、掉他的衣裤。他忍不住道:“别扯坏了,我穿什么?” “你忘了自己卑jian的身份了是不是?在女王面前哪有你争辩的份儿?” 庄园园十分投入的进入角色,抡起鞭子劈头盖脸抽打在欧青仁身上,疼得他不住抽搐。 庄园园累出一身汗,气喘吁吁的停手,她一屁股坐在欧青仁背上。一手抓着铁链,一手用鞭子赶他。“驾,驾,驾——” 欧青仁就驮着她在房间里爬来爬去。 电视里的利比亚民众举枪欢呼,政治家们畅谈民主胜利。 欧青仁赤shen罗体,汗流浃背。 他现在就是一匹马。 一条狗。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可笑。他都分不清楚平时那个冷峻深沉的解剖师和现在这个下jian羞耻的奴隶,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这种变tai的嗜好。至少这种游戏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兴奋。 这只是他和庄园园两人之间的游戏。 从这个意义上讲,庄园园是最了解的他的女人。她了解他的全部。 他最早是通过一个白领交友网站认识庄园园的。他当时急需一笔钱给农村老家的酒鬼舅舅治病。他亲生父母因为贩卖毒品在他五岁时被政府枪毙了。他从此被独身的舅舅收养,他却并不感激这个男人。他喝醉酒就会把人往死里打,会tui下他裤子,把尿碱碱的硬玩意儿插、进他**里,一边发出牲口似的喘息。所以他刻苦读书,终于在十八岁那年考上了医学院,他的人生从此获得了救赎。舅舅那时候已经老了,孤苦伶仃地没人照顾,他从来不去看望他,他要让老头子独自在村边的破房子里自生自灭。舅舅后来得了重病,居然不死,整天躺在医院里哼哼唧唧。他迫于无奈,东拼西凑住院费,还差了五万元钱。最后,他下决心登录一个白领交友网站。网站的会员多是年纪四旬到五旬之间,手头宽裕的有钱女人。有意向交往的男性要求在三十三岁以下、相貌端正、身体健康、本科以上学历。欧青仁每一条都符合,特别是相貌和硕士学历让他具有相当优势。 他把自己的照片和简历发送到论坛上,等着一位如饥、似渴、浓妆艳抹的老女人跟他联系。他发送简历的第三天有人跟他联系了。对方在qq上直截了当说,报酬不是问题,我没有过多要求,我就是想要你扮男仆,答不答应? 他心想,你那一脸褶子我都没在意,多一个条件也无所谓。 跟富婆见面后,有两点出乎他意料。首先,他没想到对方年纪比自己还小,而且是一位漂亮的女大学生。其次,他没想到男仆的意思是变tai游戏。她应该说,让他扮牲口更贴切一些。 他答应了。当时他心里最担心的不是受ru,而是女方玩儿完他不给钱。 他给女大学生当了三周坐骑,庄园园毫不犹豫的把八万元钱的支票放在他手上。他张口结舌。 庄园园说:“你让我很满意。多出的三万块算我个人的心意。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他不解。 庄园园问:“我们可不可以继续交往下去?” 他犹豫:“你不是想用鞭子把我抽到死为止吧?” 庄园园笑了:“我只是偶尔那样。我其实也可以很温柔。” 他和庄园园的恋爱就以这种古怪而可怕的方式开场了。 他原本也比别人更容易适应这种变tai的玩意儿。庄园园甚至把自己的尿搀在红酒里让他喝。然后跟她亲嘴。只要有这些刺激,她就会特别容易高朝,就像吸毒一样。 庄园园把脚伸给他,得意的说:“看你累的气喘吁吁,表现不错。奖赏你的。” 他舔舔她的靴子。庄园园十分满意。 他抬头看了看桌上的表。已经折腾了两个小时。 庄园园立刻给他一鞭子。“不许抬头。专心舔,这是赏给你的。” 他说:“我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不行!累不累我说了算。”庄园园已经进入角色出不来了。 他干脆直起身子,把女王掀下来。从地上捡起衣服,掏烟。 “我没叫你休息,你敢反抗?” 庄园园用力抽了他一鞭子。 这一鞭子抽在脖子上,火辣辣疼。 他忍无可忍,跳起来夺鞭子。庄园园不给。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他把庄园园按倒在地,庄园园还奋力挣扎。这时他看见庄园园腰带上挂着一卷细绳。他明白了。 “放开我。”庄园园大声叫唤。 这不过是另外一幕戏。 “好,既然你喜欢。” 他就用绳子把她捆起来。他这一回比往常用力,把绳子勒进她的肉里为止。她的呻yin一开始有演戏的成分,到后来实在疼得受不了,开始大声哀叫。 他拉开她胶衣下面的拉锁,里面湿的一塌糊涂。他把庄园园翻过来趴在地上,揪住她的头发按住。这种后进强*式最让她兴奋。庄园园痛苦的哀叫,好像真在被强*一样。 就在这时,有人剧烈的敲门。 欧青仁刚刚插、进一半,庄园园突然收声。 门外传来庄玮的焦急的声音。“快开门,圆圆!是不是他打你了?” 庄园园手脚被捆,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正入佳境,顿时被搅了兴致。 欧青仁也不知所措。 房间里一片寂静。 门外的庄玮更急了,几乎喊起来。“姓欧的小子,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刚才喊救命,现在连动静都没有了。我要报警!!你等着!!!” “你爸以为我把你弄死了。”欧青仁说。 庄园园这才慌了,大声喊:“什么事情都没有啦,爸!” “我刚才明明听到你喊救命?”站在门外的庄玮糊涂了。 “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庄园园现在的姿势,说起话来需要不停深呼吸。 庄玮还没走。“他是不是胁迫你?你才这么说的?” 庄园园真急了,呼呼直喘粗气。“你有没有完?你听我这样像有事儿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瞎操心了!” 听到庄玮下楼的声音,屋里两人都松了口气。 欧青仁早已经软了。 庄园园这才感觉绳子勒得钻心疼。她骂:“你把我乃子勒得快出血了。你不是真想杀了我吧?” “我给你松开。” 欧青仁正要动手,庄园园喊住他:“继续。” “什么?” “继续。使劲。越使劲越好。” “你疯了吧?” “别废话!操、死我算你有本事!” *—*—*—*—*—*—*—* 第十章 疑犯 11 晚上,两个遍体鳞伤的人躺在床上。庄园园睡得很香,打起了呼噜。 欧青仁只要翻身,全身就疼。没有丁点儿睡意。 庄园园玩腻了飙车,蹦迪,摇头丸,就会要求这种昏天黑地的胡闹,折腾到筋疲力尽为止,没有思想,没有虚荣,只有喘息的肉体。她管这叫“放空”。 欧青仁恰恰相反,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过充实。放空精神只会让他产生更深的迷失感,好像自己漂浮在陌生的世界里,没有前后左右,没有上下之分。 他躺在这间大房子里,聆听着夜晚的声音。没有家的感觉。 他惦念着月月。那个小丫头今天晚上又要挨饿了。她仍然蜷缩在沙发上睡觉吧。 他对月月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他过去讨好小女孩,是为了接近她妈妈。现在连她妈妈都不要她了。 他是如此狂烈的爱着那个女人,又是如此狂烈的憎恨她。 自从蓝香琴在北海道餐厅做女体盛艺妓的事情被曝光,他就再也不想见她。 她也没脸再跟他联系。 时间过去月余,有一天外国客人来公司考察,总经理、车间经理在北海道餐厅招待,欧青仁和王娜作陪。不是因为巧合。而是这家餐厅是y市最上档次的地方。 这是欧青仁第二次享用女体盛。 总经理点名叫最高标准的。意思是说,菜要最高档。艺妓也要最漂亮。 欧青仁曾想会不会又遇到蓝香琴? 上一次,他可以当着一群学生的面摔酒杯,这一次他要敢那么干,经理就敢枪毙他。 这一次,他遇到蓝香琴该说什么? 食品端上来。 外国男人和中国男人眼里都冒出火。食欲大振。 艺妓相当漂亮,明眸皓齿,肤如羊脂,连脚趾缝都是香的。 却不是蓝香琴。 那一刻他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 他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找到一个女服务员打听,蓝香琴是不是还在这里上班。 “蓝香琴……”女服务员稍微迟愣。“她被开除了。” “开除?”他有些吃惊。 “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服务员说。 后来,他犹豫再三,采取一种迂回的办法向庄园园打听蓝香琴。 庄园园倒是爽快,直截了当说:“我叫餐厅经理把她开了。” “为什么?” 庄园园白了他一眼,带着挖苦的口吻说:“不是有人看不起她干这个行当吗?还以为是我逼良为娼。那我干脆把她撵走得了。” 第十章 疑犯 12 “她一个单身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靠什么维持生计?” 庄园园冷笑。“你关心的有些多余吧?你难不成还要我帮她找一份工作不成?” “……” 见欧青仁沉默不语,庄园园又说:“我就知道,你早晚得问起她。告诉你吧。我叫我爸的司机孙叔,给她介绍了一份包装厂的工作。免得有人说我心狠手毒。至于那个女人能不能干长久就不管我的事情了。” 他若无其事的点下头,对庄园园的处理感到满意。同时心里生出些许失落。也许今生跟那个女人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事实证明,他又错了。 命运就是这样。把活人玩儿死,把死人玩儿活。 那天下午,他记得好像是什么节日,下班比以往早很多。他在回家路上意外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人跟踪了。 他想不出陌生人跟踪能有什么企图。 他上楼时故意聆听楼下的动静,确信那个人也跟进楼洞。他悄然从楼梯上折回。 忽然蹿出,挡在在那人面前。 那人吓得差一点从楼梯上滚下去。靠在旁边的扶手上,夸张的喘着粗气。 欧青仁这才发现面前是一个肥胖而臃肿的女人。腮帮涨得像皮球,两个奶子却几乎垂到了肚皮上。 他几乎瞬间产生了厌恶与怜悯。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他问。 女人自惭形秽的低下头,小声说:“有人委托我找你。” “谁?我认识他吗?” “她叫蓝香琴。” “什么?”他原本镇定的表情立刻慌乱。“她让你来找我?” 女人点点头。“她现在的处境不太好,来不了。” “她出事了?”欧青仁的心顿时缩紧。 女人口齿不清的说:“她想我问问你,能不能帮她一个忙?” “帮她什么忙?” “她有一个女儿叫月月……” “我知道那个女孩。” “她想你帮她照顾她的女儿。” 一瞬间,欧青仁脑海里冒出各种念头。 她遇到了怎样的麻烦,连自己女儿都不能照看?或者,这又是她的意外之举,把孩子当成累赘丢给一个熟人,然后没有后顾之忧的永远消失掉。 第十章 疑犯 13 见他良久不说话,胖女人抬起头,探寻似的看了他一眼。 他最后说:“我可以答应她的请求。但是,我必须知道原因。” “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胖女人说。 他冷笑。“如果不是因为不久之前,她把我耍得很惨,我倒愿意相信她的苦衷。” 胖女人怒了。“你难道认为她是那种可以随便编造谎话,抛弃女儿的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果你不想帮就算了。”胖女人转身要走。 “等一下。”欧青仁喊住她。 胖女人站住。 “我可以考虑帮她,只要有适当的原因。” 顿了顿,他又说:“被自己心爱的人欺骗,只一次就够了。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胖女人,她叹息。“也许你现在看见她,反而会后悔。” 欧青仁一惊。一把抓住胖女人胳膊,用力摇晃。“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都知道,告诉我?” 胖女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强壮,她几乎被他轻易拉倒。 “松手,松手……”她一边喘息,一边有气无力的央求。 “你不回答我,我就不松手。”欧青仁恶狠狠说。“你现在就带我去见她!” “她不想你看见她现在的样子。”胖女人的声音近似哀求。 “我不管!!”欧青仁说。“你必须立刻带我去见她!听明白没有?立刻!!!” 胖女人抬起头,流下两行眼泪。 欧青仁愣了。“难道,蓝香琴她……” “她还活着。” “她现在……” 泪水流满胖女人肿胀的脸。她的眼睛哀怨的看着欧青仁。 欧青仁一经对视上这双眼睛,猛然打了一个寒战。 浑身冰冷。 女人在流泪。 过了很久,欧青仁才能说出话,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你是……你是香琴?” 女人哭着说:“你这狠心的男人,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原因啊。” 欧青仁大脑一片空白。 那位美术学院中最美貌的模特。 那位女体盛宴席中最昂贵的艺妓。 那位彷如大理石塑像般典雅的女人。 如今变成了一只肥胖、臃肿、又虚弱的生物。 他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青蛙王子的童话。他终于看见了现实版的青蛙公主。他心目中完美的女神竟然变成了一只丑陋又恶心的怪物。 现实中只有诅咒,却没有救赎。 第十一章 散点 1 那一刻,他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咸味。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大吼。 身心倦怠的蓝香琴轻轻摇头。“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倚着扶手一步步走下楼梯。 楼门外等着她的小女儿。她拉起女儿的小手,漫无目的的向前走。 她最后的希望也已经破灭。 阳光灿烂的天色在她眼中只剩下一片灰暗。 她很疲倦,但她不能现在就倒下,她还有女儿,她是她唯一的依靠。 女儿还像过去一样听话,还像过去一样爱着自己,只有她不会嫌弃。在女儿的眼中,妈妈永远最漂亮。 § § § 第十一章 散点 11月18日,星期五。 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钟庆顺,三个人在实验室里忙了整整一天。色层分析法,光谱测定,电泳分析,质谱测定,毛发纤维双折射法,dna聚合酶链反应……能用的检测方法统统用了一遍。 专案组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的等待着检验结果。 只要毛发、血液与两名被害人任意一人吻合,他们就马上行动,把尸体工厂查一个通透,掘地三尺也能把那个嫌疑人找出来。 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解剖室里的毛发和血液与两名被害人不符。 王树林几乎在质问慕容雨川。“你不是很有把握吗?你可不能草率。会不会什么地方出现了遗漏?” 慕容雨川揉着发胀太阳穴,说:“我倒也希望是这样。但我们三个人使用了各种方法检验。不可能三个人都出错,不可能所有方法都出错吧?” “开颅锯呢,开颅锯上有没有血迹?” “没有。” “没有?”王树林难以相信。 “开颅锯上的刀片是可以换的。” “难道那里并不是凶案现场?”王树林回想起欧青仁面在对审讯时从容不迫应对的神态,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也不能那样讲,”慕容雨川说。“解剖室里都有专门的清洁剂。如果罪犯够谨慎,够细致的话,他有可能在肢解被害人之后把现场清理干净。” “你这只是猜测,但是没有证据。”王树林把警帽摔在桌子上。“难道真的就抓不住那个畜生吗?” 他发现罗炎麟始终心平气和,问他:“你一开始就反对去搜查,是不是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十一章 散点 2、3、4 罗炎麟说:“我并非否认凶手有可能潜伏在尸体工厂。我只是没有把握,所以不想冒风险打草惊蛇。我仔细分析过两桩碎尸案的犯罪特征。凶手并不属于愤怒型罪犯。他在两起杀人案中都采取一种很谨慎的方式处理被害人的尸体,并且成功的消除了证据。我想,他对犯罪现场的隐藏也同样会很用心。我说过,他还有强迫症的人格。这样的人会非常多疑,甚至会不厌其烦的清理犯罪现场,以及关注警方的动向,所以想依靠着他的疏忽抓住他十分困难。” 慕容雨川反驳。“如果他只是一个谨慎小心的罪犯,他为什么要给警方打电话,告诉我们埋尸体的地点呢?” 罗炎麟说:“这也是让我颇感费解的地方。通常来说,只有那些权力自信型,或者证明能力的型的罪犯才会向警方发起挑战。通常这种罪犯也更加喜欢冒风险。我们的罪犯无疑要谨慎得多。也许,他还有着某种犯罪中没有表现出来的性格特征,或者目的性。” 他接着说。“至于那把德国产的往复式开颅锯。我特意调查过,货源很分散。有私人企业购买,也有国有企业,渠道也都不一样。在本市的两所大型医院里,没有发现这种开颅锯。” “也就是说,只有尸体工厂里有这种开颅锯了。”慕容雨川说。 “也不能这样说,在沈阳的一所医学院,抚顺一家大型医院都发现了同一型号的产品。” “在这座城市里不是只有这一家单位有吗?” “但是同属一个省,y市距离沈阳、抚顺并不太远。那把开颅刀也并非体积庞大的工具。个人完全可以从附近城市带过来。” 慕容雨川说。“道理上也讲不通吧,凶手肯定就地取材而已。他肯定不会闲来无事,弄来一个跟吸尘器一样大的开颅锯收藏吧。” 罗炎麟不紧不慢的反驳。“你的假设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我才派你去那家公司实习。但仅凭着凶器种类就判断对方是凶手太武断了。不要忘了,两名死者身上除了有锯伤,还有屠宰场用的砍刀。难道凶手同时在屠宰厂和尸体加工厂两家单位任兼职?” “难道不可能是两名凶手?”慕容雨川反问。 “说两名可以,说三名可以,说五名也行。光假设没有用,关键需要证明。” 慕容雨川颓然歪在椅子上。 房间里一时间没有人吱声。 罗炎麟说:“我们之所以侦破进展缓慢,是因为一个关键的难题始终困扰着我们。问题出在了被害人身上。到目前为止,两名被害人的身份仍然无法确定。我们除了知道她们的性别和年龄,对她们的其它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就无从得知,凶手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选择的她们,又是在什么地方绑架了她们。如果能了解到她们的身份和生活圈子,我们就能找出被害人连接凶手的线索。” 美奈子拿着笔在小本子上一顿狂记,好像她打算亲手抓住凶手一样。 慕容雨川虽然对罗炎麟太极拳似的办案方式颇为不屑,但是这次由他建议的突击调查宣告失败,他也无话可说。 仔细想想,这起连环碎尸案的确跟他之前遇到的案件存在着本质区别——被害人身份不详。 仅凭这一点,就让他们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 所有的线索都只能停留在假设的程度,况且假设的范围太大,就像罗炎麟说的,总不能因为怀疑,就把人统统找来审讯。那就不只是几千名嫌疑人的问题了。也许凶手反而会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要么蛰伏起来,要么大开杀戒。 现在凶手很可能已经被惊动了。 接下来怎么办? 他在大脑中翻来覆去思索着从两名被害人的尸体上找到的线索。 1.尸体被屠宰用的砍刀和专门的医用开颅锯肢解。 2.被害人被静脉注射空气致死。 3.在两具尸体的左右乳fang位置,发现不知名的铁器穿刺伤。 4.被害人尸体上没有发现唾液或者茎液。 5.被害人死前空腹吃保健品。 第3点是由于他的疏忽。当他在蒸煮尸体之后,看到肋骨上留下的骨裂,才意识到凶手使用了除刀锯以外的其它凶器。如果一开始能仔细观察皮肉上的伤口,他就能做出更细致的分析。 第4点让他有些费解。这让他想起了乔凯。乔凯行凶时,曾经用漂白剂清洗被害人的身体,用来去除痕迹。但是,这两具尸体上既没有发现体、液,也没有被清理的痕迹。罗炎麟的食人癖理论给出了凶手的犯罪动机,同时也扩大了凶手所处的范围,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谁也无法知道,一个想吃人肉的家伙,是对自己的同性感兴趣多,还是对自己的异性感兴趣多。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凶手把被害人的几乎整套生zhi器官取走,会不会是为了留下来玩nong。从医学角度说,人体器官离开身体之后,在一两天内不会立刻腐烂。他记得好像哪本外国书上记录的一起案件,凶手把被害人的外生zhi器连带子gong一起割下来,套在自己的**上抚nong。那其实不过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手银。假如本案的凶手真是这个目的,至少说明他是一个男人。 第5点,更加难以解释。凶手为什么不给被害人饭吃,反而给她们吃营养品呢。难道他从来不做饭,只吃高档营养品? 他本来想把自己所有的疑虑都说出来,可是看到身旁的美奈子只好作罢。如果换成陆小棠,他倒可以口无遮拦,就算说了一些女孩子不该听到的东西,至多挨一顿扁。扁过之后,陆小棠就消了气,从不记仇。守着美奈子这个大胸娃娃就要劳心劳神,语气不能太重,内容不能下流,举止不能粗鲁,她到不会打人,但是她会哭,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而且翻脸不认人,他还记得美奈子喝他血时,解气又惬意的表情。 美奈子忽然用笔捅捅他。他一惊。美奈子努努嘴。他这才看见罗炎麟盯着他,眼神里说,我讲话就这么无聊吗? 他赶紧坐直。 罗炎麟说:“不久前,我得知有一个叫蓝香琴的女人失踪了,跟毛平住一栋楼。” 临时被抽调到专案组的毛平点点头,不知道罗炎麟为什么突然提到她。 慕容雨川问罗炎麟。“你跟这个女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罗炎麟瞪他一眼。“我跟她不认识。” “哦。” “那个女人失踪得很离奇。我曾经猜测,她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发现的两具尸体之一。但是,根据你和美奈子做出的脸部复原。她不在这两名被害人之中。” 第十一章 散点 5 “也就是说生死不明?”慕容雨川说。 罗炎麟点头。 慕容雨川下一句话问:“她长得怎么样?” 罗炎麟又好气又好笑,说:“比美奈子长得漂亮。” “靠,不会吧?” 美奈子不服气的鼓鼓腮帮。她对自己的模样还是颇为自负的。 罗炎麟说:“我于是在公安部的网上搜索她的名字。” “……” “结果,居然跟那两名被害人一样。没有这个人的身份信息。” “也许她用的是假名呢?”王树林插嘴。 罗炎麟点头。“这是一种可能。但假如不是呢。” “你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这么感兴趣?她的失踪跟这起碎尸案子有联系吗?”慕容雨川怀疑的说。 “现在找不到必然的联系。不过要是我要告诉你,这个女人不仅仅是毛平的邻居,跟欧青仁也是邻居,你怎么想?” 这句话倒是触动了慕容雨川。 罗炎麟给出了一堆散乱的点。仔细想想,这些点可以排列成三种组合关系: 碎尸——开颅锯——尸体加工厂——欧青仁 碎尸(无身份)——蓝香琴(无身份) 欧青仁(邻居)——蓝香琴(邻居) 也许这些若有若无的关联只是依靠着巧合联系在一起。 仅仅是巧合吗? 没人知道。 罗炎麟说:“在线索不足的情况下,我准备尝试着从这个失踪的女人身上入手,毕竟她还有名字。y市是一个不太大的城市,像这种恶性案件十分罕见,所以,很多疑点之间可能存在着必然联系。假设,蓝香琴也是本案的被害人之一,只是我们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她的尸体,那么她就是被害人中间最有可能被查到身份的人。即便她使用了假名,只要她在y市生活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可能找到跟她交往过的人。” 慕容雨川问:“她有没有照片啊。你可以像头前两个被害人那样,把她的照片传给公安部,这一回的肖像连误差都没有。” 罗炎麟点点头。“我正打算这么做。” 毛平这是从记事本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罗炎麟。“你让我把她的照片拿来,我刚刚从她家来,只有相框里那一张照片,我就复印了一张带来。” 不等罗炎麟去接,慕容雨川一把抢过。“让我瞧瞧这女人怎么个美法儿?” 他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人,想说也不怎么样嘛。胸脯没有美奈子大,个头没有陆小棠高,而且都是孩子妈了。 照片里的女人笑容温婉。 不知为什么,他又看了第二眼,忍不住又看了第三眼。 第十一章 散点 6 美奈子也凑过来看。她惊叹:“真的好漂亮。好像画里的人一样啊。” 慕容雨川说:“这样的女人会是被害人?该不是正待在哪个大款要么大官的别墅里偷着乐呢吧?” *—*—*—*—*—*—*—* 19:36 王学泰把装着十万元钱的布兜子交给欧青仁。 欧青仁看了一眼。“不会有假币吧,王老师?” “这是我下午从银行里刚取的。一分不少。我敢对天发誓。”王学泰说。 欧青仁微微一笑。 “那个,”王学泰低声下气的问。“那张照片可不可以删掉?” 欧青仁当着他的面掏出手机,把他和月月在一起的照片删除。 王学泰长出一口气。 他忽然又狐疑的瞅着欧青仁。“你保证只拍了这一张照片吗?” 欧青仁冷哼道:“我干嘛要拍那么多?你是陈冠希吗?” 王学泰如释重负,仓皇逃走,多一眼也不想再看见这只狼。经过门口,他被一个蹲在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见月月正仰着小脸儿看他。 月月对他印象还不错,于是咧嘴笑了。 他咬牙切齿。“小马子,就是你们合伙设套儿骗我的对不对?” 他踹了月月一脚。飞奔上楼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了女孩的哭声。他心里稍稍痛快一些。 欧青仁把那兜子钱倒在桌上,对月月说:“你比我强,这些都是你赚的。” 月月趴在桌边。看着那一捆捆人民币。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欧青仁准备庆祝一下。他想起电炒锅放在了蓝香琴的出租房里。下楼去拿。走下楼梯时和一个粗壮的男人走了碰头。男人戴着蛤蟆镜,很没礼貌,不知道避让。他只好把身子尽量侧在一边,让对方先过。 对方走上去,突然转回身,抬腿踹了他一脚。他毫无防备,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没等他爬起来,对方两步从楼梯上跃下,一脚跺在他胸口,他立刻窒息,浑身瘫软。 那人抡起拳头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他捂住头,只有招架的份儿。 他衣服破了,眼圈青了,鼻子嘴都在流血,那人又冲他肚子给了一脚。看见他像虾米一样蜷缩成一团,才停手。 第十一章 散点 7 那人用皮鞋踩着他的头,说:“你他妈的以后要是再敢纠缠庄小姐。下一次就找人把你卵子儿挤出来,。” 男人走后,欧青仁抓住楼梯扶手,吃力的爬起来。抹了一把脸,湿乎乎的全是血。 他踉踉跄跄的爬上楼梯,迈进家门。看见那满满一桌子钱,还有月月懵懂的样子。他咧开嘴,露出满是血沫的牙,笑了。 *—*—*—*—*—*—*—* 11月19日,星期六。 清晨,北方城市降下入冬第一场雪。 多日闷闷不乐的美奈子难得露出笑颜,跑到楼下踩雪。把双手伸向着雪花纷飞的空中,看着幸运的一片雪花落在指尖。 精致的雪花慢慢融化,剩下一滴小小的水珠,滑落掌心。 这里的雪跟家乡一样。 只是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古朴的老房子。 她打了一个喷嚏。把落在睫毛上的一片雪摘下。又打了一个喷嚏。 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她,把一件羽绒服裹在她身上。 “宝贝,好不好玩呀?” 美奈子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是谁。 在异国他乡,在命运的坎坷中,看见了相同的雪,身边站着同样护爱自己的人。她忽然有一种某名的感动。 “雨川君……” “嗯?” “没什么?” 她枕在慕容雨川怀里,看着缓缓飘落的雪。过了一会儿,她幽幽道:“下雪真好。” “嗯。” “如果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嗯。嗯?” 慕容雨川忽然警觉,凭借他多年的经验,这正是女孩动情忘我的时刻。可遇不可求。他心念一动,用下颏轻轻蹭了蹭美奈子淡香柔滑的头发。 女孩没有任何抗拒。 他环抱女孩的胳膊稍稍紧了紧。 还是没有抗拒。 慕容雨川欣喜若狂,目露凶光。他潜伏了这么久,等得就是这个机会。 美奈子还陶醉在城市的雪景中。不知道身后的饿狼正在流口水。 为了保险起见,慕容雨川掏出手机,作势拍照片。 美奈子当然愿意。她靠在慕容雨川怀里,摆出超萌的pose。 第十一章 散点 8 把这样浪漫动人的时刻永远保存下来。今后每一次看到这张照片她都会感动。 她不知道,慕容雨川正在迅速活动自己的下颚骨,方便一会儿迅速长大时不会拉伤。 45度角俯拍。 咔哒。 “再来一张。”慕容雨川说。“脸跟着镜头转,一点儿一点儿……” 美奈子按照他说的,天真的瞅着手机镜头,随着慕容雨川的手,小脸儿一直向右转。慕容雨川已经可以看见微微翘起的小嘴,带着点点潮湿……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慕容雨川张开了血盆大口,牙齿反射出寒光。 美奈子觉察到时已经晚了,她不知所措的看着俯冲下来的慕容雨川。 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气息侵入两个人的空间。 两张嘴还距离8.75厘米。 两人不由得同时怔住,同时扭头。 慕容雨川从下往上看,首先看到两条修长的小腿。 他本能的想到一个人——陆小棠。顿时魂飞魄散。 新仇旧恨,自己在劫难逃了。 他哆哆嗦嗦把眼睛往上移,嗯?这个身材比陆小棠稍矮,胯比陆小棠宽,胸比陆小棠大,谁这么魔鬼? 居然还身穿一套范思哲限量版秋季套装。陆小棠什么时候这么奢侈了?紫色丝巾既保暖又把女人姣好的脸型及肤色映衬出来,只是一副大墨镜遮住少半张脸,让人难以捉摸。 慕容雨川揉揉眼睛仔细看,来人把墨镜摘下。露出一张天生甜美的脸。 不过此时此刻,这张甜美的脸冷的像冰块,声音一样冷冰冰。“你们俩演的这是哪一出儿戏啊?别把嘴巴张那么大,当心没碰到再把牙冻着。” 慕容雨川马上闭住嘴巴。 美奈子脸臊得通红,用力推开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没防备,美奈子力气也忒大,他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雨川君——”美奈子赶紧又扶他。 “你什么时候练成的绝世神功啊。”慕容雨川嘟哝着爬起来。 “斯米嘛赛恩。” “算了,算了。” 邱诗嫣瞧着两人,摇头叹息。“好了伤疤忘了疼。属狗的姑娘差点儿没把你手咬下来。你还敢靠近她。” 美奈子不解的看看邱诗嫣,又看看慕容雨川。“她是在说我吗?我怎么会咬雨川君?” 她倒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邱诗嫣说:“没关系,下回你尽可以往他脖子上咬。” 第十一章 散点 9 慕容雨川发现这姑娘也不正常,一见面就像吃了枪药。赶紧拿腔拿调的赔笑。“嫦娥姐姐嫁到,小生有失远迎,还望赎罪这个。” 嫦娥是邱诗嫣戏里演过的一个标准花瓶式配角,比起她演的陈圆圆要逊色很多。只不过慕容雨川不方便管她叫‘名妓姐姐’。 邱诗嫣果然抿嘴一笑。表情也和缓许多。学着他的样子说:“头前带路。小川子。” “咋。” 那个被囚禁时战战兢兢、神经兮兮的小女人全然不见了踪影。高跟小皮靴踩在雪上咔咔响,连走路都是标准的猫步。 “怎么样啊,这房子住的习惯不习惯?”邱诗嫣问。 “习惯习惯。嫦娥姐姐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而已。我这人心肠又软,看到你走投无路,我怎么能不管呢。再说你也帮助过我不是?” 慕容雨川不仅仅是帮助过她,而是救了她一条命。 邱诗嫣瞟了一眼走在后面的美奈子。“不过雨川,你当时可没跟我说过,还要另带一个人哦,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儿。看样子你也不像落难,倒像是度假来了。我得考虑要不要让我那位亲戚收回房子。” 慕容雨川一惊。“那我住哪儿?” 邱诗嫣说:“我在北京有一处我自己的公寓,可以借给你住,不过,只允许你一个人。” “我靠。” 邱诗嫣美目一凛。“你不满意?” “哪能,哪能。”慕容雨川心里骂,我就是不满意你这欠揍的死丫头,两天不见,主演一部破电影尾巴就撅上天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邱诗嫣站在门口等着慕容雨川开门。 “别,别呀。”慕容雨川一边开门一边小声说。“美奈子怎么办?” 邱诗嫣脸一甩,推门走进。“我帮的是你,又不帮她。再说我向来抵制日货。” “可是好容易到手就丢掉太浪费了。” 邱诗嫣气哼哼道:“你都用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什么可惜的?就当买个充气娃娃吧。” 慕容雨川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胡说什么?” 他回头看美奈子。好在那丫头正在大门外用扫帚扫鞋底的雪。 他回头对邱诗嫣说。“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 “哦?”邱诗嫣瞪大眼睛。 第十一章 散点 10 她狐疑的往屋里瞅瞅。床上一个枕头一摞被。 “那你住哪儿?” 慕容雨川无奈的指指小客厅里的折叠床。 邱诗嫣扑哧一乐。“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是个君子哪。” 慕容雨川心里苦涩。哪是我想这样,而是日本丫头防守的太好。睡觉时不但插门,门上还挂铃铛。稍微有一点儿异动,她就张大眼睛瞅着你,开始酝酿眼泪。把美奈子彻底拿下,跟八年抗战没什么分别。 邱诗嫣马上变得慷慨起来。她说:“看到你是出于国际主义精神援助一位外国人,就暂时先让你们住一段吧。” 危机暂时度过。慕容雨川松一口气。 美奈子似乎也意识到这位大小姐惹不起,殷勤的给她端来一盘寿司卷。邱诗嫣尝了尝。“马马虎虎。不是说日本女孩子手都很巧吗,也不过如此。” 美奈子趁她低头的时候,呲呲小虎牙。 慕容雨川问邱诗嫣。“你来y市干什么,不是因为想念我吧?” 邱诗嫣“切”一声。“自作多情。我来给公司拍商品代言广告的。连新戏都没拍完就赶过来了。” “y市哪有公司能有这么大气派,请得动你这样的大明星?” 这马屁拍得邱诗嫣很舒服。她把修长的双腿换了个姿势担在一起。发现慕容雨川正在瞟。她故意松掉一只拖鞋,露出肉色丝袜的纤足,五颗趾甲涂着ezflow炫彩妆,像五颗糖果。 慕容雨川吞咽一口口水。 邱诗嫣更加得意。她不但漂亮,而且知道怎样打扮自己。 其实在她心里,一直都对慕容雨川抛弃自己,回去救美奈子耿耿于怀。让自负美貌的她大失颜面。她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会比她这位女明星更有魅力。那么多一掷千金的老板大腕们,为了博她一笑,使尽浑身解数,她怎么还能比不上一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呢? 第十一章 散点 11 可能被囚禁时,她当时的确太狼狈了,尤其是当着慕容雨川的面上吊伸舌头,肯定让自己的形象大打折扣。所以这次来之前,她把自己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精心修饰一番。她现在就是尤物,国宝,倾城佳人,连放屁都是香的。慕容雨川神魂颠倒实在意料之中。 她故意瞪了慕容雨川一眼,详怒薄嗔。 慕容雨川挠挠头发,端正坐好。忍不住又往她胸部瞄。 邱诗嫣优雅的拂动一下长发。“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你想必听说过吧?” 慕容雨川摇摇头。 “怎么会没听说过?是你过陋寡闻,那可是全东北最大的外资生物科学企业。”邱诗嫣这回是真恼了。 慕容雨川说:“你就是给他们的产品代言?” “当然。” “那我听说过。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邱诗嫣气得哭笑不得。“你都不知道怎么哄女人。” “他们给你很多钱吧?”慕容雨川来了兴趣。 “不多。才一百万。” 慕容雨川差点儿趴地上。 邱诗嫣抚弄着自己修长的手指,颇带暗示意味的说:“你要是想换一个工作。可以做我的经纪人哦……” 慕容雨川立刻不干了。“那不就是伺候人的吗?我可不喜欢给别人当马仔。” 邱诗嫣冷笑。“有很多人想给本姑娘提鞋,都还没这个机会呢。” 慕容雨川说:“我只喜欢给姑娘脱鞋。” 邱诗嫣打量着他,心想,这一招儿居然不管用,没想到还是一个硬骨头。 她接着说:“我之所以接受这份工作,还因为我跟公司总裁michel winston是朋友。他算得上我的一个影迷。” “是个外国人?” “美国人。washing……sington university stlouis 的医学博士。” 慕容雨川打断。“什么‘washing……’还洗衣机呢,是washington university in st.louis,华盛顿大学圣路易斯医学院。全美数一数二的医学院。我老爸就就那里毕业的。” 邱诗嫣出洋相,脸一红,用嫩脚踢了他一下。“我在电影学院又没怎么学过英语。” “接着讲,那个美国老男人把你怎么了?” 邱诗嫣又给了他一脚。“怎么也没怎么着。再说人家还不老,才四十七岁。他看过我参演的多部影片,很欣赏我的演技水平。可不像国内那些媒体评论员毫无见识,说什么我演技稚嫩。michel先生认为我表演率真。他还说要把握介绍给他在美国的演艺圈的朋友们。” “靠,我看他是别有用心吧。” 第十一章 散点 12 “他今天下午还邀请我去北海道餐厅吃饭呢,你说我是不是要接受邀请?” “当然不能。你跟他只是工作往来。一旦扯上私人关系,那就危险了。他会找各种借口约你出去,看准时机往你酒杯里下一点儿西班牙苍蝇什么的东东,让你神志不清,任人摆布。我看电影里美国日本的成功老男人都喜欢那么干。等你清醒过来为时已晚,他再拍下几张艳照威胁你,你从此以后就会被牢牢控制在他的魔爪之中。到那时就只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份儿了。” 邱诗嫣也没问慕容雨川看得是什么电影,她只顾焦急道:“那该怎么办?我都答应他了,难道要反悔?” 慕容雨川摇头叹息。“看你平时蛮聪明伶俐的。怎么关键时候还是这么单纯呢。你没被那帮如狼似虎的男导演们分食了,真是一个奇迹。” 邱诗嫣眼圈红了,委委屈屈道:“人生多舛,做女人怎么就那么命苦呢,刚刚从坏人手里逃出来,几乎连性命都搭上。现在又入魔爪。难道这就是红颜薄命吗?” 慕容雨川最受不了美女这样,一把抓住她的手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呀。有我在你身旁,谅他也不敢造次。” “真的行吗?”邱诗嫣目光闪亮。 “当然啦。中国演艺圈好容易出来你这样一支没整过容的大花朵。哪能让老美掐走。”慕容雨川拍拍胸脯。“你这护花使者我当定了。” 邱诗嫣感激的点点头。心想,着本姑娘的道了吧?原来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戏里那几句台词还真管用。 “那么现在就走吧。”邱诗嫣嫣然一笑。 “现在?” “我答应michel下午五点钟见面的。” 她把慕容雨川从座位上拉起来,翘起脚跟比比。“你好高哦。我拍戏时就喜欢和这样高高帅帅的男生搭戏,就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和冯程程一样。可惜现在那帮男演员要么太丑,要么太矮,我穿上高跟鞋简直跟他们平齐了。” 慕容雨川被夸的晕晕乎乎。“那当然,我有一米八四呢。” “那么小女子今天的安全就拜托慕容先生了。” “不成问题。”慕容雨川感觉像在腾云驾雾。 第十一章 散点 13 哪知道美奈子忽然冒出在两人面前。她认认真真地对邱诗嫣说:“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可以保证邱小姐的人身安全。” “哦?”邱诗嫣一怔。 “我也一起去。我和雨川君两个人保护你不就行了。” 慕容雨川失笑。“你开什么玩笑?”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美奈子赶紧说:“雨川君过来,我给你找一套衣服。” 她拉着慕容雨川的手,几乎是把他从邱诗嫣的臂弯里拽出来。慕容雨川开始还有些不情愿。美奈子皱皱眉,撅撅嘴。慕容雨川老老实实跟她走了。 邱诗嫣气得啧啧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日本农村来的吧。长了一张av脸还敢跟我争?也好,本小姐干脆把你送给那个美国老色狼。你等着。 慕容雨川小声对美奈子说:“你疯了?有她一个就够我忙活得了。你也跟去。不是添乱吗?” 美奈子双眼低垂。“雨川君是不是嫌弃我了。” 慕容雨川以为她要哭,赶忙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怕你有危险。” 美奈子疑惑的看着慕容雨川。“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我现在像是在骗你吗? 美奈子忽然展颜一笑。“放心吧,我去觉不会有危险,我保证哦。” “唉?什么意思?”慕容雨川发现她笑意狡黠。 美奈子伏在慕容雨川耳边悄悄说:“我给罗警官打电话了。告诉他一起去。” “神马?”慕容雨川一蹦老高。 “这样不是很好吗。”美奈子说。“他不是正想去北海道餐厅调查蓝香琴失踪的事情吗?一举两得。” 慕容雨川嘀咕。“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美奈子找罗炎麟来,主要目的不是办案,也不是提防美国色狼,而是提防邱诗嫣。 一旦涉及感情问题,女人的智商就会几何式增加。计谋百出,五花八门。古往今来,男人在战场上厮杀,女人在家庭里对决。 *—*—*—*—*—*—*—* 罗炎麟接到美奈子打来的电话时,刚从一栋住宅楼里出来。 他一大早去了那人家。结果扑了个空。 他于是在楼下等。直到看见欧青仁从早市回来,身上披着一层雪花,他买了一袋酱鸡腿和一些凉菜。 欧青仁没走到楼门就看见罗炎麟站在楼洞雨檐下。 第十一章 散点 14 他们有过一面之识,算上前天在公安局刑警队偶遇,现在是第三面。 欧青仁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毛平的朋友,一名颇有来历的警察。 他不露声色的走到罗炎麟面前,礼貌微笑。“在这里又看见罗先生,是巧合吗?” “我特意来找你。” “怎么,前天王队长还没问清楚?今天您又来补充?” 罗炎麟还以微笑。“不是,你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而是以私人身份来找你。” 欧青仁耸动眉梢。他脸上的伤痕清晰的暴露在罗炎麟眼中。 罗炎麟仍然微笑,仿佛没看见,也不问。 欧青仁没有进自己家,而是走进蓝香琴的出租屋里。 月月正用蜡笔在报纸上胡乱画圆圈。看见欧青仁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陌生人,有点儿发傻。 “来,月月。”欧青仁从方便袋里拿出一包话梅晃了晃。 小女孩迟疑着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瞅着罗炎麟。 罗炎麟用一只眼睛朝她顽皮的眨了眨。这一下赢得了小女孩的好感。她笑了。 欧青仁把买来的熟食和凉菜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的碗碟里。动作细致,有条不紊。偶尔看一眼月月。 罗炎麟站在旁边。欧青仁不问他为什么来,是否与自己前天被抓有关。 难道他就不想知道自己在警方眼中有多大嫌疑吗? 两个男人谁都没看对方,却又似乎在审视对方。 欧青仁的定力让罗炎麟钦佩,他很少钦佩一个人。这样一个人面对急躁的王树林。可想而知结果如何。 沉默了很久。 罗炎麟毫无征兆的开口。“屋主人已经不住在这里。这里现在只住着她的女儿?” “嗯。”欧青仁随口应答,似乎早已准备好。 “那房租谁来付呢?” 欧青仁怔了一下,很快说:“这个月是我帮她垫付的。等她回来再还给我。” “哦,”罗炎麟眼睛看着月月继续说。“看来你跟房主人很熟吧。她女儿对你并不陌生。” 欧青仁沉默了一会儿。罗炎麟暗中观察他。 他忽然开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不妨直说。” 他的态度依然温和,话语暗暗露出锋芒。 月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听清了也不明白。 罗炎麟说:“向你打听一个人。” “蓝香琴?”他似乎料到了。 “对。” “打听她做什么?” “她失踪了这么久,你不着急吗?” “我着急?”欧青仁哑然失笑。“我跟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要着急呢?” 罗炎麟说:“既然欧先生喜欢直截了当,那我们就来一次坦诚交谈,用不着拐弯抹角。” 第十一章 散点 15 欧青仁想了想说:“那好吧,你想了解她什么?” “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跟她认识多久了?” 罗炎麟注视着欧青仁的眼睛,欧青仁却没有正眼看他。 欧青仁拿起桌上的毛巾,慢慢擦着手,说:“一年多吧。” 他本以为罗炎麟接下来会问,你跟她认识是在你和现在女友认识之前,还是之后? 他如果那样问,意味着他在寻找其中的因果关系。 事实上,罗炎麟说:“我上次听你说,她是忍受不了丈夫虐待,带着孩子从老家逃出来的……” 欧青仁略略心惊。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种话。这个警官的记忆力好得惊人。 他说:“是,我也是听说。” “那她老家在什么地方?” 问话出乎欧青仁意料,他回忆着上一次自己是怎样说的。 罗炎麟说:“我想你一定知道。 欧青仁犹豫了一下。“贵州。” “贵州……你确定?” 欧青仁露出些许无奈。“她是这样跟我说的。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没有办法确认。” 他这种模棱两行的回答也多少出乎罗炎麟意料,他在心里估计着这两个人的关系。 “她是贵州什么地方的人。” “好像是一个叫油万的地方。” “是镇子还是村子?” “不清楚,反正她是那样对我说的。” “她离家出走后,她丈夫没有出来找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反正在她嘴里她丈夫十恶不赦。” “哦?” “据说一个的劳改犯。整天除了喝酒,就是打人。” 欧青仁抬眼看了看月月。她吃话梅吃的很开心,把吃完果核整整齐齐摆在自己面前。 “她为什么会从贵州来到东北这么远的地方呢?”罗炎麟问。“东北有她的亲戚吗?” “听她说,好像是在一个贵州人帮助帮助下过来的。” “你知道那个贵州人的名字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 “那么蓝香琴过来之后靠什么为生?” “什么都干过。餐厅服务员,保姆,美术学院的模特。等等,等等……” “她失踪以前在做什么工作?” 欧青仁迟疑了。看见罗炎麟审视的目光里出现了怀疑。他终于说:“她在北海道餐厅上班。” “做什么工作?服务员?” 欧青仁不置可否。只是讳莫如深的轻轻一叹。 第十一章 散点 16 欧青仁对蓝香琴的了解似乎也到此为止。这个美貌女人在罗炎麟的心中仍然是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离开之前,罗炎麟拿来卧室梳妆台上的相框,放在欧青仁面前。“我问你最后一件事,拍这张照片的人是不是你?” 欧青仁瞥了相片一眼,目光移开。 在那一瞬间,罗炎麟看到他脸色惊变。 欧青仁礼节性的把罗炎麟送到楼下,目送他走远。 他站在雨檐下,看着鹅毛般的大雪接天连地。他陷入沉思。那个温文尔雅的警官只是心平气和的同他聊了一会儿天,全然没有王树林张牙舞爪的气势。但却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是他过于谨慎,产生的错觉吗? 抑或者, 那个人已经窥探到了什么。 他能够把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联系在一起吗? 还有那个懒懒散散的慕容雨川,那天在解剖间里,他盯着那把开颅锯时的表情没有一丁点儿懒散的样子。 他闭目。雪落无声。 其实,关于的蓝香琴的秘密,他知道的远比他讲得多。 那天下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追那对母女。 他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受不了有痤疮的女人,受不了牙齿黄的女人,受不了丁点儿异味的女人,受不了五官有缺陷的女人,受不了手指脚趾不够纤细的女人…… 他一想到蓝香琴母猪一样的外表就过敏似的作呕。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站在那对母女面前。 他记得自己说。“跟我回去吧。” 蓝香琴只有眼睛依然像过去一样漂亮。她凝望着他。然后,昏倒在他面前。 她臃肿的身体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沉重。他轻易的把她抱起,甚至比过去还轻。她好像充气的气球,同样的皮肉,只是体积突然膨胀了。 他把蓝香琴带回自己家里。她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 她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一角,像一只被捡回家的流浪狗。 他也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像两个奇怪的陌生人,此之间有着某名的联系,却又相互排斥。 只有月月还同过去一样蹲在地上玩儿。 庄园园曾经打来电话约他出去,他回绝了。其实他心里很想去。现在的蓝香琴已经完全丧失了同庄园园竞争的优势。如果庄园园看到现在的蓝香琴,会不会觉得开心。 女人最大的敌人就是另外一个女人。 “青仁。”蓝香琴有气无力的呼唤他。 第十二章 艺妓 1 她的睡眠并不安稳,几乎夜夜从梦中惊醒,无缘无故的浑身发抖,满嘴呓语,大声哭泣。有时甚至把尿撒在床上。 她病得很重。比他想象中还重。 他拥抱她,安慰她,他已经不去计较,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有多少是爱,多少是怜悯。 他那一段时间的反常终于引起了庄园园的怀疑,她曾经晚上不请自来,使劲敲他的房门。 他搂着蓝香琴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直到听见庄园园的高跟鞋响亮的踩着楼梯离开。 蓝香琴对他说:“我做模特时攒了六万元钱。我们一起逃走吧。永远离开这座城市。” 欧青仁苦笑。如果当初他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心花怒放,毫不犹豫的答应。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 把美人变成母猪。 把希望枭首示众。 他说:“你已经逃了这么远,都快逃到边境了,现在又能逃到哪里,逃回去吗?” 蓝香琴充满期待的目光黯淡了。 在那之后不久,蓝香琴再一次不辞而别。 这一次,她没有带走自己的女儿。 这一次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何时回来…… § § 第十二章 艺妓 11月19日,星期六,17:00。 明珠酒店。北海道餐厅。 邱诗嫣从第一眼看见罗炎麟起心里就暗暗吃惊,为什么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像乔凯,只是鼻梁上没有那个可怕伤疤。她对乔凯像老鼠看见猫,看着罗炎麟也杯弓蛇影。 美奈子笑吟吟的给他们相互介绍。邱诗嫣暗暗发狠,苍井空你搅我的局,你记着,这笔账过后算。 事实上,即便美奈子和罗炎麟不来,邱诗嫣的计策也难以实现。michel·winston先生的朋友来得更多。 这是一位金发褐眼的中年男子。身材虽然没有慕容雨川和罗炎麟高,但是健壮异常。 他彬彬有礼的走上来向邱诗嫣问好。他用比较生硬的中文说:“这三位都是邱小姐你的朋友吗,太好了。nice to meet you ,every friends。” 慕容雨川伏在邱诗嫣耳边说。“看他的眼神不像对你有意思啊?你是不是多心了?” 邱诗嫣撩起小皮靴给了他一脚。“他眼睛没看,不等于心里不想。” 第十二章 艺妓 2 michel先生介绍的朋友是酒店经理庄玮和他的女儿庄园园。庄园园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让慕容雨川、罗炎麟和美奈子都感到诧异。 这个人是欧青仁。 前天他是凶杀案的嫌疑人。今天上午他又跟罗炎麟暗怀心机的交谈。现在他们以朋友的身份共坐一席。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罗炎麟微笑着跟他握手。“见到你真高兴。” 欧青仁还以微笑。“我也是。” 开席前,庄玮先领着众人在整座酒店里参观了一圈。电影明星邱诗嫣无疑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跟michel亲热交谈的同时,还能兼顾到和频频献殷勤的庄玮聊上几句,同时没忘了和慕容雨川眉目传情。 慕容雨川咂舌,这丫头手腕如此圆滑。玩4p都绰绰有余。 罗炎麟走来走去,渐渐走到庄玮身旁。庄玮显然更愿意跟女明星聊天。罗炎麟居然厚着脸皮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搭腔,弄得庄玮好不难受。 罗炎麟说来说去,有意无意的向他打听起蓝香琴这个人。 庄玮摇摇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听说她在你这里工作过,人长得很漂亮。” 庄玮解释。“餐饮行业的员工流动性都比较大,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儿。你的说的这个人应该干的时间很短,我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罗炎麟说:“那你们这里有没有员工可能认识她?” 庄玮这才把注意力从邱诗嫣身上收回来,他理了理背头,狐疑的看着罗炎麟。“我可不可以问一下,罗先生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这么感兴趣呢?” 罗炎麟余光注意到,跟庄园园走在最后的欧青仁的正在看着自己。 他正要开口,一个四十岁上下穿黑西服的男子走来,恭敬的对庄玮说:“庄总,都准备好了,宴会随时可以开始。” 庄玮点点头。随口问:“孙皓,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叫蓝香琴的女人在这里工作过?” 孙皓稍稍一怔,看了看罗炎麟。“好像,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在这里干的时间不长。” “她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艺妓。” “艺妓?” “女体盛艺妓。” 罗炎麟想起问欧青仁相同的问题时,他浮现出那种古怪的表情。 第十二章 艺妓 3 他接着问:“收入一定很高吧?” “跟接待客人次数和级别有关,平均下来每个月能有四五万。” “既然收入那么高,为什么她又不干了呢?” 孙皓迟疑了一下。“那个女的行为不太检点,我负责安保和餐饮管理,就把她辞退了。” “行为不检点是指什么?”罗炎麟想知道,一个已经可以脱光了躺在餐桌上给别人看的女人,还能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事情。 孙皓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经过身旁的庄园园。他对罗炎麟说:“她喜欢勾搭别人,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吧。” 这有可能成为蓝香琴的失踪的原因吗? 还是另有隐情呢? 也许王树林说的对,蓝香琴的失踪跟连环碎尸案毫无关联,完全是另外一个事件。可是为什么他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如此感兴趣? 照片里朦胧的美艳。 那一抹神秘的微笑。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罗炎麟什么都不能确认,他处理过那么多案件,头一回令他感到到无所适从。他似乎身不由己的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吸进了一个黑洞之中。没有光,没有尽头。 慕容雨川跟他截然相反,手里牵着一个女孩,同时跟另外一个眉来眼去。罗炎麟都奇怪,这样的男人陆小棠怎么能忍受得了,三天两个给自己打电话询问他的下落。 孙皓引领着众人走过一座日本木桥,进入一座庭院,迎面是一排精致的日式木屋。庄玮说:“这里是接待最高级别贵宾的地方。” 邱诗嫣很满意。“想不到y市不大,还有这么高档别致的服务。我去过那些北京上海香港的五星级酒店,也不过如此。不知道菜肴有没有独特风格?” michel接话说:“绝对独特。” 两个身穿和服的女服务员拉开中间那扇包厢的门。霎时间,邱诗嫣,慕容雨川,美奈子,甚至罗炎麟都目瞪口呆。 房间中央的长条餐桌上平躺着一个几乎全裸的女子。身上摆放着色彩各异的食物。勉强能把三个关键部位遮住。 庄玮讨好似的问:“邱小姐,michel先生知道您见过大场面,亲自为你挑选这种祝贺方式。跟您在北京上海那些高级酒店看到的不一样吧。是不是很独特?” 邱诗嫣面显尴尬:“是,是很独特啊。” 第十二章 艺妓 4 michel说:“女体盛可是集美食、美女、美景于一体的饮食艺术。不知邱小姐过去有没有享用过。” 邱诗嫣勉强笑道:“当……当然有啊。我参加东京电影节时,日本朋友请过吃过我这个……呵呵……” 慕容雨川伸过头来。“你真有吃过?什么味道的?”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邱诗嫣最讨厌这个男人刨根问底。 庄玮说:“诸位请不要客气。好好品尝一下吧。” 美奈子一下没拉住,慕容雨川一马当先冲进屋。“绝对不客气。” 他绕着桌子从头到脚走了一个来回,打量着一动不动的艺妓,口水流出多长。 庄园园走过来,说:“好好欣赏吧,这可是我们餐厅价码最高的艺妓哦。无可挑剔。” 慕容雨川连连点头。“她是活的吗?怎么一动都不动?” 庄园园笑了。“当然不能动。能动还叫什么女体盛?女体盛就是‘美食’加‘美器’。你什么时候听说,盛菜的盘子能动的?” 众人落座时,靠着小腹的椅子让michel坐去了,慕容雨川选了个靠胸的座位,也不错。他急不可耐的抄起筷子。 “雨川君,”美奈子忍无可忍。“哪有吃的东西放在身体上的,你就不嫌脏?” 庄园园和欧青仁坐在他们对面。庄园园说:“我们这儿可是完全按照传统日式工艺进行的。每次‘上菜’前要进行都要净身程序,先将腿部、腋下的体毛除净。用温水淋遍全身,将无香味的肥皂和海绵擦洗身体。还要以彻底去除老化的皮肤角质。然后用热水冲泡,再用丝瓜筋揉一遍。最后用冰水淋浴,以免“上菜”时身体出汗。一切收拾停当,才会‘上菜’哦。” 美奈子看见慕容雨川的筷子又在跃跃欲试。大声说:“即使清洗的再干净。人体的皮肤里寄生的螨虫和各种菌类也是去不掉的。那些微生物躲藏在毛孔里,表皮下面。依靠着人体分泌的汗液中的盐分生存,也比较喜欢吃表皮脱落下来的皮屑。” 她说着说着,忽然发现所有人都放下筷子瞅她。邱诗嫣本来就犹豫,现在脸皱得像苦瓜。 庄园园说:“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每次艺妓做女体盛之前,除了清理身体之外,头两天开始,她吃的食物都用专门配置的保健食品。” 第十二章 艺妓 5 慕容雨川不屑。“什么好东西?难道吃进去连拉屎都是香的?” 庄园园笑了。“可以这样说。那可是michel先生的mic保健食品公司的王牌产品哦。邱小姐这次来就是给这种产品代言的。只要一点点就能补充人体一天所需的全部营养成分,而且不会由肠道产生许多废物。当然拉不出臭屎。” 邱诗嫣阵阵作呕。 美奈子说:“不管怎么说,哪有把食物放在人身体上的?” 慕容雨川说:“这可是你们日本传过来的,你总得支持国货吧。” “日本好的东西不学,净学这种脏东西。” “女体盛在日本不是很流行吗?” “流行什么?只有不正经的男人才会去吃。” 美奈子一句话又把在场所有男性都雷倒了。 慕容雨川瞅着艺妓胸脯上放着的小蛋糕,还是有点儿不甘心。 不让男人好色比让猪爬树难。 不让女人吃醋比让树爬猪更难。 美奈子撅着嘴说:“雨川君,我们交换一下座位你再吃。” 换完座位,慕容雨川哭了。“你让我看着她的脑袋吃什么?” 美奈子这下心里舒坦了。 艺妓端正的仰着脸,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冰雕玉琢一般。 已经有人把筷子伸到她身上了。她似乎毫无感觉,仿佛那根本不是她的身体,仿佛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器皿。 慕容雨川瞅着她,感觉她的五官竟有几分神似蓝香琴,不由得生出了好奇。他问庄园园。“真是活人吗?怎么好像都不喘气呢?” 庄园园从艺妓胸脯夹下一块蛋糕。边吃边说:“当然是活人啊。不过在客人进餐的几个小时里,她是绝对不可以动的。” “万一她想打喷嚏,放屁怎么办?” 邱诗嫣刚用筷子夹起一片三文鱼,又放下。 “绝对不可能。”庄园园说。“你以为这份工作,只要女孩长得漂亮,皮肤好,就可以往这里一躺赚大钱?” 慕容雨川瞟瞟美奈子。要是她做艺妓,我一准来吃,哪怕她在桌打个滚儿呢。 “做女体盛艺妓的前提条件是至少得保持4个小时以上一动不动。” 慕容雨川怀疑,他低头瞧着艺妓的脸问。“真是这样吗?” 艺妓全无反应。 第十二章 艺妓 6 “靠,我还真不信邪。”慕容雨川凑过来仔细观察艺妓的脸。 庄园园笑道:“放心吧,你是绝对看不出破绽的。她可是我们餐厅里最顶级的艺妓,经过日籍专业厨师的严格训练。只有款待尊贵的宾客时才会派她上。” 慕容雨川问艺妓。“美眉,你叫什么名字?” 艺妓没反应。 慕容雨川伸手在她眼前一挥。“有蜜蜂。” 艺妓眼睛都没眨。 慕容雨川大叫。“她动了,动了。” 庄园园笑了前仰后合。“你这人真逗。大冬天哪来的蜜蜂?” 慕容雨川不甘心,继续问:“你不穿衣服,不冷吗?” 没反应。 慕容雨川恶心大起,拿起筷子在桌上敦敦。“我看看鼻子是不是蛋糕做的?” “雨川君,”美奈子看不过去。“你就不能不要为难人家?她也很不容易的。” 慕容雨川说:“放心吧,我只是轻轻碰一下,不会把她捅瞎的。喂喂,你可千万不要动啊。” 一滴冷汗从艺妓脸上淌下。 邱诗嫣本来就难以下咽,看见慕容雨川在那边折腾,更没食欲。她灵机一动说:“michel先生,初冬第一场雪,去外面拍几张合影怎么样?” “邱小姐既然有雅兴,我恭敬不如从命。”michel很爽快的说了句地道的中文。 他们离开餐桌,庄玮自然跟着。庄园园拉着欧青仁去凑热闹。 罗炎麟没有去。他只是喝酒,没吃东西。 慕容雨川不去,他跟木雕泥塑的艺妓较上劲儿了。美奈子当然也不能去,她希望慕容雨川只是对艺妓的脑袋感兴趣。 慕容雨川嘿嘿嘿嘿一阵恶笑。“我数三个数,你看我一眼,否则……”他敦敦筷子。 艺妓居然还不动。 “好,算你有本事。一会儿也不许动啊。美奈子。把那个递给我。” “什么?” “芥末酱。” “啊?你要干什么?” “给我吧。”慕容雨川一把从美奈子手里抢过来。挤了满满一碟子。他用筷子沾沾放到嘴里咂一咂。“好味道。你要不要尝尝?”他搅了一坨芥末酱举到艺妓脸上来回转圈。 艺妓忍了很久,脸部猛然抽动,打了一个喷嚏。 慕容雨川好不开心。“动了动了,你果然是活的。装什么塑料呢?” 他故技重施,把芥末酱又举到艺妓面前。“来,给哥笑了一个。” 第十二章 艺妓 7 艺妓忍着又想打喷嚏,她不敢动,一动身上的食物就掉了。她愁眉苦脸的说:“先生,求你放过我吧。你会让我丢了这份工作的。” 慕容雨川不以为然。“丢了更好,再干其他工作嘛,做什么总比脱光光强吧。我现在是救你脱离苦海,你应该感激我。” 艺妓几乎要哭了。“我好不容易才能得到这样的好工作。我的父母还等我寄钱养活,我弟弟上学也需要钱。求求你行行好吧。” “不会这么夸张吧?” “慕容雨川,”罗炎麟叫住他。“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你从小衣食无忧,怎么能理解那些穷人家里长大的孩子生活有多么艰辛。” “她细皮嫩肉的没看出来怎么艰辛。”慕容雨川不服气。 “你到这里看看她的脚,有不少细微的伤痕。趾甲也没有光泽。她是农村家的孩子吧。从小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吃粗糙的食物。” 艺妓低声啜泣。“我从小到大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一回肉。我现在一个月挣的钱,在老家十年也攒不上。” 慕容雨川把筷子放下,不停挠头。 罗炎麟说:“像你们这群有钱人家的孩子即便能念好大学,做好工作,却往往不知道最基本的为人道理,哪怕是体谅别人。” 慕容雨川难得脸上发烧,他求助似的看着美奈子。“你也觉得我过分?” 美奈子撅着嘴点头。“雨川君这一点特别不好。” 慕容雨川立刻缩小了好几圈,垂头丧气退到墙角里,刚才的兴奋一扫而光。 艺妓向罗炎麟投来感激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喊:“那位先生……” “嗯?”罗炎麟没有想到艺妓能叫他。 女孩不敢大声,保持身体不动,只有头微微侧过来。样子看上去很滑稽,好像她的生命只属于头,身体是跟她毫不相干的物件。 罗炎麟却感到几分可怜。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迟菲菲。他几乎已经把她淡忘了。 “你有事吗?”他问。 “先生,您可不可以换一个座位?坐到michel先生这边。” 第十二章 艺妓 8 这个奇怪的要求让罗炎麟有点儿好笑。“为什么呢?” “他……”女孩咬着嘴唇,有些难于启齿。“他吃东西时……” 罗炎麟看看michel的座位,明白了,他正对着女孩的小腹,女孩两腿之间放着一块大小恰好遮住私处的扇贝。罗炎麟点点头,坐到了michel的坐垫上。 屋外。邱诗嫣玩得尽兴。给自己拍照是她一大爱好之一。她知道选择什么样的背景,摆出何种姿态,做出何种表情,对她这种专业演员来说小菜一碟。 其他人也乐得跟明星合照留作纪念。 欧青仁始终神情冷淡的站在一旁。他的心思并不在邱诗嫣身上。 负责拍照的人是庄玮的助理之一孙皓。他是退伍军人,没什么学历,过去一直给庄玮开车,忠心耿耿。欧青仁之前对这个人没有特别的印象。 拍了十几张照片之后孙皓去卫生间。他这人嗜酒如命,今天也不例外,走路都有些摇晃。 欧青仁没跟庄园园打招呼,偷偷跟在了孙皓身后。拐了几个弯,一直跟进卫生间。 孙皓哼着走调的流行的歌曲,对着小便池响亮的哧尿。他今天很高兴,大开眼界,既看见了电影明星,又看见了裸体美人。都比他老婆和坐台小姐胜强万倍。 他没注意到欧青仁走到他背后。 “哥们儿。”欧青仁轻轻拍他肩膀。 他侧脸一看。“你是?” “在刚才在一个酒桌上,孙先生怎么就忘了。” “哦。想起来了。怎么样,今天几个小妞都不错吧。邱诗嫣就不用说了。张可欣可以说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还有跟邱诗嫣一起来的那个小妞儿也相当不错。真是大饱眼福。是不是啊?嘿嘿。” 欧青仁没回答。他轻声说:“我跟孙先生真是有缘,昨天晚上才刚刚见面。现在又坐在了一个酒桌上。” 孙皓怔了怔,恍然大笑。“没想到还是被你认出来了。不好意思啊,兄弟。我昨天晚上出手重了。不打不相识,一会儿宴会结束以后,哥哥我单独请你喝一盅。拜托你可千万别告诉小姐是我干的。” “我没那么小心眼。”欧青仁说。“但我要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兄弟。” “我听到你刚才对姓罗的那个人说,是你把蓝香琴开除的……” “是呀,没错。” “园园跟我说,是她让你把蓝香琴开除的。” 第十二章 艺妓 9 孙皓尿撒了一半,停住了。探寻的看着欧青仁。“小姐是这样跟你说的?” “她说,你又为蓝香琴找了一份工作。那我问你,蓝香琴现在在什么地方?” 孙皓呲出黄板牙笑了,接着哧尿。“兄弟,你当着我的面,不停的打听我们大小姐讨厌的女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欧青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把手松开。”孙皓低沉的声音里含有警告的意味,说出的话也与刚才判若两人。“我早就瞅你小子不顺眼了。要不是先生有话,我昨天就把你废了。没想到你今天居然还敢来?” 欧青仁没松手。“蓝香琴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把手松开。小子。”孙皓目露凶光。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欧青仁陡然一喝。 “我把她扒光了吊起来。没日没夜操她。直到把她屎尿操出来为止。你不知道,那马子有多骚……啊——” 欧青仁一拳头勾在他下巴上,孙皓身体后仰,被自己褪下的裤子绊倒,尿喷在天上,湿了他的西服。 “操你妈——”孙皓从地上爬起来,光着屁股跟欧青仁扭打在一起。一开始还有招数。到了后来就像两只狼狗,两只猿猴,胡乱的挥舞四肢,用最丑陋的动作发泄最原始的狂怒。 男卫生间的打斗惊动了外面的人。 一个年轻女人急匆匆走进来,大喊一声。“都给我立刻住手——” 这句话起到了惊人的效果。 两个男人同时停手。仍然虎视眈眈的逼视彼此。孙皓趁机提上裤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庄园园叉着腰叫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喝多了马尿就在这里耍酒疯吗?” 欧青仁掏出手帕,擦净被打破的鼻子。 庄园园看见了,扭头冲孙皓吼起来。“你瞅你把他打得。昨天晚上是不是也是你干的?他要是留下伤疤。我跟你没完!!!!” 孙皓比欧青仁还惨。他把一颗活动的牙掰下来,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难道我就挺着让他打死?” “那也不应该往他脸上打呀!” 门外有路过的服务员往里面瞧看。一个男人大声训斥。“看什么看?都做自己的事情去!” 服务员们一哄而散。 庄玮走进来,挨个打量他们。最后撇下一句。“丢人现眼。” 孙皓连连作揖道歉。 欧青仁不以为意。 庄园园拉拉欧青仁衣袖。“你跟我来,给你擦药。” 欧青仁临走前瞧了一眼孙皓。“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完。” 孙皓用鼻子哼一声,搓动着后槽牙。 第十二章 艺妓 10 *—*—*—*—*—*—*—* 庄园园给欧青仁上完药,又找了一副眼镜给他戴上,遮挡一下伤痕。她跟欧青仁回来时,众人已经回到了包厢。孙皓却没回来。 包厢里的气氛也有些反常。 michel先生坐在了罗炎麟之前的座位上,罗炎麟坐了他的座位。michel面显恼怒。 罗炎麟悠然喝酒,仿佛没有注意到。 满脸青肿的欧青仁回到座位,让气氛更加古怪。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陷入安静。 所有人都跟桌上的艺妓一样一动不动。 慕容雨川观察艺妓的脸,又恢复了僵硬,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 庄玮嗅出气氛不对,紧着跟邱诗嫣搭话。邱诗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见多识广,顺着他的话说,两个人一唱一和不至于冷场。邱诗嫣顺便问了michel许多国外的事情,michel的脸色这才逐渐缓和,恢复了之前的健谈。 慕容雨川好奇的打量欧青仁的脸。一只手却不老实,在桌子底乱摸。美奈子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叫,又不能躲,表面还得装成若无其事。慕容雨川挠挠她的腿,她一只手正拿着茶杯喝茶,用另一只手去挡。慕容雨川的手又伸到她腰上掐一下。美奈子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michel显得十分博学,一会儿大谈东西方哲学,一会儿讲解玛雅文化,北美历史,随后又说到古典油画,人体艺术。邱诗嫣十分配合,不时做出思考状,还会天真的问一两个问题。其实她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观众看她的电影,看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她的大脑。 michel说到兴高采烈时,指着桌上的艺妓说:“人体是自然界最美的天然艺术品,男体展现出力量与勇敢,女体展现出优雅与精致。中西方的史前人体艺术并没有多大差别,都具有女性生殖崇拜的造型观念,西方古典油画中只有神才有资格展现裸体之美。”他站起身,把筷子伸向放在艺妓两腿之间的扇贝。 没等他的筷子碰到,另外一双筷子已经伸过去。罗炎麟冲他礼貌的微笑。 michel扫兴的缩回来。罗炎麟并没有夹走扇贝,也把筷子缩回。 michel的脸变得难看了。 第十二章 艺妓 11 邱诗嫣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 michel跟她聊了一会儿,再一次把筷子伸过去。 罗炎麟的筷子再次挡在他前面。 michel深褐色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邱诗嫣刚要说话,他摆手示意闭嘴。他问欧青仁说。“请你解释刚才是什么意思?” 罗炎麟波澜不惊,缓缓回答。“我虽然对艺术了解不多。但我明白一点,您虽然花了钱,不等于你拥有了她,她不是可以买卖的艺术品,她有做人的底线。” michel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慕容雨川这时发现艺妓的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宴会进行到这时已经没有任何愉快可言。罗炎麟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 他接听后,过了几秒钟,平静的脸上微微抽动。他冲慕容雨川递了一个眼神。 慕容雨川不情愿的松开美奈子的手,跟他走出包房。“喂,又怎么啦,你不是要告诉我……” 罗炎麟冷冷的说:“你猜对了。大约一个小时前又有人给警局打电话。王树林和钟庆顺按照电话指示,在一座海滩盐场发现了被肢解的尸块。同头几次差不多。” 虽然在意料之中,慕容雨川还是感到震惊。 他心念一动,随即想到了一个人。 一小时之前,这个人在干什么?他是在那段时间里去的卫生间吗?他不可能在打架之后去打电话,只能在打架前,难道这一次也用的是公用电话? 罗炎麟心中也在想着一个人。他的目光落在包房里一个人身上人。那个人正好抬头看他。 罗炎麟没有表情。 那人也没有表情。 他的眼神里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似乎嘲弄,似乎阴郁。 *—*—*—*—*—*—*—* 20:31 y市公安局。 慕容雨川一看到王树林便问。“怎么样,有没有查到报警电话的出处?” 王树林说:“这一次不是共用电话。而是手机打的。” 慕容雨川追问。“手机有没有找到?” “目前还没有,但可以肯定,信号在东升路明珠酒店附近。” 慕容雨川眼前一亮。“那不正是北海道餐厅的位置?这不恰好说明欧青仁的嫌疑吗?他完全可以利用去卫生间的时间打这通电话。然后再去跟孙皓打架,让我们错觉的认为他没有作案时间。” 第十二章 艺妓 12 罗炎麟说:“你讲的虽然有道理,但是别忘了我们刚刚吃过亏。凶手肯定已经把手机扔掉了。会把上面的指纹擦干净。即使能找到手机,也只能证明凶手在那附近活动过。” 慕容雨川承认他说的对。凶手既然敢肆无忌惮的给警方打电话,肯定已经做过周密的准备。 他对王树林说:“还是先让我看看尸体吧。” 换罩衫、戴口罩时,慕容雨川有些犹豫,他问美奈子。“你确定要进去?等在外面也没关系。” 美奈子轻轻摇头。“我要跟在雨川君身旁。” 她郑重的神情让慕容雨川有些吃惊,他揉揉她的小脸儿,点点头。 虽然这个女孩帮不了自己什么忙,但是有她在身边,会让他感觉舒适。 他并不知道,美奈子去验尸间不是想看尸体,而是想看他一脸严肃的模样。那是他最能打动美奈子的时候。如果他平时少一些轻浮,多一些沉稳,美奈子早就投怀送抱了。 解剖台上覆盖的白布下凸显出不太规整的人形,让人心生疑虑。 钟庆顺一把掀开白布。 早有心理准备的美奈子仍然倒退几步,眼泪立刻就涌出来。 不是因为被吓到,而是被害人死相太惨。 头和四肢被切断,躯干被分为两段。钟庆顺像拼积木一样把尸块堆放在一起。 慕容雨川打量着尸体,对美奈子说:“能拍照吗?” “哈……哈伊……”美奈子把相机镜头对尸块,手却在不停哆嗦。 慕容雨川从她手里拿过相机自己拍照,边拍边说。“你只管记录吧。” 这个差事美奈子还能胜任。 慕容雨川说:“先从死者脸部开始,上下嘴唇被切掉,鼻子被切掉,伤口边缘光滑,是锋利的刀具……” 他用戴着乳胶手套的右手,掰开死者裸露在外的牙床。“舌头被割掉。脖颈的断截面……是至少两种不同的利器切割的……” 他把相机交给钟庆顺,双手捧起人头,观察着脖颈断口的碎肉以及碎肉之间的颈椎骨。钟庆顺在一旁迅速拍照。慕容雨川拿过放大镜对准颈椎骨断截面,然后说:“还是用相同的切割方法。先用往复式开颅锯切断头颅后,再用大型砍刀破坏锯痕。几乎可以推测,肢解身体其余部分也使用了相同的办法。” 5.20暂停一天,之后照常 向读者们致歉,因为今天加班回来晚了。没时间修改,所以停更一天。明天照常。 首先感谢支持我的读者们。 然后谈谈作品,其实这部小说对我来说是一次尝试,想在深度和含义上进一步发掘,可能有些读者会感觉节奏比较慢。我当时写到这里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在之后的部分节奏明显加强。其实最终的目的还是呈现出最好的作品。但需要各个方面都进行一下尝试,突破自己的极限,然后返璞归,就是进步。 我也会不断的终结经验,打造更好的作品。不愧对读者朋友们的支持。 第十二章 艺妓 13 站在解剖间门口的王树林走过来。皱着眉看了一眼解剖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们之前一直怀疑欧青仁,可是,我们从尸体工厂里收缴的四把往复式开颅锯直到现在还没有归还他们,他手里根本没有作案工具。难道说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也不能这样说,”慕容雨川说。“罗炎麟已经调查过,这种特殊型号的开颅锯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十分稀少。从事相关职业的人通过内部途径也有可能弄到。”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明知道这种掩饰的方式已经失去作用,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同时又知道我们怀疑他,他不这么做不是恰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吗?这种按部就班的做法反而让我们难以判断。” 慕容雨川看了看罗炎麟,他不说话,似乎赞同自己的观点。只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慕容雨川的目光落在了尸体胸部。他说:“这一次,两个乳房被干脆利落的割掉,深见肋骨。” 他拿过一把镊子,把头顶的伸缩灯拉下,正对碗口大的伤口。他用镊子拨开红赤赤的碎肉,终于看见了一个近似椭圆型的小洞,小洞紧挨着上面的肋骨。肋骨上有裂痕。另外一个胸口有相似的孔洞。他将镊子试着探进去,忽然发现孔洞不是直的。 比较前两具尸体肋骨上的裂痕,他原以为是尖锐的铁棍或者扎枪一类的凶器穿刺造成的。现在看来,他猜错了。一时间他也说不出是什么凶器。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他现在急于知道这条隐藏在尸体内部的奇怪伤口是什么形状的。 他瞅着美奈子出神,心里想着的是尸体。美奈子还以他又溜号了,下意识的理理弯弯的刘海。慕容雨川眼睛一亮。“美奈子,给我找一条医用的软管。长一点儿的。” “哈伊……”美奈子嘴上答应,却不知道他要那种东西干什么。 钟庆顺说:“在我办公桌下面的小橱里有一卷软管。” 美奈子找来软管,递给慕容雨川。“够了吗。” “嗯。” 慕容雨川用剪刀将软管剪成两段。把其中一段慢慢插进尸体胸部的一个孔洞里,感觉着软管在弯曲,继续进入,最后到了底。 他又把另外一段软管插进胸部另外一个孔洞里。 “跟我去把x光机推来。”他对钟庆顺说。 第十三章 “siganature” 第十三章 “siganature” 11月19日,星期六,21:28 y市公安局法医室。 钟庆顺清洗x光片时,慕容雨川继续对尸体进行检查。与前两具尸体完全不同的是,尸体下半截躯干上的皮肉几乎被剃光,骨盆的形状清晰可辨,外生殖器被取走,露出里面的一堆肉块王树林分不清都是什么。 臀部上的肉被剃光。 两条腿的大腿部分只剩下骨棒。小腿却完整的保存下来。 慕容雨川做完尸表检查。然后开始解剖尸体。他取出死者心脏。用和检查上一个被害人同样的方法,在清水中从心脏内部排除大量气泡。用量筒收集后,测出容量接近170毫升。 他说:“不仅仅是同样的静脉注射空气致死,而且,注入空气致死量也大致相同。可以肯定,凶手具有熟练的医疗操作水平。” “他是医生?”王树林问。 “至少曾经做过医生。而且是相当出色的医生。” 美奈子打了一个寒颤。 慕容雨川知道,她又想起了乔凯。那个家伙已经成了她命中的克星。 谁知道呢,也许真是乔凯干的。至少,乔凯绝对有能力做出这种案子。 钟庆顺拿着三张x光片从隔壁回来,神情古怪。 “发现什么了?”慕容雨川问。 “你自己看吧。” 慕容雨川接过一张左胸部的侧面照片。塑料软管在照片里变成了颜色很浅的带状,近似u形。 他又拿过右胸部的侧面照片。软管同样在伤口里形成一个u形。 他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举在眼前比较,霍然明了。“这是两个钩子。” “钩子?”王树林一惊。 连罗炎麟的表情都稍稍改变。就说明出乎他意料。 慕容雨川解释。“与这两处伤口对应着的肋骨都出现了骨裂和豁口。我推断是凶手使用铁钩穿进死者的胸部,把她整个儿挂了起来。” 王树林吞咽一口唾沫。“你是说,凶手像屠户杀猪挂肉那样……” 慕容雨川点头。“凶手应该是先将被害人杀死,然后用屠宰使用的挂肉钩子把尸体挂在什么地方,再进行肢解,割肉。” 昏朦的房间,一个人被悬挂在半空。 只有电锯在嗡鸣。 胳膊和腿纷纷脱离躯干…… 切下的肉块被分门别类的放在盘子里…… 那种情形让人一想就不寒而栗。 第十三章 “siganature” 2 钟庆顺插嘴:“凶手既用大型砍刀,又用到挂肉钩。说明他也有可能从事过屠宰工作啊。”这跟他当初的猜测很相似。 难道是一位既干过屠户又干过医生的人? 还是这名医生的业余爱好是杀猪? 众人一时间默然。只有美奈子在刷刷地写字记录。 慕容雨川坚信凶手从事过医生的职业。他说:“往复式开颅锯不是谁都能使用得好的。锯条短,锯齿细密。不会使用的很容易折断。连我也不行。再者一说,精准的静脉空气注射量,一次致死。这些技能绝对不是凭借着业余爱好就能掌握的。至于医生喜不喜欢用杀猪刀那是医生自己的事情。对不对?”他瞅瞅美奈子。 美奈子想都没想跟着点头。业务水平可以差点儿,政治觉悟一定要高。 王树林问习惯最后发言的罗炎麟。“罗警官是什么意见?” 罗炎麟说:“我并不否认慕容雨川的观点。” 慕容雨川说:“恭喜我俩意见统一。” “但我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 “靠。” “我可以通过分析犯罪手段和我们已获得的现场物证,来反推罪犯的心理特征。” 慕容雨川知道他又要开始发表长篇大论,不耐烦的抬手挠头,幸亏美奈子眼尖,把他那只沾着血沫碎肉的手拉住。 罗炎麟说:“目前我们已知凶手使用的凶器包括大砍刀、挂肉钩、 尖刀、往复式开颅锯以及针管。种类相当繁杂。就跟他处理尸体的过程一样。但他使用这些东西的用途,无外乎是方便肢解尸体。所以,这种为了方便犯罪需要而频繁使用的作案手法,在刑侦学里习惯称之为“犯罪惯技”。如果手里有更好的工具,或者他想到了更好的犯罪方式,他就会调整自己的作案技术。” 慕容雨川说:“你意思是说,凶手日常生活或者工作中里接触过这些东西……” 罗炎麟点头。“这一点,我们的看法相似。我不否认,凶手有可能从事医生的职业,或者生活在肉食品加工厂附近,或者,父母亲人就是开肉铺的。但我要着重强调另外一点。” 第十三章 “signature” 3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犯罪心理画像理论的创始人、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资深犯罪心理学专家dous jhon(道格拉斯·约翰),提出过一个重要的理论,就是signature。” 王树林和钟庆顺听得大眼瞪小眼。 慕容雨川说:“你就别卖弄你那鸟文了。赶紧挑重要的说。约翰大爷说的什么signature理论,signature不是签名的意思吗?” 罗炎麟不紧不慢。“这样翻译也行,如果用犯罪心理学的术语来说,准确说法是‘罪犯行为标记’。” “听上去挺时髦。” “‘行为标记’就是罪犯在作案中所表现出的一种行为模式。这种行为模式符合犯罪某种心理或者情感上的特殊需要。简而言之,用jhon博士自己的话说,signature是用来描述那种独一无二的,个人必须去做的、稳定的行为特征。这种行为在犯罪现场以及犯罪手段中,往往表现出非理性,和不必要的强迫性。” “不过又是书本上的晦涩理论。没有实际意义嘛。”慕容雨川不屑,故意问美奈子。“你听明白了吗?” 美奈子刚想摇头,看见罗炎麟冷冷的看她一眼,吓得吐吐舌头。 罗炎麟说:“举个例子,连环杀人案犯罪现场如果屡次出现死者之外的落发,而且落发的位置各不相同。我们就会分析,这种落发本身跟凶手作案手段没有必然联系,并不是凶手有意留下来的,而是由于凶手某种习惯性的动作造成这种现象。譬如说挠脑袋。由此类推,凶手不修边幅。头发蓬乱。责任感不强。甚至可能是单身,试想,哪位女性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呢?” 美奈子流下一大滴汗( ̄_ ̄|||) 慕容雨川的脸憋成了茄子色。 罗小鬼儿绕了一个大圈子骂他,倒是一下就戳中了他的痛处。难道美奈子迟迟不肯委身就是这个原因? 罗炎麟得意洋洋继续说下去。“正因为signature(行为标记)能告诉我们罪犯独一无二的身份特征。心理画像师把寻找罪犯的行为标记看做犯罪心理画像的核心部分……” “等一下,”慕容雨川粗暴的打断。“在这个案子里你看出了行为标记?” 第十三章 signature 4 罗炎麟瞅着解剖台上的尸块。问道:“你说,凶手为什么要肢解被害人?” 慕容雨川刚想说“变态发泄”,但是瞧着罗炎麟莫测高深的模样,改了口。“方便运输。” 这个解释多少出乎王树立和钟庆顺的想法,但又符合逻辑。 罗炎麟接着问:“那么被害人身体上那些伤呢。鼻子,嘴唇,乳房,小腹,臀部,还有大腿,统统被剃光了肉。为什么?” 慕容雨川眼前一亮。“上一具尸体上的伤口跟这一具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特别是割掉了乳房和臀部上的肉,剖开小腹,简直如出一辙。你是说……这就是行为标记。” 钟庆顺补充。“第一具尸体上的受伤部位也与这一具尸体有着相似性。” 罗炎麟微微一笑。“在行凶过程中,凶手没有必要一定这么做。然而,他取偏偏耗费精力的这样做了。这种非逻辑的必须性就是为了满足他心里上的需求。” 慕容雨川说:“你之前不是说凶手割肉是为了食用吗?” “这是我的一种假设。想想看,他如果吃人肉,为什么不割其它部位,而单独选择这些部位呢?” “因为好吃。”慕容雨川说。 “你怎么知道?” 慕容雨川想调侃说我吃过,看见美奈子小嘴窝在一起,马上要吐了。他说:“我猜的。” “你说的不错。”罗炎麟说。“在凶手心目中,这些部位的肉都是可口的美味。我说过,食人癖对心理上的满足多余生理。” 涉及到吃,慕容雨川话题马上就来了。“据说,1931年纽约时报的记者威廉·希布鲁克曾经以研究的名义,从一个医院的实习生那儿弄来了一块死于事故的健康人的肉煮熟吃了,还写出了一份报告,声称人肉的味道和小牛肉的味道无异。在中国的一些古书上也有类似记载,称呼要被吃掉的人为两脚羊,还说女子与孩子的肉比羊肉更好吃。” 慕容雨川瞅瞅美奈子,条件反射的咽了口口水。 美奈子往后缩缩。 罗炎麟的目光再次落到解剖台上。“在这具尸体上特殊部位的切割伤,反映出来的正是凶手独有的食肉欲望。这就是他的标记。” “这个标记有什么用处?” “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佐川一政。” 慕容雨川一震。 第十三章 signature 5 美奈子说:“怎么好像日本人的名字啊?” 慕容雨川说:“他就是日本人,在日本被称为食人教父。你没有听说过?你爸爸可是法医啊。” “我知道你们在说谁了……さがわあきら?!”美奈子嘟哝出一句日语,脸色陡变。“我爸爸有一回处理凶杀案时,还咨询过他。他现在在日本也算小有名气的作家。” 王树林和钟庆顺在一旁听得一知半解。王树林问:“佐川一政是谁?” 罗炎麟说:“佐川一政出生在日本神户市,幼年聪明,外形却其丑无比,而且身材矮小。他父亲是建筑集团总裁。1981年他在法国留学时,枪杀了25岁的荷兰女生renée hartevel,将尸体肢解后烹饪吃掉。不久之后佐川一政遭到法国警方逮捕,并被诊断为无意识障碍型精神病,收容在heinrich collis精神病院。 四年后他的父亲通过多方努力将儿子引渡回日本,他在日本精神康复中心呆了一年之后,日本专家会诊,宣称他的病症已经得到有效根治,他由此重返社会。之后他在日本成了著名作家,撰写了18本有关食人的书,在其最著名的作品《在雾中》里,他详尽描述了当年如何吃下renée hartevel的全过程。此外,他还参演色情电影中的变态狂。在当地报纸上开专栏教授烹饪技巧。当被问到当初为何吃人,他声称他童年时曾经做过一个离奇的梦,梦见和他哥哥一起被放在锅里煮,并且被人吃掉,这个梦从此引起了他的食人幻想。” 慕容雨川问:“你相信他说的?” “恰恰是从这段话中反映出,他在思维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在许多罪犯的心理分析中,很多人都喜欢用灵异的理由,诸如,鬼魂控制,无法解释的预兆等等,来解释自己的犯罪动机。其根源是为了逃避‘超我’(后天学习获得的良知和自我约束力)的自责。但对于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却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在我看来,佐川一政只是存在着神经官能障碍,但并不影响他对是非的判断能力。不过,他倒是成功的骗过了那些单纯的法国警察……” 第十三章 signature 6 “……后来,他又在自己写的书中提到,他认为自己性格懦弱,相貌丑陋。所以,在内心中一直迷恋身材高挑的白种女子,结识renée hartevel之后,他为其出众的美貌所征服。在求爱未果后,他将对方杀死,希望能通过吃掉对方来净化自己。” 慕容雨川接着他的话说:“据说,他把renée hartevel臀部的脂肪描述成为‘玉米一样的黄色’。说她的肉鲜美可口,像金枪鱼肉一样软,入口即化。他称之为世界上最好吃的食品。” 美奈子快要吐了。 王树林问:“你们讲到的这个人跟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罗炎麟说:“慕容雨川,你刚才是不是说被害人的舌头被割去?” “是。”慕容雨川点头。 “上下嘴唇被割下。” “嗯。” “乳房,臀部被切掉。大腿肉也别切掉。还有生殖器。还有一个细节的地方你刚才没有说,死者的右手是不是也被切下?” 慕容雨川一怔。众人站在解剖台左侧,尸体的右臂被身体挡着。 他随即明白了罗炎麟的意思。“你是所说当年佐川一政杀死荷兰人renée hartevel时,就使用了相同的切割方法?” “确实如此。”罗炎麟说。“佐川一政的案件资料在国际刑警组织的档案库中有备份。我看到过尸检描述的细节。虽然佐川一政当年并没有把尸体切割成这么多块。可是,从行为标记上比较,三十年前的尸体,与我们眼前这一具如出一辙。” 王树林大惊。“照你这样说,凶手在三十年后又作案了?” 很少发言的美奈子插嘴说:“不可能啊,佐川一政现在人在日本,怎么可能跑到中国来杀人呢?而且,他不止一次对外界承诺,他绝对不会在杀人了。” 王树林不屑。“那种疯子的话怎么能相信?” 慕容雨川说:“说他从日本跑到中国一座北方小城市里杀人,的确有些难以置信。会不会有人在刻意模仿他?” 罗炎麟仍有疑虑。“即便模仿,这个人怎么会连当年佐川一政杀人的细节手段都了如指掌?那些都是机密的文件。只有当事人警察和犯罪嫌疑人自己清楚。” 这一句话把慕容雨川问住了。 难道真是佐川一政本人? 他现在多大年纪了?仍然抱有着可怕的食人欲吗? 第十三章 signature 7 慕容雨转头问美奈子。“你能不能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了解一下佐川一政是不是还在日本?” 美奈子愁眉苦脸。“以我现在的身份,还怎么敢跟爸爸联系?” “倒也是。” 罗炎麟说:“调查佐川一政的事可以交给我。慕容雨川你们尽快将尸检完成。看看还有没有新的线索。” 慕容雨川瞅瞅尸体的断头。“她的面部损毁情况不算特别严重。用不着进行面部复原。美奈子,你不是学过素描吗?把她画下来,缺肉的地方,平想象添上。” “啊?”美奈子眉头拧成疙瘩。她一直没敢正眼看那具尸体。 慕容雨川揽住她的肩膀。“不要怕。如果你晚上吓得睡不着觉。有我在你床边陪你。” 美奈子心想,那我更不敢睡了。 *—*—*—*—*—*—*—* 三个法医通宵达旦,对尸体进行全面检查。 整具尸体,美奈子最怕看见的就是死者的脸。 死人是没有表情的,恰恰是这种没有表情的表情,使人浮想联翩。 甚至有些罪犯会在杀人之后将死者的眼珠挖去。因为他害怕死者一直看着自己。 美奈子战战兢兢,好容易把尸体面部画下来,交给慕容雨川审查。 慕容雨川直皱眉。“这怎么画的跟卡通漫画似的……” 美奈子就怕让自己重画。她双手合十,做出很萌很无辜的样子。“雨川君,我已经害怕的不行。晚上,恐怕你要陪在我身边,我才敢睡。” “嗯?”慕容雨川的心脏用力一跳。简直不能相信这句话是从美奈子嘴里说出来的。眼前立刻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光屁屁的小天使来回飞翔。 “好吧。”他瞪着两颗心形的瞳孔瞅着美奈子。“我正在做原子吸收光谱实验,你去把牙齿上的残渣成分给我记录下来。我想比对上一具尸体。” “哈伊。”美奈子如释重负。 慕容雨川还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每到这种时候,他的智商比他表妹的八哥犬还低。他就没想想,今天他们根本不回家。美奈子给他开了一张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美奈子对基础医学知识的掌握很过硬。她的检测也十分细致。 慕容雨川看着列成一张表格的牙齿残渣成分分析—— 乳清蛋白,蜂蜜,大豆肽、玉米粉,薏仁粉、螺旋藻、双鞭甲藻,脂肪酸、麦片、乙基麦牙酚、三氯蔗糖…… 第十三章 signature 8 “跟上次完全一样?”他略感诧异。 美奈子马上说:“绝对不会出错哦。” 慕容雨川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浮现出笑意。 凌晨时分,尸检报告才写完。 疲倦的三人各自找地方打了一个盹儿。 美奈子靠在慕容雨川怀里沉沉入睡。 慕容雨川朦朦胧胧的想起了真野琉璃,那个小魔头就是这样枕着他的胳膊熟睡。再次睁眼时,她已经永远再也不能作恶了。他的心头又一阵疼痛。 似睡非睡中,他听见身旁有轻轻的啜泣声。是美奈子在梦中难过吗?他们是不是梦到了同一个人? *—*—*—*—*—*—*—* 11月20日,星期日,9:07 雨夹雪。 罗炎麟和专案组的人早早来到公安局刑警队,慕容雨川和美奈子还依偎在一起呼呼大睡。 美奈子睡相甜美。 慕容雨川却在流口水。裤子上某个部位也竖了起来。 罗炎麟掏出手机,里调出一个音频文件。把喇叭对准他的耳朵,按下开始键。冰冷的电子声音传出—— “你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作为呈堂供证……” 慕容雨川激灵灵打个冷战,圆睁二目,仓惶四顾。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说:“你奶奶。” 美奈子也醒了。红着脸,抓紧自己的衣服,好像慕容雨川刚刚非礼她。 “别告诉我,我昨天晚上一离开,你俩就保持这个姿势了吧?” “当然没有,”慕容雨川四下找了一圈,推推美奈子。“屁屁抬起来。” 他把一份皱皱巴巴的尸检报告递给罗炎麟。见罗炎麟皱眉。连忙说:“有史以来最香艳的尸检报告。” “看你兴高采烈的样子,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慕容雨川说:“我通过检查死者牙缝中的残留物和胃内物质。发现死者死前只吃了一些营养粉。没有其它食物。” 罗炎麟眨下眼睛。“你是说,她跟上一个被害人一样。” 慕容雨川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联系出现了。” 第十三章 signature 9 他从办公桌上拿过一张纸,递给罗炎麟。“死者脸部画像。” 罗炎麟拿过来一看。差点儿笑喷。“这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 美奈子难为情的举一下手。 罗炎麟说:“很好。我还不知道原来‘娜美’(海贼王里的人物)已经死了。” 是非之地不久留。美奈子拽拽慕容雨川衣袖。“雨川君,昨天晚上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做呢。” “答应你的事?陪你睡觉?” 美奈子用小巴掌拍一下他的头。“我是说尸检提材。” “哦。” 9:32 慕容雨川从冷柜里拖出尸块,美奈子躲的远远。 慕容雨川套上乳胶手套,在剖开的小腹里翻找。“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就允许雨川君假设,我就不可以吗?” 慕容雨川把一块肉提起来,晃了晃。“好吧,你可以假设。假设凶手为什么不吃它呢,是不是营养价值不够高?” 美奈子让他说的直恶心。她说:“雨川君,你再帮我把它剖开。” “唉,你如果总这样胆小,什么时候能成为真正的法医呢?” 慕容雨川拿解剖刀划开卵巢外皮。“来吧。日本首席理论大法医濑户美奈子小姐。” 美奈子探过头来看了看,忽然惊叫。“你看,雨川君。真的有。” “什么?”慕容雨川这才仔细的看着卵巢内部,在褶皱中凸显出一片深紫色的小疙瘩。 这次轮到慕容雨川吃惊了。“真让你说对了,怎么会这样?” 美奈子说:“我要做一个病理实验。” 慕容雨川简直有些刮目相看。“你是怎么猜到的?” “女人的直觉。”美奈子信心满满的说。 10:45 慕容雨川带着美奈子来找罗炎麟。罗炎麟正在跟公安部联系,核对与画像近似的身份证照片。不过‘娜美’脸属实有点儿难匹配。 慕容雨川说:“刚刚又有了新发现。” “哦?”罗炎麟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过来。 “这个死者也患有卵巢癌,跟上一个一样。” 罗炎麟看着他,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雨川示意美奈子。美奈子说:“大约有1.4%的女性会患上卵巢肿瘤。但是如果发现得早,90%的病人都能活下来;发现得迟,癌细胞扩散到卵巢,存活率就会低于30%。” “百分之一点四的女性会换上这种病?” 美奈子点点头。“如果说两名受害者都碰巧患有这种病,那种几率很小。 慕容雨川说:“我觉得关键还得考虑得这种病的致病机理是什么。” 美奈子说:“大致分三类。遗传,饮食习惯,内分泌因素。大约20%~25%卵巢癌患者的直系亲属中有癌瘤患者。 饮食过剩,日常生活中长期大量摄入动物脂肪也容易诱发卵巢癌。另外就是乳腺、子宫内膜等器官由于外界原因造成内分泌紊乱,而引发的病变。” 罗炎麟问:“这个死者患卵巢癌的原因能查明吗?” 美奈子说:“我刚才提取了死者的体液,里面拥有含量惊人的激素。准确说是雌性激素,也就是类固醇和孕激素。这种过量的激素显然是从体外注射的。” “注射这种激素能有什么用?” “主要是治疗青春期发育迟缓,或者提高怀孕产妇子宫内的胎儿发育。” 罗炎麟看了看慕容雨川,两个人都有些困惑。 慕容雨川说:“两名被害人都生过孩子。激素应该就是在怀孕时注射的。” 美奈子说:“即便如此,正常在医院里也不会注射如此大剂量的激素。那会彻底破坏孕妇的内分泌系统,特别容易导致生殖系统病变。两名被害人的卵巢里生出大量恶性肿瘤就是例证。” 美奈子的这一发现打乱了所有人先前的侦破思路。 慕容雨川说:“既然有如此大的危害,被害人自己应该不会给自己注射激素。” 所有人心头一凛。 难道是凶手干的?为什么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十三章 signature 10 慕容雨川接下来说:“如果是凶手在杀死被害人之前有意给被害人注射激素,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猎物患病,然后再吃她呢?那样难道味道会更好?举个难听的例子,我们平时上市场卖猪肉,有谁愿意买打过激素的肉呢?” 没人能解释。 罗炎麟说:“我这里也有一条出人意料的消息告诉你们。” 慕容雨川说:“这个被害人也查不出身份是吗?” 罗炎麟点点头。 案情发展到现在,各种荒诞离奇的事情摆在眼前。 精通医学又喜欢屠宰方式的凶手。 喜欢吃激素超标肉食的凶手。 查不出身份的被害人。 患有相同癌症的被害人。 慕容雨川问罗炎麟。“这些独一无二的举动算不算罪犯行为标记?” 罗炎麟苦笑。“如果是的话,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疯子。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被害人。但是,我们的调查方向却有了。我刚才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系日本方面,据说,佐川一政本人现在不在日本国内。” “什么?”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吃惊不小。 “这则消息千真万确。他具体去了哪里,正在调查中。” 慕容雨川说:“出此以外我还找到了另外一条调查方向。” 罗炎麟看着他。 “从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可以推断,两名死者死前一段时间都曾经遭到过短时期囚禁。在这段时间里,她们靠某种高蛋白营养粉为生。我上网查询过y市几家药店。寻找市面上流行的营养品和保健品。却没有发现与被害人吃过的产品类似的。换句话说,被害人吃的营养粉不太出名,或者,刚刚生产出来。” “你想让我调查这种产品的生产厂家,看看它销往什么地方?”他皱皱眉。“即便查到了,购买人群的数量也不会少。” 慕容雨川说:“也许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哦。” “我们昨天陪邱小姐参加宴会时,我无意中听说,餐厅里的女体盛艺妓们平时都吃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刚刚研制的保健品。” “你认为两名被害人食用的就是那种保健品?你有证据?” 慕容雨川狡黠一笑。“毕竟,y市不是一座大城市。老百姓的生活方式也相对简单。商品的种类也不会很多。死者食用的保健品,要么是凶手从外地带来的。要么就是在本地药店销售的。如果药店没有,那又会在哪里?” “……” “所以,我就上网查找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网站,登陆进去,查看他们生产的产品。这家公司在国内不出名,但在国外却小有名气。他们主要产品是直接销往海外的,价格也高得离谱。价格比较便宜的一种产品叫dh全效营养素,主要针对国内消费者,邱诗嫣就是给这种产品代言。我特意阅读了产品说明书。结果发现,成分跟死者所吃的营养粉大致相同。” 罗炎麟说:“你能确定是同一种产品?” “可以这样说。” “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这种产品销往什么地方。” “mic公司刚刚研制成功这种保健品。又邀请邱诗嫣代言,也许在未来会有很好的销路,”慕容雨川说。“但在眼下,应该只有少量人群使用。譬如说北海道餐厅。据说,那些女体盛艺妓们会专门食用这种产品。” 第十四章 荒村 1 美奈子忽然插话。“照这样说,难道死者有可能是那些艺妓吗?” 慕容雨川说。“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如果是的话,接连失踪艺妓,餐厅经理就会觉察。再说,那些艺妓并不是每天只吃营养品而不吃饭。被害人死前几乎是空腹的。” 罗炎麟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凶手有可能平时接触到这种数量不多的保健品。他给被害人吃这种东西,也许只是因为这种东西他唾手可得。” “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有两个地方比较容易弄到这种保健品。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和北海道餐厅。不过排查起来人数可也不少。” 罗炎麟想了想。“三具尸体上都是被肉钩挂起来肢解的,凶器中还有大型砍刀。也许厨师也是凶手可能的身份之一。还有那个叫蓝香琴的女人,失踪前就在北海道餐厅做女体盛艺妓。” “又是蓝香琴,”慕容雨川笑了。“你好像对这个女人特别感兴趣。” 罗炎麟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 § 第十四章 荒村 我现在每天都寻找那些我可以食用的女人,我每天都有同样的欲望,这种欲望只有到死才会消失。 —— 佐川一政 11月20日,星期日,13:03 明珠酒店。北海道餐厅。 罗炎麟和慕容雨川这次来是以警官的身份。 庄玮对待他们也不像昨天那样客气。 助理孙皓领着几个餐厅保安虎视眈眈的看着来人,好像只要总经理一发话,他们就能扑上去。 慕容雨川有点儿肝儿颤。美奈子脚都软了。他俩同时怀念起陆小棠。 罗炎麟平静如常,他对庄玮说:“请把你们餐厅的服务员和厨房的工作人员都给我找来。” “他们现在……”孙皓刚想对峙,被庄玮摆手拦住。 庄玮说:“叫他们来,餐厅暂时停业。” 服务员和厨房工作人员站在一起将近四十人。罗炎麟分工,他负责询问服务员。慕容雨川负责询问厨房工作人员。 慕容雨川强烈不满。女的基本都在服务员里。尤其是女体盛艺妓。 他对美奈子说:“这帮老爷们归你了。拿出小苍老师的魅力。统统必杀。” 美奈子很兴奋。面对一群不知所措的老爷们,九十度鞠躬。“空你级哇,我叫濑户美奈子,请各位多多关照。问各位问题时,一定要如实回答哦,不许说谎。” 美少女警官驾到!!! 慕容雨川石化。 罗炎麟把男女服务员分开。他主要询问女服务员,让她们说说最近有没有被人调戏,或者跟踪。他强调,如果那个人是你们餐厅内部的男同事,也可以跟我说。我来处理。 女孩们窃窃私语。三个四十几岁的保洁大姐讨论的最热烈。 一个肤色苍白,长相妖媚的女孩儿吃吃笑道:“警察哥哥,如果被客人摸咪咪算不算呀?” 罗炎麟皱皱眉。“你是做什么的?” “看不出来吗?”女孩原地转了一圈儿。“我叫孙蕊。品尝女体盛的贵客们没有不知道我的。北海道餐厅身价最高的艺妓,餐厅因为我这样女孩在才会这样红火喔。” 保洁大姐纷纷用鼻子哼。 孙蕊白了她们一眼,洋洋自得。“真是没办法,同样是女人。有的可以躺在桌子上让人欣赏。有的就只配天天跟厕所打交道。” 有一个保洁反诘。“最起码咱们有自知之明,不想有些人不自量力。餐厅身价最高的可是人家张可欣。” 孙蕊俏脸登时涨红。 罗炎麟最烦看女人打架。陈芝麻烂谷子,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翻出来抖一抖。他说:“别说没用的。更别把我说的话当成玩笑。这有可能关系到你们各位的人身安全。好好想一想。” 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来回扫过。每个人表情各异。有好奇的,有猜测的,有满不在乎的…… 他的目光忽然停在了其中一个人脸上。 那人发现罗炎麟看她。脸一红,低下头。 罗炎麟说:“你刚才在想什么,能否告诉我?” “我……” 女孩儿忸怩的把脸抬起。正是昨天为他们服务的那名女体盛艺妓。 罗炎麟昨天只看见了她的身体,对她的相貌反而模糊。 女孩儿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脸颊粉嫩得好像一朵桃花。 在罗炎麟眼中,这女孩的美貌还有更深一层含义。 她的眉眼之间居然酷似蓝香琴。只是没有蓝香琴与生俱来的风韵,但她清纯逼人的气质却令罗炎麟暗暗心惊。 在他记忆中只有童年的迟菲菲是这样的。 第十四章 荒村 2 女孩犹豫了好半天,最后才说:“我曾被一个人……被一人骚扰过。” 孙蕊“嘁”一声。“农村丫头就知道大惊小怪,玩那套可怜兮兮的小把戏。干我们这种工作的,谁没有被骚扰过?那帮大老爷们看着我时哪个眼珠子不红,多少次口水都流我身上了。” “那不一样。”女孩儿急忙辩解“那个人不一样。” “是不一样,谁让你是可欣呢,小可心儿。天底下就你是宝贝。哼哼……” 罗炎麟挥手打断她,他问张可欣。“那个人怎么不一样?” 张可欣又开始犹豫。 孙蕊说:“编。好好编。写成小说儿一准儿能红。” 张可欣胸膛起伏。“你不明白的。那个人跟我们平常看见的那种色狼不一样。” “他做了什么?” “他对我说,他爱我。从……从头到脚都爱……每一寸皮肤都……” 孙蕊冷哼。“性幻想呢吧。再说下去成黄色小说了。” 有人跟着笑了。 “他说……从里到外的爱我……爱我的身体,也爱我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器官,每一块脂肪……” 说到最后,嗤笑的人渐渐安静下来,连孙蕊也变了脸色。 罗炎麟追问:“你认识那个人吗?” 孙蕊慢慢摇头。 “记得他的长相吗?” “他是通过手机短信说这些话。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也许他看见过我。” “你现在还有他的手机号吧。” 张可欣明白罗炎麟的意思。她说:“短信都让我删了,我看着害怕。我曾经去电信公司找人查这个号码,可是已经停号了。” 孙蕊立刻接道:“也许根本没有那个人呢。糊弄小孩子的吧。警察哥哥。别告诉我连你也相信了。” 张可欣急忙辩解。“我绝对没有说谎,真有那样一个人。他还有名字。” “噢?他叫什么?”罗炎麟问。 女孩犹豫了一下。“佐……佐川一政。” 孙蕊打趣。“农村小丫头还知道弄个日本名。你怎么不说叫小泉纯一郎?” 很多女孩儿吃吃笑了。 罗炎麟没有笑。 女孩忐忑的看着他。是不是他也不相信自己? 罗炎麟思索片刻,向他摆摆手。示意她过来。然后,从兜里掏出三张相片,两张电脑绘制,一张手绘。 张可欣只看了一眼,扑哧一声乐了。指着其中一张。“你让我看卡通漫画干什么?” “不许笑。好好看。”罗炎麟板起脸。 女孩立刻老实了。 第十四章 荒村 3 她伸出一根葱白似的细细的手指,挨个儿点着相片,反复瞧着。最后,指着其中一张相片说:“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罗炎麟一凛。 “她叫,叫周玉红。”女孩说完确信似的点点头 罗炎麟瞅着女孩。看不出她在说谎。 他的疑心马上又来了。 连公安部都查不到的人,为什么能在一个年轻女孩的口中轻易说出? “你怎么认识她?” “她跟我算是老乡吧。都是贵州来的,住在邻近一个乡。” “贵州?!你是贵州人?” “是呀。” 孙蕊这时插话。“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赶上祖宗十八代积了天德。穷山洼子里也能生出个水灵灵大姑娘。” 张可欣气得脸通红,用力咬住嘴唇。罗炎麟以为她要哭。谁知她两颗大眼睛忽闪了几下,气就消了。脸颊又恢复了粉红。 罗炎麟还很少遇见脾气这么好的女人。 “你肯定没看错?”他问。 “我相信是她。除非画的不像。” 这句话把罗炎麟逗笑了。 女孩儿可没笑。她十分认真。 “那她是贵州什么地方的人?” “好像是望谟县的人。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跟她很少有来往。特别是最近半年都没有看见她。她怎么了?你们怎么会有她的画像呢?” 看女孩天真的表情,还没有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的同乡已经被人砍成了碎块。 “另外两人你能认出来吗?” 张可欣看了看,指着又一个说:“这个好像姓王,也是我家附近的人。叫什么我记不住了。” 罗炎麟心念甫动,问:“蓝香琴你认不认识?听说她也是贵州人。” 张可欣眼睛一亮。“我当然认识她。我跟她都是油万乡的人,而且还是姑表亲呢。她比我先来的这里。” 这样巧?怪不得她们长得像。 油万乡?似乎跟欧青仁说的差不多。 罗炎麟瞅着面前的女孩。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一直没有解决。 张可欣让她瞅得直脸红。 她可以脱光衣服,麻木冷漠的暴露在客人们的目光里。但是现在,她却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少女。 罗炎麟并不期望女孩能回答自己的问题,但他还是问了。“周玉红多大年纪了?” “少说也有二十五六了。我都叫她大姐。” “我详细查询过,却查不到她的身份。户口档案里没有这个人……” 张可欣转动着漆黑的瞳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她说:“这个也很正常呀。” “正常?!”罗炎麟微微一怔。 “她根本没办过身份证,也没有户口。你当然查不到嘛。” “怎么会没有户口?”轮到罗炎麟吃惊了。“你们的出生地、村政府、乡政府应该都有人口统计啊。”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张可欣说。“我们那里,有的穷人家生的孩子太多,计划生育罚的又太重。这些人家最小的那些孩子,特别是女孩,往往不往上报。反正她们一辈子都生活在那里,长大了一嫁人,丈夫有户口有身份证就行呗。” “那这些人尽管活着,岂不成了不存在的人?” 张可欣耸耸肩。 孙蕊又开始冷嘲热讽。“就说是穷山恶水嘛,人也笨的出奇,养不起还猛生。他们以为是下猪仔啊。” 张可欣扭头瞪了她一眼。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孙蕊不依不饶。“别是我们的小可心儿也是个不存在的人吧?” “我当然不是!我有身份证!”张可欣急忙解释。 第十四章 荒村 4 罗炎麟说:“蓝香琴是不是也没有登记过户口?” 张可欣喔起小嘴。“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炎麟没回答,他接着问张可欣。“你和蓝香琴都住在贵州省,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打工?” 张可欣说:“我们是靠人介绍来这里的。那个人早年就来东北闯荡,现在据说很有钱了。” “那人是不是也是贵州人?” “对呀。” “他叫什么?” “董燕。” “女人?” “我们都称她董姨。大好人一个,热心肠。我们当地不少年轻女孩子到东北打工都是经她介绍联系的。” “周玉红也是?” 张可欣点头。 “她介绍你们来这里通常做什么工作?” “酒店服务员。工厂女工什么的。我最早去服装厂蹬缝纫机。因为赚钱太少,就求她帮忙介绍我来这里工作。” “她跟餐厅老板很熟?” “应该是吧,我猜。” “……” “我很感激她,我能有现在这样的好生活,多亏她帮忙。” “周玉红来这里做什么工作?” “这个……”张可欣想了想。“我听她说,好像就在餐厅上面的酒店里干服务员。那还是去年的事情,等我来这儿时,她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人也不见了。” “你之后有没有听说过她的下落?” “没有。” *—*—*—*—*—*—*—* 罗炎麟拿着周玉红的照片来找经理庄玮和孙皓。问他们对周玉红有没有印象。 庄玮摇摇头:“我不能说有没有,我根本记不住了。” 孙皓说:“即使有这个人,也早就辞职不干了。” 罗炎麟冷不防问起孙皓另外一个问题。“你昨天为什么跟欧青仁打架?” 孙皓毫无准备,一时间张口结舌。 罗炎麟看着他。 顿了好一会儿,孙皓才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私事,警官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太操心了?” 罗炎麟逼问:“是不是因为蓝香琴?” 孙皓身子一震。 “我记得你说过,是你把蓝香琴开除了。欧青仁是因为这个打你吗?” 孙皓腮帮有淤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庄玮插言。“是因为我不喜欢欧青仁那小子整天纠缠我女儿。孙皓去劝欧青仁跟我女儿分手,结果两人发生了口角,动了手。跟什么蓝香琴没有关系。是因为我那个操心的女儿。”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罗炎麟疑问的看着他。 “就是这么一回事。”庄玮说。 *—*—*—*—*—*—*—* 美奈子和慕容雨川这边并没有什么进展。 厨师们每个人看上去都很面善,又似乎都心怀鬼胎。 慕容雨川让美奈子询问他们,其实是想观察他们的反应。如果那个变态的家伙真在其中,或许会对美奈子表现出某种异常反应。 慕容雨川毕竟没有学过犯罪心理学,他没法像罗炎麟那样从对方的眼神和举止细节中分析出对方转瞬即逝的情绪。 如果面前是一具具尸体,那就好办多了。 唯一的收获是他要来了一盒dh全效营养素。跟网站上看到的包装差不多。下面配一张明星照——邱诗嫣巧笑嫣然,旁边印着广告词——爱你,爱我,爱大家。 在罗炎麟不露声色的逼问下,孙皓承认,昨天对欧青仁说过一些咒骂蓝香琴的话。他解释说:“那是当时随口说出的一些气话,事实上,我把蓝香琴开除以后就没有再见过她。 “据我了解,自从她被你开除以后,人就失踪了。”罗炎麟说。 “她失踪又怎样?”孙皓有点儿急。“那种放浪女人,指不定现在跟哪个老爷们儿在一起鬼混呢。” “我倒真希望如此,那样我肯定能找到她。就怕不是这样。”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罗炎麟看着他。 “你们今天来这里难道是为了调查蓝香琴失踪的事情?” 罗炎麟不置可否。 第十四章 荒村 5 “是不是欧青仁那小子报的案?说是我找人报复了她?” “……” “我倒觉得你应该好好查一查欧青仁,那小子一直神头鬼脸的。他一面死缠我们大小姐,一面暗地里跟蓝香琴捅捅咕咕,谁知道他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会不会出现什么矛盾?” 罗炎麟只是安静的听孙皓议论,不发表观点。 他离北海道开餐厅前,特意找到那名叫张可欣的艺妓,对她说:“那个骚扰你的男人很可疑,你最近还是小心一些为妙。遇到情况就要立刻报警。” 张可欣想了想。“假如那个男人再跟踪我什么的,我就算报警也不一定来得及啊。可不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如果遇到危险就打电话告诉你。” 罗炎麟稍显犹豫。 张可欣赶忙说:“您昨天都帮我啦,不如好人做到底吧。万一我真出了危险,您也肯定过意不去是不是?” 罗炎麟发现这个女孩除了长得漂亮,脸皮还挺厚。他只好把手机号码告诉她。 张可欣笑眯眯的掏出手机,把号码记录下来。“昨天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向您道谢呢。今天又麻烦您……”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罗炎麟稍微侧脸,发现孙皓正躲在远处瞧着他们。 张可欣似乎有些惧怕这位经理助理,她匆忙向罗炎麟告退了。 *—*—*—*—*—*—*—* 11月21,星期一,8:24。 多云。 公安局。刑警队办公室。 专案组成员聚齐。 慕容雨川颇为兴奋的说:“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被害人死前食用的就是dh全效营养素。凶手肯定平时能大量接触这种东西。现在北海道餐厅查访过了,下一步应该是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吧。” 罗炎麟考虑了一下,说:“这件事可以由我和王队长去处理。mic公司属于外资企业。需要上面批准才行,很麻烦。” 慕容雨川一揽美奈子的纤腰。“正好我们也歇歇,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别胡说。”美奈子脸红到耳根。慌忙把慕容雨川的手从身上拽开。 “你们闲不着。”罗炎麟说。“我准备让你们去一趟贵州。” “什么?”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同时停止动作。 “在我们目前掌握的三名被害人中间,有两个人来自于贵州省油万乡。而我们一直怀疑的跟本案有联系的蓝香琴,也是油万乡的人。” “不会这样巧吧?”慕容雨川惊讶。 王树林和其他警员同样惊讶。 “的确难以解释,”罗炎麟说。“为什么那位很像佐川一政的凶手选择的目标都是贵州油迈的人,都是没有户口的人?但事实就是这样巧。”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说。“想想看,这些贵州女子都生活在极度偏僻的山村,没有身份证件,甚至连户口和身份登记都没有。可以说,她们虽然生活在这个国家里,却又不曾存在过。正因为如此,才给我们的侦破带来这样大的困难。” 慕容雨川说:“会不会那位佐川一政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专门挑选这种没有身份的女人下手?” “很有可能,”罗炎麟说。“只是我们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这些情况。” 王树林插嘴。“这样的人又是怎样来到东北的,没有身份证她们靠什么找工作?” “据说是一个往返于贵州与东北的生意人把她们介绍来的。那个人叫董燕。我昨天下午联系过贵州警方,了解到在油万乡的确有一个叫董燕的人。她偶尔来东北。现在住在油万乡。” 慕容雨川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怀疑董燕跟凶手之间有某种联系,通过她,凶手了解到那些从贵州来y市打工的女人……” “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想让你去调查一下这个董燕的底细。” “我不去!”慕容雨川立刻回绝。 美奈子却很感兴趣。“为什么不去呢?贵州离这里很远吧。我来中国以后还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呢。” 第十四章 荒村 6 慕容雨川说:“你也不想想罗炎麟什么人性。他能给咱们介绍什么好地方?说不定就是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罗炎麟说:“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手机讯号或许没有。不过北斗卫星陆陆续续上天,估计那个地方现在能有卫星讯号了吧。能看看中央一套电视节目,房屋里没有厕所,交通不太方便,卫生条件差点儿,饮食差点儿。其余的也就没什么了。” 慕容雨川说:“也没剩什么了。” “你去不去?” “不去!” “当真?” “千真万确。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罗炎麟说:“我有一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陆警官最近有可能到y市。” “你又拿小螳螂吓我。我才不相信呢。”慕容雨川说到最后有点儿没底气。 “她来y市是负责保护一位国际籍专家。” “靠,越说越离谱。”慕容雨川问美奈子。“你相信吗?” 美奈子附和的摇摇头。 看看,连小笨蛋都不信。 “那位专家从日本来,叫濑户杉男。” “爸爸?!”美奈子吃惊非小。 “瞎说八道。”慕容雨川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不以为然。 “你可以不相信,但我要告诉你。濑户先生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参与尸检真野琉璃。真野的死讯在日本国内造成极大震动,他们理所当然派资深专家来华确认。况且,濑户先生的另一位宝贝女儿被中国警方指认为杀人嫌疑犯,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爸爸真要来?”美奈子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惶恐。 慕容雨川心虚的问罗炎麟。“那有没有提到我啊?” “提到了。濑户先生认为,你受s市警方唆使,绑架了他的女儿,造成她畏罪潜逃的假象。” 慕容雨川从沙发上出溜到了地上。 罗炎麟接着说:“也就是说,如果美奈子小姐将来被确实是参与杀害真野琉璃的凶手,中国警方就会以窝藏包庇罪追捕你。如果美奈子小姐被平凡昭雪,她父亲将代表日本政府控告你绑架拐骗日本留学生。” 慕容雨川哭了,拉住美奈子的手。“我们还是去贵州,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吧。” *—*—*—*—*—*—*—* 2011年全国贫困县数量679个。 2011年,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确定,年人均收入低于1067元为低收入标准,年人均收入低于785元为绝对贫困标准。 相当于购买北京上海0.05平米的城市住房…… 或者能购买2/3部诺基亚c5-03手机…… 买四只正宗的全聚德烤鸭…… 油万乡属于679其中的特困区。 这座地图上微不足道的小县城位于贵州广西两省交界处的大山中。人口约为一万,民族混杂,包括汉,瑶,不依,阿昌,哈尼族。据张可欣说,蓝香琴是瑶汉混血。她的瑶族名字叫莎一妹,译为月牙。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要先坐列车到北京西站,转成t特快北京西次列车到贵阳市,然后做长途公共汽车走公路进山。 第十四章 荒村 7 罗炎麟给慕容雨川购买的是两张硬卧票。 慕容雨川立刻抗议。“即便你小子想咯死我,得替美奈子着想着想,得怜香惜玉吧?” 罗炎麟说:“我正因为替美奈子着想才没给你们订软卧包厢。我怕她晚上有危险。” 你奶奶。慕容雨川心里骂。我没想到的你都想到了。 美奈子不以为意。她对这次长途旅行感到很新鲜。坐在车厢里左顾右盼,脸上一直笑吟吟的。 列车驶出城市一路向南。天地之间愈渐开阔。车窗外缓缓移动着平坦的麦田,脊背嶙峋的山峦龟伏在大地尽头,河流是银色蜿蜒的缎带,行人无比渺小,在高远得令人心悸的天穹下蹰蹰而行。 “中国真的好大啊!”这是美奈子唯一能发出的感慨。 坐在她身旁的慕容雨川却忧心忡忡。一想起罗炎麟的话,他心里就犯堵。当初凭着一时意气带着美奈子出逃,他并没有仔细考虑过接下来可能面对的种种问题。 现在, 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已然身陷绝境。 他望着车窗边日本女孩的倩影,清秀温顺,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他却偏偏猜不透,她到底是不是杀死妹妹的凶手。 现在,无论美奈子是不是真凶。他都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就听美奈子幽幽道:“能在这种地方住下去也蛮好的。” 她指的是车窗外的乡村。 女孩无心的一句话触动了慕容雨川。 濑户杉男不肯放过他。中国警方顺理成章把他当做替罪羊。假如他什么都不做,那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他还有一条妙计。 假如濑户杉男成了他的岳父大人,形式就不一样了。到那时把生米做成熟饭,管他是什么日本首席法医,就是天皇爷爷也奈何他不得。难道濑户杉男还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挺着大肚子守活寡? 这样想着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他开始暗暗盘算具体步骤。 坐了一天半的高铁,两人在贵阳下车,油万乡派出所派来一辆车接站。慕容雨川看着四四方方的老北京吉普,怀疑这辆车比自己的年纪还大。坐上车以后,吉普在平地上颠,在山路上更颠,颠得人抓心挠肝。 接站的两个警察普通话差,也不太热情。吉普钻进山区,在山岭间转了四个多小时,眼前才出现零零散散的房屋。房屋密集点儿的地方就是乡政府所在地。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被安排在乡政府后院的招待所里,说白了就是一间空房。罗炎麟倒是很诚实,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台18英寸电视机,一个牛眼灯泡,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唯一让慕容雨川欣慰的是,床不宽。 美奈子红着脸,拽拽他衣袖。“雨川君……” “嗯?” “我想上厕所。” 厕所在屋外,黑天时她不敢一个人去。 慕容雨川更欣慰,看来简陋也有简陋的好处。 厕所是经典的中国式茅坑,美奈子刚一迈进去就给熏出来了。 她四下里看了看,最后跟慕容雨川小声说。“去后面的山坡好不好?” “随便,你的肚子你做主。” 美奈子选了一个灌木茂盛的地方。慕容雨川背对她站着。她说:“雨川君,你走远一点儿。” “女人真是麻烦。”慕容雨川大步往前。 “停,停,能不能退回来一点儿,不许回头。太远了我怕。” 慕容雨川倒退。 “再往前一点儿。” “我靠,你是撒尿,还是卫星定位呢?” 慕容雨川脚下没留神,绊了一个四仰八叉。 “雨川君你没事吧?” 美奈子光问,人没动。 “也不说扶我一下。”慕容雨川回头瞪她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美奈子正蹲在灌木后面,草丛里溢出一股水流。慕容雨川随口说:“尿的还真多。身子不大挺能装。” 美奈子正在舒坦,随口说:“我在车上就快憋不住了。我……啊呀太过分了,你怎么把头转过来了。” 慕容雨川邪恶的一笑。 第十四章 荒村 8 晚上睡觉的时候问题又出现了。美奈子瞅瞅床,瞅瞅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欲擒故纵。“不用担心,你睡床,我靠在椅子上睡。如果还不放心,我在屋外熬一晚。” “那会不会很冷啊?”美奈子说。 我靠,慕容雨川流汗。你不会真忍心让我睡外面吧? “冷也没办法,谁让你是金枝玉叶?就拿我一个人折腾吧,折腾死拉倒。” 美奈子扑哧一下笑了。“睡一张床吧。我相信雨川君。” 慕容雨川偷偷做出一个v形手势。 看这样的趋势,用不着霸王硬上弓了。嘿嘿。 事实上,慕容雨川旅途劳顿,心里想却没有那个体力了。 美奈子睡熟后,他把美奈子的头放到自己胳膊上,女孩迷迷糊糊向他怀里偎了偎,发出柔软的嘤咛。听他得心里直痒痒。 他看着窗外满天星斗,长长吐出一口气。想着奇妙的人生。一个纨绔富家子,一个比猫乖的杀人犯,在偏远穷僻的乡村里,相依在破屋里一张破床上,仍然憧憬着浪漫。 千里之外,相同的时间。 北方小城某个朦昏的房间。 欧青仁望着对面的她,嘴里的烟头忽明忽暗。 蓝色的烟雾不断升腾,变幻着各种姿态。女人的脸在烟雾中忽远忽近。 “警察已经注意到你了,”他对女人说。“他们都在寻找你。” 女人望着他。不说话。 他抬手摩挲着女人的脸。“这是不是你希望的?” “……” “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 11月26日,星期六。9:14 贵州省油万乡。 小雨。 北方冬天下雪。南方下雨。 薄雨漫天。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休整了一天,熟悉了熟悉乡村的环境,购买了一些日常用品,才开始按照计划行动。 他们首先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找到了董燕。 董燕家是镇里几栋装修相对较好的砖瓦房之一。 她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矮胖黑脸的女人。独居。衣着打扮与当地人差不太多,但是举止大方老练,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 慕容雨川直接说明来意。董燕也不隐瞒,她说,我倒卖服装,倒卖山货,只要赚钱的我都做。当地有一些年轻人想去外面闯荡闯荡,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帮她们联系去大城市。乡里乡亲举手之劳而已。 “为什么都是女人呢?”慕容雨川问。 “我认识的那些客户基本都是服装厂,酒店什么的。这些地方女孩招的多。” “这些女人如果没有身份证件怎么找工作呢?” 董燕稍微迟愣,说:“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了。实在不行再回来呗。” “你跟y市明珠酒店的老总很熟吗?听说你介绍很多人去那里工作。” “还行吧。我去y市做生意时,经常去那里住宿,吃饭。” 慕容雨川从兜里掏出四张相片,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吗?” 董燕俯身看了看。“记不太清了。也许吧。” 慕容雨川拿起其中一张照片。“这个人你总该认识。蓝香琴。听说她就住在附近。” 第十五章 鬼魅的女人 1 董燕似乎想起来什么。“对对,听你这样一说,我记得是有这么一个女人。长得特别漂亮。” “她去y市时,你给她介绍的什么工作?” “好像是服装厂吧,她干了一段时间就不干了。后来没有什么联系。” 董燕倒是很配合,问什么说什么,但并没有给他们带来特别有用的消息。慕容雨川坐了一会儿就带着美奈子离开了她家。 美奈子有些灰心。“看来这次是白来了。凶手怎么会认识她呢?我看她就是那种孤孤单单的中老年妇女。在日本有很多,整天除了看看电视,逛逛公园,什么都不关心。” 慕容雨川说:“我看她倒不像你说的那种内向性格的老女人。如果那样,她也不可能把生意做到了东北。” “就算你说的对,可是她跟杀人案又没有什么关系。” 慕容雨川捉起美奈子软绵绵的手,若有所思地捏着。他说:“也不能说是白来。你难道没有从我们刚才的谈话中发现一点儿问题?” “唉?”美奈子想了想。“没有什么问题啊。我觉得她很平静。” “你说对了。” “对了?” “她那么聪明机敏的人。突然面对两个东北赶来的警察问话。她怎么一点儿都不奇怪呢。她为什么都不问问我们来的目的,问问那些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美奈子吃了一惊。“果然是这样。难道说她清楚那些女人发生了什么?” “不仅如此,我感觉她是故意装作不知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把她带到派出所审问她吗?” 慕容雨川摇摇头。“暂时不用。让派出所派一个人暗中监视她。看看她有什么动作再说。” 他看了看表。“现在,我们去见识见识蓝香琴的丈夫吧。看看能把那么漂亮的老婆折磨到离家出走的男人长什么样?” § § 第十五章 鬼魅的女人 11月26日,星期六,12:51 沙坪坝村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几十户破旧杂乱的碎砖房歪歪斜斜依地势而建。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没法想象在这种地方竟然有人居住。 这种地方甚至还住过一位貌美如花的女人。 两人一进村,家家户户的狗就叫成了一片。躲在篱笆后脏兮兮流鼻涕的小孩,好奇又警惕的注视着陌生人。 慕容雨川好容易打听到蓝香琴的家。算是这里最整洁的一栋房子,还是两层。蓝香琴走后,丈夫李海军独自一人住在这里。 慕容雨川站在门前拍拍门。无人答应。 一个领着小孙孙路过的老头儿探过头说:“小伙子别敲了。赶紧走吧。” 慕容雨川问为什么。 老头儿小声说:“是不是烂山药借了你钱没换?算了吧,别要了,要他也不能给。” “烂山药?” “村里人都这么叫。一喝酒就贼豁豁,这个丝儿就太挖亡咾(太凶残了)。我劝你赶紧走。今天一早他就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美奈子瞅着老头身边的小男孩直咂舌,她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脏的孩子,简直是从泥球儿里滚出来的。 小男孩也好奇的看着美奈子。他抬起小黑手摸摸美奈子的衣服,又挠挠她的手腕,以为上面裹了一层面粉。 第十五章 鬼魅的女人 2 慕容雨川让老头儿说的有些犹豫,毕竟找蓝香琴家没有特别大的意义。犯不上纠缠一个拎着酒瓶子到处打人的醉鬼。 但他又有些好奇,正这样想着,目光无意间落在脚下,不由得怔了怔。 门前的黄土地上有一个硬币大的小坑,隔着半米远还有一个。慕容雨川的目光沿着小坑数下去,连成了之字形的线段。 他问老头儿。“听说李海军老婆离开他好几年了,他后来又娶老婆了吗?” “没有,那么盯(漂亮)的婆娘都让他打跑了。谁还敢把鞋子(孩子)给他?” “他现在跟女人一起住吗?” “没讨婆娘哪里来的女人?”老头觉得慕容雨川的问话荒唐。 看来当地民风还很传统。 慕容雨川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小坑,前面有模糊不清的鞋印,尖头。毋容置疑,这是高跟鞋留下的。 一个女人来过这里。只有来时的鞋印,没有离开的。 那个女人进门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也就是说,房子里现在至少有两个人。 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里面的动静。 安静异常。 “雨川君你在干什么?”美奈子好奇的凑上来。 “嘘。”慕容雨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美奈子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慕容雨川感觉着房间里似乎有声音。断断续续,难以形容…… 孤男寡女在房间里有可能发出各种古怪的声音。但都不是慕容雨川现在听到的。 他拍了两下门。没人应声。 他犹豫了一下,学警匪片里用肩膀往门上撞。没想到给木门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美奈子搀扶起他。“要不要紧啊?” 奶奶的,太丢人了。慕容雨川拨开美奈子,爬起来,攒足全力冲上去。 门被撞开了。 慕容雨川收不住脚,一头栽进屋中。差点儿撞到一个人身上。 屋里的确有人。 那人靠坐在灶台边,满脸是血,怔怔的瞅着慕容雨川,古怪的声音正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 慕容雨川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身后的美奈子适时地发出了尖叫。 那人没动。破裂的喉咙挤出了一个音调。 慕容雨川仔细打量那个人。是个男人,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砍裂,皮肉外翻,露出了骨头。男人的半边下巴破碎,喉咙也被割开。 但他还没有死。 没有马上死。 慕容雨川问他。“你是李海军?” 男人目光散乱,喉咙里发出“咯咯”声。酒臭与血腥混合在一起。 “他……他死了吗?”美奈子颤抖着问。 慕容雨川注意到男人的嘴唇在动。他把耳朵贴近,听见了几个模糊的词语。他说:“你大声些。你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男人现在是否还有意识,他已经快不行了。 但是,突然地, 他清晰的吐出三个字—— “蓝……香……琴……” 慕容雨川大惊。“你说什么?” 男人眼珠凝固。喉咙里的声音也停止了。 *—*—*—*—*—*—*—* 14:34 油万乡派出所三个民警接到村民报案赶到李海军家,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正在进行现场勘验。 慕容雨川手里没有任何设备,只能凭靠肉眼寻找线索。 派出所的民警只当他是北方城市来查案的刑警,不晓得他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们看着慕容雨川一会儿蹲在死者面前,一会儿绕着他转圈。终于,赵所长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我想弄清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怎么死的?” 慕容雨川说:“凶手使用凶器连续击打了四次。第一下劈开了被害人的面部,形成6厘米长的哆开似伤口,并造面骨成舟状凹陷性骨折。砍第二下时,被害人用右臂搪架,造成腕骨骨折。第三下,凶器打碎了被害人的下巴。第四下是最致命的伤害,凶器斜下砍开了被害人的脖颈,虽然没有伤到颈动脉,却划破了被害人的喉管。” 第十五章 鬼魅的女人 3 “那是什么凶器?菜刀?斧头?”所长问。 “斧头。能形成如此深如此重的砍创,而且每一次攻击都造成了明显骨折,只能是斧头。” 有一个民警认识死者,他说:“烂山药平时挺能打的。照你这么说,他根本没有反抗啊。” 慕容雨川说:“因为他喝醉了。凶手第一下出其不意的劈碎了他的脸,虽然没有立即要他的命,但已经把他打懵了。” 他心里还有一个假设的原因没有说。也许死者跟凶手认识。李海军根本没想到对方要来杀他。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凶手留下的痕迹吗?”赵所长怀疑的看着慕容雨川。他并没有期望慕容雨川回答,他自己也什么都没看出来。 慕容雨川说:“凶手比较谨慎。离开前把屋子里的脚印清理了一番,但在小屋的窗台上发现了擦拭过的模糊脚印。他从前面进来,从窗子离开。唯独却没有来得及清理门外的脚印。” “哦?” “是高跟鞋留下的。” “你是说凶手是女人?”所长和两名民警面面相觑,似乎难以相信。 慕容雨川说:“我刚才测量过门外的脚印。39.5码的鞋长,中心适中,脚步比较均匀。说明是中等身高。赤脚长度大约是33.5左右乘以6.876,大约170厘米的身高。不过看鞋底的压痕。这个人体重在130斤左右。这些数据只供参考。毕竟没有专业的测量仪器。” “一米七零的身高,一百三十斤体重的女人?”赵所长对两名民警说。“你们去问问附近的村民,看看有谁看见过这样一个女人。” 沙坪坝村并不大,但是路不好走。两名民警出去转悠了一圈,带回了消息。有村民在上午时候,看见过一个身穿夹克衫的女人走向李海军家。 赵所长把那几名村民叫来问话。他们说都没看清那女人的长相。有一个说:“那女的低着头,走得太快咾。我感觉着他好像烂山药的媳妇……” 派出所的人并没有显出特别吃惊。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却大为震惊。 慕容雨川问那个村民。“你能确认那个女人就是蓝香琴吗?” “蓝香琴?”村民迟疑了一下。“你说的是莎一妹。我们这里都这样叫她。” “能确认是她吗?” “这个可不大好说。从背影看像,也是长头发。身高差不多。就是莎一妹没她胖。” 另一个人插嘴:“也不算太胖。反正莎一妹原来身材是很好哈。” 慕容雨川回想起李海军临死前说出的那三个字——蓝……香……琴…… 难道真是她? 他们一致认为蓝香琴可能是一个未曾被发现的被害人。 被害人怎么可能回到千里之外的老家杀人? 当然,蓝香琴有足够理由杀死自己残暴的丈夫。但是为什么现在才动手?而且正好赶在他和美奈子来贵州查案的时候,是不是太巧了? 再说那个人真是蓝香琴吗?她怎会变胖的? 慕容雨川百思不得其解。 两名民警从乡卫生院借来一副担架,把尸体用床单蒙上抬下山坡。 不久之后,一把边缘沾着血迹与毛发的斧头在山脚下的草丛里被发现。 当天下午,慕容雨川在乡卫生院,在缺少工具的情况下草草的给尸体做了一个检查。他告诉赵所长,凶手砍了李海军四斧头,每一下都使足力气。案发现场不凌乱,尸体上也没有显示出打斗的痕迹,说明李海军与凶手之间不是因为偶然事件发生的冲突,凶手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为了杀死李海军。何况,被害人李海军是当地有名的流氓。一个女人即使拿着武器也未必就能制服他,除非目的明确,出其不意的出手攻击。 第十五章 鬼魅的女人 4 赵所长听的直咂舌。“我们这里小偷小摸、打架斗殴倒是不新鲜。但像这种蓄意杀人,十年八年都遇不到一回。若是蓝香琴杀完人逃进了大山里,就凭我们派出所这三个人上哪里去找她?” 慕容雨川看了看美奈子,没说话。 他掏出手机,考虑着要不要把情况告诉给罗炎麟。却看见有一个未接来电。打头区号是0585——座机电话。 这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电话? 慕容雨川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他随口问赵所长。“你这里有电话本吗?0585是哪个城市的区号?” “是我们这里的区号。”赵所长说。 慕容雨川一怔。在这里他只给一个人留下过自己的手机号。他隐约记得刚才尸检时,手机似乎响了一声,只响一声。 他按照这个来电拨回去。接通了。但没人接。他又拨。拨到第三遍时,忽然有人拿起了电话。 “喂——” 听筒那边没有回答。 “董女士。刚才是你给我打电话吧。”慕容雨川说。 对方这才回答。“是你呀慕容警官。我刚才没有打过电话呀。” “我这里有你的来电显示。” “哦,那可能是我打错了。” “打错了?”慕容雨川微微一笑。“如果是手机情有可原。但是座机是一个一个键拨出的号码。就算拨错键,也很难正好错到我头上吧。”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董燕才说:“我听说,李海军被人杀了。是真的吗?” “呵。坏消息在哪儿传的都快。你就想问我这个?”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干的?” “你是因为好奇吗?” “是个女人吗?” “唔。”慕容雨川暗想,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消息传的真这么快? 话筒那边的董燕犹犹豫豫的继续说:“最近一两天,我发现我家附近出现了一个行迹有些可疑的女人。” 慕容雨川一凛。“那女人你认识吗?” “我没有看太清楚。但是……我觉得……我觉得有点像……” “蓝香琴?”慕容雨川替她把话说完。 董燕沉默,隔了一会儿,又说:“也许是我看花了眼。” 慕容雨川说:“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什么不直接见你?” “她为什么要见我?”董燕的语气忽然间变得有些古怪,甚至有些惊慌。 “你不是帮助过她吗?” “那她……那她也用不着来见我啊。” “你似乎……”慕容雨川想到了合适的形容。“似乎点儿害怕。” “害怕?!那是……谁听说她刚刚杀了人都会害怕的。” “连我都不确定李海军是不是她杀的,你凭什么能确定呢?” 董燕一下被问住了。 慕容雨川正想追问,董燕说:“我还有事。我们改时间再聊好吧?” 不等慕容雨川回答,电话匆匆挂断。 慕容雨川定定的瞅着面前的虚空。 美奈子奇怪的问:“你怎么了雨川君?” 慕容雨川在寻思。 他可以确信,之前那通电话分明是董燕有意打给自己的。可是接通后又挂断是什么意思? 说明她在犹豫。 她肯定隐瞒了什么。 可能比自己想象中隐瞒的更多。 第十五章 鬼魅的女人 5 疑似蓝香琴的人这几天频频出现在她家附近,似乎让她感到恐慌。当她得知李海军被一个女人杀死的消息,马上想到了蓝香琴。她没结婚,独居。于是她本能的想到给自己打电话。 这个女人跟蓝香琴的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像自己先前认为的那么简单。 她害怕蓝香琴。 他不得不佩服罗炎麟的直觉,现在看来,这位原本只存在于一张相片里的失踪女人,确实与这起连环碎尸案存在着某种关联。到底是什么关联,恐怕不是单纯的受害者那么简单。 慕容雨川对美奈子说:“我们应该再去拜会一下那位欧巴桑。” “啊?又要走那么远。”美奈子抱怨中带着一点儿撒娇。 慕容雨川揪揪她翘起的小鼻子。“你如果让我背着你去,我不介意。” *—*—*—*—*—*—*—* 他们走到董燕家天色已然昏黑。 院中一间屋子亮着灯,窗帘遮挡,能看见人影晃动。 慕容雨川来之前没打招呼,否则这条老泥鳅没准儿就溜之大吉了。 屋里的董燕似乎站在地中央,举止有些古怪,让人猜不透她究竟在干什么。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偷偷摸摸潜进院中,接近大门前。 门居然没插,慕容雨川暗暗庆幸,倒要看看这条老泥鳅搞什么花样。 他们走进昏暗的客厅,那间开灯的屋子掩着门。 慕容雨川带着恶作剧的心态,准备吓这老女人一吓。 但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栋平房里除了他、美奈子和董燕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下意识的侧过脸。 猝然看见墙角沙发里坐着一个人,瞪大双眼瞧着他。 那双眼珠下面是一张肿胀的脸。嘴巴半张,却发不出声音,舌尖呲出牙床之外。 慕容雨川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停下。 美奈子还没有发现身旁有人,感觉慕容雨川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一眼看见那个人顿时魂飞魄散,一下子瘫软在慕容雨川怀里。没等她发出惊叫,慕容雨川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慕容雨川低声说:“别怕,已经死了。” 他心里虽然紧张,还是慢慢靠近那个死人。直到足够近了,他才霍然认出这个死人就是他们要找的董燕。 慕容雨川心头一颤。 董燕死在了这里,站在房间里的人又是谁? 这时,房间里的灯忽然熄灭。 屋里屋外陷入黑暗。 不好。 慕容雨川想都没想直冲过去,一脚踢开房门。 一条人影正跃上窗台。 长发。纤瘦。 慕容雨川扑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脚腕。他正要往里拽。那人双手在窗台上一按,另一只脚蹬在慕容雨川肩头。慕容雨川仰面摔倒。那人闪身跳出窗子,逃进了夜色中。 “雨川君你怎么样?”随后跑进的美奈子还以为他受了伤。 “没事,没事,”慕容雨川骂骂咧咧爬起来。“妈的,连个女人都没抓住。” “女人?”美奈子惊讶。“难道……” 慕容雨川没时间跟她解释,他拉开灯。才看见房间被翻得一塌糊涂。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女人在房间找什么东西。 董燕的确隐瞒了什么。 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 *—*—*—*—*—*—*—* 19:56 派出所的三位民警赶到时,慕容雨川刚刚完成了对董燕的初步尸检。 慕容雨川跟赵所长说:“凶手是从背后用棍棒一类的钝器击打死者的头部,造成头皮条形挫裂伤,骨膜破裂,但没有出现颅骨骨折。击打的力度可以造成被害人短时间休克。凶手利用这个时间用尼龙绳勒住被害人脖颈致其机械性窒息死亡。” 赵所长不为所动,反而怀疑的打量着慕容雨川和美奈子。“你们又是怎么发现死者的呢?” 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为什么你们到哪里哪里就死人?” 慕容雨川没把碎尸案的详情告诉给他。他只是简单的说:“我们此次来调查案件,就是为了两个人。一个就在这里。另外一个是蓝香琴。” 民警们走访了附近十几户人家。带回来的讯息说,最近一两天的确有人看见过一个陌生女人在镇子里徘徊。 慕容雨川问那女人长什么样。 民警翻着笔录说:“大概一米七零上下。长发。身体较胖。” 最后一句话让慕容雨川吃惊。他追问民警。“你问仔细了?那女人身材胖?” 第十五章 鬼魅的女人 6 “对呀,附近居民虽然没太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但是,不止一个人说女人是胖子。” 慕容雨川有点儿懵。 刚才那一幕犹在眼前。他几乎就把那女人抓住了。但那分明是一个消瘦的身材,怎么又变成了胖子? 回想那女人的身影,似乎跟照片上的蓝香琴比较相似。然而,杀死李海军的女人,以及在董燕家附近徘徊的女人都被目击者描述成一个胖子。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蓝香琴到底是胖还是瘦? 这个谜一样的女人要么隐藏在照片里,要么出人意料的现身,连形状都是变幻莫测的。 她是妖精吗? 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知不觉,慕容雨川意识到,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比起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他仅仅挨了一脚还算幸运的。 这个漂亮女人的手段跟她的美貌截然相反。 *—*—*—*—*—*—*—* 晚上。 一天碰上两起凶杀,进行两次尸检,美奈子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李海军和董燕的惨状不停的出现在眼前。 慕容雨川似乎睡着了。她往他怀里贴贴,恐惧居然减轻了几分。 慕容雨川发出幽幽的叹息。 美奈子微微一惊。“你没睡吗?” “我哪能睡得着?”慕容雨川说。 美奈子吃吃笑道:“是不是雨川君也被吓到了。我也好后怕。” “我不是被那两具尸体吓到。我是被你爸吓到了。” “唉?我爸爸有什么可怕的?” “你爸爸从日本大老远跑来,是找我兴师问罪的。你没听罗炎麟说吗?” “雨川君是为了我呀。我爸爸不是不讲理的人。” “濑户先生可不这么认为吧。他认为是我绑架了他的女儿……这一点罗炎麟不会撒谎。” 美奈子马上说:“我一定会跟爸爸好好解释。我不会让他伤害雨川君。” “只怕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濑户先生会把你接回日本,然后向中国政府抗议。省公安局自然会找一个倒霉蛋来背黑锅。这个幸运的倒霉蛋儿不是我还能是谁?” “那怎么办?”美奈子爬起来,一脸焦急的注视着慕容雨川。 “没什么,到时候你跟你父亲回日本就好了。” “那你呢?” “听天由命吧。” “那怎么行?”美奈子抓住慕容雨川的胳膊。“我不走,我不会让雨川君受到伤害。” 看她焦急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慕容雨川进一步试探说:“没有用的。你妹妹的死已经演变成了两国之间的问题,个人的力量永远左右不了政府。” “那……”美奈子急得快哭了。“总要想想办法呀。” “办法倒是有……” “你快说。” “除非你爸爸不追究我。但他又不会那样做。” “那得想一个办法舒服我爸爸才行啊。” 美奈子焦急的模样让慕容雨川有些感动。他把美奈子拉到身边,女孩没有挣扎。这种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害羞了。 慕容雨川的反应倒很平静。 第十五章 鬼魅的女人 7 美奈子说:“你有没有想到什么主意?想到就说,需要我做什么只要告诉我。” “真的?” “真的。只要能保护雨川君。做什么都可以。” 日本人发誓向来是认真的。 慕容雨川这才幽幽道:“也许只有一个办法。” 美奈子睁大眼睛听着。 慕容雨川瞅着她的脸,目光慢慢下移。 美奈子低头瞅瞅自己,没明白慕容雨川的暗示。 “到底是什么啊?”她问。 “你想不到?”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 “嗯。” “假如……我们俩能够……” “能够怎样?”美奈子还是没明白。 “我们可以合作,做一个稍稍复杂点儿的化学实验,其实也不太难。”慕容雨川循序渐进的诱导。“我们分别提供两个单染色体细胞。我提供的细胞会释放有助于分散放射冠细胞而与透明带结合的酶,可以消化你的细胞外层的透明带,从而打开一条通路。我们的细胞通过这个通路融合在一起,生成含有双倍染色体的合子。合子可以继续分裂……” 美奈子是学医的,这段话倒是听懂了。嘴巴张得老大。 慕容雨川问:“你觉得呢?” “我……我……我没想到是这个主意……”美奈子嗫嚅。 “痛快点儿吧,你同不同意? 美奈子从脸一只红到脚后跟,把头深深埋在床上。似乎发出了低低的啜泣。 慕容雨川叹了口气。“你让我说我才说,我又没有强迫你。你不用往心里去,就当我没说过。你只要平平安安跟你父亲回日本我就放心了。好好上学,将来做一名出色的法医。再相识一个疼爱你的男子,结婚生子,白头偕老。幸福的度过一生就好啦……” “雨川君……”美奈子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什么情况?”慕容雨川吃了一吓。 慕容雨川的话深深触动了美奈子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她再也顾不上矜持,双臂紧紧搂住慕容雨川的脖子。“我不要。我不要别人来疼我。我只要雨川君。只要雨川君,我给你生宝宝。” 慕容雨川惊喜交加。 “其实我早就是雨川君的人了。我原本想在结婚的时候把自己给你。现在……那就现在吧……” 慕容雨川本来只打算试探试探。没想到剧情一下就蹿到了高潮,让他心脏有点儿受不了。这可比小苍老师的艺术片更刺激。 美奈子紧紧抱住慕容雨川。f cup压得慕容雨川有些喘不上气来,可惜美奈子毫无经验,接下来便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现在到了慕容雨川大显身手的好时候,他翻身把美奈子轻轻放在下面。 美奈子十分顺从。只是脸颊绯红,眼波不敢直视慕容雨川。 女人还真是奇妙的动物。说那些话之前,他如果这样做美奈子肯定会哭天抢地。 现在她迫不及待。 慕容雨川想放声大笑。刚才那些话至少前一半儿是真的。但如果美奈子真的抛下他跟父亲回日本,他肯定会诅咒她一辈子守寡,找一个男人,克死一个男人。 他熟练的解开美奈子的衣裙。她平时的穿衣习惯他早就从里到外琢磨无数遍了。 褪下最后一片内衣,慕容雨川眼睛都直了。尽管对女人经验丰富,面对着如此美艳温香的酮体,他也有点儿发懵。 美奈子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的身体看,羞的闭紧双眼,安静等待,一颗心砰砰乱跳。其实她不知道,慕容雨川主要是想检查她身上长没长白毛。 没有。 美奈子的皮肤细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别说长毛,似乎连汗毛都没有。 慕容雨川久悬的心终于放下。 多谢了。濑户医生。你生出个漂亮女儿。 抱歉儿。濑户医生。你会不会气得发疯? 他双手环抱起女孩,嘴唇轻轻碰触女孩高耸的乳尖。美奈子发出一声嘤咛。 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突然发生。 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美奈子睁开眼,正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她惊叫一声。 第十六章 蓝香琴的圈套 1 慕容雨川看见美奈子惊恐的表情,体内的荷尔蒙瞬间化作冷汗。他转身。 门外那人用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中间狭窄的一条缝。 夜色中单凭这副尊荣就足够使人魂飞魄散。 那人身材修长,慢慢抬起手,手里东西倏然一闪。 一扬手。 一道寒光射过来。 慕容雨川不知道是什么,本能的用身体护住美奈子。 “笃”的一声,一个狭长的东西钉在床头。犹在颤动。 一把刀。 慕容雨川惊出一身冷汗。他顺势拔下那把刀,从床上跳下来。美奈子慌忙拿衣服遮掩自己的身体。 那女人一击不中,转身就跑。 慕容雨川随后紧追。 女人越跑越快。 慕容雨川越跑越慢。 跑着跑着,女人纵身跳下土路,钻进坡下一片房舍中不见了。 慕容雨川累得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猛然想起美奈子被一个人留在了那间房里。急忙又向回跑。 如果是调虎离山就糟了。 等他跑着乡政府后院肺都要炸了。他冲进屋,发现床上是空的。脑子一下就懵了。 他只知道自己浑身都在哆嗦。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又想起真野琉璃被杀的那天晚上…… 忽然一条人影从门后蹿出,不等慕容雨川反应过来,一头扎在他怀中。 美奈子?!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呜呜……”美奈子紧紧抱住慕容雨川不放手。 慕容雨川悬到嗓子的心失重一样落下。他搂住美奈子,胡乱的亲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脑门,她的脸颊…… 逃亡,破案,抓凶手,洗脱罪名……所有一切,都比不上心爱的人在自己怀抱中平安无事。 § § 第十七章 蓝香琴的圈套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动身离开的当天是11月22日,罗炎麟通过国际刑警亚太区组织,对佐川一政的行踪进行了详细的搜索。 结果令人费解。 早在9月14日,佐川一政已经怀揣护照离开日本神户的住所。坐飞机去了泰国曼谷。三天后,转道老挝万象,游览了当地寺院。在老挝住过一周,又去了马来西亚、尼泊尔、柬埔寨,还特意在金边的红色高棉死难者博物馆逗留的一天。当他看过一间间堆满遇难者头骨展厅,想象着屠杀一百万民众的波尔布特,也许在他心目中满怀崇敬。 当罗炎麟的目光落在了传真材料的最后,目光一颤,10月14日,佐川一政乘坐中航飞机到达北京国际机场。至今没有离境记录。 也就是说,从10月14日到11月22日这一个月时间里,他一直都在中国。 罗炎麟想了想,给安全部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从佐川一政下飞机那一刻起,务必追查出他的全部行程。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地域,无论是查一个人或是一条狗。没有谁能比安全部更出色。 第十六章 蓝香琴的圈套 2 他在y市刑警队办公室里一直等到傍晚。安全部资源调查署那边有了回复。佐川一政10月14日落地北京机场后,直接乘坐京沈高铁北上沈阳。在沈阳北站被两个人接走。他们乘坐一辆车牌为辽×68819的雪福来离开。 罗炎麟眯缝起眼睛,辽×正是y市车牌开头的简写。 他在电话里问:“那个车牌查到出处了吗?个人还是公司?” “是y市明珠酒店的车。” “喔,我知道了。” 罗炎麟放下电话,头脑中重新整理思路。 他发现这起案子越来越有趣了。 佐川一政居然就在y市,很可能现在就住在明珠宾馆。 明珠宾馆总经理庄玮女儿的男朋友欧青仁还在被警方怀疑中。 而三名被害人被割肉的方式都很近似佐川一政当年杀死renée hartevel的手段。 虽然佐川一政当年没有使用大砍刀。不代表他不想,而是手边没有。 真正多出的是电锯切割这一环节。 佐川一政。 欧青仁。 这两个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他正在思索。手机铃声打搅了他。 他以为是毛平打来的,看看来电显示,不是。是一个新号码。 “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女声。“是我。” 罗炎麟一时没想起这个“我”代表谁。 “我是张可欣。”电话那头说。 “哦。”原来是那个女体盛艺妓。 “你给我留下手机号,你告诉我,如果有事就给你打电话。” 罗炎麟一凛。“你说的那个自称佐川一政的人又跟踪你了吗?” 电话那头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罗炎麟问:“你现在在哪里?” 17:56 11月份,北方城市五六点钟天就黑了。 张可欣穿一套肥大的运动装站在十字路口,好像一个女大学生。她正焦急的东张西望。远远的看见了罗炎麟,立刻绽出笑靥,脚步轻快的迎上来。 罗炎麟见她安然无恙。多多少少放了心。但是看女孩大大咧咧的表情,好像对自己的安危不太在意。 罗炎麟问:“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张可欣瞅着他,慢吞吞的搔了搔鬓角的头发。她说:“在这里说话太冷,我们找一间饭馆吧?” 也不等罗炎麟同意,她拉起罗炎麟的衣袖就往临街一趟餐馆区走。 她的劲头儿就好像小孩子缠着大人买东西,非达成心愿不可。 罗炎麟感到有点儿好笑。 张可欣把罗炎麟拉进一家甜品店。点了各种口味的蛋糕堆满一桌。 罗炎麟瞅着一桌子甜腻熏人的点心,问:“这些你都能吃了?” “给你点的呀。”张可欣忽闪着漆黑的眼睛。“你个子这么高,饭量也一定很大吧。” 罗炎麟苦笑。“我饭量再大,吃这么多甜食。只怕要吃吐。” “啊?你不喜欢啊。”张可欣脸色稍黯。“我一直以为这些是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她忍不住拿起面前一块泡芙,咬了一大口。脸上的表情又快活起来,十分享受。 罗炎麟问:“你做那种工作。吃这么多高热量的东西,不怕发胖吗?” “怎么不怕?”张可欣皱皱眉。忽然狡黠的一笑。“但是难不倒我,我有保持身材的秘诀。” “哦?” “我都计算好了。吃一块奶油蛋糕,回家就绕着住宅楼跑三圈。吃两块,跑六圈。” “那要是巧克力的呢。” “巧克力一块五圈。热量大嘛。” “我说看你小腿上怎么有肌肉呢,原来是跑步跑出来的。” 张可欣知道罗炎麟是在她做女体盛时看见的,脸上泛出红润,闷头吃起点心。 罗炎麟问:“你今天要跟我说什么事情?那个男人又跟踪你了?” “喔,”张可欣想了想。“我请你出来不是为了那个人的事情。再说,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了。” 看见罗炎麟露出困惑,她说:“我请你来是为了感谢你。感谢你上次帮我解围。” 第十六章 蓝香琴的圈套 3 “就是那个呀,小事一桩。我还以为你遇到危险了。”罗炎麟稍稍显出不悦,看了看手表。“我这几天很忙,如果没有别的事情……” 张可欣连忙说:“可是你都答应了呀。既然答应出来,怎么又能拒绝呢?” “你在电话里没有实话实说啊。” “你又没有问我,我怎么实话实说?”张可欣索性耍起无赖。 她瘪起嘴。由于不会学城里女孩那样撅嘴撒娇,原本漂亮的一张脸却做出难看的模样,显得既滑稽又可爱。 罗炎麟无奈的说:“好吧,好吧,我领你的情。陪你把这些东西吃完。” 张可欣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她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的给罗炎麟讲自己的事情,好事糗事全都讲,也不管罗炎麟爱不爱听。经常自己把自己逗得咧嘴大笑,能看见舌头上沾的奶油。 罗炎麟很快发现这女孩其实很好玩儿。神经大条,没有一点儿矫情。也许远离城市在自然中长养的女孩子都这样,只不过这样的农村女孩大都在城里做粗重的活计为生,所以也就没人在意她们。 张可欣果然不是在吹嘘,满满一桌点心,被她一个人吃下大半。她抚着肚子,心满意足,只是略显愁容。“看来今天晚上得跑马拉松了。” 离开甜品店,张可欣说,谢谢你今天肯出来陪我。罗炎麟说,没什么,天黑了,你怎么回家? “坐公车回家呀?”张可欣说。 “你一个女孩子不害怕?” “那有什么?城里到处都有路灯。在我老家,白天靠太阳,晚上靠月亮。我走夜路都走惯了。” 公交车来了。她跳上车。隔着车窗还向罗炎麟招手。“希望下次我还有机会请你,肯定不点甜食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大声说。 罗炎麟被女孩逗笑了。能把笑点像他这么高的人逗笑不比爬东方明珠容易。 他看着电车缓缓开走。 张可欣始终望着车窗外,直到那个人远远消失在后面。椭圆形的橘色路灯一盏挨着一盏掠过车窗,掠过她的脸。她有点儿发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晚上车厢里的人很少,上了一整天班的人,一个个靠在椅背上,随着公车前行的节奏来回颠簸,昏昏欲睡。 在车厢尾部孤零零的坐着一个人。竖起的皮衣领掩住了小半张的脸。他畏缩在角落里。没有人注意。 他跟在张可欣后面上车。张可欣向罗炎麟说话时,他也回头从后车窗往外瞄了瞄。那个男人没上车。幸亏没上车。 公交车经过了七站地。张可欣下了车。车厢后面的人也随后下了车。 张可欣走路很快。不是因为胆小,而是步子迈得大。 他不紧不慢的在后面尾随,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远离公车站,路灯渐少,行人渐少。女孩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穿梭在楼房的阴影里,走得不紧不慢。 他拉开皮衣拉锁,拿出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能闻到少许酸味。 那原本是女孩身体里的东西。经过各个器官的分泌,血液淋巴系统的新陈代谢,最后创造出如此神奇的东西。这个复杂而微妙的过程好像酿酒。他给女孩取名酿酒器。 第十六章 蓝香琴的圈套 4 现在她的酒拿在他手里,他感觉就好像已经把女孩攥在了掌中。一阵畅快淋漓的亢奋传遍全身。他打了个战栗。裤裆里的东西直撅撅的挺起来。 在黑夜里,他一点儿都不会觉得脸红。他就挺着那东西,姿态怪异的跟在女孩身后。 女孩仍然毫无觉察。她在想心事。 他也在想,我到底要干什么呢? 张可欣路过民政局的小巷时,没有选近道,而是绕了一个远儿。她也并非不知道害怕。大约两个星期前,她回家时赶上停电,于是趿拉着拖鞋,穿着屋里的衣服,穿过小巷去超市买吃的。结果倒霉的让一个色狼堵在了小巷里。她当时吓的浑身瘫软,只知道大祸临头。不曾想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现在都想不明白原因。但至少,色狼最后关头放了她。那件事令她心惊胆颤了好几天。 不过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好了伤疤忘了疼。她现在除了晚上路过那个黑巷打怵,心理上已经完全康复了。用她老家的妈妈话说,我家鞋子(孩子)自小就心大。 今天晚上似乎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就在她刚刚经过那条黑巷,一条人影从巷子深处走出。 张可欣一开始没有觉察,等到听见了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用余光向后一瞄,悚然一惊。 一个人正迅速靠近她。 她胆子再大也经不起这一吓。拔脚就向前跑。 她经常跑,所以一般男的都撵不上她。这大概也是她敢走夜路的又一个原因。 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这么走运。 背后那人速度奇快。两步就撵到她背后。伸手抓住了她肩膀。 她“呀”的一声尖叫。掏出防狼水瓶向身后掷去。 这是她经历了上次的教训后专门买的,头一回使用。 等喷雾瓶出了手,她才意识到防狼水不是这么用的。 那人抬手一挡。喷雾瓶落地。 情急之下,张可欣蹲在地上,不管抓到什么都往那人身上扔——草皮、碎石子、饮料瓶、苹果核、方便面袋…… 只听“啊呀”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砸中了那人。那人捂住脸。 张可欣侧头看见路边还有一个圆柱形垃圾桶。她不容分说,一把抱住,用力一举……却没举起来,还把腰扭了。 她呼呼喘着粗气,定睛瞅着那个人把手从脸上拿下。 原本文质彬彬的一张国字脸,梳着整齐的发型,带着一副雅致的黑框眼镜,现在一张脸气得发青,头发上沾着果皮,黑框眼镜45度歪挂在脸上。 张可欣一下子捂住嘴。傻了。 来人是罗炎麟。 她虽然一直在心底盼望着尽快见到这个人,却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罗炎麟怒气冲冲的瞪她。 张可欣漂亮的小脸儿揪成了包子。 她战战兢兢的走上来,用衣袖给罗炎麟擦身上的脏东西。 “不用。”罗炎麟粗暴的拨开她。 “真对不起啊,我还以为是坏人。”张可欣说。 罗炎麟不理她。 她说:“要不然你打我一顿吧。就算我补偿的。” 罗炎麟反倒气乐了。“我会跟你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这么说你不生我气啦。”张可欣顿时开心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罗炎麟真拿她没辙。 他看着女孩乖巧懵懂的模样,想到照片里的蓝香琴是不是也会做出同样的表情? 面对这样的女孩,他憋着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作。 他现在终于明白慕容雨川的困境了。美奈子岂非也总是摆出这样一副娇萌无辜的小可爱,把那个猴子一样精明的家伙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傻帽。 还有迟菲菲和乔凯。 他左右看了看,整条街道只有他们两个人。 今天太丢脸了,这不是好兆头,他不想再跟这个大神经女孩有过多纠缠。但是有些话他必须说。“你经常这样晚上走夜路?” “嗯。”张可欣不知道他问话什么意思,从地上捡起防狼水瓶。 第十六章 蓝香琴的圈套 5 “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如果下班时间太晚,就住在餐厅里。” “咦?” “你一点儿都没有警觉吗?有人一直在跟踪你。” “什么?”女孩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罗炎麟。 “我在公车站看你上车后,发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跟在你后面,还从后车窗瞅我。我便乘坐下一辆公车跟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哪一站下车?”张可欣比美奈子反应快得多。 罗炎麟微微一笑。掏出手机掂掂。“我这部手机连接着卫星定位系统。只要这里存储了号码的手机,在这个城区范围里不管移动到什么地方我都能知道。” “你在窃取我的隐私。”张可欣不干了。“我要是带着手机上厕所,你想看岂非也能看见?” 女孩的口无遮拦让罗炎麟很尴尬。他的好形象彻底被破坏了。 他说:“只是数字化跟踪,又不是摄像。你平时应该多读读书。” 张可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怎么有慕容雨川的臭毛病? 罗炎麟发现跑题了,马上恢复了严肃。“我本来想抓住那个男人的。没想到你突然奔跑惊动了他,他立刻逃之夭夭。我怕你有危险,只好先保护你。” 张可欣露出了腼腆,声音温柔。“谢谢你。” “没关系,是个警察都会这么做。” 罗炎麟又说:“别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跟踪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你一定要小心。这次遇上我是你走运。下一次……” 张可欣瞄了他一眼。心里说,你总来保护我就好啦。 罗炎麟把她送到家门口,张可欣想拉他去家里坐一会儿。他固执的摇摇头。 张可欣于是飞快的跑上楼,站在公寓阳台上向他招手。“我安全啦,放心吧——”她喊。 罗炎麟笑笑。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一想起那个搞怪的丫头他就忍不住想笑。 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真正笑过了。 *—*—*—*—*—*—*—* 11月27日,星期二, 贵州省。油万乡。 慕容雨川想起昨天晚上的惊险,不由得一阵阵后怕。 那个女人就是蓝香琴吗? 他可以百分之百确认,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 村民所说的那个胖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倒是谁杀了李海军和董燕? 至少现在,这个貌似蓝香琴的女人也想将自己杀了…… 如果说她杀死自己的丈夫是为了报仇。她杀死董燕的目的似乎就不那么单纯了。而自己和美奈子因为调查这宗案子也遇到了危险,说明她想隐藏某些真相。这个真相是否就是董燕知道却没有说出来的? 还有一个环节,慕容雨川一直在思考。他和美奈子来到董燕家时,董燕已经被勒死。酷似蓝香琴的人却没有走,她在房间里翻找什么东西。 能是什么东西? 那件东西是不是就是真相,至少跟真相有着直接联系…… 美奈子安静的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脸蛋儿一直红得像苹果。只要稍稍跟慕容雨川对视,她就赶忙把目光转到旁边。 她摸摸自己的脸,烫手,过一会儿再摸,还烫手。 第十六章 蓝香琴的圈套 6 慕容雨川忽然问她。“你觉得董燕是什么样的女人?” “唔……”美奈子根本没反应过来,脑子里想的全是昨天晚上的假想剧情。类似于小苍老师带码的大片。不是她愿意,而是那些念头不受约束的往脑子里钻。 “怎么想就怎么说,没关系。”慕容雨川说。 “她长得不好看。” “嗯?” “胸都下垂了。” 慕容雨川石化。 他揪住美奈子的脖子,把她拽过来。“你小脑袋里想什么呐?” 美奈子捂住脸说:“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想……” 其实她在想,自己和慕容雨川生出的宝宝能长什么样。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本质上的区别,男人的欲望在下半身,女人的欲望在脑子里。 所以没有准备好,千万不要点燃身边的小萝莉。 后果不堪想象。 慕容雨川觉得美奈子今天古里古怪的样子特好玩儿,忍不住伸手碰碰她肉嘟嘟的嘴唇。通常美奈子会害羞的逃开。今天一反常态,居然用舌尖舔舔。 慕容雨川大吃一惊。这丫头犯什么病了?不是昨天晚上遇险吓出了后遗症吧?多少年以后,每每回想起来,慕容雨川都为年少无知后悔不迭。 “我是说,董燕的神态举止你怎么看?” 美奈子脑子终于清醒一点儿了。她嘟着嘴想了想。“没有什么特别的,穿着普普通通,家具也普普通通。我原以为她是一个穿金戴银的阔妇人。” “为什么这么想呢?” “她去北方做生意,肯定自己的生活状况先好起来,才有精力帮助那么多同乡女人到北方打工。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满寒酸的。在日本,像这样中老年的有钱独居女人出手最大方,最会享受生活了,特别是在穿戴上,都很奢侈。” 慕容雨川想了想。“中国老女人也许不一样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女人应该都会在乎外表嘛。” 美奈子说完这句话,猛然发现慕容雨川定定的看着自己。她的脸又红了。 慕容雨川并没有把她扑倒在床,而是兴奋的揉揉她的脸蛋儿。“你说的有道理。她好歹也是一个商人,在当地应该是首富了。不可能还那么寒酸啊。她为什么装穷呢?” 他拉起美奈子。“我们去验证一下。” 美奈子恋恋不舍的从床上挪开。 慕容雨川通过乡派出所联系到市一级公安局。让他们查一下董燕的银行存款。 结果令人吃惊。 董燕在建行、农行、民生银行分别开立了三个户头。三个户头一共存有将近二百一十万元存款。 慕容雨川咂舌。“乖乖,这老女人真是葛朗台啊。” “二百一十万算上很有钱吗?”美奈子在心里拿等面值的日元作比较。 慕容雨川随即产生了怀疑。倒卖服装和山货能赚这么多钱? 贵州警方继续寻找每一笔汇款时间,从2008年9月份开始到2011年5月份。陆陆续续有大笔资金汇入农行账户,然后董燕把大部分钱转到了其余两个账户。 第十六章 蓝香琴的圈套 7 慕容雨川告诉贵州警方尽可能找到的汇款方。因为乡派出所没有传真机,他只能通过电话,边听边记。 结果又让他一惊。 几十次汇款中,绝大部分来自于辽宁y市明珠酒店。 他之前知道明珠酒店是董燕的客户之一,但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生意做得这样大。 有意思。居然又跟明珠酒店联系上了。 这次贵州之行,他们获得的比预料中多得多。 只是这些问题没有最终的答案。 除非…… 他能知道蓝香琴到底拿走了董燕什么东西。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董燕家再查看一下,也许那东西早已经不在了。不过,万一他们赶到时惊走了蓝香琴,她没有得手呢。昨天晚上他已经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美奈子忽然推推他。 “唉?” “手机响了。” “噢。”慕容雨川聚精会神竟没有听到。 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 脸色陡变。 电话居然是从董燕家打来的。 这也太邪门儿了。董燕独居。她人已经死了,打电话的又是谁呢? 正在他要按接听键的时候,电话挂断。 他起了一身冷汗。 *—*—*—*—*—*—*—* 又是傍晚。 跟昨天的时间差不多。 慕容雨川借着朦胧的月色来到董燕家。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想要探一个究竟。他没敢告诉美奈子那通诡异电话的事,怕她不敢来了。 客厅里。 董燕的尸体已经被移走。房屋里仍然存在着看不见的恐怖。 坐过尸体的沙发安放在角落。 董燕临死前是否发出过哀嚎? 是否挣扎过? 传说死不瞑目的人眼睛里记录着最后一眼所看到的情景,董燕瞪大的眼珠里是否印出了凶手的脸? 美奈子紧紧搂住慕容雨川的胳膊。她现在已经从胡思乱想中彻底清醒了。慕容雨川不怕死人怕活人。她活人死人都怕。 慕容雨川走进昨天发现蓝香琴的那个房间,拉开屋灯。 一片狼藉的房间保持原样。 他蹲下来,在昨天已经翻找过的东西中重新翻检起来。 美奈子蹲下来,也学着他的样儿一样一样东西瞧看,只是美奈子不知道要看什么。 床头柜,抽屉,电视机罩,衣柜里面……能想到的地方又找了一个遍。还是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慕容雨川蹲在地上微微发呆。 难道蓝香琴真的把那东西拿走了? 他能不能猜一猜那到底是一件什么东西? 那东西跟董燕来路不明的巨款有没有关系? 他的目光来回扫视。心念忽然一动。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他重新收回目光,像刚才那样移动,只是速度慢了下来。 最后, 他的眼睛落在了美奈子身旁桌子的台灯灯罩上。 作为法医,他的视觉远比常人敏锐。 灯罩上绘着祥云图案。他记得昨天他蹲在这里搜查时,灯罩正对自己的图案是粉红色的,现在变成了紫色。 主人死去的房子里打出了一通电话。 现在灯罩又转动的位置。 在这样一个夜晚,在刚刚死过人的空房子里,这种诡异的事情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起身走过去,掀起灯罩,沉甸甸的。他立刻觉察到异样。灯罩里有东西。 翻转灯罩,看见一个蓝色硬皮记事本被透明胶布粘在里侧。 他拽出记事本。翻开。 2008年,9月12日——郎海棠,魏华,吴美丽。 2008年,11月3日——李敏,孙慧,陈二兰,郭丹…… …… 2009年1月10日,罗桂芝,赵梦兰,三宝,陈英…… …… 似乎都是女人…… 慕容雨川一页页翻着,目光忽然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蓝香琴”。 之后他又看见了“周玉红”。 他一震。 难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他边看边想,记事本上写着的日期与名字代表什么含义。 如果说这些人都是董燕介绍到y市打工的当地女人。似乎人数上少了点儿。那个女体盛艺妓张可欣就没在其中。 而周玉红就是碎尸案中第二个被发现的死者。 蓝香琴则是假象被害人。 另外两个被害人张可欣没认出来,也可能就在这些人名之中。 第十六章 蓝香琴的圈套 8 他数了数,大约有五十几人。 翻过十几页之后,就是空白页了。 他又翻了两页,再次出现了人名。但是没有日期,字迹也没有之前规整。 他看了其中几个人名,稍稍一怔。又把纸页翻回前面,前后对比发现,后面几页纸上写着的名字在之前已经出现过,只是前后顺序被打乱了,而且没有占全部。蓝香琴和周玉红的名字也在其中。 同样的人为什么要写两遍?这又该如何解释? 蓝香琴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这个? 董燕隐瞒的真相会不会也是这个? 慕容雨川一时间看不明白记事本上记录的人名和日期到底有什么含义。 看着看着,他注意到写第二遍人名时,记事本页眉上加了一个字母m。 m代表什么? 莫非是明珠酒店的拼音打头字母? 想到这里,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 美奈子惊呼一声。一下子躲到慕容雨川怀里。“闹鬼吗?”她哆哆嗦嗦问。 “别瞎说。”慕容雨川嘴上满不在乎,心里有些发虚。 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还总是涉及一栋刚刚横死人的房子。 两个人在黑暗中刚一发愣,一条黑影乍现窗外。 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中间狭窄的缝隙。 她正隔着玻璃窗冷冷注视着屋里的两个人。 美奈子吓得把头埋在慕容雨川怀里。 玻璃窗“哗啦”一声碎裂。 女人已经爬上了窗台。 慕容雨川拉起美奈子就往屋外跑。 关键时刻,美奈子再次变成了累赘。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失足跌倒。“雨川君——” 慕容雨川回头,黑影已经撵上美奈子。手里有冰冷的东西闪动。 他来不及多想,发疯似的用身体撞过去。把踏在美奈子身上的女人撞开。两人一起翻倒在地。 女人居然比慕容雨川先爬起来。 她垂着头,两只阴毒的眼睛从发隙间透出,在黑暗中闪烁。 慕容雨川坐在地上,不知惊还是怕,总之瞅着女人发愣。 他这次终于看清了。 面前是一个体型胖硕的女人。 这才是蓝香琴的真面目吗? 李海军和董燕都是死在她手里吗?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从董燕家里打出的那通电话其实是为了把他引来这里除掉。 现在明白也晚了。 女人逼向了他。 “雨川君——”美奈子带着哭腔叫他。 “赶紧跑——”慕容雨川一边喊一边从地上摸东西。他藏在裤管里的解剖刀已经来不及拿了。 女人举起手臂。赫然是一把斧头。 慕容雨川心一沉。 面对这种凶器,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躲。 李海军是不是就是这样被劈死的? 第十七章 日本魔鬼 1 第十八章 日本魔鬼 斧子当头劈下。 慕容雨川情急之下,抓过身边一个木凳向上挡。 “咔嚓”一声。木凳断为两截。慕容雨川一只手差点儿被削中。 女人长发一甩,再次举起斧子。 慕容雨川已经没有可以招架的东西了。 在那一瞬间他看清了女人的脸,不由得一呆。 就在斧头即将劈下时,女人忽然发出惨叫。 紧跟着一个东西落地。是半块砖头。 女人捂住头,回头看。 砖头是从院子里飞进客厅的。 院子里又出现一条黑影。同样长发。 黑影甩动长发,直扑过来。 女人捂着流血的头,夺路而逃。 冲进来的黑影从慕容雨川头顶跨过,紧追不放。 两人速度都很快。 客厅很黑。只能看见两条身影。 都是长发。 一胖。 一瘦。 美奈子眼看着她俩从面前经过。傻在那里。 两个蓝香琴,同时出现在闹鬼的房子里。 慕容雨川大汗淋漓地从地上爬起,两条腿还有点儿发软。 他拉着美奈子远远的跟在两条人影之后,一口气跑出了房子后院。 急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个女人似乎在搏斗。 慕容雨川从地上拾起一根劈柴。循着声音追过去。 他跑了几十步远,来到河堤。正看见两个女人打斗,她们搏斗的凶狠却一点儿都不像女人。而那名手拿斧头的胖女人竟然被逼到了堤坝上。 也许是被打懵了。胖女人转身要跑,却一脚踏空栽下河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剩下的瘦女人跳上河堤上,向下看了看。 慕容雨川跟她保持一段距离站住了。手拿劈柴全神戒备。 蓝香琴再也不是照片里那个绝色美人。 而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这个身形消瘦的女人是不是才是蓝香琴的真身? 昨天晚上,她还将一把尖刀掷在自己床头…… “你……”慕容雨川仗着胆子喊一声。 站在河堤上的女人用余光瞥了瞥他。一转身,沿着河堤飞跑下去。 慕容雨川没追,知道追也追不上,即使追上了,搞不好还得把小命陪上。 他眼睁睁看着蓝香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现在连他自己也犯糊涂。蓝香琴到底是想杀他,还是救他? “雨川君……”美奈子望着堤坝下面。“那个女人是不是……” 慕容雨川往堤坝下瞧瞧。 胖女人一动不动的趴在下面的草丛里。 这是当地政府修建的简易堤坝,十几米高,坡度几乎有六十度。从这个高度滚下去,跟跳楼有没有太大区别。 “我们现在怎么办?”美奈子问。 “让我先看看这个可怜的女人。” “你不是现在就要……”美奈子显出厌恶。 “你如果不想跟我一起下去,可以在这里等我。”慕容雨川说。 美奈子回头看看“鬼屋”,权衡利弊。“那我还是跟着雨川君看尸体吧。” 两个人绕了一大圈,才找到地势相对较缓的土坡。美奈子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儿向坡下蹭。达尔文地下有知能看见她的话,绝对不会相信人是从猿猴演变的。 慕容雨川干脆把她抱起来,这样都比拉她手走得快。 美奈子蜷缩在他怀里,身体飘飘忽忽,又开始胡思乱想,很兴奋,很浪漫。直到慕容雨川把她放到地上,她还有些迷迷糊糊。 慕容雨川走到尸体跟前,扳住肩头,用力一掀,尸体翻了一个身。 美奈子立刻吓得清醒了,躲出老远,再慢慢地往前挪。 慕容雨川这次彻彻底底看清了这个蓝香琴的脸。 他向美奈子摆摆手。“过来,让你瞧一瞧有趣的。” “有趣?”美奈子可不觉得摔死的人有什么有趣的。她站在慕容雨川背后试探着抻长脖子瞧。 一张血糊糊摔瘪的脸。 美奈子“呀”了一声,别过头。 “仔细看看。” “不要。你再吓唬我我就不理你了。”这是她看中国电视剧,从里面学的一句套话。 慕容雨川说:“我让你看,是因为我们见过她。” “蓝香琴照片当然见过。”美奈子可不想再上当。 “可惜她跟照片上完全不一样啊。” “摔成那样当然不一样。” “她就算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也跟照片上完全不一样。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是蓝香琴。” 美奈子这才把脸转过来,强迫自己仔细看看那张破脸。 “看清了吗?” 第十七章 日本魔鬼 2 慕容雨川伸手抓住蓝香琴的头发一拽,竟然整个拽了下来。露出一个头发很短的头。 美奈子惊呼。“这不是男人吗?” 慕容雨川说:“你对这个男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他……” “明珠酒店总经理的助理,孙皓。我们吃女体盛那天,跟欧青仁打架的那个男的。” “怎么会是他?”美奈子长大了嘴巴。 “看来村民们没有看错,他们描述的那个体态发胖的蓝香琴就是他。他身高跟蓝香琴相近,体格远比蓝香琴粗壮。当他带上假长发装扮成女人,偷偷摸摸去李海军家,那些思想简单的村民就把他误认为蓝香琴。李海军当时喝得醉醺醺,大概也把她误认为了妻子,所以没加防备。稀里糊涂死在了他手中。” “那他为什么要杀李海军啊?难道他们认识?” 慕容雨川琢磨了一下。“他杀死李海军只能有一个目的——迷惑我们。他想让我们相信,李海军是被自己的妻子杀死的。也就是蓝香琴回来了。” “那他为什么要迷惑我们啊?难道是让我们误以为杀死董燕的也是蓝香琴?” 慕容雨川一怔,发现美奈子这句话很有道理。他之前的确认为两个人都是被蓝香琴杀死的。看来小笨蛋偶尔也有灵光一现的时候。 由于这句话的提醒,慕容雨川的思路仿佛瞬间活跃起来。两起莫名其妙的凶杀案似乎也形成了逻辑。 他从腰间抽出那个蓝皮记事本,接着月光还能勉强看见上面的字迹。 孙皓是明珠酒店总经理的亲信。 董燕跟明珠酒店有大量的生意往来。 有利益就可能产生矛盾。 这个记事本上的m字母如果就代表着明珠酒店。那就说明,董燕也许正在跟这家酒店进行着某种交易。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明珠酒店会往董燕账户里注入那么多钱。 由此推断,这笔交易很可能与那些被董燕介绍去y市打工的女人存在某种关系,蓝香琴和周玉红就在其中。因此,当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来这里调查蓝香琴和周玉红的背景时,明珠酒店方面感觉到了威胁,于是派孙皓来了。他的目的是杀死董燕灭口。 而董燕知道的秘密就记录在这个记事本中。 也就是说,他只要能弄明白记事本中那些人名和时间的含义。他就找到了真相。 但是佐川一政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起案件的侦破开端是由变态食人案开始的,居然牵扯出了这样一个庞大的利益链条。然而,无论怎样想,一个食人魔都很难跟董燕和明珠酒店的交易扯上干系。 难道是罗炎麟分析错了? 难道根本没有什么佐川一政,又是他在故弄玄虚? 不管怎样,慕容雨川坚信自己已经抓住了案件的关键。 “雨川君,”美奈子说。“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不是还有另外一个蓝香琴吗?万一她又回来了怎么办?” 对了,还有一个蓝香琴。 慕容雨川始终猜不透,这个神秘女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孙皓假扮蓝香琴是为了迷惑办案人员,为自己杀人作掩护。 这个瘦蓝香琴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似乎要杀自己,反过来又救了自己。 她到底是敌是友? 这个女人的行为就像她在相片里神秘的微笑一样。 让你无从捉摸。 *—*—*—*—*—*—*—* 11月28日,星期一。 慕容雨川又带给派出所所长一条死人的消息。赵所长和两名警员像看见黑白无常一样瞪着慕容雨川和美奈子,说不出话。他俩现在人到哪里,哪里必死人。 慕容雨川说:“我还想请你们帮个忙。” “什……什么忙?”所长说话有点结巴。他担心慕容雨川说,我想去你家串串门。 慕容雨川从怀里拿出一个记事本,交给他。“麻烦你帮我把里面的人名对号入座,最好都给我查出来。” 与此同时。 北方y市。 罗炎麟走进明珠酒店。乘电梯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第十七章 日本魔鬼 3 庄玮看见他,显得十分意外。但还是勉强作出友善的笑容,问他有什么事? 罗炎麟说:“我想你带我去见一个人。” “不知您说哪位?” “日本来的佐川先生。” 庄玮脸色一变。“你说的佐川先生是指哪位?” “难道您的酒店里还住着两位佐川先生吗? 庄玮皮笑肉不笑,表情很别扭。“不知罗警官您是怎么认识这位日本客人的。” “我跟他算是老朋友了。” 佐川一政身高一米五零。轻度小儿麻痹。脸型奇长,五官扭曲。他形容自己性格懦弱,丑陋不堪,并为此憎恨生他的母亲。 贵宾套房里,一个安静男人正坐在窗前,阅读一本法文书。他早年赴法留学,获得过文史学士学位。 罗炎麟走进房间并没有引起他的惊异,他只是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罗炎麟知道,面前这位瘦小的中年男子,正是犯罪心理教材中永远不会忽略的经典案例。几乎所有的心理画像师在大学深造时就对这个人的经历以及心理分析报告耳熟能详。 但无论怎样,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杀人食人后又能逍遥法外的人。 唯一一个被社会接纳的食人魔。 佐川一政。 佐川一政继续埋头看书。似乎罗炎麟是一团空气。 罗炎麟并不打搅他,而是安静的观察他。 佐川一政看书。 他看佐川一政。 两个人都带着思考的表情。 这个瘦小的男人永远给人一种平静的绅士风度。他虽然相貌不好看,却也算不上狞恶。看见他的人都不会相信他曾经用那种骇人听闻的手段杀害了一位无辜的女人。 谁知道呢,也许那只不过是一种谣传。 一种人类集体的受虐幻想。 良久,佐川一政开口。他说的是日语。“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小,还是人生太奇妙。我们又见面了。” 罗炎麟用流利的日语说:“当年我上学时年少轻狂,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还希望您见谅。” “没什么。”佐川一政合上书。“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站在你的立场未必不对。即便是在现在,你也肯定认为我罪无可恕,理应受到严惩,是不是?” 罗炎麟不置可否。 佐川一政说:“但我还是很喜欢你。尽管我们只见过一面。你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我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罗炎麟不露声色。五年前,他跟随东京法学院的川口教授参加一起凶杀案的侦破,佐川一政当时也作为顾问被邀请。当时,就是这句话让罗炎麟勃然大怒,当着众多专家警官的面大声斥责佐川一政。 佐川一政有一双怪异的眼睛。眼珠很小,极少转动,凝结着一层犹如泥沼般的死气。 就是这样一对充满了罪恶欲念的死鱼眼,窥探到了他内心的深处。 在那里, 没有光, 没有欢乐, 没有救赎, 只有无休止的痛苦, 与挣扎。 第十七章 日本魔鬼 4 “你的心灵是一座牢笼。”时隔多年佐川一政看着罗炎麟,说出与当年同样的话来。 罗炎麟面无表情。 佐川一政继续说道:“我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把牢笼打开了。而你还没有。” 罗炎麟依然没有表情。 佐川一政冰冷的小眼睛转向他,淡淡一笑。“你果然和过去不一样了。你学会了隐藏。” “您却似乎依然没变。”罗炎麟平静的反诘。 佐川一政稍愣,呵呵笑了。“的确,的确,我一点儿都没有变。” 他放下书,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茶桌旁倒了两杯茶。递给罗炎麟一杯。罗炎麟道谢,双手接过。 气氛似乎开始变得融洽。 罗炎麟呷了一口茶,说:“您现在还会做那种古怪的梦吗?” 佐川一政曾经对东京法学院犯罪心理学教授、罗炎麟的导师说,自己常常处在一种亦真亦虚的感觉之中,他痴迷于西方的古典油画,他总能感觉到,那些历经百年的古典油画中的女人们存在着灵魂,她们会在某一个时刻悄然离开画板,潜入现实世界中,混迹于人群中。每当她们从他身旁经过,他就能敏锐的感觉到,因为她们白皙莹润身体充满着一种柔和的能量,与众不同,深深的吸引着他,能令他忘记一切…… 佐川一政说:“梦由心生。” “也就是说,您所谓的梦都是自己编造的故事?”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我当年对白人美女的迷恋却是真实无疑的。只是,我表达爱意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而已。” 罗炎麟说:“那么现在呢?” 佐川一政喝着温熏的茶,看了看罗炎麟。“您现在是作为一名国际刑警问我这些话,还是作为一个老朋友呢。” “我希望我们是朋友。” “好吧,”佐川一政说。“我愿意和你分享更多的隐私。我现在将要对你说的,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就像您出版的每一本小说,在序言写的那样?” 佐川一政一笑置之。“我不是在说故事。你这次来找我肯定也不是为了听故事。对不对?” 罗炎麟镜片后目光闪动。 “事实上,我喜欢的女人并不限于人种。之所以发生当年的惨剧,只是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环境下产生的必然反映。” 罗炎麟琢磨他话里的含义。 “就像化学反应。人体也是一个化学反应的容器。每个人天生下来,体内各种化学物质的调配比例就已经选择好了。外界则是一个催化剂。人在与外界接触时,就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反应。就像你被什么激怒时想打人,而不是对人笑。看见漂亮女人想跟她上床,而不是吐口水。这是人类的本能,而非理性思考的结果。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的所作所为同正常人并没有本质区别。” 罗炎麟接过话题。“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有可能做出相同的事情?” 佐川一政喝一口茶。“我只能说无可奉告。因为我现在所说的都是我思考的结果,而实际的行为却取决无法预料的人性本能。” “那么你能解释一下你吃人的本能吗?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做什么?” “我知道。这个很好解释。当我把renée hartevel吃进口中时,那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是真实的。渴望吃她的感觉也是真实的。”他指指自己的头。“那种欲望不是来源于这里。” “那在什么地方?” 老人指指自己的胃。“在这里。饥饿感。” “饥饿?!” “就像你小的时候,拉着妈妈的手路过街边商店的橱窗,你看见了你喜欢的零食。你不肯走。又哭又闹也要妈妈买给你。那种欲望就是饥饿感。” “难道不能用别的东西代替?” “你知道吃人的真正感觉是怎样的吗?” 罗炎麟望着他。 “是味觉与性欲胶着在一起的猛烈体验。” 罗炎麟微微一怔。 在心理学中,食欲与性欲是人本能的两大欲望。食欲代表生存。性欲代表繁衍。两种欲望靠着毫不相干的两套神经系统控制。而在佐川一政的口中,却出现了一个生物学上不可能出现的感官体验。 第十七章 日本魔鬼 5 佐川一政说:“我也一直很好奇自己身上发生的状况。这些年我读过很多书,我把自己当做研究对象。我当年跟renée hartevel在一起,虽然为她的美貌折服,但是,当我真正拥有她的身体时,我并不想跟她做爱。要知道,我当时并不介意跟一具尸体发生性关系,何况她是那么漂亮。但我当时就是没有那种欲望。反而在把她烹饪成菜肴吃进嘴里时,我勃起了。你能想象吗,你一面大量分泌唾液,享受着可口的佳肴,同时身体却在体验着做爱的快感……” “你是说,你的生理机能天生出现了紊乱?你分辨不清性欲和食欲?” “这些都是我不曾写在书中的。” 罗炎麟现在可以解释,那些尸块上为什么没有留下凶手的精斑或者唾液。 他问:“假如,现在允许您抓一个人的吃掉话……您会怎么做?” 佐川一政瞧着他,怪异的眼珠没有任何光泽。 许久,他才慢慢说道:“你的话让我无从回答。” 罗炎麟的目光紧紧抓住那双死鱼般的眼睛。“您不会对我说您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佐川一政说:“如果我想过,也许就不止一个renée hartevel了。” “我只是让您假设。难道您写食人小说时也从来不想这些?” “呵呵……”佐川一政笑了。“你比过去更厉害了。” “如果您不愿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换一个简单的问题。” “……” “您现在是在做旅行吗?” 佐川一政把茶杯放在窗台上。“看来你已经对我的行踪了解的十分清楚了。” 罗炎麟不否认。 “不错。我现在正对传统民俗着迷。想在亚洲范围内做一个小规模的旅行,写几篇札记。” “您去了曼谷,去了万象,去了金边。最后来到中国,为什么不去北京、上海呢?” “我不太喜欢喧嚣。” “那可以去西藏啊。” “你怀疑我会什么会来到这座小城市?” “我只是好奇。” “也许我的目的就是让别人好奇呢?”老人眯起眼睛,变成了两条缝隙。 “……” “当年如果不是法国人对我好奇,也许我去的地方就不会是精神病院而是监狱了。如果不是日本民众对我好奇,也许我一辈子就得呆在精神病院里,而不会走在大街上。如果不是读者对我好奇,我就不会成为知名作家。如果不是你对我感到好奇,你也不会调查我,也就没有媒体知道我游历东亚各国的事情。” 罗炎麟再次为对方的智谋震惊。 难道食人魔的故事只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没有所谓的食人幻想,只有一个凶残而狡猾的杀人犯? 他说:“那么您有没有听说过这座城市最近发生的连环杀人案?” 第十七章 日本魔鬼 6 佐川一政平静等着他说下去。 “凶手目前已经杀死了三个人。他的作案手段……跟您当年如出一辙。” 说到这里,他凌厉的目光逼视住老人。 佐川一政的反应异常平静。“你可知道世界上有多少我的崇拜者?” “即便是崇拜者也不可能如此详细的知道你当年的手段。那些讯息原本都是机密。” 老人幽幽道:“时隔三十年,已经没有什么机密可言了。何况你不是也知道犯罪细节吗?而当年抓捕我时,你大概才刚刚出生吧。” 这句话把罗炎麟问住了。 佐川一政远比他想象中厉害。 他马上转移问题。“正如您刚才所说,我完全清楚您的行程,所以,我发现了一个巧合——在您来y市的这段期间正好发生了这起系列杀人食人案……” “唔……原来你认为我有作案嫌疑。” “我并没有这样说。” “但你是这样想的。你今天拜访我,就是想确定我的杀人嫌疑是吗?” “在没有抓住凶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我并非想冒犯您,但我只相信逻辑。” 老人饶有兴趣的张开眼皮,死鱼眼露出大半。 罗炎麟说:“我希望听听您的解释。” 佐川一政把两只胳膊举起来。“你认为我还有能力像当年那样吗?” 罗炎麟观察着他的手。每一位被害人都是成年女性,都比他高大。一个一米五零身高,身体单薄的五十五岁男人能否制服她们,肢解她们,还要把几十斤重的尸块丢弃在距离住所很远的地方? 看外表他的确不符合凶手的特征。他甚至能否制服濑户美奈子那样娇小的女性都很难说。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三十年前把一个身材高大的北欧女性置于死地。干净利落的分尸吃肉。 罗炎麟审视着他的五官表情,尤其是眼睛。 死鱼的眼睛。 没有内容。 罗炎麟已然处在了下风。他适时地终止了谈话,起身告辞。 他跟佐川一政有着相同的习惯——给对手留出猜疑的空间。 要想立于不败,就永远不要让别人看穿你。 他走到门口,老人在背后说:“你刚才问我,假如我再想去食人会怎么做?” “……” “我会先跟踪她……” *—*—*—*—*—*—*—* 12月1日,星期四。 贵州省油万乡。 派出所民警陪着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按照董燕记事本上的人名走访寻查了三天,几乎把整个油万乡以及周边村镇转了一遍。 慕容雨川看着美奈子手里记的满满一打儿的稿纸,陷入沉思。 赵所长问:“你这是从哪里搞到的人名?” “董燕的记事本里。” “那就奇怪了。她记这些没户口的女人干什么?没户口没有身份证,出去怎么找工作?” 的确。问题关键就在这里。记事本上所有的女人都是本地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的女人。 董燕为什么要帮助这些没有身份的女人外出打工呢。通过正常渠道她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工作。 难道这些女人都被董燕介绍给了明珠酒店?她账户里的巨款就是明珠酒店为此给她的报酬…… 那些女人做什么工作能带来如此巨额的利润? “我明白记事本的人名是怎么回事了。”慕容雨川说。 美奈子和派出所的民警都疑问的看着他。 他说:“记事本前面几十页,配上日期的人名,是指董燕在哪一天把这些人带到了y市。而后面重复写一遍人名,是指她把这些女人中的某些介绍到了明珠酒店。也就是说,她的目的就是把这些没有身份的女人送到明珠酒店,从中谋取暴利。” “那是为什么呀?她们在明珠酒店能做什么?”美奈子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既然那位神秘的蓝香琴不肯现身说法,我们只有亲自去问庄玮了。” “你是说,我们要回y市?” 慕容雨川点点头。“这下你得偿所愿,不用再吃苦头了。” 的确,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小脸儿沾满灰尘,细嫩的脚板磨出了水泡,洗澡不能保证,还要住破屋,挤小床,与别人一个碗里吃饭,解手都得有人陪,还要冒生命危险,睡觉时担惊受怕…… 可是,她竟会恋恋不舍,甚至盼望着能多住几天,一直住下去也很好…… 她偷偷望着的慕容雨川。暗暗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慕容雨川无暇顾及的女孩细腻的心思,他现在已然被复杂的案情牢牢吸引住了。他天性中的冒险精神正在推动他不断向前,他不想输给罗炎麟,就像不想输给他哥哥一样…… 第十八章 但丁与佐川 1 第十八章 但丁与佐川 它本性就是如此凶恶,如此狠毒, 它的贪婪欲望从来不会得到满足, 它在饱餐后会感到比在饱餐前更加饥肠辘辘。 ——但丁 12月1日,星期四。17:34 但丁离开公寓,匆匆走上大街。 积雪在鞋底吱吱咯咯的响,留下一串蜿蜒委蛇的脚印。 一刀北风扫过脸颊,他眯缝起眼睛,在雪雾中辨认一下方向。 佐川一政联系自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的索求越来越难以满足。贪婪犹如一只深渊似的大口,永远都无法填满。 从一开始他就预料到这一点,但他仍然甘愿冒险一试。 现在,该来的都来了。 就在刚才,佐川一政又跟他说出了相同的话—— “我有比你给我的更好的选择。” 他清楚,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他站在远处,观望着北海道餐厅的玻璃大门。他不确定那个女孩有没有下班。 他知道佐川一政的目的。 张可欣足足躺了四个小时,才沾满一身食物残渣从餐桌上爬起来。 浑身僵硬,痛得要死。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去淋浴间痛痛快快冲了个澡。想到今天赚的钱,倦意一扫而光。这个月比上月赚的还多,弟弟明年的学杂费都够了,父母会用余出来钱把那间四壁透风的破房子修补一下。 穿好衣服,她去了一趟卫生间。孙蕊正对着镜子补妆。瞥了她一眼。“看你美得,今天收入不错吧?” “还好。”张可欣不太想跟她搭话。 “别磨磨蹭蹭的。大堂里有人等你。” “等我,谁呀?”张可欣忽然想到了罗炎麟。 “michel先生。” 张可欣顿时失望了。 孙蕊冷笑。“别总装模作样了。整天跟庄总诉苦说什么michel骚扰你。要是他真看上了你,能把你带到美国去享福,你倒是求之不得呢。” 张可欣不想跟她斗口,伸手去拉隔间门。锁着。她拉开另外一间的门。 孙蕊说:“方便完别忘了冲水。别总拿这里当你们农村。” 张可欣捋捋潮湿的头发。不去搭理她,也就犯不上生气。 坐在马桶上,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浑身都软下来。 隔壁传来细微的响动。也许有人在很卖力的拉屎。 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心事,然后站起来整理好衣裤。这次她没忘冲水。 隔壁那个人似乎也方便完了。 她前脚走出卫生间时,那个人也推开了隔间门。 张可欣万没料到在大堂里等她的人会是罗炎麟。 她喜出望外。 罗炎麟礼貌的点下头。 第十八章 但丁与佐川 2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张可欣有点儿难以置信的想要确认一下。 罗炎麟点下头。 “真的?”再确认一下。 罗炎麟又点一下头。 “今天好开心!!”张可欣兴奋难抑。 “我们去吃好吃的吧。”她说着伸手就拉罗炎麟的胳膊。罗炎麟巧妙的躲开。“走吧,我有事情问你。” “又是问事情?”女孩多少有些失望。 两人走出餐厅大门。张可欣抹抹脸。“好冷。” 她绕着罗炎麟转一圈儿,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我将来找对象,一定要找像你这样高的,能挡风。” 罗炎麟微微一笑。 这时穿着貂皮大衣的孙蕊从他们身旁经过,怪腔怪调的对张可欣说:“行啊,终于傍上城里人喽。一定要抓牢哦。可千万别让人把你当女体盛吃完丢掉。呵呵呵。” 张可欣瘪瘪嘴,冲她的背影运了好半天气。 罗炎麟问:“你干什么呢?” “我在想揪着她的头发扇耳光。” “你还真狠。” “我只是想想还不行吗?” 罗炎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两人并肩走上人行道。 远处路边的广告灯箱下,一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雪地里。从他身旁经过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就是警方要找的人,佐川一政。 这一次他万分小心,所以没让罗炎麟发觉。他默默的瞅着罗炎麟和张可欣的背影,用力错动牙齿。 “你要问我什么?”张可欣问。 “上次问过的。” “上次……” “那个跟踪你的人。他跟踪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吧。难道你从来都不曾觉察?” 张可欣想了想。“也许有那么一点儿吧。那又怎么样?” 罗炎麟还不想告诉她碎尸案的事情,他追问:“你对那个人有什么印象没有?” 张可欣低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摇摇。 罗炎麟无可奈何。“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有危险?” “什么危险?”女孩好奇地问。 罗炎麟无语了。 女孩忽然明白了什么,忽然高兴起来。“你今天晚上特意赶来,是不是因为担心我啊?” 罗炎麟说:“我是担心那位跟踪你的人。怕他做了傻事后感到不值。” “唔……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嘛?” 罗炎麟一笑置之。他觉得逗逗这个大神经女孩满解闷的。 忽然,他笑容收敛。 眼睛照着某一个方向望去。 那个人迅速转身,离开。 就在瞬间,黑天,罗炎麟仍然认出了那张脸。 欧青仁。 罗炎麟收回目光。 张可欣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张望。 “你经常能看见那个人吗?” “谁呀?” “你们总经理女儿的男友。” “好像见过,印象不深。” 罗炎麟没再多问。 他没有注意到,张可欣脸色变得很奇怪。 第十八章 但丁与佐川 3 *—*—*—*—*—*—*—* 18:21 孙蕊来到餐厅后面的停车场。她的qq裹上了厚厚一层雪,看上去像一只白色的大老鼠,很可爱。她心底里却丝毫感觉不到开心。这种寒酸的生活可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自己的车库,想要自己的保时捷。 她并不想脱光光让一帮臭男人品头论足。她更不像张可欣那样没羞没臊,还期望着这种工作能干一辈子。 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来呢? 她盼望着遇到一个懂得疼爱的她的男人,就像庄总那样稳重的男人,老一点儿没关系。只要事业有成,只要愿意养她…… 她插进钥匙拉开车门,忽然看见车窗上映出一个人。 她吃了一吓,扭头。 “哎呀,你吓死我了。”她娇嗔。 站在背后的人淡淡微笑。 “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 “为什么不呢?” “切。我才不信。”她冷哼。“你刚躲在厕所隔间里一声不吭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穿进驾驶室,那人却伸手拉住车门。 “干什么?”她皱皱眉。 “这件事你有没有对别人讲过?” “你又不是干那种事一次两次了。我要讲早就讲了。” 男人脸色阴沉。“你需要的我都满足了。” “是呀。我也守口如瓶。不过……” “不过什么?” “你接二连三干这种事情。是不是价码也得适当提高?” “算这次才是第二次。你不要太贪吧。” “到底多少次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别以为你躲在里面一声不吭我就不知道。我天天替你保守秘密,也是很辛苦的。何况,你的秘密与你的花费完全不能相等呐。” “我只是听听声音而已。” “听听声音?”孙蕊鄙夷的瞧着他。“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你鼓鼓囊囊的衣兜里装着一个农夫山泉的塑料瓶吧。” 男人立时窘迫。“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里面装的可不是什么矿泉水哦。你平时就喜欢喝那种饮料吗?” “我……” “你如果只是偷窥也就罢了。但是你还有一个不嫌脏的古怪嗜好,每次你躲在女厕所里,是为了等着张可欣撒尿,她恰好又不讲卫生,总忘记冲水,你于是就……” “你别说了!”那人又羞又愤,无地自容。 “嘻嘻嘻,你也原来也知道羞耻呀。好在现在就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你好好想想,万一其他人也知道你是这样,这样一个大变态……不好意思,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形容词。你觉得人们会怎么看你?张可欣会怎么看你?” “不要,千万不要……” “相比之下,你稍稍破费一点儿,堵住一个小女人的嘴巴可要容易得多了。” 男人犹豫不决。 孙蕊叵测的瞧着男人,阴测测一笑。“头几天,警察来餐厅里盘查。张可欣说有人经常跟踪她……” 男人神色一变。 “害怕了?!嘻嘻……”孙蕊得意洋洋。“我当时可是替你保守了秘密喔。我要是那种不讲信义的人。你现在早就被当成杀人嫌疑犯抓起来了。” “杀人嫌疑犯?”男人更惊。 “怎么,你难道没听说过最近发生的连环碎尸案?听说已经有三个女人被杀了。杀完之后还被大卸八块。那天警察来调查你不知道?” “那天我是夜班。” “是吗,恭喜你躲过一劫。” “干嘛这么说,杀人案怎么能跟我扯上干系?” “说有关系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警察为什么跑到餐厅来调查。看那架势可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定他们认为凶手藏在我们餐厅里呢?” “那……那他们查到什么没有?” “瞧把你吓得。”孙蕊抹了他一眼。“就你那胆子,还敢没事儿往餐厅女厕所里藏?真是色胆包天啊。” “我有什么好怕?”男人有气无力的申辩。“我心里坦然。” “那可不一定哦。万一警察知道你跟踪张可欣,还有你那种变态的收藏小爱好。到那时,张可欣一生气,再添油加醋,说不定就把你当成杀人犯了。” “我怎么可能一直跟踪张可欣?我……我只是前天晚上才……” “当着我的面还解释什么啊?”孙蕊不耐烦打断。“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那个人是谁。算了,没工夫陪你磨牙。我还要回家呢。下次看见姐,别忘了感恩呦。” 第十八章 但丁与佐川 4、5 男人犹豫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丢给孙蕊。 “里面有两千。够了吧?密码写在背面。” 孙蕊俏脸一寒,把卡片丢回去。“你当姐是要饭的?” “我一共也没几个钱。最多再能给你带两千。” 孙蕊嗤笑。“你知道姐是什么身价吗?我工作一次。你这点儿钱,翻一翻,加个零都不够。 男人抬起头,看着远处积雪中蹒跚的行人与车辆。路灯在夜晚分外扎眼。 他打定注意,拉开副驾驶车门钻了进去。 “哎,你干什么?”孙蕊惊讶。 “我想好了。”男人露出腼腆的笑容。“我以身抵债。你看怎么样?” “你当真?!” “嗯。” 孙蕊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你想卖,姐也得稀罕。你那副偏远农村的土鳖帅哥脸去糊弄傻不愣登的农村丫头吧。可别在姐面丢人了。快给我出去。赶快!” 男人很失望。犹犹豫豫的钻出了qq。 孙蕊用力一关车门,差点儿把男人的手夹了。 *—*—*—*—*—*—*—* 这次是罗炎麟请客,他不想欠别人的,尤其是女人。 他们去了一家中高档餐厅。罗炎麟问张可欣,除了甜点外还喜欢吃什么。张可欣说,什么都行,你看着点吧。 她果然是什么都行。没有一样菜不喜欢吃。而且,饭量惊人。 发现罗炎麟惊讶的瞅着她,她嘿嘿一笑。“我从小净吃南瓜了。嘴特馋。” 罗炎麟似有所悟。看着她把桌上的饭菜席卷一空。 “蓝香琴也像你这么能吃?” “是呀,她的家庭环境还赶不上我家呢。当然比我还馋。” “你跟她很熟吗?” “还好吧。小时候在老家那会儿,过年节时经常走动。后来她嫁人了,她丈夫是一个我们那儿有名的流氓无赖。我爸妈就不让我跟她来往了。怕招惹上他丈夫。” “她有一个女儿你知道吧。” “当然啦,叫月月。有五六岁了吧。想想也怪难为她的。自己跑出来,还要拖累一个孩子。”张可欣叼着筷子,眼睛从盘子上扬起。“你似乎跟我表姐很熟?” “我没见过她本人,不过对她的历史倒是了解不少。” 张可欣吃吃一笑。“是呀,我表姐是大美人嘛。凡是看见过她的男人都想着认识她呢。” 罗炎麟问:“你知不知道她失踪了?” 张可欣一惊:“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来这座城市以后,只跟她见了几次面。她搬家搬得频繁,很难找到她。” 她随即又问:“那孩子呢。也被她带走了?” “没有。她自己一个人走了。孩子暂时由她一个邻居照顾。” “那怎么行呀!”张可欣瞪大眼睛。“怎么可以把小孩子丢下不管?” 罗炎麟说:“我也很奇怪。我不了解蓝香琴的为人。也弄不懂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怎么会这样……”张可欣放下筷子,一脸郑重。“我表姐她不应该是这种人呀。” “也许……人是会变的。”罗炎麟说。 张可欣没了胃口。她望着窗外的夜景,微微出神。 她严肃时的表情颇像照片里的蓝香琴。 罗炎麟不禁在想,假如自己约蓝香琴同桌吃饭,又会是怎样的气氛呢? 那个女人喜欢吃什么?说什么?是笑容多,还是愁容多?是性情温婉,还是率直单纯? 不知何时,张可欣转回头说了一句什么。罗炎麟没听清。他回过神,望着女孩。 张可欣重复了一边。“月月现在哪儿,你知道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把孩子接到我这里。放在别人家我不放心。” 她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你打算抚养她?”罗炎麟问。 张可欣叹息。“那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没人管?” “我记得你说,你的钱都寄回了老家。你从什么地方弄钱?” 张可欣忽然狡黠一笑。“我自己也有小金库的。要不然上次请客我哪来的钱?” 她随即愁眉苦脸,瘪起嘴。“这下好东西再也吃不成了。” 她狠狠道:“我一定要天天记账,等表姐回来,我非把这笔钱要回来不可。你说对不对?” 罗炎麟点点头,被逗笑了。目光里难得掠过一丝柔和。 *—*—*—*—*—*—*—* 19:09 孙蕊发动qq,正想挂倒档。一只巴掌“啪啪”拍打车窗。 她摇下蒙着雾气的车窗冲外面骂。“有完没完?你……” 19:37 他驾驶着qq,沿着辽河岸边的公路行驶。越临近市郊房屋越少,最后只剩下稀疏的路灯和游动的车辆。远处有一丛灯火,是某家工厂。 靠在副驾驶座位的女人幽幽转醒。她一激灵,恢复了意识,开始挣扎。手脚和嘴都被胶带粘住了。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安静,安静。”一个声音在她身旁说。 她望着开车的男人。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与诧异。 他伸出一只手摸她。她吓得往车门缩。 “你不是总说你是北海道餐厅里价格最贵的女体盛艺伎吗?我想品尝一下。” 孙蕊奋力把粘在嘴上的胶带蹭掉。她一边大口换气,一边问:“你想强*我吗?我这两天不方便……” 男人一笑。 “我说的是真话。”孙蕊赶忙补充。 男人踩了一脚刹车。qq停在路边。偶尔有车辆从旁边飞驰而过。 男人伸手扯开她的衣服。在她内ku里果然粘着护垫。护垫上有血。她说:“你看我没有骗你。” 车厢里漂浮着一股腥臭。 男人眯缝起眼睛。 她有些慌神,赶忙说:“如果你那么想要我的话,我可以把自己弄干净……” 男人瞧了她半天,说:“还凑合。如果是张可欣会更好吧。” 又是张可欣。孙蕊实在忍无可忍。“我怎么会比那个臭农村来的野丫头差?她连怎么伺候男人都还不知道呢吧。你把我松开。我让你yu仙yu死……” 男人说:“你真的想代替她?” “那有什么?我回去以后肯定不会告你。就当是我们一次yan遇。” “恐怕……”男人轻轻一叹。“你回不去了。” “你,你什么意思?”孙蕊有些害怕,低头看瞅瞅自己罗露的身体,沾血的**。她的目光慢慢抬起,看着男人。“你不会想把我囚禁起来当姓怒吧?” “不会。” “那你……” 男人的目光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声音平淡而冰冷。“我只想把你吃掉……就像那三个女人一样……” “你说什么?”孙蕊骇然瞪大眼睛。“你是……” “我叫佐川一政。”男人说。 “你……你开什么玩……玩笑?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来?你在吓唬我对不对?”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吓你了。” “不,不,你别伤害我。张……张可欣细皮嫩肉,比我强多了,你想不想要她?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约她出来,她肯定出来……” 佐川一政瞧着她。哈哈大笑。 他伸手在她夸下摸了摸。“你现在是有些脏。一会儿得好好洗洗……” 一阵刺骨的寒风似乎从背后刮来。谁把车门打开了? 第十八章 但丁与佐川 6、7 佐川一政一愣间,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终于还是不肯听我的。” 这声音。又是这声音。 他转头。 车门外站着一个男人,面目模糊。 “阴魂不散的家伙。你怎么总来干预我的事情?” 但丁说:“我怕你被警察抓进去枪毙。” 佐川一政冷笑。“我们彼此彼此。你也不见得就比我高尚。你不要忘了。这个主意最早是你想出来的。” “我有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就是利用我?利用完再一脚蹬开?” “……” “哼哼,这一次我不想再听你的。” 但丁叹息。“放了她。还是让我给你弄吧。” 佐川一政摇摇头。他用力捏捏孙蕊一只乳房,孙蕊疼得掉出了眼泪。“这个多好。比起你给我介绍的那三个强多了。” “她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佐川一政似乎决心已定。 但丁沉默了一会,叹一口气。“我就担心会是这样。如果你敢碰她我会报警。” 佐川一政冷冷道:“随便。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卖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头三具尸体公安局是怎么找到的?我那么谨慎小心,他们还是会很快发现。难道不是有人走漏消息吗?” “……” “埋尸体的地方,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又是谁向公安局告密的呢?” “……” 佐川一政从腰间拽出一把尖利的不锈钢钩子,瞅着孙蕊。“虽然比不上我的可心(欣)。但也蛮不错。生吃味道不知会怎么样?” 孙蕊大叫。拼命扯动被困住的手脚。 但丁暴喝一声。“滚出来!” “你说什么?”佐川一政转过头,盯着他,目光凶狠。 但丁后退了一步。 佐川一政攥紧钩子,从驾驶室走出。 但丁说:“从我们见面那天起,我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 佐川一政步步紧逼。“既然如此,你当初就不应该找我。如果我只是看看书,上上网,撸撸管。没有什么了不起。是你让我认识了张可欣;是你让我一看见她就不能自拔;又是你让我那天晚上放过她。结果我整天提心吊胆,害怕她报警。” “你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佐川一政扬起钩子向前劈出。但丁向后一蹿,堪堪躲过。惊出一身冷汗。 “你他妈的不怕死。我怕!”佐川一政骂。 “……” “你他妈的为了一个蓝香琴孤注一掷。老子可不想陪你一起送死。” “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会比我死得更快。” “至少我痛快过了,享受过了,死了也值得。从小就受苦,老子现在要捞回来。” 他连连发起攻击。钩子扎向但丁的脸。但丁低头躲过。佐川一政另一只手已经抡起来,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 但丁踉跄几步,肩膀猛然感到剧痛。钢钩已经穿透了他的肩膀。 他用力向外一挣,肩头带下一块肉。 佐川一政嘿嘿冷笑,挥舞着沾血的钩子。再次扑上来。 但丁瞅准了时机,照着佐川一政的小肚子踢了一脚,佐川一政身子后仰。他跟上去,用右拳头狠狠把他打翻在地。 他一脚踩住佐川一政胸口,抢过钢钩,对准他的脑袋。 “等等——”佐川一政惊恐万状。 但丁犹豫了。 “别……别杀我……杀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 他把钢钩用力劈下。佐川一政一声惨叫。 钩尖杵在地上。如果再向里倾斜一点,佐川一政的脑袋就漏了。 “我们毕竟是好朋友不是吗?我们知道彼此的秘密,又能互相保护不是吗?” “放了那个女的。我就饶你。”但丁说。 “行,行。你说了算。” 佐川一政从地上支起头,对绑在车厢里的孙蕊说。“小妞儿,你运气真好。你……” 他猛然看见副驾驶旁边的车门大敞。 女人已经不见了。 “你妈的看看,她跑啦!”他冲但丁喊。 衣衫不整的年轻女人正不顾一切的向前狂奔。高跟鞋跑丢,双脚踏着结冰的路面,她的手腕脚腕上还滑稽的粘着胶带条,两只乳房在零下十度的空气中来回晃动……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她只为了活命。 她冲着经过身边的一辆运货卡车呼救:“停车——停车——” 卡车呼啸而过。 也许司机没看到,也许把她当成了疯子。 “快抓住她!不然我们就都完了!”佐川一政从地上爬起来。 “救命——救命——”女人边跑边喊,撕裂的呼叫在寒冷的夜空里传得很远。 一股大力猛然把她的身体向后拉,她摔倒,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跑,又摔倒。 追上来的男人已经抓住了她的头发。她使出全力发出尖叫。 男人挥起手里的钩子,狠狠砸在她头上,她晃了晃,喊声停止。紧跟着第二下打来。第三下钩子钉进了她的脑壳。她歪倒在地,抽搐着,血从打破的窟窿里一汩汩往外冒。 佐川一政跑上来,看见倒在地上的女人,不由得冷笑。“真是讽刺啊,但丁。你要求我放了她。到头来却是你亲手把她杀了。” 女人不动了。 凝固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对面。 *—*—*—*—*—*—*—* 12月2日,星期五。 中雪。 农贸市场。 一位起早贪黑的菜农,一清早就把农用三轮车开来抢位置。结果发现他昨天挑中的好位置被一辆qq给占了。他生气的把三轮车停在qq旁边,还朝车里瞪了一眼。模模糊糊的发现车里的人光着皮股,好像还是个女的。 他听说城里人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喜欢玩儿“车震”。想不到真有人大冷天的不好好呆在家里出来瞎折腾,他可是大开眼界。 他竖起耳朵听。 qq里并没有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女人还是那个姿势。他过了一会儿再看,仍然如此。兴奋慢慢消失,裤当里硬起来的东西慢慢耷拉下去,他生出了狐疑…… 10:13 整个农贸市场被封停。买菜的卖菜的都被拦在黄色警戒带外面。 巨大的农贸市场里,只停着一辆鹅黄色的qq奇瑞。 罗炎麟赶到时,看见王树林和一帮刑警正围着轿车。钟庆顺撅着皮股,半截身子钻在车里。 王树林看见他没说什么,把身子向旁边让让。他这才看见车里的情景。 车后座上趴着一具全罗的女尸,头上套着自己的内库,tun部被割掉了两大块肉。两条腿根部也被割得血肉模糊。 钟庆顺正把尸体慢慢翻过来。被害人的两只乳fang、**都被割去。掀开蒙在被害人脸上的内库——鼻子和嘴唇也被割去。右侧头顶有一个窟窿,凝着厚厚一层痂。 没有嘴唇的女人呲着洁白的牙齿。样子好像在笑。 专案组警员,包括王树林在内,都不由的直皱眉。 女人的容貌并没有被破坏得很严重,罗炎麟还能够辨认出她的长相。尤其在昨天晚上刚刚见过面。 王树林对罗炎麟说。“现在,我们没法确定这名凶手就是我们要抓的那个食人的家伙。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模仿他干的?” 第十八章 但丁与佐川 8 罗炎麟说:“应该是同一个人。凶手割肉的部位几乎完全相同。这是本案凶手独有的signature(行为标记)。” “可是,头三名被害人明显遭到过肢解。再被分别包装后弃尸……” “那取决与凶手手里的工具和所处的环境。” 罗炎麟问钟庆顺。“能大致估计出凶器种类吗?” 钟庆顺略显犹豫。“凶手这一次好像只使用了一种凶器。好像是一把普通的刀子。所以割肉时比较吃力。” 罗炎麟点头。“如果他手里有电锯和斧头以及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还会像以前一样。” 他四下望望,问王树林。“这座农贸市场在城市的什么位置?” “市中心偏西。”王树林说。“这一次几乎明目张胆,他都用不着给我们打电话提示弃尸地点了。” 罗炎麟问:“你们这里的交通监控设施怎么样?” “只有靠近市中心的闹市区有摄像头。我已经派人去交通大队调取了录像带了。” 钟庆顺和另外一名法医助手把尸体搬到车外。聚集在远处,充满心奇的群众正一个个抻长脖子瞧看。看见抬出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虽然看不真切,也都一个跟着一个发出唏嘘,脖子抻得更长。 物证科的技术员随后进入轿车收集物证。 15:09 y市公安局刑警队办公室。 钟庆顺刚刚进行了初步尸检。有了检查头三具尸体的经验,他现在的思路已经很明确。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慕容雨川,他顿感压力减轻,重获信心。但愿那家伙呆在贵州大山里,永远别回来。 他告诉王树林和罗炎麟,死亡时间大约在十二个小时以前,也就是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钟之间。他顺便还说,被害人的脖颈上有被勒拽的痕迹,但没有造成颈部软组织与软骨损伤,有可能造成短时间窒息昏迷。 王树林问:“那被害人的死因是什么?” “这一次可不是静脉注射空气。死者的心脏、血液都没有问题。她的死因是由于尖锐的凶器直接击打头部太阳穴所致。” 罗炎麟问:“你说被害人曾经被勒昏过?” “是。” “是被什么累昏的。” “哦。对了,是用被害人的挎包带。” “被害人的挎包带?” “对。挎包丢在车里,包带的宽度与勒痕完全吻合。” 罗炎麟想了想又问:“我注意到被害人的一只脚上粘着一条胶带。你检查过吗?” 钟庆顺点头。“她的双手双脚,还有嘴巴上都残留着胶带的痕迹。似乎她被捆绑过一段时间。” 罗炎麟沉默片刻,说:“看来凶手跟死者认识。” “你怎么知道?”王树林和钟庆顺疑问的看着他。 罗炎麟说:“这辆车应该是被害人开的车,轿车的样式与颜色符合年轻女性的身份。被害人在北海道餐厅工作,是一名女体盛艺妓,姓孙。我昨天晚上去餐厅见一位朋友,那时她刚下班,我见过她一面,时间大约在晚上六点多种。天已经黑了。她一个单身女人,夜晚独自开车回家,半路上不可能让一位陌生人搭车。所以,袭击者应该在她上车或者下车时动手。” 王树林打断。“你怎么确定她一定回家,也许她会去什么地方会见什么人?她干那种工作,认识的男人肯定很多。” “她平时也许喜欢疯玩,但昨天应该下了班老老实实呆在家中。” “为什么?” 罗炎麟推了推眼镜。“你没有注意蒙在她脸上的内库。上面粘着卫生护垫。一个来月经的女人应该不会半夜出去和男人约会吧?” 王树林没法反驳了。他说:“照你这样讲,凶手只可能在两个地方绑架她。一是在她家,意外一个是在北海道餐厅附近的停车处……” 罗炎麟说:“趁她到家停车时绑架她的可能性不大。那需要凶手提前潜伏在那里。但事实上他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 “凶手昨天晚上计划作案的对象并不是她。而是临时改变了注意,临时挑选了她。” *—*—*—*—*—*—*—* 第十九章 恶魔 那高耸塔楼的火红塔顶, 那里霎时间突然出现三个地狱复仇女神, 她们浑身上下,鲜血淋淋, 她们的四肢和模样则酷似女性。 ——但丁 “你怎么知道凶手的目标不是孙蕊?而是别人?”王树林的眼神里带着狐疑。 罗炎麟说:“这个可说来话长。简单点儿说吧,凶手随身带着尖刀和胶带纸,原本是有犯罪动机。但如果他的目标是孙蕊的话,我想他会准备的更加充分。他会像过去那样,把她带回杀害前三个被害人地方,有条不紊的杀死她,肢解她,割肉,包装,丢弃尸块。有可能的话,他还会先囚禁她几天然后再杀她。而这一次,凶手似乎改变了自己一贯的风格,甚至在作案时出现了犹豫。” “犹豫?” “凶手用被害人的挎包带勒昏被害人,这就说明他事前没有准备好怎么对付她。同时也说明了被害人同他认识,所以他才能出其不意的袭击她,否则他只有用更暴力的方法将她制服了。制服被害人之后,他用胶带把她捆绑起来。按理说,他应该把她带回去处置,而不是在车里。说明他内心中很矛盾,又想杀掉她,又不想。” 钟庆顺这时插嘴。“我刚才还有一点忘说了。被害人的脚掌和膝盖有擦伤。好像赤脚奔跑过,又摔倒在地上……” 王树林反应似乎很快。“这么说,凶手并非很顺利的抓住她,她是在奔跑时被抓住了。” 如果他的说法成立,凶手有可能是一位陌生人。 “我倒觉得是她在被凶手制服后尝试过逃跑。”罗炎麟说。“否则,没有办法解释她脖子上的勒伤是怎么回事。”他顿了顿。“正因为她的突然逃跑激怒了凶手,所以,凶手才用铁器狠狠击打她的头部,要了她的命。后来不甘心,就草草割掉她身上的肉,然后弃尸。” 周围的警员们都不再说话。 罗炎麟说到这里眉头并没有舒展,反而慢慢拧起。 他心里生出了一种疑惑。 他已经在心中为这名凶犯画了许多张“肖像”。 凶犯从外表到内心正在越来越清晰…… 然而就在这时,凶手却做出了一件不合乎常理的事情。 按照罗炎麟的“犯罪心理画像”描述,凶手有着相当冷静而残酷的性格。这样的人或许行动缓慢,不过,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坚决执行。这样的人怎么会犹豫呢?而且他居然在绑架孙蕊时让她中途逃走了,才又气急败坏的杀掉她。这种暴怒失控的风格与他的“肖像”截然不同。 难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吗? 是什么打乱了罪犯的计划? *—*—*—*—*—*—*—* 15:30 物证科的技术员经过对车座上的纤维和毛发进行化验。发现除了被害人孙蕊以外,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曾经坐过她的车。而且极有可能是一名男性。纤维为尼龙。 15:41 从交通队拿回的录像带显示,在昨天晚上约6:30~9:40分之间。市中心三个马路口的路况监视器一共四次拍摄到孙蕊那辆黄色的qq奇瑞。 6:31和7:08分别拍摄到qq向东行驶。 8:41和9:29分别拍摄到qq向西行驶。 王树林不解。“凶手在干什么?在市区里兜圈子吗?” 罗炎麟说:“在7:08到8:41监控拍摄以外这一个半小时时间里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出乎凶手意料的事情。孙蕊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里试图逃走的。” “出乎意料的事情?” “凶手原打算把被害人带到某个地方,结果临时改变了注意,把车掉头开回来,开到了农贸市场。之后弃车逃走。” 王树林说:“先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凶手的身份能不能进一步确定?” 罗炎麟没有看任何人,沉默片刻才缓慢开口,好像在自言自语。“凶手,男性,相貌出众。年龄在25岁至35岁之间。穿戴整齐,有固定工作。当过司机,或者在汽车配件修理商店工作过。住所在市内,市中心以东,五里地范围。单身。女友……”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分析与自己头脑中已经存在的那个形象相去甚远。 所有人都在看他,不知道他心里的矛盾。 他尽量排除脑海中已然存在的假设,完全按照心理画像的程序客观机械的分析下去。“他交往女人,但是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没有要好的朋友。他收入不高。社会地位不高。对自己现状不满,怀有深深的自卑心理。他很可能来自农村家庭。他很可能就在北海道餐厅工作。或者……跟餐厅内部的人关系密切。” 王树林忍不住问:“根据是什么?” “孙蕊是北海道餐厅数一数二的高收入艺伎,性格孤傲,自视甚高。若非社会地位很高或者相貌出众的男人,她是不会与之交往的。她能够毫不防备对方,至少说明她对对方并不反感,那个人至少应该符合其中一条。但因为留在死者车里的男性衣料为普普通通的尼龙。这不符合有钱人的特征。通过与前三起案件对比分析出,凶手性格长期压抑,外表极端整洁。而低收入的工作与社会地位偏低也会是他产生自卑心理的原因,甚至他的童年有可能遭受过某些创伤。往往这样的人一旦爆发,手段就会异常残忍。譬如,他把内库蒙在死者脸上,这样做了是为了使死者非个性化,强调对她的侮茹意图……他把女性视为一个渴望又憎恨的群体……” “……他犯案随机性很大,同时具有冒险性,恰好说明他的独身特点。他对北海道餐厅周围的环境十分了解,甚至跟餐厅内部的工作人员也熟悉。说明他很可能在餐厅工作,至少,跟餐厅里面的工作人员相当熟悉,他才能有机会经常去餐厅。” “那你怎么确定他是农村人?”有人问。 “通常农村人会比城里人更渴望改变自身的境遇。他所承受的压力也比城市里长大的人大得多。而且,”罗炎麟顿了顿。“路况监视器显示qq车最初朝东行事。那是远离市中心的方向。他会去哪儿?我估计,他租住在城里,但是在城外农村里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可能是他为了作案租下的,他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很可能,他每次绑架被害人都会带到那里处置。这一次,因为意外情况他不得不改变了主意,故意把车开到城市以东远离他在城市的住所,以此扰乱我们的侦破方向。” “等一下,”王树林打断。“你刚才所说有一处矛盾。” “哪里?” “凶手的作案地点如果远在农村。那他是如何把被害人从城里带过去的?总不能每一次作案都抢车吧。何况,前三名被害人也不是能买得起车的有钱人。” “他一定自己开车。” “自己开车?!可你刚才说他收入微薄……” “那也许是一台二手车,甚至报废车。经过改装后勉强可以使用。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他本身就是司机。” 所有人眼前一亮。 凶手的身份无形中又被缩小了。 王树林说:“你刚才说,他有可能住在市中心以东……” “他把车停在农贸市场,这个位置距离他现在的住房不会太近,同时又不会太远。弃车后,他即便绕远,也应该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回家。” 肢解者画像: 男性,y市农村人,相貌出众。年龄在25岁至35岁之间。内向,穿戴整齐,有固定工作,与北海道餐厅有密切关系。可能是司机,或者在汽车配件修理商店工作过。住所在市内,市中心以东,五里地范围。单身。 17:13 王树林把市区地图铺在办公桌上。北海道餐厅里低薪的男性工人名单放在旁边。名单上标注了每个人的基本履历,包括现在的家庭住址。 所有专案组的成员都把脑袋凑过来,看着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用红笔在地图上画圈。一个圈代表一个人名。 不知道最终哪个家伙最倒霉。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 18:01 北海道餐厅。露天停车场。 万春山坐在小货车里瑟瑟发抖。车窗外天又黑了。他抖得越来越厉害。 不是因为冷,而是害怕。 人害怕到极点感觉跟快要冻死差不多。 张可欣今天下班早,穿着那套松松垮垮的外套远远的消失在街道上。他对她已经没有了欲望,他现在正在用全部的力量抵御恐惧。 一小时前他接到一个电话。 “你被警察盯上了。他们很快就来找你。好自为之。” 电话挂断,他的心沉下。 他知道警察来找他干什么。 孙蕊死了。 昨天他原本是想跟踪张可欣的,为什么鬼使神差又去找孙蕊? 这个昨天还神气活现的女人现在变成了一滩烂肉 她活着时贪得无厌,抓住他的把柄步步紧逼。现在她死了,却依然没有放过他。 他仔细聆听着车窗外面的声响,也许远处正有呼啸的警笛飞驰而来。 我该怎么办? 他按照刚才拨来的电话号码打回去。无人接。 我该什么办? 被警察抓住,他有办法说服他们吗?像推理电影的剧情那样,给自己找一堆不在场证明? 张可欣会不会向警方告发自己,就像孙蕊昨天说的? 肢解三个女人的凶手,再加上一个孙蕊。这样的罪名他有几颗脑袋都不够枪崩的。 他想不出还有什么退路。 只要落入警方手里就是死路一条。 夜空里似乎划过一声尖锐的呼啸。 他哆嗦了一下。 一咬牙,转动发动机钥匙,用力往油门上踩下。 写着“北海道”字样的小货车以赛车的速度蹿出了停车场。似乎撞掉了一辆雪福来的后视镜。 嘿嘿,活该。 恐惧到极限就会疯狂,疯狂就会不顾一切。 他感觉到无比亢奋。 就像他躲在女厕所里,听着张可欣撒尿的声音,幻想着她一丝、不挂的模样。 不,比那更刺激。 他开车冲上马路,一路驰骋,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就是这种处于速度中的快感,令他完全松弛,不再恐惧。 可欣,可欣…… 他快乐的喊着张可欣的名字,猛踩油门。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一辆卡车斜刺里挡在前面。 他还没有疯狂到不在乎死活的地步。 他猛踩刹车。 刹车失灵了。 小货车朝卡车直冲过去。 他来不及多想,猛打方向盘,车头擦着卡车车身滑过,冲上人行道。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出现在车前方。 一瞬间,他心中闪念邪恶。 一条命换两条。划算。 太划算了。 他隔着挡风玻璃看见女人惊恐万状的眼神。童车里的小宝贝依旧安然熟睡…… 货车冲过去—— 车头撞在办公楼的外墙上,完全凹陷,挡风玻璃散成颗颗碎粒,在他脸上割出道道血口,方向盘与仪表盘压向他的胸口,他被夹成了馅儿饼状,内脏从口腔里挤出。那一刻,他眼球暴突,意识却还清晰……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又打了一次方向盘。女人可能被吓哭,婴儿可能被惊醒。没有人会为他人生最后小小的善念而感动。 人到底怎样活才算值得? *—*—*—*—*—*—*—* 司机停车,路人驻足,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观望着车祸现场。 成百上千人同时停止各自的动作,仿佛时间骤停,仿佛世界末日不期而至…… 这也是一种奇观。 胆子小的躲在远处,胆子大的凑到车头看里面的人死得多惨。有道德的打电话叫急救车。没道德的用手机拍照发到微博上。 一辆银色宝马从肇事车旁边缓缓驶过。 开车的年轻女人侧脸,仔细瞧了一眼,说:“死翘翘了。”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叹息。“是你找人在他车上做了手脚吧。” “……” “别告诉我说不是你。” “是有怎样?” “你做的太过分了。” 女人冷哼。“我还不是为了你?如果他真让警察抓起来,你还想脱干系吗?” 男人没说话。 女人接着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 他一惊。“我干什么了?” “那还要我一一说明吗,但丁先生?”女人霍然甩脸,目光直直盯在他脸上。“我在你的手机里看到了这个名字,还有一个人叫佐川一政……” 女人对面那张漂亮的脸顿时僵硬。 *—*—*—*—*—*—*—* 12月3日,星期六。10:06 y市公安局刑警队办公室。 法医科、物证科的分析材料统统摆在办公桌上。 专案组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相同。 昨天傍晚,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去万春山家,一路去北海道餐厅。 万春山是餐厅的运货司机,兼装卸工人。昨天晚上他是晚班。 去万春山家的那一组刑警扑了空。 去北海道餐厅的那一组晚到一步。他们赶到餐厅时万春山的车祸刚好发生。 万春山的体貌和性格特征与罗炎麟的“画像”惊人相似。由于他是单身,性格孤僻,又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详细背景。只知道他是农村人,而且原名不叫万春山,所以一时间找不到他的老家。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囚、禁杀害的前三名被害人暂时成了谜。 但他的作案手段已然水落石出。 他平时主要负责为餐厅拉运食品原料,常常跟厨房打交道。可以随意弄到大型砍刀和肉钩,以及那些专门给艺伎吃的dh全效营养素。他绑架那些女人,利用小货车运回农村老家,先囚禁数日,再将她们杀死,割肉,肢解,包装。之后,开车将包装好的尸块拉到城市各处丢弃。然后给警方打电话,指示弃尸地点。 王树林用力一锤桌子。“妈的。就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死掉,太便宜他了!” 不管怎么说,案件侦破圆满成功,干警们个个面带喜色。 唯有罗炎麟独自沉吟。 他还有心结没有解开。 第一,前三名被害女人都是被静脉注射空气致死。一个高中文化的万春山有这种技术吗? 第二,三名死者被往复式开颅锯切割。万春山又是从哪里弄到这种工具呢? 第三,也是最让他难以释怀的心结。佐川一政是什么回事?是万春山给自己起的名字吗?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个名字?他为什么与当年佐川一政杀人后的割肉方式如出一辙? 第四,真正的佐川一政恰好在这个时候来到这座小城。就住在北海道餐厅上面的明珠酒店,仅仅是巧合吗? 第五,混小子慕容雨川办案办到现在还不回来,是不是真打算带着美奈子继续逃亡? *—*—*—*—*—*—*—* 专案组全体警员下午放假,罗炎麟回到毛平家。毛平早就得知了案件告破的消息,特意让女友烧了几道好菜,摆酒庆祝。 毛平说:“你小子天生就是露脸的命。现在整个y市的公安系统都在谈论“心理画像”。把你说的神乎其神。” 罗炎麟一笑置之。眉宇间却没有高兴的表情。 喝了两杯,他问毛平。“楼上那位姓欧的医生这两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毛平不解。“通常都是女人愿意打听他。就像我那位,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也是经常有事没事跟我提起那家伙呢。” 女友在桌子底下狠狠拧了他一把。 东北丫头手劲非比寻常,毛平一边嘶嘶的抽着冷气,一边说:“我好几天都没看见他了。不过也是常有的事儿。我经常早出晚归。跟他的作息时间不一致。你问这个干什么?” 罗炎麟没回答。 吃过饭,他给张可欣打了一个电话。 张可欣开心的不得了,说我还以为你只有处理案件时才会想到我呢。你现在在哪儿,我立刻赶到。 这女孩从来没有跟男人交往的经验。不晓得欲擒故纵的道理。 时间还是下午,罗炎麟带着她到市中心一家餐馆吃了一顿饭。罗炎麟主要是为她点菜。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矜持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罗炎麟问:“不合胃口?” 张可欣不好意思的说:“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甜品店里吃呢。我现在吃下的热量足够我绕着住宅楼跑三十圈的。我要是再吃。非得跑吐了血不可。” 罗炎麟说:“放心吧,我给你找了一份消耗体能的差事。” “咦?” “你上次不是要找蓝香琴的女儿吗?我一会儿带你去。” “真的?”张可欣一脸惊喜。 事实上,罗炎麟并不急于带张可欣去见月月,他一直等到将近傍晚,才领着张可欣回到住宅楼。 毛平住一楼,蓝香琴住三楼,欧青仁住五楼。 他首先来到蓝香琴家敲门。敲了很久,门内才传出响动。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探出头,紧张的打量着他和张可欣。 张可欣蹲到她面前,说:“你还认不认识小姨呀,月月?” 女孩瞅着她,抠着嘴。没反应。 “她跟你不亲呀。”罗炎麟说。 “我有办法。” 张可欣把手伸进肥大的衣服里,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颗绿色的糖块儿。又掏出一颗红色的糖块。一手握一块。在月月面前来回晃。晃得小女孩儿眼花缭乱。 然后,她把一只手掌摊开,掌心放着绿糖块。她把另外一只手摊开。什么也没有。 她学着小孩子的声音细声细气的说:“咦,我的糖哪里去了呢?” 月月惊奇的瞪大眼睛。瞅瞅张可欣的手,瞅瞅张可欣的脸。 “你想不想知道糖块去了哪里呀?”张可欣问。 月月忙点头。 “唔……出来了……”张可欣用那只空手飞快的在月月脸蛋儿上划过。 红糖块出现在掌心。 “原来它自己跑到月月身上了呀。既然它愿意去,就给月月吧。” 女孩儿欢喜的接过糖。 罗炎麟称着张可欣逗月月玩时,走进房间。欧青仁不在。 他想了想,直接上楼来到欧青仁家。他已经想好了说辞,名义上是张可欣想抚养月月,跟欧青仁打声招呼。 按了很长时间门铃,没人开门。 他走到楼外,看见欧青仁家的窗子黑着灯。 现在是晚饭时间,他能去哪里? 他回到蓝香琴家,看见张可欣正在厨房里刮土豆皮。 他问干什么。张可欣难得生气,气呼呼说,看来一定要把月月带走。表姐那个邻居昨天晚上就没回来,孩子饿了快两天了,管都不管。 “他两天都没回家?”罗炎麟问 张可欣抬起头。“你认识那个人?” “欧青仁。你也应该见过他。” “是他?” “有印象吧?” “记不住了。”张可欣低下头继续削土豆。 罗炎麟对欧青仁这个人越来越感到困惑。如果要让他对这个人“画像”。这个人是很模糊的。 他不具有鲜明的个性。除了拥有一张漂亮的脸庞,他的为人只能用乏味来形容。然而罗炎麟透过他的眼神,却又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挣扎与不安。 这种感觉几乎从罗炎麟第一眼看见他就产生了。 而这个人的纠结又似乎与蓝香琴这个女人紧密相连。 到底因为什么? 这个男人心底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与这起碎尸食人案之间若有若无的关联是否另有深意? 张可欣做菜很香。嘴馋的人厨艺都不错。 弹簧蛋、呛土豆丝、拌黄瓜,虽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吃起来口感居然很好。 三人围坐一张桌。饭菜热气腾腾。假如此时有人误入房间,会以为是一个温馨的小家庭。 罗炎麟总是在给别人“画像”,想象别人的生活情景。他却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如果结婚生子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小职员,有一个漂亮善良的老婆,一个可爱懵懂的孩子,一对儿唠唠叨叨的父母,他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更幸福? 张可欣只顾给月月夹菜,没注意到罗炎麟正在望着她出神。 吃完饭张可欣就要拉着月月走,月月却执拗起来。 张可欣不高兴了,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落。“你妈妈不管你,那个男的也不给你饭吃。你干嘛还要呆在这里?” 月月垂头,脚尖不停蹭地。她小声嘟哝。“妈妈管,妈妈会回来。等妈妈回来……” 张可欣气得在原地转了三圈。罗炎麟以为她会把女孩扛起来就走。到最后,张可欣无可奈何的瘪瘪嘴。“好吧,那我留下。” 不过,她接着提出一个近乎无理的要求——要罗炎麟也搬过来住。 饶是罗炎麟一贯从容,也禁不住吃了一惊。“为什么?” 张可欣赶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害怕。” “害怕?”罗炎麟不解。 这里只有一个小女孩,又不是一只小怪物。 “我在陌生人家睡觉就会害怕。”张可欣扭扭捏捏。“你就当做做善事好不好?反正也帮过我,也不在乎多帮一次。” 罗炎麟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央求,还是耍小无赖。 他转念一想,如果欧青仁回来,一定会来这里看望月月。于是就同意了。 冥冥之中带着某种联系。 这里曾经住过一位身价最高的女体盛艺伎。那名艺伎失踪了。 现在又住进一位身价最高的女体盛艺伎。她目前还存在。 *—*—*—*—*—*—*—*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1 *—*—*—*—*—*—*—* 12月3日,星期日。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y市。 慕容雨川眼里发光。 他找到王树林说:“我找到确实证据了,现在立刻对北海道餐厅进行调查吧。” 王树林似乎很吃惊,问:“为什么?” 慕容雨川比他更吃惊。“你们派我干什么去了。不是调查几名被害人的身份吗?我都已经查到了。这件事跟北海道餐厅存在着一笔利益关系。” “你越说我越糊涂。”王树林说。 “我给你讲讲你就不糊涂了。” “用不着费事了,”王树林摆手。“凶手已经抓到,专案组都解散了。明天一早市领导局领导要给我们开庆功会。还调查的球儿啊?” 慕容雨川立刻成了泄气的皮球。你们折腾老子玩儿呢吧。早知这样,我跟美奈子在贵州多呆几天有多好,等她大了肚子再回来。 他不甘心,又去找罗炎麟,惊奇的看见罗炎麟身边多出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 慕容雨川嘴巴张老大。“平时看你小子不吱声不知气,暗中比谁的行动都快。我这边美奈子还没拿下,你那边孩子都这么大了。” 张可欣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美奈子在背后捅慕容雨川。“你净乱说话。我们才离开一周多。就是鸡生蛋也没有这么快的。” 慕容雨川说:“现在都用激素催。说不定下的快,长的也快。” 张可欣上次就被慕容雨川弄哭,这次也快了。 罗炎麟说:“你们两个要是不会说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慕容雨川看看眼泪直打转儿的张可欣,挠挠头,说:“听说你们已经抓住凶手了。” “勉强算抓住了,凶手在逃跑时发生车祸身亡了。” “王队长说你们现在已经结案了?” 罗炎麟没表态。 慕容雨川说:“但是我这边却发现了问题。而且是不小的问题。” 他说着看了看张可欣。 罗炎麟说:“没关系,她听听也无妨,蓝香琴和周玉红的线索就是她提供的。” 慕容雨川正要说,却发现张可欣一脸好奇的瞅着他,于是故意冲她阴测测一笑。“你要是听完以后三八嘴,我就学佐川一政把你剁成一段段炖汤吃了。” 张可欣立刻花容失色。 美奈子安慰她。“别听他瞎说,我不是还活得好好得嘛?” 慕容雨川转向罗炎麟时,脸色已经变得严肃。他说:“三名被害人的身份都已经查实。她们和蓝香琴一样,都是没有户口的人。事实上,在我们去油万乡调查的过程中,当地很多人都是这样,基本上都是计划生育指标意外出生的年轻女人。而董燕这个贵州商人,故意把一些没有户口的女人介绍到y市来,然后尽可能把她们介绍到明珠酒店工作。她从中谋取了上百万的暴利。” “从逻辑上很难讲通吧。”罗炎麟说。“介绍什么样的工作能获得这样大的暴利?” “就因为逻辑上说不通,其中才必有原因。” “这是你猜测的还是找到了确实的证据。”罗炎麟目光里带着探询之意。 慕容雨川把一个蓝皮记事本放在他面前。“这是董燕的。” 罗炎麟接过来翻看。 慕容雨川说:“前面十几页出现的人名都没有户口,无论在公安局,民政局,还是网络中都无法找到她们的任何讯息。她们被这个社会透明了。所以凶手一旦选择这些人下手,我们根本无从查询。但在这里我要讲的不是这个。你注意到后几页了吗?前面出现的人名,大部分又重复写了一遍。几乎可以断定,董燕正在进行某种交易,交易成功的女人被写在后面。” “……” “同时,我通过贵州省公安局调查过董燕的银行账户,她在近两三年有多次巨额汇款来自于明珠酒店。在笔记本头一页的页眉上用粗笔写着字母m,这个字母就很有可能代表明珠酒店。这个蓝色的记事本就是董燕的账本。” 张可欣忽然插话。“你是说她以介绍工作为名,把我们卖到了y市的酒店?” 慕容雨川问:“你有没有户口?” “有啊?” “那跟你没关系。” “可是,我觉得董燕人很好啊。如果不是她我还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呢?不只是我,很多人都受到过她的好处,很感激她呢。” 慕容雨川冷笑。“小丫崽子懂什么?知不知道大善既大恶。当今社会无利不起早。你们跟她在贵州宿无往来,她凭什么好心肠的帮助你们。在我看来,她分明是用行善做幌子,她帮助一些人也是为了掩盖自己更阴险的目的。” 张可欣似有不服,瞪着慕容雨川,心说,还会有人比你更坏吗? 慕容雨川接着对罗炎麟说:“如果她是清白的,怎么会被人设计杀死?而且杀他的人就是明珠酒店的总经理助理——孙皓。” 罗炎麟早已得知消息,所以没有显出惊讶。 张可欣却是惊得合不拢嘴。死的两个人她都认识。她想不到董燕会被杀。更想不到孙皓会跑到贵州杀人。 罗炎麟说:“专案组虽然解散了。但我可以通过其它渠道调查明珠酒店。” 他话锋一转。“不过,尽管你举出种种疑点,但真正调查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不管是明珠酒店还是董燕,跟碎尸食人案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也许他们之间是经济犯罪也很难说。” “那你的意思是跟王树林一样,打算放弃?” “当然不是。这起碎尸案还有一些疑点尚未解开。我想要弄明白。” “疑点在哪里?” “欧青仁。” “他怎么了?” “凶手死后。他现在也失踪了。” 慕容雨川现出惊讶。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我也带给你一个惊奇。” “……” “我看见蓝香琴了。” “什么?”罗炎麟神情一变。 “情况相当诡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她差点儿杀了我,又救了我一命。我现在都搞不懂那个女人想干什么了。” 罗炎麟再聪明,也想不透这其中的因由。 张可欣忍不住问慕容雨川。“那我表姐有没有提到她女儿月月。孩子她不想要啦。” 女人跟男人的思维明显不一样,慕容雨川一时间还没法从杀人案直接跨越到家庭问题上。 美奈子接过话题,心奇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你长得很像照片里的蓝香琴。原来你们是亲戚。都那么漂亮。” 张可欣喜欢被人夸,笑眯眯的摸着脸。“你也很漂亮呀。” “可是,你表姐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儿女呢?” “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我也是。” “你看这女孩这么小,多可怜呀。” “是呀,是呀。真是很过分呢。” 两个女人一旦找到共同话题就自然而然的聊起了家常,慕容雨川和罗炎麟的思路全被打乱了。两人面面相觑——流汗。抓狂。无语。 女人八卦不受年龄、丑俊的限制,也不受国籍限制。 第二十章平行线索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前脚刚一迈进家门,正看见邱诗嫣交叉双臂,大大方方坐在沙发上,虎视眈眈的瞅着他俩。 那架势有点像老虎。母的。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惴惴不安。 气氛不妙。 邱诗嫣首先开口,神色异常和蔼。“欢迎回来啊,二位。你们失踪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俩再也不回来了呢。”她阴冷冷的声音却令人毛骨悚然。 慕容雨川勉强赔笑。“你是不是又在温习你那个恐怖片剧本了。” 邱诗嫣向美奈子摆摆手。 美奈子不知所以,走到近前。邱诗嫣左看右看,摸摸她的肚子,问:“去医院检查了吗?男孩女孩呀?” 美奈子脸臊得通红。“我……我……没,没……” “没什么可害羞的。敢作敢当。不过我要好心提醒你啊,防范措施一定要搞好。你不知道,慕容最讨厌小孩了。” 慕容雨川赶紧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我们被囚禁在那所小房子里,你搂着我睡觉时,你亲口说的。” “有吗?”慕容雨川挠着脑袋仔细回忆。 美奈子顿时火冒三丈,冲着邱诗嫣恶狠狠说。“我跟他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哪里来的孩子?你那么想,你给他生吧!!生一打儿!!!” 说着,虎牙呲出,狠狠白了慕容雨川一眼,气呼呼进屋摔门。 慕容雨川吓了一跳。“这丫头去了一趟贵州,吃了点儿辣椒,脾气就变这么暴躁了?” 邱诗嫣却乐了。“她现在还算不错的。我还担心你被她咬死呢。” 慕容雨川心下盘算,必须得争分夺秒了,得赶在濑户老头找到女儿之前把事儿办玩,才能保住一条小命儿。 “走吧,我今天为你接风洗尘。” “去哪儿?” “你上次去不是没尽兴吗?” “去吃女体盛?”慕容雨川这方面反应神速。 “我请客。” “这样不太好吧?”他嘴上客气,双眼却在放光。 邱诗嫣故意抬高嗓音。“没什么不好,我又不会吃醋。男人嘛,肠子不花花能叫男人?” 半个小时后,美奈子穿戴整齐的跟在慕容雨川旁边。 邱诗嫣心里得意,根本小姐斗你还嫩点儿,我今天请的可不是慕容雨川,而是你这个小av。等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邱诗嫣的好戏就是那位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总裁,michel先生。 她故意把michel也约到北海道餐厅,向引荐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其实他们上次吃饭时见过一面,这一次,邱诗嫣着重给michel介绍美奈子。她还故作亲密的趴在michel宽阔的肩膀上嘀咕几句。 michel立刻重新打量美奈子,蓝眼放蓝光,忽然伸出长满卷毛的大手抓住美奈子的手使劲摇晃。“久仰久仰。我也是您的忠实粉丝。” 慕容雨川问邱诗嫣。“你刚才跟他说的什么?”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2 邱诗嫣笑而不答。她刚才对michel说,这位就是日本著名的av女星苍井空小姐。我上次送你得那些光盘就是她主演的。现在你看到本人了。她现在以留学生身份来中国学习。希望你们可以成为亲密的朋友。 美奈子还傻乎乎的以为美国人都这么热情。 他们这一次吃的并不是女体盛。邱诗嫣希望michel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美奈子身上。看上去michel对美奈子的印象很不错。 慕容雨川虽然反应够快,却有致命弱点。邱诗嫣故意挨在他身边坐,一直偷偷用手指在他大腿上画圈儿,画得慕容雨川心神不宁。她再轻启朱唇,冲慕容雨川吹香气,吹得慕容雨川晕晕乎乎。 *—*—*—*—*—*—*—* 三天过去,y市公安局的庆功大会也开完了。王树林带领的专案组民警被记集体一等功。锦旗、奖章得到无数。电台、报纸也对办案民警特书大书,用尽一切溢美之词。 一度闹得人心惶惶的碎尸案也告一段落。 罗炎麟利用这三天时间,通过各个渠道了解明珠酒店。董燕介绍来的贵州人在酒店打工的不少,大多是低档工作,收入微薄。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这三天欧青仁也一直没有出现。 佐川一政天天在酒店看书,下午到海边散步。还学会了几句东北话,逢人就打招呼。待人和蔼可亲。据说他已经开始动笔写他的旅行札记。 月月还是天天趴在沙发上睡觉,等着蓝香琴回来。 张可欣还在做她的女体盛艺妓。只是这一次买点心要想着带月月一份儿。 所有构成社会的因子,不管和谐的还是不和谐的,最终统统被社会强大的消化系统吸收,生成一个个外形相似的单位。 罗炎麟还在等待濑户杉男那边的尸检消息。他来y市的真正任务是监视濑户美奈子,如果尸检结果证实那个躯干就是真野琉璃,他就立刻逮捕美奈子。反之他负责保护美奈子的人身安全。 卷入碎尸案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只是未曾料到,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北方小城市中,会骇然发生如此凶残诡诈的凶案。案件本身的复杂远远超过了他此行的任务。他欣然卷入案情之中,努力梳理着各种纷乱的线索。各种各样的角色纷至沓来,善良的,阴险的,热烈的,冷漠的,透明的,混沌的,犹如演戏般逐一粉墨登场,让你难于揣摩,难于猜测…… 当戏剧戛然而止,大幕落下。他仍然沉湎其中,感觉到无所适从…… 不知为什么,他还想再去见一见佐川一政。而内心深处却又畏惧见他。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佐川一政,一个是乔凯。只有他们能看到他人性的弱点。 他绕着住宅楼转了一圈儿,又在欧青仁家门前站站。他甚至希望,自己有可能在某个回头的瞬间,看见欧青仁蓦然出现在背后。 事实上,欧青仁始终没有出现。 他给欧青仁工作的生物塑化股份有限公司打过电话,被告知欧青仁已经三天没有上班了。 他又问张可欣,餐厅副总经理庄园园最近在干什么。 “还像往常一样啊。”张可欣不明白罗炎麟问话的意思。 “你有没有在餐厅看见过庄园园的男朋友?” “没有。” 罗炎麟不必再问了。 他在想,欧青仁能去哪里呢? 难道他现在跟蓝香琴在一起?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令罗炎麟吃了一惊。 他总觉得这对奇怪男女与这起离奇的碎尸案有着某种联系。 到底是什么联系呢? *—*—*—*—*—*—*—*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3 一连三天。michel先生天天邀请邱诗嫣,转遍了y市所有的高档餐厅。邱诗嫣心有默契,每次都叫上慕容雨川和美奈子,然后想尽办法拖住慕容雨川,给michel和美奈子创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美奈子也似乎对学识丰富的中年男子颇为着迷。两个人在一起常常谈论艺术文化,十分投缘。 慕容雨川冷眼旁观,他可不傻。而且,michel身上散发出来的雄性激素味儿,一百米开外都能闻到。他把邱诗嫣拉到没人地方,问:“你在搞什么名堂?” “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呀?”邱诗嫣表情很无辜。 “别装傻。”慕容雨川瞄瞄远处的michel和美奈子。“那个美国老色狼口水都快滴到脚面上了。是不是你们俩做的套儿?” “切,”邱诗嫣神色骄傲。“我好歹也是一个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犯得上动那种小心思吗?是那位日本丫头不能自已,腿长在她屁股底下。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 “哼……” “再说,人家michel可谓事业有成,腰缠万贯,拜金的女孩子喜欢他也就不足为其。” “一个破医疗公司能值几个钱?”慕容雨川不屑。“一千万,两千万?” “那不是普普通通的医疗小厂,全称叫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净资产绝对不只你说的那些。michel先生可是涉足多个行业做大生意的人。我们常去的那家明珠酒店,人家也占了多半的股份呢,是名副其实的总裁。还有……” “你说什么?”慕容雨川一把抓住邱诗嫣手腕。 “哎呀,轻点儿……”邱诗嫣半真半假的叫唤。 她抽出自己的手。“你看,都红肿了。我还要拍戏呢。你们男人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她撒娇似的攥起小拳头捶了两下慕容雨川胸口。 慕容雨川追问。“你说明珠酒店的股东是他?” “当然啦。据说明珠酒店当初可没有眼下这么气派。自从被michel收购之后,才改造成东三省数一数二的星级酒店。庄玮只不过是执行总经理。高级打工仔吧。” 慕容雨川微微皱眉,面色出奇冰冷。 邱诗嫣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个年轻男人面容冷峻时增添了许多味道,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口上划道。 慕容雨川本想掏出手机想给罗炎麟打电话,却又犹豫了。 罗炎麟似乎并对自己并不太信任。当然自己也不信任他。他现在和美奈子几乎等同于逃犯。他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假如自己思路正确的话,无疑是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为什么不把功劳抓在自己手里呢? 他看着邱诗嫣嘿嘿一笑。 邱诗嫣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挑逗慕容雨川成功了。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什么忙?”邱诗嫣心想得把尺度定在什么位置适合,既不能太让他得寸进尺,又不能把他放跑了。 “你能不能把我弄到michel的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里实习一段时间?” “咦?”邱诗嫣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忙。 她有点儿懊恼。“你该不是也看上了michel吧?” 慕容雨川戳戳她脑门。“你脑子里整天都在瞎想什么啊?” 邱诗嫣脸一红,撅撅嘴。 慕容雨川伏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想趁机调查一下……” “什么?你调查……”邱诗嫣几乎叫起来。 慕容雨川赶紧捂住她的嘴。看看远处的michel和美奈子仍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4 邱诗嫣仔细盘算了一下。反正产品代言费已经拿到手,自己跟michel的合作已经结束。只不过因为有一个慕容雨川,要不然她早回北京了。 “我现在急于立功赎罪。如果嫦娥姐姐能帮我这个忙,等我将来平反昭雪,一定不忘恩情。”慕容雨川又开始甜言蜜语。 邱诗嫣装模作样,犹豫着说:“你们男人呀。从来都是口是心非。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实在不行,我可以写一份卖身契给你。” “嘁,谁稀罕。”邱诗嫣心里想,慕容雨川,你可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她又开始打起小算盘。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慢慢成型。 一箭双雕。嘻嘻。 晚上,她摆出大姐大的模样坐在慕容雨川和美奈子面前。两条叠起的蛛网丝袜美腿不断交换姿势。慕容雨川眼珠跟着一上一下的动。 邱诗嫣说:“我刚才特意打电话给michel先生,提到了雨川的实习请求,很遗憾,被他拒绝了。他也是有原则的人啊。” 她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慕容雨川和美奈子不得不信,谁让她好歹也是一个演员。 “唉……”慕容雨川满脸失望。 “不过呢,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嗯?”慕容雨川眼睛又亮了。“快说。” “让濑户小姐代替你去,给他做临时助理。他们不是见过几次面吗,看样子谈到很投缘。或许他不会拒绝。” 慕容雨川立刻不干了。“我干脆把美奈子塞到他嘴里去得了。” 美奈子反应倒是没有那么强烈。三天交往下来,她对michel先生的印象很好。 邱诗嫣说:“你们自己先考虑一下,我目前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慕容雨川说:“用不着考虑,没商量。” 美奈子说:“michel先生很有绅士风度,谈吐也颇有学识,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啊?” 慕容雨川揪住她的脖子,提到眼前。恶狠狠瞪着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给我带绿帽子?” 美奈子虽然不知道“绿帽子”是什么东西,看慕容雨川张牙舞爪就知道境况不妙,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真的?” 美奈子赶紧接着摇头,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变成点头。 慕容雨川指指她的肚子。“这是我的,永远别忘了。” 美奈子低头瞅瞅,心想,真不讲理。 邱诗嫣始终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晚饭后,趁慕容雨川不注意,她找了一个借口,把美奈子领到街上。将慕容雨川的真正想法告诉她。 美奈子听后大吃一惊。 邱诗嫣说:“他现在为了你背上了窝藏逃犯的罪名,你实在不行还可以回日本去,他却没有退路了。现在只有你能帮到他。他不想你去,因为他怕你遇到危险,他可是处处为你着想。可是现在他连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除了你之外,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救他一把。当然,想不想救他最终由你自己来决定。” “可是,我怕我去了。雨川君会发脾气。”美奈子犹豫。 邱诗嫣说:“那个傻瓜为了袒护你,已经一只脚踏进监狱大门了。他的前途有可能毁于一旦,这一点我想你不会不清楚吧?现在或许是他立功赎罪的唯一一次机会。至于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谁知道呢,也许你不在乎,你实在不行可以躲进日本大使馆里寻求庇护,回到日本继续做你的乖乖女。让那个傻小子一个人背黑锅。” 美奈子终于下定决心。“我去!只要能帮到雨川君就好!” “这可是你亲口答应了的。我可没有逼你啊。” “是的。” “那就好。”邱诗嫣笑眯眯的很是得意。心想就你这iq,还敢跟本姑娘抢人?专门找老美制你小日本。 隔了一天,邱诗嫣和美奈子背着慕容雨川不知道,偷偷去见michel。正如邱诗嫣所料,michel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美奈子的工作地点就在michel的办公室外间屋。 等美奈子正式上班,邱诗嫣电话告诉慕容雨川,慕容雨川大发雷霆。这个也在邱诗嫣意料之中。 她一脸委屈的说。“我也劝她不要去啊。她执意不肯。你也知道日本人执拗起来九头牛拉不回。我不答应她还能怎么办?” 事已至此,慕容雨川也无计可施。何况一连两天看见美奈子笑吟吟的下班回家。他也不再多问。 毕竟,在他的想法中有一半是倾向美奈子去的。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5 在这将近一周的时间里,他和罗炎麟彼此没有见过面。两个人暗中做着各自的事情。 罗炎麟一直关注着欧青仁。欧青仁一直没有出现。 他真的失踪了。 就像之前的蓝香琴一样。 毫无征兆,悄然消失。 *—*—*—*—*—*—*—* 12月8日,星期四。 一个意外事件将罗炎麟和慕容雨川再次拉到一起。 y市早间新闻报道一则消息——12月7日,晚间,现代生物塑化股份有限公司厂房失火。大火目前已被扑灭,没有人员伤亡,财产损失情况不祥。” 这是一则很普通的新闻。连播报带视频总共加起来不到一分钟。在电视机前成千上万的观众中只引起了两个人注意。 一个是罗炎麟。 一个是慕容雨川。 罗炎麟当时在跟张可欣和月月一起吃早餐。 慕容雨川当时在跟美奈子和邱诗嫣吃早餐。 13:45分。 罗炎麟和慕容雨川几乎同时来到了尸体加工厂。 六个车间烧塌了三个。只剩下熏黑的钢架耸立在废墟上,像一个个个巨大嶙峋的骨骼。 火起时间是在昨天夜里。因为车间里储藏了大量浸泡尸体用的福尔马林溶液。福尔马林遇到明火迅速燃烧,等到消防车赶到时,火势已经难以控制。 很多人体标本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变成了一堆堆焦炭。 慕容雨川在废墟间穿梭,回忆着脚下走过的地方之前是什么模样。欧青仁当初领他走过的地方大都已经被烧毁,倒是欧青仁办公室和展览厅那边几乎完好无损。大概是没有多少可燃物的缘故。 罗炎麟问他,能不能看出起火原因? 慕容雨川指着上千平米的废墟说,你给我一个月时间我能查出来。 总经理,车间经理,公司里大大小小的领导一个个站在废墟前,神色颓然,没精打采。 罗炎麟问总经理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你们没有值班的工人吗? 总经理恨得牙痒,说,有是有,就是这帮该死的家伙玩忽职守,跑出去和喝马尿了。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罗炎麟又找来值班的工人询问情况。 两个失职的工人吓得脸如土色。其中一个胆子大点儿的辩解。“其实,也不能都怪我门俩。车间里闹鬼,无论谁值班都不敢往里进。只是碰到我们俩倒霉而已。” “闹鬼?”罗炎麟和慕容雨川相互对视。 “你们亲眼看到了?”慕容雨川问。 “好多人都看到了。一到深夜,储藏室里那些干尸标本就动,还发出沙沙声……” 看到罗炎麟和慕容雨川两个人都很不以为然,那名员工强调说:“我没有瞎编,你们不相信,可以去问其他人,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他说出的话听上去很荒唐,可是表情却十分认真。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6 罗炎麟将信将疑,找来更多值过夜班的员工询问。居然真有自称看见鬼的。一个中年女人说。“上周值夜班时,我就亲眼看到塑形车间那里有一具标本自己在那儿摇晃。当时差点儿没把我吓死,说什么也不敢再值夜班了。” “你确定看到的是标本?”慕容雨川问。 女人不高兴了。“标本和人我还能分不清?再说,大活人哪有往这里进的?还从来没听说尸体加工厂闹过贼。” “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更夫接过话说:“我在这里干了两年多了,一直都平安无事。可是就在最近一周左右,总是出事儿。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干尸叫什么东西给附上了。晚上就自个儿在那儿动。现在又莫名其妙着了一场大火。这地方真邪性。是不是这些死人心里有怨气啊。听老人们讲,如果人死得冤枉,就不会安生,不是诈尸就是闹鬼,跟活人们没完没了折腾。” 慕容雨川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他。“我长这么大还真希望看看鬼长什么样?你要是再看见鬼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啊。我请你喝酒。” 更夫看慕容雨川的眼神像看见了真鬼。 *—*—*—*—*—*—*—* 美奈子坐在办公室里,空调吹着暖气。她无所事事的看了一天报纸,迷迷糊糊打了一个盹儿。 邱诗嫣只告诉她给michel做临时助理。至于具体干什么,邱诗嫣没讲,michel也没说。她就成了一个超级大花瓶,天天坐在michel办公室的外间屋,对每一位进办公室找michel的人都微笑一下。她想起一句刚学会的中国古话——倚门卖笑。 昨天晚上吃饭时,慕容雨川问她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她就是这么回答的。哪知道慕容雨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才知道这句话不能从字面理解。 她迷迷糊糊感觉一个人影在眼前晃动。一惊,睁开眼,看见michel站在面前。 她红着脸,赶紧起立,鞠躬道歉。 michel和蔼的点点头。“it is ok, it is ok. don’t worry.” 美奈子更难为情。 michel说:“我正要去给生产车间主任们开一个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全套的现代化流水作业,国际级标准。 美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厂区的全貌。整洁、干净。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家日本食品或者制药企业。 她难以想象,小小的中国北方城市里还会有如此的现代化工厂。 穿着防尘服,跟在michel身后,在产品车间里走过。工人们一个个毕恭毕敬。michel跟每一个人亲切招呼。用不太熟练的中国话与之交谈。 美奈子怎么看怎么觉得michel先生跟慕容雨川所说的伪君子不沾边。 晚上,她如实汇报一天的所见所闻,最后发表一下自己对michel的看法。 慕容雨川摸摸她脑门。“你没发烧吧?” “我真的觉得michel先生没有值得我们怀疑的地方啊。否则他为什么要带我去视察整个公司呢?那么多员工都在按部就班的工作。整个公司的运作也都井井有条的。” 美奈子的肯定让慕容雨川也开始动摇了。 事实上,他对michel winston到底有没有问题也说不准。当邱诗嫣提到michel是明珠酒店的的大股东时,他随即将明珠酒店与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联系起来,董燕记事本上那个m字母也许代表的不仅仅是明珠酒店,也有可能代表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调查明珠酒店容易,调查mic就要困难得多。它是以外资企业的身份在中国注册投资,受到特殊的法律保护,享受各种优惠政策。y市政府一直在全力扶持,欲将其塑造成为招商引资的示范企业。难怪连神通广大的罗炎麟都不愿意碰它。 现在,美奈子就是唯一的调查信息来源。 慕容雨川不知道应该怀疑她,还是怀疑自己。 在城市的另一处,罗炎麟看着面前的张可欣,隐隐感觉看见了蓝香琴。他也在怀疑。怀疑佐川一政,怀疑欧青仁,怀疑这个幽灵一样飘忽来去的女人…… 夜渐深,千家万户的灯一一熄灭。 12月18日在沉默的疑虑中度过。 12月19日在沉默的疑虑中来临。 这一天似乎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张可欣去早市买了豆浆油条。她把油条撕碎,泡在热豆浆里。这样月月吃起来容易。 罗炎麟望着她。心里有些微微的感动。 如果迟菲菲能活着,成为妈妈的话,是不是也要这样照顾自己的孩子?如果蓝香琴不离开的话,是不是也要这样照顾月月?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7 张可欣说:“我今天下班早,你呢?” “我去见一个人。” “谁呀?” “佐川一政。”罗炎麟夹起一根油条,随口说。 张可欣闻言脸色变了变。 他笑道:“不是跟踪你那个佐川一政。那个是冒牌的,而且已经死了。我今天要见的是真正的佐川一政。” 张可欣叼着筷子,似乎没听明白。 罗炎麟没多解释。 张可欣低头喝豆浆,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叫佐川一政。”那个男人对自己说。 他盯着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钢钩。 那一幕她每次想起,就会激灵灵打一个冷战 “她不敢报警。否则,我会替你杀了她。”但丁说。 她不知道,她把这个秘密隐藏到现在,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不否认自己很喜欢罗炎麟,但亲近他还有一层目的—— 保护自己。 这种想法几乎从她第一次遇见罗炎麟,他保护自己不被michel羞辱时就萌生了。这是一个小小的私心。而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的确能带给她安全感。 罗炎麟出门下楼时,张可欣还在发呆。罗炎麟当时并没有过多注意女孩,他让阴魂不散的佐川一政牵住了心思。 他不知道,三个月前的那天早上,欧青仁也是这样同蓝香琴和月月一起吃过早饭后像往常一样离开。然后蓝香琴就消失了。 *—*—*—*—*—*—*—* 12月19日,星期一,这一天,美奈子像往常一样去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上班,重复着头几天一样的无所事事。 但不知为什么,她今天心神不宁。总在想慕容雨川。 他的猜疑真的有道理吗? 她借口为michel整理文件,偷偷观察他了好几次。michel一如以往,神态平和,坦率热忱。她有些迷糊了。 于是,她又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想着万一慕容雨川受到自己牵连怎么办,想自己跟慕容雨川今后何去何从……既然中国不能呆,就带着雨川君跑到日本大使馆避难,转道回日本。可是爸爸会不会答应?他万一真对雨川君恨之入骨又该怎么办? 她趴在桌上,掏出钥匙链,摆弄着上面毛茸茸的小鸡仔。要不然尽快弄一个宝宝出来?她昨天晚上趁着慕容雨川睡觉时,偷出他的iphone。躲在卫生间里,插上耳机,平生第一次看“无码大片”。等她面红耳赤,大汗淋漓的看完,才意识到生宝宝原来这么麻烦,光最初准备工作就得将近两个小时。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8 “咚,咚——”有人敲桌子。 美奈子赶紧爬起来,不知不觉又睡着了。michel先生微笑的看着她。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没等她开口道歉。michel把一份文件交给她,说:“这是新产品dh营养素的宣传资料,你去一趟广告公司把材料交给他们。” “哈伊。”美奈子点头。 “办完事情就直接回家休息吧,我看你昨天晚上好像没睡好。” 美奈子脸上发烧,吐下舌头。她昨天晚上看片看兴奋了,几乎整晚没睡。 这样的工作实在太好了——活儿少钱多离家近,老板不好色。美奈子幻想着要是能一直在这里干下去,其实也不错。 美奈子离开前向michel礼貌的鞠了一躬。“明天见,michel先生。” “see you tomorrow。”michel温和的说。看着美奈子关上门,他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 他从老板椅上起身,走到窗前,掏出一根雪茄点上,慢慢吸了两口。看见美奈子正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怀抱着那份文件远去。 他在喷云吐雾中沉思了一会儿。转回身,忽然看见自己的豪华转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先是一惊,转而笑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走路像猫一样轻,我根本没觉察到。” 坐在转椅上的人用手梳理着自己长长的头发,心不在焉的说:“抽烟会麻痹神经,使人的反应变迟钝,你再抽下去,就要老年痴呆了。” “我还年轻,健康的像头牛,你不相信?”michel故意挥舞起粗壮的胳膊,隔着西服也能隐约看见肌肉的棱角。 那人“嘁”了一声,不再搭理他,脚尖一蹬,椅座一圈圈旋转起来,竟是玩得很开心。 michel走到近前,双手拦住飞旋的转椅。那人的鞋子踢脏了他的西服,他并不生气,反而单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只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面前的人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连看都不看他。 michel说:“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东京,几个月过去了。我以为你一到中国就会联系我。没想到你让我等了这么久。” “我这不是来了吗?多情的老michel。”那人伸手拍拍michel金黄色的卷发。“我惹上麻烦了。你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网络、报纸、电视到处都在报道你的死讯,你这一次玩得太过火了。” 那人叹了口气。“我现在的确有点儿后悔。把自己的事业都赌进去,又白白搭上山崎宽一条命,却也没把美奈子如何。这蠢丫头天生好命,眼看着死到临头,居然还能蹦出来一个混蛋慕容雨川搅局。我原想,既然死了,那就找个地方清静一下吧。没想到中国这么大,居然在这里还能碰到他们。” “可是,你对濑户美奈子做的事似乎有些过分了。她毕竟是你的……” “她什么都不是。”那人冷冷的打断。“如果一定要说,她只能是我的敌人。如果没有她,没有她母亲,我原本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这样说不太公平吧,她比你年长。不应该说是她夺走了你父亲……” “你怎么处处帮着她说话?”那人抬起鞋子在michel胸前踹了一脚。 michel没生气,只是怜爱的望着她。 “我还没有说你呢,居然还把你美奈子弄到你的公司里来了。你不知道她的底细吗?还是诚心想气死我?” “你误会我了。” “误会?我看是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她跟中国警察熟得不能再熟,甚至还兼职担任公安局里的法医。这些你难道不知道?” michel瞅着那人笑而不语。 那人伸手抓住michel的领带,把他拉倒眼前,伸出白嫩的手指戳着他的脑门。“我提醒你,老michel。你平时那种花花公子的脾气绝对不要影响你的判断力。” “我一向很谨慎。” “谨慎?整天花天酒地,到处找女人,这座小城市但凡有点儿姿色的女人你是不是一个都没放过?你是种马吗?” “我同那些女人交往不过是身份需要,我知道如何把握尺度。其实我对她们并不感兴趣。” “我懒得听你解释。说说眼前吧,你把美奈子安排到身边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真把那个傻丫头当成了日本影星,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我很清醒。只是觉得她的确很像苍井空小姐呢。” “你这头老色狼,不要只看她的脸。”转椅上的人霍然坐起,一头长发也跟着披散开。“她根本不是什么av影星,她曾经为大陆公安局做事,现在也一样。你明不明白?”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9 “你吃醋了。”michel得意的笑了。 “白痴。”那人抬脚蹬他,却被michel抓个正着。 他笑眯眯的把那只脚上的鞋子脱掉,露出丝袜下纤巧的小脚。他捧在手中,说:“我其实对美奈子或是苍井空那种女人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我真正感兴趣的唯有我完美的小公主。” 他用嘴唇热烈的亲吻那只小脚。“你是我无比高贵的公主殿下,我是您卑微的奴仆。我只配做您脚下的泥土,你任意驱赶的牲畜……” “又来了。”椅子上的人头疼不已的捂着脑袋。“难道你们这种欧吉桑都喜欢玩这种边变态玩意儿?喂……别把口水粘在我脚上,脏死了。” 她用力把脚蹬在michel脸上,michel坐在地上。一点儿不生气,又扑上来抱住女孩两条腿。 “你这是在伤害儿童懂不懂?” michel双眼充满情欲,已经听不懂了人话了。 “也好。”那人伸出小手可怜的拍拍michel的头。“看我光脚就能手淫。反正我也不损失什么。” michel开始解裤带,那人喊住他。“等等。想玩也得等处理完正经事。濑户美奈子你打算怎么办?” michel的手慢慢停下来,深陷的蓝眼睛闪出一丝狡黠。“我知道她来我这里的目的。” “你知道?” “庄玮那边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怀疑。不过他们还没找到什么证据。女演员邱诗嫣在这时候介绍濑户美奈子来我这里工作,明显别有用意。既然那些警察想了解我,我正好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充分明白,我是一位国际友人,合法的商人。我的背后有美国大使馆担保,我跟y市的政府官员保持着亲密的关系。中国人喜欢搞经济发展,我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投资商,我正在为这个城市的gdp做贡献。” “说的真好。”转椅上的人又踢腿又拍椅子,“咯咯咯咯”笑个不停。“你真无耻。看在你无耻的份上,我一会儿奖励你好好玩玩。” 他们正在嬉笑,忽然听见外间屋门被人推开。 两人一惊,面面相觑。 michel连裤带都顾不上系,用西服一遮,开门走出。看见美奈子正站在外间屋。 michel脸色骤变,声色俱厉道:“你怎么回来了?” 美奈子被他凶恶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唯唯诺诺的说:“我……我手机忘拿了,回来……拿……拿……” “哦。”michel脸色稍缓。 美奈子指指桌上拴着一只毛鸡仔的三星手机,小心翼翼往前挪,好像怕michel会扑上来吃了她。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10 michel尴尬的挤出友善的笑容。“i am sorry,really sorry。” 美奈子也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抓到桌上的手机,赶紧后退。“不打搅您了,我走了。” “wait。” “唉?”美奈子回过身,狐疑的看着他。 “是这样,”michel解释。“我还有一份关于新产品的调研报告,准备在后天开会时候用。你带回家看看哪里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哦。” “我放在桌上了,你过来拿一下。” 美奈子跟着michel走进里间办公室。她平时很少进michel的房间。办公室里随处可见各种古玩藏品,从中国的青花瓷到日本的浮世绘,到南欧的银器,到非洲的木雕,整个办公室被michel布置得仿佛一间微型博物馆。 美奈子拘谨的站在地当中。房间里只有michel和她两个人。除了慕容雨川之外,她很少跟男人独处一室,心中难免七上八下。 事实上,michel并不像慕容雨川口中描述的那种色狼,他只是从桌上翻出一份文件递给美奈子,连她的手都没碰。 “那我可以走了吗?”美奈子指指门外。 “yeah,of cause。”michel温和的点头。 美奈子如获大赦的离开办公室。 她走后,michel坐在老板椅上,看着空空的门口发了一会儿呆。 他不否认濑户美奈子是一个相当漂亮的东方女人,他不介意同她上一两次床,但是这种女人并非真正合乎他的口味。他平素里总给人一种花花公子的形象,经常做一些拈花惹草的事情,其实那都只不过是在逢场作戏。那些成年的女人不管相貌多么出众,身材多么火辣,带给他的兴奋都是有限的。他只是莫名其妙的对孩子有感觉,异乎寻常的感觉。假如那个孩子有一张天使般的脸庞,碰巧身材早熟,他的感觉就会着了魔般的亢奋。 所以,当他第一眼在东京结识那个女孩时,他在心里说,my god,it is a perfect eivl。 在这个年纪不及自己一半大的小女孩面前,他彻底迷失了自己。他只想趴在她脚下,亲吻她的脚趾,让她狠狠踩踏自己,用口水啐自己,肆意作贱自己。他都会感到心满意足,甘愿做她的奴仆。 而女孩恰好清楚他这唯一的弱点,当然心安理得的利用他。她用自己的美色把他牢牢的拴在了中国。他成了她赚钱的机器。这两年多来,他冒着巨大风险赚得的巨额收入,除了行贿当地官员之外,绝大部分都流入了女孩的口袋。他只想以此来留住女孩的心。他很清楚,等到有一天他失去了利用价值,这个小恶魔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他踢开。他明明知道,却仍然无法逃离她的控制。他中毒已深。 他时常在想,这是魔鬼在幕后操纵着这个年轻漂亮的躯壳,所以她才会美艳绝伦,所以她才有如此可怕的心机,所以他才会丧失一切抵御能力。 现在,这个小恶魔终于把他引诱到了悬崖边。 这些天来,他一直心神不宁,也许真到了该收手的时候。 两条柔若无骨的手臂从身后伸出,缠住了他的脖子,醉人的甜香包围了他,身后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美奈子刚才进门时房间里并没有人。这个女孩是从哪里离开,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没想到你居然把美奈子带进屋?我差点儿让她看见。”女孩嗔怨中带着撒娇。 “我不能让她疑心。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不能留下任何漏洞。” “还是老爸聪明。”女孩娇笑着说。 “不要这样称呼我。”michel皱眉。“我有女儿。” “你女儿不也跟我差不多大吗?” michel想起自己趴在地上舔女孩脚的情形,她居然跟自己的女儿同岁。他忽然感觉一阵厌恶。“fuck。”他低低骂了一句。 “你在骂我吗?”女孩转到了他前面,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瞪起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瞅着他。 “please,stop。please。”michel闭上眼睛,他想把女儿的形象从脑子里甩开。 女孩伸出小手扒开他的眼皮。“你怎么了,嗯?难道一个美奈子就把你吓到了?” “我并非像你想的那样是一个毫无顾忌的人,我在美国有妻子有孩子。我来中国的初衷原本只想开办一家普普通通的企业,赚够钱就回到美国,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 女孩眯缝起大眼睛,缝隙间闪动狡黠的光。“但是你没有想到,这里的法律政策竟然有这样多的漏洞可以钻营。”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11 “我不否认,我有一颗相当聪明的脑袋。我发现中国简直就是一个金矿,随处都能看到赚钱的机会,包括合法的,不合法的……” “可是你偏偏选择了不合法的。” “巨大的利润无论谁看见都会心动的。” “唉,”女孩怜悯又轻蔑的看着他。“马克思说,当利润达到百分之百,就能够让人不顾一切去铤而走险,这就是商人的本质。你是一个标准的商人。你在美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药剂师,却在中国找到了展现才能的地方。” “这里既是天堂也是地狱。我在这里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财富,但也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你是在忏悔吗?” “也许再让我重新选择,我不会来中国。宁愿做一个薪水微薄的普通人。” 女孩勾住他的脖子,娇嫩的樱唇几乎贴在了michel的嘴上,michel心头一颤。 女孩说:“如果你不来中国淘金,你根本不可能有钱去东京看我的演出,根本不可能遇见我。那样你的人生不觉得遗憾吗?” 女孩唇瓣间潮湿的芳香充满迷幻的酒意,michel忧郁的情绪开始散乱,神智有些恍惚。他勉强说:“你可知道,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吗?即使我把一切都处理的万无一失,心底里仍然时常感到惶惶不安,其实我早就打算离开这里了。” “好可怜哪。”女孩把臀部向michel大腿里面挪了挪。“你都是为了我才冒险留下的吧?” michel无言。 “我应该好好奖励你才对呀。” 柔软臀部刚好压在那个部位上,michel立刻有了反应。他跟女孩相识了这么长时间,看见过她完美的裸体,却从来没有跟她做过。他一直把她看成高高在上的公主,从来不敢有半分亵渎,仅仅亲吻她的小脚就已经心满意足,但是现在,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冲动。 他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他本能的抱住女孩。 女孩一惊,灵巧的从他腿上跳起来,退到他够不到的地方。 她歪着小脸儿,咯咯笑道。“做那种事可不行。你的大块头我可吃不消。不过我可以用脚帮你做。都说欧美人那个地方又大又长,我还真没仔细看过。” michel把手伸向腰间。女孩又说:“现在可不行。先去检查一下你的工人们吧,别让他们偷懒。” michel丧气的点点头,等裤裆里的东西好容易耷拉下去,才从座位上站起来。女孩在一旁瞅着他笑。 他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规整的挂着十几件高档西装。他把西装向两边分开,伸手一推衣柜后面的木板,木板翻转,出现了一个低矮的门洞。 女孩兴高采烈的钻进去,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最喜欢捉迷藏了。嘻嘻。”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12 两人钻进衣柜里的暗门。michel从里面把柜门掩好,再把西服拉回原位,然后,才小心的合上暗门 “不要这么小心吧。”女孩歪着小脑袋瞧他。 “carefulness is not bad all the time。”他嘟哝了一句,带着女孩走进狭窄的通道里。 michel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只有冬日午后的阳光宁静的伏卧在地毯上。 每一件珍贵的古董都被笼罩上一层超然于时空的光晕,数百年前它们是这样,数百年后它们依然如故。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贪婪险恶全然与它们无关。没有谁可以真正的拥有它们,不管他有多少财富、何等权势……黝黑怪异的非洲木雕正做出夸张的笑容,似有几分嘲讽,似有几分搞怪…… 某一时刻, 静谧的空气轻微颤动。 空荡的房间里出现了异样。 靠近门口墙壁上印出了一条淡淡的影子。 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人并不是michel。也不是那个神秘的女孩。 她张着吃惊的眼睛看着michel的办公室。 她刚才走到公司门口又返回。 她并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也从来没有怀疑过michel。对于城府极深的michel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单纯到有点儿傻的漂亮女孩而已。因此他才放心答应了邱诗嫣的要求,让美奈子做他的临时助理。他想利用一下这个头脑简单的女孩。 但michel没有料到的是,美奈子最近心情烦乱,整天想慕容雨川的事。美奈子心情一乱,人就犯迷糊。她的确把手机落在了办公室,她没有撒谎。不过当她回来取手机时,michel做了一件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蠢事。 美奈子进门时听到michel的办公室里隐约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她原以为是老板跟哪个女职员在偷偷亲昵。她只觉得脸上发烧,只想拿了手机赶紧走。 可是michel竟然让她进办公室拿材料,让她十分尴尬,又不好拒绝。 然而,令美奈子吃惊的事出现了。 办公室里居然空无一人。 美奈子惊讶的无以复加,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疑神疑鬼的走出办公室,翻来覆去的琢磨这件离奇的事。 就在她即将走出办公大楼,她忽然停住脚步。 一种感觉闪入她的脑海。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那个声音,她听到的那女子的声音,竟是有几分熟悉。 可是那个人……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她站在大门前,怔怔的望着外面发呆。 要不要跟雨川君商量一下? 她不知道。一想到那个人她的心就乱了。忽然,她一转身,沿原路返回。她要亲自去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从一楼到办公室只要坐电梯上五层,用不上三分钟。可是这一次,美奈子却感到时间无比漫长。出了电梯,她惴惴不安的向前走,心口止不住的砰砰乱跳。她不知道当自己再一次推开办公室门,还会不会听到那个声音。 她不知道是自己期盼多些,或者害怕多些。 但不管怎样,她都要亲自确认,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美奈子这一次径直往里办公室里走。她已经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一把推开michel办公室的门。 没有人。 她瞬间感到无比失落。 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再一次袭上心头,她掩住嘴,泪水毫无征兆的流出。 小雪……你告诉姐姐,我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哭了一阵,她觉得好受一些了,这才掏出面巾纸慢慢沾去泪水。回家时,她还要保持着可爱的笑容。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干扰原本就疲惫不堪的男友。在逃亡的这段日子里,不知不觉间,她开始变得坚强了。 忽然,她忍不住抽动几下鼻子。她鼻子小,但嗅觉相当之好,所以她厨艺也好。 她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是一种混合着淡淡香水与肌肤的香味,跟她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这绝对不可能是michel身上的气味。老实说,michel有一些狐臭。 美奈子虽然不愿意动脑,并不见得真傻。她几乎立刻想到这是女人身上的味道,准确说,是少女独有的味道。 她心头颤动。这么说,她刚才听到女子声音并没有听错。michel当时的确同一个女人在一起。她回想起,当时michel急匆匆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满脸焦躁,甚至还有敌意,她莫名其妙的被吓了一跳。现在想来,或许真是michel心怀鬼胎。他跟人偷情被自己撞见了,当然羞恼。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13 美奈子对男人偷情不太在意,只要不是慕容雨川就好。让她疑惑不解的是,自己当时走进michel的办公室,里面并没有人。 她打了个寒噤。闹鬼了不成? 如果自己回去这样跟雨川君说,他肯定笑掉大牙。 难道说…… 美奈子一眼就看见了墙角的衣柜。整个办公室里,也就那里能藏的下一个人。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轻轻拉开衣柜。假如这时候,有一个人蹲在里面冲她嘻嘻的笑,她一准能被吓死。 衣柜里当然没有人。可是美奈子却看见了浅浅的脚印。她尽管是一个不称职的法医,但观察力也好过常人。有脚印说明这里呆过人。自己的怀疑果然没错。 美奈子不由得一阵兴奋。 她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像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那样侦查了。大日本首席法医的长女,可不是说着玩玩儿的。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那几枚脚印。发现花纹和大小不完全一致。说明至少有两个人曾在衣柜里呆过。 一个人还解释的通,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人呢? 美奈子出神的看着衣柜里的高档西服。她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 佐川一政正拿着钢笔伏案写字,看见罗炎麟走进房间,没有显出吃惊,也没有显出冷淡。 罗炎麟说:“不好意思来打扰您,如果知道您在写作,我就不来了。” 佐川一政放下笔。“没关系。我的写作习惯很随意。我从来都不把自己当成作家看待。” 看见对方丝毫没有逐客的意思,罗炎麟本来准备好的措辞统统作废了。他瞅瞅桌上的稿纸,随口找着话题。“想不到您一直用手写创作。” “手写能让我感觉到文字的存在。”老人抚摸着桌上的稿纸。 他杀死renée hartevel之后,曾经搂着被害人被截掉头与四肢的躯干睡了一晚。那一晚他是否就这样抚摸着renée hartevel的尸块入睡的? 细滑的纸张恰如当年女孩的肌肤。 肌肤上沾满了血。 稿纸上有墨汁。 “听说您打算写一篇游记?”罗炎麟问。 “年岁一大就喜欢怀旧,对周围生活的环境与季节都会格外关注。” “您也会把这座城市写进书里?” “为什么不呢?”老人微微睁开眼睛。“否则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么一座小城市很难带给人灵感。” “哦?” “它既不像北京、西安的古意深厚,又没有上海、杭州的典雅灵秀。您不觉得它太庸俗了?”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14 佐川一政瞥了他一眼。“你毕竟还年轻,等你阅历丰富,看遍了世间繁华,就会懂得如何去寻找本质。无论大都市还是穷乡僻壤,名胜古迹还是贫民窟,如果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话,就会忽略外表。” “你找到了你需要的?” “我正在寻找。或许很快就会找到。我很乐意把我的感受写下来。” *—*—*—*—*—*—*—* 美奈子小心翼翼的走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尽头有一扇门。她推开门,走进一个极其狭小的房间,面积不超过五平方米。她看见了一扇电梯门。 美奈子按下按钮。指示灯亮了,却不显示数字。看着电梯门在面前无声滑开,美奈子不禁迟疑。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假如上帝让她必须选择变成一种动物,她会选母鸡。 电梯门打开后停顿了几秒,缓缓关闭,关到一半时美奈子伸手挡住。她深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大胆过。电梯缓缓下降。她紧张得要死,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不知道另外一端的出口通向哪里。她也想不出michel为什么要建造如此隐秘的通道。 她刚才蹲在衣柜前正不知如何是好,意外的发现,紧贴着衣柜底端隐约印着半枚鞋印。 她惊奇看着那半枚脚印。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的脚穿进了木板,只留下鞋跟在外面。 美奈子盯着半枚脚印发了一会儿呆儿。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用手扣扣木板,发出了“空空”的回声。 果然是这样。木板竟然是一道暗门。 美奈子说不出震惊还是激动。 她为michel工作了这么多天,竟然没有发现在他办公室里暗藏这样的机关。刚才michel办公室里的那个消失的女人无疑就藏在这里。 美奈子仔细检查木板,在右上角看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铁片。她抬手捏住,上下扳了扳,只听见“咔哒”一声。木板在她一推之下,向里面打开…… 电梯一直向下,足足下降了七八层楼。毫无征兆的停下了。 这栋办公大楼有只有五层,说明她现在在地下。 电梯门缓缓滑开。 美奈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算飞进来一只蜜蜂,她都会忍不住尖叫。 什么都没有。 只有黯淡的光照进电梯间。 她小心的走出电梯,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长长的通道里。 通道四壁都是灰突突的水泥墙,有点儿像防空洞。头顶每隔一段距离有一盏水银灯。 她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这条通道不是直的。究竟是一个什么形状,她也想不清楚。 她向前走了两三分钟,仍然没有看到出口。不由得打起退堂鼓。可是就这样放弃,她又不甘心。她总该为雨川君做一些事情才对,假如真能帮助他将功补过,自然能加重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甚至能超过陆小棠也说不定。 她一边忐忑不安的向前走,一边在心里憧憬着未来。等自己为雨川君生出一个宝贝,估计着应该很漂亮。爸爸说不定就会转怒为喜。自己再央求他帮雨川君申请一个日本国籍,在日本警界某个差事。以雨川君的能力,没准能提个一官半职,到那时自己安安心心呆在家里做一个全职太太,边照顾孩子,边学夏树静子写写推理小说。这样的生活太令人向往了。 美奈子忽然充满斗志,胆子也大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说话声。还不止一个人。 所有胆量瞬间化为冷汗。 她惊慌失措的前后张望,这才发现通道已经分出了岔道。说话声音是从另外一条通道传来的,而且越来越清晰,似乎正有几个人向这里走来。 她本能的就像往身旁的人身后躲,这才意识到,慕容雨川没跟在身边。她现在是一个人。 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她转身往回跑。跑了几步,她感觉不是来路。难道是自己跑错了方向? 说话声是从背后传来的,她只好沿着通道继续向前跑。 通道倾斜向下。她一口气跑出出口,置身一个很大的房间,好像一个大厅,天花板低矮,四周墙壁没有窗,只有几扇门。 杂沓的脚步声从背后通道里传来。交谈声经过封闭的墙壁笼音,扩大了几倍。美奈子听出了其中一个声音正是michel先生。 这里是什么地方? 美奈子跟陪michel视察车间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里不在地上,而是地下。她想不到一个医药科技公司居然会有一个如此巨大的地下系统,难道是他们后建的?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第二十章 平行线索 15 美奈子越紧张脑子就越迟钝,她可不想被michel撞见。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被michel发现。 她正这样想着,身边两扇紧闭的铝合金门后传出“砰砰”的拍门声。把她吓得差点儿叫出声。 她以为有人要推门出来,赶紧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玻璃门,推门就钻进去。房间里有一些设备仪器。好像是配电室。她也没工夫细想。缩身猫在一个变阻箱后面。 稍稍喘了口气,害怕之余她又觉得有几分滑稽。等了一会儿,她仗着胆子偷偷往外张望,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那两扇铝合金大门。 大门紧闭。并没有打开。刚才是谁在后面拍门? 走廊里的人已经来到了大门前,一共四个人。都穿着防尘服。其中一个正是michel先生。另外三人两男一女。那个女人被michel的身子遮挡着,看不太清。 美奈子瞪着大眼睛,探着头,像一只好奇的猫。 其中一人在墙壁右侧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个按钮,大门“咔哒”一声欠开一条缝。 没等那人拉门,大门猛然被从里面撞开,一个人冲出。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躲在远处的美奈子。 美奈子定睛一看。跑出来的人是一个穿着患者服的女人。 她一惊。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病人? 那女人身材肥胖,脚步蹒跚。在她身后跟着跑出了两名身穿防尘服的男人。一个男人伸手去拉女人,女人胡乱的挥舞手臂推开他,继续向前跑。 另一个男人超过她,拦住她的去路,她转身一头扎进了美奈子躲藏的房间。 美奈子心脏几乎停跳。 肥胖的女人在地上滑了一跤,喘着粗气,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她抬起一张浮肿的脸,看见了美奈子。 那张蜡黄的脸没有血色。眼神呆滞。脸上的赘肉让人很难想象她原本应该是一副什么模样。 美奈子吓得一动不敢动。 女人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干哑的嘶嚎。 michel站在大厅里高声斥骂。“catch her!you fuck!” 两个男人先后撞开玻璃门,四只手一起抓住胖女人。 美奈子缩在变阻箱后,眼看着女人在地上挣扎,她哭叫着向美奈子伸出手。 “¥%@#%&……”她说出了一句美奈子完全听不懂的话。 美奈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瑟瑟发抖。眼看着女人被拖出房间。 一阵嘈杂之后归于平静。 等了一会儿, 她战战兢兢探出头。 那些人都已经走进了两扇铝合金大门。 门没关。可能刚才经那女人一闹,那些人忘记了。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 1 大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怎么会跑出一个疯了似的女人? 那女人说的并不是汉语。她不是中国人。个别词语美奈子多多少少有些耳熟。她忽然一激灵,那似乎是韩语。 难道那个女人是韩国人,或者是朝鲜人?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从地上站起来,推开玻璃门飞快的走过去。 铝合金大门里是一个很大的空间。还分出了很多小房间。她想都没有就溜了进去。 § §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 12月19日,星期一,17:34 罗炎麟走上楼梯时就觉察到什么地方不对了。 直觉。 他加快脚步。径直走进蓝香琴的出租房。插钥匙,开门。 房间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张可欣每天在他走后都要整理一遍屋子。 月月坐在地上玩张可欣买给她的一大堆玩具。 没有异样。 难道自己太敏感了? 他想给张可欣打电话确实一下。却又有些犹豫。他不习惯主动讨好女人。不过他心里总是莫名的惴惴不安。何况她说今天下班会很早。 他回到楼下,把楼梯重新走了一遍。每上一个台阶,他都留意着视野中看到的一切。他想知道这种不安的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是由什么引起的…… 他很快就发现了。从一楼到三楼,左侧墙壁上,大约手肘高度,断断续续有一条擦痕。他早上离开时还没有。他确信。 也许是住户搬家,家具擦碰的。 也许是小孩淘气,用什么东西划的。 也许是一个人抱着另外一个人下楼时,鞋尖蹭的。 罗炎麟终于还是掏出手机,给张可欣打打电话。没人接。 他又拨了北海道餐厅前台的电话。被告知,张可欣今天没上班。 他心头一紧。 脑海中几乎立刻幻化出了发生过的一幕情景—— 早晨,张可欣收拾过房间,安顿了月月,像往常一样穿戴好出门。这时,隐藏在楼梯上缓步台的人迅速跟下来。从后面制服了她。也许把她弄昏了。那人抱起她下楼。她的鞋子蹭过墙壁,留下淡淡的擦痕。 那人应该有车。停在楼下。把女孩塞进车里,迅速离开。 于是, 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失踪了。 那个不怕走夜路的女孩失踪了。 那个喜欢吃甜食的女孩失踪了。 那个喜欢给自己做饭吃的女孩失踪了。 罗炎麟怎么也无法想象张可欣会失踪。 但她真的就像蓝香琴那样失踪了。 永远都不再回来吗? *—*—*—*—*—*—*—* 一尘不染的大厅里没有人。 水银灯投下冰冷的光。 美奈子走在大厅里,抑制着心跳,带着强烈的猜疑。 那一扇扇门后是什么样的房间? michel和那几个人进了哪一个房间呢? 那个病恹恹的外国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轻轻推开靠外面一扇门。里面的空间居然很大。几个身穿防尘服的人,有男有女,正在各自的实验台上工作。 美奈子怕被发现,赶紧把头缩回来。 她接着又看了两个房间,除了实验仪器,就是储藏室。和她之前陪着michel视察的保健品生产车间没有什么两样。 那为什么要建在地下,弄得如此神秘? 等她推开第四扇门,房间里的情景一下子把她震慑了。 她怀疑自己来到了医院病房。 这个房间比前三个大很多。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身体肥胖的女人。绝大部分的女人大腹便便。那不是肥胖,而是怀孕了。 美奈子一惊。这里是产房? 相邻的几间病房都是如此。细细算来。这里住了近百个产妇。 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里怎么会建立产房?美奈子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趴在门缝上仔细观察了一阵子,渐渐看出了更多疑点。 这些产妇虽然身材肥胖,但是脸色蜡黄。神情也很呆滞。甚至一动不动,好像死物一般。 美奈子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三名被食人魔杀害的被害女人身体里,都含有超量雌性激素。而长期注射过量激素导致的明显副作用之一就是脂肪大量堆积,造成身体像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而且还会危害心血管和内分泌系统正常功能。严重的可形成肿瘤,诱发癌变。 难道这些病恹恹的女人都被注射了大量雌性激素? 难道那三名被害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美奈子呼吸急促。 一只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 美奈子惊叫。回头。 michel先生站在她身后,亲切的望着她,说:“濑户小姐,你喜欢很这里吗?”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 2 *—*—*—*—*—*—*—* 慕容雨川让邱诗嫣缠了一个下午。这丫头好像故意挑逗他,一会儿亮出丝袜美腿,一会儿把丰臀撅起,走路左拧右摆,手臂柔软如蛇,媚眼如丝,樱唇含蜜。慕容雨川开始还能克制,一会儿想想可爱的美奈子,一会儿想想凶巴巴的陆小棠。到后来实在欲火难耐,刚想动手,邱诗嫣瞅准时机,一下又滑走了。 慕容雨川吃又吃不到,放手又眼馋。只可怜小慕容像参加军训一般立正、卧倒,再立正、再卧倒…… 到后来他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百无聊赖,邱诗嫣又笑吟吟的坐到他身边…… 慕容雨川叫苦不迭,哪位神仙大姐救我一救我吧。 于是手机就响了。 邱诗嫣把美臀往iphone上一坐,嗲声嗲气说。“肯定没好事,陪我聊聊天吧,过两天我就得回北京了。” 慕容雨川也就不争辩。他忍不住又往邱诗嫣领口里瞟。可是手机在邱诗嫣屁股底下响起没完。邱诗嫣烦的不行,抓起来想扔出去。 “慢慢,大小姐,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值钱玩意儿了……”慕容雨川赶紧抢过来。 他以为是美奈子有急事打来的,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还是座机。 “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鬼。” “什么?!”慕容雨川没听明白。 那声音透着惊慌。“你不是想看鬼吗?鬼来了……” “你再说一遍。”慕容雨川忽的从沙发上坐起来。 “鬼来了。就在那几间烧毁的破厂房里飘荡。我不敢靠近,就想起给你打电话。” 慕容雨川猛然想起,自己曾把手机号给了尸体加工厂的更夫。他居然记着这件事。 他看看表,17:24。窗外还没有彻底黑下来。 “我就来。”他挂了电话,马上收拾出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呀?”邱诗嫣问。 “见鬼去。” “你在骂我吗?”邱诗嫣叉起蛮腰,有点儿生气。 “我哪敢骂你,小姑奶奶。我在说我自己。我要去见鬼。” “你说什么?”饶是邱诗嫣见多识广,也没反应过来。 她一把揪住慕容雨川的衣袖。“你是不是又想叛国投递,跟那个日本小特务密谋坏事?” “哪儿跟哪儿呀。”慕容雨川甩开她。“我去办我的事情。刚才不是说了吗?” “你说什么?鬼?!” 慕容雨川嘿嘿一笑。“你拍戏演假鬼,我这次是去看真鬼。” *—*—*—*—*—*—*—*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3 罗炎麟给王树林打了电话。他很快带着三名民警赶来。 罗炎麟详细讲述了张可欣失踪的经过以及自己的分析。 王树林面现怀疑。“你其实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个女孩有危险。你只是猜测。” “她的人确实失踪了。”罗炎麟说。 “人失踪了不代表她有危险。也有可能是她临时有什么急事,不辞而别。我们不可能因为一个假设就立案调查吧?” “立案调查恐怕来不及。先派你的人调查一下附近邻居,看看今天有没有一辆破旧的轿车在楼下停过。”罗炎麟面色平静,语气却格外强硬。 王树林只好让手下去附近居民家问问。没想到很快就有了结果。大约早晨七八点钟。有人看见一辆掉了漆的奥拓在楼下停了不到半个小时。有一个早晨牵狗遛弯的老头正巧经过,他说,看见一个男的抱着一个女的下楼,把女的放进车里。他过去问怎么了。男的自称女人是他老婆,心梗发作,要送医院。 罗炎麟亲自询问这位目击者,老头说,那男一直的低着头,说话低声底气,带着大墨镜,形色匆匆忙忙的。因为情况紧急,老头也没有细问,更没有细看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儿。 王树林这才相信罗炎麟。他说:“看来我得跟交通大队联系。调路口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那辆破车。” “今天晚上能找到吗?” “恐怕得明天。现在都下班了。” 罗炎麟马上道:“明天来不及。我担心张可欣现在就有危险。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他罕有的焦躁让王树林颇感意外,他探寻似的看了罗炎麟一眼,才说:“办案总得一步步按照程序来。手里没有疑犯的足够信息,上哪里去救人?” 罗炎麟哑然,脸色愈显凝重。 王树林似乎窥见了什么,略带揶揄的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你跟那女孩关系不一般啊。” 罗炎麟已经没有功夫去琢磨王树林话里的含义,他在头脑里飞速的整理着思路。从他第一次跟毛平踏进蓝香琴家门看见蓝香琴梳妆台上的照片……到一起起碎尸案的发生……到佐川一政出现……直到到张可欣失踪。 如今仔细想想,发现这一系列事件不绝不是一次次偶然。 张可欣不止一次被人跟踪过,还接到了一个自称佐川一政的人发来的令人恐惧的变态短信。在那之后,y市开始接连发生作案手段类似佐川一政的碎尸食人案。后来,警方把目标锁定在北海道餐厅一名运货司机——万春山身上,抓捕万春山时,万春山意外的车祸身亡。碎尸案件也随之中止。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万春山就是自称“食人魔佐川一政”的人。 这位冒牌的“佐川一政”,最早跟踪的对象并不是那已死的四名被害人,而是张可欣。作为他的第一个目标,张可欣却幸运的活到了现在。这是为什么? 罗炎麟猜测,冒牌佐川一政之所以没有先对张可欣动手,可能是太痴迷她的缘故,所以把她放在了最后处置。 变态杀人案中这种例子并不罕见。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万春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食人欲望的? 他在北海道餐厅工作了两年。天性中的性压抑与味觉混乱让他在特殊的工作环境中,逐渐对‘美器’著称的女体盛艺妓产生了强烈的食欲。在张可欣之前,餐厅里最出名的女体盛艺妓是蓝香琴。蓝香琴与张可欣相貌神似,属于相同类型的美人,而且比张可欣更漂亮,他同样也应该也对蓝香琴产生过兴趣才对,甚至最早引起他食欲的人应该是蓝香琴。那么蓝香琴的失踪是不是他造成的? 他吃掉了蓝香琴之后,那种欲望平息了一段时间。直到外表酷似蓝香琴的张可欣到来,再次燃起了他的食人欲。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急于下手,他要更长久的享受这种食人的感觉,他一面跟踪骚扰张可欣,一面对其他女人下手。直到最后才把目标锁定在张可欣身上。 这一系列的推理很符合逻辑。只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时间。 现在食人魔万春山已经死了。那么又是谁替他完成计划的? 难道还有一个和万春山一模一样的食人魔? 第三个佐川一政? 还是说—— 万春山并不是真正的食人魔。 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儿想到这一点。他的心莫名的一痛。这个迷恋他而他却无动于衷的女孩居然令他心痛了。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4 他不禁回想起和张可欣这些天来的朝夕相处,许多温馨的点点滴滴都被他刻意的忽略了…… 猝然,他心头一凛,无意中发现了一件被自己疏忽的怪事。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自己说起万春山就是自称“佐川一政”的真凶,已经在逃跑途中车祸身亡,当时的张可欣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高兴? 这是怎么回事? 佐川一政屡次跟踪她,她还不至于粗心大意到连变态杀人犯都不在乎的程度。何况,她跟万春山在一个餐厅工作。即便少有来往,也不至于连对方是跟踪自己的变态都没有任何觉察。 莫非她知道万春山并不是自称佐川一政的那个人。 难道说,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罗炎麟震惊不已。 她为什么不对自己讲实话呢? 因为对方威胁过她,还是她怕声张出去丢了这份工作? 假如张可欣现在就在面前,罗炎麟就算不打她耳光,也要骂到她狗血淋头。 可是现在,他根本无处发泄自己的脾气,除此之外,他更加担忧。 不管他的猜测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可欣失踪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做了这么多年警察,看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人动容过。即便是自己的亲兄弟乔凯,他也从来没有过与他相聚重逢的念头。偏偏这个张可欣,一个打拼在社会底层不惜出卖身体赚钱的小女人,竟会令他如此牵挂。 他并不觉得自己会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特别是这种普普通通的女人。 但是,这个女孩确确实实攥住了她的心。 他习惯了每天早晨起来,有人为他准备好饭菜,习惯了临出门前,被那两只温柔的小手在衣服上鼓捣一气,把他打扮到最精神才肯放他走。 他们之间不曾有过任何亲密的语言,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他们彼此从未要求对方的任何承诺,更不必承担任何责任,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分道扬镳。 但是,当她真的从罗炎麟的生活中消失,罗炎麟才感到未曾有过的空虚。他感到深深的恐慌。 怎么办? 佐川一政…… 佐川一政…… 为什么一跟佐川一政扯上干系,他就会觉得恐慌? 那一具具被肢解的尸块,被取走相同部位的尸肉…… 佐川一政动情的形容—— “她的肉柔软无臭,有如生鱼片的口感……” “她溢出的脂肪犹若玉米,入口即化……” “我吸取她的能量,她的健康……”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5 月月一直坐在地上,兴致勃勃的摆弄她的玩具,罗炎麟看着女孩玩性正浓,替她感到难过。她还不知道,那个愿意代替她妈妈照顾她的阿姨也失踪了。很可能,她将又一次变成孤儿。 罗炎麟的脑子里仍然徘徊着那位瘦小的幽灵般的老头儿…… 佐川一政…… 佐川一政…… 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这座小城呢? 仅仅就是为了写作? 他伏在案头,笔端游走,悠然自得的感怀人生,窗外的城市里却在接连发生着令人发指的凶杀…… “我喜欢的女人并不限于人种。之所以发生当年的惨剧,只是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环境下产生的必然反映。” “那种欲望不是来源于这里(心里),”老人指指自己的胃。“在这里。饥饿感。” “我现在正对传统民俗着迷。想在亚洲范围内做一个小规模的旅行,写几篇札记。” “也许我的目的就是让别人好奇呢?如果不是读者对我好奇,我就不会成为知名作家。如果不是你对我感到好奇,你也不会调查我,也就没有媒体知道我游历东亚各国的事情。” “原来你认为我有作案嫌疑……你认为我还有能力像当年那样吗?” “你刚才问我,假如我再想去食人会怎么做……我会先跟踪她……” “(“您也会把这座城市写进书里?”罗炎麟问。)为什么不呢?”老人微微睁开眼睛。“否则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懂得如何去寻找本质。无论大都市还是穷乡僻壤,名胜古迹还是贫民窟,如果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话,就会忽略外表……我正在寻找。很快就会得到的。我很乐意把我的感受写下来。” 罗炎麟对王树林说:“我要借用你的警车。” “你要去哪儿?”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 *—*—*—*—*—*—*—* 18:34 邱诗嫣把车开到城郊时,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下来了。浓重的天穹隐隐透出红铜色的暗光,深不见底。尸体加工厂的阴影无声无息的匍匐在公路旁。 邱诗嫣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她侧脸对坐在副驾驶的慕容雨川说:“要不然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好玩儿的。” “是你要跟我来。可不是我强求你的。” 邱诗嫣本以为他要和美奈子偷偷幽会。哪知道真是来撞鬼。她讨好似的说:“干脆我们去泡泡温泉浴你看这么样?”想摆平慕容雨川就得色诱。 “不怎么样。”慕容雨川按住她握方向盘的手,不让她转弯。“我最不喜欢半途而废了。” 邱诗嫣愁眉苦脸的把车开进工厂大门。 被大火燃剩的废墟在夜色中呈现出另外一种破败与凄凉。她想象着一栋栋楼房里面,每一扇窗户后面,每一个阴影底下,是不是都隐藏着尸体,用冰冷的目光迎接不速之客。 邱诗嫣刚把车挺稳,猛然看见一条白色的影子由远至近向着车窗飘来。 “妈呀~”她也顾不上明星范儿了,一头扑在慕容雨川怀里。“鬼,鬼,鬼出来了……” “你个大头鬼吧?”慕容雨川把她推开。跟那个飘到车窗前的“鬼”说。“我来了,在哪儿?” “你还带着个女的来?”车外一个嘶哑的男声说。 邱诗嫣这才敢抬头,仔细一看。是个佝偻腰的中年男人。身穿灰白色工作服,像个更夫。 邱诗嫣瞪了那人一眼,赶紧理理头发,抹抹衣服,端出明星架子。 更夫脸色比他的衣服还苍白,他把头几乎探进车窗,对慕容雨川小声说:“还在呢。我没敢多看。就跑回传达室了。” “今天就你一个人值班?” “还有三个工人。不过都躲在机关大楼里不敢出来。厂区这边只有我。我还算相对胆子大的。” 慕容雨川对邱诗嫣说。“我现在要进闹鬼的厂房里,你怎么办?” 邱诗嫣身子一缩。“我才不要去。” “那好,”慕容雨川扭脸对更夫说。“邓师傅,麻烦你照顾一下我这位朋友。她胆子小。” 更夫仔细打量一下邱诗嫣。“没问题。” 他冲邱诗嫣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又黑又黄的牙,牙尖上还挂着口水。“甭怕姑娘。我陪你。” 邱诗嫣全身毛发瞬间倒竖。 她慌忙拉开车门,一路小跑撵上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说:“你跟我干什么?你不是怕吗?” 邱诗嫣心有余悸。“我看那个男的比鬼还吓人。”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6 “这可是你自愿的,大明星,有没有买人身保险啊,”慕容雨川眯缝着眼睛。“万一……” 邱诗嫣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没有万一。我大姨是基督徒。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借着月晕蒙蒙的光亮,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残垣断壁的厂区,烧剩下的东西在昏暗的夜色中难以辨认,时不时把人绊到。邱诗嫣经常停下来,磕磕细跟小皮靴,把鞋底沾上的东西弄掉。 慕容雨川说:“不要去踩地上那些灰色的东西。那些是烧焦的尸体。” 邱诗嫣差点儿蹦到慕容雨川头上。“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你别拉我这么紧呐。我都直不起腰了。”慕容雨川说。 “我松手你跑了怎么办?你把本姑娘诳来,就得负责到底。” 邱诗嫣刚说完就发出了标志性的高分贝性感尖叫。 慕容雨川捂着耳朵骂:“你作死啊。” “我,我,我看……看……” “小姐,拜托你能不能说中国话。” “鬼,我……我看见鬼了。” “什么?” “你看,又来了……” 邱诗嫣惊恐的表情不像是在表演。慕容雨川扭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不远处一面残壁后面竟然真的有个白色的东西在微微摇晃。 慕容雨川深深吸气,刚往前迈了一步,邱诗嫣死死拉住他,颤声道:“我们别过去。” 慕容雨川从地上拾起一根铁管。“看一眼不妨事。你害怕,在这里等着我。” 这不是废话?邱诗嫣现在打死都不敢离开慕容雨川半步。 就在慕容雨川慢慢靠近时,那个晃动的白色影子也开始向着远处移动。忽左忽右,在废墟间游弋。 慕容雨川加快了脚步。邱诗嫣小跑步跟在后面。 经过过去的塑形车间,因为顶棚被烧光,淡淡的月光落在地面。那个飘荡的影子在月光中一闪即逝。穿过一道大门,钻进了甬道里。 那一瞬间,慕容雨川看见了四肢和头,还有衣服。 那不是鬼魂,也不是干尸。 是一个人。 他装神弄鬼的想干什么? 慕容雨川随后也跑进甬道,离开了火灾区。再往前是展览厅,解剖室,办公室和仓库。慕容雨川来过两次。第一次是欧青仁领他来参观,第二次是他偷偷摸进了解剖室,被欧青仁堵个正着。 人影不见了。 经过大火焚毁的车间,慕容雨川没有感到特别害怕。眼前忽然出现了整齐的房间,火灾没有殃及这里,看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他反而萌生出莫名的疑惧。 他并不怕鬼。 他怕的是人。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7 接近展厅时,他看见玻璃墙后站立着姿态各异的人影,展厅里里好像有很多人,默然无语的望着走过来的两人。 邱诗嫣紧张的拉住他。“那,那里有人吗?” “可以这么说。”慕容雨川回答。 那么多人趁着夜色聚集在一个大房间里,摆出各种姿势,却一言不发,是不是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是尸体?” “你真聪明。” 邱诗嫣两条腿立刻软了。 慕容雨川经过展厅时停住了。向玻璃墙里面东张西望。邱诗嫣叫苦不迭。“有什么好看的,看两眼就行啦,我们快走吧。” “唔……我们进去看看。” 邱诗嫣好悬坐在地上。等她日后因为参演恐怖片荣获百花奖最佳女主角时,还得感谢慕容雨川。这是后话。 慕容雨走到那群干尸前面。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进房间,把一具具干尸古怪而奇异的影子投落在地面上。 除此之外, 地上还有一套白色的衣服。 这套衣服却把邱诗嫣吓坏了。“是……是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鬼影?” 慕容雨川“嗯”了一声。 “那不是鬼,是个人?!” 慕容雨川没说话,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具干尸,和每一具干尸的背后…… “是不是那个更夫,他就穿着白衣服。” “不是一样的。他穿的是夹克。这一件是白大褂。” 慕容雨川弯腰拾起地上的衣服,抬头时,正看见面前一具干尸睁着只剩下眼轮匝肌的眼睛望着他。 只剩下肌肉与骨骼的人体标本经过细心的加工,并没有显露出死亡的恐怖,反而带有几分活人的神态。 它有着不大的头,眼形修长,鼻梁翘起,丰满的唇角微微上扬一抹笑意。它舒展匀称的四肢,一只手臂轻托小腹,剖开的子宫里倒悬着胎儿的标本。 如果她活着一定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准妈妈。 上一次看到这对母子合体的标本,慕容雨川就被深深震撼了。 邱诗嫣怔怔的站在慕容雨川身后,似乎也已被感染,忘记了恐惧。她忍不住从兜里掏出手机,用发光屏照女尸腹中的胎儿。 慕容雨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邱诗嫣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凑近点儿。我看不清。” 邱诗嫣把发光屏凑进胎儿。胎儿很小,似乎只有两三个月大。她忍不住叹息。 “再近一点儿。”慕容雨川说着已经把手伸进标本的腹腔,指着胎儿上面一个地方说。“往这里照。” “喂,你有病呀?尸体耶。看看就……” “知道这是什么吗?” “……” “卵巢。”慕容雨川说着,从里面把一块干硬的肉往外拽。 邱诗嫣忽然意识到,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病态。 慕容雨川抓着邱诗嫣的手,几乎把发光屏贴在卵巢上。 邱诗嫣想起了那些外国限制级的变态恐怖片。“你不会想把这个东西偷走保存吧?” 慕容雨川回过头。那双深长的眼睛里异光闪烁。 邱诗嫣吓得直往后缩。“你,你,你不会想对我怎样吧?” 慕容雨川低声道:“我们是被人故意引到这里来的。” “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慕容雨川不回答,抢过邱诗嫣的手机,用手机屏幕光仔细照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一具具表情僵硬的干尸在手机的光区里逐次闪过。它们背后的阴影却更加显出漆黑。 邱诗嫣忽然感觉后背阴冷冷的。 她一回头,看见一个黑影静悄悄的站在他们背后。 邱诗嫣尖叫着踉跄向前,撞在了干尸上,又发出一声尖叫。 慕容雨川刹那间也被吓蒙了。他完全没料到对方会从背后出现。 人影挡在门口。他和邱诗嫣根本没有逃路。 他能做的只有用手机照那人的脸。 “看到了吗?”那人说。 “看到了。”慕容雨川说。 那人走进玻璃门。慕容雨川和邱诗嫣不由得往后倒退。 那人的身材虽然没有慕容雨川高大,然而那种冷漠逼人的气息却让慕容雨川心中一阵慌乱。他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捡来的铁棒,他挥了挥铁棒给自己壮胆,嘴里问:“你就是那个鬼,对吗?” “……” “工厂失火是不是也是你放的?” “……” “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又有什么企图?” 欧青仁面色平静。空洞洞的目光越过干尸望着窗外。 许久,他才说:“有些事情如果我不说,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知道什么?我早就怀疑你是凶手。从那三名被害人被电锯肢解的痕迹上,我就怀疑到你了。” “她们的确是我用往复式开颅锯肢解的。你说对了。”欧青仁承认。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8、9 “但有一点你估计错了。”他接着说。 “哪一点?” “她们并非死在我手中。” “什么?” “她们转移我手里时已经是三具尸体了。” “你是说给她们静脉注射空气的人不是你?” “……” “那尸体为什么会落在你的手上?” “我负责把她们制作成标本。比起毁尸灭迹要安全的多吧。” 慕容雨川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具孕妇的人体标本。“就像这具尸体一样?” “对。我上次告诉你这具尸体来自于台湾,那是瞎说的。她也是被害人之一。” “她们究竟死在谁的手中?万春山?佐川一政?” 欧青仁反问。“你为什么去贵州油万乡?” 慕容雨川脑海中一闪念。有些线索连接在了一起。 他说:“我调查出董燕把许多家境贫困、没有户口和身份登记的女人介绍到y市打工,又与明珠酒店或者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暗中交易,把这些女人介绍到那里工作。我目前还无法得知交易的内幕,以及为什么食人魔会挑选这些被交易的女人下手。但看你说话的意思,似乎这一切都是相关联的。” 欧青仁轻轻一叹。“你做的很不错。其实你已经掌握了整个案情的关键。” “是吗?!可我还是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难道你愿意告诉我?” “否则我为什么把你引到这里呢?我知道你好奇心强,我装神弄鬼,就想提供一个彼此见面的机会。” 慕容雨川想问为什么选在这里,欧青仁已经继续往下说了。“食人魔叫佐川一政。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些女人是被他吃掉的不假,但却不是他选择的,而是我送给他的。或者说,是我把那些死去的女人肢解后给他的。否则,他就会对活着的女人下手,就像孙蕊那样。” “佐川一政把吃剩的尸块丢弃后,又是谁一次次给110打电话报警?” “是我。”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如果想让警方抓住佐川一政,为什么不直接举报他呢?” “我并不想让警方抓住他。” “那为什么?” “一旦警方过早的抓住他。那些没有身份的被害人就不会陆陆续续出现了。也就不会引起你们的注意,一路追查,最后跑到贵州去调查她们的身份,你们也就无从知道董燕与mic的交易内幕。” “你知道?” 欧青仁凄然一笑。 *—*—*—*—*—*—*—* michel的手轻轻揽着美奈子的腰,带着她从一张张病床前经过。美奈子这才注意到,几乎每个女人的脚腕上都拴着一条铁链,铁链锁在床脚。 有的女人微微张开眼睛,漠然的瞅瞅他们,又重新闭上。支架上的吊瓶里咕咕冒着气泡,透明的液体沿着细长的塑料管流进女人们的身体。 michel经过一张床前,站下。床上女人的肚子明显隆起。他掀开她的衣服,伸手按按。女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羞吃感。 michel对一位站在附近、穿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说:“itisripe(成/熟)。” “可是,mr.winston,这一个还不到两个月……” “no,no,itisok.justlook,youcanseeit.” 中年人离开病房,不多时三名医生推着移动担架走进病房。他们沉默无言的将那名孕妇的脚链打开,把孕妇抬上移动担架,推出病房。 美奈子忍不住问michel。“你刚才所说的‘成、熟’是指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michel抬手想摸摸美奈子的头发,美奈子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他。 michel笑了。“好奇的小姐,如果想知道原因,就跟我来吧。” 美奈子跟着他出了病房,拐过一条不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好像医院手术室的房间。无影灯、手术台、器械台,心电监护仪,中心供氧机……所有设备一应俱全。 那名孕妇躺坐在手术台前的一张产椅上。四肢被皮带绑在两边的扶手上,两腿张开。一名医生往孕妇荫*里注入了润滑剂,熟练的将一只手伸进里面,另外一名医生顺势推压孕妇的子gong。 美奈子惊呼:“你们在干什么?她还没有到足月生产的时候!” 她想过去阻止,michel一只手牢牢攥住她的胳膊。美奈子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 美奈子失声叫喊。“这样生出来婴儿也活不下来!那孩子会死!” michel平静的说:“我们不需要活着的婴儿。” “你说什么?”美奈子惊骇的瞪大眼睛瞅着他。 “我只需要营养价值丰富的婴儿。” “你……你……”美奈子似乎明白了一点儿什么。 “你知道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依靠什么发展起来的吗?” “……” “我们生产dh全效营养素,包括请中国明星代言,只是针对中国消费者打造的底端消费产品。利润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为什么我还要销售这些东西呢?”michel明知故问的微笑。 “……” “事实上,我的主要客户来源并不在中国,而是针对美国日本阿联酋这些高消费国家的富人们。你知道对于有钱人来说什么最为重要?” “……” “健康。” “……” “要想保持健康,什么最重要呢?” “……” “滋补。” “……” “我来中国之前就多年从事生物制剂的研究。我清楚什么是人体最为需要的物质,什么是有害人体健康的东西。我对比研究过各种门类的高营养原料,诸如卵磷脂,螺旋藻,花生四烯酸,乳清蛋白,dha油等等。而在这些高营养物质中,百分之七十以上来源于植物的果实或者动物的胚胎和与生产相关的物质。最常见的就是鸡蛋与牛奶了。鸡蛋不过是母鸡的胚胎而已,尚且被人们如此推崇,那么,人类的胚胎就不必多讲了,那可以说是这个世界营养价值最为丰富的物质。在中国的古代医学典籍上,就有用胎、盘入药的先例,称之为紫河车,据说可以滋补气血、延缓衰老。不过其营养价值照比胎儿还是相差很多。你也是学医出身,相信我的话你也能够理解。” 美奈子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所以,你……你杀死这些婴儿……就为了做药材?” michel叹了口气。“我最初并没想这么做,我主要是从各个医院收购那些被堕台的婴儿,反正他们也会被当做垃圾处理掉,我不过是最大限度的利用资源而已。那些堕台的父母和给人堕台的医生不见得比我道德高尚吧。” 美奈子一时无言以对。 “但问题是,这种货源并不稳定,而且真正符合我们要求的很少。正常情况,人类的胚胎要长到三个月以后,才基本发、育成人型,药用价值随之成倍增加。不过要想收集到至少三个月大的堕台很困难。所以,最初的生产规模很小,盈利很有限。” “于是,你想到绑架女人来生孩子……”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10 “那的确要省很多事,也能充足提供符合我们要求的产品原料。只是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他指了指那些进进出出身穿防尘服的医生。“好在我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虽然只有二十人,但是他们技术精湛,守口如瓶,愿意与我承担同样的风险,因此,我也会回报他们同样高额的报酬。” 美奈子不相信。“这种东西会有人买?” “我听说,中国有句古话,叫‘物以稀为贵’。正因为我的mic公司出口的保健品绝无仅有,才能打动那些挑剔的有钱人。他有几代人都挥霍不完的钱,却有着跟普通人一样容易生病衰老的身体,他们做梦都渴望着返老还童,尽量长久的享受自己的财富。所以,无论谁只要能提供世上罕见的东西,并告诉他们这东西有多么好,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出高价购买。” “这种东西真那么有效?” michel嘴角露出嘲弄的冷笑。“只要他们相信,就有效果。” “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难道没有人发现?” “因为我足够的谨慎。我们所在的地方,原先是冷战时期修建的地下人防设施。后来被废弃了。我请人把它与厂区接通,并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小规模的扩建。这可是相当费时费力的一项工程。稍稍大意,就容易走漏风声,好在一切平安无事,现在这座地下工厂已经初具规模了。眼下我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在商品的销售运输环节一定不能出现差错。一旦被海关发现我的产品包装里是一个个baby的干尸,我可就臭名远扬了。所以,我花费了大笔钱财建立了一条从中国北方途径南亚入海的运输路线。一旦产品上了船,开进国际公海,我就可以举杯庆祝了。其余的事情不再用我操心,那些富可敌国的有钱人会保证我的产品畅通无阻。” 美奈子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打了他一耳光。“你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michel没有躲。“噢,还挺疼。你凶起来像一个小泼妇。” 直到现在,美奈子豁然明了。她怒不可遏的瞪着michel。“为了绑架那些女人,又不被发现。你们跟一个叫董燕的贵州人勾结,她从偏远山区骗来一些没有户口和身份记录的女人,送到这里囚禁起来。你们让这些女人怀孕,为了缩短她的孕期,加快胎儿成熟,你们给孕妇们注射了大量的雌性激素。过度的生育和超量的激素注射无一例外的导致她们罹患癌症,特别是卵巢癌。为了减少她们日常排泄的次数,你几乎只给她们吃dh营养素。当她们的身体被彻底耗干了之后,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们就给他们静脉里注射空气,杀死她们。” 第二十一章 平行交点·窃尸鬼11 michel静静的听她讲完,才说:“你说的基本正确。我只补充一点。你看到的这些女人绝大部分并非来自于贵州,而是从北朝鲜偷渡来的非法移民,统称脱北者。” 美奈子一惊。想起刚才那个冲她挥手求救的女人。 “这些北朝女人才是最安全的货源。她们即便回到北朝鲜,等待她们的命运也将是被处死,所以朝鲜当局根本不在乎她们的死活。我们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轻而易举的把她们弄到手,即使万一有人逃走了,她们也不敢报警。一是语言不通,更主要害怕被遣返回朝鲜。所以,我一开始做了好几年都平安无事,只要处理尸体的时候小心一些就不会有人发觉。假如现在不是我不告诉你真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那你为什么又想绑架中国女人?” michel略显无奈。“最近一两年,南北朝鲜局势紧张,北朝那边加强了边境监管,造成脱北者数量明显减少。但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我自己。你听说过美国历史上的淘金时代吗?” 美奈子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 “那还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做着一夜发财梦的淘金者纷纷赶往当时还很荒凉的西部平原,有些地方甚至是杳无人烟的荒漠。他们甘冒巨大的风险寻找金矿。很多人死在了淘金的路上。说来可笑的是,这些遇难者中相当一部分人已经找到了金矿,但是他们舍不得离开,总希望把金子尽可能的多的运回去,结果到最后,他在贪婪的犹豫中精疲力竭,饥渴而死。” “你是在说你自己……” “我也是这样的淘金者。”michel用自嘲似的口吻说。“我明明知道绑架中国女人要担负巨大的风险。她们虽然是被忽略的人群,但毕竟生长在这里,任何千丝万缕的干系、哪怕是最微小的环节,都可能产生难以预料的变数,就像推倒的多米诺牌。想想你为什么会被派来暗中监视我,究竟是什么把你一步步推向我这里呢?要知道我已万分小心了,但最终还是因为这些中国女人暴露了。当初跟董燕合作,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笔交易很可能最终毁掉一切。可惜我终究没能抵挡住诱惑,答应了同她合作。若不是因为我当初的贪心,又有谁能洞悉这个秘密呢?” 美奈子大声道:“不管你抓的是中国人还是朝鲜人,你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不管你的肮脏买卖有没有被发现,你都永生不得安宁。你就算赚再多的钱,你也同生活在地狱中没有什么区别……” “shut-up!”michel一把揪住了美奈子的衣襟,美奈子的身子几乎被他提了起来。 他的喊声也惊动正在给女人接产的医生。 他们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工作,呆呆的望着美奈子,鬼鬼祟祟的眼神里杂糅着贪婪、狠毒、疑虑与胆怯…… michel扭头呵斥他们。“i-pay –you- fucking-much- money, just -do your- fucking- work,understand ?” 那些人低下头,不声不响继续手里的工作。 michel转过头阴冷的盯着美奈子。“除了你以外,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这不管你的事。我会告发你!”美奈子大声说。 michel轻轻摇头。“你这么可爱的小姐,实在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这时接产医生已经把胎儿从孕妇的身体里取出。湿漉漉的胎儿还没有完全长成人形,模样好像一只奇特的外星小生物,比手掌长不了多少。似乎还在微微的抖动细弱的四肢。 另外一个医生麻利的把胎儿和胎衣分别装进不同的塑料袋中,封口。离开。 美奈子几次想冲过去,被michel死死拉住。 生产后的女人眼看自己的孩子被人拿走,无甚表情,空洞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思维。剩下两名医生剪断脐带,止血,清理污物,然后把女人抬上移动担架。推走。 美奈子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 michel说:“如果你把她们想象成下蛋的母鸡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1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这里到处都是叹息、哭泣和凄厉的叫苦声, 这些声音响彻那无星的夜空, 因此,我乍闻此声,不由得满面泪痕。 ——但丁 12月19日,18:27 慕容雨川问:“经过雌性激素催化,那些女人多长时间能生出一个婴儿。” “不是生出,而是腹中的胎儿达到‘成熟期’。”欧青仁说。“那些孕妇被称为chicken,平均两个月产下成一个egg。每个egg经过加工处理做成半原生态的保健品,运到国外一份可以买到三万美元。” “这么贵?”慕容雨川咂舌。 “即便如此,仍然供不应求。” “那些女人都是董燕弄来的?” “当然不止。她只是mic公司的货源之一。公司绝大部分的货源是获取那些从北朝鲜偷渡来的女人。这些女人没有身份,没有亲人,不懂中国话,而且还是被朝鲜政府判处死刑的人。她们存在的价值甚至比不上城市里一条宠物狗。总之,只要是没有身份的女人,只要这个女人一旦失踪没有人会寻找,就是理想的生产原料。” 慕容雨川流出冷汗。“真他妈畜生!!” 邱诗嫣将信将疑。“这人说话可信吗?那不成了拿女人当家禽吗?听上去简直天方夜谭。我看mic倒是很正常的公司呀,法律手续一应俱全,一切都是现代化,完全可以匹敌人家美国标准,否则我怎么会给他们代言啊?再说人家michel也是有身份、有学识、高素养的外国商人,他……” 猛然发现慕容雨川凶狠的瞪着她,吓得赶紧把后半截话咽回去。 慕容雨川继续问欧青仁。“那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女人。” “她们在mic被称为chicken。chicken的用处是什么?” “你是说当她们没有了使用价值就会被处理掉?” “这是必然的结果。michel花了几年时间,建立了一条从取货,生产,到销售的全套产业链。而这些女人只是产业链中一个链条而已。从她们成为chicken的那一天起,她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不停歇的怀孕,产胎,再怀孕,再产胎,周而复始。直到她们的生殖系统彻底衰竭,无法怀孕为止。这个过程所持续的时间由个体体质诧异决定。” “大约需要多久?” “体质差的半年左右。体质强的不超过两年。” “……“ “到那时她们就成了多余的东西。会有专门的医生给她们进行静脉空气注射杀死。之后,尸体配上伪造的法律文件,转送到这里,再由我们加工成标本,充斥在那些正规遗体捐献者中间,销往世界各地的医院和展览馆。她们原本就没有身份,只要死后妥善处理好尸体。一切就都会做的天衣无缝。”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了,却没有人知道?”慕容雨川受到剧烈的冲击。 “就是这样。”欧青仁平静的看着他。“如果不是我通过佐川一政之手把一具具尸体送到你们眼前,你们怎么可能知道真相呢?”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2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还要为他们工作,替他们遮掩?” 欧青仁感伤中带着讥诮。“你听说过身不由己这句话吗?站在局外的人们可以空发议论。等到事关己身,又有几人能够无所畏惧。” “你害怕他们报复你?” “不是报复。而是跟本没来得及挥出拳头,就已经被对方置于死地了。” “他们有那么强大?”慕容雨川怀疑。 “你去贵州调查案件时差点儿送命吧?” 慕容雨川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们警方的调查进度mic那边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们最初并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认为你们不可能调查出尸体的身份。他们的重点在于尸体加工厂这里,想找出把那三具尸体偷运出去的人,也就是我。但因为我跟庄总女儿的特殊关系,一直没有人调查到我头上。否则我早就失踪了。” “那你头两天失踪……莫非他们你查出你了,把你绑架了?还是你有意躲起来了?”慕容雨川问。 欧青仁没回答,他继续说:“当得知你和那位日本姑娘一起动身去贵州。mic这边才恐慌了。于是派孙皓赶在你们前面去油万乡杀死董燕,方便的话也杀死你们。至于他为什么失败了,具体详情我不知道。” “我和美奈子让蓝香琴救了。如果不是她,我们很可能就死在孙皓手里了。” “你说什么?”欧青仁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惊奇。 “蓝香琴在油万乡出现了。”慕容雨川说。“至于她到底想干什么,我到目前也想不明白。也许你可以为我解释。你跟她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不是吗?” 欧青仁注视了他半晌,才说:“那个人不绝不可能是蓝香琴。” 他毋容置疑的神情让慕容雨川不解。“你怎么那么确定?” “因为我比谁都了解她?哪怕是现在。” “你知道她在哪里?” 欧青仁平静的看着他。 慕容雨川想看出那双空洞的眼神里隐藏的东西。 欧青仁说:“她在你身后。” 慕容雨川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转身。面前只有那具怀孕的干尸标本。 “难道你说她……” “她就是蓝香琴。”欧青仁说。 慕容雨川直到现在都难以置信。 照片上那位神秘微笑的绝色女子。 面前这具只剩下肌肉骨骼的干尸。 “我花费无数心血,亲手把她制作成标本的。” 慕容雨川咬牙。“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杀死她?” “她并不是死在我手中。”欧青仁空洞的眼睛里涌动着痛楚。“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吧……” “她也是没有户口的人,难道……” “她也是被董燕从贵州骗来打工的。但是,凭借着出众的外表,她想找到薪水不菲的工作并不困难,所以董燕没能把她带进mic,她也因此躲过一劫。后来,她去美术学院做了一名模特,我在那时跟她相识了。我当时已经懵懵懂懂的在为mic做事,我发现有些女尸的个人资料不齐全甚至是伪造的,于是我便怀疑这些尸体的来源有问题,而且跟mic有关,但至于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我并不知情。” “你虽然怀疑,却并没有深入调查。” “是。在当今社会,每个人只想做好自己就够了,我也不例外。” “那你为什么又开始调查,甚至开始反对mic呢?” “为了蓝香琴。” 欧青仁就算不说,慕容雨川也隐隐猜到了。 “准确说,是在蓝香琴第二次失踪后又出现的时候。” “第二次失踪?” “我跟她断断续续交往了不到一年,期间发生了许多让人一生难忘的事。在这期间,她失踪了三次。第一次因为我们的感情问题。第二次她失踪的就有些莫名其妙,仅仅一两个月时间,当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全身浮肿的像一个皮球。如果不是她说话的声音,我根本无法认出她来。” 慕容雨川惊道:“才一个多月不见,她怎么能变成那个模样?难道是被注射了激素?” 欧青仁点点头。“我当时还没有想到这层原因。我只是猜测她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不肯说。其实她是被人骗进了mic,后来侥幸逃了出来,跑到了我这里。” “……” “我为她在楼下租了一套单居室公寓安顿她们母女。谁知她住了不长时间再次失踪。我感到不妙,报了警。派出所派了一个人过来看了看,断言她是离家出走。但我知道不是。她也许会离开我,但绝对不可能抛下自己的小女儿不管……”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3 “……我于是开始独自寻找她的下落。当时我根本没有头绪,更没把她的失踪与mic联系起来。直到有一天……” 他沉默。 房间里骤然寂静。一具具造型各异的干尸似乎也在倾耳聆听。 邱诗嫣寻求庇护似的往慕容雨川身边靠。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讲了。发生了什么?” “两个月前的那天下午,mic公司又运来了三具尸体。去掉了遮掩时……”欧青仁的嗓音有些嘶哑。“我竟然发现,其中一具就是蓝香琴……” 他再次沉默。 慕容雨川说:“由此激起了你的愤怒,你想为蓝香琴昭雪。” 欧青仁的眼中泛出泪光。 “但是你知道mic的强大,你必须首先把自己隐藏起来,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利用警方的力量来进行反击。” “……” “你想要激起警方和全社会的关注。你故意找到了一个有食人欲怪癖的人。利用他制造出一桩桩耸人听闻的碎尸食人案,闹得整个城市人心惶惶。警方迫于压力只有全力以赴侦查这起案件。在寻找凶手的过程中,你诱导警方关注到被害人没有身份这个疑点,于是,我们开始朝向你预期的方向,通过调查被害人逐渐挖掘到mic犯罪的内幕……” 欧青仁说:“但最终,你们警方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时还是草草宣布了结案。可是mic那边却没有停止动作。他们担心你们发现mic与尸体加工厂之间的勾结,一旦你们来这里核对每一具尸体的身份,那些伪造身份的尸体立即就会露出马脚。所以,michel就派人晚上来这里寻找那些chicken的尸体,想办法运走处理掉。我知道他们想毁灭证据,所以我不得不亲自出面,放了一把火,终于把你们警察引引到了这里。” “我们并没有完全停止调查。”慕容雨川说。“我们已经派人进入到mic内部了。” 邱诗嫣插嘴。“如此说来,破了大案还有本姑娘的功劳嘛。” 欧青仁冷哼。“那个人是濑户美奈子对不对?” 慕容雨川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们太小看michel winston了,从邱小姐介绍美奈子去他公司工作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怀疑她了。” 慕容雨川惊骇的说不出话。 “我没有骗你。连我都知道了,michel怎么会不知道呢?” 慕容雨川哆嗦着手掏手机,拨美奈子的号码。 提示音响起—— “您所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看见慕容雨川僵硬的表情,欧青仁说:“凭着他们的手段,也许已经动手了。不知道你现在赶过去来不来得及?”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4 慕容雨川努力镇定着自己。“你现在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找美奈子?也算为了蓝香琴报仇……” 欧青仁说:“我不去,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慕容雨川目光里带着乞求。他现在急需援手。 欧青仁说:“我不是贪生怕死,我的确很想亲手杀死michel报仇,但我必须去处理一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什么意思?” “佐川一政在等着我。” 慕容雨川脸色大变。“那个食人魔?他不是已经……” “死掉的那个人不是。你们弄错了。” 欧青仁知道的秘密远比他说的更多。慕容雨川已经来不及多问。他转身就往外跑。 他痛恨自己。 美奈子是为了他才去冒险的。如果她出了意外,他一生都将不得安宁。 邱诗嫣的轿车停在大门口。那个灰白衣服的更夫老老实实站在旁边。 慕容雨川一头钻进驾驶室。 “慢点儿,慢点儿。等等我……”邱诗嫣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 她刚一上车,慕容雨川就以最快速度发动车子。 “哎呀,也用不着那么急吧,差点儿把人家滑倒了。”邱诗嫣娇嗔,象征性的用软软的拳头锤了一下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面色铁青,看都没看她。 邱诗嫣赶紧缩回手。瞟瞟慕容雨川,想了一自个认为合理的建议。“人家要动手早就动了,我们赶去也未必来得及。还不如我们去报警呢……” 慕容雨川猛然一踩刹车。一把揪住她衣襟,目露凶光。“都他妈是你出的馊主意,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肢解了!!!” 邱诗嫣吓得一动不敢动。带着哭腔说:“我不也是为了帮你吗?谁能,谁又能想到michel是那样的人呀……” 慕容雨川搡开她,一边给王树林拨电话报警,一边想对策。 邱诗嫣咬着嘴唇,又气又怕。忽然慕容雨川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粗暴的拽到眼前。 “你……你想干什么?”邱诗嫣颤声道。 “你拍广告,是不是跟在mic担任要职的人都熟悉?” “还好吧……” “你想办法给我找一个michel的亲信。让他带我进去找美奈子。” “你一个人去,你疯了吗?” “你别管。能不能找到那个人?” “找到是能找到……就是……”邱诗嫣咬咬嘴唇。“我不想你去,你万一回不来……” “我回不回得来干你什么事?你又不会守寡?” “你……”邱诗嫣气得一锤车窗。“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开车吧,我告诉你……” 欧青仁站在蓝香琴的标本前,藉着熹微的月光,端详着没有皮肤的脸。他抬起手,缓慢抚摩着那干硬的筋肉与骨骼,在脑海中回忆起她曾经的美貌…… 黑暗中伸出一支枪管抵住他的后脑。 他停止动作。 森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放火的人果然是你。爸爸说的一点都不假。” “……” 庄园园走到欧青仁对面。枪口直指他的额头。眼神中充满恨意。 欧青仁面无表情。 “你背叛了我们。michel和爸爸都要杀你。只有我不惜一切的护着你,带着你东躲西藏。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 庄园园手枪一颤,陡然一声大吼。“你说啊!!忘恩负义的东西!!” “……” “你背着我跑出来,躲在这里想干什么?报警吗?还是来看那个奇丑无比的贱货!” 欧青仁说:“是你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 庄园园瞥了一眼蓝香琴的干尸。冷笑。“不错,是我让孙皓把她骗进mic做chicken。没想到她居然还能逃出去。” “你猜到了她无处投奔会来找我。” “她体质虚弱,不可能逃得很远。michel不怕别的,怕她去报警。” “可是她没有。她只求你们能够放她一条生路。” “留着她终究是一个隐患,我爸才让手脚麻利的孙皓把她从家里弄走了。” “你们她送回mic,然后杀害了她……” “那是michel的事,蓝香琴把他惹毛了。他生气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欧青仁瞅着黑洞洞的枪口。“我生气时也是一样。” 庄园园嗤笑。“你死到临头还敢说这种话。你信不信我一枪打碎你的脑袋。” 欧青仁看着她。 庄园园扣动扳机。 蓝香琴的头颅从肩膀上炸飞,裂成碎块,四散分落。 欧青仁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头的标本,慢慢转回身。 冒烟的枪口转向欧青仁眉心。庄园园忽然哭起来。“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5 “你是为了那个贱女人才背叛我的,对不对?” “……” “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 “只要你承认,我就带你远走高飞,就我们俩,去哪里都成。我们不再插手这里的事情,无论警察还是mic都跟咱们没有关系。” “……” “你倒是说话!!” “……” 庄园园流泪的大眼睛里慢慢的涌进怨毒。“你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你必须选择。要么忠诚我,活着离开这里,要么背叛我,跟蓝香琴同样下场!!!” …… *—*—*—*—*—*—*—* 王树林把警车停在明珠酒店门前。罗炎麟下车,径直走进大堂,直接上楼。 前台小姐忙招呼他。“先生,请问您找谁?” “警察办案。” 罗炎麟脚步不停,冷冷回答。 佐川一政正在看书,桌上是一本稿纸,墨迹未干。 罗炎麟门都没敲,推门走进。 老人的目光从书页上稍稍一抬,又落回书页上。 罗炎麟来到他面前,直截了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佐川一政泰然自若。“我不明白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你来y市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好像已经不止回答你一遍了吧?你如果还想听,就搬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我很乐意跟你这样有头脑的人交谈。” 罗炎麟冷冷道:“可是在你心目中却把我当成傻瓜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把所有人都当成可以耍弄在股掌间的傻瓜。就像你当年杀害renée hartevel后,装成精神病愚弄那些法国警察一样。” “你现在还这样想,我只能表示遗憾。” “我不想跟你浪费口舌。我只想问你,那女孩现在在什么地方?” “哪个女孩儿?”佐川一政神情平和。“难道又有人失踪了?” “你肯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哦?”佐川一政细小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你该不会认为你说的那个女孩被我藏在酒店里了吧?” “我有证据。” “我怎么看不到呢?” 罗炎麟伸手拿起桌上的稿纸。“这是你正在写作的旅游札记……” 他翻了几页,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上,念起来。“……中国北方的冬天要比日本的冬天冷,空气也干燥得多。我很新奇,在这种寒冷的季节里,人的情欲是否也会随之冷淡。俯身窗前,望着街道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我在想象,佐川一政行走在他们之中又是如何生活的。他分泌的唾液是否会在寒冷的空气中结冰呢?”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6 他翻了一页。“……在我郁郁寡欢的度过了三个星期,第一具尸体出现了。头与四肢被切割下来。躯干被分成两截。大概是为了弃尸方便……” “……第二具尸体出现在之后不久。比我想象中要早。肢解的手法更加熟练。东方女人身材娇小。肉质比西方女人稍硬,但没有腥味……” “……第三具尸体的切割方式,与我当年如出一辙。我感到惊奇,三十年前发生的一切如此清晰的再现于眼前——丰富的血液,闪动光泽的脂肪……无可救药的激起了我充满爱欲的饥饿感……” 罗炎麟把稿纸扔在桌上。目光笔直的盯着佐川一政。 老人那双细微而古怪的眼睛出现了邪恶的笑意。 “你很不简单。”佐川一政赞叹。 罗炎麟脸色如冰。“你此次离开日本出游的真正目的就是中国。你所谓的旅行札记事实上就是食人日记。你依靠那个成名,自然也依靠那个来赚钱。” 佐川一政回答。“但我并没有改变初衷。我现在写的就是我在旅行途中的所见所闻,只不过是这座城市给了我创作的素材。” “仅仅如此吗?”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心里清楚。” “哦?” “你虽然没有参与杀人,但是你却教会了一个食人魔。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跟他保持联系的?书信还是网络?” 佐川一政眨眨小眼睛。 “那个人是你的崇拜者吗?对你当年的行为顶礼膜拜?” “……” “……他渴望模仿你,亲自尝一尝人肉的滋味……你却并没有劝阻他,反而鼓励他,刺激他对人肉的‘饥饿感’。他的目的是想吃人。而你的目的是想看着你的徒弟如何吃人。再次把它写成畅销书。” “……” “当初你亲自杀人食人,虽然刺激,但是风险太大。这一次你引诱崇拜者去模仿你,让他把自己杀人、食人的细节详细的告诉你,而你则把自己当作一名津津有味的观众。” “津津有味的观众?!”佐川一政忍不住笑了。“这个比喻很有趣。” “但我现在告诉你,这出戏到此结束了。而且我要你老实回答,那个模仿你的人在什么地方?” 佐川一政只是出神的望着他,似乎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罗炎麟说:“别再跟我玩把戏了。假如我现在检查你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我相信肯定能找到那个人与你的联系记录。到那时,即便你不会被作为同谋送进监狱,至少也将由此身败名裂。” “……” “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 *—*—*—*—*—*—*—* 美奈子被皮带绑在移动担架上。 michel winston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忍不住叹息。“你来这里的目的我从一开始就清楚。我原本不想伤害你,甚至还很荣幸能与你成为朋友。可是你偏偏令我失望了。” 美奈子知道乞求全然无用。怕到极点也就麻木了。 如果雨川君得知她现在的处境,会不会很焦急? 如果她死了,雨川君会不会很心痛? 上一次她在万念俱灰时居然死里逃生;而这一次却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不明不白的被杀。命运是不是很滑稽,很残忍? michel走出病房,一抬头,看见走廊里站着那个芭比娃娃般的长发小女孩。 他走过去,亲昵的掐掐她的脸颊。女孩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这里的气味总是不太好。”michel提议。“我们去喝一杯咖啡吧?” 女孩没动。 “你怎么了。” “美奈子在里面吧?” michel一怔,旋即微微一笑。“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她居然偷偷摸摸找到这里来了,被我捉住了。”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两名男医生推着被绑在移动担架上的美奈子走出。 女孩立刻闪身到michel身后,挡住了美奈子的视线。 医生推着担架走远了。女孩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发呆。 “你不是一直盼望着她早点死吗?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女孩咬着嘴唇,眼神复杂。 michel颇有深意的瞅着她。“你是不是忽然心软了。因为她毕竟是你的……” 女孩冷冷打断。“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对她只有恨。”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向我求情。那样会让我为难。她已经知道我的秘密,绝对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7 女孩阴森森道:“那是她的命。按我原先的计划,我本来没想要她死,她纯粹是自作自受……” 说到这里,她忽然感觉有潮湿的东西势要从眼中滚落,她咬牙忍住。 “小雪,拉住姐姐的手,千万不能松开哦。” “嗯。” “千万不能踩长着绿色青苔的圆石头,会滑到河里去的。” “嗯。” …… “姐姐,我要离开了吗?” “谁说的?” “爷爷,爷爷说,妈妈会来带走我。那我就永远看不到姐姐了。” “不会的,姐姐一定不会让小雪走。姐姐会永远陪在小雪身边。” “真的?” “真的。” “嗯,姐姐最最好了。” 两名戴着口罩的男医生推着移动担架进到一间狭长的房间里。房间前后都有门,中间挂着一道帷幔。 房间里早已经坐着一名医生,冷漠的眼神,戴着同样的口罩。三人聚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三具冰冷的僵尸。 其中一个医生对另外一个说:“找一块胶布把她嘴封上。一会儿叫出声来很烦人。” 美奈子不知道他们想用什么办法杀死自己。事已至此,她索性闭上眼睛任凭摆布。她在心里默念,雨川君,我们的逃亡到此结束了。 坐在那里的医生说:“等一下。” “怎么了?” “别急着动手啊。”那名医生走到担架前,细细打量美奈子。“真别说,蛮漂亮的……” “漂亮又怎样?” “反正早几分钟晚几分钟都是死,不如先……。”他说着伸手去掐美奈子的脸。 美奈子把脸扭到旁边。 “你是新来的吧?”一名医生说。“要是让michel先生知道了,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你俩不说有谁会知道?拜托了,就给我一点点时间。” 两个人稍稍犹豫。“那你快点儿啊。” “好的。”这名医生把移动担架推到帷幔后面。 “操,你不是要脱裤子吧?”屋外的一个医生说。 帷幔这面的医生顾不上搭话,目光在美奈子身上漂移。他的手刚碰到美奈子身体。美奈子大叫:“你,你不要侮辱我!你要杀就赶快动手!” 医生吓了一跳。嘟嘟哝哝,拿过一支空针管。他的声音从口罩后面冷森森传出。“我要把700毫升的空气注射到你的静脉血管中。你的胸口会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皮肤下面会感觉无数钢针扎你的身体……” 美奈子看着他手里的针管。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却又怕得浑身哆嗦不止。 “你想不想死得痛快一点儿?” 美奈子不由自主的点头。 “那你就要听话,让我舒服舒服,你看怎么样?”他说着伸手去解绑在美奈子身上的皮带。 他的手一碰到美奈子,美奈子哭道:“我不会答应你。你赶紧杀了我。”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8 医生把带着大口罩的脸凑到美奈子面前,低声说:“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忍心伤害你呢?” 这话说的很流氓,可是声音忽然变得有点耳熟,美奈子瞪大眼睛,瞅着医生的眼睛。心头猛然一颤。 那人低声说:“小笨蛋呐,你还没认出来吗?” 他说着把口罩拉下来。 “雨……” 美奈子刚刚惊呼出一个字,嘴巴就被那个人捂上。 帷幔那头的两名医生等得不耐烦。“完事没有啊。怎么半天才把那女的弄出一声。是不是太细了。” “哈哈,没准儿是条蚯蚓吧……” 帷幔这端,美奈子紧紧抱住慕容雨川喜极而涕,生怕一松手他就会从眼前消失掉。 慕容雨川一面把她从担架上扶起,一面大声说。“这丫头一点儿都不配合,再等我五分钟就好。” 他拉着美奈子,悄悄从旁边另一扇门逃出去。那两个傻瓜居然没发觉他是一个陌生人。 一切远比慕容雨川预料中顺利,他简直心花怒放,谁让他天生命好,挡都挡不住。 这座地下建筑是由防空洞改造的,内部结构犹如迷宫般曲折,分前后两个出口。美奈子之前进入的是正门,而慕容雨川则是从后门潜进来的。 美奈子让慕容雨川拉着手,脚步匆匆,不敢停留。直到现在她都感觉仿佛是在做梦一样。慕容雨川就好像只要一念咒语就能出现在眼前似的。 邱诗嫣的车就停在mic公司大门外等着他们。 但是首先,慕容雨川要和美奈子能够安全脱身。 邱诗嫣原本只想捉弄一下美奈子,最好michel能把她弄上床,她到时候再添油加醋,就有把握将她和慕容雨川拆散。 俗话说宁拆十间房,不拆一桩婚。不过能亲手拆散别人,的确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 可是,邱诗嫣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到这种地步。非但没有买到慕容雨川的好,反而惹上一身骚。 她被逼无奈,带着慕容雨川去找michel手下一位负责研发部门的主管,叫王兵,四十上下,很富态的一个男人。他们敲门时王主管正好在家。隔着门镜看见女明星邱诗嫣登门拜访,有点儿受宠若惊,毫没犹豫就开了门。 邱诗嫣心里斟酌着该如何问起,哪知已经红了眼的慕容雨川不容分说,抽出一把解剖刀就抵在王兵肉呼呼的脖子上。邱诗嫣叫苦不迭,这要是将来被警察调查起来,岂不成了雌雄大盗入室抢劫?她那向子怡大姐看齐的国际明星梦就彻底玩儿完了。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顺利的让人不可思议。吓破了胆的王兵毫无保留,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他不仅知道mic有一个地下车间,而且还痛快的答应带慕容雨川进去找人。他说,我知道我们做的事伤天害理,我现在要将功赎罪。 他的痛快反而让邱诗嫣心生重重疑虑。她虽然只比慕容雨川大两三岁,可是社会阅历却要丰富的多。她想劝慕容雨川冷静想想,可是刚一开口,就被慕容雨川冷冰冰的眼神打断了。为了那个日本丫头,他已经不顾一切了。 邱诗嫣无可奈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王兵一路顺利的带着慕容雨川进入地下车间,他对复杂的地形轻车熟路,甚至帮助慕容雨川打听出了美奈子的下落。慕容雨川也并非对他没有防备,手里的刀子始终抵在他的腰间。胆小如鼠的王兵竟然丝毫不敢反抗。 他对慕容雨川说,你也用不着提防我了。邱小姐在公司外面,她可能现在已经报警了。警察都要来了,我还能对你有什么异心吗? 慕容雨川想想有道理,觉得他跟在身边也碍手碍脚,于是同他约定了一个相会的地点。等慕容雨川救出美奈子,再与他碰面一起离开。 慕容雨川救出美奈子的房间正是专门用来杀死那些chicken用的。 他拉着美奈子穿过七扭八拐的甬道,向后门方向跑。背后似乎隐约传来了嘈杂声。莫非那些人已经发现美奈子逃走了? 面前的通道忽然出现了两个入口。看上去都差不太多。 慕容雨川停下。他刚才进来时,一心只想着美奈子的安危,没太记清楚道路。何况,王兵说他会在这里等他,带他们离开。 现在王兵已经不知去向。 慕容雨川不是没想过这种变数。他来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美奈子问:“我们走哪边呀?” 慕容雨川说:“我也不知道。” “啊?” “干脆随便懵一下吧。”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 9 背后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似乎正有很多人赶过来。 慕容雨川拉起美奈子就想跑。 “等一下。”美奈子说。 “嗯?” 美奈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片刻,伸手指指左面的通道。 慕容雨川不容多想,拉起她就冲了进去。 两个人一阵狂跑,穿过最后一道门。猛然发现前面是一堵水泥墙。 慕容雨川瞅着美奈子。 美奈子难为情的吐下舌头。“啊呀,斯米嘛赛恩。没猜对。” 他们赶紧又往回跑。没跑几步就听见迎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有人喊:“你们去后门那边,别让他们跑出大楼。我们几个检查这边生产车间。” 前面是一个拐弯,他们差点儿就跟追赶的人跑了一个碰头。 慕容雨川慌不择路,推开身旁一扇门就往里钻。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逃生指示灯散发出幽幽绿光。 两人靠着墙壁大口喘息。奔跑的脚步声正从门外经过。 美奈子趴在慕容雨川怀里,慕容雨川搂着她,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那些人似乎没发现他们。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他们没在这里。看来是跑了另外一条路从后门逃了。” 另一个说:“我估计也是。这是条死路,除非傻瓜谁会往这里跑?” 慕容雨川伸手敲敲美奈子的小脑袋。 脚步声、说话声离开门口,越来越远,最后沉寂。慕容雨川和美奈子长吁一口气。虽然还没有脱离险地,暂时却安全了。 慕容雨川说:“我们先找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刚才给刑警队长王树林打了电话。他说马上派人来。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 美奈子连连点头。慕容雨川现在说什么她都觉得正确。 慕容雨川藉着微弱的光亮,发现他们所处的房间是一个套筒似的结构。有一排排橱柜,洗手池。房间尽头有两扇玻璃门,门后黑魆魆的似乎很深。 慕容雨川走过去。推门。锁着。右侧墙上有一个刷卡器。 他从兜里掏出那个主管王兵的磁卡。往刷卡器上一按。 玻璃门“咔哒”一声开了。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足有几百平米。混沌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套整齐而复杂的生产设备。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一群蝙蝠似的悬挂在半空,看不清楚是什么。 巨大的黑暗让人心慌。 美奈子紧紧挽住慕容雨川的胳膊,跟着他小心翼翼的穿过长长的生产线。 慕容雨川看着悬挂在旁边的一团团黑影心奇,用手机屏幕光晃了一下。 映入眼中的赫然是一排挂在铁钩上的胎儿。 第二十二章 蓝香琴之谜10 一个个胎儿有着小小的五官,悬垂着细小的四肢,甚至还无法分辨性别。铁钩穿进他们的眼窝,把他们静静的悬挂在那里。 这里是加工胎儿的车间。 美奈子突然失控般的尖叫起来。慕容雨川慌忙捂她的嘴。美奈子胡乱挣扎,吓得几乎失去了神智。 慕容雨川用力抱住她,抚摩她的头发,不停安慰。“没事,没事。我在这里。没事……” 那些搜寻他们的人仍然在外面徘徊。一个耳尖的人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喊叫……” 有人说:“说不定又是哪个chicken发疯了。” 那人摇头说:“不对。产房在左面,喊声好像是从右面生车间那头传来的。” 有人附和。“对呀。我好像也听到了。” 几个人彼此交换目光,便心领神会的转身折回。纷纷从腰带上摘下一万福特的微型电棍,擎在手里。 他们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寻找,最后走进了生产车间。面对着巨大的黑暗,他们也不免紧张。 有人骂道:“这种地方不应该藏人吧?上百具死婴挂在那儿。换成是我也绝对不敢一个人呆在这儿。” 旁边的人说:“我们几个数你干得时间长,你怕遭报应。” 那人脸色苍白。“别说的那么悬乎。每年医院里被人流的婴儿不知有多少。那些医生不也心安理得,凭啥我就遭报应?” 有人打开灯。刺目的白光在黑暗中炸开。所有人都捂住眼睛。 等他们慢慢适应了光亮,整个现代化生产线尽收眼中。他从一排排死婴中穿过,四处搜索。不知是谁碰到了一个死婴。钩子摩擦着链环发出“嘶呀,嘶呀”磨心的声响。所有人悚然一惊。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望着那个在半空中来回摇晃的死婴。 顶棚的灯闪了几闪。似乎随时可能熄灭。所有人又是一惊。 刚才那个心虚的医生忍不住说道:“真是邪门儿了。根本没有人。明明听到那声惨叫又是谁发出的?” “别他妈的乌鸦嘴!”有人颤声骂。 几个人战战兢兢的检查到车间一端。有一台大型搅拌机通过管道连接到隔壁的蒸煮车间。旁边是一个长条形操作台。在墙角靠着一个不太显眼的急救药品柜。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更不曾想到,此刻,在狭小的药品柜里居然有两个人。 两个人像贴饼似的勉强挤在里面。 美奈子蜷缩在慕容雨川怀里,不停的打着哆嗦。随着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已经濒临崩溃,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慕容雨川则紧紧攥住解剖刀。他已经准备好,只要柜门一被拉开,他就顺势一刀刺进外面那人的肚子,用力搅动,再向右切开…… 他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但无疑深谙人体解剖。人的腹部即使被割出很恐怖的伤口也不容易致命。不过,外翻的白色脂肪加上大面积不断冒出的血,无疑会吓破大多数人的胆。 也许趁对方瞬间慌乱,他们还有逃走的希望。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美奈子控制不住自己、忽然大喊大叫。 在昏黑狭小的铁箱里,全神贯注连,连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外面的人已经很近了。似乎能听见防尘服滑过空气的声音。 美奈子哆哆嗦嗦的张开嘴。 慕容雨川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忽然低头,用自己的嘴堵住了美奈子的嘴。把那一声叫喊融化在两人私密的小空间里。 美奈子身子一颤,却不是因为恐惧。她闭上眼睛,渐渐安静下来。 慕容雨川假想过各种各样得到女孩初吻的情节。去没有一次真的猜中,哪怕相近。 命运就是如此离奇。机关算尽往往失望,无心插柳偏偏收获。 在陷入绝境之中,在拥挤的铁箱里,在恐惧到极点时,两个人忘乎所以的亲吻着彼此,没有矜持,不计后果。他们摩擦着彼此的嘴唇,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挑逗着彼此的舌尖……放逐心灵……在宇宙的另一端,只有原始的渴望,无尽的爱欲…… 站在药品柜外面的人迟疑了片刻,伸手去拉柜门。 大厅里的顶灯突然熄灭。彻底陷入漆黑。停顿几秒,灯光又诡异的亮起。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苍白。 他们立刻放弃了搜索,迅速撤离生产车间。由于走得匆忙,忘了关灯。偌大的厂房里,只留下上百个死婴整齐的悬挂在那里。 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缠绵了许久,慕容雨川才清醒一些,他抬起头听听柜门外面的动静。正想推开一条缝隙瞧瞧,意犹未尽的美奈子扬起迷离的眼睛,又把湿漉漉的嘴唇凑上来…… 第二十三章 寻魔 1、2 第二十三章寻魔 灵魂一直堕落到这深井之中; 也许这阴灵的肉体却仍在尘世间留存, 而这阴灵却尾随着我,到这里苦度严冬。 ——但丁 她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浑身酸痛。地面冰冷彻骨。窗户上结满窗花。 她被倒剪双臂绑在一个木箱的铁环上。她努力扯动绑住的手脚。绳子似乎松脱了一点儿。她停下来喘几口气。继续挣扎。 她心里面虽然怕得要死,求生的欲望却异常强烈。 继续挣扎。绑住脚的绳子随着鞋一起被蹬掉,两条腿终于自由了。她燃起了希望。 危险仍在,佐川一政随时都可能回来。她一想起他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就止不住打哆嗦。 她现在后悔不已。自己天天跟警官住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是因为不信任他,还是担心失掉那份工作? 冒着生命危险掩护一个变态杀人犯太不值得了。 何况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 她双脚蹬地,全身用力,拴住两只胳膊的大木箱被拖得动了动。她停下来又喘。比起娇生惯养的城里姑娘,她力气算大的。 长得漂亮未必总是好事。她现在倒宁愿长着恐龙脸,嘴里唱《忐忑》,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好。 月月饿了两天。会不会埋怨自己? 罗炎麟看不见她的人,会不会以为她喜新厌旧,把她当成水性杨花的女人? 贫困的父母等着她给家里赚钱。 上初中的弟弟等她来交学费。 至少,她是再也吃不到美味无比的泡芙了。 绑着胳膊的绳子忽然一松,她只顾向前使劲,不由自主扑在地上。 等她哎呦着从地上爬起,发现自己两手已经松脱,立刻兴奋的叫起来。可是只发出了猪仔似的“哼哼”声。 那个该死的混蛋居然用一条破毛巾她勒她的嘴。她把毛巾扯掉,往地上呔了几口唾沫。 她抓住门把手摇晃。外面锁得死死的。她又去摇晃窗栏杆。白费力气。 刚刚燃起的希望几乎破灭。她不甘心,推开窗户。刺骨的寒风呼啸刮进。她打了一个寒噤。攒足力气呼喊:“救命——救命——救命——” 喊声似乎立刻便被吞没在被冰天雪地之中。 外面很空旷。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喊得声嘶力竭,带着哭腔呻吟着,颓然跌坐到地上。 佐川一政走在雪地里,每踏一步,积雪下的冰渣就会发出稀碎声。今年的雪比往年大,今年比往年冷,村子里的狗冻得都猫在窝里不出来。 他买了几个馒头,一堆熟食,他知道那女孩嘴馋。对于把她囚、禁在这里,他深感抱歉。就像但丁说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但至少现在,他可以对她好一点。 张可欣冻得实在不行,只好关上窗。她一面想着如何逃走,一面四下搜寻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这间简陋的小屋子不大。棚顶歪斜。四墙糊满报纸。有一张小床。一张老式的褪漆破木桌。她顺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塞满了书和演算本。书本多是初中高中的课本。演算本也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试题。张可欣只念到初中,上面的写的东西很多她都看不懂。但她弟弟学习却很好,这也是她坚持供弟弟念书的原因。 在这些书本的最上面一层有一搭厚厚的稿纸。上面的笔迹十分清楚。她拿出来翻看。页眉上写着日期,好像日记。 “2010年2月12日。值得兴奋的日子。我居然能与佐川先生相识。网络真是一个玄妙的东西。他听不懂汉语,我不懂日文。但是,彼此书写的文字却很相似。我们于是用繁体汉语穿插着英文聊了将近两个小时。十分愉快……我听说过关于他的故事,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 “2010年5月7日。他让一位台湾朋友把他的汉语译本《迷雾》邮寄给我。这在大陆是禁书。我捧着那本书,充满新奇。在充斥着无聊与麻木的生活中,还有什么比起在孤独的深夜中品读他人的传奇人生,更能安抚心灵的……” …… “2010年,6月1日。这是我第三次读这本书。我沉浸在他所营造的亦虚亦实的经历之中。在外人来说,那可能是一部关于疯子的臆语。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它深深地打动了我。我能感觉到,一个深深蛰伏的存在,悚然睁眼,注视着这个世界……” …… “2010年,8月30日。我这几天一只无精打采。佐川一政,他走到了我的心里。我开始怕了,真真正正的怕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对还是错。或者,我从一开始就根本无力抗拒;或者,它多年以来一直就在那里。现在,它爬起来,走向我……” …… “2010年,11月15日。佐川先生给我寄来更多书籍。不知不觉,我眼中景色已经开始改变。实话实说,我有些恐慌,有些彷徨,我猜测屏幕那一面的佐川先生是否能够感受到。他为我敞开了一扇门,但是却不告诉我外面的路。仿佛是我过去只躲在房子里,偶尔想象一下外面的世界。现在,那扇连接的门开了。而我躲在房子里,一动不敢动……” …… “2011年,5月4日。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他联系。我带着负罪感去憎恨他,遗忘他。然而他的影子依然徘徊不散……” “2011年10月5日,我的饥饿感来了。” “2011年10月24日,佐川一政来了。” …… 张可欣的手一抖。稿纸掉在地上。 10月24日那天晚上。她被那个尾随的男人堵在了小巷中。亲眼目睹了但丁与佐川一政的对话。 她惊骇至极,只顾逃命。 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逃出佐川一政的魔爪。 那份稿纸的后面某一页摘抄着这样一段话—— “renée hartevel, 舌头 : 割下后放到口中咀嚼。 嘴唇 : 割下后放到口中跟自己湿吻 , 质感太差 , 之后放在冰箱冷藏。 头 : 斩下后放进皮革弃置。 左乳和鼻子 : 小部份作刺身。 乳fang : 放进焗炉焗熟后 , 用刀叉进食 , 但太油腻 , 咬过之后就没有再吃下去。 手腕 : 切下手腕替佐川手淫,之后又咬她的手指。 右肾上半部 : 大力咬 , 但质感太硬 刚* : 全个割下用油炸 , 但发觉有异味 , 没有吃完。 大腿、小腿、膝盖、脚踝 : 切下 , 放于雪柜冷藏。 生zhi器:整个割下,用油炸吃。酥脆可口。” …… 看到这儿,张可欣再也没有胆量继续看下去。她手脚冰冷,几近绝望。 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院里的大门猝然发出响声。 她悚然一惊。他回来了。 情急之下,她从桌上抄起一个玻璃水杯。 门外传来慢慢走近的脚步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她胸口。 房门缓缓推开。 她缩到墙角,浑身栗抖的举着玻璃杯。 佐川一政拎着食品袋,出现在门口。 他略显吃惊的看着惊惶万状的女孩,问:“你在干什么?” 张可欣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你不要过来……” 第二十三章 寻魔 3 佐川一政拎起手里的袋子。“我给你买来好吃的……想不想尝尝?” “你不要过来!”张可欣大叫。“我,我会跟你拼命!!” 佐川一政冷笑。“我劝你还是把我的杯子放在旁边。老老实实坐下来。我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待你。但是,如果你现在把我惹恼了。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张可欣哼哼唧唧的啜泣。“你都说过放了我的,为什么还要抓我啊?我可是说话算话,没有报警……你一个男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佐川一政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着她,半晌,发出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感慨的声音。“你实在太美了。几乎跟蓝香琴一样。我实在舍不得丢下你啊。” “我一点儿都不漂亮。我两个耳朵不一般大,你仔细看……我还有虫牙,舌头也大……”张可欣使劲儿张开嘴巴,伸长舌头。 可惜她现在做丑脸似乎也于事无补。 佐川一政说:“你是可以勾引别人食欲的美人。” 这句话现在听来绝对不是恭维。 “你……你想把我怎样?” “我不知道。”佐川一政说。“如果我想一点一点吃掉你。把你做成可口的美味。你会不会觉得很兴奋。” 张可欣呻吟着瘫坐在地上。 *—*—*—*—*—*—*—* 罗炎麟驾驶着警车,一路向东直出市区,沿着去往沈阳的方向疾驰。王树林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检查手里的六四式手枪。五发子弹,满匣。 接近晚上八点时,警车右转,开上一条岔路。十分钟后,公路开始崎岖。到最后完全成了土路。土上覆盖一层冰壳,车轮不停的打滑。 车前灯照耀着浓重的夜色,不知颠簸了多久,黑暗中冒出一两盏灯光。随着车子前行,灯光逐渐密集,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村落。 村里的房屋不甚密集,排列得七零八落。最远的房屋一直延伸到山坳边缘。这个地方名叫鸡爪沟。 村里没有像样的路,警车只能停在村口。罗炎麟和王树林两人借着房舍透出的微弱灯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村子。敲开几家村民的门,逐一打听确认。然后翻过一个陡坡,才看见一座孤零零的三间红砖房歪斜的建在山脚下,在黑夜中散发着蒙蒙的灯光。 罗炎麟看了看王树林,两人都没说话,一起走下山坡,轻手轻脚的接近院子。他们没走院门,而是从屋后翻墙而过。 罗炎麟伸手十分矫健,落地无声。这让王树林暗暗吃惊。 双脚刚刚站稳,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在他们面前竟然堆着一个坟头。 第二十三章 寻魔 4 刚才打听路时,村民告诉他们这家住着一个姓孙的老头儿。一辈子靠杀猪卖肉为生。没娶老伴儿。 院子里这座坟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卖猪肉的老孙头儿死了? 人如果死了房子里怎么会有灯光? 饶是王树林久经大敌,额角也有些冒汗。 罗炎麟始终稳健异常。他的焦虑隐藏在眼睛深处。 张可欣会在这里吗? 希望那个狡猾的日本老头儿这一次没有耍他。 他弓下腰,依靠墙壁的遮挡绕到正门。慢慢推开木门。同时从腰间拽出手枪。王树林跟在他身后,悄悄摸进房间。 他判断有灯光的屋子是厨房。他举起枪,慢慢靠近……伸长手臂,用手指按在门上,一点点用力…… 门无声的开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直刺鼻孔。 两人几乎同时看到灶台旁边的墙壁上醒目的钉着两条铁链。铁链下面悬吊着用塑料布蒙住的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地上覆着厚厚一层深褐色的东西,踩上去沾鞋。 罗炎麟小心的走到灶台边。伸手掀起那层塑料布。 一具没有头与四肢的人体躯干暴露在眼前。 躯干是女性。两条铁链上的钩子分别刺穿左右锁骨,将尸体悬挂在半空。血仍在从切断的肩膀和腿根往下滴…… 被害者死亡时间不长。 罗炎麟看着那具肢解后的躯干,好半天没有动一下。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那个馋嘴的女孩。 那个大咧咧的女孩。 那个乐天派的女孩。 那个暗恋自己的女孩。 刹那,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数不清的各种张可欣的表情。 他心中坚持的希望就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为了泡影。 他下意识的抬手想摸摸面前的尸体,可还没等碰到又马上缩回。 他呆呆的看着,一动不能动。 就在他全神贯注着尸体,一个人正悄悄接近他背后…… 他反应变得很迟钝。等他陡然警觉,一个东西已经向他砸来。 他本能的抬手一挡。那个圆溜溜的东西掉在地上。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女人的头。 女人头在地上骨碌了一圈,停住了。人脸正好面朝他。 他心头一搐。几乎忘了对面的凶手随时可能扑上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头。 女人脸很圆,原本很大的眼睛半睁半闭,瞳孔凝滞。鼻孔和嘴角都淌出了血。 罗炎麟一怔。 他认识这个女人。但不是张可欣。而是北海道餐厅老板的女儿庄园园。 他霍然抬头。 双手沾满鲜血的欧青仁就站在他面前。 罗炎麟眯缝起眼睛。“是你……” 欧青仁站在那里。眼神空洞。 罗炎麟问:“这里是你的家?” “我在这里长大。”欧青仁说。 “村里人说房主姓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那是我舅舅。我没有父母。” “院子里埋的人是他?” “是。他年初得脑中风死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佐川一政联系上的?” “大约两年以前。通过网络。邮信。” “我很费解,佐川一政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居然能够蛊惑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去模仿他犯罪。他莫非会妖法不成?” 欧青仁说:“他并没有蛊惑我。他是我的老师,他只不过告诉我,我其实是跟他一样的人。我就是佐川一政。” “你是佐川一政?!”连罗炎麟都大吃一惊。 他忽然想起张可欣曾说过,有一个自称佐川一政的人跟踪她,发短信骚扰她……这样说来,佐川一政其实不过只是一个代号,他既然可能是万春山,又为什么不可能是面前的欧青仁?也许跟踪张可欣的人不仅仅有万春山,还有欧青仁,万春山只不过是一个寻找刺激色狼,而欧青仁却是实实在在的魔鬼。或许,张可欣早已认出了欧青仁,但是出于种种考虑,她并没有举报他。 那个极度变态的食人魔实在难以同眼前冷若冰霜的美男子划等号。 “你真是佐川一政?!”罗炎麟想要再次确认。 “佐川一政,佐川一政……”欧青仁魔怔怔的念叨着这个名字,蓦然挤出一个诡魅的笑容。“不错,我就是佐川一政。爱吃肉的男孩,佐川一政。” 罗炎麟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异样变化,似乎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心念顿时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罗炎麟有意诱导他说:“你舅舅是卖肉的。你小时候一定有很多肉吃吧……”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仿佛一下子触动了欧青仁。 “哼。”欧青仁眼神里闪现出怨恨。“那是留给他自己吃的。我永远只有在一旁看着的份儿。” 第二十三章 寻魔 5 “那你不会去偷?” “怎么不会?我常常趁他不注意,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子,不管肥不肥就割下一块肉,躲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吃。” “生吃?!” “当然,难道还有工夫做熟吗?不被他发现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管那么多?” “你小时候吃过他不少苦头吧?” 欧青仁的脸开始扭曲。“他就是一个畜生。他做的事情跟畜生没有区别。” 罗炎麟没有追问。作为心理分析师,他很清楚一个心里变态的倾诉者所说的“畜生”是什么含义。 欧青仁扮成的佐川一政继续说下去。“但不管怎么说,我吃了很多猪肉。吃到最后,我一看见肉就恶心。” “既然如此,那你……”罗炎麟想起那些被割肉分食的被害人。 欧青仁似乎猜出了他疑惑。“可是我总觉得饥肠辘辘。除了肉以外,其它任何东西都不能填报我的肚子。” “你觉得食人肉能填报你的肚子?” 欧青仁显出了陶醉。“不仅能填饱肚子。味道还很不错,比猪牛羊的肉好多了。特别是那些细皮嫩肉的年轻女人。细密的脂肪包裹着柔软的瘦肉。简直是天底下最可口的美味。” 罗炎麟审视着他。“你之所以喜欢蓝香琴,是不是把她也当成了你的美味?你杀了她是吗?然后,你又跟踪张可欣,因为她长得很像蓝香琴?” 欧青仁的笑容消失了。呆呆的看着罗炎麟。脸上露出了迷茫。“我跟踪张可欣,是因为她长得像蓝香琴?” 他自言自语。“不可能,我并没有打过蓝香琴的念头。我没杀她,也不可能吃她。不可能。” “为什么你那么确信。” “因为……他是但丁深爱的女人。” “但丁是谁?” “一个碍手碍脚的家伙。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欧青仁嘟哝。 罗炎麟心中已然明了一切。他换了一种方式问:“你既然两年之前就跟日本的佐川一政取得了联系。很久以前就感到‘饥饿’。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动手?” 欧青仁没说话。揉搓着粘在手上的血。 罗炎麟问:“难道有人阻止你?” 欧青仁沉默。 “但丁是谁?” “……” “是不是但丁阻止你,不让你去杀人。” 欧青仁抖了一下。 “他比你强大。所以你不得不听从他的。” “胡说八道。”欧青仁忽然大叫。“他根本控制不了我。我根本没有必要听他的。” 第二十三章 寻魔 6 罗炎麟步步紧逼。“孙蕊被你绑架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原打算把她带到这里来分尸。为什么后来又改变了注意,半途调转车头把那个女的拉回市里?” “因为那小娘们儿不老实。想要逃跑。我们只好把他解决了。” “你们?” 欧青仁嘿嘿一笑。“但是,她可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在她死了之后割了几块肉而已。” “她是谁杀的?但丁?” 欧青仁恨恨道:“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我早就知道,他其实跟我一样贪得无厌,一看到肉就流口水。可是他偏要装出一副假正经的嘴脸。好像他是天使,而我是不可救药怪物。事实上,我们还不是一样?同是地狱里长大的孩子,我们看见的是相同的黑暗。” 罗炎麟说:“但丁是不是从小就很听话,读书很用功?” “他那是太懦弱了。整天只知道念书。他就是想考上大学,离开这个穷地方,离开那个喝醉酒就知道打人的老畜生。要是依照我的脾气,早就把那老家伙剁了。可惜我拗不过他。” “但丁原本做的不错。他几乎已经梦想成真了。” 欧青仁讥诮。“我说过,他是一个伪君子。本质上跟我没有区别。忍了那么多年,他不是照旧跟佐川先生联系吗?而且,吃掉那些女人时,我发现他跟我一样亢奋。所以,现在的我才是真的我。” 这是罗炎麟第二次亲眼目睹这种难得的病例。 双重人格,英文称作dual personality,多重人格的一种特殊形式,属于严重的心理障碍疾病。目前尚无有效治疗手段。美国精神病大词典对于多重人格这样定义:“一个人具有两个以上的、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亚人格,是为多重人格。是一种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 到目前为止,全世界记录在案的多重人格病例984种。其中绝大多数为双重人格。 多重人格的具体特征是,在某一时间段里,患病者的精神受到二者之一的人格控制。每种人格都是完整的,有独立的记忆、行为、偏好。多数情况下,两种人格都不进入另一方的记忆,往往意识不到不到另一方的存在。从一种人格向另一种的转变,开始时通常很突然,与创伤性事件密切相关;其后,一般仅在遇到巨大的或应激性事件、或接受放松、催眠或发泄等治疗时,才发生转换。 但也有一些双重人格患者出现意外情况,他的两种人格可以意识到对方的存在,甚至分享近似的记忆,但是他们彼此却采用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和处事手段。就像双胞胞胎。 之所以会出现这些变化主要跟双重人格的成因有关。最普遍的医学观点认为,在患者幼年时期,扭曲暴力的成长环境容易导致儿童的性格障碍。严重的可能造成后天的人格分裂。从根本上来说,双重人格或者多重人格都是都是个人对环境压力产生的一种心理防御。 童年遭受过摧残的人,随着年龄增长,认知加深,会产生对自我的排斥感。程度严重到难以承受时,心理防御机制就会将被排斥的‘自我’孤立,重新塑造一个‘完美自我’的形象。‘完美自我’会将一切不愿接受的记忆以及心理反应,投射到那个被孤立的人格身上,以确保‘完美自我’能够健康生存在世界上。 这就是欧青仁身上的佐川一政与但丁。 姑且用“佐川一政”来代表那个因幼年遭受摧残而扭曲暴虐的人格。 而“但丁“则代表着通过后天自身努力重新铸造而成的人格。 欧青仁之前似乎做的很成功。他人格中分离出的“完美自我——但丁”随着年龄成长,逐步成长为心灵中的主导人格。而且完全抑制住了原始人格“佐川一政”的影响。甚至后来在他跟日本的佐川一政本人交往了两年,“但丁”人格仍然能够抵御诱惑,掌控身心,只把犯罪的欲望停留在幻想阶段,他无疑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或者说,他已经变成了“但丁”,也就是他以往表现出来的冷漠,寡言,内敛和深思。 但为什么在最近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但丁突然失去了控制,而佐川一政迅速强大起来? 罗炎麟的直觉立刻给出了答案。 蓝香琴。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那个女人无疑彻底的颠覆了欧青仁的整个精神世界。 第二十三章 寻魔 7、8 他还是头一次面对一个极端的双重人格罪犯。 他很难判断对方接下来的意图。 与此同时,佐川一政问但丁。“他为什么盯着我们一言不发?” 但丁说:“他盯着的是你。他在想如何抓捕你。这是你咎由自取,我再也帮不了你了。” 佐川一政冷笑。“早早晚晚的事情。没什么了不起。” 但丁叹息。“多年努力毁于一旦。” “说到底,整件事还是你引起的,要不是为了蓝香琴那女人……” “不要再说了。” “怎么,你现在后悔了?”佐川一政问。 但丁沉默。 “他似乎正打算举枪,你有什么看法?” “……” “那么就由我来处理后事吧。你什么都不要管了。” 欧青仁突然转身往厨房外跑。 罗炎麟举枪,没有射击。他对但丁的印象并不坏。 就在他犹豫的一霎那,佐川一政又转身返回。 他手里拖着一个麻袋。里面有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女人,女人从麻袋里露出了脑袋,披头散发,嘴里塞着布条,呜呜叫唤着。 罗炎麟心尖一震。 麻袋里的女人正是张可欣。幸亏他看见的不是一堆尸块。 他举枪瞄准欧青仁。 欧青仁摇摇头。揪住女孩的头发,把肉钩锋利的钩尖抵在女孩的下颏。“我只要一用力,她就香消玉殒。你想试试你子弹快还是我的手快吗?” 张可欣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罗炎麟。目光里既惊喜,又担忧。 罗炎麟说:“你想怎么做?” 欧青仁微微一笑。“放下枪。我们来场公平的较量。” 张可欣使劲儿摇头。钩尖划破了她的下巴。 罗炎麟把枪丢到脚下。伸开双臂示意对方。 欧青仁松开张可欣。凶残毕现。 罗炎麟心想,在这种时候假如王树林从欧青仁背后突然袭击。一举就能把他制服。 可是王树林并没有出现。 罗炎麟的心往下沉。欧青仁双手沾的血恐怕不仅仅是庄园园的,还有那位久经考验的刑警队长。他就这样被悄无声息的解决掉,是不是连自己都觉得死得不值? 欧青仁的铁钩在空中闪过一道寒光。 他的速度绝对快。 罗炎麟往旁闪躲。厨房空间狭小。他的腿撞在灶台上。钩尖劈下划破了他的衣袖。 欧青仁的手往回一带。钩子又折向罗炎麟脖颈。 罗炎麟退无可退,一旦被勾上,他的下场就会像被屠宰的猪。那个死去的老孙头属实把一身杀猪的蛮悍传给了外甥。 他劈手叼住了欧青仁的手腕。 欧青仁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方反应这么快。愣怔一下。 罗炎麟的膝盖随即撞在他的肚子上。欧青仁弯下腰。罗炎麟扯起他的胳膊,肩膀腰胯一靠,借着转身的速度,用柔道中的一本摔技把欧青仁从肩头甩出去。 欧青仁重重摔在地上。昏厥过去。 罗炎麟松了口气。手背刚才被铁钩划出了一道口子,现在才感觉到疼。他用嘴裹了裹,把血吐在地上。 张可欣在麻袋里很不舒服,用力扭动,发出呜呜的叫声向他示意。他没有理睬。包庇罪犯反受其害,她这是自找的。他不想马上给她松绑,让她多吃一些苦头。 过了一会儿,仰面躺在地上的欧青仁抽动一下四肢,慢慢睁开眼睛。他呻yin着从地上坐起来。 罗炎麟考虑着要不要立刻把他铐起来。 欧青仁平静的对他说:“我不会再反抗了。我伏法。” 他的神情异常淡漠。刚才的狂躁好像忽然之间消失了。 罗炎麟审视他良久。问:“你现在是谁?” “欧青仁。”欧青仁略显自嘲的说。 “我没问你这个。你现在是但丁,还是佐川一政?” “没有但丁这个人。”欧青仁说。“那是我面对佐川一政时这样称呼自己。我就是欧青仁。” “那佐川一政是怎么回事?” “他是一个肮脏可怕的家伙。一头匍匐在幽暗地下、蠢蠢欲动的怪物。” “怪物……” 我记不清楚他是从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它一开始好像只是我童年的一些不好的记忆,但是模模糊糊的,偶尔变成脑海中转瞬即逝的可怕念头。后来逐渐的,他开始变化出形状,闯入我的心灵,试图寄宿在那里,强迫我去做满足它的事情。” “看上去,它并没有得偿所愿。” “尤其在十几岁那几年,我几乎天天都在跟它搏斗。我时常会突然冒出杀人的念头。看到同桌女同学,会不自觉的幻想她被像猪一样宰杀的情景。我甚至偷来舅舅杀猪用的尖刀、肉钩子藏在枕头底下。我会做杀人的梦,在梦中射*。醒来后我特别害怕。我怕有一天我醒来,面前真的出现一具被我用杀猪刀捅死的人。” “你用什么办法控制那种yu望呢?” 欧青仁挽起袖子。两只手臂上布满了数不清的醒目扎眼的伤疤。有的是用刀割,有的是用锥子扎,有的用是烟头烫的。 罗炎麟沉默。 “除此之外,因为我学习成绩优异,老师们器重我,同学也羡慕我。这种虚荣心带给了我很大的自信来对抗邪恶的yu望。就像控制毒瘾一样,最开始总是艰难的。但是,一旦你能克服最初一两年,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上了高中以后,我一面上学一面打零工,根本没有多余精力胡思乱想。那种杀人的yu望就被彻底压制下去。等到我上了大学,偶尔我会写写网络小说,把这种yu望当成了纯粹的可以控制的灵感。它已经伤害不了我了。” “那你后来又是怎样遇到了真正的佐川一政?” 欧青仁沉默许久,才说:“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日本就听说过我们这里有家专门从事制作尸体标本的工厂。三年前他曾亲自来这里参观过,我们就是在那时认识的。我当时只听说他是一位日本著名小说家,但不知道他的那些经历。他似乎对我很投缘,尽管语言不通,却很愿意与我交流。他回日本之后,我们还保持书信联系,他在那时对我说,他第一次看见我时,就觉得我们是同样的人。” 罗炎麟心头一颤。佐川一政也对他说过这种的话。 “我不否认,他对我是有影响。”欧青仁继续说。“而且我能意识到,他一直在有意刺激我的yu望。他给我讲述他的经历,读他创作的食人小说,告诉我他食人的详细感受。他不断的提醒我,我跟他是一样的人。” 罗炎麟说:“那是一种目前最为有效的心理催眠方法,即为美国心理学家弗雷德里克?斯金纳的‘操作条件反射’中的‘强化效果’。他每当告诉你你与他相同时,大概都会向你讲述他食人的愉悦经历,让你感同身受,并且告诉你如何正视这种yu望……” 欧青仁苦涩一笑。“他就是这样做的。” “他的目的就是通过不断激活你沉睡的yu望,并一次次的强化这种yu望,最终在你的心灵里复制出来一个与他当年一模一样的佐川一政。到时候,你就会去模仿他出去杀人、食人。事实上,你残、杀被害人的手段几乎与他当年如出一辙。” 欧青仁轻轻摇头。“你只说对了其一,没有说对其二。” “噢?” “我不是没有提防佐川一政。我原本只想在我心情郁闷的时候,通过跟他交谈松弛一下自己而已。这就是我最初的想法。我之所以后来释放囚困在心中的佐川一政去扮演食人魔,那是另外一个原因——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同伙帮助我对抗mic。” 第二十三章 寻魔 9 “mic?!”罗炎麟一怔。“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欧青仁说:“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问慕容雨川和濑户美奈子,如果今天他们能活着回来的话。” 罗炎麟没有想到案情还能出现这种变数。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明珠酒店与mi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否则他也不会派慕容雨川和濑户美奈子去贵州调查。只不过,他把食人案与两家企业的违法活动作为了两桩案件来处理。 欧青仁说:“我原本为mic服务,也可算作他们犯罪活动的帮凶之一。但是后来,他们却杀害了蓝香琴,杀了那个在我一生中唯一一个带给我欢乐的人。当我决定了为蓝香琴报仇,我就不计较一切后果了。我很清楚,一旦把佐川一政那头蛰伏的怪物释放出来,就很难再把它降服了,但我别无他选。碎尸案的头三名被害人其实都是被mic公司杀死的,她们只不过是mic犯罪活动中众多牺牲品之一。我只不过是借用佐川一政鲜明的犯罪手段吸引了你们警方的注意。原本我的目的达到了。可是佐川一政却不能满足。我喜欢蓝香琴,所以蓝香琴死后,我对外貌酷似蓝香琴的张可欣也颇有好感。没想到这种好感在佐川一政眼里变成了难以抑制的食欲。他从一开始就想吃掉张可欣。我曾经阻止过一次。可是他的欲望与日俱增,最后终于挣脱了我的束缚。他利用我的身体杀死了孙蕊,最后终于把张可欣劫持到这里。” 绑在地上的张可欣停止了挣扎。她惊奇的看着欧青仁。听着他跟罗炎麟的对话,似乎这才弄明白一个月前那天晚上跟踪自己的欧青仁为什么自称佐川一政。他当时自言自语,面部表情变化多端,一会儿贪淫邪恶,一会儿冷若冰霜。就像话剧舞台上的一名演员,同时扮演着两个不同的角色。她当时把欧青仁当成了精神分裂的疯子。她不敢报警,没有警察会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是大小姐庄园园的男友。从那以后,每一次看见欧青仁来餐厅找庄园园,她都像遇见了鬼,避之唯恐不及。 欧青仁对罗炎麟说:“在你赶来之前,我已经跟佐川一政争斗了很长时间。他杀了庄园园,那是她罪有应得。但是我不想伤害张可欣。” 罗炎麟侧脸瞧一眼女孩。 女孩附和的呜呜叫唤两声。 “谁知道呢,也许即便你不来,我也不会杀了她。”欧青仁说。 他这句话出口,立刻被一个有力的声音打断。“你这种豺狼的话也会有人相信?” 罗炎麟闻声望去。王树林脚步踉跄的走进厨房,扶着门框喘息,似乎受了伤。 看见罗炎麟吃惊的表情,王树林解嘲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被他弄死了?” 罗炎麟不否认。 王树林摘下警帽,右脑的一撮头发被血粘在一起。他骂:“这畜生下手还他妈真狠。我恨不能一枪崩了他才解气。” 他说着枪掏出来对准欧青仁。 “这种畜生留在世上就是祸害。” 第二十四章 未完的结局 1 第二十四章 未完的结局…… 罗炎麟以为王树林只是说气话,没想到他真的扣动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 欧青仁胸口炸开一捧血。 他低头瞅瞅自己胸前的弹孔。笑了。 罗炎麟怒叱王树林。“你疯了吗?” “我没疯。”王树林说。“想想他的罪孽吧。就算凌迟都不为过。” 罗炎麟叹口气。“即便如此,也还是有法律的。” 王树林说:“到时候写报告时,就写他被拘捕时反抗,企图杀害人质,我们被迫开枪将其击毙。有意见吗?” 罗炎麟没说话。算是默许。 他过来给张可欣松绑。女孩嘴里的布团刚被拽出,就大声嚷嚷:“我快给闷死了,你都不管我!气死我啦!!你听到没有,我很生气!!” 罗炎麟说:“你要是不老实,我还把破布给你塞回去。” 张可欣赶紧把嘴巴闭上。她瞅着罗炎麟,目光忽然又温柔下来,小声说:“我刚才一刻不停的向菩萨祷告,求她务必派你来救我。果然灵验。我还向菩萨发誓,救我那个人无论要求什么报答我都答应。” 尽管狼狈不堪,女孩一脸认真的模样倒也挺可爱,罗炎麟忍不住笑了笑,想着怎么捉弄她一下。猛然间,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片刻过后他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张可欣在旁边刺耳的惊叫。他头痛欲裂,感觉有水一样的东西从头上流下来,淌过脸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头颈上又挨了两下重击。他眼冒金星,瘫软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勉强把身子翻过来,仰面朝天。这样他能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见王树林站在头顶,低头瞧着他。灯泡被他挡住,阴影里那张原本不苟言笑的脸显得分外狰狞。 “为什么?”罗炎麟有气无力的问。 王树林晃动着六四式手枪,说:“我只能告诉你,你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能否说的明白一些。” “如果你只是单纯调查碎尸案,这没什么。破不破得了都没有什么。但你跟那个叫慕容的小子干得实在太他妈出色了。你们居然能把那三具无名尸体的底细都查出来。你们让我们害怕了。” “你们?” “忘了告诉你。我跟michel先生是朋友。” 罗炎麟叹息。 “在最初发现的三具尸体被确实没有身份时,我就已经生出了疑心。不久,慕容雨川发现死者全部死于静脉注射空气,我已然心知肚明。也许那时候你们还百思不得其解。我却是一清二楚那三具尸体的来源。我只是心惊,那三个被mic秘密处理掉的尸体怎么会成为食人魔的猎物呢?于是我马上跟michel先生联系,把全部案情告诉他。我们认真分析后得出结论——在mic公司的系统内部出现了内鬼。他想要出卖整个公司。” 王树林瞥了一眼身体逐渐僵硬的欧青仁。“这个内鬼很聪明。估计他猜到了公安局内部有michel的人,因此没敢直接报警。否则我就会把案件压下来,同时通知michel解决他。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想了一个如此迂回,却又如此巧妙的诡计,可以称作‘借尸还魂’吧。连我一开始都被蒙蔽了,居然还把你和慕容雨川请入专案组帮助调查。等我后来发现食人魔的真正意图为时已晚,你们已经深入到案件内部了。于是我只好跟michel商议,被迫采取铤而走险的办法。” 罗炎麟绷紧肌肉,抑制着阵阵头痛。他推测:“因为有你这个内线。michel对专案组的行动了如指掌。你们派孙皓赶在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去贵州油万乡之前到达那里,假扮成蓝香琴迷惑外人,伺机杀掉了董燕。后来他又想杀死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可惜没有得逞。” 王树林说:“那的确是个遗憾。好在我们终于挖出了内鬼欧青仁,把他交给庄玮去解决。michel担心你们去尸体加工厂检查尸体,核对身份,那些被处理掉的女人可都在那里。他派人夜里去加工厂把那些尸体找出来运走。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关键时刻庄玮那边出了岔子,他那个不识好歹的女儿庄园园居然放跑了欧青仁。于是我只好亲自出马。但我不知道欧青仁会藏身在什么地方。多亏你帮我找到了他。” 罗炎麟苦笑。向来自负精明的他想不到也有被算计的时候,而且一败涂地。 第二十四章 未完的结局 2 他问王树林。“你要杀我?” 王树林心平气和的说:“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们如果不死,我们就遭殃了。” 罗炎麟心头一紧,看了一眼张可欣。“你不会是连她也要……” “谁让她也听到了真相呢?”王树林做出无奈的表情。“我的确有些下不去手啊。我会伪装成你们是被欧青仁杀死的,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接下来,我与凶手展开了殊死搏斗,而且受了伤,但是毕竟邪不侵正,我终于将凶手击毙。” “那样你肯定会成为市民们眼中当之无愧的英雄。” “似乎确是如此。” 张可欣身上的绳子还没有解开。刚刚获救的希望在听到王树林的话后再次破灭。她不顾一切的大哭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咧嘴哭的样子有多难看。罗炎麟看着,不知为什么忽然想笑。 王树林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缠在手上,走到欧青仁的尸体边,从他手里拽出那把肉钩子。他回头告诉罗炎麟。“用这把钩子把你们俩打死吧。我尽可能麻利点儿,让你们少遭罪。” “你就算杀了我们,这件案子的疑点仍然很多,mic公司一样难保。”罗炎麟说。 “未必。我会重新写一份案件侦破报告。其余的清理工作michel先生自会处理好。虽然他是一个美国人,但是他在中国的强大人脉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这个世界只有两个真相,那就是权和钱。” 罗炎麟说:“我很想亲眼看看你修改之后的食人魔大案侦破纪实。应该像犯罪小说一样精彩。你也会因此得到无数荣誉,被树立成楷模,甚至越级提拔。” “我倒没有那么高的奢望。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的确十分憧憬呢。” 他用缠绕手帕的手攥紧锋利的钢钩,这样不会留下自己的指纹。他侦破过无数案件,既清楚侦破人员习惯在犯罪现场寻找什么,也清楚罪犯应该如何隐藏自己。 他不慌不忙,看看欧青仁胸口的弹孔,看看放弃抵抗的罗炎麟和张可欣。整个案件都已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感到异常亢奋。抓捕罪犯与犯罪杀人带给人的刺激其实是一样的。都是捕食者与猎物之间的较量。只看谁更聪明,更沉着。 他的目光最后盯在罗炎麟身上——先解决他。然后是那个女的。对待那个女的他有点儿犹豫。按理说,他应该模仿欧青仁的手段把她肢解了,这样会使犯罪现场看上去更加完美。缺点是,可能留下暴露自己的痕迹。何况他心理健康,对肢解尸体毫无兴趣。 他正在犹豫不决,冷不防感觉握钢钩的手一紧。他立刻把目光从罗炎麟身上转回。看见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二十四章 未完的结局 3 他顺着那只手臂抬头。看见了欧青仁灰暗的脸,空洞的眼睛。 他惊恐。 面前的分明是一个死人…… 他用力往回拽,欧青仁冰冷的手指仍然牢牢的箍住他的手腕。 “你……你……你……”他浑身栗抖,另一只手慌忙掏枪。枪也摸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却顶住他的眉心。 一把手枪。 王树林做梦也没想到欧青仁手里会有枪。他更想不到这把枪是怎么来的。罗炎麟跟欧青仁搏斗的场面他并没有看到。 “你……你不是应该死了?”王树林颤声说。 “是你应该死了。” 欧青仁说完扣动扳机。 王树林的半边脸被轰掉。喷出的血液和脑浆迸溅在厨房的墙壁和顶棚上,碎骨落在地上。 他到死都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罗炎麟从地上爬起。 欧青仁端着他的枪。枪口飘出蓝烟。 罗炎麟看着他,枪口正对自己。 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感到惊慌。他似乎早已对生死有着超然物外的认知。 他静静的注视欧青仁。 “帮我做一件事。”欧青仁说。 罗炎麟一怔。 “在我卧室的衣柜底层有一捆用粉色碎花雪纺连衣裙包裹的东西。里面是十万元钱。那是留给蓝香琴的女儿月月的。帮我找一个肯抚养她的人。那笔钱足够把她养大成人了。” 罗炎麟和张可欣两人同时现出困惑。 欧青仁灰色僵硬的脸上吃力的牵起一丝笑。“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放出了佐川一政。现在,我把他收回。” 下一刻,他枪口倒转。 在轰鸣的枪声中,那张漂亮的脸四分五裂。 佐川一政彻底消失了。 但丁也消失了。 只有枪声在墙壁间回荡着…… *—*—*—*—*—*—*—* 慕容雨川拉美奈子得手,小心翼翼的贴甬道的墙壁往外走。 美奈子心跳的喘气都困难。她小声问:“雨川君,你不是说王队长会带警察来吗?怎么还不到?” “放心吧。马上就会到。”慕容雨川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没底。 地下车间里并没有出现骚动。那些人很有耐心的一遍遍来回巡查,只是为了找出他和美奈子。 他本能的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现在跟美奈子被困在了这里,孤立无援了。 如果不能想办法逃出去,被那些人发现是早晚的事。 他准备冒一次险。 现在他和美奈子都穿上白大褂,戴着大口罩,跟这里的医生一样装扮。希望能蒙混过关。 慕容雨川说:“挺起胸脯。走路自然一点儿。走快一点儿。” 美奈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口罩后传出。“我也想快啊,可是两只脚都不听使唤了。” 慕容雨川咬咬牙,蹲下身子。“上来。” 美奈子立刻乖乖的趴到他背上。好在美奈子不沉。慕容雨川只希望不要被人看到。 他大步流星走出生产车间的甬道,拐进右侧甬道,这里直通楼外。 慕容雨川一路疾行,看见那扇熟悉的大门时,心里一阵激动。他就是从这里进来的。门前没有人把守。他不怕上锁,他有电子卡。 他加快脚步,几乎飞奔起来。 背后陡然传来呼喝。“你们站住——” 两人惊骇。回望。看见五六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一边喊一边向这边跑。慕容雨川本就不擅长跑步,再背上一个美奈子。眨眼之间被几个人撵上。 一个人说:“喊你俩呢,没听见吗?还跑。” 慕容雨川只好站下。 几个人狐疑的打量着两人。一个指指美奈子问慕容雨川。“她怎么了?” 慕容雨川急中生智。“她脚被割伤了。我跟michel先生请过假,带她出去敷药。” “还用得着出去敷药?” “她伤得比较重……” 那个人靠上来看看慕容雨川,又看看美奈子,目光最后落在美奈子脚上。“哪只脚受的伤?” 美奈子胡乱的指指右脚。 这人抬眼,四目相对,美奈子吓得一抖。 这人忽然抬手把美奈子的口罩拉下。 空气瞬间凝固。 “我没见过你。”他说。 他话刚说完,慕容雨川一脚已经蹬在他肚子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慕容雨川转身就跑。后面的人叫喊“就是他们”,纷纷追上来。 慕容雨川已经来不及开门了。他放下美奈子,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解剖刀。准备拼命。 五个人冷笑不止。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匕首、铁棍长短不一的家伙。温文尔雅的医生眨眼之间变成了穷凶极恶的歹徒。 慕容雨川瞅瞅自己手里的小武器。恨不能变成一把ak47。 美奈子吓得直哭。“完了死定了。” 慕容雨川恨恨道:“都怪你磨磨蹭蹭的,早点弄出个小慕容,现在我家也不至于绝后了。” 第二十四章 未完的结局 4 美奈子双手合十,闭目祷告。 慕容雨川冷哼。“封建迷信。” 话音未落。又见一个人从远处追过来。 慕容雨川对美奈子说:“你还是别祈祷了。越祈祷来人越多,咱俩死的越快。” 那名人距离众人还有几步远站住了。他带着口罩,看不清脸。他把头上的防尘帽拽下,流下一头长发。 慕容雨川大吃一惊。这不就是在油万乡看见的蓝香琴吗?怎会在这里遇到她? 欧青仁不是说蓝香琴被做成标本了吗? 怎么又出现在了眼前? 对面五个人面面相觑,似乎不认识蓝香琴。有人问:“你是新来的?” 蓝香琴走到那人面前。那人以为她要说话。她的回答是一掌切在那人脖子上。那人便即瘫倒在地。 另外四人稍稍一愣的刹那,她抬腿又扫倒一人。转眼间她就冲到慕容雨川面前。 慕容雨川赶忙举起解剖刀,全神戒备。“你这次是想杀我,还是救我?” 蓝香琴冷哼。“赶紧去开门!笨蛋!” 她说着回身应对剩下三个人。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雨川忽然起了好奇心。他趁蓝香琴没留神,一把从后面扯下她的口罩。 蓝香琴一惊。 慕容雨川说:“都说蓝香琴是大美女。你回过头来让我看一眼我再走。” 女医生骂道:“蓝你个头。赶紧滚得越远越好!要不然我先扁你!” “嗯?”慕容雨川一愣。这声音没有口罩遮挡听上去十分耳熟,还有这说话的口气。 他绕到蓝香琴前面,定睛一看,嘴巴张得老大。“怎么是你?你,你,你怎么画的跟妖精似的?” 陆小棠故意化了浓妆,就是不想让慕容雨川认出来。 她一声不吭的瞪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恍然。“怪不得我在油万乡看见了两个蓝香琴。一个是孙皓假扮的。另外一个是你扮的吧?” “哼。” 慕容雨川忍不发问:“你好像对案情了如指掌似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插手这件案子的?” 陆小棠犹豫了一下。“我是通过罗炎麟知道的案情。他需要人手,我就过来协助他,不过一开始没有露面而已。罗炎麟处事稳健,但你却总是捅娄子,为了避免你把案子搞砸了,我才暗中帮你一把。”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见我啊,还搞得神神秘秘的。你不会是害羞,不敢见我吧?” 陆小棠脸一红,怒道:“我不想见你是因为我一看见你就烦得要死!就不烦别人!” “嘘——我才不信呢。”慕容雨川得意洋洋。“你从来都是口是心非……” “你有完没完,还听不听我说了?”陆小棠真火了。 “我听,我听。”慕容雨川嘻皮涎脸。 “孙皓离开y市当天我就知道了。我感觉他要对你和美奈子不利,就一路尾随他去了贵州。他假扮成女人去董燕家密谈,不久之后,你和美奈子来找董燕,那时候她已经对你们有所提防了。我觉得董燕可疑,就趁她不在家时悄悄潜入,很偶然的看见了她的记事本。我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意思,但我猜那说不定会有重要意义,就顺手牵羊了。不久之后,我发现孙皓又返回董燕家,我没想到他突然出手杀死了董燕,没制止得了。接着他就在董燕家里翻找起来,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垂头丧气的走了。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感觉他要找的东西说不定就是我发现的记事本。等孙皓离开后,我就用董燕家的电话打你手机。” 第二十四章 未完的结局 5 慕容雨川恍然。“那天晚上,我接到电话之后便和美奈子一同去了董燕家。发现有一个形迹可疑的女人站在董燕的房间里,我当时以为是蓝香琴,想抓住她,结果让她给跑了,还踹了我一脚。现在我才知道那个人原来是你。你故意把记事本放在灯罩里,还做了提示。我说怎么凶手把房间翻了个乱七八糟,却偏偏连灯罩那么显眼的地方都没看到。不过呢,其实我早该想到是你的,除了你谁会那么喜欢尥蹶子?” 陆小棠果然又给了慕容雨川一脚。“你还敢骂我?你怎么不说我打跑了孙皓,救你们一命呢?” 两个人只要一拌起嘴,就停不下来,哪管什么场合。美奈子战战兢兢的插嘴。“你们可不可以等逃出去了,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吵架呀?” 陆小棠“哼”了一声。 慕容雨川也不肯善罢甘休。“还有我刚来的一天晚上,有个装成蓝香琴的女人冲进招待所里,朝我扔飞刀。那个人肯定也是你。亏着咱俩还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你差点要了我的命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陆小棠没反驳,自觉有点儿理亏。 慕容雨川不依不饶。“我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干嘛要朝我飞刀啊?” 一想起那天晚上,慕容雨川色迷迷的趴在美奈子身上,美奈子居然不害臊还很惬意,陆小棠的理亏转瞬化作熊熊怒火。她当时没把刀甩在慕容雨川头上算他命大。 慕容雨川还要理论,陆小棠气急败坏的揪住慕容雨川的衣领把他扔到身后。“呱呱唧唧的,哪儿那么啰嗦?赶紧带美奈子走!” 美奈子总算松了口气,感动的差点儿流泪。 “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慕容雨川揉着刚才差点被勒窒息的脖子,还能说出一句很man的话。 陆小棠虽然听着舒服,声音冷冷道:“得了吧。你在这里倒成了累赘。快走,别废话!!毛平在外面等着呢!!” 地下车间里的人几乎都在向这里赶来,眨眼间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他们不动手不是因为喜欢看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拌嘴,而是被刚才陆小棠瞬间展现的拳脚震慑了。他们尽管人多势众,但是谁又都不敢第一个冲上来。只能一个个惊恐又凶恶的瞪着陆小棠他们。 最终,站在最前面的三个人互相示意,鼓劲,然后试探着举起各自手里的匕首、棍子欺上来。 空间狭窄不适于施展,必须趁对方一拥而上之前速战速决。陆小棠目光一扫三个人走步的姿态,好像都没有受过格斗训练。 陆小棠先发制人,突然起动。 一下欺到最前面那人身前。那人刚一愣怔,她侧身上踢,一击放倒。跟着塌身躲过另外一人刺来的刀,顺势反身勾踢,正中那人下巴。解决了两个,她再一记后旋踢把站在最后的人放倒。 依然是三拳两脚,之前被打倒的两个人还龇牙咧嘴的没从地上爬起,又添了三个倒霉的。陆小棠站在五个横躺竖卧的人中间,威风凛凛的打量着对面的人。 那群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加上陆小棠浓重的黑眼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妖气森森。他们犹豫着不敢靠近。 其实陆小棠真正有恃无恐的还不是她的拳脚。她拉来外衣,露出里面的六四式警枪。轻蔑的对那些人说:“我在警校的射击成绩从来没有低于过八环。想当靶子的就靠前一点儿。” …… 慕容雨川拉着美奈子一口气逃回地面。视野豁然开朗。夜空如洗,繁星满天。两人相似而笑,有一种如获大赦般的喜悦。 陆小棠说毛平在外面接应,慕容雨川四下寻找穿警服的人。忽然看见远处有人影晃动,看不清楚穿戴是不是警服,正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美奈子一声惊叫,紧紧抱住他胳膊。 他转回身。 看见气喘吁吁的michel就站在对面,一脸惊慌的看着他和美奈子。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那人穿着长大的衣服,头上罩着风帽,看不出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孩子。 冤家路窄,居然能和仓皇逃窜的michel winston撞到一起。立功的时候到了。慕容雨川拽出解剖刀跃跃欲试。 michel一对蓝眼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小手枪。 慕容雨川的气焰立刻消失了。 michel说:“两位小朋友把我这里折腾得乱七八糟,就想一走了之吗?” 慕容雨川心里怕嘴硬。“是你来中国折腾的乱七八糟才对?” 第二十四章 未完的结局 6 (终章) “notreally,”michel扬扬手枪。“世界就是一个市场,我们的社会,包括所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到底都是买卖。只要有人需要,就会产生相应的产品。正如这个世界上有幸福的人存在,就会有不幸的人存在。这是辩证法。” “去你妈逼的辩证法,你丫就是一大王八蛋!彻头彻尾的asshole!” michel听不懂“妈逼”的意思,但是那句英语他听懂了。他皱皱眉。“粗鲁。” 美奈子这时站出来,鼓足勇气说:“michel先生,无论你怎样狡辩,你现在已经彻底败露了。你的所作所为无论在哪个国家都将受到严惩。你现在只有认罪伏法,忏悔你所犯下的罪行。” “really?”michel想笑,可是嘴角肌肉抽搐,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我不能被你们抓住。我还要回到美国去见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需要我。” 美奈子气极。“你心疼自己的家人,却肆意杀害别人的家人。你的妻子和孩子如果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宽恕你的。” “shutup,bitch!”michel被戳中了痛楚,穷凶极恶的挥舞着手枪,枪口对准美奈子。“说到底,都是你这多事的小女人给我找来的麻烦。没有你谁都不会知道我的秘密。” 美奈子呆呆的看着枪口,不知所措。 michel冷笑道:“就算我要去地狱,也要带上你的。漂亮的小姐。”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刹那,站在他身旁那位始终一言不发的人突然推了他一把。 子弹打偏了。 气急败坏的michel挥手把那人打倒在地,那人摔倒时从风帽里甩出一头长发。美奈子看见,心头一震。 michel的手枪再次对准美奈子。 “你逃不掉的。”他说。 枪口火光一闪。他再次扣动扳机。 美奈子还在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长发女孩。瞬间,她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感到害怕。 她只是感觉慕容雨川的身体忽然压下来,把眼前一切都挡住了。 她似乎没有听到枪声,两人的身体以一种很慢的速度慢慢倒下。她看着慕容雨川的眼睛,里面仍然带着一贯的轻薄。他趁机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 “真香……”他轻声说。却再也无力把头抬起。 “雨川君……”美奈子呼唤。 没有回答。 美奈子的眼泪夺眶而出。 *—*—*—*—*—*—*—* 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美奈子都想不起来。她搂着慕容雨川,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有人把她从地上扶起。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对面。 一个无比亲切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美奈子——”那人用日文说。 美奈子稍微清醒,她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爸爸?!” 濑户杉男把女儿搂在怀中。“让你吃苦了,宝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美奈子抬起头看着父亲。 “尸检结果出来了。那具尸体不是小雪。你被冤枉了。” 这原本是美奈子苦苦盼望的喜讯,可是现在,她却没有丝毫欣喜。 濑户杉男继续安慰女儿。“放心吧。我会督促中国警方寻找小雪的下落,当然也绝对不放过那些阴谋伤害你的人。” 美奈子扭头看着刚才那个女孩摔倒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望向远处,似乎那个女孩就站在那里,半明半暗的隐身在夜色中。她不确定。 濑户杉男说:“那个挟持你出逃的人现在在哪里?听说好像叫慕容什么的。我一定要督促中国警方把他捉拿到案!” 美奈子转回头,失神的看着濑户杉男。 “你怎么了美奈子?” “爸爸,雨川君,他……”美奈子嗓子忽然哽住,说不下去,眼泪不自禁的簌簌落下。 *—*—*—*—*—*—*—* 急救车里,陆小棠静静的坐在慕容雨川身旁。看着医生们手忙脚乱的把呼吸面罩扣在他脸上,把各种针头插进他的血管里。 她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在她印象里,慕容雨川永远都是那个欠揍的儿时伙伴,永远挨打之后就能迅速复原的家伙。 监视器上的光标起伏微弱…… 她在心里问慕容雨川,上一次我躺在这里,而你坐着看我,现在却又颠倒过来。你说人生是不是很难预料啊,雨川? 慕容雨川会怎样回答呢? 多年以前,慕容雨川是幼儿园里唯一一个敢掀她裙子的人。她用小拳头揍了慕容雨川一脑袋包。慕容雨川哭着说,我去找陆叔叔陆阿姨那儿告你状。他们跟我爸爸说,把你给我做媳妇,你还敢打我。 她好奇的问,媳妇是干什么的? 慕容雨川挠挠小脑袋,想了想说,媳妇就是给我洗衣服做饭,哄我睡觉陪我玩玩具,只准让我一个人掀裙子的人…… ~剧终~ 《解剖师 5》7月13日发布 声明一下,如看见相同标题“《解剖师5》7月13日发布”vip那章,千万别点啊,靠,忘选择“免费”了。误入的朋友还不得骂死我-_-||| § § 书归正文 感谢诸位读者朋友们捧场。让我纠结的第4部也终于尘埃落定。 看到结尾,会不会有人想拍我转头我不知道。唬唬,纯属意料之外的情节。 写到第五部,解剖师第一季(我姑且这么说吧,赶个美剧的时髦)也接近尾声。 当然第五部也是独立的故事。 暂定名字《弗洛伊德的恐惧》或者《无脸人》,有木有不知道弗洛伊德是什么东东的小盆友啊? 担心中……纠结……⊙﹏⊙b汗 它最大的特色,聚焦于“悬念”。再套用一个不怎么时髦的时髦词“螺旋式悬念”。 是解剖师五部作品中最具悬念的一部。而且也是最贴近生活的一部。 自信是中国最出色的悬疑小说。(我就吹牛了怎么着,来打我吧:-d) 喜欢自虐脑细胞的朋友可以试一试。 从开篇到结束,情节紧凑,一气呵成。线索都在那里。能不能猜到就是你的问题了。 嘿嘿嘿嘿……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5 她打着探病的名义,问叶倩颖现在怎么样了。 叶秋生说,只是受到了一些刺激。听说那个伤害她的男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我想她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赵海兰说,都怪小颖平时喜欢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才会吃亏。吃吃亏也是好的。 谈话时陆小棠发现,这对夫妇神情平和,对女儿的状况并没有显出十分担忧。她弄不懂,这家人的情感为什么看上去会如此冷漠。也难怪叶倩颖身上会发生那些怪异的事情。即使她结交了一些不良朋友,那也是冷漠的家庭环境造成的。 陆小棠这次来是有目的。她逐渐把话题转移到叶倩颖身上。问起叶倩颖在什么地方上学,有没有什么朋友等等。叶秋生倒也知无不答。赵海兰偶尔插一两句嘴。 陆小棠问:“她上大学时朋友多吗?” 赵海兰说:“这孩子模样没得说,就是性格上太任性,花钱大手大脚,交朋友也随便。周末、寒暑假也带一些朋友来家里,但很少跟我们见面。” “您听没听说过一个叫蒋浩天的人。听说是她大学时期的男朋友。” “她的朋友太多了。也许有吧。我倒是没有印象。” 她的朋友太多了……是指男朋友? 叶秋生看出了陆小棠的心思。他承认。“我们这女儿的确让人操心。对待感情……玩心太重了。” “那她有没有在感情问题上跟随发生过矛盾?” “即便有,她的社交能力还是很强的,总能自己处理好。” 社交能力强。陆小棠想起叶倩颖神经兮兮的模样,除了长得漂亮,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地方有社交能力。 难道她遭遇过什么变故? 陆小棠说:“我听说她去澳大利亚留学过。” “是呀。本来大学读的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会突发奇想,想要到国外念书。等她告诉我们这件事情,连护照、大学入取通知书都办理好了。虽然事前她没有跟我们打招呼,但是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头一次做了,既然她愿意我们做父母的就支持她……” 还是有钱好啊。 “……原本也是一件好事。当初想让她出国锻炼锻炼,远离国内那些狐朋狗友,说不定能成熟的快一点儿……” 陆小棠觉察提到夫妇俩表情阴沉,叶秋生话里有话。她问:“那她留学经历一帆风顺吧?” “事实上,她只是出去了两年。去年夏天在国外出了意外,差点儿毁了容,不得不返回国内治疗。她受到了很大打击,留学也就中断了。” “毁容?”陆小棠一惊。 “据她自己说是出了车祸。她回国后开始没敢告诉我们。等到在医院里把伤养好一些才回来。” 对女人来说,毁容等同于灭顶之灾。。 想起曾经看到过的车祸现场照片—— 一张张破碎的脸……陆小棠脊背发凉。 叶倩颖对脸的恐惧就是一种选择性的创伤记忆…… 脸。 又跟脸联系起来。 陆小棠越发坚信这不是一种巧合。 她说:“看上去叶小姐恢复得很不错。她脸上看不到受伤的痕迹。” 赵海兰说:“仔细看还是有的。她的表情很僵硬,很少露出笑容。医生说,她有些面部肌肉发生了坏死。她做不出来常人那么多表情。” 叶秋生轻声叹息。“如果你看看她过去的照片,你就明白什么是判若两人了。”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陆小棠。“我能看看她过去的影集吗?” 夫妇俩犹豫了一下。赵海兰离开客厅拿相册去了。 照片里的叶倩颖正如叶父所言,丝毫没有现在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是一个十足的新新人类。五颜六色的蓬蓬头、妖异的大眼妆、血红的嘴唇、完全看不出本来的容貌,再配上新潮夹克,亮闪闪的脐钉、看得见底裤的短裙、炫彩的脚趾甲,能让所有看见她的人目瞪口呆。不是因为惊艳,而是被雷倒。 陆小棠觉得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刻意的装扮自己。她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打扮,更像是自毁。 照片里有叶倩颖在酒吧、迪厅、桑拿房各种难以想象的场合,各种难以想象的姿态,有些甚至可以用不雅来形容。看着那一幅幅故作搞怪的表情,把一张原本漂亮的小脸扭曲得如此难看。陆小棠感觉她并不快乐,没有一个故意作贱自己的女孩儿是快乐的。 赵海兰说:“吓到你了吧。你现在知道她当初有多么堕落了吧?”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6 陆小棠并没有厌恶,她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心灵深处的孤独。 无论是过去热衷于恶搞的叶倩颖,还是现在郁郁寡欢的叶倩颖,她们都有着同样的痛苦。 她抬头看了一眼叶秋生夫妇。她很想问问,你们的女儿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猝然,她的注意力被另外一张照片吸引。她在照片里看见了蒋浩天,那种高大魁梧的身材是不会被轻易看错的。叶倩颖跟很多男性拍过照,其中不乏姿态亲密的。蒋浩天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说,蒋浩天只是她交往过的男友之一。这一点,两个人都没有说谎,矛盾可想而知。 接着,她在照片里又看见了冯俊和高敏。他们和叶倩颖果然熟悉,至少是朋友。但是冯俊和高敏之间却没有看出亲密。这也印证了陆小棠的猜测。他们现在很可能在假扮情人。 越往后翻,叶倩颖,蒋浩天,冯俊,高敏几个人出现在一起的次数越多。却始终没有看到陈晓松出现在相片里。 陆小棠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一开始就注意到,有些照片上不是用墨水涂了一块,就是用什么东西划坏了一块。她开始还以为是叶倩颖有意搞怪。当她仔细辨认损坏的部位时,她发现总似乎有一个人形。 有几张照片显露的十分清楚。叶倩颖的手往往很亲密的揽着某个人,或者跟某个人摆出pose。那个人的脸却被完完全全的割掉了。只留下白惨惨的相纸里层。 陆小棠不确定这些被刮掉脸的人是否同一个人。把那个人跟叶倩颖对比看,像是同一个人。从身材看是一个女孩。 陆小棠把相册展给叶秋生夫妇看,问道:“这个女孩儿是谁?为什么脸被刮掉了?” 叶秋生和夫人相望摇头。“我们也不认识。这些照片过去都小颖自己保存的。我们对她交往过的那些朋友都不是很了解。” 陆小棠有点儿无语了。这对父母对自己女儿的宽容实在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或者说,他们没有承担起做父母的责任。 “我可以去见一见叶倩颖吗?” 她原担心叶秋生夫妇会拒绝。没想到他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叶家的房门仿照欧洲古式,用钥匙从里外都能打开。叶倩颖虽然锁了门,女佣人用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陆小棠看到叶倩颖抱住双膝坐在床上发呆。陆小棠走进并没有惊动她。 “你好些了吗?”陆小棠问。 叶倩颖没有反应。 如果她坐在那里不动,很能带给人一种惊艳之感。当她迟钝的转过脸,离散的目光、僵硬的五官大大影响了她的美貌。 陆小棠为她深感惋惜。 “他要来找我了。”叶倩颖沙哑的嗓音低声道。 “你在说谁?” “就是他。”叶倩颖怔怔看着床前,仿佛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陆小棠顿时感觉房间里鬼气森森。 第一章 诡梦·找脸 1 第一章 诡梦·找脸 2011年,11月2日,星期三。 m县城火车站旁边一家小旅店。 年轻女人刚刚在卫生间里洗了澡。正对着梳妆镜描眼线。 她的同伴在坐在房间床上看晚间电视节目。过了一会儿,那人问:“你到底有多大年纪?” 女人瞅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脸,很满意。她回答:“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难道你希望认识一个未成年的?” “我喜欢成熟的。”房间里的人说。 “难道我还不够成熟……”女人在隐秘处喷了点儿香水。她咯咯笑道。“到底老娘有多成熟,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你做什么工作?歌厅小姐?” “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啊?”女人有点儿不高兴。 浴室门被拉开。那个人走进。 女人赶忙转身,背对着他,嗔道:“嗨,你也太心急了吧?总得让我先把衣服穿上啊。” 她透过镜子反射,看见那人手里露出一截棍状的东西。她问:“那是什么?别告诉我你喜欢用玩具吧?” 那人轻声说:“这的确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 蒙蒙的微光透过窗帘,似乎黎明的某段时间。她感觉自己醒了,却又好像仍然睡着。 那种异样的感觉毫无征兆的侵入。 她猛然打了一个寒战。 床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背身站立的人。房门紧闭。他犹如幽灵般无声无息。 她想呼叫住在隔壁卧室的父母,可是她张开的嘴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她想从床上坐起,手脚却麻木僵硬。 那人只在袖口里露出肤色,两只手仿佛苍白色的枯枝,微曲在空气中。 她注意到那十根尖尖的指甲里沾着血渍。那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就在她全神贯注的观察那两只手,盖在身上的毛毯下倏然伸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枯手。十根尖尖的指甲死死抠住她的脸。她疼得浑身扭曲,却无力挣扎……血水从撕开的皮肉里冒出,浸透了指甲……她听见站在床前的身影发出阴冷的笑声…… 她浑身剧烈一抖。 惊醒。 床前的幻象消失了。 毯子下面是她一起一伏的胸脯。 窗帘上附着了一层青色的光。 天亮了。 *—*—*—*—*—*—*—* 第一章 诡梦·找脸 2 旅店。 二楼走廊尽头的客房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塑料牌。 房间里却出现一幕可怕的情景。 女人的头埋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看不出血是从什么地方流出的。 她的同伴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指蘸着她的血在墙上一笔一划的写字…… 他一边写一边用责备的口吻说:“你如果告诉我你未成年,我说不定会放过你…… *—*—*—*—*—*—*—* 12月22日,星期四,9:24。 刑侦科长郭淮赶到案发现场时,刑警队长李东生正对两名刑侦技术员指手画脚。看见郭淮,他点头示意。“我也不想把你找来,应该让你趁着这个假期好好陪陪小胡。实在没有办法。这已经是第三起恶性案件了。县局上上下下压力都挺大。能者多劳吧,谁让我们局里就你这么一个大学生。” 郭淮淡然一笑,表示不介意。胡新月也不能介意。她在县公安局做文案。去年跟郭淮同一批分配到m县公安局工作。她人长得漂亮,心性也高,整个公安局除了郭淮以外其他人都看不在眼里。这对金童玉女没有经历什么波折就走到了一起,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谈婚论嫁。两人原本商量好趁着这次年假去胡新月老家探望父母,准备来年结婚。 郭淮问:“什么情况?” “跟头两起一样。” 郭淮一惊。“你是说,这是连环杀人?” 李东生侧过身,让郭淮进到房间。 两名刑侦员正蹲在地上测量脚印。 整个房间不超过三十平米。左侧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两把塑料椅。右侧靠墙是写字台,放了一台电视机。卫生间在右面墙的隔壁。死者没穿衣服,一丝不挂的趴卧在双人床与写字台之间。从后背看是女性。地上有两只散乱放着的拖鞋。郭淮顺着鞋尖大致所指的方向,看见卫生间半开半掩的门。 他目光收回,落在自己对面的墙壁上。 墙上用猩红的血写着—— findingface 可以看出,凶手用了很多血液细心的涂抹每一个字母,所以每一个字母下面几乎都溢出了多余的血珠,形状好像在流泪。 李东生说:“知道为什么找你回来了吧。单单是这些外文我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上两个案发现场好像也写着相同的字。是英文吗?” 郭淮“嗯”一声,蹲下身检查尸体。他并不是专业法医。在条件简陋的县公安局,法医的基本工作通常都由刑侦人员兼职了。 第一章 诡梦·找脸 3 “那些字母是词语?有什么含义吗?” “找脸。”郭淮说着和另外一个人把尸体翻了个身。 “什么?”李东生没听明白。 女尸仰面朝天的面对着四个男人,隐秘部位一览无余,但是没有人注意。 跟郭淮一起搬动尸体的技术员惊呼一声从地上跳起来。 尽管郭淮有心理准备,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女人的整张脸都被剥掉了。满地鲜血就是从撕裂的脸上流出的。伤口的碎肉破烂不堪,似乎凶手用刀子割脸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把整张脸撕扯了下来。女人的一只眼睛在剥脸时被抠烂了。剩下另外一只凸鼓的眼珠子失神的瞪视着前方。 李东生吞咽一口唾沫。“这是人干的吗?他精神病吗?” 经过了短暂的惊慌,郭淮重新镇定。他看着女人血肉模糊的脸。目光再次落到墙壁上的血字。 findingface *—*—*—*—*—*—*—* 尸检在县人民医院进行。由一名外科医生负责解剖和检查死者内部脏器是否正常。 医生告诉李东生和郭淮,死者的内脏完好,没有中毒和外力损坏的痕迹。体表除了脸部以外再没有其他明显的机械伤痕。 “那她的死因……”李东生想到,莫不是凶手活生生撕脸皮,把被害人疼死的? 郭淮说:“死者是被掐死的。” “掐死?”李东生低头看着手术台上的女尸。脖颈上几乎看不到掐压留下的明显瘀痕。他有点儿怀疑郭淮的判断。 郭淮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通常的扼死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因为被害人有可能挣扎,凶手卡住被害人的脖子通常比较用力,在喉头之下或者两侧会出现比较明显的手指印记。解剖时往往能看见舌骨,喉管和甲状腺骨等软骨组织骨折。” 医生按照郭淮所说,用手术刀在女尸脖颈竖直划下一刀。伸进四根手指把皮肤翻开。里面的喉管和软骨完好,并没有郭淮所说的损伤。 李东生瞅着郭淮。不知他用意何在。 郭淮不紧不慢的解释:“注意看死者的脖颈左右。有两处不太明显的新月形压痕,位置在颈动脉部位。因为凶手带着手套,否则我们会看的比较明显。” “这样也能掐死人?”李东生问。 “两只手同时压住左右颈动脉,阻止动脉血流向大脑。这样会造成脑部血液循环障碍,从而引起脑淤血、脑缺氧。差不多两斤左右的力量,维持十几秒钟,就能够使人丧失意识。还可能刺激迷走神经造成反射性心跳停止。死亡时间远远快于扼住呼吸道的杀人方式。” “既然这种杀人方式很好用,那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样掐死人的?” 郭淮说:“因为难度太大。必须同时封闭左右两根动脉才有效。通常情况下,凶手选择卡住被害人喉咙也是为了防止被害人呼救。” 李东生琢磨了一下,提出疑问。“你是说本案的被害人几乎没有挣扎,甚至连呼救都没有,老老实实的等着被凶手掐死?” “这的确不可思议。”郭淮说。“事实上,前两起案件的两名被害人也是以这样的方式被扼死的,只是杀死他们时凶手用力比这一次大。我们很容易看见了掐痕而已。” 第一章 诡梦·找脸 4、5 李东生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他紧跟着提出假设。“会不会凶手事前给被害人吃了安眠药一类的药物,让他们失去了反抗能力……” 负责解剖的张医生说:“我刚才进行毒理检验显示,被害人除了服用过避孕药以外没有服用过其它药物。” “避孕药?!”郭淮盯着张医生,似乎寻求肯定。 “是避孕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 郭淮对李东生说:“综合几点来看,凶手应该跟被害人熟识。根据有两点,一,两个人在旅店开房,且被害人死前服用过避孕药;二,被害人死前几乎没有挣扎。这些特点除了说明凶手是男性,还说明他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肌肤相亲的程度。” 李东生说:“我询问过旅店店主。店主说,死者是在昨天夜里八点多钟与一名男子来旅店登记的,没有用身份证件。据店主描述,那名男子身材瘦弱,头发很长,戴着大号墨镜,似乎脸上还画着妆,而且始终都侧身站着,所以她也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化妆?” “对。估计凶手那时候就有意在隐藏自己的容貌了。” 郭淮随即将前两名被害人联系在一起,进行了分析。“之前的两名被害人。一男一女。男的死在自己车里,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尸体上也没有发现挣扎的痕迹。女的死在自己家中,门窗没有被翘压进入的痕迹,排除了陌生人入室作案的可能。女人尸体上同样没有挣扎的痕迹。加上现在这名被害人,一共三个人。男的是个体老板,上一个女的是歌厅小姐,而这一个……” 李东生看了看手术台上的女尸,现在他勉强习惯了那副没有脸皮的惨容。他对郭淮的分析提出质疑。“这一个在上中专,刚满十八岁。三名被害人的性别、身份、年纪都不相同,难道说凶手跟他们每个人都熟悉?那凶手的社交圈是不是有点儿太广了……” 李东生的话有道理,郭淮陷入思索。 李东生又说:“因为第二名被害人是歌厅小姐,我曾经怀疑过,凶手有可能是在歌厅迪吧这样的场所物色猎物。但是与那名小姐相识的人我们都排查过了,没有发现身份可疑的人。现在我们的外勤侦查员还在县里几家歌舞厅蹲点儿呢,没有任何消息。” 郭淮说:“或许,凶手是通过其它渠道来物色猎物的。” “还能有什么渠道?这个县城屁大块儿地方。公共场就那么几家。那个体老板被发现时那玩意儿上套着避yun套。这个中专女学生吃了避yun药。那位歌厅小姐,我估计也是想干这方面的事情。换句话说,这三名被害人多少都跟姓交易沾边。你说除了歌厅迪吧这些地方,他们还能在什么地方跟凶手认识?” “等等李队,”郭淮忽然打断。“你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吗?” 李东生一怔,想想自己说过的话,恍然。“对呀。怎么可能凶手既跟男人又跟女人同时做那种事情?” 他随即道:“会不会是两名凶手?一男一女?男的对付女人。女的对付男人?” 郭淮摇头。“根据现场发现的足迹鉴定,凶手是同一个人。身高一米七零左右,体重一百三十斤,年纪不到三十岁。很有可能是男性。” “很有可能是男性?”李东生对这个结论不太满意。 “凶手脚上穿四十一码的男士耐克旅游鞋。因为鞋印模糊。现场又没有发现精斑。我不能排除女性穿男鞋、伪装脚印的可能。” “一个身高一米七,一百三十斤的女性……”李东生想想。“如果是个女人,也够魁梧的。” 郭淮说:“不管凶手是男是女,他的相貌可能比较中性。这样便于化妆假扮成异性。”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现场没有经斑,三名被害人都没有发生性行为,如果凶手是一名性变tai杀手的话,他为什么不歼杀或者jian尸呢?” “这个么……或许,凶手已经把作案意图显示出来了?” “噢?在哪里?” “墙上的字。每一个案发现场,他都采用相同的手段撕掉被害人脸皮,用被害人流出的血写上相同的英文单词。在男个体老板轿车里,血字写在挡风玻璃上。在歌厅小姐的家里,血字写在地板上。在旅店,血字写在墙壁上……” “那几个英文字母?” “是。” “是什么意义来着?” “findingface——找脸。” “早恋?!” “不,找——脸。寻找的‘找’,脸皮的‘脸’。” “寻找脸皮?!”李东生费解。 他发现郭淮的眼睛瞅着女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个人同时望向那颗被撕掉脸皮的人头。 寻找脸皮是指被害人而言吗? 这种残忍的手段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深意? 第一章 诡梦·找脸 6 *—*—*—*—*—*—*—* 郭淮一连在局里和医院之间奔忙了两天,终于趁着周六机会回家休息一晚。胡新月并没有埋怨男友。同为警察,她比谁都清楚的这份工作的辛苦。她只是问郭淮案子有没有眉目。 郭淮摇摇头,神情歉意的看着女友。 胡新月说:“没关系。我给爸妈打一个电话。等农历过年时再去吧。” 女友的善解人意感染了郭淮,他拿起女友的手在脸上亲密的蹭蹭。 胡新月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凝望他。郭淮把她抱起来时,她半推半就的说:“你都累瘦了。今晚好好歇歇吧。” 郭淮把女友轻飘飘的身体举高,学着宠物狗一样把头埋在她的发丝里,亲密的拱来拱去,痒的胡新月咯咯直笑。“好啦,好啦,你这大坏蛋。” 自从两人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便搬出职工宿舍,另外租了一个单间公寓。虽然每月要多交六百元,条件也比不上宿舍,但毕竟有了完全属于两人自己的独立空间。免得在职工宿舍时,两个人每天晚上要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聚在一起,连声音都要降到最低。天不亮,就得赶在别人起床之前偷偷摸摸分手。郭淮忍不住感叹,本来好好的处对象,咋整得跟偷情一样?胡新月每每到这时就会调皮的唤他西门大官人。 今天晚上,郭淮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胡新月像往常一样极尽温柔。可是他眼前总是甩不掉那副没有面皮的女人脸。 那女人很年轻,周岁才十八岁,照片上看很清秀。面对这样的女孩,怎样凶残的人才能狠心把她的脸皮整张撕下来? 而这个凶残的人现在就住在这座平静的小县城里。 云雨之后,他坐在床上吸烟。 胡新月伸出手爱怜的抚着他的背。“怎么不睡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可能是这两天太忙了吧。脑子有些乱。”郭淮不打算对女友实话实说。 “我听说那个案子了。” “唔……” “听说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恶性案件。局领导好像商量着请求上级公安局派有经验的探员下来协助。” “是吗……”郭淮知道,胡新月天天跟在领导身边转,消息来源确凿无疑。 他忽然冷笑道:“线索就那么多。上级派来的就有办法破案?” 胡新月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谁说不是,那些省市局的高级探员很多跟你还都是校友呢。” 女友的宽慰没有让他轻松多少,想到进入僵局的案情,他心头沉重,用力嘬一口烟。窗外夜色沉沉。 “你也不用着急。冷静下来想想。说不定就有解决办法呢?” 郭淮看着女友乐观天真的表情,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懂什么。那不是冷静不冷静的问题。” “我能猜到你为什么发愁哦,大侦探。” “你能猜到?”郭淮将信将疑。 “你是不是一直在寻找凶手猎取被害人的手段?” 郭淮着实一惊。“你对这件案子知道的很清楚吗?” 第一章 诡梦·找脸 7 胡新月说:“局长准备呈给上级机关的案情分析报告就是我校对打印的。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少多少。” 郭淮点点头。他原以为女友会担惊受怕,看样子比他想象的平静得多。一根烟抽完,他用烟蒂又点着一根。 胡新月继续说:“其实我这几天也在想这个问题。李队长把歌厅迪吧都搜遍了,为什么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呢?” “李队认为凶手隐藏得太深。我们的外勤太笨。” “我倒不这样想。” “哦?” “说不定凶手并非在迪厅或者酒吧歌厅这样的公众场所物色猎物。” 这一点倒是跟郭淮的想法不谋而合。他问:“那你认为凶手还能通过什么渠道?” 胡新月来了兴致,从床上坐起来。她稍显犹豫的说:“我只是猜测啊。不做准的。” “你说说看。” “我想会不会通过网络。如果是在网上联系,凶手当然要隐蔽得多。” “网络……”郭淮眼前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凶手完全可以在交友网站结识被害人……” 胡新月到没有郭淮这么兴奋。“要想在网络里找出一个人可不太容易。” 郭淮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那倒也未必。三名被害人都是本地人。说明这个交友网站极有可能就是本地人建立的,交友圈子也就限于本地人。假如真是这样,网站规模一定不会很大。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妨打听一下本地最流行的交友网站,进去试试,说不定就会有线索呢。” 胡新月想了想。“那好吧,我帮你。反正我现在还在假期里。有的是时间。” *—*—*—*—*—*—*—* 从第二天开始,胡新月着手上网查找线索。她做事干练。没用两天时间就找到了三家本地人建立的交友网站。最大的一个网站居然有几百人在线。她给自己同时注册了一男一女两个身份。谁知道呢,也许凶手也是这样做的。 郭淮当然也不能闲着。想到市局下派的警官随时有可能到来,压力倍增,他不甘心就这样轻易举手认输,诚如女友所言,这人说不定跟自己还是校友呢。 他化妆成便衣,在三名死者的被害现场附近转悠,尽管这些地方他来过不止一次,他仍然希望能在某一个瞬间,获得意想不到的发现。 他尤其着重查验了发现第三名被害人的旅馆房间。 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变成干腐的褐色。地中央用粉笔描画着被害人尸体趴卧的姿态。墙壁上的英文字清晰可见。 他再次走进卫生间,端详着梳妆镜中自己的脸。恍惚间化作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 他把所有的物证线索排列在脑海中,整理思路,尝试对犯罪现场重建—— 第一章 诡梦·找脸 8 那天傍晚,时间大约在9点种左右…… 被害人邹丽萍正在卫生间里化妆。她刚刚洗完澡,衣服还没有来得及穿上,只有脚上穿着一双塑料拖鞋。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悄然来到她身旁,以某种手法突然制服了她。他把她从卫生间里拖出,地面上留下拖移的痕迹,拖鞋掉下。他戴上事前准备好的胶皮手套。故意把电视音量调大,这样房间发生的响动不会被外面听见。女人还没有死,他把女人仰放在地。掐住她脖颈两侧的颈动脉。女人当时没有丝毫反抗——这一点令人生疑,也许她当时已经昏厥了。 直到确信女人已死,那人才松开手。掏出事前早已准备好的锋利的刀子,动手剥女人的脸皮。这个时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终于把女人的整张脸皮撕下来,没有丢在案发现场,而是带在了身上。之后,他开始耐心的蘸着被害人脸上不断流出的血水,在墙壁上一笔一划的写字,直到把每一个字母都涂抹成相同均匀的红色,才心满意足。 郭淮目视着墙壁上已经褪变成褐色的英文血字,陷入长久的思索。 finding face 时隔多日,这两个印在白墙上的字依然触目惊心。 正因为有了这两个血字以及被害人被撕掉脸皮的手段,这起系列案件才凸显出凶残与诡异。 finding face 为什么偏偏这两个字呢? 县公安局开分析会讨论案情时,绝大多数人,包括队长李东生在内,认为凶手在刻意模仿欧美恐怖电影,这两个词本身可能并没有特别含义,只不过是凶手随便从英文字典里找出来,或者看了某部犯罪电影,受到了启发。 郭淮却坚持不同看法。他质疑说,假如凶手只是为了增加恐怖气氛才在墙壁上写英文字,那他花费心思剥掉三名被害人的脸皮又该怎么解释?而且,英文字母书写得十分醒目工整,说明他是在有意强调这两个英文单词的重要性。 局长问那两个单词到底有什么重要? 郭淮说,那就是凶手杀人的动机。 finding face 他研究着墙壁上的血字。即使现在是白天,在这间屋子里呆久了,仍然能够感受到莫名的寒意。似乎总有什么角落隐藏着一双阴冷的眼睛,悄悄打量着你,让你分不清那是死者的冤魂作祟,还是凶手残留的杀意。 他匆匆离开客房。旅店里冷冷清清,服务员都吓得辞职了,只剩下老板娘一个人畏缩在门口柜台里惶惶不安。她现在也是公安局备案的嫌疑人之一。 郭淮走出旅店,简陋的火车站里传来了列车进站的汽笛声。进站口里,衣着各异、大包小裹的旅客进进出出,形色匆忙。如果这里面有一个人正是凶手,那他就将永远消失掉了。 郭淮穿过马路,脚步不知不觉放慢了。他的目光落在马路对面一个人身上。 第一章 诡梦·找脸 9 那是一位容颜清秀细致的女子。白色的风衣凸显出她姣好的身材。她的引人注目不仅仅在于她出众的相貌。郭淮看见她手中捧着一大束白菊花。 这种只有葬礼上才能看到的东西,正被女子无动于衷的捧在手里。 她把菊花放在地上。接下来做的事更加匪夷所思——她从挎包里拿出一摞冥币,放在菊花旁边。掏出一盒火柴。点着。怔怔的瞅着纸钱在火焰中燃成灰烬。 路人纷纷侧目,投来各种奇怪的目光。女子只是旁若无人的瞅着火堆,直到面前的火焰熄灭,剩下一滩黑色的余烬。她才仰起脸向马路对面深望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女子眼望的方向正是发生血案的旅店。 郭淮加紧脚步,撵上女子。 女子略显惊慌的扭头瞧他,眼神中流露出小鹿般畏缩的表情。 郭淮自我介绍了身份。听说对方是警察,女子的神情稍显放松。 “请问你是邹丽萍的亲人吗?”邹丽萍就是旅店中被害的女中专生。 女子困惑的摇头。不知道是没有听明白郭淮的问话,还是表示否认。总之,她的举止透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郭淮觉得她眼前好像蒙着一层雾气。不像胡新月那样,眼睛是清亮亮的。 他邀请女子去街边一家茶社坐坐。女子没有拒绝。 他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那家旅店。 女子双手捧起茶杯,一声不吭的嘬饮。她喝茶的姿态很优雅,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这在普遍文化程度不高小县城里实不多见。 “请问小姐怎么称呼?”郭淮试探着问。 “叶倩颖。”女子的普通话也很标准。 “你是外地人吗?” “不是。我在这里长大。”女子终于说出一句完整话。 “叶倩颖……”郭淮重复着她的名字,忍不住又问:“你真的不认识邹丽萍?” “她是谁?”女子抬起杏核状的眼睛探寻的望着郭淮。 如果不计较那张略显呆板的五官,女子的长相相当漂亮,甚至超过了胡新月。面对这样一位罕见的美人,郭淮也难免脸红心跳。 他收拢住心猿意马的念头,用冷静的语调说:“你有听说过四天前刚刚发生的命案吧。邹丽萍就是那名被害人。” 叶倩颖发出低低的惊呼。呆板的脸上闪过一丝慌惧。 她低声说:“原来就是她。” 她的话让人捉摸不透。 郭淮问:“你认识这个人?” 叶倩颖摇摇头。 第二章 天使之面 1 郭淮疑惑了。“那你刚才在街边烧纸是……” “我是为了给死去的人祭奠。” “可是你说,你不认识她啊。” “但是我能切身感受到她的凄惨,却无能为力。” “……” 见到郭淮不解。叶倩颖说:“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能预感到她的死期。” “什么?” “千真万确。” 看着女孩坦诚的眼神,似乎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她的话却又分明让人难以置信。 女子刚刚清澈的眼睛转瞬又变得迷蒙。她淡淡说:“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 § 第二章 天使之面 11月6日,星期日,上午。 茶社。 郭淮望着窗外的旅店。四天前的夜晚,那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人就在那里被人撕掉脸皮。现在因为惨死的女孩,他结识了一位陌生的美貌女子。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 接下来又将发生什么呢? 他回过头看着叶倩颖,女子优雅的喝着茶。 “你说你预见了那个女孩被杀是怎么回事儿?”他问。 叶倩颖放下茶杯,掏出随身携带的面巾纸沾沾嘴唇,才说:“我梦见她被杀了。” “梦?!”郭淮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发现面前这个女人精神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叶倩颖的神情开始变得紧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仿佛穿过了郭淮的身体。“那天晚上,就在五天前,我记得是十二月二十二日。我早早上床睡觉……在梦里我看见了那个人……” “哪个人?” “我不知道。他背对我站着,就站在床前,一动不动。我怕极了。想从床上逃走,可是手脚像是被施了诅咒,动弹不了……” 女子伸出长长的胳膊,像章鱼触手似的缠绕住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 在郭淮眼中她更像是在发癔症。他开始后悔找这么一个人询问线索。 “……他的手很白,很瘦。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他脖子上缠绕着一条蛇,颜色很特别的那种……是一条全身长着一节一节环形花纹的蛇……” “金环蛇?!银环蛇?!” “也许吧,我也说不准。” “金环蛇可是生活在南亚,你的梦也太古怪了吧……” 第二章 天使之面 2 女孩没在意郭淮的诧异,兀自说下去:“我看见他从地上拖拽着一个女孩,那女孩儿浑身瘫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死了。他把女孩儿放在地上。我以为他要强奸她。可是他没有。他在做更恐怖的事情……” 郭淮替她说下去。“用刀子割脸是吗?” 这些消息当地报纸电视上多多少少都有暗示。细心的人通过读报纸也能对案情有大致的了解。郭淮可不想在这个神经质的女人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他说:“叶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 女子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继续说着:“他不仅仅用刀子。他还用手……太可怕了。我看见他用手硬生生把女孩的整张脸皮撕下来……” 郭淮一震。这些细节可是公安局没有对媒体公布的。 “……他的手很光滑,好像没有指纹。手指沾满了血。他就用这双手蘸着死者的血在墙上写字……” 凶手的手光滑是因为戴着胶皮手套。当然没有指纹。 “那人是男是女?” “我看不清楚他(她)的脸。他(她)穿着藏蓝色的衣服。” 郭淮又是一惊。根据旅店店主描述,跟被害人一起去开房的人的确身穿一身藏蓝色的休闲装。这处细节也是没有向媒体透露的。这女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是她梦见的? “他用女孩的血在墙上写finding face……”女人随口说出一句十分地道的英语。她的文化程度似乎不低,郭淮不禁对她产生了兴趣。 女子怕到了极点,眼圈里攥着泪,原本缺少笑容的脸更显得楚楚可怜。 郭淮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我后来被吓醒了。一整天都心惶惶的。谁知道第二天看报纸得知,真有一个女人被杀了。我想如果我能提前找到那个女人通知她一声,或许她就不会死。” “所以你才在街边烧纸钱?” 叶倩颖点点头。“其实不止她一个人。之前两位死者被害之前,我都做过相同的噩梦。” “你烧纸钱只是为了告慰死者?” 女子点头。 看着女子煞有其事的讲述,郭淮也不晓得到底应不应该相信她。但女人可怜的情容着实让人看了心疼。 郭淮说:“不管怎么说,你最好还是不要做今天这种事。对你不好。” 叶倩颖不解的看着他。 “像这种手段残忍的变态凶杀案,凶手有可能在作案后的几天里悄悄返回案发现场,所以我才在这附近转悠,观察形迹可疑的人。你做这么引人注目的事情说不定会引起凶手的注意。” “会有这种事情?”叶倩颖着实吃了一惊。 第二章 天使之面 3 郭淮从兜里掏出记事本。撕下一页纸在上面飞快的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推到叶倩颖眼前。“如果你觉察到有危险,比如说,发现有陌生人跟踪你,可以打我的手机。” “你确定凶手会盯上我吗?”女人瞪大眼睛追问。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叶倩颖收起纸片,忽然说:“如果那个杀人凶手真的盯上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什么话?” “如果我能引出凶手,就给你打电话。你就可以抓住他啦。就不会再有人被害了。” 这话说得天真茹莽,但也讨人喜欢。郭淮笑笑。“你还是照顾好自己比较好。” 两人离开茶社道别时,郭淮再次叮咛她小心。叶倩颖罕见的露出微笑。“不怕。我有坦克。” 这女孩语不惊人死不休。郭淮正感到莫名其妙。叶倩颖走到街边停靠的一辆红色丰田车旁。在这座普普通通的小县城里,开这种车凤毛麟角。相比女孩纤瘦的身材,这辆座驾属实是“坦克”。 女孩发动引擎,把轿车调头,隔着车窗向郭淮摆摆手。扬长而去。 看来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神经质小女人。要么是镇里数一数二私企老板的女儿,要么是数一数二私企老板的二奶。 *—*—*—*—*—*—* 遇到郭淮之后,叶倩颖的情绪明显舒畅了很多。她开车直奔市里商业区兜了一圈。买了两套chanel,一个新款prada提包,外加一袋子她都记不住牌子的化妆品。开车返回县城家中已经是深夜十一点。父母并没有询问她去了哪里,他们对女儿的疯癫任性习以为常。多年以来,一家人就是这样相敬如宾,一成不变的相处。在叶倩颖记忆中,父母从来没有责骂过她,当然也没有安慰过她。任何事情到头来都可以用钱来处理,除了钱之外,她对这个家没有更多的印象。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患上抑郁症的,也有医生说是神经官能障碍,说白了就是精神分裂前兆。说来好笑,按理说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忧虑的,不用像同龄人那样大学毕业就面临待业,好容易找到一份工作,遇到一个对象,两口子就学乌龟一样背着贷款的房子开始了后半生的长征。也许终于有一天他们还清了贷款,最后还要为墓地发愁。相比而言她实在幸运,如果愿意,可以这样优哉游哉的过一辈子。 中国呆腻了可以去美国,美国呆腻了可以去新加坡。 为什么还要抑郁呢? 她的反常表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连续不断的噩梦开始之前,还是之后? 这些天来,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个人一声不响的站在床前。那不是虚幻,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带着某种意图的人。 那名警察是罕见几个可以耐心听她讲完整个故事而没有嘲笑她的人,这说明她还比较正常。她还给那个可怜的女孩烧了纸。心里没有了负担,她显出难得的轻松。洗了一个泡泡浴,听了一会儿音乐,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章 天使之面 4 房间里有一面大镜子,躺在床上她能看见自己的睡姿。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漂亮的女人,连她自己看久了都会怦然心动。这样的美人,应该会有很多人爱慕和羡慕吧。 一位富有又美貌的女子。 这样想着,她慢慢睡着了。这一夜她比以往睡得都熟。 窗外不知何时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县城的路灯稀稀落落。街上没有行人。一入夜这里就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雪落无声。只有一两声风叫,乍听上去好像谁在悲咽。 她在熟睡中翻了一下身。镜中的美人顿时呈现出一种十分诱人的姿态,她自己全然不知。 房间昏暗,窗帘微微晃动,也许有风,也许没有。床前空空荡荡,没有让她害怕的人影。 她发出低低的呓语,精致的五官上眉梢微微搐动。 在静谧的某一刻,假如她能睁眼,就会看到镜子里那张大床垂到地毯的床罩下摆正在被慢慢掀起……一个人正从床下慢慢爬出…… 镜子里沉睡的美人浑然不觉身下正在发生的诡谲的情形。 那个人一点一点爬出床下,从地上缓慢站起。 他通身灰暗,站在床前。阴冷的看着的床上的美人。 美人在睡梦中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似乎被魇住了,发出可怜的呻吟。 那人弯下腰,仔细打量着美人的脸。然后,抬起枯瘦的手指,悄悄伸过去…… 似乎有什么从指尖滴落。 猩红色。 一滴接着一滴……落在美人的脸上…… 熟睡的人忽然惊醒,惊恐万状的看着俯身面对自己的那张脸…… 滴血的手瞬间消失。 床前的人也消失了。 她坐起,惊魂未定的捂住自己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她鼓起勇气看向镜子——床罩完好的垂到地面,没有丝毫被掀动的痕迹;镜子里的美人也是一脸惊慌的模样。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房间里温暖如春。 心底的惊恐却无从消去。她翻身下床,打开电脑。给她认识的一位心理医生发去一份邮件。 没想到对方的qq立刻上了线。 对方写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她回复。 “我在看病例呢。你呢,又做噩梦了?” “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教给你的办法都不好使吗?” “我如果说是。你会不会觉得气馁?” “那也没什么。心理治疗是需要时间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给你开一些镇定剂。” “要是还没有用呢?也许我真的无药可救了。说不定你再见到我时,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呵呵,怎么可能?那些医生不过是危言耸听。精神病可不是谁想得就能得的。” “希望如此吧。对了。今天我去到杀人现场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那个可怕的梦了嘛。” “那个梦……” “我真的梦见那个女人被杀。没有骗你。 “唔……” “你也被我吓到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才在键盘上敲击。“没有。” 第二章 天使之面 5 *—*—*—*—*—*—*—* 郭淮的出租房里没有安装网线,胡新月到附近的网吧上网。网吧里乌烟瘴气,满地污秽,好像晚晴的大烟馆。大部分人都在面目呆滞的玩游戏,一双双眼睛熬得跟兔子一样通红。 胡新月同时登陆三个本地的交友网站。跟这个聊两句,跟那个聊两句。一部分人是为了处对象,还有的一部分纯粹为了一夜情。更有求包养的。她凭着女人的直觉,确信凶手就是通过这种手段物色猎物的,无疑比去酒吧和迪厅保险得多。这也说明对方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 网络交友首先关注的是网名。尽管充斥着大量虚假成分,绝大部分人还是习惯通过名字来判断对方的身份与外表。胡新月想到三名被害人不尽相同的身份。凶手不可能用单一的网名。看情形他至少同时使用三个以上的名字登录,这无疑给辨识他带来相当的困难。 郭淮不放心把漂亮女友一个人放在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一下班他就赶过来陪她。“有收获吗?”他问。 胡新月撇撇嘴。她给自己起了一个“少女小萌”的网名。来搭讪的人不少,都是男的。她指着十几个跟自己聊过天的名字,说:“大侦探,你能看出这其中哪一个像我们要找的坏蛋吗?” 郭淮浏览了一遍。“我看哪一个都不是。” “为什么这样说?” 郭淮警惕的看看四周,附近的座位都没有人。他才说:“我这些天不止一次重返三个案发现场查看。感觉凶手。” “凶手怎么感觉?” “想象着用凶手的眼睛看犯罪现场。想他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 “说的好神奇呢。” “当好一名的刑侦人员,这是必须具备的能力。”郭淮说。“现在刑事科学往往把刑侦技术与犯罪心理联系在一起。刑侦人员要通过现场留下的一切痕迹,塑造出罪犯的形象。即便不能精确的画出他的脸,至少也要对他的性格体貌所有掌握。只有这样,一旦他露出马脚,才能立刻把他揪出来。” 胡新月露出欣赏的目光。这就是郭淮带给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她问:“那你认为凶手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认为他是那种蟒蛇的性格。” “那是什么性格?” “隐蔽。” “隐蔽!?” “三个犯罪现场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因为凶手选择的作案时间和作案地点都是精心考虑过的,即使有目击者也很难准确描述出他的体貌特征。而在作案手段上,他尽管凶残,但作案步骤十分直接、仔细,几乎没有漏洞。因此,我能大致判断出他的性格——隐忍,逻辑。” “……” 第二章 天使之面 6 “他不习惯主动出击。而要首先把自己完全隐蔽起来。确保自己不会遇到危险,或者被暴露。然后,静静的等待类物自己靠近。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迅速出击,绝不犹豫。” “听你这样说,他好像特种兵一样。” “他不可能当过兵。” “哦?” “旅店老板不是大致描述过他的长相吗?中等身高。瘦弱。沉默。这不太像是从部队锻炼后出来的人。” “也是。”胡新月多少有些泄气。“那岂非白白忙了一整天。” “也不能这样说。我们总比过去前进了一步。要不是你灵机一动,我一时间还想不到网络交友呢?” 胡新月受到鼓励,调皮一笑。“好吧。我全力以赴。争取让老公赶在省厅的专员到来之前,亲手抓住凶手,扬眉吐气。” “还属老婆好。”郭淮凑过来亲她。 “好啦。别在这里闹……”胡新月对在公共场所亲密还有些难为情。 郭淮嘻嘻的坏笑。 “等,等一下。”胡新月忽然说。 “怎么了?” 胡新月问:“凶手是不是在每个案发现场都会写上‘finding face’的英文?” “确实。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胡新月指着电脑屏幕。“你看这里……” 胡新月眼睛很尖。她一面跟郭淮亲密,同时还不忘浏览屏幕,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英文名字。 郭淮近视眼,他凑到屏幕前仔细看。那个英文写着“angel face”。 “angel face——天使脸……”郭淮估计着这个名字能有多大的意义。 胡新月说:“这里也写着一个face。跟案发现场墙壁上的其中一个单词一样呢。” 郭淮不以为然。“那是英语中比较普通的单词。也许这个人只是随随便便这样起着玩的。” “但你想过没有,face这个单词虽然普通,但是使用率并不高,”胡新月仗着自己出众的英文水平开始了分析。“叫angel的人或许很多,像angelo(安杰洛),ang(安洁拉)这样的英文名都是从angel这个单词演变而来的。但是英文里用到 face的情况基本上都是词非所意的短语。像这种用在名字里的情况少之又少。何况,你不觉得巧合吗?” “巧合?” “接连发生的三起命案现场都留下finding face的单词。当我们怀疑凶手有可能通过本地交友网站物色犯罪对象,结果就在交友网站里发现了以英文单词face起名的人。你不觉的太巧合了吗?” 第二章 天使之面 7 郭淮想了想,说:“你再去其它两个交友网站看看。” 胡新月依言打开另外两个本地交友网站的网页,在搜索器栏里键入“angel face”。 搜索结果显示,每一个网站都出现一名叫“angel face的会员。想必都是同一个人。 胡新月扭脸看郭淮。两个人眼中都发亮了。 郭淮看看时间,20:23分。他说:“今晚时间还早,我们盯住他。看看他有什么动静。进一步核实一下。” 一直待到十一点,两人都没动位置。郭淮到网吧门口买了点儿吃喝回来。两个人就像蹲点儿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叫angel face的网名。 在这三小时时间里,angel face很少与人交谈。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在那里。 胡新月说:“跟你描述的那个人很像呢。你看他几乎不主动找人交谈。” 郭淮说:“你去跟他联络联络,看看他什么反应?” 于是胡新月主动向angel face发出聊天邀请。过了好半天对方才回复。 “他可真沉得住气。”胡新月嘀咕。 对于网上聊天郭淮是外行,胡新月却轻车熟路。她装扮成一个十九岁的女学生。把能想到的小女生常用的萌词嗲句统统搜刮出来,添加进对话中。看着郭淮直起鸡皮疙瘩。他幻想胡新月要是身穿学生装,嗲声嗲气的跟他说话,那该是可爱呢,还是吓人? 胡新月正是考虑到第三名被害人就是一名女学生,才选择了这个身份。变态狂罪犯选择的目标往往分成两两大类,一类针对从事色情服务的女人下手。这样他们内心深处的负罪感会无形之中降低。最典型罪犯就是“开膛手杰克”。还有一类罪犯刚好相反,他的犯罪对象主要是青春少女,甚至是男童幼女。这样的罪犯会把自己打造成为魔鬼,采取自我毁灭的方式持续作案,直到被捕为止。最典型的罪犯是20世纪初绰号为“布鲁克林吸血鬼”的阿尔伯特?菲什。他大约对三百位的受害者作出过性侵犯行为,杀害了其中十五名幼童。他把这些幼童虐待致死,最后吃掉。并把整个过程以日记形式记录下来,寄信给被害人家属。当他在法庭上被询问自觉应该受到怎样的惩罚时,他平静的回答,希望用最残忍的刑罚把我一点点折磨致死。 胡新月也在猜测这位假象罪犯的口味。毕竟,他的犯罪对象既包括妓女也包括女学生,甚至还有男人。 郭淮提醒她。“不要表现的太过热情。假如他真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他一定十分警觉。” 胡新月把握的很有分寸。她称赞对方的英文名字起得好听。问他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angel face打字速度稳定,语速适中。并不显出热情,也不冷淡。说话含蓄,语句里透着幽默与机智。 第二章 天使之面 8 郭淮在旁边看着女友跟对方聊天,评价道:“这个人肯定受到过高等教育。你能不能问出他的职业来?在这个县城里。这样的人寥寥无几。” 胡新月用小女生般天真的口吻写道:“你这人好有趣。让我猜猜你是做什么的。嗯……嗯……我知道了。你是养大白猪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对方似乎有点儿奇怪。 别说对方奇怪,连郭淮都想不到女友会冒出这么一句话。但看上去的确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因为呀。我舅舅就是超市里卖肉的。给他进货的男的长得就蛮帅的。他也爱上网,听说正在自修本科呢。说起话来就一套套的。不会真么巧就是你吧?”胡新月倒是挺能编。 angel face写道:“呵呵呵,小姑娘你真有意思。你是暗恋那个人吧……我看你笨笨的倒像一头小猪。” 胡新月冲着郭淮做出一个v手势。对方上钩了。 “你怎么说话像我舅舅一样呀。可不要这样说哦。我会生气的。我生气起来,可吓人了。” “好好。我不说你是小猪。呵呵。” “可你还是说了。你这人真可恶。呜呜……” 胡新月聊着聊着绕了一个弯儿,再次问到对方的身份。angel face依然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过来问起胡新月的身份。 “你猜呢?” “初中生。” “讨厌啦。人家看起来就那么小吗?” 对方写道:“我根本看不见你。当然猜不准啦。你让我看一眼就好了。” “怎么看呀?” “用摄像头拍一张照片发过来不就好了。” 郭淮说:“我看你没把他套住,他倒是快要套住你了。” 胡新月当然不能答应。以小女生的方式拒绝对方的办法有很多。她推脱说身边没有摄像头,对方似乎不太相信,反应似乎也冷淡下来。 “真狡猾呀。”胡新月说。 她征求郭淮的意见。“要不然我发一张过去?” “你都二十四了。他能看出来。” “二十四岁跟十七岁差很多吗?”胡新月鼓起嘴巴。 “差了七岁呢。” “七岁难道很多吗?” 郭淮发现跟女人谈论年龄永远谈不明白。 他只好说:“即便他看不出来也不好。万一他真的是那名凶手。这样做太危险了。我怎么舍得让你冒这个险?” 他这样一说,胡新月的气立刻全消。眼神也变得温柔。 郭淮暗自夸自己脑子灵。 当天晚上,他们并没有取得更进一步的结果。郭淮的看法是先稳住他,放长线钓大鱼。如果angel face真是罪犯的话,慢慢的就会露出马脚。 *—*—*—*—*—*—*—* 第二章 天使之面 9 12月28日,星期天。 郭淮原打算陪女友去购物。正吃早饭的时候卧室里的手机响起。郭淮告诉胡新月。“你去帮我接吧。如果是李东生,就告诉他我不在。他找我除了开会就没别的事情。” 胡新月走进卧室。过了一会儿她回来,把手机递到郭淮面前,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郭淮问。 “是找你的。不过不是李东生,是一个女的。” “女的?” “我问她姓什么,她不肯说。问她找你干什么她也不说。我就把手机给你拿来了。说不定她真有急事呢……” 胡新月话里透着酸溜溜的味道。女人在这方天生嗅觉灵敏。 郭淮小心翼翼接过手机,像捧着一个手榴弹。他心虚的瞧着女友,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说错话。 “是郭警官吧。”听筒那头传来了悦耳的女声。 郭淮冲女友做出困惑的表情。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么一号人。 胡新月目光意味深长。她用刑侦的眼光研究着男友。 为了表明无辜,郭淮冲着话筒冷冰冰说:“你找哪一位呀?我认识你吗?” 对方愣了一下,嗔道:“我是叶倩颖。我们才刚刚见过面,你怎么能忘了呢?还是你把手机号码留给我的呢。” 没想到还真认识。郭淮连忙改口:“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你。”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女友的目光在脸上刮了一下。 他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倩颖的声音忽然变的神秘兮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噩梦吧?” “嗯……” “我又做梦了……” 郭淮的脸色变了变。 他现在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那个疯癫小女人。不过她对案情细节的了解的确使人怀疑。而且她说过,自己能预见将要发生的凶杀…… 郭淮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们见个面吧,你选一个地方。” 他感觉女友的目光又在脸上刮了一下。 在新婚之前闹误会可不太好,可是如果向她解释自己跟一位陌生女人见面是为了听她说梦,好像更有欲盖弥彰之嫌。 放下手机,他考虑着如何向女友解释。“这个……是这么一回事……” 胡新月似乎并不介意。“我知道你是为了办案。那就快点去吧。记得早些回来。我今天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这好吃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咽的,因为这是异常温柔的胡新月做出来的。郭淮感到了巨大压力。他意识到,一旦跟这样的女人结了婚,自己一辈子都得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第二章 天使之面 10 *—*—*—*—*—*—*—* 叶倩颖选了县城里最高档的一家饭店跟郭淮见面。虽然换了一套颜色鲜艳的高档皮装,五官依然呆板,宛如一尊石膏。 郭淮打量坐在对面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竟然猜想她做爱时会不会也是这副半死不活的冷脸。 女人对郭淮并没有表现出热情,心不在焉的喝着饮料,不时的看着周围吃饭的人,跟电话里那位急切跟自己见面的女人判若两人。郭淮决定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免得跟这个女人呆久了加深女友的怀疑。 他问:“你电话里提到的梦是怎么回事儿?你又做了那种噩梦?” 叶倩颖的目光倏然落在郭淮脸上。一聊到这个话题,表情随即就变了。她喃喃道:“真是一个可怕的梦。或者根本不是梦……” 郭淮再一次被她神秘兮兮的神色感染了。静静的听着。 “我睡觉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躲在我的床下。半夜里偷偷爬出来……” “有人躲在你床下?!”郭淮皱皱眉。 “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说谎!”叶倩颖加重语气。 郭淮只好点头。 女人继续说:“他的十根手指都血迹斑斑。他从床底下爬出来,用这双手摸我的脸。” “……” “然后,我惊醒了,看见他就站在我床前,看着我。” “男人还是女人呢?” “他的脸一团漆黑。好像根本就没有脸。我不敢仔细看。”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记不住了。可能是吓昏过去了。” 郭淮从头到脚重新打量叶倩颖。叶倩颖问:“你做什么?” “他没有伤害你?” 叶倩颖眉头蹙起,反问:“难道你希望我被伤害?”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说的那个人对你心怀歹意,那他当时干嘛不下手呢?” 叶倩颖摇头。“正因为我想不明白,才来找你这位专业警察来帮我分析。” 郭淮说:“我的分析是那个人绝对不应该放过你。” “呃?” “如果我是那名罪犯,我想要抓住的漂亮女人已经落到我的手心里。我干嘛要停手呢?” 郭淮的戏谑口吻让叶倩颖脸颊一红。她说:“你意思是说,我在说谎,根本没有那回事?” “我可没那么说。”郭淮心想,就是如此。我要是把你说的话复述给胡新月,她一准儿认为我有外遇了。 叶倩颖冷冷的说:“也许我根本不应该找你出来。你果然跟那些人一样,认为我是疯子。” 郭淮只能露出解嘲似的笑。 叶倩颖叫来服务员结账。道不同不为谋。她似乎多一分钟也不再想跟郭淮呆在一起。 第二章 天使之面 11 她怄气似的告诉郭淮。“不管怎么样,在这个穷乡僻壤的破镇子里,总还是能找到一个懂我的人的。” “看来我不是。”郭淮说。 “我原以为你是。看来只剩下一个angel face先生了。” 她说完起身离座。 郭淮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到座位。“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你干什么?”叶倩颖气愤的抽回手,抚着手腕上的指印。 “对不起。”郭淮道歉。“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人叫什么?是不是叫angel face?” “跟你有关系吗?你不是把我当成精神病吗?” 郭淮不想跟她纠缠,他追问:“你是不是在交友网站跟那个人认识的?” 叶倩颖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郭淮叫了两杯酒水,缓和了一下气氛。才开始问叶倩颖是怎么跟angel face认识的。 “就像你说的,在网站上喽。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叶倩颖回答。 “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你跟他见过面吗?” “这是我的隐私。我干嘛要告诉你?”叶倩颖忽然耍起小脾气,脸朝旁边一扭,捧着酒杯孤自嘬起玫瑰酒。 郭淮夺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在旁边。“你先回答我。” “你这人真粗鲁!”叶倩颖嗔怪的瞪他一眼。“我跟他没见过面。只是在网上交往。他在帮我治病。” “治病?!” “我……”叶倩颖略显犹豫。“也许我精神上真的出了一点儿问题……” 她赶忙补充。“只不过是一些小问题。就是偶尔胡思乱想,心里焦躁,经常做噩梦什么的。没有医院医生说的那么严重。angel face 也这样看。” “你说他帮你治病,就是指精神方面的疾病?” “他很有学识。对我的心理问题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教给我一些简单的治疗方法,像‘丹田呼吸法’,‘空想法’,‘冥想法’等等,都很有效果。他肯定是钻研心理治疗的医生。” “他亲口这样对你说的?” “那倒没有。但是猜也猜得出来啊。普通人谁会对心理治疗了解的那么多?” 郭淮陷入沉思。 这座县城还真是小。看似不相干的人和事,转了一圈就能发生关联。 angel face,又是angel face。 又是巧合吗? 他对心理治疗了解的并不多,没办法判断那个人告诉叶倩颖的治疗方法是真是假,但叶倩颖似乎对此深信不疑,这也正好加深了郭淮的怀疑。倘若angel face是一个毛躁直接的人,他反而会把他从嫌疑人名单中抹掉。 他考虑了许久,才对叶倩颖说:“叶小姐,最近一段时间终究不太安全。所以你要小心一些才好。” 叶倩颖怀疑的看着他。“我该怎样理解你的好意呢。关心我?还是轻蔑我?” “随便你。”郭淮扔下这句话便结账离开。 他不能对叶倩颖解释太多涉及案情的细节。但在脑子里却慢慢形成了思路。 他对angel face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第三章 比疑犯更隐蔽1 第三章比疑犯更隐蔽 12月29日,星期一。 郭淮把对angelface的怀疑以及分析推测写成一份简短的报告交给局长。他虽然不能肯定对方就是凶手,但是希望能对这个人展开全面调查。首先要通过网络技术手段把这个人找出来。 局长没表态。把决定权交给了主抓案件的李东生,李东生面露难色。他找到郭淮说:“我们县城里的通讯分公司没有这种技术。必须向市局打报告,请他们的技术人员来帮助调查,甚至还要惊动省里。一旦找出了这个人,是凶手还好说,万一不是可怎么办?耗费人力不说,动静太大可能还要挨上面批评。” 郭淮看不惯他这种畏首畏尾的做派,又不好说什么。他考虑的是凶手再次作案。到那个时候你们又会把责任推给谁呢? 胡新月这时想到一个法子。她说:“要不然我们以警察的身份去找那三个交友网站的管理员,让他查看注册会员的个人信息。说不定就能找出这个人来。” 郭淮怀疑。“十有八九他注册的是假名假身份。” 胡新月说:“也未必。那三个网站中有一个是需要身份证号码注册的。即便他使用别人的身份证,那个人至少也跟他认识。” 郭淮大喜。“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刚问到我嘛。” *—*—*—*—*—*—*—* angelface的身份证号码没费太大周折就被找到了。输入公安网,立时调出了一个人的全部信息。 突如其来的进展不知是让人兴奋,还是忐忑。民警们围在一台老掉牙的windows2000系统的电脑旁,看着胡新月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 “念一念。”李东生说。 胡新月从头开始。“陈晓松,男,汉族,1983年10月15日出生。本地人。在本地念小学。在c市念中学。c市师范大学毕业,主修商务英语专业……” “等等。”郭淮打断。 他对李东生说:“他在交友论坛上却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出现的。” 胡新月插话。“以心理医生的称呼无疑方便交流,可以比较容易让对方向自己倾吐心声。” “是这样……”李东生似乎对郭淮的假设仍然信心不足。 他对郭淮说:“看情形,你怀疑的这个人还应该在本地生活。想找到他并不太难。如果我们直接把他带来。你有把握让他认罪吗?” 他这样一问,郭淮反而犹豫了。 第三章 比疑犯更隐蔽2 李东生见状,说:“既然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值得我们调动大量人力。不如你继续搜查一段,等证据确凿了再抓捕比较稳妥。” 郭淮心想,要确凿证据难道是等凶手再次作案吗? 晚上,胡新月对郭淮说:“我看你跟李队说话时,脸耷拉老长。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啊?” 郭淮冷冷道:“能怎么办?只有靠自己了。” “你单枪匹马的,会不会有危险?对方可是连男人也杀的。”胡新月担心。 郭淮笑道:“你怕守寡啊?” 胡新月赶忙掩住他的嘴。“可不许乱说。多不吉利!” 郭淮抱起她放在膝上。“我不会有事的。我怎么舍得丢下这么漂亮的老婆呢。” 胡新月动情搂住他脖子。“你发誓。” “我发誓。” *—*—*—*—*—*—*—* 那家药店位于街道拐弯处,位置偏僻,不大容易找到。 郭淮假装买药的顾客,信步推门走进。房间不过四十平米。有一个柜台,柜台后靠墙一排药架。站着一位三十几岁穿白大褂的妇女。 郭淮说自己胃痛,随口编了一些症状。妇女略通医术,帮他分析病症,并介绍了几种药。 郭淮一面应和着一面偷偷打量环境。药店普普通通,还算干净整洁。柜台后面有一扇门,门后还应该有一间屋子。除此在外就没有什么了。他问妇女。“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是。” “您怎么称呼?” “姓陈。” “哦……您一个人张罗这家店蛮辛苦吧?” 妇女略显奇怪的打量郭淮,没说话,似乎生出了疑心。 郭淮索性掏钱,一口气买了好几种药,花了一百多块钱。妇女面色稍缓,她说:“我还有一个弟弟帮我打理,所以也不怎么累。” 郭淮点点头。 妇女略带自豪的又说:“我弟弟可是一流大学毕业呢。在咱们县城里也是首屈一指的。” “哦,是吗?”郭淮立刻找到了话引。“恕我直言,现在像他这种医科大学毕业生十分抢手,去大城市很容易就能找到好工作。在这里实在屈才。” “谁说不是,”妇女叹口气。“我弟弟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也是热门专业。他就是心野,不肯老老实实找份踏实工作,非要做生意。结果……” “姐你说什么呢?”一个声音从郭淮背后意外传来。 第三章 比疑犯更隐蔽3 郭淮扭脸一望,见到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子正拎着一个塑料袋从门外走进。 男子经过郭淮身旁时,郭淮略一打量——中等身材,消瘦,清秀。 男子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目光轻轻一瞥,正好与郭淮四目相对。 两个人在沉默的瞬间里注视彼此。 男子走过,带着埋怨的语气跟妇女说:“姐你就喜欢跟别人说东道西,也不管认识不认识……” 妇女于是不再跟郭淮说话。郭淮见好就收,转身离开。 出了药店,他并没有走远。而是拐进街对面一个隐蔽的胡同里。从手提袋里拽出另外一件外衣换上。隔着胡同的墙,从一个不太容易被发现的角度观察药店门口。 下午四点多钟,那对姐弟关门停业。 他们沿着西面的街道走下去。前面是一个菜市场。郭淮远远跟在他们身后。那对姐弟果然进了市场。 郭淮只好跟着他们走走停停,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间左转右拐。买完菜之后,姐弟继续走了一段路,开始分道扬镳。原来他们不住在一起。郭淮估计,妇女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至于那个陈晓松,网名叫angel face的男子,他直觉他应该是单身。 angel face 一个男人如果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内心中应该有相当的自恋情节,甚至有同性恋倾向也为未可知。这让郭淮想到了三名被害人之中有一名男子。 他拉开更远的距离,小心的跟在陈晓松背后。 陈晓松低着头走得很慢,似乎在想心事。他很少抬头打量身旁路过的行人。 通常惯犯的神态举止与常人存在着很大不同,民警们习惯称之为“挂像”,有经验的警察往人群中一打眼就能瞧出来。从这一点上判断,陈晓松相当普通。他即便在站在公安局大门前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也是李东生和局领导不重视他的原因。他们普遍认为,撕脸魔谨慎稳健的作案手段比较符合惯犯的特征。他们更相信,凶手是一名外地的流窜犯,因此才倾向于请求市级警局援助。 郭淮却抱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他在警官学院上学时,阅读过众多国内外经典纪实案例。往往越是要案奇案,罪犯的身份越不符合习惯上的认知。现代犯罪行为分析理论的奠基人,美国犯罪心理学家约翰?道格拉斯认为,很多恶性犯罪事件的罪犯在实行犯罪活动前数月、甚至数年以前已经开始了犯罪计划。这不是说明他们有足够的耐心,而是他们犯罪的欲望与日俱增。很多连环杀手在童年和少年时期就有虐待动物的行为。他们最初也许同许多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们一样,会用弹弓和石头打伤邻居家的宠物,但是他们并不满足,他们开始从街上捡回流浪猫狗,进行更加细致的折磨,包括肢解,火烧,剥皮……假如在这个阶段仍然没有被制止,他们的手段会日益完善。也许在十年之后,他们就会在一个活人身上有条不紊的做着当初在动物身上所做的一切事。而心理学创始人弗洛伊德直截了当宣称,每个人心灵深处都隐藏一个外表无从看到的罪犯。 第三章 比疑犯更隐蔽4 郭淮很想知道,前面那个蹰蹰独行的人的心底又会隐藏着怎样的真面目呢? 忽然,他一怔。 就在刚才溜号的短短几秒钟里,前面那个人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他脑子嗡嗡作响。 街道并不宽阔。左侧是位临火车道的陡坡。右侧是模具加工厂的水泥墙。距离最近的食杂店也在二十米开外。那个人能去哪里? 他从来不相信灵异。但在那一刻,却不经意的想起叶倩颖讲述的噩梦,那个出现在梦中的没有脸的人。 他马上想到会不会对方发现了自己? 那个人,姑且还能称作做人的话,是不是正躲藏在某个不可思议的地方观察着自己? 原本他在暗处,对方在明处,现在颠倒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 对方有可能是一个连男人都杀的人。 “我不会有事的。我怎么舍得丢下这么漂亮的老婆呢。” “你发誓。” “我发誓。”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腰里的枪。 没有。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枪通常都放在办公室抽屉里。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天正在变黑。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这条街偏偏没有路灯,只有远处几家店铺门窗里的灯光照着灰突突的街面。 走了十几步,他印象中那个人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他左右看看,猛然看见原来左侧有一条十分隐蔽的小巷。 想到自己刚才的惊慌失措,不禁哑然失笑。自己早该想到这个的,怎么可能想到了灵异? 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再次浮现于眼前。 他原以为自己根本不屑于她的胡言乱语,现在看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被她感染了。 也许这件案子原本就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诡谲。 finding face。 finding face。 为什么要finding face? 无人能解。 他走进小巷,有灯光。 巷子里有一家小卖铺。 穿过巷子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了几栋半新不旧的居民楼。 那个叫陈晓松的人就住在这里吗? 天已经黑下来。将他重新隐藏在暗处。黑暗并非总叫人心慌,那要看你在做什么。现在他可以放心的站在楼下观察地形,不用担心暴露。 看情形那个人不会把被害人带到自己家里。那样很容易被邻居们发现。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的作案地点都很随机——他的住处不具备让他作案的条件。 第三章 比疑犯更隐蔽 5 避免打草惊蛇,今天到此为止,郭淮默默记下周围的环境,沿着原路返回。想想自己刚才的惊慌,心里还觉得好笑。如果胡新月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看待她心目中的大侦探。 经过巷口的小卖铺时,他想着买包烟。一个人正推门走出。 他悚然一惊。陈晓松。 陈晓松正低着头走出来。两人几乎要撞在一起。 就在陈晓松抬头看他的刹那,郭淮赶紧别过头去,匆匆走进小巷里。 他心头一阵狂跳。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自己的脸。 身后没有脚步声。他意识到对方站在原地没动。他正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吗? 郭淮没敢回头。快步走出巷子,一口气走出很远,听听背后没有动静,才放慢脚步。他已经汗流浃背。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多么糟糕。小卖铺里还有人,陈晓松根本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袭击自己。可是那个时候,他却怕得要死,好像一只狼正在追他。如果他不那样慌张,昏暗中对方说不定认不出自己。现在他或许已经惊动了对方。一切都搞砸了。 他掏出仅剩的一根烟,哆嗦着塞进嘴里。用力攥紧烟盒,狠狠的摔在地上。他都不知道是在恨凶手还是他自己。 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 *—*—*—*—*—*—*—* 回到家一按门铃,门立刻就开了。胡新月几乎是从屋子里跳出来,一下子抱住郭淮。把郭淮弄愣了。 “你吓死我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胡新月眼眶还是湿的,似乎刚刚哭过。 “我不是去处理案子了吗?就把手机关了,你别多心。”郭淮以为她担心自己又跟那个女人见面去了。 胡新月急道:“我怎么能不担心?我问李队你去了哪里,他说你独自去调查那个嫌疑人去了。我都吓死了。你怎么敢一个人去?万一他真是凶手怎么办?我提心吊胆的等到晚上你都没回来。我怕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郭淮抚摸小猫似的捋着她的软软的秀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跟你发过誓吗?我会逢凶化吉的。” “你还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胡新月连吓带气,又啜泣起来。 郭淮只好打起精神,搜肠刮肚想到一个笑话,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胡新月笑点相当低,一旦笑了,就一天云彩满散。 她扬起睫毛上挂着泪珠的眼睛,深情的注视郭淮,扑哧一笑。 她把郭淮拉进屋。“我做了香酥鸡。你再不回来就凉了。来尝尝好不好吃?” 郭淮坐在餐桌旁,看着胡新月忙里忙外的身影。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她漂亮,聪明,对感情专一,又很会体谅别人。能让这样的女人为自己担心,为自己落泪,无疑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餐桌上胡新月忍不住问起了郭淮调查进展如何。 郭淮没隐瞒,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说到自己在巷子里与嫌疑人对面遭遇时,他略加改动,没说自己当时被吓得落荒而逃。 胡新月倒是听得惊心动魄。她目光崇拜,语气却嗔怪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连枪都不带。发现情况不妙逃走就是了。何必和他对峙呢,那种穷凶极恶的家伙,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三章 比疑犯更隐蔽 6 郭淮说:“我真正担心的是,他万一怀疑我的身份怎么办?” “是啊。”胡新月赞同。“你说他行事谨慎细致,那他有可能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如果他手里有一些不利于自己的证据。他肯定会想办法销毁的。” 郭淮叹口气。“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按理说我应该立刻打电话通知李东生,派人对他家进行彻底搜查。不过李东生肯不肯听我的还很难说。” 胡新月漂亮的眼睛转悠两下。“我倒有一个注意。” “什么办法?” 胡新月做出为难的表情。“不过要担点儿小风险。” 凭着对女友的了解,这主意肯定是馊主意。反正郭淮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问:“你说说看。” “明天我去陈晓松的药店,如果他在我就想办法拖住他。如果他不在,说明他在家,我就谎称他过去的女同学,让他姐姐把他找出来。你就在他家楼下守着。他一离开,你就进去……” “你让我去撬门压锁?”郭淮差点叫起来。果然是馊主意。 “小声点儿。”胡新月忙摆手。“别让邻居们听见。” “再说,即便我有时间进到他家里。你一个人跟他见面太危险了。” “我不会跟他单独在一起。要么在药店,要么拉他去饭店。总之是公共场所,人多的地方。他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郭淮犹豫。 胡新月倒是信心满满。“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否则夜长梦多。等他把证据统统销毁了。你之前就白忙了。” “好吧。”郭淮下定决心。 *—*—*—*—*—*—*—* 2012年,11月10日,星期一。 郭淮和胡新月都没想到陈晓松的药店今天放假关门。 两人站在药店门前,面面相觑。 胡新月说:“事到如今了,没办法也得想办法。” 白天走上那条偏僻的街道丝毫没有了昨天晚上的灵异感觉。那条小巷依然隐蔽,但也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巷子。郭淮不敢告诉女友自己昨天晚上就是在这里被吓的落荒而逃。 两人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听出陈晓松住在哪栋楼哪个门牌号。两人在楼前楼后巡视了一圈儿。陈晓松住在二楼靠山墙的一间屋子。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胡新月索性大着胆子直接去敲门。如果有人应声,她转身就跑。敲了几下,门后居然没有动静。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鸦雀无声。 她兴奋的跑下楼找到郭淮。“他不在家,说不定去他姐姐家了。你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进去搜查。我给你放风。” 第三章 比疑犯更隐蔽7 这是一栋九十年代的旧楼,许多家都是铁皮包门,甚至没有安装门镜。这对郭淮来说可是一件好事。他没费力气就把外门撬开。站在门口听了听,确信里面没有人,他才走进房间。 一室一厅,房间十分简陋。家具也少得可怜。而且颜色款式都很不搭配。 郭淮想起陈晓松的姐姐说,弟弟曾经在c市做生意,亏本之后才回来帮她经营药店。看来这是一间租住的房子,家具也都是从各处淘来的旧货。 陈晓松的生活很有条理,物品不多,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单身男人常见的邋遢。这样的人做生意,即便不一定能发财,但也不容易愧亏本。他不禁想知道陈晓松在c市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花了十几分钟就把总共不到五十平米的房子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让他很泄气。 难道自己的直觉错了? 也不排除昨晚陈晓松跟他碰面之后,回家清理掉证据的可能。 但郭淮还是有些不甘心。他走到窗前,看见胡新月正站在楼下,装作散步的样子,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他决定花些时间再细寻找一遍。 卧室里的写字台上放着几本书。郭淮拿起来翻看。都是关于心理治疗方面的书籍,很多地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记。一个学商贸外语的人居然会如此深入的学习旁门的知识,着实令人费解。 其中有一段用红笔圈起的段落这样写道—— “由本能的推断,我们可以说,梦是一定有着某种意义的,即使那是一种晦涩的‘隐意’用以取代某种思想的过程。因此我们只要能够正确地找出此‘取代物’,即可正确地找出梦的‘隐意’。” 梦的隐意…… 郭淮冥想片刻。他逐渐发现陈晓松是一个思维相当深刻的人。 他随即有了一个念头。他拉开写字台所有的抽屉,里面有许多书本。他迅速在里面翻找。 思想深刻又沉默寡言的人往往都有一种癖好——写日记。至少是可以表明心意的文字类的东西。 翻倒左手边的抽屉时,他眼前一亮,从一摞稿纸下面抽出三个厚厚的蓝色塑料皮的记事本。翻开。几乎每一页都工工整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他大略一瞥。最初一页的时间记录是1996年3月14日。最后一页的时间记录是2010年12月1日。 他难掩心中兴奋。得到这份东西就能对陈晓松这个人做一个全面的分析。日记几乎是最好的物证线索。让他遗憾的是没有近期的日记记录。他仍然无法知道这个人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干些什么。 第三章 比疑犯更隐蔽8 会不会有这段时期的日记,但是被陈晓松销毁或者藏起来了? 他翻开时间最早的日记本,按照时间顺序,迅速浏览起来…… 陈晓松的文字风格简洁通顺,读起来很舒适……一幅幅画面逐渐在郭淮眼前浮现。随着阅读速度加快,内容越来越丰富,画面连接在一起,变成了一幕幕情景剧……一个人的日常生活,喜怒哀乐,不为外人所知的内心挣扎,一览无余的展露于眼前……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逝…… 幸运的话,陈晓松今天晚上都不会回来,那他就有足够的时间了。 正在他全然忘我的进入到那个人的内心世界里,窗外传来了刺耳的叫嚷。 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几秒钟之后,他猛然怔住,他听见胡新月的叫声。 他连忙丢下日记本跑到窗前。看见胡新月正倒在地上,在她面前站着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 那男人赫然是陈晓松。 他惊骇。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只见胡新月伸手揪住陈晓松的裤腿,大声哭喊:“你把人家撞得这么重。我的脚动不了。肯定骨折了。” 四周已经有人聚拢上来。 陈晓松大声斥责。“你这人得讲道理吧。明明是你不好好走路,故意往我车上撞。” 胡新月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说:“大家给评评理。他刚才说的话有人信吗?” 围观的人明显站在了看似弱势的一方, 纷纷说:“撞了人就是不对。”“就算对方也有责任,毕竟是个女孩儿受伤了,总得送人家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有一个多事的小伙子发现胡新月模样不错,凑上来说:“姑娘,干脆我背你去医院你看怎么样?” 陈晓松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的瞪着胡新月。 胡新月张得眼泪汪汪的眼睛回瞪他。 双方僵持不下。 楼下一片嘈杂。 郭淮站在楼上看着。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胡新月耍泼。他知道女友是在大声叫喊来提醒自己。陈晓松一定是意外返回,让她措手不及,只好采用这种招数拖延他。 身为警察,郭淮清楚一旦陈晓松把自己堵在屋里后果会是怎样。如果双方再有一些肢体上的冲突,对方打伤他属于正当防卫,他如果伤到对方甚至可以定性为入室抢劫罪,非但要被扒掉警服,还有蹲监坐狱的危险。 就在这时,陈晓松忽然扭脸望向自己家的窗户。 郭淮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惊出一身冷汗。 他难道已经猜到了胡新月的意图? 还是他原本就预料到有人会趁他不在时潜入家中? 他现在的突然返回,就像他昨天晚上的意外消失,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人难以预料。 就在这时,忽听楼下的一阵躁动。只听胡新月大声叫喊:“你不能走,怎么能把人撞伤了就逃跑?” 不好。 陈晓松正上楼。自己再不走就会被堵个正着。 郭淮抓起日记本就往屋外跑。跑到门口又站住了。也许陈晓松也只是怀疑,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可是两手空空的离开他实在又不甘心? 怎么做? 该怎么做? 他头上涔涔流汗。自己居然在紧急关头不知所措了。 楼道里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咬着牙,把记事本塞回了抽屉。忽然看见了桌脚的废纸篓。他想都没想,抓起一把,转身跑出卧室。 门锁骤然转动。外门被用力推开。 面色阴沉的陈晓松从门外大步走进。 客厅里没有人,声息皆无,亦如他离开时。 他随手关上门,穿过客厅,走进卧室,狐疑的四处观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走出卧室又在不大的房间里转了几圈。仍然没有发现什么。 他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想起刚才那个女人,他眉头又皱了皱。真的是一个意外吗? *—*—*—*—*—*—*—*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胡新月站起身,拍打衣裤上的灰土。想起自己刚才的泼妇样儿,她都觉得没脸见人。她抬头看看陈晓松家的窗户。很安静。说明郭淮没有被他堵住。他成功脱身了吧? 想到陈晓松现在说不定正站在窗后咬牙切齿的瞅着自己。她决定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她装模作样,一瘸一拐走进小巷。走出小巷后,回头看看没有人跟踪,她才加快脚步,一面掏出手机拨郭淮打的电话。电话接通了。说明他已经成功脱险了。 她问:“你现在在哪儿?” “你往右面看。那根电线杆下面。” 第三章 比疑犯更隐蔽9 胡新月扭脸一看,不远处街边果然有一根歪斜的木头电线杆。郭淮坐靠在电线杆下。头上有一张治疗男女泌尿系统疾病的小广告。 她扑哧一乐。走到他近前说:“为了你,本姑娘脏了一条裤子。还装了半天瘸子。你怎么报答我啊?” 郭淮瞅瞅她。“那还好。” 胡新月装出不高兴。“你什么意思啊?我弄成这幅惨象,你说风凉话?” 郭淮扶着电线杆站起来。 胡新月问:“你这是怎么了?” 郭淮说:“你是装瘸子,我现在是真瘸了。” “啊?” “扶我一下。” 看见郭淮一瘸一拐的走路,胡新月也不知该好笑还是该心疼。“你怎么弄的?” “他开门时,我还在屋里。” “那你是怎么逃走的?” “我从阳台上跳下来的。跳得太急,把脚扭了。多亏是二楼,如果再高两层,我就得坐轮椅了。看来蝙蝠侠还真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 回到家,郭淮的脚腕已经肿起老高。胡新月拿出酒精给他揉搓。 郭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废纸放在桌上。胡新月直皱眉。“你从哪里捡来的垃圾?” “如果真是垃圾,那我今天可就白忙活了。” 他拿起一个纸团摊开一看,上面只有胡乱的几圈笔划,可能是笔水不通畅,随便在纸上划的。还真让女友说准了,他叹口气,重新团成团,扔到纸篓里。 胡新月说:“果然你捡垃圾去了。” 他又拿起一个纸团,展开。目光落在上面。 胡新月问:“写着什么吗?” “没写什么?” “那你在看什么呢?” 郭淮把纸递给她。自己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纸团。 胡新月看着手里皱皱巴巴的纸上,用素描的笔法画着一个场景。似乎是一间屋子,但是大部分空间被铅笔涂成灰黑色,以胡新月观察者的角度看,画面底端还有一个似乎长方形的某种物体。在它旁边,一个人正背身站立着。从背影难以分辨那个人是男是女。 “这是你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她问郭淮。 “陈晓松卧室的纸篓里。” “这是他画的?他画这些是怎么意思?” “那幅画画的是一个人站在床前。” “这是一张床?”胡新月不知道郭淮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又问:“那为什么要涂抹的这么黑。” “因为是在夜晚。” “画上的人是谁啊?是他自己吗?” “谁知道?也许吧。” 胡新月问:“其它几张纸也画着类似的画?” “嗯。” “有没有画人的?” “有。” “让我看看。如果是一个人的正面,说不定他画的是同一个人呢。” 郭淮把手里的纸递给她。胡新月接过来一看,脸色一下变了。 纸上画着一个正面的半身像,头发被虚化,看不出性别。脸部被铅笔彻底涂成了黑色。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啊?”胡新月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调儿。 “这是一个人在梦里看见的。”郭淮说。 “梦?!”胡新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梦。” “你怎么知道是梦?”胡新月反反正正看了看几遍,都找不出郭淮判断的依据。她觉得两个人现在不像是在分析案情,更像是在读灵异小说。 “这的确是梦。因为在我拿到这几张画之前,听见那个做梦的人亲口对我描述过这些场景。” 第四章 寻找脸的人 1 “做梦的人?”胡新月拿过其余几张纸。有的画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床下藏着一个人;有的画着一张床,旁边有一面镜子,床上的人睡着,镜子里那张床上相同的人却坐了起来,背景是一张虚化的人脸,依然看不清五官…… 她心有余悸的说:“如果你不说是梦,我还以为是陈晓松自己想象出来的。多么阴暗啊,怎么做出这么可怕的梦?” 郭淮没有回答。似乎在怔怔发呆。 胡新月说:“做梦的人肯定不是陈晓松。那又会是谁?” 她抬眼看着郭淮。“是你头两天见面的那个女人吗?” 郭淮从沉思中惊醒。他原本不想告诉女友这些,没想到胡新月居然猜到了。他只好点头。“她神经兮兮的。就喜欢给人讲她做的噩梦。” “那陈晓松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女人的梦?” “具体我就不清楚了。但我们知道他们是通过网络认识的,也许是那女人告诉他的。” 胡新月小心的把跌打药膏贴在郭淮肿起的脚踝上。她说:“这件案子很古怪呢。” 郭淮抬眼看她。“古怪?” “我们现在怀疑陈晓松。可是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那个神经病?” 胡新月拿过那张画着半身像的纸,指着那张漆黑的脸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说在梦里看见的脸就是一团漆黑。” “也就是说,这个梦里的人没有脸。” “的确。” “三名被害人都被剥掉了脸皮。而这女人梦见的人也没有脸皮。哪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啊?” “她说她能在梦中遇见凶手杀人。” “有这等事?”胡新月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郭淮。 “原本我也不太相信。可是她的在梦中知道的很多细节与我们的案情都很吻合。” “原来如此。“胡新月想了想。“那我们再来说这幅画,你还记得三个被害人的死亡现场写着的英文字吧。” “finding face。” “finding face——寻找脸。为什么要寻找脸呢?”胡新月指着手里的画。“是不是没有脸才会寻找脸……” § § 第四章 寻找脸皮的人 胡新月指着那副没有人脸的素描画说,是不是没有脸才会寻找脸? 郭淮被触动,受伤的脚无意中落到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说:“所有的死者都被凶手撕掉了脸皮。从现场来看,finding face 是指被害人而言。正如你所说,没有脸才会寻找脸。但问题在于,凶手为什么要布置出这种复杂的犯罪模式。” 犯罪模式是指罪犯在犯罪现场中所表现出来的可以作为证据的整体和其独特的行为特征。这些特征可以用来研究罪犯的犯罪意图和个性倾向。 胡新月问:“李队他们都怎么看?” “他们认为凶手撕脸和留下英文纯粹是为了发泄变态欲望。如果套用犯罪心理学的学术用语,这种行为称之为行为标识。” “行为标识?” “细讲起来,话可就多了。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人独有的行为特征。在犯罪活动中往往表现在下意识的做出的不必要的行为。通常用它来确定罪犯的性格。” 胡新月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样说来,我到不认为,凶手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宣泄暴力。” “怎么说?” “因为我觉的他的意图太明显了。” “意图明显?!” “如果只是凶手下意识的行为。应该表现的比较模糊随意才对。譬如说在犯罪现场手淫,用衣服包裹被害人的头,挖掉被害人的眼珠……” “等等……”郭淮吞咽一口唾沫。“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看侦探小说看的啊。我说的不对吗?” 郭淮没说话。现在的侦探小说都赶上教科书了。我上了那么多年学,难道比不上看两本小说? 胡新月继续说:“本案的凶手不管是撕掉死者脸皮还是用死者的血写字,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耐心的来做。这绝对不是不经意的行为,也不必做的这么精细。他这样做是在传达他的意图。,他有明确的目的性。” 郭淮琢磨着女友的话。“按照你的思路,凶手形成的犯罪模式,就是通过撕掉死者的脸皮和对应留下的英文finding face,来显示‘被害人找脸’的意图。可是这个意图该怎样解释呢?在这个犯罪模式中,凶手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胡新月重新拿起那张没有人脸的素描画。“姑且不说那个女人的梦是真是假,但是,却给我提供了另外一种犯罪假设。 “另外一种犯罪假设?” 第四章 寻找脸的人 2 “这幅画上画的这个人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是被害人。那么在现实中,凶手所说的finding-face,也可能不是指被害人而言,而是指凶手而言的。” 郭淮着实吃了一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友。“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在你刚才所说的犯罪模式中,凶手就有了角色———他在finding-face。那些被害人就成为了他表明意图的装饰品。” “尽管如此,新问题又出现了。他为什么要finding-face?” 胡新月揉着太阳穴说:“这个我就想不出来了。要靠大侦探你的本事了。” 的确,以胡新月的角度分析案情更加合理。 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寻找脸的凶手。 胡新月又给了郭淮一个建议。“我觉得,你不应该轻视那个做噩梦的女人。” 郭淮打趣儿。“你该不是想等她做梦梦见那个凶手长什么样儿吧?” “那倒不是。”胡新月神情郑重。“我总觉得她跟这个案子有很深的渊源。” “根据是什么?” “感觉。” *—*—*—*—*—*—*—* 听说市公安局下派的专员这两天就能到,郭淮脚伤还没全好就一瘸一拐的开始了调查工作。他决定采纳胡新月的建议,找到叶倩颖重新了解一下情况。他甚至准备了录音笔,准备暗中把她说的话统统录下来,回来后仔细分析。 让他颇感失望的是,叶倩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他回想上一次两人分手时的情形,气氛还算融洽,对方不可能故意回避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为什么不回复呢? 猛然的,他想到了一种不太好的可能。 难道……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从胡乱的思想中拉出,他接听手机说:“有什么事儿吗,老婆。我现在……” 听筒那头传来女人冷冷的质问。“谁是你老婆?” 不是胡新月的声音。 他一愣。“请问你是?” 对方说:“你用几十通电话电话骚扰我。现在又装作不认识了吗?” “原来是叶小姐。”他心头一喜。 “以后可千万别再称呼错了。”叶倩颖冷冰冰的提醒。 “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我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都没接。我正担心你呢。” 叶倩颖顿了一下,然后说:“居然还有人担心我?真的假的?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郭淮说:“你年纪轻轻可不要乱说话。你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叶倩颖又不吭声了。 郭淮问:“你不回我的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过了好半天叶倩颖才声音沙哑的说:“我又做噩梦了。” “那个人又出现在你床前了?” “这次不是。” “不是?!” “这次的梦不一样。我梦见……” 她的沙哑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郭淮不禁想起头两次见面,她讲述梦境时那种雾气笼罩的眼神。 第四章 寻找脸的人 3 “……我梦见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荒凉的地方……天上下着雨,冷冰冷刺骨,四周只有浅色的砂地,泥板岩的山壁,枯黄的杂草……我一个人在那个空旷的地方游荡,看不见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走着……” 郭淮知道她又犯了癔症。想打断她,最后还是忍住。 “我走啊,走啊……”叶倩颖絮絮的说下去。“……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好像两条腿根本不听我的摆布,它们似乎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郭淮故意咳嗽了一声。他说:“叶小姐……” “嗯?”电话那头的叶倩颖似乎仍然在神思漂游。 “我们现在可以见个面。见面时你再详细的讲给我你的梦,你看好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叶倩颖说:“不好。我现在不能跟你见面。”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说不定我现在能帮你拜托那些可怕的梦呢?” “嗤——嗤——,”电话那头传来叶倩颖神经质般的笑声。 “你帮不了我。”她说。 “你现在在哪里?” “你帮不了我。”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通话忽然中断。 “这个疯女人!”郭淮恨恨的骂。 他已经走出家门。正靠着十字路口一根电线杆。他没有料到叶倩颖居然会拒绝他。望着熙来攘往的行人和车辆,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理不出头绪。接下来该怎么办? 也许现在最好的选择是陪女友在家里看电视。 但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感觉到了一种潜伏的危险。 他点了一根烟,抽到一半的时候,脑子里渐渐形成了新的思路。他给局里分管户籍的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你们帮我查一查一个叫叶倩颖的人,查查她家是干什么的?” 十几分钟后,办事员回复。“叶倩颖的父母是台湾人。” “台湾人?”郭淮显得很吃惊。 “档案里是这样写的。他们夫妇来大陆做生意。后来就在本地定居下来。也有将近二十年了。” “他父母现在是做什么的?” “档案上只记载了房地产开发商。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你把她家的电话和家庭住址都给我。” *—*—*—*—*—*—*—* 郭淮拨通了叶倩颖家的电话,接电话的人自称是叶家的女佣。 还真是有钱呢,郭淮嘀咕。他问:“叶小姐在不在家?我是她一个朋友,听说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方便的话我想去探望一下。” 女佣说:“叶小姐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 “什么?”郭淮一惊。“那你知道她人在哪里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兴许是去了朋友家。” 两天没回家……那她刚才从什么地方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他又拨叶倩颖的手机。这一次始终没有人回答。 她不肯接自己的电话,也不愿跟自己见面,她说自己正在被噩梦困扰,那她现在又能干些什么呢? 也许只有等那个疯女人亲自来告诉自己,否则你永远猜不到她的想法。 这条线索行不通。他决定开始第二条线索。 好在县城不大,没用上半小时时间,他就走到了目的地。这一次他站在更远更隐蔽的地方——窥视那家药店。 他不确定陈晓松现在在不在店里。陈晓松家他是不敢再去了,说不定对方已经记住了自己的脸。必须避免跟他直接接触。 前三次作案,每个作案间隔大约一周左右,现在距离第三名死者女中专生被杀刚好是这个时间。 对于连环杀手的调查统计,存在着一个时间上的显著特征——越是作案间隔规律的罪犯,他们的作案间隔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而缩短。从最初频率的一个月可能发展到几天作案一起。当他们的欲望越来越无法得到满足时,就会失去最初的冷静,转变为铤而走险。这也是连环杀手们落网的主要原因。 那种想重复杀人的欲望越来越难以忍受了吧? 郭淮死死盯着药店门前。 那个狡猾又冷静的人。你到底能隐藏多久呢? 手机发出了短信提示音。他打开一看。是胡新月发来的—— “千万要小心。需要我时,随叫随到。” 他的心被温柔的触动了。 当他重新抬起眼睛,远处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久候的身影。 陈晓松走出了药店。 郭淮心头一震。他果然在这里。 他也悄然离开了藏身地,远远的跟踪在陈晓松身后。陈晓松走得比以往快。郭淮受伤的脚一瘸一点,跟的有些吃力。 第四章 寻找脸的人 4 陈晓松并没有走回家的方向,他穿过一条马路,走进一条小街。郭淮看不出他想干什么。又走了五六分钟。陈晓松忽然停下,转身往回走。 他这一下出人意料再次惊到郭淮。他忙不迭的转身蹲到一个地摊旁。地摊正在甩卖锅碗瓢盆。好些人蹲在那里挑拣。郭淮混在这些人当中,也装模作样的拿起面前几个不锈钢饭盆,翻来覆去看着。他心里面却在七上八下的想着陈晓松。 他偷眼往身后瞄。陈晓松刚刚从他身旁经过,距离他不过三四步远。这种惊险让郭淮既紧张又亢奋。 陈晓松明显放慢了脚步,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什么。 看样子他并没有发现自己,郭淮长出一口气。他瞅着陈晓松的背影,也想知道他到底在找什么。 陈晓松微微一站,快步走进街左侧一家商店里。 过了五六分钟,他拎着一个塑料袋离开。沿着来路返回。 郭淮没有继续跟踪,他等陈晓松走远了,才从地摊旁站起身。拖着又麻又疼的脚,来到陈晓松刚才走进的那家商店门前。抬头一看,是一家五金百货商店。 他推门走进,商店里面比门面看上去要大一些。 他正在东张西望,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从货架后面捧着一大卷胶皮管绕出来。他问:“你要买什么?” 郭淮说:“我想向你打听刚才进来的那个人。他来买什么?” 店主眯缝起小三角眼,用怀疑的的眼神上下打量郭淮。 郭淮只好亮出警官证。 店主马上变了表情,他心虚的问:“刚才那个人他怎么了?” “这你不用管。”郭淮说。“你只要告诉我,那个人在你这儿买了什么东西就行了。” 店主说:“他买了一截铁链,一把小刀,一卷儿宽胶带……对了,还有一把锥子。” “就这些?” “就这些。没错。” 郭淮沿原路回到药店附近,继续蹲守。陈晓松一下午都在药店,直到晚上四点种才下班离开。 郭淮注意到,他手里没有拎着那个塑料袋。他远远的跟着陈晓松,看见他拐进那个隐蔽的小巷才停住脚步。 他一下午都在心里琢磨陈晓松去五金店买的那些东西。他预感到陈晓松想干什么,但他想不出能是什么事情。 晚上回家,他把今天的发现告诉了胡新月。胡新月也很费解。她想了半天,才说:“会不会是他又想作案了?” 郭淮脸色阴沉。“这也是我担心的。可是他买的东西太奇怪了。如果要作案。绳子不是比铁链更方便吗?买刀子可以理解。买锥子又该怎么解释?” 胡新月想了想,脸色变得有点儿苍白。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也许,也许他是一个变态呢?侦探小说里涉及的那些变态杀人案很多都是根据实际案例改编的。那些作案手段都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这个杀人撕脸的罪犯肯定也不是正常人,常人怎么可能使出那么恐怖的手段?” 郭淮不吱声了。 在陈晓松的眼睛里,这些东西一定都有用处。 你之所以无法理解,因为你还没有走进他的内心之中。 *—*—*—*—*—*—*—* 第四章 寻找脸的人 5 11月10日,星期四。 郭淮天不亮就来到县公安局。拿出抽屉里那把六四式手枪带上。 他独自一人来到陈晓松的住宅楼。绝大多数人才刚刚起床。 他躲进对面的楼洞里。八点左右看见陈晓松走出住宅楼。 郭淮尾随他来到药店。看着他开门走进,他才又绕到昨天蹲守的地方潜伏起来。 他预感到陈晓松在这一两天就会采取行动。他会片刻不离的盯住他,直到他露出马脚。 陈晓松的姐姐今天没来,只有他一人在照顾药店。也许今天他不会有什么动作。 郭淮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陈晓松的姐姐是否了解弟弟的隐秘呢?他回忆着跟那个女人交谈时的情形,从她的神态举止上看不出惴惴不安的样子。很可能陈晓松连她也瞒过了,这样说来,他所面对的人比他想象中更加克制而谨慎。 这场较量演变到最后成了忍耐的比拼。 嫌疑人泰然自若的坐在药店里上班。 警察目不转睛的潜伏在角落里。 郭淮隔一段时间就会机械的看看手表。电子数字悄然改变……不知不觉,日影移动到头顶,接着向西偏斜……陈晓松仍然呆在药店里不肯出来。郭淮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叫唤,他从睁开眼皮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他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会不会陈晓松在故意戏耍他? 难道自己又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他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于是走出胡同里,从侧面街道绕到药店门前。这时正有两位情人模样的顾客推门从药店里走出。就听那个女的抱怨:“真怪。大门开着,人没影了。哪有这样做生意的?”男的说:“都让人偷光就有他哭了。” 郭淮大吃一惊。拉住那个男的就问:“怎么里面没有人吗?” 对方被他弄的不知所措,结巴着说:“是,是呀……你……” 郭淮丢开他们,推门走进药店。 柜台后面没人。 他一眼落在那扇通往里屋的门上。他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里面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干净卫生。有一扇隔帘,后面有一张办公桌。出乎郭淮意料的是,办公桌旁边还有一扇门。他推开门,竟然通向屋外一条胡同。 这让他始料未及。 陈晓松无疑是从这里离开的。 他去了哪里? 他回头看着陈晓松坐过的办公桌。发现上面放着几张涂涂抹抹的纸,旁边有几管笔。纸上的图案很像一幅画。 他拿起最上面一张纸。上面画着一截锁链。下面一张纸用黑笔涂着很重的一个粗道,一端很尖,另一端粗了好几倍。他认出来是一把锥子。 他立刻想到了陈晓松昨天去五金商店购买的那些东西。他几乎一整天呆在药店里,就是一直在画这些东西? 抽出最下面一张纸。是一个人的半身像。这个人的脸没有被涂成黑色。能辨认出性别,能辨认出五官……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郭淮注视着那张女人脸,猛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立刻推门跑进胡同,一直跑到大街上。毫无目的四处张望。 房间里那张画着女人脸的纸静静的飘落到地上。呆板的五官没有表情的看着外面…… 第五章 擒凶 1 第五章擒凶 昨天晚上,郭淮跟踪陈晓松回家,注意到他手里没有拎着从五金店里买回的那些东西。他把那些东西放在了药店里,可是现在药店却找不到。陈晓松拎着它们出去了。 他肯定要用到那些东西。 郭淮用那只没受伤的脚狠狠踢翻街边一个垃圾桶,那只扭伤的脚却跟着疼起来。 他骂自己蠢。早该想到的。他早该猜到陈晓松要干什么。 现在陈晓松离开了多久? 他去哪里了? 他抓着头发,在街口发疯似的转着圈子。 他掏出手机飞快的拨了一个号码。关机状态。他又给那人的家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仍然是那个女佣。她说,小姐一直都没回来。 “妈的——”他差点儿把手机摔了。 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 他尽量克制自己的焦躁。慢慢来,他告诫自己,慢慢来……想想是不是什么地方被忽略了……好好想一想…… 他转身走进胡同,从后门回到陈晓松的药店。药店里仍然没人。他找的不是人。走到药店正门。他一眼看见了门口停放的自行车。 他灵光一现。对,就是这个。 陈晓松没骑自行车,也没有锁门,说明他去的地方距离药店并不会太远。他甚至做完事情之后还有时间回到药店。像往常一样等到下班时间,悠闲自得的从正门离开,好像他一整天都呆在药店里。没有人会怀疑他,包括监视他的警察…… 如果将他去的地方进一步缩小范围呢? 三名被害人。第一位,个体老板,死在自家车里。第二位,歌厅小姐,死在自己家中。第三位,中专生,死在旅馆里。 这说明凶手作案时对地点并没有特别的要求,只以方便为原则。叶倩颖的家据这里很远,家中又有人,可以排除在外。选择叶倩颖的车作案就要把车开出很远,考虑到陈晓松还要返回药店,这种可能性几乎也可以被排除。当然更不可能选择在陈晓松家里。这样说来,最有可能的仍然是旅馆。 郭淮拨通公安局的内部电话,他以药店所在的街道为圆心,画了一个五里地半径的圆。他告诉对方。“你去给我查一查城区地图。以解放三路为基准,查一查五里地范围内都有哪几家旅店。越不起眼的越好。就像你们平时抓嫖娼通常去的那些地方。” 对方开玩笑。“小郭儿,你脑袋开窍啦,什么时候改行做起了基层的?” 他急了。“你别问那么多,赶紧给我去找!” 对方给吼得不敢应声,立刻照办。很快就有了结果,按照郭淮的要求,一共查到了三家小旅店。规模都不大。 对方在电话里疑惑。“小郭你去执行任务吗?没听说今天安排行动啊?” 郭淮没工夫跟他解释,挂了电话。今天是他一个人的任务。 *—*—*—*—*—*—*—* 房间里,他用铁链把绕在女人的脖子上,一段用锁头锁在床头暖气上管上。 女人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她有些紧张。 陈晓松轻声问:“你觉得难受么?” 女人没说话。眼睛睁的大大的。 陈晓松扯出一条胶带,缠绕在女人的手腕上,然后固定在一端床脚。他又开始固定她另外一只手。女人没有抗拒。她的眼神又开始变得朦胧,好像完全不在意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陈晓松把她绑成一个十字,躺在床上。 他问:“需要我给你脱靴子吗?” 她没说话。安静的看着床前的男人。 他轻轻褪下女人的鞋袜,端详了一会儿。“你的脚很小,很漂亮。” 他说着从塑料袋里取出一把刀,放在女人脚边。接着取出一柄锥子,挨着刀子放下…… *—*—*—*—*—*—*—* 郭淮首先找到最近的一家旅店。距离不算远,位置却很偏僻,简陋的好像贫民窟,他很难想象在这种地方开旅店会有顾客上门。 他向登记台的服务员描述了叶倩颖的大致形象。这样时髦又漂亮女人在县城里还是比较引人注目的。 服务员矢口否认。 还剩下两家旅店。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不祥的预感在郭淮心中越来越强烈。最坏的一种可能是,陈晓松现在已经回到了药店。郭淮在这里急得焦头烂额,而他正像往常一样悠闲的走在回家路上,脚懒的话他会骑自行车。 郭淮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放弃。 *—*—*—*—*—*—*—* 第五章 擒凶 2 叶倩颖安静的躺在床上,脖子上拴着铁链,双手分开被绑在床脚两端。她没有表现出多么恐惧,眼中的雾气反而更浓了。 陈晓松拉上了窗帘。房间里顿时变成黑暗。 他拿起床上的刀,用一块手帕轻轻擦拭。 叶倩颖努力睁大眼睛,对面人的轮廓依然模糊不清。 陈晓松慢慢转过身,背对着叶倩颖。 那梦中的一幕忽然再现…… 那个站在她床前的人…… 那个看不见脸的人…… 叶倩颖本能的开始挣扎,铁链被用力扯动的“哗啦,哗啦”直响……她的双手被牢牢绑住,无法动弹。直到此时,在她眼中才显露出深深的恐惧…… *—*—*—*—*—*—*—* 郭淮听天由命的走向其中一家旅店。这家旅店靠近街边,并不难找。他向老板描述起叶倩颖的外貌,对方连连摇头。 郭淮发现他眼光有些飘忽,就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如果你敢肯定那女人没来过这里。万一出了事,你就是同犯!” 老板见过世面,并没有被恐吓住。他说:“民警同志,我开店向来遵纪守法,绝对不会搞那些卖淫嫖娼的违法活动。那个向你举报的人要么是跟我个人有仇,要么就是在忽悠你。” 说着,老板就从柜台里掏出一打儿钱,不由分说往郭淮兜里塞。 郭淮说:“你干什么?” 老板嬉皮笑脸。“民警同志辛苦,就当是买包烟的。” 他弄误会了,让郭淮哭笑不得。怪不得局里人的都喜欢干基层。抓抓赌博,抓抓三陪,制止一下打架斗殴,没有什么危险,油水随时随地的。 郭淮推让,老板非要给钱,两人正在纠缠之际,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惊栗的惨叫。 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停住。 郭淮问:“你听到了吗?” 老板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郭淮说:“好像从楼上传来的。你楼上有住宿的女人吗?” 老板说:“不到三点钟时,有一对男女来住店。那个女的跟你刚才提到的那女人有点儿像。” 现在已经五点了。 郭淮从腰里拔出手枪。“你立刻带我去他们的房间。” 老板这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两条腿不由自主瑟瑟发抖。 郭淮一面检查枪里的子弹,一面说:“你不用担心。你指给我房间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我来处理。” 老板用力吞咽:“民……民警同……同志,那个男的,也有……也有枪吗?” 郭淮说:“他用不着枪。他喜欢徒手就能把人脸撕下来……” “啊?” 两人走到二楼楼梯口,老板说什么都不敢往里走了。他指着靠里面第二间房。“就是那儿。” 郭淮立刻冲到了门前。 他攥住门把手,一推。锁着。 他后退一步,往门上狠狠踹了一脚。脆弱的胶合板门应声断裂。 他举枪冲进房间。 房里景象赫然在目。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人跪坐在床上。手里攥着一把刀。他身下躺着一个被绑的女人。 就在郭淮破门而入时,床上被惊动的人转过脸。正是陈晓松。 “把手举起来!”郭淮大喝一声。 陈晓松肩膀一颤。突然从床上滚到地上,从地上一咕噜爬起,钻进了旁边的卫生间。 整个过程快的不可思议,好像他早有准备随时逃跑似的。 郭淮跑进卫生间。陈晓松不见了。 有一扇窗开着。窗外是街道。 郭淮把身子探出窗外。看见一个背影正沿着街道飞足狂奔。 郭淮深深呼吸,举枪瞄准。 陈晓松奔跑的姿势十分矫健。眨眼之间已经跑出了二十米开外。 枪响了。 陈晓松的身子栽了两栽,歪歪斜斜继续向前跑。 郭淮曾想再开一枪。犹豫了一下,把枪放下了。 房间里传来叶倩颖喁喁的哭声。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似乎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陈晓松被子弹打中后,又跑挣扎着跑了一段路,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地。郭淮给公安局和医院打了两通电话。 十分钟后,急救车赶来把陈晓松拉走。叶倩颖没有受什么伤,被民警带到了公安局做笔录。郭淮没有跟去。他只是感觉十分疲倦。便一个人回了家。 *—*—*—*—*—*—*—* 胡新月开门看见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问出了什么事? 他淡然一笑。“结束了。” “结束?”胡新月稍稍一怔,眼睛里现出了光彩。“你把陈晓松抓住了?” 郭淮说:“还应该感谢那个疯女人。要不是她引出了凶手,我也不会这么快抓到那家伙。” 第五章 擒凶 3 胡新月给了郭淮一个熊抱。“那么大侦探。案子结束了。是不是可以继续申请假期啊。咱们的年假还没过完呢。” 现在无论胡新月说什么,郭淮都说好。他只想好好歇一歇。至于陈晓松的案子,余下的交给李东生去处理吧,郭淮不怎么在乎记功授奖那些事。 胡新月一口气做了五道菜,好像过年一样。酒也摆到了桌上。可是酒还没等喝到嘴里,公安局那边就打来了电话。打电话的是李东生。 郭淮首先问:“陈晓松没死吧?” “没有。”李东生电话里说。“你打伤了他右腿。子弹连骨头都没伤到。碰到了一根血管,血流了不少。” “唔。”郭淮听出李东生的声音里没有兴奋的意思。 他正纳闷,李东生说:“你现在来局里一趟。” 郭淮说:“今天我就不去了。队长你看着处理吧。审讯陈晓松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才能进行吧。让我歇一晚吧。” 他原以为李东生会答应。没想到李东生的口气变得十分严肃。他说:“什么都别说了,你现在赶紧过来。” 郭淮一愣。“出什么事情了吗?” 李东生冷冷的说:“你过来自己看吧。” “看,看什么?” “那个被你救下的女人。” 李东生挂断电话,郭淮如坠云里雾里。 他飞快的穿好衣服,胡新月问:“怎么了,不是说不用过去了吗?” 郭淮来不及解释,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匆匆离开家门。 一路上他都在脑子里回想整个案发经过,找不出有什么差错。凶手被擒获。被害人被成功解救。刑事案件中最重要的两点他都做到了。 李东生到底是怎么了,让自己看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干什么? 他一头雾水的来到县公安局。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负责撕脸魔凶杀案的警察们都到齐了。一个个表情严肃,似乎都在等他。看见他走进办公室,所有人脸上都不易觉察的浮现出某种深意。 “你来了。”李东生冷冰冰的打招呼。 郭淮点头。随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东生说:“刚才我给叶小姐做笔录。让她复述案发经过……” “那又怎么了?” “她跟你说的完全不一致。” “什么?”郭淮一瞬间没听明白。 “叶小姐说,陈晓松没有伤害她。” “什么?”郭淮惊得说不出话。 他随即冷笑。“哪里会有这种事情?她明明被凶手绑在床上。我亲眼看见陈晓松手里拿刀,正要对她行凶。我命令陈晓松举起手,他跳下床,翻窗逃跑。我才会开枪射击……” 第五章 擒凶 4 “你说的都是真的?”李东生怀疑的看着郭淮。 郭淮被气笑了。“这我怎么可能胡说八道。现场不是有凶器吗?” 他侧脸对一个刑侦科的年轻民警说:“小赵。在现场时我不是让你把锁链、刀子那些物证仔细收好吗?” 赵庆连忙点头。“是这样,郭科长。我把那些物证都放在化验室了。” 郭淮回头对李东生说:“说真说假都没用,像我搞技术的人就用证据说话。化验一下刀柄和锥柄上的指纹,就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陈晓松拿过的了。至于叶倩颖说她有没有被挟持。化验一下铁链和胶带,捆绑她时,那些东西上会很容易留下她的皮屑和毛发。你要人证我也有,我在上楼解救叶倩颖之前,和旅店老板都听到她发出的惊叫声。” “但是她并没有受伤啊?”李东生说。 郭淮没好气的反问:“难道你想我先等凶手扎她两刀,或者正在撕开她脸皮的时候再进屋救人?” 李东生脸上微微发红。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过头了。他友好的拍拍郭淮肩膀。“我们都知道你最近工作十分辛苦。抓住了撕脸魔你立了头功。问题就是那个被害人不知道感恩图报,还要倒打一耙。她的证言让我们也挺为难。” 郭淮冷哼一声。“她原本就是一个神经不大正常的女人。她的话颠三倒四,你们也能相信?陈晓松选定她作为目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就提醒过她小心,她根本置若罔闻。若不是我警察的职责所在,我才不会在乎这种女人的死活呢。” 李东生打哈哈说:“别闹情绪嘛,谁让我们干这行呢。” 郭淮说:“队长你放心吧。把物证检验完之后一切就落实了。铁证如山,不容陈晓松不认罪。” 他这样一说,李东生也放宽了心。办公室里原本紧张的气氛随之缓和下来。 郭淮心里却堵了一个疙瘩。 他实在没想到问题居然出现了叶倩颖身上。 这个女人真的疯了不成? *—*—*—*—*—*—*—* 11月11日,星期五。 郭淮昨天一夜都没有睡好。今天早早来到县公安局实验室。着手对案发现场收集的物证进行化验。 他要做指纹鉴别化验与皮屑、毛发化验。化验过程难度不算高。他很有把握。 指纹鉴别是刑侦技术的基础学科。案发现场的指纹可划分为三大类。明显指纹,成型指纹,潜伏指纹。 明显指纹指目视可见的纹路。比如手沾油漆、血液,墨水等物品转印而成。 成型指纹指手接触柔软物质印下的痕迹。比如手接触粘土,蜡烛压印而成。 潜伏指纹指经过身体自然分泌物,如汗液,转移形成的指纹。这类痕迹通常肉眼很难发现。往往要通过技术处理才能够显露出来。 郭淮带上乳胶手套,端坐在试验台前,首先从物证带里拿出那把刀子。 刀已经开了刃。很锋利。上面没有血迹。 郭淮昨天破门而入时,因为房间挡着窗帘,光线昏暗,他没有看清叶倩颖是否受伤。也许他真的去早了,他应该等着陈晓松割开她那张漂亮脸蛋儿再动手救人。 刀柄是光滑的硬塑料。属于非吸水性物质。检验这类物体上的指纹比较容易。郭淮拿过磁粉瓶,把铁粉均匀的喷涂在刀柄和刀鞘上,然后,拿一块小磁铁来回扫刷。很快刀柄上出现了一大块黑色的纹理,能够清晰的辨认出掌纹与五根手指,那是右手握住刀柄的形状。刀鞘上也出现了类似的纹理。是左手的指纹。他拍下照片后。把刀子放回物证袋。 虽然锥子柄是木制的,但是因为镀了一层漆皮。所以仍然属于非吸水性物质。郭淮用同样的办法收集到了几乎完整的指纹。 他拿来昨天晚上给陈晓松做的指纹卡。两相对比。完全一致。 从铁链与胶带上寻找毛发和皮屑要费事得多,郭淮打开紫外灯,在紫外线光的照射下,花了两个小时时间做完一切。他把搜集到的细微毛发放到电子显微镜下观察。毛发较短,弯曲,横截面呈三角形。这是人的体毛。毛发上还有完整的毛囊组织,再花上一点儿时间,他能把dna检测出来。 那些皮屑也都是来自人体表皮。那是脖颈与铁链摩擦时留在上面的。 直到此时,郭淮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化验结果找到李东生。李东生如获至宝。他说:“有了这些不怕陈晓松不认罪。” 郭淮异道:“陈晓松不肯认罪?” 第五章 擒凶 5 “你昨天回家以后,我就派人去医院对他进行连夜突审。那家伙狡猾的很,仗着自己有伤,装疯卖傻,不管问什么都一声不吭。直到今天早上,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犯罪’。” “会有这种事情?” 通常情况下,凶狠残忍的罪犯在被捕的第一时间往往还处于亢奋状态,他们很容易坦白交代所犯下的一切罪行。在被关押一段时间后,很多人冷静下来,恢复了思考能力,于是出现了翻供现象。刑侦人员的物证以及目击者的证词就显得尤为重要,往往在最后时刻起到决定作用。 然而,像陈晓松这种作案时遭到捕获,面对干警们的突审还能保持极端冷静的角色实属罕见。 郭淮问:“被害人叶倩颖那边呢?” “她昨天晚上做完笔录就回家了。” “也就是说她的笔录上写着她不承认陈晓松伤害她?” 李东生点头。“所以我说,你的物证结果至关重要。” 郭淮心头火起。“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派人去把她接来。我要亲自问她。” *—*—*—*—*—*—*—* 11:25 民警开车把叶倩颖从家接到了警局。 米色风衣裹着修长的身材,配上高跟皮靴,步态款款,长发飘摆,无论走在那里都惹人注目。 看见郭淮,叶倩颖绽出友好可人的微笑。 郭淮铁青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他推开一间办公室门。让叶倩颖进屋。随手拉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郭淮斜坐在对面桌上。先冷冷的注视了女人一会儿,才说:“叶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吧。” 叶倩颖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我不知道。” 郭淮差点儿抓起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他强压满腔怒火。“是关于你昨天做的笔录。” “那不是做完了吗?有什么问题?” 女人的表情很无辜。 郭淮冷笑。“你在作笔录时是怎么说的?” 女人瞅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郭淮说:“昨天发生的一切你都记得清楚吧。虽然你经常精神恍惚,不应该连刚刚经历了什么都记不住吧?” 叶倩颖说:“我记得啊。” “你跟陈晓松是在网上认识的,本地的交友网站,对不对?” 叶倩颖点头。 “他的网名叫angel face。自称懂得一些医术,是吗?” 叶倩颖点头。 “你很信任他。所以他约你出来时,你没有拒绝。” 叶倩颖点头。 “你们昨天是怎么碰面的?” 叶倩颖似乎还想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提问,她想了一会儿。“他跟我约了一个地点,就在……就在那家旅店不远处的交通岗。我们见面之后,他就领我去了那家旅店。” “然后呢……” “然后……”叶倩颖脸色一红,似乎难于启齿。 郭淮替她把话说下去。“他命令你躺在床上,开始捆绑你。” 叶倩颖咬着嘴唇,慢慢点下头。 第五章 擒凶 6 “你没有挣扎。因为他拿出了刀是吗?” 叶倩颖说:“我觉得他不会伤害我,才让他绑我的。” “接下来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吓得你尖叫?我在屋外都听见了。” 叶倩颖俏脸霎时变得惨白。“他……他当时站在床前,背对着我……当……当时的屋里很昏暗……我看见他的背影,他站立的姿势……分明就是……分明就是我在梦里看见的那个可怕的人。” 叶倩颖眼神直勾勾的瞅着一面空白的墙壁。仿佛墙上隐藏着什么东西。 郭淮抬手晃晃她的眼神。“嗨,看这里。” 叶倩颖这才把目光慢慢转回到他身上。她眼中的恐惧一览无遗。 郭淮说:“然后,他拿着刀子向你逼过来是么?” 叶倩颖点下头。 “你很害怕,所以你用力挣扎。可是你的手被他绑得很紧。你当时很无助……” 叶倩颖抬起眼睛,吃惊的望着郭淮。郭淮的描述就好像他当时站在他们身旁。 郭淮继续说:“他的刀离你很近,他想割你什么地方?脸吗?” 叶倩颖摇头。“可是他并没有真的割伤我。” 郭淮咬牙。“他没有伤害你,是因为我破门而入。我的枪对着他,你难道忘记了吗?” 叶倩颖说:“你的确是在那个时候赶到的。” “你承认就好。”郭淮已经不想再跟她废话了。李东生正隔着一扇门坐在壁房间听着。现在人证物证都吻合了。 谁知叶倩颖又说道:“可是,即便你不来,我觉得他也不会伤害我。” 郭淮差点儿疯掉。他用力一拍桌子,把叶倩颖吓得浑身一抖。“那你认为他把你绑在床上,用刀子在你眼前比划是在干什么。陪你玩游戏吗?” 叶倩颖小声说:“可是……可是他之前有跟我说过要做什么?他保证不会伤害我。我也同意了的。” “我看你是真疯了。”郭淮骂道。 叶倩颖想了想,又说。“难道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他把我带进旅店是想要伤害我?” “唔……”郭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你才明白吗。” *—*—*—*—*—*—*—* 由于被害人叶倩颖在案发当晚做笔录时否认陈晓松有伤害她的企图,这份笔录的内容不知怎么被陈晓松的家人知道了。他们立刻找到县公安局要求放人。公安局领导不得不下派民警全面调查陈晓松,期望获得更多证据来起诉嫌疑人。他们走访了陈晓松的亲人和邻居,没有接到任何举报,周围人对陈晓松的看法基本一致——带人随和,性格内向,无不良嗜好。对陈晓松家彻底搜查后也没有发现任何新的作案证据。 “这小子干净的简直就像一张白纸。”李东生感叹。 郭淮反驳:“案发现场找到的刀子、锁链、锥子、胶带还不够说明问题?” “话是如此,单单陈晓松不认罪还好办,”李东生叹了口气。“关键是被害人叶倩颖的那份笔录要了命,居然维护陈晓松,还说那天的事情只是他们之间的一场演戏。这就无形之中降低了那些物证的分量。” “演戏?!”郭淮大声道:“刀都抵在脖子上了,那叫演戏?” “那你如何解释被害人为什么要为犯罪嫌疑人开脱?有谁见过这种荒唐的事情?” “我后来找到叶倩颖谈过话,她已经动摇了自己当初的想法。我们可以再去找她做一份笔录。” “两份笔录前后不一致,陈晓松的家人会认为我们做了手脚。这样他们更有把柄了。 “即便没有笔录又如何?被害人根本……” 不等郭淮说下去就被李东生打断。“是一个神经病,是吧?” 的确。郭淮就想说这个。 “这些猜测我们私下里说说可以,毕竟不能当做给嫌疑人定罪的依据。” “……” “我们现在又没有办法证明陈晓松跟另外三起撕脸杀人案有关联……所以,我们现在都没有办法逮捕他。” “陈晓松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 “也就是说,只要他觉得伤养好了,随时随地可以离开回家?” 李东生沉默。 “真他妈混账!”郭淮拽下警帽用力往桌上一掼。 “活计。这些倒还好办。”李东生拍拍他肩膀,显得忧心忡忡。“万一陈晓松杀人罪名不能成立,我担心你会有大麻烦。” *—*—*—*—*—*—*—* 1月9日,星期日。 c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陆小棠每天下班之后都会来这里。每一次走进医院大门,心口都会莫名其妙的乱跳一阵。 第五章 擒凶 7 因为明天要被派往m县城处理一桩棘手的案子,领导特许她半天假回家收拾行装,所以她今天提早来到医院。她没敢去重症监护室,而是径直来到医生办公室。正巧碰到了慕容雨川的主治医生。 开口之前,她首先观察医生的表情,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她这才试探着问:“孙医生,他怎么样了?” 孙医生难得露出笑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高烧已经退了,心率也恢复了正常。可以说完全脱离危险期了。” 陆小棠一时间既想笑,又想哭。她背过脸,飞快的把眼中的泪水擦去。回过头来连声向医生道谢。 孙医生说:“也多亏了年轻人体质好。抵抗力强。” 陆小棠忽然又担心起什么,连忙问:“那会不会……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个还不太好说。”孙医生从墙上悬挂的一排x光照片中抽下一张,指着左侧肋骨间的一块白色瘢痕说:“这里是弹孔位置。子弹斜向从后背穿过身体。幸亏偏过了心脏,也没有伤到动脉血管。否则造成体内大出血,那就危险了。” 孙医生又感叹:“你们做警察的真是不容易啊。像他这样年纪轻轻的,还没对象吧。万一出了危险,那就真可惜了。” 陆小棠苦笑。她心里说,他连警察都不是呢。 慕容雨川躺在病床上沉沉熟睡。瘦削的脸完全失去了光泽,左右颧骨明显的突楞出来。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陆小棠看着,心里一阵难过。 直到现在,她都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做梦一样。 在她眼中,这位儿时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伙伴天生就有一副好命。相貌出众,智商过人,家资丰厚。天底下能得的好处老天都赏给他了。所以她时常忍不住动起自己跆拳道黑带的拳脚修理他一番,谁让他的命太好,连受伤都不会? 现在,这个好命的人被一颗小小的子弹轻而易举放倒在床上。罪犯只开了一枪,那颗子弹几乎就要了他的命。 她在心底感到深深的内疚。当初是她有意把慕容雨川带到刑警队参与办案的。倒并非是公安局真的缺少一位出色的法医。陆小棠主要是看不惯慕容雨川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生活做派,想通过侦破刑事案件来激励他。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现在回想起来,看他做一个花花公子,只要能快快乐乐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呢? 人总是不愿满足,要么尝试改变别人,要么改变自己。往往事过境迁才发现,自己期望的东西正是自己曾经失去了的。 慕容雨川的下巴上隐约泛起一层青胡茬。 陆小棠歪着头端详。她还是第一次注意到慕容雨川留胡须的样子。不知不觉中,这位从小只喜欢调皮捣蛋的家伙已经长成男人了。 第五章 擒凶 8 她把慕容雨川被子掖好。抬头看见床头柜上的那束瓶花有些打蔫。 “我去换一束花,稍等哦。”她轻声说着,走出病房。 医大附属医院楼下有一趟街。街尾有一家花店。 陆小棠喜欢花香,尤其是海棠,大概跟她名字里有一个字相同的缘故。她不知道慕容雨川会喜欢哪一种花。前年慕容雨川妈妈得了急性胃炎,陆小棠去医院探望之前问慕容雨川,你妈妈喜欢什么味道的花?慕容雨川挠了半天脑袋也没想出来。她叹了口气,问,那你喜欢什么什么味道的?那家伙就把鼻子凑到她身上嗅了嗅,说,这种味道。结果当然是又挨了她一顿拳脚。 她挑了一阵子,买了一束蝴蝶兰。希望这束花能支撑到她出差回来。希望她回来时,能看见那家伙像过去那样活蹦乱跳。她暗暗发誓,今后不管慕容雨川再怎么胡闹,绝对不要对他动粗。 快要走到慕容雨川的单人病房时,陆小棠忽然停住脚步。她听见病房里多出了一个人。 一瞬间在她脑海中掠过众多张面孔。 她最怕见到的是慕容雨川的父母。慕容雨川受伤的消息她一直没敢告诉他们。 还有可能是那位日本女孩儿吗? 罪犯原本是瞄准濑户美奈子开枪。慕容雨川替她挡了那颗子弹。可是自从慕容雨川被送进医院之后,濑户美奈子就像雾一样消失了。难道她直到现在才想起来探望一下为了她几乎送掉性命的男友吗? 陆小棠胡思乱想着走到病房门外。隔着门玻璃,她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坐在床前。 不是慕容雨川的母亲,看背影年纪不大。 难道是濑户美奈子?? 陆小棠端详片刻,又觉得不像。也不像邱诗嫣。她在脑子里把慕容雨川身边的女人们统统过滤一遍。一时间想不起房间里这个女孩是谁。这个花心大萝卜到底认识多少女人啊? 她注意到,女孩有一头出众的长发。不但漆黑,而且奇长。几乎垂到了臀部。 女孩子正坐在病床前跟慕容雨川说话,或者说是在自言自语。在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丁点儿悲伤之意。 就听她说:“我这次来原本是想买些礼品的。可是又拿不准你倒是死了还是没死,就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了。” 慕容雨川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她端详了一一阵子。说:“你是不是不行了。嗯?” “……” 女孩伸出小手在他脸上晃了晃。见慕容雨川仍然没有反应。她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感觉很痛苦?听说那颗子弹把你肺叶打穿了。我乍一听这个消息,以为你死翘翘了。没想到还真是能活。” 她掀起慕容雨川的被子,又解开他的上衣。看着他胸前密密缠绕的绷带。又说:“到底是哪个地方中的子弹呀。是这里么?是不是很痛呀?” 女孩说着把小手按在慕容雨川胸前。。 慕容雨川迷迷糊糊中发出低低的呻吟。 “果然是很难过呀。”女孩颇显同情。 她说:“反正都是死。不如我帮你彻底解除痛苦你看好不好?” “唔……” “千万不要谢我。我……” “住手!”陆小棠再也沉不住气,高叫一声。推门冲进。 女孩扭回头。一张精美绝伦的小脸儿。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笑吟吟的瞧着陆小棠。她说:“我如果不吓一吓你,你还要躲在门外不露头呢。” 陆小棠惊愕。 这个女孩她不十分熟悉。但是这张漂亮到不真实的脸和这双妖魅的大眼睛,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忘记。 她就是传言中被同父异母的姐姐杀害肢解的日本偶像明星,真野琉璃。 公安厅现在还有关于她被害经过的案件记录,里面包括她被肢解后残留的尸体照片。因为她的死,她的姐姐濑户美奈子被认定为犯罪嫌疑人。慕容雨川被迫带着美奈子远遁他乡,成为了通缉犯。严格说来,慕容雨川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蝴蝶效应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位死而复生的美少女。 陆小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能在这里再次看见真野琉璃。 “你吃惊的样子好好玩呢。”真野琉璃咯咯笑起来,大喇喇往病床上一坐。 “你给我起来!别碰雨川!” 陆小棠一声断喝,把真野琉璃着实吓了一跳。不等陆小棠伸手拉她。她赶紧从床上跳起。“别过来,别过来,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我小孩家家的,可经不起你一拉一拽。” 第五章 擒凶 9 陆小棠注视着女孩的大眼睛,她发现这个鬼灵精怪的小魔头真的打怵她,这让她多少觉得舒心一些。 陆小棠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像审犯人似的瞧着真野琉璃。她说:“你装神弄鬼,诈死埋名,玩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来了呢?” 真野琉璃说:“探望一下我这位可怜的姐夫。我姐姐一次都没有来过吧。听说这个傻瓜是为了她才受重伤的。” 她同情的叹息。“铁石心肠的美奈子啊,居然都不来看一看。” 陆小棠并不反驳真野琉璃,她也是这样想的。虽然看见美奈子腻在雨川身边她会觉得不舒服,但是眼瞧着慕容雨川孤零零躺在床上,那个他情愿为之送命的女人却不在身边,她又觉得愤愤不平。 她问:“你有美奈子的消息?” “她呀,被爸爸关在大使馆里,做她的乖乖女呢。等大法医濑户先生处理完尸检工作,就一同回日本。” 陆小棠望着病床上的昏昏沉睡的慕容雨川,不知道应该感到同情,还是生气。 她把目光又落在真野琉璃身上。冷冷道:“你为什么不多死两天,等你姐姐被我们抓住判刑岂不是更好玩?” 真野琉璃知道陆小棠故意挖苦她。她叹了口气。“没办法呀。那具尸体的检验结果都出来了,证明不是我。再玩儿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何况我爸爸亲自从东京赶过来。这点儿伎俩瞒不住他的眼睛。” 陆小棠把整个案情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问:“你为什么要设计诈死,嫁祸你姐姐美奈子?” 真野琉璃随随便便回答。“没有什么设计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 “恶作剧?”陆小棠皱眉。举国震惊的杀人案居然从这个小女孩嘴里轻飘飘的说出来。 真野琉璃说:“美奈子从小娇生惯养,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我给她平淡的人生中添加一点儿小小的波澜。” 陆小棠审视着真野琉璃,目光闪亮。“我明白了。你一直在妒忌你姐姐是吗?濑户杉男,你的父亲,抛弃了你们母女,同样都是他的孩子。美奈子确如掌上明珠般被呵护。而你从小到大,每一步成长都要经过相当的艰辛。你怎么能不怀恨在心?” 真野琉璃对陆小棠的话似乎不屑一顾。但是她的手却不知不觉攥紧了。 陆小棠继续说:“所以,你借着来中国巡演的机会,把其中一站定在s市。并邀请美奈子参加。表面上看你是在向美奈子显示姐妹情谊,暗地里你已经开始策划陷害她了。你和山崎宽两个人设计了绑架案,又故意将美奈子的房间伪造成绑架现场。然后,您们把慕容雨川,濑户美奈子,乔凯,邱诗嫣一同囚禁起来,你也伪装成其中一名被害人,混在他们之中,之后,你和山崎宽里应外合,演出了一幕诡异的死亡囚禁游戏。” 真野琉璃冷笑。“说下去。” “我猜,你们当时并不真想把他们杀死,至少不是全部杀死。你需要一个逃出去的目击者,向警方描述囚禁经过,帮助警方确信美奈子就是绑架杀害你的人,至少是参与者之一。” 第五章 擒凶 10 真野琉璃笑道:“那个笨丫头如果真有这样的智商就好了。” 陆小棠说:“你留下的那具没有头与四肢的尸块的确给美奈子制造了很大麻烦。加上先前伪造的证据,美奈子被理所当然的认定为凶手。不过你却没有置她于死地。” “她死活我才不在乎。” “就是因为那具当初被认定为你的残尸,经过dna化验,确实不是你的尸体。美奈子也得以洗脱罪名。这样说来,你或多或少还念着一点儿手足之情。” “哼。”真野琉璃小嘴一撇。 “或者,还有一重原因。”陆小棠说。 真野琉璃大眼睛在她脸上一瞬。“什么原因?” “即便你真想置你姐姐于死地,也很难得偿所愿。就像你刚才说过的,你的伎俩瞒不过你爸爸的眼睛。他本身就是举世闻名的法医,同时他也清楚你们母女与他之间的恩怨,所以他根本不可能相信,濑户美奈子会设计杀死你。我估计,当他得知美奈子参与绑架杀害你的消息后,立刻从东京赶来,要求参加尸检。因为他猜到了你根本没有死,他甚至猜到是你在幕后捣鬼。所以,尸检结果一出来,他就不再要求中国警方追查真正的凶手。因为凶手是他另外一个女儿。” “哼。” “这样折腾一通,你彻底出气了吗?” “还成。”真野琉璃忽然咯咯笑起来。 “但我还想确认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什么问题?” “死亡论坛,the choice of sisyphus的版主,铁铸女人到底是不是你?” 真野琉璃爽快的点点头。“不过我只是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是山崎宽?” “还有更多的人。” “……” “吃惊吧?铁铸女人只不过是一个象征性的身份而已。她不属于某一个人。所以她才会永远存在下去。” 陆小棠说:“这样说来,你来s市的目的并不单纯是陷害你的姐姐,是吗?” 真野琉璃不屑。“那个笨丫头还不值得我们这样大张旗鼓。我只是捎带着惩罚她一下下而已。” “你刚才说‘我们’是什么意思?” 真野琉璃到了关键时刻偏偏不肯说下去了。 陆小棠却不想就此打住。“能设计出那样复杂的系列自杀案件,当然不可能是一两个人能够完成的。你们引导那些人自杀,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 “你们是恐怖组织?” “……” “邪教团体?” “……” 真野琉璃小嘴巴闭得紧紧。无论陆小棠怎样问,她都不理不睬。 陆小棠忽然道:“yeti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刺中了真野琉璃的要害。她的小脸儿霎时间变了颜色。她急忙问:“你怎么知道?是慕容雨川告诉你的?” “他带着美奈子逃亡时,曾经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的很简单。” 真野琉璃扭头瞧了一眼慕容雨川。“看来他果然该死。” 陆小棠眯缝起眼睛。“你这次是来杀他的?” 真野琉璃不置可否。她对陆小棠说:“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等慕容雨川醒过来,你最好也告诉他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 女孩的眼中闪出一丝阴冷。陆小棠觉得脊背发凉。 女孩说着,想绕过陆小棠。 “你要走?” “难道不可以?” “你的死讯一传出,你们日本国民伤心至极,吵着闹着要我们中国警方承担责任。我最好把你这个日本国宝送回去,改善一下中日友好关系。” 真野琉璃讥诮。“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偶像明星。像个器皿似的天天摆着给别人看。像现在这样的生活,自由自在,蛮好。我如果高兴,说不定,就在这里住下了。” “想的真好。”陆小棠冷笑。“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真野琉璃也笑了。“你觉得你真的拦得住我吗?” 陆小棠轻蔑的瞧着她。 她倒想看一看,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怎么从她面前逃过去。 忽然,她表情变了。 就在她迅速站起转身的刹那,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她。 该死。她早该想到的。真野琉璃敢一个人来,肯定有所准备。 然而让陆小棠没有想到的是,用枪指着她的人她认识。 尽管鸭舌帽和黑色的口罩几乎把那张脸整个罩住,但是那双野兽般逼人的眼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乔凯。 又是该死的乔凯。 似乎每一次遇见这位冤家对头,她都会陷入绝境。。 第五章 擒凶 11 这一次,这位在杀人在逃犯的枪口近在咫尺。她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转机。 真野琉璃问:“你想现在杀了他?” “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个机会。” 乔凯说着,慢慢扯下脸上的口罩。 鼻梁正中间那个弹孔仍然触目惊心。比起上次看见时,伤口里面生出了更多的新肉,里面的骨茬大多被包裹起来。 真野琉璃一缩脖子,打了个寒战。“快别秀你那张脸了。看着我就害怕。” 乔凯说:“这都是拜她所赐,你说我该不该回报她。” 陆小棠回头看着真野琉璃。“你怎么会跟他认识?” “稀奇吗?”真野琉璃说。“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陆小棠吃惊的看着她。“你是说yeti?” 真野琉璃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陆小棠恍然。“难怪我们警方一直都抓不住他。他被我开枪击打成重伤后居然能迅速康复。又每每能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出现,我一直在怀疑有人在幕后保护他。原来就是你们……” 真野琉璃说:“我们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对我们死心塌地。” “你的yeti果然很可怕,那到底是一个什么组织呢?日本的,中国的,亚洲的,还是全世界的……” “我刚才警告过你,最好还是收起你的好奇心。” 乔凯说:“你没听说过一句口头禅吗?” “什么口头禅?”真野琉璃问。 “想让女人收起好奇心,比淹死一条鱼都难。” “你把我都算在内了。”真野琉璃撅撅嘴。 “想让她收起好奇心。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简单办法。” “你要杀她?” 真野琉璃问话的同时,乔凯的手枪微微扬起,对准陆小棠的脸。 真野琉璃说:“你如果开枪,她的脸岂非就被打花了?” 乔凯说:“我就是要她尝尝我曾经忍受的痛苦。幸运的话,她也会像我一样活下来。那副模样会比现在更加吸引人。” 陆小棠额角沁出冷汗。她出手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真野琉璃o起小嘴。“太残忍了吧。她长得这么漂亮,开枪打死太可惜了。” “可惜?!”乔凯冷笑。“谁知道呢?也许慕容雨川会难过。” “谁说的,”真野琉璃忽闪着漆黑的眼睛。“我也会难过。” 她走到陆小棠跟前,忽然张开双臂环抱住她。陆小棠吃了一惊。“你干什么?” 真野琉璃扬起小脸儿,莞尔一笑。“你看不出来吗?表示我的好感呀。” 这一下到把陆小棠弄得手足无措,脸上发烧。 真野琉璃咯咯笑道:“原来你也会脸红啊。好好看。” 陆小棠瞪她。“你在拿我取笑?” “怎么会呢?”真野琉璃大眼睛里流动着魅惑的光彩。“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你以为今天是偶然碰上我的吗?” “你……你不是来看慕容雨川的吗?” “嘁。”真野琉璃偏偏小嘴。“他不过是一个臭男人而已。我怎么会为了一个臭男人冒着危险跑到这里?” “那你……” “因为我知道,你这一段时间天天都来照顾他。所以……” 第六章 法庭交锋 1 陆小棠张口结舌。“你,你,你来看我?” 真野琉璃表情很萌的使劲儿点头。脸蛋儿绯红很好看。 陆小棠比看着乔凯的枪更害怕,连忙把腻歪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推开,一直后退到床沿。 乔凯咬牙道:“真野小姐,你不是认真的吧?” “为什么不是?”真野琉璃反问。“她没有臭男人身上的那种味道。而且好酷好酷,从来都不正眼看我,不像那些看到我就嘻皮涎脸的人,十足奴相,看着就恶心。但是,她就完全不一样,我每当看到她就会感到害怕,那种感觉好刺激啊。就算她打我我都不生气。” “我看你是小疯子。”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许你伤害她。” 真野琉璃说着又向要往上扑。陆小棠赶紧后退,双腿被床沿一挡,跌坐在慕容雨川身上。慕容雨川发出痛苦的呻吟。陆小棠赶紧又跳起来。 真野琉璃忽闪着大眼睛说:“不要这样激动哦,女骑士。来日方长。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她扭头瞪了乔凯一眼。“还不赶紧把枪放下!” 乔凯咬咬牙,心有不甘的收起枪。 两人离开很久,陆小棠都没有缓醒过来。她长到二十二岁,头一次遇到像自己示爱的女人,而且还是宅男女神的日本偶像明星。 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 § § 第六章 法庭交锋 1月10日,星期一。 c市中级人民法院。 陈晓松对郭淮的起诉案在4号审判庭开庭。审判过程不对外公开。 陆小棠走进审判庭,审判正进行到双方辩护阶段。 正中间端坐主审法官和两名陪审员。书记员坐在一旁飞快的打字。 审判厅左侧坐着原告陈晓松与公诉人。陈晓松穿一身病号服,右腿膝盖以下缠着厚厚的绷带。两根手杖放在身边。 审判庭右侧坐着被告郭淮和他的辩护律师。原告与被告的家人也分左右两侧坐在旁听席上。 整个审判过程火药味十足。 公诉人拿着诉讼材料,情绪激愤的讲述案发经过。陈晓松一声不吭的坐在他身旁。 公诉人说:“……当时,我当事人陈晓松先生与朋友叶某坐在旅馆客房里休息,被告郭淮在没有事前声明的情况下破门而入,举枪对准原告。情急之中,陈晓松本能的选择逃跑,在他翻窗越出后,被告郭淮追到窗前,在没有发出警告的情况下武断的开枪射击。打伤陈晓松……” 郭淮的律师举手示意。“审判长,请您允许我更正一下公诉方的错误。” 审判长同意。 被告律师说:“公诉人人在讲述案发过程中断章取义,有意误导我们的对案情真伪的判断。首先,我的委托人郭淮警官,在抓捕陈晓松之前已经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跟踪,对他一些反常举动产生了怀疑。在事发当天,陈晓松秘密与女子约会,这种方式与近期在m县频繁发生的撕脸杀人案件的犯罪手段颇为相似。这自然加深了郭警官对他的怀疑,于是郭警官找到陈晓松与叶某幽会的旅店。当时他听到楼上传来女子呼救,他理所当然的考虑到叶某的安危,情急之下才破门而入。而当时房间里的情形是叶小姐正在被陈晓松绑在床上。陈晓松压在她身上,手里拿着一把刀子……” 律师有意停顿,环视审判庭,以加深听众的印象。然后继续说:“别说是一名警察,无论谁在那种时候、看到那种情景都不会相信陈先生对叶小姐没有恶意。郭警官理所当然要履行人民警察的职责,保护叶某安全。他曾经大声喝止陈晓松,让他举起手来。可是陈晓松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跳窗逃走。他的一系列行为加深了他作案的嫌疑。考虑到嫌疑人陈晓松情急之下有可能对街上行人造成的伤害,郭警官才被迫开枪将其击伤。从执法程序上看,郭警官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警官守则,没有任何僭越行为和不当举止。所以我认为,陈晓松对于郭警官的指控纯属无稽之谈。” 旁听席上一阵躁动。陈晓松的姐姐姐夫和外地赶来的父母一个个怒目被告席,似乎想跳起来破口大骂了。而郭淮女友紧蹙的眉头倒是略微舒展,露出久违的笑意。 陈晓松对于郭淮的起诉案震动了省市公安系统。郭淮在执行任务时开枪击伤嫌疑人,因此,这起诉讼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刑事案件或者民事纠纷,审判结果将关系到整个公安陆系统的声誉。陆小棠作为c市公安局委派的专门调查员,负责从客观角度重新调查案件,以便市局能在第一时间采取应对方案。 第六章 法庭交锋 2 被告律师的质疑明显起到了作用。连三名审判员不由的窃窃私语,交换意见。 陈晓松低着头。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公诉人沉不住气了。马上针对被告律师的质疑进行反驳。“在我看来,被告人律师是在有意袒护被告。被告郭警官对陈晓松先生采取的跟踪,侦查,以至于之后的抓捕过程完全基于主观臆断。他是在没有足够证据证明我当事人陈晓松先生犯罪的情况下盲目的开枪射击。我说的对不对?” 公诉人的咄咄逼人眼睛盯在郭淮脸上。 被告律师正要说话,公诉人抢先道:“我希望由郭淮警官亲自来回答我的提问。” 审判庭里发出一阵躁动。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郭淮的脸上。 郭淮缓慢把眼睛对上公诉人的目光。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虽然神情镇定,却似乎压抑着激烈的情绪。让人感觉他有可能在某时某刻突然爆发。 坐在他身旁的律师紧张的看着他,担心他万一开口说错,让对方抓住把柄。 郭淮简简单单吐出几个字。“我有证据,我有足够的理由那样做。” 公诉人并没有找到破绽,他并不罢休。“请您能否详细说明,你所指的证据是什么。听说您在公安局从事刑侦技术工作,最好请您用自己的专业技术来证明。” 郭淮说:“在案发前一段时间,我曾经用连续几天的时间跟踪嫌疑人陈晓松……” 坐在对面的陈晓松肩膀微微抖动,抬起眼睛看了看郭淮。 公诉人立刻制止郭淮说下去,他对法官说:“审判长先生,在司法程序中,执行人员擅自对公民进行跟踪调查也是违法行为,他所谓收集的证据根本不应该被采纳。” “我反对。”被告律师从座位腾身站起。“如果郭警官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嫌疑人,他就可以有限度的施行警察的权利。” “那么请问他怀疑的理由是什么?” “他在调查撕脸杀人犯的案件中,怀疑凶手利用交友网站寻找目标,在接触后杀害被害人,在案发现场留下finding face——天使脸的字迹。他同时调查了当地三个交友网,发现有一个以angel face 为网名的人同时注册三家网站。相似的英文名引起了他的怀疑,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陈晓松。” 第六章 法庭交锋 3 公诉人不由得讥讽。“仅仅因为一个相同的英文单词就怀疑我当事人有罪,哪有如此牵强的道理?” 郭淮再也按捺不住,开口道:“我想请公诉人首先弄明白一件事情,我是在调查凶杀案,不是在研究如何狡辩来打赢官司……” “我抗议。”公诉人说。 “被告,请注意言辞,不要进行人身攻击。”法官说。 郭淮点头,平复一下情绪,才接着说:“作为一名刑侦人员,任何一点细微的蛛丝马迹都不应被放过。我不否认,我最初只是在怀疑陈晓松。我不确认他就是凶手。所以我才对他展开了调查。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他的一些可疑的行为也引起的我的关注……” 公诉人说:“请你说具体一些。” 郭淮犹豫了一下,目光不经意的瞥向旁听席,胡新月也正在望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 郭淮最初的证据是在陈晓松家的纸篓里发现的几张诡异的涂鸦,特别是里面那张没有人脸的肖像画,暗合了三名被害人被撕掉脸皮的犯罪手段。不过那是他违法潜入别人家中获得的证据。 胡新月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说。 郭淮话到嘴边改了口,他对公诉人说:“我暗地跟踪了陈晓松几日,就在案发前一天。我看见他去五金店购买了一些可疑的东西。” “都是什么?”公诉人追问。 “一把开刃的刀,一截锁链,一柄锥子,一卷胶带。” “就这些?” “对。” “就凭这些你就怀疑我的当事人计划犯罪?”公诉人像嗅到骨头的斗牛犬,一口叼住了不放。“这些东西都是些日常用品。任何和普通人都有可能购买。否则商店就不会销售了,不是吗?” “那你说普通人同时买这些东西能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公诉人把郭淮的话锋挡了回去。“作为一位有经验的刑侦人员,你应该很清楚,单凭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给一个人定罪。事实上,你当时根本没有把握认定我的当事人就是凶手。” 他说的对。郭淮当时的确不能。 公诉人挖苦道:“您的证据就是所谓的侦探推理,是吗?您把自己当成了福尔摩斯,还是把侦破工作当成了推理小说?” 旁听席上有人忍不住笑了。 郭淮的律师见势不妙正要说话,郭淮示意他让自己来回答。他说:“在第二天,也就是事发那一天,我照常蹲守在药店附近,我猜测嫌疑人在一两天之内就会采取行动。” 公诉人打断。“又是猜测。郭警官,你办案都是依靠猜测才能进行吗?” “让我把话说完!”郭淮抬高了声音。 法官这时说:“公诉人,在被告叙述过程中请不要随意打断。” 公诉人悻悻坐下。 郭淮继续说:“就在我监视药店的过程中,陈晓松从药店一扇隐蔽的后门悄悄溜走,而且没有锁上前门。整个药店空无一人。请问这也算正常吗,我该不该怀疑他呢?” 公诉人似乎又想反驳,郭淮这次抢在他前面说:“在我找到他与网友见面的那家旅店之后。二楼只有他和那位网友两位住店的顾客。我当时忽然听见了一个女人发出的呼救,立刻想到了他在作案,于是就冲上楼,破门而入……” 法官问:“你看见了什么情景?” 郭淮打量着坐在原告席上的陈晓松。陈晓松的头略微低垂,瞅着光滑桌面上映照出的自己模糊的脸,全然没有注意到一双钉子般的目光正射在他身上。 “我看见那个女网友叶某被绑在床上,而陈晓松手里拿着一把 刀正在她面前比划。我拔枪对准了陈晓松,同时喝令他举手。出乎我意料的是,他选择了跳窗逃走。所以我只好开枪。” 郭淮顿了顿,目光从陈晓松脸上移动到公诉人脸上,他缓慢而有力的说:“我知道,法律最终凭靠的还是证据。作为刑侦技术人员,我在逮捕陈晓松后第一时间里就收集了现场的作案工具。陈晓松用铁链拴住被害人叶某的脖子,用胶带绑住她的两只手。说到此处,我现在倒要反问公诉人,普通人也是这样使用铁链与胶带的吗?陈晓松当时手里拿刀,似乎也不大可能是用来切菜的。” 郭淮的亲友席上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胡新月紧锁的眉头再一次舒展开来。 陈晓松的亲友们则鸦雀无声,默默的注视着陈晓松,每个人表情都很复杂。 第六章 法庭交锋 4 郭淮继续说:“经过对作案工具的物证检验,在铁链上发现了叶某的皮屑和汗毛,在胶带上同样找到了叶某的皮屑与汗毛。这些化验结果可以证实我刚才说过的话。而在刀柄和刀鞘上发现了陈晓松完整的指纹和掌纹。在锥柄上同样发现了陈晓松的掌纹。即便用简单的刑侦逻辑来推理,我相信所有人也都能想象出旅馆房间里发生过的情形。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地方说不清楚,就是那把锥子,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我想陈晓松先生应该知道的最清楚。” 他的目光霍然一掠,终于抓住了陈晓松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确切的观察这个男人。 那张脸略窄,眼睛狭长,很难看清完整的瞳仁。因为受伤脸上缺少血色。他的鼻子和嘴比较端正,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是一副毫不引人注意的长相。从这张面孔上很难看出一个人的心思。 郭淮眯缝起眼睛,用凌厉的目光探寻着对方表情深处的涵义。 陈晓松稍微显出慌乱,把眼睛错开。 仅此而已,没有更多的反应。 郭淮心里想,他是天性如此沉默,还是故意装的? 原告被告双方的辩论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郭淮咄咄逼人,已然反客为主,占据了主动。陈晓松的家人一个个脸色惨淡,陈晓松的母亲已经捂着脸低声啜泣。 假如陈晓松输了这场官司,他不仅仅无法告倒枪击他的人,警方随即便会以谋杀罪名的指控逮捕他。再次开庭时,他将沦为戴着手铐,坐在被告席的犯罪嫌疑人。 陆小棠注意到郭淮这一侧的亲友席上,有一位身穿警服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尤其专注。她的表情几乎是随着法庭上的形式变化而变化。当郭淮被公诉人逼问时,她比谁都紧张,当郭淮占据主动时,她又比谁都兴奋。不用问陆小棠能猜到她跟郭淮的关系。 陆小棠原本并不在意这场官司谁胜谁败,作为局外人,她完全保持着看客的心态。可是关注那个女人时间长了,她油然生出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不知不觉的拉近了跟她的距离。 至于郭淮,他比陆小棠预料中出色得多。透过眼神与说话就能够看出他干练的个性与缜密的思考能力。陆小棠不免怀疑,这样的警察会在办案中犯下那样明显的错误吗?还是这件案子隐藏着什么出人意料的原因? 就在此时,开庭以来一直沉默寡言的原告陈晓松忽然开口说话。他说:“我没有伤害叶小姐。” 郭淮冷笑。“你的确没有。因为你当时一看到我就逃跑了。” “我也没有想要伤害叶小姐。” “那你来告诉我,你把一个女人带到旅馆,绑在床上,拿刀子对准她是打算干什么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关注在陈晓松身上。 陈晓松缓慢扬起苍白的脸,他这一次没有回避郭淮的目光。 四目相对。 仿佛四把两两相抵的刀子。 仿佛两头呲牙低吼的豹子。 第六章 法庭交锋 5 “你从一开始就全部搞错了,警察先生。”陈晓松用沙哑而疲倦的嗓音说。 “什么?”郭淮锁起眉头。 所有人都看着陈晓松。 “我的确买了刀子、铁链那些东西。但不代表我要伤害她。你所看到的并不代表事情本来的模样,你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 郭淮冷笑连连。“那你告诉我,你当时在对那个女孩做什么?” “我在对她进行心理治疗。” “什么?” 这句话引起全场哗然。 连公诉人都万分惊诧的瞅着委托人。他问陈晓松。“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这些?” 陈晓松没有回答他。他转而看着郭淮说:“我不知道你对你眼中所谓的被害人了解多少?” “……” “她是一位有着中度以上抑郁症的患者。” “这我略知一二,”郭淮说。“她时常做一些噩梦,说话时也经常颠三倒四……” “那就是抑郁症的基本症状之一……” “等一下,”郭淮的律师忽然打断。他早已蓄势待发,举手向法官申请发言。 法官皱了皱眉头。“被告律师,你可以等到原告陈述完之后再发表看法。” “法官先生。我说的话十分有用。” 法官勉强同意,示意他说。 被告律师立刻说道:“我手里拥有原告陈晓松的全部履历。他于2002年到2006年期间在大连外国语学院就读商贸英语专业,获得商学学士文凭。毕业后在c市一家外资企业做销售工作,后与人合伙开过网店。一年前他才回到老家m县城帮助姐姐搭理药店生意。在陈晓松整个求学与工作经历中,我找不到任何相关心理治疗方面的学习与经验。我想请法官先生考虑,一个仅仅学习过商贸英语的人如何去给别人做心理治疗?” 法官果然动容。他把目光落在陈晓松脸上。“原告你可否先解释一下你对叶某所做的‘心理治疗’是什么含义?” 陈晓松承认。“我的确没有系统学习过心理治疗。我对相关知识的了解是通过业余时间自学得来的。我通过手里掌握的相关知识,再针对叶小姐向我反映的心理问题,进行有针对性的疏导和调节。” “你的心理治疗就是把病人绑在床上?”律师抓住要害,双眼放光。“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你所谓的心里治疗其实是打着医生的幌子,实则暗怀其它目的呢?” 陈晓松顿时被逼到了悬崖。 所有人,包括陆小棠在内,都目不转睛的瞅着原告人。等待他的解释。 陈晓松稍稍咳嗽,用沙哑的声音说:“抑郁症英文称为‘depression’,是一种常见的心境障碍疾病,可由各种原因引起,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且心境低落与其处境不相称,严重者可出现自杀念头和行为。多数病例有反复发作的倾向,每次发作大多数可以缓解,部分可有残留症状或转为慢性。抑郁症的病因大致纷飞三类,遗传因素,生化因素,社会——心理因素……” 他并没有针对被告律师咄咄逼人的质问进行辩解,而是解释起抑郁症的相关知识。 “你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被告律师打断他。 陈晓松并不理会,他继续说:“现今医学界通常使用md—3抑郁发作诊断标准’来测试换患者的是否患有抑郁症,以及患有抑郁症的程度。抑郁发作以心境低落为主,与其处境不相称,可以从闷闷不乐到悲痛欲绝,甚至发生木僵。严重者可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某些病例的焦虑与运动性激越很显著。md—3抑郁发作诊断标准’归纳出八类症状表现:一,兴趣丧失、无愉快感;二,精力减退或疲乏感; 三,精神运动性迟滞或激越; 四,自我评价过低、自责,或有内疚感; 五,联想困难或自觉思考能力下降; 六,反复出现想死的念头或有自杀、自伤行为; 七,睡眠障碍,如失眠、早醒,或睡眠过多; 八,食欲降低或体重明显减轻; 九,性欲减退…… ” “……在这九项中,具有四项以上的症状就可以被诊断为患有抑郁症。我对叶小姐做过测试,她符合其中七项标准。刚才郭警官所说,叶小姐经常做噩梦,说话颠三倒四,那表现在第五与第七两项。如果仍然不相信我说的,您们可以请专业心理医生重新对她进行测试来验证。” 第六章 法庭交锋 6 法官这时问:“叶某的抑郁症达到什么程度你是否知道?” “是。根据md—3抑郁发作诊断标准’,叶某的社会功能已经受损,属于中度以上抑郁症的征兆,甚至已经达到重度。伴随一定程度的精神病症状。” 被告律师人忍无可忍,拍案而起。“纯属无稽之谈。如果叶某的情况真像你描述的这样严重,她的家人早就会发现,把她送到医院治疗了,为什么还要通过你这位业余人士来诊断呢?” 陈晓松说:“因为叶小姐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之前并没有相关心理疾病的病史,她属于突发性的心理症状,所以有些时候她还会有意克制自己的不良情绪,这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她的实际病症。” “那她到底是有病还是没有?” “我跟她接触了超过一个月,根md—3抑郁发作诊断标准,符合症状标准和严重标准至少持续2周以上的就可以定性为抑郁症。我经过对她细观察后确信,她早在超过一个月以前就已经暴露出这种抑郁症。” 被告律师不肯罢休。“即便她真的患有抑郁症,你持刀把她绑在床上又该如何解释?” “这要解释起来可就复杂了。” “不要兜圈子。这关键问题。” “简而言之吧,那是一种治疗手段。” “治疗手段?”律师与看了看郭淮。郭淮也露出不解。 “这属于心理治疗范畴,”陈晓松说。“我虽然没有进大学校门专业学习心理学,但却是深入研究过。临床心理治疗的前提要对患者的病因有所了解,才能对症下药。如果是遗传性的心理疾病,可能需要药物和物理疗法辅助。如果是心灵遭受创伤的后遗症,那就需要改变患者所处的环境……” “……诊断患者的心理疾病的病因是一项艰难的任务。我所采用的办法是通过环境布置,加上心理暗示,来刺激患者的反应。” “听上去像是在拿活人做实验。”被告律师讽刺。 陈晓松没有反驳,继续说:“我的每一个步骤都是遵照专业书籍操作的。之所以购买刀子、锁链那些东西,因为叶小姐曾经详细的对我讲述过长期困扰她的噩梦,那些东西统统出现在她的梦里。她的抑郁症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症状——就是连续不断,离奇而古怪的噩梦。我于是才想到通过她的梦境入手,选用一些道具,重现在她梦中出现过的场景。这就相当于让我也能进入到她的梦境里,我可以身临其境,亲身体会她的感受,说不定就能过找出让她患上抑郁症的病因。” “简直是荒唐透顶。”被告律师嘲弄道。“陈先生,你告诉我,你现在头脑还清醒吗?” 不仅是他,审判庭里几乎每个人都显出迷惑。 重建一个人的梦境?他们虽然不知道心理治疗中是否真有类似的做法,但听上去的确难以置信。 第六章 法庭交锋 7 陈晓松冷冷的瞧着对面的被告律师与郭淮。他说:“随便你们怎么想,至少叶小姐接受了我的建议。所以,两个月前那天晚上,我们才约定找了一家旅店。之所以选择那一家,因为旅馆的房间格局与她卧室的房间比较像,便于重建梦境。” “那个女人会接受你的建议?”被告律师怀疑。“或许你事前并没有提到铁链和刀子。” “我做这件事情之前把所有治疗步骤和需要道具完全告诉她了。那些只不过是道具而已,不会真的伤害到她,但只要能够起到刺激的作用便足够了。” 陈晓松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对法官说:“这是叶小姐的私人手机号码。你们可以打她的手机。”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显得说话气力不足,但是语气似乎胸有成竹。 法官于是同身旁的陪审员低声商量。 一提到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郭淮脸上不由得变了颜色。他侧脸看着坐在旁听席前排的女友,胡新月也在焦虑的看着他。 他的律师安慰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之前已经跟姓叶的女人谈过话。她站在我们这一边。她现在相信是你救了她。” “她这样说?” “话里是这个意思。” 郭淮心里多少踏实一些。想起女人那双蒙着雾气的眼睛,就能预感到她飘忽不定的思绪。希望上次跟她谈话起到了作用,希望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接电话时神智清醒。 法官宣布临时休庭。 接下来半小时时间无论对于被告还是原告都是一种煎熬。 陈晓松的母亲在哭,陈晓松的父亲和姐姐在劝。 郭淮看着胡新月,露出难言的苦笑。 陆小棠没料到会碰到如此戏剧化的情节。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坐在后排不起眼的地方,安静的观察着两方面人。 郭淮正在跟女友低声说话,眼睛不经意掠过陆小棠这里,他似乎刚刚发现这个陌生人。他不由得定睛细看,当然不是因为陆小棠长得漂亮,而是她那身警服,她的肩章是两道横杠两枚星花,二级警督,同m县公安局局长同一级别。郭淮不用多想,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他的脸立刻冷下来。 胡新月还没弄明白男友怎么会忽然之间变了脸。正在疑惑,法官和陪审员已经重新回到审判台上。 主审法官拿起桌上的法槌敲了一下。 审判庭立时肃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甚至连陈晓松也瞪圆了细长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无论郭淮或者陈晓松,注定有一个人笑,一个人悲。 法官语气平缓的说:“我们刚才给证人叶小姐打了电话,询问那天事发经过是否符合原告所说。叶小姐的话已经被电话录音。现在请书记员播放录音。” 书记员慢吞吞的摆弄面前的电脑,连接音箱,似乎有意刁难那些迫不及待的人们。 “我就是案发当天唯一的当事人……”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突兀的响起。 人们的心同时缩紧。仿佛同一时刻静止了一切动作。审判庭里只有叶倩颖在断断续续的诉说,和间或的呼吸声。 “……那天在旅店发生的事……陈晓松先生之前……确实有告诉过我。后来那位郭警官突然出现……我想,或许他是误会了……” 听到这里,郭淮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他看着律师,律师一脸茫然。“怎么会这样?我明明问过她。她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陈晓松的亲友们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陈晓松反而显得淡漠。 法官敲击法槌,示意安静。 按照法律程序,所有人把整段电话录音坚持听完。 法官看了看原告与被告双方。“您们双方还有什么要说的?” 公诉人现在满面红光。“事实已经很清楚。我们用不着再说什么了。” 郭淮一言不发,狠狠瞪着对面的陈晓松。 陈晓松依然选择避开他的目光。 郭淮的律师趁着最后的发言机会做最后一搏。他说:“我要对证人叶小姐的证言提出两点质疑。” 审判庭里的气氛瞬间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到法官宣布最后判决结果之前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陆小棠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审判就好像一场世界杯淘汰赛,终场哨响之前不要妄下任何定论。不过就眼前的情形来看,陆小棠实在想不出郭淮还能有什么翻身的余地。他之前举出的有力证据让那位“被害人”叶小姐的证词完全否定。叶小姐的证词明显站在原告陈晓松一边。即便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郭淮输了。陆小棠好奇的看着被告律师,想看看他还能变出什么戏法来。 第六章 法庭交锋 8 被告律师说:“我认为,单凭叶某的证词,还不足以证明我当事人郭警官的误伤罪名。首先,连原告陈先生都眼言辞确凿的承认,证人叶某患有重度抑郁症,并存在精神问题。” 公诉人立刻争辩。“我的当事人只是认为叶某存在这类病症,但没有确实。这不能否认叶某有着跟普通人一样的判断力。” 被告律师说:“她到底有没有这样严重的精神问题,有没有判断能力,这一点目前我们都没有办法确定。我们毕竟都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所以说,她说的话有多大可信度至少存在了疑问。这是其一,其二……” 被告律师顿了顿,确信所有人包括法官在内集中了注意,才说:“即便针对叶某刚才的证词分析,也能找到漏洞。请大家仔细回想她说到最后时的那句话……她原话说,‘我想或许他是误会了……’” “也有什么好质疑的?”公诉人打断。 被告律师摇了摇头,胸有成竹的说:“我们只需要稍稍仔细的斟酌一下叶某这句话的含义,就能发现问题所在。她所说的‘他’自然指郭警官。她说郭警官或许是误会了陈晓松,也就是说,他认为陈晓松有可能的确没有歹意。但是她话里用了‘或许’一词,暗示她本人也在怀疑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郭警官当时的行为完全正确,陈晓松确有伤害她的意图,只不过因为郭警官的介入,不得不终止将要进行的犯罪行为。” “这是什么混账逻辑!”公诉人霍然站起大叫。 “肃静!”法官不满的制止。“被告律师说下去。” “是。虽然陈晓松解释,他对叶某使用刀具与铁链等等危险品是为了做什么‘重建梦境’的心理治疗。但那也只是他个人的一种解释。他的确有可能事前是这样对叶某说的,叶某当时也相信了。但这并不代表他所说的就是他真正的意图。所以,甚至连叶某本人现在都难以判断到底孰是孰非。她才会说出那样模棱两可的话。” 说到这里,被告律师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他在无法为郭淮开脱的情况下,将有利于原告人的证人证词驳倒。原本对郭淮不利的局面再次被打乱。双方剑拔弩张,争论到最后的结局仍然是平局。对于被告郭淮来说,至少还有转机。 陆小棠不得不佩服c市公安局亲自为郭淮挑选的辩护律师。 法庭再次休庭半个小时。 第七章 观察“腐烂”的人1 半小时后,主审法官宣布,审判暂时中止,等待进一步调查之后后,择日宣判结果。 被告与原告双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看不出谁满意,谁失望。 这种结果留下了变数。无形中把决定的要素压在了陆小棠肩上,尽管她一直坐在角落里,尽管审判庭里绝大多数人还不曾注意到她。 陆小棠发现郭淮又在打量她,目光冷淡,怀有戒备。 也难怪,她现在所做的原本就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休庭之后,陈晓松拄着双拐簇拥在亲人中间,慢慢走出市中级人民法院。阳光照在脸上,刮过的凉风吹干了额头上密密一层汗珠。他深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 这时,郭淮也正拉着女友的手从旁边一扇玻璃门走出。 经过他身旁时,郭淮有意在他面前站下,慢慢转过身,锥子一样的目光猛然盯在他脸上。 他的心骤然一缩。 郭淮已开口:“你的运气真是很好。” 陈晓松勉强挤出一丝笑。“谢谢。” “希望下一次,你也能够一样幸运。” 扔下这句话,郭淮拉着女友大步走下台阶。 公诉人不知何时走到陈晓松身旁,问:“他刚才威胁你了?” 陈晓松研究着郭淮的背影,缓缓道:“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公诉人扭过脸,研究着他的表情,压低声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那种企图?” 陈晓松忽然觉得好笑,于是就咧嘴笑了。 § § 第七章 观察“腐烂”的人 1月10日,星期一。傍晚。 m县城。 住惯了几百万人口城市的人要在小县城里找人并不觉得困难。陆小棠对照笔记本上的住址,敲开了郭淮的家门。开门的就是上午坐在法庭旁听席头排的那位年轻女警。 女警换了一套鹅黄色的休闲衫,增添了几分娇媚,不像警察,更像一位邻家女孩儿。 “您找哪位?”胡新月困惑的望着陆小棠。在法庭时,她并没有留意到陆小棠。 “我找郭淮,郭警官。”陆小棠说。 郭淮从屋里走出,看见陆小棠,着实吃了一惊。 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冷淡的说:“请进。” 不等陆小棠做自我介绍,郭淮首先道:“想必您是上级派来审查工作的领导吧。” “领导可谈不上,只不过是上指下派而已。” 胡新月倒是显得很好奇。“原来你就是市公安局派来的调查员啊。我原以为会是一位年富力强,城府很深的男人呢。” 陆小棠微笑。“我看上去很稚嫩吗?” “那倒不是,好像跟我差不多年纪呢。很意外。” 郭淮没好气的说:“发号施令用不着年纪大。康熙六岁就当皇帝呢。” 胡新月偷偷捅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陆小棠说:“郭警官,你对我还不太了解,或许会有些一些误会。不管陈晓松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罪犯,我想我的最终目的和你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制止撕脸凶手继续作案。” 郭淮瞧了她一眼。“这么说您对撕脸杀人案也很了解喽。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对我的办案有什么看法不妨现在明说。” 陆小棠听出他话里的挖苦,但不想跟他针锋相对。她说:“我只不过是读过你们县公安局的案情报告而已,但我发现里面有太多模棱两可的说辞。所以我才来请教你,我相信对这起案件的调查没有人会比你更加深入。” “可不要高抬我,我刚刚才被嫌疑人告上法庭。说不定我这个无能的警官不久之后连当刑警的资格都没有了呢? “事实刚好相反吧,”陆小棠说。“你是县公安局唯一一个接受过高等刑侦科学教育的干警。也是公安局里的骨干。这个县城去年一共发生九十八起刑事案件,其中恶性刑事案件十一起。除了其中两起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在逃,其余案件全部破获。可以说你们县公安局的破案率是相当高的。每一起案件的物证检验都由你主要负责。你同时兼任刑警队副队长工作。你的实力是毋容置疑的。” 郭淮叹了口气。“你把我的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吗?” 陆小棠看了一眼胡新月,打趣道:“但我不知道你有这么漂亮的一位女朋友。” 胡新月脸颊红润,对陆小棠的印象立刻好起来。 郭淮也终于露出笑容。揽住女友肩膀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胡新月和陆小棠同是一愣。 第七章 观察“腐烂”的人2 郭淮说:“她是我老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怎么还能叫女友?” 胡新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色。“你们坐。我去泡茶。”她说着殷勤的跑开了。 陆小棠心头却莫名的泛起一丝酸意。 难怪慕容雨川喜欢叉着腰教训她,螳螂你呀,终究还是女人,却总喜欢装超人。人家超人把内裤穿外面是为了拯救世界,你要是把内裤穿外面,别人等着你露点。 唉,怎么又想起那个可恶的家伙了。 郭淮把撕脸杀人案的侦查始末详细的给陆小棠听。甚至把自己私自潜入陈晓松家里搜查的事情也说了。他补充:“我把这些都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明白我为什么怀疑那个人。但你如果要把这些写在报告里,倒时候我可不会承认。” 陆小棠摆摆手。“我可不是古板刻薄的人。你这种事情我也不是没干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她转而又说:“不过听你这样说来,这起杀人案的案情的确离奇。那位你们在法庭上提到叶女士,她本身就难以解释。她的噩梦是怎么回事?她梦到了没有脸的人。这座县城里就真的有一名罪犯把人杀死然后撕掉脸皮。若非听你亲口跟我说,我实在难以相信。” “还有更难以相信的。” 郭淮让胡新月进屋拿出一个纸盒,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陆小棠问。 “你可以自己打开来看。” 陆小棠掀开盒盖,看见一摞皱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铅笔和碳素笔涂抹着一幅幅的图案。 “这就是我搜查陈晓松家,在纸篓里发现的。” 陆小棠抽出其中一张,看见纸上画着一个背身站立的人。不禁问:“他是谁?” “不知道。” 陆小棠又翻了几张,忽然看见一副脸部被涂黑的肖像画。她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领会了郭淮的意思。“你是说,画上的也是没有脸的人。” 郭淮点头。“现在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陈晓松了吧。” “可是这些证据你都没有在法庭上提及。” “因为不是通过正常法律渠道获得的。我担心公诉人借题发挥,搞不好弄巧成拙。我就罪上加罪了。” “恐怕你还有一层顾虑吧。即便真把这些东西拿上法庭也未必就能够告倒陈晓松。” “哦?怎么说?” “陈晓松上午在法庭上已经说过,他自学心理学。正在给那名姓叶的女人进行心理治疗。我想他会把自己画的这些画解释为叶女士梦到的,他正在通过多种渠道来研究她的噩梦。” 郭淮叹口气。“的确。我估计他到时候肯定会这样说。” “但你自己却有不同的解释是吗?” 郭淮心想这女警官好厉害。他之前还猜测,她年纪轻轻职位这样高,没准儿是靠着那副长相。 陆小棠正在平静的望着他,她想听听郭淮完整的破案思路。然后再分析问题出在哪里。 第七章 观察“腐烂”的人3 “我想,陈晓松的‘心理治疗’手段同样有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他也许只是对心理学感兴趣而已。藉着心理咨询为名,欺骗被害人。这也是当今高智商罪犯们经常使用的手段。” “难道他不可能有真才实学?” “假如真是那样,就更加危险了。我虽然对心理学知道的不多。我倒是听说过,个别心理医生通过暗示和催眠之类的手段,使被害人丧失意识,从而进行犯罪的。” “你认为陈晓松有这样大的本事?” “不知道。通过我这一段时间的跟踪。我发现他是一个很难让别人看透的人。” “你现在有没有看透他?” 郭淮摇摇头。 “既然你还没有看透,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就是凶手呢?” 郭淮被问的一时无言以对。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我对他的怀疑不仅仅源于那些离奇古怪的涂鸦,以及事发前去五金商店购买的那些东西。” “……” “我原本不想跟你说,因为我手头现在没有实际证据。” “那是什么?” “其实,那天我潜入他家里时,除了发现这几张涂鸦纸,我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 “陈晓松的日记。” “他写日记?” “三大厚本。时间跨度从他上中学开始起一直到去年。我曾经想把那些日记拿走,却又担心被他发现,打草惊蛇。所以看了几眼就放回了远处。” “估计上面不会有他的犯罪计划吧?” “当然没有。通常心智成熟的罪犯都不会把犯罪计划写在日记里。我想这个你也明白。尽管如此,读他的日记,仍然让我有种害怕的感觉。” 说到此处,郭淮的脸色凝重起来。 胡新月端来一盘烤花生和五香南瓜子放在茶几上。 等女友走后,郭淮才说:“他近几年的日记都很普通,写的无非都是些日常生活和工作上的琐事儿。” “你的意思是,他过去写的日记里有某些特别的东西?” “是一些人看了就很不舒服记录,也就是他上中学那段时间。” “那时候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吧。”陆小棠说。 “的确。不过他跟其他孩子有些地方很不一样。” “表现在什么地方?” 郭淮看了看陆小棠。“你真的想听吗?这跟案情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不太适合讲给一个女人听,所以我也没告诉我老婆。” 陆小棠眨了一下杏核眼。目光里闪出一抹挑战的意味。 “那好吧。”郭淮点下头。“他曾有一段日记,用了十几个篇幅来记录他如何把一只猫绑起来活活饿死,观察它如何腐烂成一堆骨头的过程……” 陆小棠感到头皮一阵发炸。从郭淮的表情上就能看出自己现在有多么惊慌。 郭淮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他说:“也许男人还好接受一点儿,小时候可能多多少少都有过欺负小动物的经历。对你们女人来说,这简直太可怕了。” 陆小棠不否认。回想起小时候跟慕容雨川在一起玩,那家伙也比较残忍。制作各种昆虫标本,拔鸡毛,剪猫胡子,往狗尾巴上拴转头。但也远没有达到郭淮所说的那种程度。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并没有写的很清楚。只是称自己的行为是‘理化研究’。” “他还做过类似的事情吗?” “是。诸如,把刚出生的狗崽泡在硫酸里……” 陆小棠胃里泛起了酸水。 郭淮就此打住。“你还好吗?” 陆小棠勉强点下头。 郭淮说:“这些毕竟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跟陈晓松现在的行为不会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我没有把他的日记带出来。只是每次回想起来,我就觉得很不舒服。” “那些日记你都看全了吗?” “没有。当时没有那个时间,只是匆匆一瞥。谁知道呢?也许里面隐藏着一些重要线索我当时没有发现。现在后悔也晚了。” “是这样啊……”陆小棠考虑着。“如果你能确信他的日记里存在着重要的线索,我到可以想办法申请一张搜查令。但考虑到现在的形式对我们很不利,媒体记者们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绝对不能失算,否则我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郭淮无奈的摇摇头。 陆小棠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你们拘留陈晓松那几天里,是不是搜查过他家?有没有找到那几本日记?” “没有。” “你们仔细搜查遍了?” “是。第二次搜查时,跟我潜入他家时的情形几乎完全一样。但是那三本日记却没有找到。谁知道,也许是被陈晓松故意藏起来了。” 第七章 观察“腐烂”的人4 陆小棠听郭淮说完,感觉这些分析主要是依靠推理,但缺少有力的证据支持。这就难怪为什么陈晓松能够反客为主,把郭淮告上法庭。 她说:“不管怎样,我倒认为,我们暂时只有先把陈晓松的嫌疑排除在外,一切调查重头开始。” “重头开始?” “我需要所有关于三起撕脸凶杀案的资料。特别是物证报告和尸检鉴定。” 郭淮脸色一沉。“你认为我的分析是完全错误的,对吗?你想在那些物证和尸检报告中能发现我之前的纰漏,对吗?” 陈晓松已经成了他心中的血痂,只要一碰他就能发疯。 陆小棠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其他侦查渠道可以利用。法庭上你虽然没输,可是形式对你并不利,你已经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毫无顾忌的调查这个人了。这一点我想你心里很清楚。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踏踏实实收集足够的证据,把凶手找出来,不管最终是不是陈晓松,这都是我们身为警察应该做的。” 话一出口,陆小棠有些后悔,她等于完全否定了对方。郭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刚融洽的气氛陷入沉闷。 两人停止了交谈。郭淮从果盘里拿出一颗花生捻在手里,慢吞吞捏碎外皮,却没有吃。尴尬中陆小棠起身告辞。 送陆小棠出门时,郭淮说:“我会尽量配合你工作。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从来就没放弃过亲手抓住凶手的信心。” 这位出色的的刑警终于显露出锋芒的个性。 “那好啊。我也希望如此。”陆小棠展颜一笑,毫不示弱。 郭淮目送陆小棠走下楼梯,陷入沉思。胡新月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她轻声说:“侦探老公这下可有压力了。” “哦?” “我觉得她可很不简单。你如果不抓紧,搞不好凶手真能被她捉住。” “也许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呢。”郭淮这样说,有些底气不足。 陆小棠走出郭淮家就发起愁来。刚才只是装出的气势,她心里却是没底。 物证材料就那么多。郭淮看上去精明强干。如果连他都找不出来更多的线索,自己多看一遍恐怕也无济于事。不过她也不赞同郭淮偏离物证线索,凭靠主观想象的做法。现在轮到她来处理案子,她应该怎么做呢? 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小县城的居民没有夜生活,天一黑就早早关门闭户。习惯了大都市灯火辉煌的夜景,此刻就仿佛走到了世界的边缘。只有萤火虫般微弱的路灯悬挂在孤零零的电线杆上。远处是浓重的夜色,隐约分辨出起伏的山峦,只是颜色比夜色稍浅,再远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得让人心慌。 第七章 观察“腐烂”的人5 难言的孤独感掠上心头。好像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父母在另外一个世界,慕容雨川在另外一个世界。人多的时候,听慕容雨川叽里呱啦满嘴废话让她心烦,一个人的时候,她又想念。 倘若那家伙现在在身旁,他能怎么看待这件诡谲的案子呢? 一位梦见无脸人的女人。 一个在现实中撕脸皮的凶手。 一张出现在画纸上的空白脸。 finding face, finding face, finding face…… 墙壁上用血写成的英文字母,在月光的照射下逐渐变成鲜艳。干涸的血渍慢慢融化,流淌过白色的墙壁,像一行行痛苦的眼泪……地上趴卧着满脸是血的人……他的脸皮被捧在一双手里……一个沙哑的声音说:“我终于找到了……” 陆小棠霍然惊醒。 苍白的月光照在对面墙壁上。空空如也。 她翻转身子。木床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她拨开在眼前的乱发,拿起枕边的手机看看时间。凌晨三点。 “我也是做噩梦的女人吗?”她把脸埋在枕头里,迷迷糊糊问自己。“那个凶手难道真能感应到噩梦,正外面撕人脸吗?” *—*—*—*—*—*—*—* 1月11日,星期三。 陆小棠来到县公安局,郭淮把早已准备好的案件卷宗交给陆小棠。他尽管心里不痛快,做事还是认真负责。刑侦材料,证人笔录,尸检鉴定,巨细靡遗的放在陆小棠眼前。 陆小棠随意翻了几页,跟呈交给市局的材料基本一致,只是在细节上交代的更加详细。照片更多。几张尸检照片着实吓到了她。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脸皮被硬生生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她之前看到的照片都是现场概览照相。细节上比较模糊。只看见被害人或躺或卧在血泊中,满脸血污。现在有几张照片是在医院里尸检时拍摄的特写。鲜血都已被清洗干净,能够看清楚死者脸部撕碎的肌肉纤维和脂肪残留,甚至还有白色的骨头。假如陆小棠的医学知识足够丰富,她都能指着创面叫出每一块面部肌肉的名称。 恐怖的照片比文字更能带给人震撼。 陆小棠匆匆把带照片的几页翻过去,也许这些东西适合慕容雨川来看。 尸检是由郭淮与县医院一名医生配合完成的。尸检鉴定上写明——凶手先将被害人用颈动脉挤压方式扼死。然后右手持刀,配合左手把死者脸皮剥下。 凶手的刀法比较熟练,不排除从事医院外科工作或者屠宰职业。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之前有过类似的作案经验。 郭淮在“尸检分析”中写道,鉴于三名被害人一男二女,使得我们对凶手性别的判断出现出现了很大分歧。以我个人观点,我更倾向于男性。因为凶手撕脸的手段既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也需要力量,这些都是男性的特点。 陆小棠对此倒不敢苟同。因为她曾亲自抓捕过凶猛的女性罪犯。作案手段与男人如出一辙。特例总归是存在的,在经验方面郭淮毕竟远不及陆小棠。 陆小棠仔细看完物证鉴定与尸检鉴定。她揉着胀痛的眼睛,慢慢在脑海中梳理线索。揉着揉着,她停住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重新翻开材料,翻到尸检部分,逐字逐句又看了一遍。那个念头忽然闪念。陆小棠一震。对。就是它。 她找到郭淮,问尸检步骤是不是完整。 郭淮似乎早有准备,他说:“放心吧,陆警官,我和孙医生虽然比不上你们市局的专业法医,但也不会轻易出现差错,更不会敷衍了事。” 陆小棠说:“既然如此,疑点就来了。” “什么疑点?” “你们尸检鉴定上描述三名死者所遭受的伤害。” “有问题吗?”郭淮一时间弄不明白陆小棠用意何在。 “三名死者的脖颈上都有被凶手扼杀的痕迹,还有被撕掉的脸皮,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伤痕。你想一想,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陆小棠对他有些失望。“被害人至少应该有挣扎的痕迹吧。难道他们一动不动的等待被凶手掐死,毫不反抗?这无论如何都不符合逻辑?” 郭淮瞧着陆小棠,忽然呵呵笑起来。 陆小棠不解。 郭淮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页纸,递给陆小棠。“我的确也发现了这个疑点,而且写在尸检鉴定里了。刚才给你材料时,故意抽出一张。我想试试你的能力。” 第七章 观察“腐烂”的人6 陆小棠又好气又好笑。也许他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不愉快有意刁难自己。想不到这位基层刑警好胜心如此强,一点儿团队意识都没有。 她说:“既然你早就发现了。我想听听你有什么看法。” 郭淮这次倒显得诚恳。“老实说,我也一直在为这个问题困扰。太不可思议了。” “肯定会存在某种合理的解释吧。”陆小棠思索着说。“原因要么出在凶手身上,要么出在被害人身上。” 郭淮顺着她的思路分析下去。“假如原因出在被害人身上,只能解释为他们是自愿被凶手掐死的。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样解释呢?” “自愿被杀?”陆小棠琢磨了一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曾经出现过请人杀死自己的案例,但那其实等同于自杀,由于被害人没有勇气自杀,才找人来帮助他了结。本案的情况却不同,三名被害人的身份、性别、年龄、职业相去甚远,被害人死前也没有出现厌世的征兆。我还注意到,他们三人的尸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暴露……” “是。死者的情形以及案发现场都暗示着,他们好像正准备与什么人发生那种关系。” “一个仍然渴望享乐的人,是不太容易想要自杀的。” 郭淮承认陆小棠说的有理。他说:“那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凶手使用了某种手段,使得被害人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陆小棠再次向郭淮确认。“被害人尸体上除了那两处明显的伤痕外真的再没有其它的伤痕?” “我们检查的很细致。手臂上没有捆绑束缚留下的青肿,没有擦伤,没有割伤,身体上也是一样。”他看了陆小棠一眼,似乎看出她的怀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凶手使用针头一类的东西给他们注射了麻醉剂,或者给他们喝了什么东西。” 陆小棠就是这个意思。 “告诉你,没有。也许针头太细,留下的伤口不容易被发现,但是我们做过毒理实验。三名被害人的血液,胃液,尿液里都没有发现任何药物。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 “难不成凶手像湘西赶尸一样对着被害人念一段密咒,被害人就服服帖帖了?” “不骗你,我还真往这方面想过。”郭淮解嘲道。 “肯定是通过某种办法。”陆小棠坚信。但她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现在你应该了解我为什么丢开物证线索,另辟蹊径了吧?” 昨晚在他家,他和陆小棠就是因为这个问题产生分歧的。 陆小棠略带挖苦道:“所以你相信那个女人的噩梦;梦里没有脸的人;还有废纸上胡乱的涂鸦?以及那个看着动物一点点腐烂成骨头的人?” 第七章 观察“腐烂”的人7 “你不相信么?”郭淮不理睬陆小棠的揶揄,他注视着陆小棠的眼睛。 “我?!” “你认为那些都是无稽之谈,认为我也是一名无聊的警察是吗?” 这家伙又像吃了枪药。 陆小棠当然不能像对待慕容雨川那样先扁他一顿,然后声明自己的立场。她对不熟悉的人态度还是蛮温和的。 “我可没有那么想。”她大度的笑笑。 郭淮得理不让人。“既然你也承认那些死者是在绝无反抗的情况下被离奇杀死的,为什么不能承认其它离奇的事情呢?” 这一下倒把陆小棠问住了。 但同时她也闪出了一个念头。 她对郭淮说:“现在我想出去看望一个人。你要不要一起去?” “看望谁?”郭淮不解。 “陈晓松。” 郭淮的气势汹汹立刻化作目瞪口呆。 陆小棠暗自好笑。她故意要刺激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县城小民警——跟姐作对你还嫩点儿。 *—*—*—*—*—*—*—* 郭淮主动要求跟陆小棠一起去县人民医院探望陈晓松。 陆小棠顺路买了两袋子水果。她要充分利用自己现在的身份优势——既可以站在郭淮一边参与破案,又可以借调查冤假错案为名接近嫌疑人,她无疑有相当的自由度。 郭淮则不然,可是他却不肯示弱。硬着头皮跟来。 果不出陆小棠所料,陈晓松和郭淮一见面,火药味就充满了整间病房。 两个男人在沉默中对峙。 满眼仇视。 陆小棠率先打破僵局,向陈晓松说明了来意,陈晓松对陆小棠的态度倒还算和气。他指桑骂槐的跟陆小棠说:“我乍看到郭警官走进来,还以为又要来抓我呢。” “他只是想跟我一起来探望你的病情。” “是吗?”陈晓松用鼻子哼道。“希望他不要诅咒我快点儿死才好。” 郭淮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迸起多高。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进来。陆小棠不认识。郭淮一见,铁青的脸立刻气成了紫色。 那女人看见郭淮也很吃惊。“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你,郭警官。” 郭淮冷笑。“我更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叶小姐。你居然没被铁链拴在床上,也没喊救命,庆幸至极。或许,你这种有钱女孩儿就是喜欢玩这种危险的调调是不是?” 叶倩颖很难堪。 她小声说:“你上一次跟我谈话,我原本是相信了的。可是后来……后来,我又觉得陈先生的确是在帮我,所以我……所以法院给我打电话时,我没帮你说话。” 郭淮余光里发现,陈晓松正冷冷的瞧着自己,眼中隐含奚落之意。他气得简直发疯。恶狠狠瞪了叶倩颖一眼。“你用不着向我解释。我只是好奇,下一次看见尸体会在什么时候,会是谁的脸皮被剥掉呢?说不定我还认识那个人呢。” 连傻子都听懂郭淮的毒舌了。 叶倩颖吓得脸色惨白,眼泪几乎就要流出。 陈晓松对陆小棠说:“看看。这就是咱们的人民警察。随意向市民开枪,随意给市民定罪,随意威胁市民人身安全……” 陆小棠不等他说完,赶紧把郭淮推出病房。 她第一次冲郭淮发火。“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郭淮自知理亏,默然不语。 “我一直以为你很精明。怎么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郭淮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眼睁睁看着罪犯在眼前耀武扬威,我还得低声下气。尤其是我亲手救出的被害人,你也看到了,不但不感激,居然还能大言不惭说出那种话来,天底下怎么能有那么糊涂、那么混账的人?” 陆小棠说:“算了。你先回去。这里让我来处理吧。” 她也没料到,郭淮一来会就把局面搞得这样僵。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看着郭淮气呼呼离开,陆小棠回到病房。 陈晓松正在安慰叶倩颖。两人看上去十分融洽。很难相信郭淮所说的凶手与被害人会如此和睦相处,更别说陈晓松能将叶倩颖绑在床上,举刀伤害了。 大概陆小棠没穿警服,态度又很和气,陈晓松对她没有排斥,甚至很愿意同她聊天。陈晓松坦然承认,自己最初的确想通过交友网站认识一些异性朋友。“但这并不违法,完全是个人自由啊。”他重申。 “郭警官看见你用angel face这个网名,当时觉得很敏感吧。”陆小棠拿郭淮当炮灰,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他。 陈晓松气哼哼道:“我只是为了引人注意,才故意起了一个时髦又好懂的英文名字,angel face。谁知道杀人凶手会在凶杀现场也留下face的单词。但即便如此,就怀疑上我也太经不起推敲了吧?” 第八章 梦的符号 1 陆小棠点头称是。顺便打量那个不太喜欢说话的叶倩颖。 她就是那位做噩梦的女人。郭淮嘴里的神经病,疯子。 这场惊动省市公安系统的官司,根源就出在这个女人身上。 叶倩颖的穿着打扮是那种典型的时尚贵族女,配上她姣好的容貌,即使走在大都市街上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让陆小棠感觉别扭的地方是这个女人神情萎靡,全然没有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所应有的生气,好像一个失魂落魄的老妇人一般。 而且,透过她的眼睛很难读懂她的心思。 她眼睛笼罩着一层雾。 让你越看越觉得她模糊。 § § 第八章 梦的符号 也许是考虑到陆小棠有可能帮助自己打赢这场官司,陈晓松尽量解答她的一切疑问。谈到案发当晚的情形,陈晓松把昨天在法庭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边。“我在重新构建叶小姐的梦境。郭警官当时对此一无所知,完全误解了我的意图,结果造成了这种难以收场的局面。” 陆小棠对心理治疗方面的知识并不比郭淮知道的多。她在想,假如当时破门而入的人是她,看见一个男人正把一个女人绑在床上,举刀相向。自己会不会朝他开枪呢? 陈晓松看出了陆小棠的怀疑。他说:“其实‘梦’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平常人一说到‘梦’,就把它想象成虚无缥缈的神秘主义。但其实,早在一百年前,就有学者详细的阐述过梦境与现实的关系。” “哦?” “精神分析学的创始人弗洛伊德。” “我知道这个人。” “他的成名著作叫《梦的解析》。分析的就是人的梦境。” 看见陆小棠露出心奇,陈晓松来了兴致。他说:“弗洛伊德认为,梦是一种人类潜意识的心理活动。” “潜意识?” “对。弗洛伊德有一个著名的‘心里地形说’。把人的心理意识解释为三部分构成——意识,前意识,潜意识。‘意识’就是我们日常的心理活动,你计划做什么事情,想和谁谁约会,讨厌某某东西……你能感受到的,想到的,这些就是我们的意识。‘前意识’则是你不经意的行为。你当时或许没有意识到,但是当你集中注意力去思索,就能够明白的自己的目的性。” “潜意识呢?” “潜意识则要复杂的多。弗洛伊德在‘心里地形说’中用冰山作比喻。他说,我们的意识就像漂浮在海中、露出海面的冰山顶端,而我们的潜意识则是淹没在海面之下远为巨大的部分。我们压抑的欲望,不好的经历统统的封闭其中,让我们难以觉察。” “还有这种说法?”陆小棠没想到陈晓松对心理学有如此深刻的研究。 第八章 梦的符号 2 她无意间瞥了一眼坐在床脚的叶倩颖,那女人对陈晓松滔滔不绝的讲解反应十分冷淡。眼神也有些呆滞。好像处在一种游离于现实与虚幻之中的状态。陆小棠想起郭淮对她的评价。这女人的确很奇怪。 她正为叶倩颖分心,陈晓松已经继续讲下去。“潜意识是我们心灵的垃圾桶。” “垃圾桶?”这种比喻对陆小棠来说还蛮新颖。 “你如果读过心理学书籍,就会知道人的本性包含了强烈的欲望,诸如性欲,暴力欲,食欲等等。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欲望并非总能得到满足,一旦得不到满足,就会产生许多消极的影响。心灵的自我防御机制会把这些消极感受从大脑中筛选出来,封闭在潜意识中,以保证主人能够比较乐观积极的生活下去。” 陆小棠看了看叶倩颖,似乎明白了陈晓松的意思。“你是说,做梦经常能够反映出一个人潜意识中的欲望……”她又顿住。叶倩颖梦到没有脸的人能反映什么欲望呢? “你说对了一半,陆警官。”陈晓松说。“潜意识除了能隐藏人的欲望,还能清除心灵中的创伤。” “……” “临床心理学中有一种叫创伤后选择性记忆的症状你听说过吧?” 陆小棠点头。“我见过。有些人在遭遇重大事故或打击之后,对事故发生的经过印象模糊,或者干脆忘记了。” “对。不过,那并不是说患者的脑子受到损伤,而是心灵自我防御机制把这段记忆屏蔽了。只有在潜意识中,还存在着关于这些灾难记忆的零散碎片。” “那你认为叶小姐的噩梦反应的就是潜意识中的记忆碎片?” “梦也是一种心理活动。在人睡眠时,精神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这也是人的自我防御机制最弱的时候,那些漂浮在潜意识中的碎片就会不经意的被释放出来,经过大脑的重新拼接、组合,最后制造出了我们的梦。所以我们的梦往往看起来十分离奇古怪。” “那你通过‘重建梦境’的手段,有没有办法解释她梦到的那些东西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倩颖忽然说话。“这种连续不断的噩梦弄的我筋疲力尽。我就是希望陈先生能帮我找到原因。” 原来她一直都在听他们说话。 陈晓松摇头叹息。“目前为止,收效甚微。上一次的实验做到一半时叶小姐似乎开始有了反应,却被突然闯进来的郭警官打断了。” “那你可以重新做一次啊?”陆小棠说。 陈晓松微笑着摇头。“心理实验跟化学实验不一样,它是不断变化着的。针对同样一种症状,不同的患者反应也不一样;同样的患者在不同时间里反应也不一样。原则是要让患者在全身放松、毫无觉察的状态下进行实验,才会有效果。现在再做相同的实验,当叶小姐遇到熟悉的实验过程,她的心理自我保护机制会本能的产生阻抗,她就没办法真正融入到当初的梦境中,即使得到实验结果,也会偏离真正的原因。” “这样说来,你对叶小姐的噩梦仍然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她的梦很可怕。” “有多可怕?” 陈晓松瞧着陆小棠,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我把叶小姐梦到的东西都画在草纸上用来研究。后来都被警察收走了。我想,陆警官你也有看到吧。” 陆小棠有些尴尬,只好说:“我是看过一些,但不知道都是什么。有一个面部被涂成漆黑的人给我印象很深刻。” 叶倩颖明显哆嗦了一下。 陆小棠侧脸看她。她好奇,一个梦中的幻象怎么会令这个女人如此恐惧呢? 叶倩颖站起身说:“我去一趟卫生间。” 她是借故逃跑,害怕他们谈论这个话题。 陆小棠现在或许明白,即便陈晓松愿意为叶倩颖再做一次“梦境重建”实验,叶倩颖本人却未必能答应。 叶倩颖站在卫生间里,凝视着墙上方镜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子也在凝视她。 那是一张十分漂亮的脸,漂亮到令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只是那张脸没有笑容,表情呆板冰冷。 她抬手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 镜子里的女人也在抚摸自己的脸。 她想对那个美女做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那个美女的笑容竟然充满了恶毒与嘲弄。 她吓得捂住自己的脸。 陈晓松说:“她梦里的那个人要么背对她站立,要么一张脸完全隐藏在黑暗中。我只是根据她的梦境如实反映在画面上。” 第八章 梦的符号 3 “你买的刀、锁链、锥子、胶带也都出现在她的梦里?”陆小棠问。 “除了胶带以外。”陈晓说回答。“我买胶带是因为她说自己在梦中一动不能动,所以我用胶带来固定她。其它三样东西都有。” “在她梦里那三样东西都出现在哪里?” 陈晓松颇有深意的看着陆小棠。“你怎么对她的梦也这样感兴趣?” “仅仅是好奇吧。”这是陆小棠的心里话。 “其实我画上画的并不是她噩梦的全部。我只不过把一些简单的图像画了出来。” “她还梦到了更多?” “你以为我做‘梦境重现’是根据什么?整个场景、所有道具、甚至按照时间顺序发生的一些细节,都要尽可能如实的反映患者梦到的一切……” “难道在她梦里也有人用刀威胁她?” “那倒不是,不过也够可怕的。她梦见了杀人。” 陆小棠皱皱眉。“杀人?!” “一个人用刀和手把另外一个人的脸整块撕下来……然后放出一条身上有环状花纹的蛇把那个疼得抽搐着的人死死咬住……” “什么?蛇?” “我在这里解释一下,梦中出现的事物与现实存在着一种象征替代的关联,通常是由一个比较中性的图像来代表一个能引起潜在不安的想法。因此,一个人梦到的东西,无论多么离奇,都能在现实中找到相应的替代品。” “那蛇象征什么?” “蛇在她梦里的作用是束缚被撕脸的人,就应该解释为一种绳状能束缚人的东西。她梦见的是有环状花纹的蛇,环状花纹则暗喻环状物。让我在现实物品中寻找它所象征的对象,我想锁链最符合标准。。” “那锥子象征什么?” “锥子也许就是锥子,或者隐喻什么,我还没想到。” “锥子在她梦里出现在什么地方?” “锥子插在杀人者的头上。” “什么?” “她是那样梦到的。” 陆小棠现在领略到梦的离奇了。时常会颠覆正常的逻辑。 陈晓松接着说:“她还梦见杀人者用手接着从被杀者脸上滴下的血,在透明的黑暗中写字。” “finding face ?!” “对。” “在她的梦里,杀人者是男是女呢?” “看不见脸,一团漆黑。” “也就是说,没有脸的人是她梦里的凶手……” “警官小姐,”陈晓松略带戏谑。“分析梦可不像你们破案。按照弗洛伊德的分析方法,很多梦实际所指代的含义恰恰与梦境本身截然相反。梦见凶杀案也许暗示出做梦者正处在焦虑之中,凶手也许只是象征一次受伤的经历而不是具体的人。”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那你之前说那么多不是等于废话吗? 她在考虑是不是自己也犯了跟郭淮一样的错误。她居然能期望在一个抑郁症患者荒诞无稽的噩梦里寻找线索…… 梦中的无脸人——现实中的撕脸魔……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现实往往存在各种各样的巧合。 第八章 梦的符号 4 叶倩颖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慌乱的心绪平伏了一些。她仰起头,望着镜子里的女子。 镜中女子也在望着她,水珠沿着脸颊不住往下滴…… 三个被撕掉脸皮的人,血也是这样从脸上往下滴…… 她慌忙把脸别开。 那种恐惧感并没有消失。镜子里的女子仍然冷冷的注视着她。 她想要马上离开,两条腿却挪不动分毫,仿佛镜子里的女人正在她身上施加某种诅咒…… 她慢慢的把脸重新转向镜子。 她看见镜子里的女人正在瞅她笑。 一只手无声的从她背后猝然伸出。缠住她的脖子。 陆小棠问陈晓松。“你对叶小姐的家庭了解吗?”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看她的穿戴和开的车,家里一定很有钱。我要是她,肯定到大城市去生活。何必困缩在这么一个小县城里呢?” 陆小棠随口说:“你不也一样吗?听说你大学毕业后到c市工作了两年。怎么又想起跑回来开药店了?” 陈晓松一怔,表情有些僵硬。“我……我做生意赔了。” 陆小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陈晓松连忙又说:“你也知道,现在社会复杂,竞争激烈。光有学历,不表示一定能成功。” 陆小棠点点头。感觉陈晓松的目光有些古怪。抬头看他时,他的眼睛已经转移到别处。 一只冷硬手捂住了叶倩颖的嘴,她无法叫喊。 镜子里的女子也瞪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瞅着她。 袭击她的不再是噩梦里的幻觉。是一个男人。一个实实在在的恐怖。 男人把她的脖子扭向一边,这样她没办法透过镜子看他的脸。 男人用另外一手摸她的脸,他的指甲很长,慢慢刮着她的脸。她心惊胆颤,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男人的嘴唇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宝贝,你居然还是那么漂亮啊。” 她想问,我认识你吗?可是从她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 男人的手慢慢滑到她的脖子上,她感觉那只大手可以轻而易举把她的脖子拧断。她开始挣扎。 “嘘——”男人发出桀桀的低笑。“你这只小猫还挺不老实。” 她感觉掐住她脖子的手指正在缩紧,一口气被憋在嗓子里喘不上来。如果她能照镜子的话,现在的脸一定正在扭曲。那个梦中没有脸的人,似乎正躲在黑暗中的某处看着她…… 情急之下,她用高跟鞋的尖跟狠踏男人的脚面。男人疼得松开手。她夺路而逃,跑出卫生间。男人随后追出,想把她拽回去。 她尖叫着,慌不择路的向前跑。男人伸长手臂抓住她的头发。 这个场面恰巧被去而复返的郭淮看到,他从楼梯冲进走廊里,截 住了男人。 叶倩颖大口喘息,这才有时间回头看那个几乎掐死自己的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那张英俊的脸此刻无比狞恶。 他用健壮的身体撞开郭淮,又向叶倩颖扑来。 叶倩颖魂飞魄散。 郭淮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想用擒拿的功夫把他制服。哪知对方壮的像头牛,用力一晃膀子,把郭甩了一个趔趄。 郭淮又扑上去。男人冷笑一声。双手揪住他,结结实实把郭淮摔倒在地。郭淮后脑磕在地上,一阵眩晕。同时听见叶倩颖的惊呼。 就在这时,一个人闪到近前。一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领。 男人挥起粗壮的胳膊向后扫,却扫了个空。胳膊猛然被对方双手缠住,紧跟着脚下一绊,莫名其妙的摔了一个跟头。 男人怒气冲冲从地上爬起来。定睛一看。站在面前的竟然是一个略显瘦弱的年轻女人。 他老羞成怒,抡拳打过去。 陆小棠连躲都没躲,把脚抬起来。她本来就是长腿。男人胳膊再长也没有她腿长。男人只感觉一眨眼,对方的脚就出现在自己头顶。紧跟他就躺在了地上。 郭淮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只是在奥运会跆拳道比赛转播中看到过刚才的动作。好像术语叫下劈。 他现在才知道这位女警官为什么如此骄傲。 陆小棠问郭淮。“你没受伤吧?” “没有。”郭淮脸一红,发现自己还坐在地上,赶紧站起来。 “你刚才怎么不用枪逼住他?” “我不习惯带枪。” “哦。”陆小棠瞥了他一眼。眼神似乎说,伸手不咋地,就别装。 郭淮掏出手铐给男人两只手拷到背后。 男人面露惊慌。“你们想干什么?!” 第八章 梦的符号 5 郭淮冷冷道:“这句话也是我想问你的。”说着掏出警官证在他眼前摇晃。 “我没干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你蓄意伤害,又拒捕,你说够不够抓你?” “我跟本不知道你是警察。”男人辩解。“你说我蓄意伤害。我伤害谁了?” 郭淮瞅了瞅叶倩颖。 男人马上说:“我没有想要伤害她,警官先生。我跟她只是发生了一些矛盾。” “所以你想杀了她是吧?” “开什么玩笑?我是叶倩颖的男友。搞对象谁没有发生过一些小摩擦啊?” 这句话把郭淮说愣了。他问叶倩颖。“他说的是真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刚才跟这个男人也是在做游戏吧?” 叶倩颖冲郭淮使劲儿摇头。“他在骗你。” 郭淮不容分说,按住男人搜身,没有翻到刀子一类的危险品。 男人恶狠狠瞪着叶倩颖。“你这个贱人胡说八道。好好看看,我就是你男朋友,你敢不承认?” 叶倩颖吓得浑身发抖,颤抖声音道:“我不认识你。我跟本不认识你。” 男人勃然大怒,要不是郭淮拉着,他被铐着双手也能扑到叶倩颖身上。 郭淮对男人说:“有什么话到警局去说吧。” 他拽着男人下楼时,男人忽然转过头,冲着叶倩颖嘿嘿冷笑。“ 你认为你跑得掉吗,你跑不掉!” 郭淮把男人带走之后,叶倩颖虚脱的靠在墙壁上,陆小棠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叶倩颖心有余悸的问:“他如果回来找我,我该怎么办啊?” 陆小棠说:“那就看他犯的是什么罪。或许他再也回不来了。” 叶倩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目光有些离散。 傍晚,陆小棠护送叶倩颖回家。叶倩颖吓得不轻。她的车由陆小棠开。陈晓松虽然有伤,行动不便,也答应陪叶倩颖一起回家。 *—*—*—*—*—*—*—* 叶倩颖的家坐落于小镇边缘。 在一片简陋的房舍街道中,赫然出现一座巨大的院落,围墙高耸,大门气派。院子里有青翠的草坪和苍绿的老树,簇拥掩映着一幢欧式的别墅。别墅外表的毛水泥灰墙上爬着四季常青的藤蔓。丰田车开进大门就仿佛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 陆小棠全然没有想到叶倩颖家奢华到如此地步。这样的别墅应该建设在上海深圳的豪宅区中,却出现在一座极为普通的小县城里,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不协调。 叶家有两个佣人。男的是厨师,来自福建。女的负责打扫卫生,本地人。 叶倩颖父母在五十岁上下,父亲叶秋生头发灰白,偏瘦,文质彬彬。母亲赵海兰体态略显臃肿,稍显寡言。夫妇俩都穿着唐装。据说是台湾人。 他们对待陆小棠和陈晓松态度和气,却也十分冷淡。稍微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叶倩颖此时的情绪才稍稍平稳。她解释说:“我父母喜欢安静。在台湾就这样。” “这么说你也算台湾人喽。”陆小棠说。 “其实还不都是一样。”叶倩颖不以为然。“我出生在台湾,可那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九十年代初我们就来到大陆,我对台湾都没有什么记忆。” 第八章 梦的符号 6 女佣端来三杯咖啡,还有一托盘夏季的水果。一只安哥拉大猫小心翼翼的从门外走进来,戒备又好奇的打量着陌生人。陆小棠伸手摸它,花猫敏捷的躲开了。 叶倩颖说:“我们家很少来客人,它怕生。” 陆小棠接上刚才的话题。“那个时候台湾比大陆富裕的多吧。你们怎么会想到来大陆呢?” “父母是来大陆投资做生意的。应该算是改革开放以后最早的台商吧。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回过台湾老家呢。” 叶倩颖感慨之余,拿起盘子里一颗草莓,拈在手里把玩。不经意的跟沉默寡言的陈晓松目光相碰,莞尔一笑。 陈晓松也冲她微笑示意。 陆小棠问:“你们在台湾还有亲戚吧?” “有啊。不过都没见过面。只是在照片上看到过。说来说去,我们现在都已入乡随俗,和台湾那边早已没有什么来往了。” 陆小棠心想,看样子你们在大陆的朋友也不多。想象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守着一对性格孤僻的父母,住在这样一栋冰冷空荡的大房子里,物质生活极尽奢侈,精神上是否快乐就不得而知了。 她多少有些同情这个女人。 “你从小到大都住在这座县城里吗?”陆小棠问。 “我初中时去的c市,一直读到高中。然后就出国留学了。” “你还出过国?” 叶倩颖倒没有显出得意。“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为了混一个文凭,只要有钱其实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陈晓松这时插话。“叶小姐是去哪个国家读书的?” “我……” 安哥拉大猫讨好似的凑上来,叶倩颖轻轻搔着它毛茸茸的脖子。“我去澳洲留学。悉尼大学。” 陆小棠惊讶。想不到这位富家女竟然还是一位高材生。 一个富有、漂亮、又有学识的女人居然会患上抑郁症? 当晚,陈晓松因为腿脚不便留住在叶家。陆小棠告辞时没再看到叶倩颖的父母。叶倩颖提出要开车送她回去。 陆小棠说,用不着,路不远,我正好走路散散心。 走出叶家大门,陆小棠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只停着一辆马自达轿车。 她沿着街道往前走,脑子里尽想着医院里袭击叶倩颖的那个人。刚才有好几次,她想开口问叶倩颖到底认不认识他,又怕刺激到叶倩颖,只好忍住。 身后传来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车行缓慢,很久都没有的从身旁经过。走到下一个路口时,陆小棠站下。转回身,看见刚才停在路肩的马自达轿车出现在前面。 她透过轿车的挡风玻璃,看见驾驶与副驾驶座位坐着两个人。似乎一男一女。轿车停下了。 车门打开,从驾驶室走出一个戴着眼镜、白胖圆脸的男人,年纪不超过三十岁,身材略矮。 陆小棠顺便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坐着一位短发年轻女人,脸上有着浅浅的雀斑。 男人走过来,先是礼貌的向陆小棠点点头,才开口说话。“您好,请问,你是叶倩颖小姐的朋友吗?” 陆小棠狐疑的打量他。 男人连忙解释。“是这样,我叫冯俊,是叶倩颖小姐的旧友。” 他又指着轿车里坐着的女人。“她叫高敏。是我女朋友,也认识叶倩颖。” “哦。”陆小棠说。“冯先生,你刚才问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我们看见你从叶小姐家里出来,所以就来向你打听一下她的近况。” 陆小棠越听越糊涂。“你们既然跟她是朋友,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直接找她呢?” “我们跟她也有好些年没见了。最近听说她得了抑郁症,所以想来问问情况。” “是这样啊。还好吧,没有什么大问题。” “也就是说不算严重,是吗?” “严重?!” “就是说……”男人斟酌的词语。“她的精神方面没什么问题吧?” “你是问她有没有精神病?” “也可以这么说吧。” “她很正常。你怎么会这样问?” 冯俊打哈哈说:“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随便问问…… 陆小棠瞧着胖男人不太自然的脸。她忽然说:“她刚刚遭人袭击了。我是警察,负责护送她回家。” 冯俊吃惊的望着陆小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她被袭击了?受伤了吗,严重不严重?” “受伤倒没有。不过受到一点儿惊吓。” “不知道袭击她的人长什么样?” 发现陆小棠现出怀疑,冯俊解释说:“我也是关系她,顺便问问。” 第八章 梦的符号 7 “袭击她的人身材高大,大概有一米九多。跟她年纪相仿,自称是她的男友。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冯俊摇摇头。“没见过这种人。” “那她过去有没有男友呢?” 冯俊迟疑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毕竟跟她有些年没有见面了,对她的近况不是很了解。反正叶倩颖长得漂亮,又有气质,追求她的人不少。至于同哪一个比较亲近,我就不晓得了。” “看来你跟她也不是关系很近的那种朋友。” “可以这么说吧。” “可你倒是蛮关心她的。” “还好吧。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她现在在家。你不妨去亲自去探望一下。看到老朋友,说不定对她也是一个安慰呢。” “那个……改天吧,今天有点儿晚。” 冯俊匆忙向陆小棠告辞,钻进马自达。掉头开走了。 莫名其妙的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谈话。 自称是叶倩颖的朋友,在叶家大门外等候,却不进门。 陆小棠发现叶倩颖身边净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 20:09 县公安局。审讯室。 唯一一盏台灯照在戴手铐男人的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 “叫什么名字?”郭淮一边记录一边问。 “蒋浩天。”男人气焰现在消褪了。 “做什么工作?” “家电推销员。” “什么地方人?” “c市。” “c市?”郭淮抬眼看他。“你现在家住在c市?” “是。” “你住在c市,跑到这来干什么?” 蒋浩天嘟哝。“我都说了。我是叶倩颖的男朋友。” “别胡说了!”郭淮一拍桌子。“叶倩颖当我的面已经否认了你们的关系。她跟本就不认识你。你说,你到m镇究竟想干什么?” 蒋浩天也不示弱。“我没胡说。我真是她男朋友。” “那她为什么要矢口否认?” “因为……”蒋浩天咬牙。“因为,女人若是心狠起来,比什么都毒。她知道你是警察,她才故意那么说,就是想通过你的手整死我。” “你刚才还说,您们是男女朋友关系。男女朋友之间至于下这种死手吗?” “为什么不能?女人心深不可测,你怎么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倒是觉得你深不可测。” “你什么意思?” “你在医院里对叶倩颖的暴力意图很明显。我亲眼看见。那绝不是一个男人会自己女朋友能做的事,所以叶倩颖才会没命的逃跑。假如当时没有被我恰好碰见,很难想象你要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我根本没打算对她做什么。我又没有带凶器?” 他居然提到凶器…… 第八章 梦的符号 8 郭淮说:“我刚才给叶倩颖打电话询问过。你在卫生间里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她……” 蒋浩天猛然从凳子上站起,大叫大嚷。“告诉你,我跟她就是情侣。还要我说几遍你才能听懂啊?” 郭淮眼看着他带着手铐的双手威吓似的在自己面前挥舞。他毫不怀疑,这个混蛋恨不能用手铐勒死自己。 “坐回去!”他猛拍桌子。 “我就是她男朋友。我们在c市上大学时候认识的。” “坐回去!” “你有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坐回去!” 值班的民警听到审讯室里的叫喊,纷纷赶来。三个人合力才把蒋浩天按在凳子上,把他的两只手别在背后,铐在凳腿上。 郭淮心有余悸的看着蒋浩天。估计他再要发狂,有没有可能把凳子抡起来砸自己? 蒋浩天被铐坐在凳子上,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猩猩。 他一脸无奈的说:“拜托,警官先生。我真的没有骗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那好吧。说说你跟叶倩颖是在什么时候交往的。”郭淮拿起笔开始记录。 “上大学的时候。我跟她都在c市师范大学就读过。不相信你们可以去查。” “我会的。”郭淮说。“你们交往了多久?” “从大一时就开始交往了。” “一直交往到现在吗?” “那倒没有。” “也就是说你们分手了……” “……” “说说分手的原因吧。为什么你会这么恨她?” “原因在她不在我!”蒋浩天抬高嗓门,手铐摩擦着凳子。 郭淮放下笔,抬头看着他。“说说看吧。最好是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 “她在大二的时候不辞而别。突然间就人间蒸发了。” “哦?”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去澳洲留学。她私自申请了澳大利亚一所大学,办了护照,去大使馆面试,完全都是背着我暗中进行。等她准备好一切手续,连招呼都没跟我打,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到处找她,一直找到学生档案管理处,才得知她转学了。” “在那之后,她有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她连qq邮箱都换了。” “那就是说你们一直没有再见过面。那你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我直到最近听才说她回国了。于是我就来找她。” “你找她做什么?你们的关系已经断了。” 蒋浩天用力嚼动下颏骨。“没那么便宜。不是她想断就能断!” “你来找她报复?” 郭淮轻描淡写的抛出这句话。目光紧紧盯住蒋浩天的眼睛。 “我不知道,也许是跟她理论理论。也许是想扇她几个耳光。” “就这么简单?” “那还能怎样?”蒋浩天仰起脸对视郭淮。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为什么当初叶倩颖出国留学时,会对你不辞而别呢?”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她。” “刚才在医院里,她看见你一脸惊恐。这又是为什么呢?” 蒋浩天沉默。 “她跟你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并不像男女朋友,更像是施暴者和受害者。” 蒋浩天瞟了他一眼。“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 郭淮冷不防问:“你来m县几天了?” 蒋浩天顺嘴说:“十多……”他猛然顿住,马上该改口。“没几天……” “你来m县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我就是来找叶倩颖的。” “就是为了找她?” “除此之外我还能干什么?” 郭淮把头伸到到他面前。眼睛盯着他的眼睛。蒋浩天极不自在的吞咽唾沫。 郭淮解开他的手铐。 “你要放我走?”蒋浩天疑惑看着郭淮。 郭淮拿过纸笔放在桌上。“你过来在上面写几个字,我就放你走。” “你开玩笑吧?” “你写不写?” “写。” 蒋浩天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桌前。郭淮全神戒备的瞅着他。 “写什么?” “用英文写——finding face。” 蒋浩天犹豫了一下,拿起铅笔,飞快的写出两个英文单词。 郭淮拿起纸走出审讯室,对两个值班的民警说:“结束了。先把他送到看押房。” 两个民警进屋把蒋浩天重新铐起来,押着他走出审讯室。蒋浩天冲着郭淮大笑。“我就知道你在跟我耍诡计。你怎么可能轻易放我。” 郭淮没理睬他,拿着那张纸走到办公室。专案组的人都在。李东生也刚刚赶来。 第九章 胡新月的疑心 1 第九章 胡新月的疑心 郭淮把纸交给技术科一位民警,让他比较纸上的笔迹与案发现场凶手留下的笔迹是否同一个人。 李东生对郭淮说:“下午在医院发生的事我听说了。你觉得这个人嫌疑有多大?” 郭淮这回学乖了。他反问李东生。“队长你怎么看?” 李东生迟疑了一下。“你之前认为陈晓松是凶手,叶倩颖是被害人。虽然最终结果没有还没有定论。但在这个时候叶倩颖遭人袭击,时间上是不是太巧合了。” “巧合……”郭淮考虑着。 “我也同意队长的说法。”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郭淮扭头看见了胡新月。“你怎么来了?” “你看看都快九点了。我把晚饭给你带来了。”胡新月说。 立刻有人赞叹。“真羡慕郭科长啊。看人家小胡,标准的贤妻良母呐。” 胡新月脸上微红,眉眼却是喜滋滋的。 郭淮打开保温饭盒。满满一盒气腾腾的饺子。他招呼其他人一起吃。 胡新月这才接上刚才的话。“叶倩颖遭袭击的确有些蹊跷。” 郭淮说:“就算蹊跷。那又如何能证明蒋浩天与撕脸杀人案的关系呢?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讲过犯罪心理方面的知识。给了我启发。” 郭淮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都是为了让她崇拜自己,囫囵吞枣,现学现卖而已。现在他差不多都忘光了。 胡新月说:“你说过,根据犯罪现场可以分析出有组织力凶手和无组织力凶手。有组织力凶手,会预先策划犯罪,暗中监视被害人,自备凶器到犯罪现场,离开时会清理痕迹。而无组织力凶手往往盲目的进行犯罪。杀死被害人后,现场也十分混乱。所以,显见,撕脸凶杀案的罪犯是一名有组织力凶手。他作案谨慎,耐心的剥掉被害人脸皮,在墙壁上写字。说明这个人头脑十分冷静,完全有目的施行犯罪计划。” “你说的很对。”郭淮点头。其他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警花。 胡新月受到鼓励,继续说:“有组织力凶手还有一个很突出的性格特点。那就是拥有强烈的控制欲。他会十分关心警方对案件的反应,以及侦破的进度,甚至还会大摇大摆的走进警方视线里,然后从容脱身。” 李东生吃惊的问。“会有这种可能?” 胡新月点点头,征求似的看着郭淮。“你还告诉我,有组织力凶手喜欢冒险和挑战,从中充分享受操控全局的乐趣。如果他有能力把警察玩弄在股掌之间,他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些知识其实郭淮并不知道,不知是什么时候胡新月自学的。她这样说或许只是出于好意,想维护郭淮的形象。但是郭淮心里却有点儿不是滋味。 胡新月说:“陈晓松跟我们县公安打官司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凶手想必也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叶倩颖在陈晓松案件中被认为是被害人,凶手肯定也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他会怎么做?仅仅是看看报纸,或者道听途说来了解消息吗?我倒是觉得,他说不会真就会把叶倩颖当做下一个目标。他渴望亲自参与进来,同我们一起做游戏。如果他仍然能够全身而退。那会让他像吸毒一样开心。” 第九章 胡新月的疑心 2 郭淮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胡新月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中已经否定了陈晓松的嫌疑,那就等于否定了男友之前的判断。 郭淮似乎随意的问:“假如凶手真是蒋浩天,他亲自跑到医院里袭击叶倩颖完全是一种愚蠢疯狂的行为啊。有组织力凶手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暴露自己呢?” “也许他认为,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定他的罪。毕竟他没有拿凶器。” “是吗……” 胡新月这才发现郭淮难看的脸色,她涨红了脸,低头不吱声了。 郭淮说:“目前为止,我们毕竟还是掌握了凶手的部分特征。我们可以通过凶手留下的笔迹和身高来对比嫌疑人。” 胡新月附和的点头。 “根据目击者描述,凶手身高中等,大概也就在一米七零左右。而蒋浩天足有一米九。差距也太大了。” 李东生这时说:“三起杀人案中,只有一起有目击者,而且还不能确定他所看到人一定是凶手。我们也不能单凭身高来判断。” “那么剩下的只有笔迹了。”郭淮说。 一小时后—— 负责笔迹鉴定的民警一脸愁容的走进办公室,对李东生和郭淮说:“案发现场墙壁上的英文是标准的罗马体,蒋浩天是手写体,经过电脑扫描。几乎没有相同之处。” 李东生说:“那就让他按照罗马体重新写一遍。让他用手站着墨汁写,完全模仿凶手的样子。” 蒋浩天第二次书写笔迹似乎跟凶手的笔迹差不多。 李东生眼睛发亮,问技术员。“这一次怎么样?” 技术员说:“光凭目测还不行,得扫描到电脑里,跟凶手的照片进行重叠。计算有多少个共同点。包括书写习惯和字母的间距等等。只要能找出超过五处以上的共同点。基本就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胡新月这时忍不住说:“即便两者笔记不相同也不能肯定就不是一个人。” 李东生问技术员:“存在这种可能吗?” “的确如此,”技术员说。“因为影响书写字体的因素很多。即使是同一个人,随着生活、工作环境的改变,书写习惯也会发生变化。在短期内,则会受到体力和精神状态的影响。特别是在有意识控制的情况下。” 鉴定结果不幸被胡新月言中,蒋浩天的笔迹与凶手笔迹只有三处相同点。 所有人都显出失望。 郭淮一时间却感到一种释然。到目前为止,还没证据表明他抓错了陈晓松。可是,既然他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为什么又要抓捕蒋浩天呢?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了他?”李东生心有不甘。 郭淮说:“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蒋浩天是凶手。” “想想刚才小胡的分析,很有道理。从逻辑上说,蒋浩天的犯罪嫌疑的确很大。万一真是他,这样放走就太可惜了。” 郭淮看了一眼女友。胡新月把头低下。 李东生说:“我可以扣留他四十八小时。在这个时间里尽快寻找证据。那个叶倩颖也可以提供人证啊。”他似乎信心十足,铁定蒋浩天就是凶手。 一股羞恼冲上郭淮头顶。“要扣留他可以。但我不会再负责审讯,也不负责此案。一个陈晓松就够我受的了,难道还要添一个状告我的人?” 李东生被噎的脸红脖子粗。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于是有人起来打圆场。“不如暂时先放了蒋浩天,派人跟踪他。” “脱裤子放屁。”李东生带着怒气说。 他对郭淮说:“蒋浩天放与不放你来决定。这样你看行吧。” 郭淮沉默片刻,说:“放。” 蒋浩天离开前,没忘了到办公室向郭淮等一干民警打声招呼。“回见啦,诸位。”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出县公安局。 李东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的感慨道:“说不定真让小胡说对了。凶手不仅了解叶倩颖,也肯定了解陈晓松和郭淮。他分析出了所有人的关系和矛盾,于是才敢大胆的闯进医院里行凶。看上去疯狂愚蠢,但他早就料到能够全身而退,因为他知道警察肯定会放了他。否则就等于承认抓陈晓松抓错人了。” 李东生是有意说给郭淮听的。郭淮心口宛如扎进了一根针。 民警们空欢喜一场,各自回家。路上,郭淮心事重重。 胡新月犹豫再三,试探着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其实只是想帮你的忙……” 她讨好似的拉郭淮的手。郭淮没什么反应,十分冷淡。两人默默走了很长一段路。 郭淮唏嘘一声。“你知道,月儿……我不能让陈晓松告倒,我不能输给他。” 胡新月动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绝对不能!”郭淮说。 *—*—*—*—*—*—*—* 第九章 胡新月的疑心 3、4 房间漆黑一片。 陈晓松盯着高悬在天花板的吊灯。树枝状的装饰凝聚了微弱的月光,犹如鬼魅似的在头顶飘动。 在陌生的房间里,他睡意全无。思绪在脑海中盘旋。 他估摸着已经过了午夜,才慢吞吞从床上坐起身,穿上拖鞋,走到门前,轻轻拧开旋钮。 走廊里幽静昏暗。空气冰冷。 他住在一楼一间小空房里。叶倩颖和父母住在二楼。 他想要方便。记得二楼楼梯口有卫生间。于是拖着受伤的右腿,吃力的爬上楼梯。刚中枪时,他并未感觉有多疼,就像小木槌在他腿肚子上敲了一下,他还坚持跑了一段路。而现在,只要这条腿稍稍用力,就酸麻胀痛,郭淮用一颗花生粒把他变成了瘸子。 好容易爬到二楼,他才想到一楼说不定也有卫生间,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蠢? 或许在前意识中他根本不想上来撒尿。 我想干什么?他问自己。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了叶倩颖卧室门前。 他稍稍犹豫,推开了房门。 这间房就是发生噩梦的地方。假如他现在走到叶倩颖床前,当她从睡梦中惊醒,会不会以为噩梦变成了现实? 接下去又会发生什么呢? 他拖着伤腿,悄悄走进房间。当他来到床前,不由得大吃一惊。 床上没人。 叶倩颖去了哪里? 他正在迟疑,身后走廊里传来孩子低低的啼哭声。 细弱的声音从半开的房门外若有若无的传进来。 他背上的汗毛陡然竖起。 他根本不知道这栋房子里还住着一个小孩。 小孩本身并不可怕。但是,夜晚,孩子和哭声三者加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叶倩颖去了哪里? 孩子的哭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陈晓松慢慢转回身,觅着哭声走出房间。那哭声就停止了。 除了叶倩颖的房门,其它所有房门都关着。那个小孩能躲在哪一扇门后呢? 走廊尽头是叶倩颖父母的卧室。房门紧闭。他们可能没有听到哭声,可能已经习惯了。 陈晓松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餐室。餐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他不记得自己上楼时那扇门是否是开着。 他走过去,推门而入。 房间中央是一张椭圆形的长条大桌。桌上一字排列三个装饰性花篮。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大框油画,看不清画的内容。还有巨大的壁炉,估计只是装饰用的。 陈晓松没工夫研究房间的格局。他鼻息凝神,仔细辨认黑暗中一个个形状。猜测着什么地方能藏一个小孩儿,或者看起来像一个小孩。 他弯下腰看餐桌下面。哭声突然在他身边响起。 他几乎跳起来,受伤那条腿也感觉不到疼了。 就在壁炉顶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看着他。 他的心瞬间缩紧。 紧跟着又放松。 原来是那只安哥拉大猫。 大猫“喁”的一声跳下壁炉。正是陈晓松刚才听到的哭声。 大猫走近陈晓松,站住。扬起绿油油的眼珠打量他。似乎想透过的他的眼睛研究他。 陈晓松要不是腿受了伤,很想踢它一脚。他很讨厌这个装神弄鬼的畜生此时用这样一种眼神看他。 大猫不眨眼的瞧他。瞳仁因为黑暗扩张成两个窟窿。 他感觉猫的眼神里似乎藏着深意。 他忽然意识到,猫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 汗毛竖起。 他缓慢的转回身。 一个黑影就站在几步外。 猫看的就是这个影子。 黑影隐藏在黑暗里,只是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陈晓松稳定心神,朝黑影走去。假如黑影想伤害他,他也是跑不了的。 走到切近,他才勉强看清那个黑影的容貌。 那是叶倩颖的痴懵的脸。 “怎么是你?”他问。 “我害怕。”叶倩颖声音发出颤抖。 陈晓松想说,你站在这里别人更害怕。 他说:“你不去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做了很可怕的梦。我不敢回房间了。”黑暗里很难看清楚她的脸,只有白色的牙齿微微闪光。 “你又梦见那个人站在你床前了?” 空气微微摩擦,叶倩颖似乎在点头。 陈晓松说:“我陪你。这样你就不会怕了。” 叶倩颖“嘤”了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 安哥拉猫仰起头,用绿油油的眼睛瞅着他俩。 陈晓松拉着叶倩颖,一瘸一拐的送她回房间,扶她躺在床上。 陈晓松说:“你安心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叶倩颖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kou进肉里。 她固执的说:“你不要走。我睡着了你也不要走。你一走我就会做噩梦。” 陈晓松想说,我在这里你就不怕吗?在黑暗中,我跟你梦见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他不会说这种话,他伸出另外一只没有被叶倩颖抓住的手,摸她的脸。 他感觉女人的脸微微抽搐,似乎有些恐惧,然后平静下来。那张呆板的脸触感一样十分柔软。 他在黑暗中感觉着她五官的轮廓,细长的眼睛,挺拔的鼻梁,柔软的嘴唇。他的手继续往下移动,她的呼吸明显急促。 “不要……”她说。 他没有停止,而是更加放肆。在他解开叶倩颖睡衣时,叶倩颖忽然奋力反抗。她开始抓咬陈晓松的手。 她激烈的反应让陈晓松一时犹豫。但他不想放弃,他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叫喊,同时扯掉她的内yi。 叶倩颖像一只不肯驯服的小豹子,有几次几乎挣脱陈晓松的双手跳到床下。陈晓松用力压住她,直到她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才把她抱进怀里慢慢的亲吻她。 叶倩颖没有再放抗,宛如一个布偶安静的躺在他怀中。 直到陈晓松抬起她的双腿,进入她的体nei,她才发出猫一样的呻yin。陈晓松怀疑刚才听到的哭声也也许不是猫,而是她。 叶倩颖不是处女。但zuo爱的次数也不多,很快就到了高cao。这和传闻中她生活fang浪、数次堕、胎不太相符。 她在高cao中迷迷糊糊的说:“不要射在里面。不要在里面……” 陈晓松问她:“你怀过孕吗?” “唔……没有……”她迷迷糊糊的说。 陈晓松射在了她肚子上。 两个人并排躺在黑暗中。经液在叶倩颖肚皮上闪着水光。 叶倩颖说:“你怎么敢这么放肆?我应该告你强*。” 陈晓松说:“但你现在毕竟不怕噩梦了。” 叶倩颖幽幽道:“你知道我刚才梦到了什么吗?” “又是那个看不见脸的人?”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 “……” § 1月12日,星期四。 郭淮一早来到公安局。传达室李师傅说:“小郭,这里有你一份快递。” “哦。”郭淮接过来瞄一眼寄信地——c市。寄信人署名,吴铭。 他想不起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 来到办公室。同事们一个个懒洋洋的。还有一周就过年了。所有人心里都长了草。 负责调查蒋浩天背景的周新福过来说:“蒋浩天的确是c市师范大学毕业生。叶倩颖在c师大读到大二,后来出国留学到澳大利亚。蒋浩天没有说谎。” 队长李东生正在给一个民警交代任务,他下意识的向这边看了一眼。周新福的话他也听到了。 郭淮稍稍觉的满意。他撕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片。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九章 胡新月的疑心 5 纸上用从杂志上剪下来的英文字母整齐的排列成一句英文—— i-just-want-to-find-my-face,do-not-stop-me,bastard。 (我只要找到我的脸,不要阻止我,蠢货。) 他的冷汗冒出来。 他抄起电话,咨询县邮局。邮局的人说,像这种跨城市的快递,本省内当天就能寄到。 郭淮看着桌上的英文信。也就是说,对方是在昨天从c市邮局寄出的。 凶手难道人在c市吗? 吴铭就是没有名字。 蒋浩天昨天闯入医院袭击叶倩颖是在中午。从c市到m县的车程不到一个小时。理论上说他有这个时间。 而陈晓松这几天一直在县医院住院。他根本没办法去c市寄信。何况他没有必要这样做。 他盯着纸片上的英文,拿纸的手不自主哆嗦起来。 “怎么了,小郭?”李东生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郭淮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没,没什么?” “那是什么?”李东生看见纸上的字母。 郭淮忽然想起李东生不懂英文,马上说:“朋友跟我闹着玩儿的。” “噢。”李东生并没多想,拍拍郭淮肩头。似乎已经忘了昨天的不愉快。 郭淮却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正在他发呆的时候,门卫打内部电话说,有一个人找他。 一个他意想不到人。 § 他把那张使他心神不宁的英文信塞到了抽屉最底层。用一种冷冰冰的目光看着走到办公桌前的叶倩颖。 叶倩颖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事儿吗?” “昨天的事情多亏了你。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向你道谢呢。” “道谢?”郭淮随手拿起桌上一支笔,漫不经心的敲着。“你想怎么谢我,请我吃顿饭?” “假如你不介意的话……”叶倩颖小心的说。 坐在附近办公桌的人,不经意的侧脸瞧了瞧叶倩颖。漂亮女人无论做什么,总难免让别人联想更多。跟一个女人出去吃顿饭与跟一个漂亮女人出去吃顿饭,含义大不相同。 郭淮可不想闲话传到胡新月耳朵里。 他冷冷回答:“如果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那大可不必。” 叶倩颖涨红了脸,很是难堪。 郭淮以为她会掉头就走,谁知叶倩颖踌躇了一会儿,又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噢?什么话?” 叶倩颖扫视一下办公室里其他人。“可不可以单独找一个地方?” 又有人侧脸往这边瞅了。郭淮没办法,只好离开座位,带着叶倩颖到隔壁的物证实验室。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我昨天晚上又做梦了。” “哦。”郭淮掏出一根烟叼上。 “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 “没有脸的人又出现了是吗?这次他又想杀谁?”郭淮在身上摸打火机。 “不单单是这个。我还梦见了你。”叶倩颖声音颤颤的。 郭淮打出的火苗静静的烧着。他忘了点烟。抬起眼睛,凝视叶倩颖的眼睛。 第九章 胡新月的疑心 6 那双漂亮的眼睛始终笼着一层雾。 他们静静的对视彼此。 他忽然被烫的一抖手,火苗熄灭。散发出些许焦糊的气味。 “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叶倩颖说。 房门被一个人推开。两人扭头,看见胡新月走进来。 “那个……”郭淮语塞,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似的。 胡新月倒很自然。对郭淮说:“局长叫所有人去开会。我都通知到了,就差你。” 这时她才有意无意的看了叶倩颖一眼。 “我马上就去。”郭淮觉得还是尽早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比较好。 “那就不打搅你了。”叶倩颖告辞。 临走时她又强调。“我的梦向来都很准。你好自为知吧。” 胡新月捧着文件夹离开实验室,郭淮赶紧追上她解释。“那女的找我跟案子有关系。她……” “她就是叶倩颖吧。”胡新月头也不回的说。“那个做噩梦的女人。” “是,是。” “长得挺漂亮的。” 没等郭淮再说话,她已经走进会议室里。 会议并不是针对撕脸凶杀案开的,主要议题关于年关时加大监管力度的总动员。郭淮时不时偷瞄胡新月,她坐在局长旁边负责会议记录,神情倒是泰然自若。郭淮心里七上八下,暗暗骂那个多嘴多舌告密的家伙。 会议结束后,胡新月没跟郭淮打招呼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她现在还在放年假,来局里纯粹是为了陪郭淮。 胡新月生气从来不会大吵大嚷,淑女有淑女的风度。她可以不给郭淮洗衣服,不给郭淮做饭。不跟郭淮亲热,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 能把人活活憋疯。 郭淮忽然发现,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叶倩颖的梦也是蛮准的。她梦到的那个人未必会死,但肯定会倒霉。 *—*—*—*—*—*—*—* 胡新月的确生气。她原本生气叶倩颖忘恩负义,陷害郭淮。结果她居然发现郭淮不但不记恨,还跟这个可恶的女人秘密交谈,她的气就更大。 也许是她错怪了男友,郭淮并不是那种喜欢拈花惹草的男人。但她宁愿将错就错。谁让叶倩颖那么漂亮?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未雨绸缪。 她妈妈常说,男人是野马,你得让他撒欢,他才愿意驮着你。偶尔你紧紧缰绳,让他知道你存在,你在意他。 作为一个聪明女人,她从来都没对郭淮说过我爱你,也没有强迫他说。对于世界上最会说谎的生物,海誓山盟是只是自欺欺人,她宁愿耳濡目染,日久情深。 她今天并没有打算不给郭淮做饭,她也不忍心看他委屈得吃泡面。折磨自己爱的人就是折磨自己,这个道理她懂。 她特意到市场买了三条明太鱼。郭淮最喜欢吃鱼。 回到家,她估摸着时间开始做菜。 等着心怀忐忑的男友走进家门的一刹那,闻到的可口饭菜香,看到善解人意的女友,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温馨呢? 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没想到郭淮这么早回来。自己的小计划出了点儿瑕疵。 她放下正在水龙头下冲洗的鱼,在围裙上擦干净手。 门铃又接连响了两声。 “等一下啊。”她应着声过去开门,心想郭淮从来都不催她,今天怎么了。 等她打开门,门外没有人。 这一下把她弄愣了。 难道是郭淮跟她开玩笑? 她上下楼梯看了看,没有藏着人。倒是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 或许不是郭淮,是别人弄错了门牌号。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种想法站不住脚。 那人按完她家门铃后,再没有按其他人家的门铃。他是有目的来的。 他为什么不见人又突然离开呢? 她随即想到,自己刚才应了一声。那个人却走了。难道他要找的人不是自己? 他要找的人是郭淮…… 她想起今天在公安局看见了叶倩颖。那个不详的女人。只要她一出现,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她打了一个激灵。 那人要找的是郭淮…… 她赶紧摘下围裙,换上一双轻便的旅游鞋。跑下楼。 走出楼洞口,放眼四周,她一时间有些发懵。 忽然看见一个住在一楼,常拎着小板凳前后楼转悠的老太太,她走过去问:“刘奶奶,您刚才看没看一个人从咱们楼里走出来?” 老太太有点儿老年痴呆。双眼发直的瞅着天空。“有吗……有吗……” 胡新月大失所望,正想走。老太太又说:“好像是有吧……” “您记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 第九章 胡新月的疑心 7 “那个人呀……”老太太瞅着胡新月,不紧不慢的回忆。“穿着一套粉色的羽绒服,染了棕色的头发,小模样挺俊的。” “是个女的?”胡新月吃了一惊。 “女的?!”老太太瞅着胡新月。“是女的。” 胡新月稍稍一怔,随即恍然。老太太说的那个女人不是她吗? 她哭笑不得。“奶奶,不是说我,在我之前,有没有其他人从楼里出来啊?” 老太太好像刚刚清醒过来。她说:“对,对,那个人也穿羽绒服。跟你穿的颜色不一样。你穿粉色。他穿紫色。” “他是男的女的?” “男的。” 说完,老太太又补充。“也可能是女的。” 胡新月几乎疯掉了。她只好问:“那你看没看见他朝哪个方向走了?” 他们住的居民区有四个出口。 这次老太太没糊涂,指了指右手方向的水泥台阶。 胡新月道了声谢。赶紧加快脚步,一口气走到了街上。 老太太耽误了她不少时间,那个人说不定已经走远了。 好在她还知道那个人穿着紫色的羽绒服。应该比较显眼吧。 她沿着街道走下去,一路上左顾右盼,到处寻找紫色的身影。 一直走到交通岗,街道由一条变成了变成三条。行人增多。也有了车辆和噪音。 她不由得泄气。心里却在为郭淮暗暗担忧。 忽然,有什么闯入她的视野,一晃又消失了。 她回过神,目光在三个街道来回扫视,她确信那是紫色的影子。但怎么可能又消失了呢。大白天的,总不可能闹鬼了。 这样过了能有五分钟,那条紫色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了。正从一家超市里走出。 由于距离远,胡新月没办法认出那人穿的是不是羽绒服。但是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紫色的衣服。 不管是不是按门铃的人,胡新月都决定跟住他。 那人把风帽罩在头上,脚步匆匆。 胡新月也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相距始终保持在五十米左右。 不是胡新月有意保持距离,而是她体力实在太差。平时穿高跟鞋,习惯了走碎步,突然穿上旅游鞋,迈开大步,她发现自己都很难走出直线来。 那人没有乘坐公交车,他住的地方应该不会很远。 胡新月心中暗自思索,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郭淮,那他到底想对郭淮做什么? 有组织力凶手,除非把犯罪对象选定为警察,很少会与警察针锋相对。他们更热衷于戏耍警察,而不是消灭对方。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会让凶手铤而走险。胡新月刚刚想到,一旦对凶手不利的证据掌握在办案民警的手中,普通的杀人犯会逃之夭夭,而有组织力凶手则更有可能把绊脚石踢开。 她回想郭淮办案这两个月,忙的焦头烂额,甚至还被一个嫌疑人告上法庭。归根结底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既然如此,凶手还有必要犯险找他吗? 还是说,郭淮不知不觉中已经找到了辨认凶手的有力证据,只是还没有意识到…… 第十章 无法说出的秘密1 她越想心里越紧张。早已忘记了跟男友之间的小摩擦,转而为郭淮担心起来。 每当郭淮外出办案,超过吃饭时间却没有回家的话,她都会提心吊胆,万一他遭遇什么不测,她都不敢想象她该怎样面对接下去的生活。 她从来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有多么深爱着这个男人。 穿紫色羽绒服的人走进了一条岔道,道路开始崎岖,他上了山坡。山坡上房屋稀少,渐渐被灌木取代。这是县城里一片没有被开发的荒地。由于地势不好。一直没有开发商相中。 胡新月远远跟在后面,心里直敲鼓。是不是对方发现自己了,有意想甩开自己? 那个人忽然停下脚步,胡新月赶忙躲进土路边的简易茅厕里。她捏住鼻子,强忍着刺鼻的恶臭。踮起脚,越过砖墙望着那个人。 那人并没未朝她这个方向看,只是掏出了手机打起了电话。 胡新月听见了零碎的只言片语,但是没办法听清楚他说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没有被发现。 这里实在太臭了。她希望那人不是话痨。 估摸着五六分钟,那人收起手机。继续前行。 胡新月这才长吁一口气。想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她立刻逃了出来。 那人沿着土路一直向前,翻过了山丘,重新回到街上。山坡下的房舍街道,照比之前看到的凌乱、破旧,有些地方是半农村半城镇的格局。 胡新月对这种景象并不奇怪。她老家就在城乡结合部。她秀丽的外表与温柔的脾气跟人杰地灵扯不上半点干系。她从小就习惯了与父母和弟弟挤在四十平米的泥坯房里。全家人依靠出卖土地后得到的一点补偿款过活。恶劣的环境激励她刻苦学习,她一心想逃离农村,用功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天真的女孩当时还不知道,她的相貌比起书本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机会。她不太懂得运用自己的优势,所以大学毕业后,逃离一个农村,又到了另外一个农村。 唯一让她感到幸运的是,她遇见了她爱的人。 除了财富以外,生活原本还有更多的期待。 § § 第十章无法说出的谜底 那人越过了火车道,对面是一条小街。胡新月远远跟着,直到看见那个人走进一家小门面,牌子上土里土气的写着“太平街复印社”。她想不到如此破旧的地方还有复印社。 她眼看着那人用钥匙开门。 他是复印社的店主。 胡新月忽然一阵兴奋。不管怎样,她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她站在街口踌躇。要不要现在回去跟郭淮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但是,万一这个人跟着这起案子没有关系,他们岂不是又白忙了? 她决定冒一次险。亲自与这个人接触一下。 想到这,她心头既紧张,又兴奋。 她在警官学院学的虽然不是刑侦专业,但是她敏锐的头脑确是与生俱来的。如果她是一名男警官,说不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侦探。 她掏出化妆盒,对着小镜子理了理头发,使得看上去不像是慌忙赶路的样子。 准备停当,她故意放慢脚步,悠闲的来到复印社门口,轻轻推开门,走入。 房间狭小简陋。进门是一个柜台,一并出售稿纸,记事本,和各种型号的笔。柜台后有一台dell的台式电脑,连接着老式的东芝打印机。电脑和打印机的白色塑料外壳已经褪成了淡黄色。 柜台后面没有人。 复印机正对着一扇门,门上挂着风景挂历。 她打量一遍小房间里的摆设,足足五分钟,没有人出来。 她问:“有人在吗?” 没人回答。 等了一会儿,她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仍然没人回答。 她绕过柜台,拍拍那扇门。门没有锁,开了一道缝隙。 “有人吗?”她喊。 无人答言。 她疑惑不解。站在门前仔细听了一会儿,里屋没有任何动静。 如果不是因为她刚才亲眼看到穿紫色羽绒服的人开门走进屋,她肯定认为店主临时离开了。 会不会里屋还有一扇门,那个人从那里出去了。 这样想着,她大起胆子,把门慢慢推开。 一条狭窄的小走廊。 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香还是臭的味道。直到现在,她都没看见那个人是男还是女。 看那人行走的姿势像男人,听他只言片语的声音,又有点儿像女人。也许是一个女性化的男人,或者是一个男性化的女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敲门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他跟撕脸凶杀案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十章 无法说出的秘密2 胡新月谨慎的迈进小走廊。她已经想好了措辞,万一对方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就要装作惊讶的顾客抢先说话。 穿过走廊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客厅。客厅里有三扇门。她猜测应该是卧室,厨房和卫生间。 客厅里没有多少家具。一台长虹电视,一个灰色的沙发床。沙发前放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摊着几个记事本,还有一管钢笔。胡新月侧脸,看见墙上悬挂着一面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正神秘且紧张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一个意外的念头闯进她心里。 假如她现在推开卧室门,她或许将看见一具身穿紫色羽绒服的尸体。他的脸的被剥掉了,无法辨认他的性别与相貌。 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她着实被自己吓到了。 她有一种马上离开的冲动,同时又渴望留下来。 犹豫了片刻,她居然走到卧室门前,伸手去推门。 门开了。发出一声“吱呀”。 她赶忙后退几步。 她看见了床,看见了椅子,看见了窗帘和牛眼灯泡。 但是没有尸体。 女人的直觉也不总是准确。她索性推开厕所门与厨房门。没有尸体。也没有人。 房子里真的没人。 她明明看见那人走进门的,总不可能凭空的蒸发了。她从来都不相信推理小说里描述的“密室”诡计。所谓“密室”,其实是一种幽闭恐惧的体验。 她发现除了卧室以外,每一间屋子都有窗户。客厅,厨房的窗户大,厕所的天窗小。那个人无疑从窗户离开了。这种行为的确很让人奇怪。 她思索原因。郭淮在陈晓松药店附近蹲守时,陈晓松就是悄悄从药店后门离开与叶倩颖会面的。他诡异的举动当时引起了郭淮的怀疑。由此类推,这个紫色羽绒服的人翻窗离开,是不是也想给外人制造一种假象? 他现在去了哪里? 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这样一想,胡新月对这个人的猜疑顿时加深了。看来她没找错人。她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一个小时,也许半夜…… 她的目光迅速在房间里扫视。她在警校里也修习过刑侦学科,侦查搜索那一套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她首先从客厅开始,目光转了几圈,落在了茶几上几本记事本上。 她伸手拿过翻开的那一本。 “1997年,3月12日,星期三……我又尿床了。我也不知是怎么搞得。这么大了还尿床,的确难于启齿。我偷偷把床单洗了。这一次,妈不会发现……” 这分明是一篇日记,而且是十几年前的日记。写日记的口吻是一个孩子。这个人现在至少也应该二三十岁了。 第十章 无法说出的秘密3 胡新月心里奇怪,这个人翻出自己十几年写的日记干什么。 她接着翻了两页。 “……很好奇我的实验成果。那是没有人可以理解的。实验进行了这么久,我一天天观察着实验的进展。这个世界简直太奇妙了……” 少年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但是没有说明是什么实验。胡新月又往后翻。目光忽然落在其中几行上。 “……我每次去看它,都会冲着我卖力的叫。我知道它饿坏了。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为了实验只有委屈它了。那些搞科学研究的人,不也用小动物做实验吗……” 又翻了两页。 “1997年5月18日,星期日。今天我去看它时,它已经不能动了。但还活着。它能学小孩子那样可怜兮兮的叫唤,但是很微弱……” “1997年5月20日,星期二。它死了。” “1997年5月27日,星期二。它发出了恶臭。简直难以想象。晚上吃饭,我都似乎能闻到那股臭气。我想吐,可还是忍住了。” “1997年6月2日,星期一。它嘴里的牙齿统统暴露出来,向外伸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各种虫子在它的皮毛里疯狂繁殖。它两个眼窝变成了空洞,直勾勾地盯着我。它肯定很恨我。它毛和皮仍然依附在骨头上,但是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1997年6月9日,星期一。它开始肿胀。胃和肠子都已经烂成一滩浓。腹部也开始膨胀,书上说是因为里面的微生物排放出废气造成的,圆圆的肚子肿得像个气球。它的皮肤呈现鲜红褐色。皮下脂肪开始分解,尸体像涂了油脂一般闪亮发光。” “1997年7月3日,星期四,它的肉变成焦褐色,会有深紫红色网丝浮现,好像谁用一支彩笔在它周身乱涂乱抹。血管中的血液变成近似于绿色,静脉和动脉也凸显出来。我在上课时问生物老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也没有回答我的提问。或许她根本不知道。” “1997年,7月18日,星期五。它的头变成了枯骨。毛发已经脱落,连成一团,簇落在头部周围的一滩油污粘液里面。肿胀的腹部已经皱缩,紧贴在肋骨上。” “1997年,7月25日,星期五。它的肋骨,还有脊柱骨都已经露出来。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骨头也暴露出来。我的实验接近尾声。” “1997年,8月10日,星期日,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具灰白色的骨头。各种形状的骨骼巧妙的连接在一起,宛如一个结构复杂的玩具。我看着它,甚至觉得它仍然会发出‘喵喵’的叫声……” 胡新月手足冰冷。眼前出现各种色彩纷乱的碎片。仿佛是一团团的血,又仿佛是一张张破碎的脸…… “啪”的一声响。 她吓了一哆嗦,张皇四顾,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低头看见手里的日记本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她忽然想起郭淮曾经提到过陈晓松的日记。他在少年时曾经把一只猫活活饿死,记录它腐烂的全过程。 郭淮所说的日记是不是就是她手中拿着的这一本? 难怪他看了陈晓松的日记后坚定了对他的怀疑。 更多的疑问紧跟着涌入胡新月脑中…… 郭淮逮捕陈晓松之后,对他家进行了详细的搜查。唯独没有找到他的日记。因为他的日记已经转移到了其它地方。 假如眼前这本日记就是陈晓松的日记,为什么他的日记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家复印社的店主跟陈晓松又是什么关系? 那个穿紫色羽绒服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陈晓松本人? 那人的体型跟陈晓松的确有几分相似,但是考虑到陈晓松有枪伤,不可能走那么快…… 饶是胡新月聪明过人,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究竟。 她当机立断,把这几本日记一并带走。郭淮说,陈晓松日记里的时间跨度从他中学时期一直持续到去年,也就是从1996年到2010年……一共三大本…… 等等。 她看着茶几上的日记本。不是三本,而是四本。 这四本都是陈晓松的日记吗? 郭淮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数字都搞错。或者,他在陈晓松家里看到的的确只有三本日记…… 她飞快的拿起桌上的日记,一本本翻看。她无心浏览内容,只是注意页眉上的日期…… 当她一眼瞥见“2011年,5月7日”的日期时,兴奋的差点叫出声来。 第十章 无法说出的秘密4 陈晓松并非过了2010年就不写日记了,而是那本日记郭淮没有看到。 假如日记一直记录到撕脸杀人案发生之后,或许就能够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甚至是证据也说不定。 她飞快的向后浏览。 当她的目光扫过2011年9月26日这一页时。她的精神被什么一下吸住,拔不出来了。那一天正是第一起撕脸杀人案发生的前一天。 她盯着那一页,漂亮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得老大。 “怎么会是这样……”她喃喃道。 就在她全神贯注的看着日记,一件诡异的事情悄然发生。 卧室那扇门开始慢慢转动…… 一条身影从那扇没有窗的房间里悄悄走出……上身穿着紫色羽绒服…… 胡新月刚才推开卧室房门,根本没看到人。现在却有一个真实的人从房间里走出。 难道密室真的出现了? 胡新月盯着2011年9月26日那一页,努力思索。全然没有觉察到身后慢慢靠近的那个人。 那人目光阴冷的瞅着胡新月。 他并不是幽灵,也不会巫术。他没办法让自己隐形,或者缩小身体。他走出的房间也没有暗道。其实答案很简单。胡新月刚才开门时,他贴在了门后的墙上。 胡新月头脑聪明,却没有经验。她以为房间里声息皆无就断定没人。她犯了一个最浅显的错误。 紫色羽绒服的人已经来到她身后,一伸手就能碰到她。他稍显犹豫,似乎在考虑接下去该怎么做。 突然, 胡新月冷不防转身,用手里的硬皮笔记本砸在背后人的鼻梁上。 那人痛的捂住脸,发出呻吟。 他刚才犯了一个智力上的错误。尽管他脚步很轻,但是对面墙上的大镜子却暴露了他。他刚走出卧室就被胡新月发现了。她惊骇之余临危不乱。以同样出人意料的方式回击了对方。 假如胡新月上警校时能够学一点儿擒拿格斗,她一击就能够把这个人制服。她看见对方弯腰捂脸,没敢乘胜追击。她抓住那本日记,拔腿向外跑。 她跑出客厅,穿过小走廊,不时回头看那个人有没有追上来。 她推开走廊门,外面是复印社的小工作间,门外就是街道。 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刺痛感经过身体。 紧跟着是一阵麻木。天旋地转。 她已经辨认不出方向,只觉得胸口憋闷,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摔倒在地。日记本也脱了手。 她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双手在地上拖她。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很沉,勉强能睁开一条缝。强烈的眩晕让她的瞳仁很难聚焦看清楚东西。所有的景象都是扭曲的,转动的…… 她感觉自己被拖回了客厅。 墙上有一面大镜子。有一台电视机,一个沙发床,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几本日记,还有那个穿着紫色羽绒服的人。 第十章 无法说出的秘密5 她直到此刻都想不明白那个人是怎么撵上她又制服她的。她明明就要成功逃脱了。 她忽然感到深深的恐惧。 就像一只坠入猎人陷阱的动物——无比绝望,却又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郭淮,郭淮。她流出了眼泪。快来救我。 一双冰凉的手伸到她脖子上,从后面卡住她。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她只是觉得脖子两侧的部位又酸又麻,心率开始紊乱…… 蓦然地,死亡的寒意蔓延她的全身。 一个激灵她清醒过来。 她知道背后那个人正在杀她。她本能的出一股力量,用力从地上站起。 掐她的人猝不及防,被她挣脱。急忙再次掐她的脖子。胡新月开始反抗。她很想使用擒拿功夫,把身后的人背摔在地,可惜她没有那个力气。 她看见镜子里,自己惊恐万状的脸,还有那双蛇一般可恶的手。 郭淮。郭淮。快来救我。 那个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斯文,他的十根手指对准了胡新月的喉咙,狠狠用力。这样她喊不出声。 胡新月也没有放弃。她看见镜子里纠缠的四只手,好像正在演绎一场手语哑剧,姿势滑稽又可笑。但是她却不敢停。只要她停下,她就再也见不到郭淮了。 她拼命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你就是那个findingface的恶魔吗?” 身后的人稍稍一怔。 “你就算杀了我。我男朋友也一定会抓住你!” 胡新月柔弱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尖厉。盯住墙上的镜子。 她终于透过镜子,看见了凶手。那个寻找脸的凶手。 她注视着凶手的脸,思索的“找脸”的含义。 那个人的两只的手再次掐住她的脖子。 她放弃了挣扎。 这一次十根手指丝毫不再犹豫,深深的嵌进她的喉咙里。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痛苦。 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奇迹般的闪现在她脑海中,逼真得宛如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 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次见到郭淮的情景。那个相貌平平,稍显瘦弱的男子,失态的盯着她看。她并不是没有被仰慕自己美貌的男人盯着瞧过。但是,没有一个人像郭淮当时那样憨傻,那样纯粹…… 郭淮……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 16:12 郭淮今天回家比往常早,一路上都在叨念进门时要说的台词。把女人惹火容易,但把女人哄乐就是一门学问了。 在叶倩颖问题上郭淮有点儿冤枉。看见美女丝毫没有想法,那绝对不是男人,但是郭淮毕竟还是没有越雷池半步。尽管如此,女友的小雷达还是探测出了潜在危险。在感情问题上,女人是天生的战略家。 郭淮没有像往常那样敲门,他做贼心虚的自己开门。 胡新月没有像往常那样迎出来。似乎还没有消气。 他故意咳嗽几声。房间里无人答应。连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他感觉什么地方不对。走到卧室里,胡新月不在,厨房和厕所里也没有。她出去了。 难道她还在跟自己赌气? 她能去哪儿?朋友家? 郭淮坐下来等了一会儿,觉得心神不宁。给胡新月打了电话,电话也没人接。给胡新月的朋友打电话,都说没看到她。 因为那么一点儿小事就不依不饶,似乎不是胡新月的处事风格。 郭淮又等了一会儿,听到门外楼梯响,就起身开门瞧看。 不是胡新月。 再给她打电话。已经关机了。 他这时有些心慌。 又听到楼梯响,似乎上到了这一层。他起身去开门,门外却没有人。 他站在缓步台上,探头从楼梯的缝隙间往下看,感觉不到有人在楼梯上。 “难道是错觉么?”他自言自语。 正要进屋,注意力忽然被门上什么东西吸引了。 门上贴着一张纸。 是他回家以前就有了,还是刚刚贴上的? 他伸手揭下,眼睛往上一瞟。 纸条上用标准的罗马体写着“findingface”。 冰冷的恐惧爬上了他的背脊。 叶倩颖说,我的梦向来都很准。你好自为知吧。 findingface的凶手果然来找他了。 郭淮回头。 背后没人。 他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张纸条是杀人预告吗?暗示凶手已经开始关注他了。 他打算以什么方式对付他? 郭淮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腰,又没带枪。他总是没养成这种习惯。 他打算以什么方式对付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闯入脑子。 第十章 无法说出的秘密6 他再次给胡新月打电话。手机依然关机。 不详的预感袭来。 他回到房间,仔细检查,才发现胡新月白天穿的的警服和高跟鞋都在。她刚才回过家。 厨房里还有胡新月刚买的鱼。围裙放在案板上。看着明太鱼,郭淮心里一阵难受。胡新月并不是真的生他气。她正在给他做晚饭,做的还是他最可口的饭菜。 他继续检查,发现胡新月的一双旅游鞋不见了。她很少穿旅游鞋出门。她出去做什么? 他摸着下巴,静静的琢磨着…… *—*—*—*—*—*—*—* 19:45 郭淮走到楼下。随便碰到什么人就问,有没有看见我女朋友。认识郭淮和胡新月的人纷纷摇头,不认识他们的人,诧异的瞅着郭淮,以为他发神经。 冬天,楼下的人本来就少,他又说不出胡新月是在什么时间离开的。有人劝他:“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女朋友好歹也是一个警察。不会有危险。没嘴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对待这种不冷不热的安慰,郭淮无动于衷。那些人不能理解郭淮的处境。他们平时看到的刑事案件只发生在电视新闻里,他们并不知道身处其中的风险。 邻居们三三两两围拢上来,极少有人真正担心,大多数是抱着猎奇心打听发了什么事。郭淮不住摇头,失望的离开。人群里只有一个老太太,目光直直的盯着郭淮的背影,嘴里翻来覆去的嘟哝。“粉色羽绒服,棕色的头发,粉色羽绒服,棕色的头发……” *—*—*—*—*—*—*—* 19:34 陈晓松正在精心的烹饪风味牛油鸡,这是印度名菜,他特意从网上学的。香草、奶油,酸乳酪这些特殊的食材也都是从网店邮购的。 药房工作轻松,他闲暇之余除了上网玩游戏,便研究烹饪。自从离开大城市,他的生活节奏也随之缓慢下来。生活条件虽然比不上过去,倒也少了许多压力。他现在甚至已经开始习惯小城市的生活了。 随着烤箱温度升高,混合香草的奶油香四散飘逸,充满了整个公寓。连窗外经过的路人都不由自主停住脚步,仰头张望。 “再过十分钟,新罗宫廷大菜正式出锅。”他冲房间里说。 房间里正在播放宫斗电视剧—— “凌云峰一别已是终生大错,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是你的妻子,你带我离宫,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求你带我走!” “有你这句话,我此生无憾!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 急促的敲门的声这时响起。 陈晓松开始还以为是电视剧里的声音。等到敲门变成了砸门。他才惊醒。 他冲房间里大声喊:“你去开下门。我这里忙着。” 房间里没人应声。 宫斗剧正演到高潮,几个女人为了争一个老男人打的不可开交。 陈晓松无奈的叹了口气。去开门。 他刚拧开锁头,门从外面用力拉开。迎面一个人几乎冲到他身上。 陈晓松万万没想到进来的人是郭淮。 第十章 无法说出的秘密7 此时的郭淮青筋暴突,双眼充满血丝。像一只吃人的狼。死死盯住面前的陈晓松。 陈晓松心头一阵紧张。“你来干什么?” 郭淮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把我老婆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晓松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别在跟我演戏了!你说!我老婆到底在哪儿?” 郭淮使足力气,扼的陈晓松上不来气。 “松……松手……你妈的松手……”陈晓松也不示弱,挥起拳头打郭淮的脸。 郭淮没躲。 拳头砸在他鼻子上,鼻血淌下,顺着下巴滴到地上。他毫无反应, 仿佛打在别人脸上,流的是别人的血。 陈晓松惊骇的看着他。“你……你疯了吗?” 郭淮用力把他推倒。 房间里看电视的人终于被惊动,跑出来看究竟。看到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看见郭淮脸上、衣服上全是血。她吓得大叫。 郭淮一眼瞥见了叶倩颖。“在这里居然也能遇见你。”郭淮冷笑。 他伸手揪住陈晓松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叶倩颖想要阻止,却又不敢。“郭警官,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句话我正想问他。”郭淮盯着陈晓松回答。 陈晓松努力想把郭淮的手掰开。“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找女朋友怎么找到我这里了。” “你别跟我装傻!”郭淮使劲摇晃他。“胡新月是不是来你这里了。或者,你去了我家,把她带走了。” 陈晓松似乎听明白郭淮的意思了。 他镇静下来。嘴角浮现出讥诮的笑容。“你是说,你女朋友胡新月失踪了是吗?” 郭淮瞪着他的眼睛。 陈晓松笑意更深。“你居然会想到她来我家。她虽然长得漂亮,可是我这儿已经有一个了,不可能再收留一个呀。两个女人我可吃不消。” 他瞥瞥叶倩颖。用眼神戏弄郭淮。 “你妈的!!”郭淮当胸一拳把他打倒,又把他从地上揪起。“你再敢说一个字侮辱我老婆,我就杀了你!!” 陈晓松并不怕他。“是你最先说的。我是顺着你的意思理解。” 郭淮这一拳打向他的脸。陈晓松有所防备,用手搪了一下。拳头擦过嘴角,把他的嘴打破了。 叶倩颖尖叫着跑上来。“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陈晓松揉着下巴。“没关系。我给他放点儿血。他给我放点儿血。扯平了。” 郭淮怒不可遏,还想打。被叶倩颖拦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能心平气和说吗?” 陈晓松接过话。“你还没有听明白吗?他女朋友丢了。他以为是我把他女友弄走了。” 叶倩颖一脸惊异。“我去公安局的时候还看了她呀。” 郭淮勉强压制怒火,说:“在那之后她回家了。然后就失踪了。” “你确定?”叶倩颖瞪大眼睛。 郭淮没必要再跟她废话。这个巫婆的确梦准了。她梦见了郭淮。郭淮虽然安然无恙,但是女友丢了。 他目不转睛的逼视陈晓松。“你现在老老实实回答我。你刚才是不是去过我家?” “……” “在我家门上贴纸条的人是不是你?纸条上写着‘finding face’,那个他妈的撕脸魔究竟是不是你?” “呵呵,”陈晓松轻蔑的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再问你一次,胡新月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在开玩笑吗?”陈晓松重复。 郭淮双眼冒火,却无计可施。 “你今天晚上来我家又想以警察身份逮捕我的吗?”陈晓松问。 叶倩颖吓了一跳,问郭淮。“你真是来抓他?” 郭淮没说话。 陈晓松说:“放心吧,他不是来抓我的。他没有证据。” 郭淮牙齿咬得咯嘣嘣响。“如果我以警察身份来,只会循规蹈矩的把你带到警局。但是,现在,我说不定会打死你……” 陈晓松不为所动。他问郭淮:“你凭什么认定你的女朋友有危险?” “我用不着向你解释。” “那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认定是我绑架了你女朋友。你不要对我说,你仍然没有证据。” 郭淮的确没有。他反问:“你今天下午去什么地方了?” 陈晓松眨眨眼睛。“在药店上班。离开后买菜,回家。” 郭淮冷笑。“也就是说,你不能证明你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对吗?” 陈晓松皱起眉头。 叶倩颖这时开口。“我能给他证明。我今天一直陪着他。跟他一起离开的药店。。” 第十章 无法说出的秘密8 郭淮怀疑的瞧着她。“你中午不是去公安局找我了吗?” “是呀。”叶倩颖点头。“当时,陈晓松就在公安局门外等我。然后,我们就一起去购物了。买完东西就回来。他的腿有伤。所以一直都坐我的车。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郭淮一时间无言以对。抓住陈晓松的手慢慢松开。 又是这个人证,把郭淮所有的假设统统推翻。 “现在你弄明白了吗,警官先生?”陈晓松问。 “……” 陈晓松把脸缓缓贴近他,两个男人,两张脸孔,彼此对立,截然相反…… 陈晓松颇为同情的说:“为你女朋友失踪的事,我深表遗憾。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但同时,”他话锋一转。“我也希望你能提高一下身为警官的素质,你的判断力实在令人失望。” 郭淮恨恨的后退,转身走出大门。 “等等……”陈晓松叫住他。“我体谅到你现在的处境。所以我会考虑向法官申请,推迟下次开庭的时间。希望再开庭时,你的未婚妻仍然会坐在你的亲友席上。” 郭淮离开了。 陈晓松的脸上浮现出不易觉察的笑意。他关好门。回身看见叶倩颖正在望着他。 “怎么了?”他问。 “你刚才不应该那样刻薄的说他。” “他这是自找的。”陈晓东说。 “毕竟人家女友失踪了。换成是谁都会着急。” “但他不应该怀疑到我头上。之前又不是没有教训?” “可是这一次。若不是我替你撒了谎,你的确没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 “这样说来,我应该好好报答你喽。” “那倒用不着,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 陈晓松走到她近前,梳理她略显蓬乱的长发,半开玩笑说:“你该不会也相信那个警察的话,认为是我绑架了他女友吧?” 叶倩颖摇头。“你做不到。你的腿有伤。” “呵呵,你比那个警官聪明。”陈晓松笑了。“可是听你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我想那么干,只是没有能力似的……” 叶倩颖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我以为你很恨郭警官。” “我是恨他。但不代表我要对她女友下手。我为什么要伤害一位柔弱的女人呢?” 陈晓松像是反问,又像自言自语。 叶倩颖的表情变得更加困惑。 “我们净说这些干什么?走,去尝尝我的风味牛油鸡味道如何?凉了就没有香味了。”陈晓松揽着叶倩颖的胳膊进了厨房。 郭淮回到家,看着女友的衣服和鞋子发了一夜呆。 本该是一个温馨甜蜜的夜晚,两个人言归于好,甚至比过去更加恩爱。残酷的现实就这样突如其来,把一切都砸得粉碎。 胡新月没有回来。 噩梦正变成现实。 恐慌正逐渐加深。 当他意识到公寓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害怕的哆嗦不止。 第十一章 解剖台上的未婚妻1 第十一章 解剖台上的未婚妻 1月13日,星期五。清晨。7:08 胡新月失踪事件惊动了县公安局。郭淮第一次成为了报案人,或许是受害者家属。 做完笔录,他捂着脸蜷缩在沙发里,黑暗反而能使他安心。 李东生想劝他两句,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陆小棠作为外来人,更不能说什么。连她也忧心忡忡。她比其他人更能体量郭淮此时的痛苦。就像她看见慕容雨川中弹倒在面前时,那种彻骨的恐惧她永生难忘。 她对李东生说:“我们现在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尽找到胡新月。时间拖得越久,她可能就越危险。” 李东生斟酌着问:“你认为胡新月失踪跟最近的撕脸杀人案有没有关系?” 他们交谈时故意远离郭淮。撕脸凶手是一个谁都不愿触及的话题。 陆小棠说:“我们姑且往这方面想。假如不是当然最好。” 假如不是,胡新月又为什么会失踪? 李东生说:“郭淮昨天去过陈晓松家,他是本案中被最初认定的嫌疑人。”他说着看了看远处的郭淮。 “这些我都知道,”陆小棠说。“陈晓松怎么了?” “有人给他作证。他因此没有作案时间。” “他的腿受了重伤。想作案只怕也不太容易吧。” “我也这样想,,”李东生点头。“至于其他的嫌疑人嘛,我们倒是放走了一个……” 沙发上的郭淮忽然腾身站起,大步走出办公室。 李东生一皱眉,这家伙是不是疯了。他刚想跟出去,被陆小棠拉住。“让他去吧。现在谁也拦不住他。” 李东生叹气,语气里不无责备。“当初所有人都不同意放走蒋浩天,是他固执己见。倘若胡新月现在真在这个男人手里,郭淮连肠子都得悔青了吧。” 没人知道郭淮此刻的心情。 他径自找到负责联络外线的警员。“蒋浩天你们还在监视吗?” “是。郭警官。” “马上给我联络上外线。问他昨天蒋浩天一天的行踪。” 外线联络员通过对讲机回答:“蒋浩天这几天一直都呆在旅馆里。” “一直都呆在旅馆?”郭淮追问。“你肯定?” 被一逼问,联络员显得底气不足。“大部分时间吧。” “大部分时间是多少?” “他……他偶尔也外出。” “外出去了哪里?” “这个……我……没……” 郭淮脸色发青:“你为什么不跟踪他?派你出去你是去晒太阳吗?” 联络员在那头小声反驳:“我只负责定点监视。并没有要求我跟踪?” 一句话呛到郭淮肺管子,他冲着对讲机大吼。“你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吗?如此重要的嫌疑人从你眼皮子底下溜了,你都不管不问,你还当什么警察啊?” 对讲机那头立刻哑口了。 郭淮周围的人也都默不作声。 郭淮接着问:“现在呢?蒋浩天在什么地方?” “还……还在旅店里。” 郭淮立刻返回办公室,招呼所有民警。“有行动。立刻跟我走。” 看到郭淮的铁青的脸色,没人敢多问,纷纷戴帽上枪。一阵风似的跟着她离开公安局上了警车。 陆小棠犹豫着要不要跟去。李东生说:“这么多人还抓不住一个?我们在这里等着吧。” 9:12 郭淮带着七名警察包围了蒋浩天所住的小旅店。 那名外线联络员看见郭淮大气都不敢出。 “他在几号房间?”郭淮问。 “一楼右拐。第四间屋,门牌号012。” 他紧接着又为自己的失职解释。“郭队长,上面没说他是刑事案嫌疑人。要不是您今天来。我们下午就准备取消监视了。” 郭淮冷冷瞥了他一眼。联络员不敢吭声了。 他领着人进入旅店。店主和服务员看见一群举枪的警察闯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呆若木鸡,微微发抖。 郭淮径直来到012号房门前。敲门。 无人答言。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没做任何防护准备,推门进屋。 房门后并没有困兽犹斗的蒋浩天。 蒋浩天的行李还在房间里,被褥团成团丢在床上。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还有一个用过的避孕套。警察们一窝蜂闯入房间。原本不大的房间,立刻变得拥挤不堪。 “郭科长。厕所里也没有。” 郭淮说:“把外线给我叫来。” 外线联络员一进屋就傻眼了。 “人去哪儿了?”郭淮问。 “他……他昨天晚上还在。也许,也许一会儿还能回来。” “还能回来?你是怎么当上警察的?”郭淮嘿嘿冷笑,暴怒的神情几乎要把面前这个人吞下去。 有人问:“郭科,现在怎么办?” “跟陆警官联系,看看她能不能调动c市警方,去搜查蒋浩天c市的家。” 第十一章 解剖台上的未婚妻2 陆小棠把情况告知了c市刑警队,那边同时展开了行动。 郭淮这边调动县公安局全部警力,全线搜索蒋浩天和胡新月。 12:16,c市刑警队那边回复消息,蒋浩天没在家。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13:08,县公安局民警也没有找到蒋浩天。 李东生说:“看来他事前早有准备。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抓住他。” 陆小棠说:“关键是找到胡新月,保证她的安全。也不能逼得太紧,否则罪犯有可能撕票。” *—*—*—*—*—*—*—* 午后飘了一场雪。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农历春节将至,年味儿更浓了。 雪刚停,县公安局接到报案。有人在小土岗发现了一具女尸。 小土岗因地取名,是县城西北一个荒乱的土丘。土岗上多是杂草矮树,有些散乱的破房子。 女尸发现的地点在公厕旁边的枯草丛里。距离贯穿土岗的小路不远。目击者也不确定尸体就是女性。他只是看见一个穿着粉色外衣的人趴在草丛里。看衣服他猜测是个女人。 县公安局的法医工作一直由郭淮带领的物证科兼职。 陆小棠对郭淮说:“这次我领着人去吧。我在市局没少接触这类案子。” 郭淮并不接受陆小棠的好意,他坚持。“我去。我必须亲自确认。” 确认什么? 托运尸体的箱式警车停在土路边。陆小棠、郭淮带着两名物证科的人踩着积雪,向枯草丛中那团鲜艳的东西走去。这里是县城地势最高处,站在这里可以环视整个城区,成片的房屋笼罩在白色的冻雾里,看不见人影,仿佛是一座孤零零的空城。 郭淮距离尸体还有几步远停住了脚步。他认出了那件粉色的羽绒服,还有草蓝色的休闲裤,白色旅游鞋。 他感觉眼前一阵晕眩。 “郭科长?!”旁边的技术员关切的问。“你还好吧?” “唔……没事。”他咬咬牙,走到尸体跟前。 两名技术员先用相机对尸体进行各个角度拍照。初步收集了附近疑似脚印的痕迹和泥土样本。忙完一切看着郭淮,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郭淮看着尸体的后背,眼神杂糅着恐惧与希望。他迟迟没有说话。也许这具尸体并不是胡新月。 陆小棠看着郭淮,动了动嘴唇,正想说话。郭淮深吸一口气,对技术员说:“翻过来吧。” 尸体被翻过来时,所有人的心都缩紧了。 郭淮立刻把头别到一旁。 死者的脸皮被完整的揭掉了。 裸露在外的肌肉纤维包裹着脸骨,既像骷髅,又像一个丑陋的外星生物。两颗出奇大的眼珠子还挂在眼窝里,根根牙齿闪动着苍白细碎的光泽,正中央的鼻骨突出形成一个三角形的黑洞。 谁都无法想象,这具使人憎恶的尸体曾经有一张美貌动人的脸。 郭淮还清晰记得,胡新月笑起来会露出好看的白牙,宛如小巧的贝壳。他们亲吻时,他很喜欢舔她的牙齿,那种温润的感觉如此亲切。那个人就躺在自己眼前。 泪水涌进眼眶,他不敢张嘴。只要一张嘴,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 第十一章 解剖台上的未婚妻3 陆小棠拍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她走到郭淮前面,把尸体和技术员挡住。她给郭淮流泪的时间。 没想到她的举动反而激怒了郭淮。他不需要同情,任何同情都是对他的侮辱。 他强迫自己重新站起来。走到尸体近前。他强迫自己忘记尸体的身份,像对待其他尸体那样看着她。 “检查出死因了吗?”他听见自己压抑的声音问。 蹲在女尸头部附近的技术员,小心翼翼的翻开女尸的衣领。说:“很可能是扼杀。” 喉咙部位有清晰的压痕。 陆小棠这时说:“我之前咨询过省里的犯罪心理专家。他归纳出了撕脸魔的犯罪行为标记,扼杀,撕脸,留下finding face的英文。” (注明:犯罪行为标记指,罪犯在实施犯罪中表现出的一种明显的行为模式。这种行为模式属于他的性格特征,是为了满足其情感或心理上的特殊需要而出现的行为模式。警方通常用起来比较两起以上凶杀案是否为相同罪犯所为。或者已知嫌疑人是否与相关案件有关联。) 现在已经找到了两个相同点。 郭淮四处张望。附近只有荒草和积雪,根本没有可以写字的地方。 “只要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他会想尽办法留下自己的标记的。”陆小棠说。 最终还是她眼尖,指着远处厕所的墙壁。上面用粉笔模模糊糊写着——“finding face。” 郭淮锉碎牙齿。“我一定要把那个杂种剥皮抽筋!” *—*—*—*—*—*—*—* 女尸被直接拉到县医院。太平间旁边一个实验室被用作解剖间。县医院派出张医生配合警方。 县公安局方面考虑到郭淮和死者的关系,想派其他人代替他,被郭淮拒绝了。他说,这起案子的尸检工作原本就由我来负责,谁都没有比我更了解凶手的手段。何况,如果我不去局里还有谁去? 他说的是实话。李东生对刑侦是外行,对法医更是一窍不通。物证科其他几位技术员又没有解剖尸体的经验。 17:08。 县医院。 在简陋的实验室里进行尸检。 陆小棠和李东生到场记录。尸检开始前,李东生想起一句安慰郭淮的话。“小郭,你也不要太难过。尸体是不是小胡还不一定。你也只是根据被害人穿的衣服猜测。一会儿正式尸检时,说不定证明出是别人呢。” 郭淮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开了。 李东生摘下警帽理理头发,掉过头问陆小棠:“他怎么那个态度?我刚才说的有错吗?” 陆小棠尴尬的笑笑。心说,他只是瞪你一眼,换成是我,就给你一脚下劈。 几天前,这里躺着上一个被害人,那名女中专生。一张脸同样被撕得惨不忍睹。郭淮只是感到心惊,全然没有现在的震撼。 他看见张医生拿一把剪刀把尸体的衣服剪开,一层层剥下,女尸的身体渐渐暴露在眼前。他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犹如他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光衣服一样深感羞辱。 李东生说出的话虽然可恨。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女尸的身体。也许李东生真的说对了。 他的目光只在尸体上略微一扫就挪开了。那些特征他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到,搂着这个身体入睡时是什么感觉。 李东生这时竟然不合时宜的问:“真的是小胡?” 郭淮没说话。他看见张医生已经把手放在尸体上。他正准备开始解剖。但在郭淮眼里,却看见他变成一个十足的流氓,正准备强暴胡新月。他听见了胡新月向他呼救—— “救救我,郭淮。救救我。” 他忽然冲到张医生面前,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张医生的手术刀刚刚碰到尸体,连忙缩回。“有什么问题吗,郭警官?” 郭淮回过神来,尴尬的说:“没,没什么。您继续。” 张医生并不清楚死者跟郭淮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所有的尸体都是一样。 郭淮看了陆小棠一眼,这名女警官除了眉宇间带着悲哀,神态十分镇定。他又一次小瞧了这个花瓶女人。她可能早已不止一次接触过类似的案件。他们的目光不经意间碰到一起,他发现对方眼神里又传递来那种怜悯。他又一次受到羞辱,是不是在这个女人眼里,此时此刻的自己分明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可怜虫? 他让自己的表情重新冷硬。转身面对着尸体。 第十一章 解剖台上的未婚妻4 张医生的第一刀已经切进胡新月的身体。郭淮的手不自主的按在自己胸口相应的部位。 不锈钢手术刀先在脖颈划了一刀。接着从左右锁骨起刀,交叉在双乳之间,竖直切到阴阜,做一个y形刀口。 眨眼之间,胸口的皮肤已经被翻开,两只乳房被翻转的皮肤遮住,肋骨和肌肉裸露在外。张医生开始用一把大剪刀像剪树枝一样剪断肋骨。每剪断一根发出“咯吧”一声响,郭淮的心就抽搐一下。 他从来未曾想过,胡新月的身体竟然如此脆弱。她的美貌,她的生命,哪怕她的骨骼,都轻而易举的被人粉碎。 张医生剪最后一根肋骨时,对郭淮说:“帮我把软骨和筋腱去掉。” 他们之前合作过不止一次,郭淮负责给他打下手。遇到胸骨这样的大骨,需要两个人配合着把胸骨取下。 但是这一次,郭淮畏缩了。他戴着乳胶手套的双手伸到一半就僵住了。 张医生不解其意。只好自己费力的把胸骨整个取下。 在开放的胸腔里,心脏和肺叶发散出鲜艳的光泽。说明死者依然年轻健康。仅凭目测就能看出,死者内脏没有任何疾病。张医生把刀伸进器官之间,切断了一些连接。“郭警官,帮我把不锈钢盆拿过来。” 这一次郭淮没办法推脱了。他硬着头皮,捧起洗脸盆大小的不锈钢盆,放在胡新月尸体旁。鲜艳的是心脏和肺叶,绿色的是胰脏,淡黄温润的是小肠,颜色稍暗的是大肠……他已经头昏眼花了。 张医生一股脑的把胃和肠子推进了盆里。这个举动显示他还不够专业。陆小棠记得慕容雨川在尸检时,每一个器官他都会仔细检查,绝不会如此马虎。 郭淮端起一盆内脏。看着被掏空了的胡新月。现在不仅仅她的脸被毁掉,她的整个身体也被毁掉了。 他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干呕不止。眼泪夺眶而出。 尸检被迫中断。 李东生这下犯难了。他征求陆小棠的意见。“郭淮现在上不了。张医生解剖技术还行,但毕竟不是专业法医。看来得等到郭淮恢复一段再说。” 陆小棠说:“我们可以等,凶手不会。况且死者是他女友,还是不要再打击他了。我们换人吧。” “可是,我们县局里……” 陆小棠明白他的意思。她说:“人手你不用担心,我可以临时从市局调法医过来。” 郭淮回到家,感觉像做了一场无法自拔的噩梦。胡新月残破的尸体形象时不时的跃入眼中,每一个情景都让他心惊胆颤。那是他的未婚妻,深爱他的女人,要给他生养小孩的女人。 胡新月曾警告过他,不要放走蒋浩天,他没有听。他一心想证明陈晓松的罪名。他固执,愚蠢,虚伪,现在他得到了惩罚。 他拼命喝酒,喝到酩酊大醉。天旋地转中他暂时忘记了痛苦,漂亮的女友又复活过来,同他一起生活。他抱着她,亲吻她,向她道歉,感觉如此真实…… 当他蓦然醒来,一切幻影消失,眼前只剩下空房间和冰冷的空气。天边微白,正是黎明的某个时刻。 胡新月不在了。 彻彻底底的不在了。 小小的公寓变得从未有过得空旷。 第十一章 解剖台上的未婚妻5 *—*—*—*—*—*—*—* 1月14日,星期六。清晨。 陆小棠回到c市没有径直去公安局,而是来到医大附属医院。 郭淮的遭遇也让她感到心神不宁。 她走进病房。病床上的人还在睡着。似乎跟她前几天离开没有什么两样。床头桌上瓶花已经萎蔫了。看来这两天没人来探望他。她心中一阵酸楚。 她搬了一把椅子轻轻放在床前,坐在椅子上,看着沉睡中的人。 她没敢问医生慕容雨川最近状况如何。看见慕容雨川沉睡不醒,她心里更是不安。她甚至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慕容雨川会不会永远这样睡下去,不会醒过来了…… 沉睡中的人轻轻翻了一个身,被子里的手臂搭在陆小棠腿上。 陆小棠略感欣慰。前一阵慕容雨川还不能翻身呢,看来恢复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意识恢复的怎么样。 她这样想着,感觉腿上一阵痒。低头看见那只手似乎轻轻的摩挲,再看慕容雨川,仍然双目紧闭,睡相深沉。 陆小棠马上明了。伸手在慕容雨川脑门上弹了一下。“别装睡了。色狼。” 慕容雨川的眼睛先是欠一条缝。看见陆小棠杏眼圆睁,虎视眈眈的瞅着自己。他这才把眼睛缓缓睁开,有气无力的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陆小棠说:“你不知道我来,还能把手放我腿上?嗨,别摸了。” 慕容雨川感慨万千。“昏昏沉沉这么多天,我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唔……摸摸美腿,长命百岁。” “现在想起来了吗?你是色狼。喂,你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 慕容雨川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小陆姐姐,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舍得打我吗?” 这一下倒把陆小棠说愣了。慕容雨川趁机又在她腿上捏捏。 陆小棠现在有点儿无计可施。她抓起慕容雨川的手。“摸摸手吧。这下总可以了吧?” 陆小棠罕见的在慕容雨川面前败下阵,慕容雨川得意的笑了两声,牵动胸口的枪伤,疼的呲牙咧嘴。 他握着陆小棠的手,发现她如果不攥拳头,手还是满细滑的。 陆小棠还不太习惯跟慕容雨川这么亲密,况且,她不确定他心里想着的是不是那个日本女孩。她把手抽出来,伸出两根手指在慕容雨川眼前,问道:“这是几?” “三。”慕容雨川回答。“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陆小棠微笑。“我担心你变成植物人。看来没有。” “但你似乎把我当成动物人了。” 陆小棠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慕容雨川又说:“我爸妈怎么都没来?” 陆小棠只好说:“我没敢告诉他们。” “是不是很负罪感啊。你没有保护好我,现在没办法交代了吧。” 陆小棠被戳到了痛楚,有点儿急。“这是什么话。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遇到过危险吗?你还不是为了那个日本女孩才……”她忽然住口,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慕容雨川只是笑笑,笑容中却隐藏着几许失落。 陆小棠猜美奈子一定没来过。 难道真如她妹妹所言,她正准备跟父亲返回日本吗?难道她真能狠下心肠与过去彻底断绝? 为了保护他们,陆小棠化装成蓝香琴,只身潜入贵州农村。她亲眼看到他们亲密无间,俨然热恋中的爱侣。若不是她一时气急,朝慕容雨川扔了一刀,坏了他俩的好事,美奈子没准儿已经怀上慕容雨川的孩子。可是,现在又怎样呢?那个长着苍井空脸,柔柔弱弱总能讨男人喜欢的日本丫头到底在干什么?忘掉她跟慕容雨川之间的一切?或许,又如真野琉璃所说,美奈子真有难言的苦衷,说不定她正想法设法赶到这里见慕容雨川。这样一想,陆小棠的心又乱了。如果美奈子抛弃慕容雨川,她会很生气。如果他们和好如初,她更感觉别扭。 慕容雨川一言不发,目光看着虚空,想着心事。 陆小棠想很想问他,你是不是盼望着那个日本丫头来找你。当然这种话她只能想想而已。 慕容雨川忽然开口问:“你这两天去了哪里?有新案子了?” 他有意岔开话题,做出以往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 陆小棠迟愣了一下。“没有啊?” “你从小撒谎脸就不红不白的。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多么自然?肯定在说谎。” “有吗?”陆小棠摸摸自己的脸。 “说说看,又是谁把谁杀了。让我也解解闷。” 陆小棠明白,慕容雨川在努力转移话题,暂时忘掉美奈子。她索性把正在处理的案件详细的讲给他。 第十一章 解剖台上的未婚妻6 慕容雨川听完她讲述,向往不已。“好久没拿手术刀了。要是让我去多好。” “如果你要是亲眼看到那个女警死得有多惨就不会说这种话了。”陆小棠说。 “她长得很漂亮吗?” 陆小棠点头。 “那的确有点儿可惜。”慕容雨川居然叹了口气。 “凶手可不这么想,他不管丑俊,手段同样残忍。” 一谈到凶杀案,慕容雨川精神大为好转。他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你说先前被杀的三名被害人。死前都没有挣扎的痕迹?” “是。尸检照片我都有看过。的确看不到被害人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老老实实被人撕脸皮,那还不疼死?” “是先被掐死,然后才剥皮。” “你刚才说的那名女警死前也没有挣扎?” “她还没有开始尸检。但是我估计跟前三个也差不多。” “奇怪,奇怪。你有带尸检照片来吗?” “我带那些东西干什么?” “闲来无事看一看,消遣消遣嘛。 陆小棠瞪眼。“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变态?” 慕容雨川想了想又问:“死者被掐的是什么部位?” “脖子左右的颈动脉。” “颈动脉?”慕容雨川抬高了嗓音。 “有什么不对吗?” “太罕见了。闭塞颈动脉血管虽然可以用极小的力量和极短时间使人丧失意识,但必须同时闭塞住左右两根血管才有效。而且,挤压过程中绝对不能够松手,否则前功尽弃。” “但是凶手的确是用这种办法扼杀被害人的。” “你知道,这种杀人方式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哦?” “情人杀。” “情人杀?”陆小棠皱眉。这个名字听上去的确很好听。 “因为凶手的手指能接触到被害人的身体,他所接触的部位通常都是情人之间才能接触的。这是互动方式的杀人,杀人过程不暴力,不流血,凶手可以感知被害人从挣扎到逐渐失去知觉,直到最后死亡的整个过程。这是情人才会有的耐心。通常情况下,因情生恨的谋杀中,这种扼杀方式是最常见的。往往涉及性犯罪的杀人案中,凶手也喜欢使用扼杀方式。” 陆小棠回想起尸检报告,点点头。“的确。前三个被害人的死亡现场多多少少都与性关系联系上了。第一位被害人是个体老板,死在自家车里。发现尸体时,他还带着避孕套。第二位是歌厅小姐,死在自己家床上,身上衣服很少。第三位,中专生,死在旅馆里,衣服也很少。” “等等,”慕容雨川打断。“你说第一位被害人带着避孕套……他是男人?” “对呀。” “这可真是蹊跷……” “怎么说?” 第十二章 失踪的人脸 1 第十二章 失踪的人脸 1月14日,星期六,下午。 陆小棠带着市公安局的实习法医李涵回到m县。 自从慕容雨川受伤住院后,这还是李涵第一次单独承担重任。不必像马仔似的跟着慕容雨川屁股转,他兴奋不已。老天如果睁眼,最好能让那个讨人厌的高富帅在病床上“嘎嘣”一下,中国的贫富差距又会缩小一点点。 当李涵看到胡新月的尸体,着实被惊出一身冷汗。 尸体开膛破肚,胸腹变成了空腔,还没有缝合。内脏器官满满的堆在旁边一个不锈钢大盆里。 最让他胆怯的是尸体根本没有脸。长发中间只有一团坑坑洼洼支出骨头的烂肉,他想不出来什么原因能把一个女人的脸弄成这样。他更想不出,这个女人生前能长成什么样。 陆小棠和李东生都在。李东生充满尊敬与期待的望着李涵。 李涵直皱眉。“谁把尸体解剖成这样的?” 李东生略显尴尬。“是县医院的外科医生。不太专业是吗……呵呵呵……” “这哪里是尸检,这是简直是……”他想说“屠宰。” 因为内脏都混在一起,李涵花费一些时间把它们一一分类。交给医院进行毒理化验。他这边开始从头到脚检查尸体。他的动作很规范,完全按照教科书上的要求,有条不紊。 陆小棠之前净跟慕容雨川合作,慕容锋芒毕露的行事风格把李涵显得很平庸。带他来时,陆小棠还有些担心这个实习生难堪重任,现在看来多余操心。 尸体的喉部已经被切开,李涵先是查看皮肤上的掐痕,然后用镊子与手术刀撑开刀口。确认无疑,他才说:“死者是被掐死的。在喉头左右两侧有明显的椭圆形指头压痕和新月形指甲痕。耳孔和鼻孔有渗血现象。舌头伸在牙列之间。” 他用钳子撬开上下牙床,朝里面看。“口腔黏膜有散点状出血。这些都是典型的扼死征象。对应的颈部解剖显示……”他拨开脖颈上的刀口。“肌肉组织,甲状腺出现广泛性出血。舌骨大角和环状软骨发生多处骨折……” “你是说凶手很用力?”陆小棠问。 “十足的力气。” 陆小棠对李东生说:“前三位死者只是颈动脉被按住。凶手并没有使出如此粗暴的手段。 李东生点头。 李涵说继续说:“从脖颈的指痕上看,凶手掐她的姿势比较奇特。” “呃?” “通常情形下,扼杀都是由力量较大的一方把弱者压倒,用左右手拇指或者虎口压住被害人的喉咙。但是,眼下这处痕迹比较杂乱,除了拇指痕迹以外,好像还有食指中指无名指,甚至小指的指印。凶手好像是用十根手指手拧断了被害人的喉咙。” 李东生咂嘴。“真是一个变态疯子!” 陆小棠质疑。“会不会是凶手和被害人当时所处的姿势比较特殊造成的呢?” 第十二章 失踪的人脸 2 李涵琢磨了一会儿,眼前一亮。“你说的对。我想到一种可能,凶手有可能站在被害人身后从后面掐死的她。” “从后面掐?” “从后面掐脖子,很不容易。一则凶手视线被遮挡,再则,胳膊的力量使不上,只能靠手指的力量。所以,尸体上的掐痕才显得如此杂乱。” 李东生用双手在自己脖子上比量。“还真是不容易。既然费力为什么凶手还要这样做?难道他想尝试不同的杀人方式?” “等一下。”陆小棠摆手示意他安静。她抓住脑海中一个闪念,慢慢延展开,形成清晰的思路。 她说:“从凶手掐死胡新月的姿势可以分析,她是遭到突然袭击时被杀的。凶手一定是趁她不备,从背后悄悄靠近她,迅速掐住她的脖子。在那种情形下已经不能够选择其它的杀人方式。” 她沿着这个思路分析下去。“如果把胡新月与前三名被害人比较会发现很多不同之处。首先,前三名被害人都是凶手通过上网结识后,约到指定地点杀害。胡新月却是死在了户外黄土岗。其次,前三名被害人衣着单薄,准备与凶手发生性关系。胡新月没有。在加上完全不同的扼杀手段。说明……” “说明什么?”李东生追问。 “说明杀害胡新月并不在凶手的计划之中。尽管凶手同样使用扼杀,留下相同英文,但是比起之前的三起谋杀,他明显准备不足。” 李东生发现,陆小棠利用的推理根据都很平常,怎么自己之前就没想到把这些明睁眼露的信息联系在一起呢? 他随即问:“那凶手为什么要杀害胡新月?” 说到动机。陆小棠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如果慕容雨川在这里就好了,那个鬼脑子在关键时刻能给她不少帮助。 李东生不甘示弱,他分析道:“胡新月是郭淮的未婚妻,郭淮和我是负责这起撕脸凶杀案的警察。凶手会不会因此对郭淮采取报复行动。他原本没想杀害胡新月,只是想绑架她或者弄伤她。可能是由于胡新月反抗或者呼救,他一时心急,就把她杀死了。” 陆小棠不否认李东生的假设。不过,假设不止一种,每一种都能推断出不同的结论。哪一个可能性最大? 李涵这时插言。“死者身上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反抗痕迹。” “没有反抗?”陆小棠诧异。 “她的指甲完全没有损伤。按理说,被人从后面掐住脖子,肯定要用力掰开对方的手指才对。” 李东生说:“这就是本案让人费解之处,头三名被害人被杀时也没有反抗。你说邪门儿不邪门儿?” “会有这种事?”李涵瞅着女尸感觉阴气袭袭,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小棠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问李东生。“胡新月被害那天,下班离开公安局时,穿着什么衣服?” “警服。” “脚上呢?” “高跟鞋吧……怎么了?” “昨天尸检时你也看到了,她穿的并不是警服,脚上穿的也不是高跟鞋,而是旅游鞋。” “也许她回家之后又出去买菜呢?” “买菜为什么不在下班回家时顺路买?再说买菜怎么跑到了黄土岗上。” 李东生被问住了。 “我猜想,她昨天是不是先回的家,之后换上羽绒服和旅游鞋想外出做什么事情。而这件事跟凶案有直接关联呢……” “你是说,他发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既然那样,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和郭淮呢,她一个姑娘家家难道胆敢去捉凶手?” 陆小棠心想,我就敢,没什么了不起。 她说:“也许她只是怀疑,还没有确认。” “她正常下班回家,能出现什么事情让她怀疑呢?” “总之,肯定出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陆小棠的目光落在李涵脸上。 李涵顿感压力。 陆小棠说:“这具尸体跟前三具尸体都不一样,她是被凶手在缺少准备的情况下仓促杀害的。凶手有可能会在忙乱之中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你一定要把每一个检验步骤做仔细。” 李涵应声。心想,用不着你提醒,我也绝不会比慕容雨川差。 陆小棠想到了什么,又嘱咐他。“尸检完成之后,尽量把尸体修饰的好看一点儿。这女孩太可怜了,听说正准备跟男友结婚。希望她男友下次看到她时,或多或少得到一些安慰吧。” 李涵瞧着女尸烂糟糟的脸。不由得摇头,说:“脸我没办法处理。只好拿一张面具盖住。” 三个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李东生直到现在还难以相信,那个待人亲切的姑娘转眼之间就这样没了。 第十二章 失踪的人脸 3 陆小棠问:“蒋浩天还没有抓到吗?” “没有。”一提到这个人李东生就来气。“自从胡新月失踪后,那小子也消失了。郭淮现在满县城发疯似的搜查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儿消息。说起来,郭淮本身还要为未婚妻的死负责任。释放蒋浩天那天晚上,除了郭淮以外我们所有人都反对,胡新月还特意为他分析了蒋浩天的嫌疑,可是这小子根本听不进去,认准陈晓松是疑犯。我们犟不过他,只好放了蒋浩天。结果怎么样?他放了一匹豺狼,对方根本不会感谢他,反过来对他未婚妻下了手。他倒成了害死妻子的帮凶。” 虽然李东生话说的偏激,但不是没有道理。陆小棠想起郭淮近乎癫狂的举止,他内心的痛苦别人无法想象,而且这种痛苦他将永远背负下去,一生不得安宁。 陆小棠不知道应该恨这个人,还是同情这个人。 这时,李东生接到县局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刚刚又接到了报案,跟撕烂杀人案有关。 李东生脑袋一下就大了。“这么快又死人了?” 电话那头的警员带着紧张的语气催促。“李队长,您还是亲自来看看吧,报案人在这里。” 陆小棠一看李东生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她没多问。两个人匆匆赶回公安局。 *—*—*—*—*—*—*—* 16:34 县公安局。 报案人正在焦急等待。李东生和陆小棠一看见他大为意外。 这个人就是陈晓松。 “我正等你们呢。他们说必须等队长来了才能处理。”陈晓松神情镇定。让人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东生乍看见他不由得发愣。 陆小棠开口:“说说你报案的原因吧。” 陈晓松说:“事实上报案人不是我。” “哦?” 陈晓松说着朝身后招手,从角落里站起一个女人。陆小棠一见,也认识,是那个自称能梦到撕脸凶杀案的女人,叶倩颖。 “我陪着她一起来。”陈晓松说。“她吓坏了。” “吓坏了?” 叶倩颖这时来到陆小棠面前,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似乎在隐隐发抖。 陆小棠正要问原因,发现陈晓松看自己眼神有些古怪,她稍稍一怔,随即意识到,他看的是自己身后。 李东生也注意到了,两个人几乎同时转头。猛然看见郭淮正站在身后。两人同时一惊。 一天不见,郭淮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纠结蓬乱的头发遮着一张灰暗的脸,红通通的两颗眼珠子呆滞的看着前方,却又放射出两道寒光。 他没跟李东生与陆小棠打招呼,直接走到叶倩颖与陈晓松面前。 叶倩颖吓得后退几步,仔细打量才认出他是谁,发出一声惊呼。 郭淮的目光从她脸上慢慢转移到陈晓松脸上。 第十二章 失踪的人脸 4 陈晓松被他瞧得有几分胆怯,但他依然站在原地。他朝郭淮友好的笑笑,好像已经忘记了两人先前的打斗。 他礼貌的问:“自从郭警官上一次从我家离开。我和小叶这两天都很记挂你。不知道你女朋友找到没有?”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插进郭淮的胸口。 他痛苦得一张脸都揪起来。 陈晓松困惑不解的看着他。然后把目光投向陆小棠和李东生。“郭警官这是怎么了?” 陆小棠和李东生保持沉默。 陈晓松忽然道:“莫非胡新月胡警官她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无意中把郭淮的伤口一把撕开。 所有人都看出郭淮全身在哆嗦。 陆小棠担心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暴打面前这个人。郭淮勉强克制住了。 陈晓松露出吃惊的表情,仿佛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他深表同情的对郭淮说:“希望你节哀顺变。” 陆小棠注意到这个男人丝毫没有悲痛,他的眼睛里甚至隐藏着笑意。 他在幸灾乐祸。 郭淮毕竟控制住了自己的暴怒。他用嘶哑而低沉的声音问:“你俩来干什么?” “来报案。关于撕脸魔。”他说话时故意加重撕脸魔三个字的语气。 现在谁都知道,因为郭淮失职,不仅枪伤了无辜群众,而且害了自己的未婚妻。 “难道叶倩颖又做噩梦了?” “这次不仅是噩梦那么简单了。”陈晓松神色变得紧张而且神秘。他把一直躲在身后叶倩颖拉到前面。“让她告诉你们吧。” 叶倩颖战战兢兢的说:“今天上午……我,我收到了一个邮包。我一打开……啊——” 她冷不防惊叫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陆小棠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你慢慢说,邮包里是什么?” 叶倩颖吓得有的神志不清,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寄给她的邮包里到底装着什么。 陈晓松说:“我建议你们自己亲自去看。叶倩颖的车停在公安局门前,邮包就在车后座上。” 等邮包拿来放在桌上,众人看见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小纸箱,包装是ems。绑扎纸箱的胶带已经被撕掉,想必叶倩颖和陈晓松之前打开看过。 唯有郭淮的目光没有落在纸箱上,他在打量叶倩颖和陈晓松,似乎不太相信他们的话。 李东生打开纸箱,里面有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有一个薄薄的东西,他没看清是什么,他把塑料袋拿出来,在白炽灯下晃了晃。他看见那张白色的东西,有一些褶皱,还有几个窟窿,有点儿像…… 像一张面具。 他的手忽然一哆嗦。塑料袋掉在办公桌上,没发出很大的声响。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是什么。 一张剥下来的人脸皮。 叶倩颖几乎吓昏过去,缩在陈晓松怀里。 陆小棠也觉得嗓子发干。她想凑上去仔细看看,可是有点儿心虚。慕容雨川那个小混蛋,这时候应该他出面才对。 “法医呢。”李东生大声喊。“叫李医生来!” 他忘了李涵还在县医院处理胡新月的尸体。 郭淮走上前。慢慢拿起塑料袋,他把那张脸皮抚平,贴在桌面上。 摊平的脸皮显得比正常人脸大出一倍。边缘参差不齐。一端带着些许毛发,像是额头部位,对应的左右两边两片耳朵还在。比起这张“大脸”。五官聚集在中央,或者说是五个大小不一的窟窿。在眼眶形状的窟窿上还留着两道眉毛。除了平添几分滑稽之外,更使人深感恐惧。 郭淮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不是。” “不是什么?”李东生问完,才明白他是指胡新月。 郭淮说:“这张脸皮比较粗糙。下巴的位置有些胡茬。这是一个男人。” 陆小棠说:“是撕脸杀人案的第一位被害人吧。” 虽然没有经过法医检验,但无疑所有人都赞成这种看法。 郭淮转脸,目光冰冷的瞧着叶倩颖。“为什么凶手会给你邮寄这种东西。你认识凶手吗?” 叶倩颖又惊又怕。“我……我怎么会……会认识他……” “既然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你家的地址,还想到给你邮寄东西?” “我怎么……怎么知道啊?” 陆小棠说:“凶手对叶小姐了解并不稀奇。郭警官和陈先生对簿公堂的事情已经上了报纸。即使在c市也知道你们两位。凶手也不例外。我们的犯罪心理分析师对他做过心理画像。他是一个典型的组织力凶手。头脑冷静,思维缜密……” 第十二章 失踪的人脸 5 “……他会时时关注案情进展情况,收集一切跟案情相关的人和事件的资料。你们的官司很可能引起了他极大兴趣,他会了解一切与这场官司相关的人。叶倩颖作为重要的证人之一,必然受到他关注,他会打听她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也包括收集她的照片。” 郭淮没有反驳。他承认陆小棠分析的有道理。 李东生说:“那他为什么要给叶小姐邮寄这种东西?” 陆小棠说:“组织力凶手是不甘寂寞的类型,他早已准备好寻找机会来展现自己的能力,戏耍我们警方。他撕掉脸皮带走,就是准备好在适当的时刻公之于众,制造更大的震动。至于使用什么方式,则随机而动。叶小姐作为案件的牵连人之一,比较容易成为凶手的选择对象。” 叶倩颖声音颤颤的问:“那他会杀我吗?” 陆小棠也说不准。“也许,他只是想通过你制造恐慌。” 郭淮冷笑道:“你做梦不是能预感到他杀人吗?等你梦到他杀你时,跑来报案也不迟。” 叶倩颖哭丧着脸。撅起了嘴。 她无助的神情让郭淮忽然想起了胡新月,他把脸别到旁边。 陆小棠拿起包裹看了看邮寄地址,说:“这是从本地的快递公司邮来的。邮寄人署名叫吴铭。当然就是没有名字的意思。” 李东生说:“我现在带人去查。看看快递公司对邮寄人有没有印象。” 陆小棠说:“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凶手如果这样狡猾,他有可能雇别人替他去寄东西。所以,即便快递公司的人记得那人的相貌,也未必是我们要找的人。他不会轻易暴露这样的破绽。” *—*—*—*—*—*—*—* 20:02 李涵的尸检基本完成。他说:“胡新月全身上下只有脖颈上的掐痕。还有脸上的伤痕。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受伤或者搏斗过的痕迹。” 陆小棠皱眉。“也就是说,她在被杀害时的确没有反抗。” “是。” “这不合逻辑啊。”陆小棠说。“四名被害人挺受着被凶手活活掐死。哪有这种道理?” 李涵说:“我检查的很仔细。的确没有搏斗过的痕迹。” “之前的三具尸体你也看过了?” “是。县公安局写的验尸报告虽然粗糙,但是检验结果都是正确无误的。”他看见陆小棠神情里似有怀疑,补充道:“我完全是按照标准的尸检步骤进行的,绝对不会出现疏忽。虽然结果出人意料,但我们只能相信科学。” 科学检验推导出了超出常理的结论。陆小棠之前还期望着县公安局出错,现在看来她得重新调整自己的思路。 毫无反抗的被杀…… 陆小棠思索着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种种假设。一直想到头疼,也没哪一种假设符合逻辑。 她只好问李涵其余的问题。“还有什么线索吗?” 第十二章 失踪的人脸 6 “有。”李涵说。“胡新月的旅游鞋和裤子有磨损的痕迹。磨损的都是不常见的部位,所以我想,她在死后被人在地上拖拽过。” “哦?那就是说,发现她尸体的地方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是凶手杀害她之后弃尸到那个地方的。” “应该是这样。” “我记得她的衣裤和鞋子没有被土弄脏。也就是说,凶手拖拽她的地方很干净。”她眼前一闪。“也许她被杀的地方是在室内也说不定……” “当今的凶杀案里,杀人弃尸并不算罕见。 “但是对于一个不太计较杀人场所的罪犯来说,他搬运尸体就显得不同寻常了。目前来说,胡新月的尸检结果符合我之前的猜测,胡新月原本并不在凶手的杀人计划中。出于某种原因,凶手不得不杀掉她。那天下班之后,她先回到家,然后外出去了什么地方。我想一定跟撕脸杀人案有关……” “对了,我还发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跟这起案子有没有关联。” “是什么?” “在她右手拇指指甲里发现了一点儿白色纤维化的东西。她的指甲有轻微磨损,指甲油也磨掉了。我怀疑她用手指抠过什么东西。只是现在手头没有特殊仪器,我还无法知道她抠下来的东西是什么。当然,这也许跟本案没有什么关系。” “还是尽可能查出是什么。任何一种可能都不要轻易放过。” “那我只好抽时间回一趟市局。用专门仪器测测看。” 陆小棠想到一个法子。“你可以先用这里的显微镜,把它放大了拍下照片。等我这两天回市局汇报工作时,拿给物证科的人看。” 李涵的尸检虽然没有提供特别有价值的线索。但至少比之先前已经前进了一步。 陆小棠现在很想知道,胡新月被害那天下午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莫非她真的发现了凶手的踪迹? 在胡新月的弃尸现场,物证科的人几乎没能提取到像样脚印的痕迹。冬天坚硬的土层无疑成了隐藏罪犯的帮凶。陆小棠甚至怀疑,凶手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案情发展到这一步,四个人被残忍杀害,是即将结束,还是刚刚拉开序幕?陆小棠不得而知。 因为她不知道凶手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findingface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撕掉每一位受害者的脸皮? 为什么每一位受害人都情愿被扼死却不挣扎? 李涵准备加班加点检验叶倩颖送来的那张人脸皮。脸皮上没有血,微微有些发皱。看来凶手邮寄之前处理过。陆小棠估计李涵很难从上面找到什么线索。她便离开了县医院。 走在路灯稀少的街道上,夜晚冰凉的空气让她清醒了不少。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凶手有没有可能正躲藏在暗处偷窥自己,寻找机会向杀害胡新月那样从身后悄悄接近,迅速掐住她的脖子。 她毫不怀疑对付这种袭击,她能瞬间想到五不同方式反制袭击者。她可不是胡新月和美奈子那种软弱可欺小绵羊一样的女子。然而,一想到四名被害人死前毫不反抗的诡异,她又有些心虚。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做的?假如他对自己下手,自己也无法反抗吗? 她站住,回头瞅瞅身后。摸摸腰里的手枪。 如果慕容雨川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笑话她。 但她属实有点儿他妈的害怕。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到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街角,从她刚才经过的一棵树后,路灯无法照到的黑暗区域里,缓缓走出一个人。 这人的眼睛注视着陆小棠融入夜色的背影。 真是很警觉啊…… 第十三章 惧变 1 第十三章 惧变 1月14日,星期六。夜。 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正在刷牙的陈晓松。他开门一看。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哆哆嗦嗦站在门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却涂得猩红。活脱一个女鬼。 陈晓松先是吃了一吓。仔细一看才认出是叶倩颖。“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叶倩颖二话不说,一头扎钻进房间,好像背后跟着一只食人的妖怪。 她眼眶潮湿,眼影也花了,似乎刚哭过。 “我害怕……”她声音颤抖。“我不敢呆在家。” “你爸妈和佣人不是都在家吗?” “我害怕……”叶倩颖坚持,泪光闪闪。 一个女人因为害怕,居然大半夜孤身一人,开车穿过半个城区跑到别人家,还要摸黑穿过胡同,上楼梯……这是什么逻辑? 女人有时候根本不讲逻辑。 陈晓松哭笑不得。他问:“你吃晚饭了吗?” 叶倩颖摇摇头。 陈晓松拿出两桶泡面。“天太晚了。你将就一下吧。” 娇生惯养的叶倩颖到了别人家,居然不挑食,两桶泡面不但吃光,连汤都喝了。 陈晓松问:“一张床一个沙发。你睡床还是沙发?” 叶倩颖跳到床上,用被子被把自己裹起来。她的表情仍然充满恐惧。 “你还在为早晨那个邮包害怕?”陈晓松问。 叶倩颖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 陈晓松坐在她旁边,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宛如安慰一只受惊的猫。 “你说……”叶倩颖犹豫着开口。“为什么我会收到那个包裹。” “……” “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被杀的人会是我?” “那都是你的猜测而已。杀人犯杀人难道还要事前通知对方?又不是演电影。” “可是,我这两天心惶惶的。胡新月被杀前,我就梦到了。前三个人也是这样。我总觉得还要出事呢……” 陈晓松揽住她战栗的肩膀。“别胡思乱想了。梦由心生。你心里总想,久而久之就会受到影响。” “心理学就是这样分析的?” “差不多吧。” 叶倩颖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陈晓松搂她的手紧了紧,轻声问:“你还想治疗你的心病吗?” “上次那个法子太吓人了。特别是你站在床前背对我站着,跟我梦到的一样,差点儿把我吓死。我不想再尝试了。” “如果不绑住你,不用刀子,你愿不愿试一下呢……”陈晓松的手从她的肩膀慢慢滑下。 叶倩颖的呼吸明显急促。当那只手摸到她的小腹时,她忽然推开陈晓松。“不……不要那样……” “你不想?”陈晓松稍微皱眉。 “我……我今天恐怕不行。”叶倩颖可怜巴巴的瞧着陈晓松。“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陈晓松点头,伸手拉她。叶倩颖缩到了床脚。“我今天真的不行,求你别为难我好不好?” 陈晓松微笑:“我只是让你靠着我坐。连这你都害怕吗?” 叶倩颖这才慢吞吞爬过来,重新靠在陈晓松怀里。陈晓松指指窗外。“又下雪了。” “是吗?”叶倩颖扭头去看窗外。 漆黑的夜幕下,不计其数的雪片缓缓飘落,无声无息,宛如一个个降临人间的精灵。她怔怔看着,不经意间留下两行眼泪。 “你怎么了?”陈晓松问。 “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不会是又做了什么梦吧?” “不是,”叶倩颖迷蒙的眼睛忽然变得无比清澈。“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姑娘,从来不做什么噩梦,也不知道害怕。” “你那时候很快乐吧?” “是。” 第十三章 惧变 2、3 “有很多男朋友吧?” 叶倩颖笑了。“很多怎么会呢?我从来不交男友的。” “难道一个男友都没有?” “那又怎么了?有女友就够了呀。嘻嘻。” “我真想看看那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陈晓松说完,叶倩颖半天没有回应。他侧脸,发现她的头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 “你困了,就睡吧。” “不行,”叶倩颖挣扎的睁开眼睛。“我不敢睡,一睡我就会梦见那个没有脸的人杀人。我担心这一次梦到的是我自己……” “别胡说了。” “不,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好。我相信你。”陈晓松几乎在哄她。 “我真的梦的很准。”叶倩颖强调。 陈晓松说:“这样吧,我给你吃两片安眠药。睡着之后就不会做梦了。” “你失眠吗?” “当然不。”陈晓松打开衣柜,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个深棕色的小瓶。“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家里别的东西没有,药可有的是。” 他倒出两粒蓝色的小药片在药瓶盖里,又到了一杯水,递给叶倩颖。 “这是什么?” “巴比妥。普通的安眠药。你以前吃过吗?” 叶倩颖摇头。 “两片就够了。能保证你一觉睡到明天中午。” 叶倩颖把药片接在手里,用水送服。陈晓松看着她把药片吞下去,眼神有些怪异。 “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叶倩颖问。 “没什么。是你太多心了。好好歇着吧。” 陈晓松扶着叶倩颖躺下,给她盖上被。叶倩颖露出甜蜜的笑容。陈晓松又陪着她聊了一会儿天。叶倩颖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陈晓松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她都不知道。 药片发挥了效力,她睡得很沉。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街道和屋顶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橘黄色的路灯在纷飞的雪雾中黯淡。整个城镇在一夜之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湮没。 镇定剂的药力把她的噩梦压缩成一团漆黑,不再有恐怖的背影,不再有混沌不清的脸,不再有受害者无助的哀嚎……只有黑暗,她能看见的只有黑暗,黑暗沉重的压在她身上,冷得像一块巨大的冰。盖在身上的棉被被寒气浸透,裹在身上的内衣被寒气浸透,她在沉睡中发抖,宛如躺在冰天雪地中…… 北风在黑暗中呼啸,像凄厉的呼叫。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她浑身颤抖。 惨叫声音渐渐消弱,片刻再次响起。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她在沉睡中拼命甩头。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她紧闭的眼角沁出泪水。 骤然从沉睡中惊醒。 被子被掀开,她赤条条的躺在床上。难怪她会感觉冷,她是被冻醒的。 她想摸衣服,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脚被绑住了。 黑暗里出现了一个轮廓,俯身向她,她几乎就要大声喊叫。当那人接近时,她隐约辨出了陈晓松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被绑成现在这个样子多久了。她的双臂被捆绑的发麻,感到脸上身上的某些地方一阵阵刺痛。她似乎受伤了,可能正在流血。 她吓得要哭出来。陈晓松究竟想干什么? 陈晓松并没有脱裤子。他用手在叶倩颖光滑的身体上摸。不是整个手掌去摸,而是用手指轻轻的摩挲,好像他在感觉什么。 就在叶倩颖刚想要叫,陈晓松掏出了什么东西对准她。叶倩颖吓得闭上眼。 吧嗒一声。 她感觉紧闭的眼皮忽然一亮,变得透明,她能看清皮肤里面的毛细血管。陈晓松正在用手电照她。 陈晓松的手摸在她脸上,手电光随着手指移动。他接下来的动作更怪异。他扒开了她的嘴,用手电向里面照。看了半天,他把手电移到她的鼻子上,竟然用手指掰她的鼻孔看。叶倩颖又羞又急,她现在到盼望着他能恢复到正常人那样,哪怕粗鲁的跟她做爱也好。陈晓松又开始观察的她的耳朵眼,然后拨开头发看头皮,接着是腋下…… 叶倩颖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她紧闭双眼,装作睡熟,忍受着这个人变态的举动。他给自己吃安眠药,就是为了称自己睡熟时干这个吗? 这时手电忽然灭了。 陈晓松用英语骂了句“fuck。”翻身下床,去换电池。 他一走出房间,叶倩颖开始努力扭动被绑住的四肢。她的手脚已经冻的发僵。下身却没什么感觉。那个变态难道一直都在打着手电观察自己的身体吗? 双臂勒得太紧,又压在背后,她挣了几下就放弃了。脚上的绳子绑得似乎不太紧。她错动几下脚踝,绳套居然松了。 陈晓松的轮廓忽然出现在门口。 她一下就僵住了。 如果陈晓松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陈晓松走到床前,叶倩颖的心脏登时缩紧。 陈晓松打开手电,继续用手指像先前那样摸她的身体。 他的手电停在了她的小腹。他观察了好一阵,继续下移。叶倩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变tai用手指撑开她的**。她不用看也知道,他正在往里瞧。她羞恼至极。恨不能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陈晓松似乎还觉得不过瘾,把她的两条腿抬起,这样可以看的更清晰。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叶倩颖脚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 叶倩颖感觉陈晓松的头正抵在自己的膝弯。机会来了。她两条腿一张,忽然夹住陈晓松的脖子。她再柔弱,腿的力量也要比胳膊大许多。 就在陈晓松惊觉时,她两条腿已经缩紧,陈晓松立刻就受不了。他用手掰她的腿。叶倩颖使出全身力气,向外一推,把陈晓松整个人踹到床下。 她趁机跳下床。脚步踉跄的跑出卧室。 她的两只手还绑在背后,只好背对着用两只手去摸门锁。 拜托。拜托。快点儿。 卧室里的传出陈晓松痛苦又愤怒的呻yin。他一条腿还有枪伤,行动不便,也许她还有逃走机会。 快,快…… 她摸到了门锁。这时陈晓松已经扶着墙走出卧室。 她拉开门拴,整个身子往门上靠去。铁门颤动了一下,没开。她这才想起,房门不只一道锁。 陈晓松站在卧室门口,瞧着赤shen罗体、双臂背绑的她。黑暗中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宛如看着一只拴在圈里的绵羊。 “外面那么冷,你要上哪儿去?”他说话声音异常温柔。 对他之前的信任已经化作绝望般的恐惧,叶倩颖宁愿光着/身子走在雪地里,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分钟。 “求求你放过我吧。”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那声音竟然跟梦里的呼救声如出一辙。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对你做什么啊。”他向前迈了一步。那条受伤的右腿也不再一瘸一拐。 叶倩颖惊奇的瞧着他的腿。陈晓松说:“没有伤到骨头,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叶倩颖本能的向后退,却被冰冷的房门拦住,无法再挪动一步。仅仅一道门,隔断了她一切希望。 她瑟瑟发抖。双脚已经冻僵,比脚掌更冷的是她的心。 陈晓松的目光从她的脚趾,慢慢移动到小腹,再到胸脯,再到脸颊,就像刚才那样用目光抚摩她的身体。 她泪流满面。 陈晓松怜惜的说:“跟我进屋吧。你会生病的。” “我不要。” “你真不听话。” 他伸出手。 叶倩颖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 第十三章 惧变 4 夜深人静,她的叫声显得分外刺耳。 意想不到的事情瞬间发生。 叶倩颖背靠的门忽然劈裂。洞开。她不由自主向外栽倒。没有摔到地上,被一个人托住了。 那人一扶她,手感异常滑腻,这才发觉她光着身子,赶忙又把她推开。 门外不止一个人,数条黑影蜂拥而入,不容分说把陈晓松按翻在地。 有人打开电灯。叶倩颖这才认出的那伙人中间有一个是郭淮。其余三人她不认识,猜想是便衣。绝望的她简直感激涕零。 几名便衣乍看见一位赤身裸体的女人出现在眼前,不但被绑着,脸上身上还有血痕,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郭淮大声训斥。“都看什么看?赶紧干活。” 警员们这才恍然,纷纷转身。 郭淮脱下自己的外衣罩住叶倩颖的身体。叶倩颖这才感到冷,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红着脸说:“你能不能帮我把绳子解开。” 郭淮面无表情的走到她身后给她松绑。然后跟两名警员押着陈晓松下楼。剩下一个警员问郭淮。“队长,这女的怎么办?” “当然带着她一起来,做笔录。” 叶倩颖回到卧室里穿衣服,在灯光下看见自己的胳膊和腿上有很多伤痕。她摸了摸脸,脸上也疼。到卫生间里一照镜子,才看见脸上三条清晰的抓痕,血迹还未干。她心疼的流出眼泪。 十恶不赦的陈晓松到底对她干了些什么? *—*—*—*—*—*—*—* 郭淮把陈晓松押到县公安局,准备连夜突审。 陆小棠和李东生得到讯儿,从各家床上爬起来,打着呵欠,前后脚赶来。 李东生感慨。“多亏小郭叼住了陈晓松不放,说不定这一次还真让他懵准了。” 自从胡新月被害,县公安局的侦破目标直指失踪的蒋浩天。郭淮数日来带着警员们没日没夜的搜捕蒋浩天,几乎到了癫狂程度。他愤怒,悔恨,压抑,让所有人担心他没准儿哪一天会拔出手枪饮弹自尽。具领导们正商量要不要把他送到机关疗养院休息一段时间。就在此时,叶倩颖和陈晓松到公安局报案,凶手寄出了第一位被害人的脸皮。 警员们对凶手的意图存在分歧。有些人认为凶手旨在借用叶倩颖散布恐怖气氛,有些人则认为凶手预示下一个目标是叶倩颖。无论哪一种假设,都没有确实的根据。 郭淮没有参与争论,他在众人的争论中冷眼观瞧。重新冷静下来之后,他把目光再次投落到已经被忽视了的嫌疑人陈晓松身上。 他今天的意外出现引起了郭淮的怀疑。 组织力凶手的主要特征之一 ——掌控与冒险欲。 组织力凶手往往为了显示自己超群的能力,会想方设法介入到警方的办案中,观察他们的侦破进度,然后计划下一步行动。案情发展到现在,蒋浩天显露出重大作案嫌疑,但同时,陈晓松其实也同样有嫌疑。郭淮向李东生和陆小棠阐明自己的推理观点——假如叶倩颖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在此时,陈晓松陪同她一起来公安局报案。他既亲自了解了警方的反应,同时又能很好的隐藏自己,如果接下来他杀掉叶倩颖,警方仍然会把凶手认定为蒋浩天。这种狡诈的犯罪手段,完全符合组织力凶手的特征。 他的推理虽然没有得到众人认同,但也没有反对。于是,郭淮果断带领三名警员,暗中跟踪陈晓松。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竟然被他言中。 陆小棠倒是没有李东生那样兴奋,她考虑的更多。“叶倩颖现在怎么样?不要忘了她的口供至关重要。” 这样一说,李东生也有些心里没底。“不会吧,陈晓松把她伤害成那样,要不是郭淮他们及时赶到,她还能有命在?她难道疯了,还要替陈晓松辩护?” 叶倩颖正呆在单独一间小屋里,惊魂未定。拿着小镜子,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的脸上的伤痕。 陆小棠亲自来问叶倩颖案发经过。她暗自思索着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会说出什么话。 叶倩颖似乎难以启齿。在陆小棠的再三询问下,她才支支吾吾把陈晓松的怪异举止说出来。 陆小棠心里画着大大的问号。她试探的问叶倩颖。“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他像上次一样,是在跟你做游戏而已?” 叶倩颖急忙打断。“怎么可能?他要杀我,他是个变态,我看出来了,他是个变态。” 第十三章 惧变 5 “你确定你说的话,不会过后再更改吧?” “当然不会。”叶倩颖指着自己脸上手臂上的伤给陆小棠看。“这都是他弄得。你看哪……” 她心有余悸。“如果你们那时候没赶到,我恐怕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 陆小棠心说,你还没有糊涂到家。 一名警员把陈晓松带进审讯室。他铐着手铐,拖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的走到铁凳子前坐下。 郭淮不怒自威的坐在对面。 陈晓松还是头一回走进审讯室,上一次郭淮是在医院里审讯他。现在,他坐在冰冷梆硬的凳子上,稍显不安。 “你的腿好些了吗?”郭淮开口问。 陈晓松完全没料到郭淮会问他这个。 他微微抬头,疑惑的瞧了郭淮一眼。 “看你走路时那么吃力。我还担心你的腿真瘸了。” 陈晓松带着讥嘲的口吻回答。“谢谢你的关心。” 郭淮好半天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时间在安静的走着。 过分的静谧中隐藏着无形的压力。 坐在郭淮身旁的记录员大气都不敢出。 郭淮自始至终瞅着陈晓松,目光没再移动到其它地方。 过了不知有多久,二十分钟?四十分钟?一个小时? 陈晓松咬紧牙关,汗珠沿着额角滑落到脸颊。 他终于忍不住,抬头对视郭淮的目光。那双冰冷的眼神让他抖了一下。 那已经不是一名警察所有的眼神。 那双眼里了包含了太多东西。那是一双因为妻子的惨死而充满仇恨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杀机的眼睛。 陈晓松毫不怀疑,假如郭淮能够确实自己就是杀害他未婚妻的凶手,他会毫不犹豫掏出手枪,打碎自己的头颅。 他于是下定决心,对郭淮说:“你们应该放了我,我没罪。” 郭淮牵动好几天没刮胡子的脸,笑了。“你还指望那个傻女人像上一次那样犯糊涂吗?” “她上一次没有犯糊涂。她相信我,这是对的。” “那么这一次又怎么解释?” “我的确也有责任。”陈晓松叹息。“上一次,我事前征得了她的同意。而这一次却没有。” “你是说这一次仍然是你的试验?”郭淮用笑容压抑着愤怒。 “用实验一词不太正确。我是在想办法治疗她的疾病。” 郭淮狠狠一拍桌子。把坐在旁边的记录员都吓了一跳。 他近乎怒吼的说:“你扒光叶倩颖的衣服绑起来。用下流的手段折磨她。当她向你求饶时,你意图行凶……” “我没有!”陈晓松打断。“我事前并不想用绳子绑她,事出有因。你说我折磨她,那更是无稽之谈!” “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她找到你面前,让你亲眼看看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你把她抓得遍体鳞伤,差点儿毁了她的容。” “我想你这回依然弄错了。郭警官。”陈晓松忽然镇定下来。 “……” 第十三章 惧变 6 “叶倩颖自己脱光了衣服,身上的伤痕是她自己抓挠的。她当时全然发狂,不受控制。我没有办法才用绳子绑住她。一时没留神,她就挣脱了脚上的绳子,逃到屋外。这时你就带着人闯进来了,恰巧看到了那一幕,所以误会了。” 郭淮被气得啧啧冷笑。“我佩服你,事到如今,你还敢这么说。我现在就把叶倩颖叫来,让你们当面对峙。” “没用的。她根本记不住之前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这一次,你完全是在自己为自己辩解对吗?” “不对。我有证据。” “在哪里?” “就是郭警官你呀。” “我?!” “叶倩颖脸上身上的抓伤到底是怎么弄的,你们可以想办法化验。我因为帮我姐姐经营药店,对医疗检验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事实上,抓伤她脸的人正是她自己。所以,在她的指甲缝里肯定能找到皮屑和血迹。”他抬起带着手铐的两只手。“你也可以剪掉我的指甲拿去化验。不就一目了然了。” 陈晓松这样一说,郭淮反而被说愣了。 他的建议正是技术科的标准化验手段。他不说,郭淮也会让人来化验他的指甲。 “我说的句句属实。”陈晓松真诚的看着郭淮,“你看,今天晚上是她主动来我家找我,她因为收到了那张人脸,吓得不行,于是想到了我。这足以说明她对我的信赖程度,不是吗?也能证明我事前并没有计划伤害她。她睡到半夜,忽然蹬开被子,脱光衣服,说一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在自己身上又抓又挠。我当时被吓傻了。只好找来绳子绑住她。换成是你,你又能怎么做呢?在我检查她身上的伤时,她清醒了过来。误以为我在伤害她,才吓得逃跑。这也情有可原。所以,你们警察的职责就应该找到证据,还原真相。我说的对吗?” “妈的,你这个……”郭淮愤然站起。 忽然想到身旁还有一名警员,他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已经气得浑身栗抖。 陈晓松看着手腕上亮闪闪的手铐,眼角悄然浮现出笑意。。 这一次尽管叶倩颖做出了不利于陈晓松的证词,陈晓松的巧言善辩依然使警方难下决断。 李东生刚才的兴奋转为忐忑。“这一次不会又弄错了吧?” 郭淮冷冷道:“不是又弄错了。而是这个杂种太狡猾了。” “那怎么办?” “等化验结果。叶倩颖和陈晓松的指甲都已经送到了实验室。” 李东生又提出疑问。“你对化验结果把握有多大?” 郭淮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包括市局派来的调查员陆小棠。这是他们共同的担忧。 他没表态,他问陆小棠。“叶倩颖那边怎么样?” 陆小棠说:“她你不用担心,她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犹豫不决,完全是站在陈晓松的对立面控告他。” “我能看看她的笔录吗?” “当然。”陆小棠把记得满满的几页专用稿纸递给郭淮。 郭淮接过来快速浏览,的确正如陆小棠所言。看着看着,他提出问题。“叶倩颖说,自己在睡前,陈晓松曾经给她吃过安眠药……” “她说自己当时很恐慌,所以陈晓松就给她服用了两片蓝色的安眠药片……” “等一下,”郭淮忽然打断。“她亲口说是蓝色药片?” “对呀,陈晓松告诉她,叫什么巴比……巴比……” “巴比妥。” “好像是这个名字。这是什么?” “是barbiturates的音译,一种特效安眠药,市面药店里就能买到。” 李东生插言。“陈晓松会不会在安眠药上做手脚?听说安眠药也可以毒死人的。” “那不太可能。”郭淮说。“巴比妥这一类的安眠药虽然有毒性,但是中毒过程长,致死量大。最小致死量也得是本身治疗量十倍以上。陈晓松想用安眠药害死叶倩颖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小棠说:“或者,他只是想让叶倩颖昏迷,没有反抗能力。” 郭淮说:“我刚开始也这样想,但你刚才转述叶倩颖的话,她说陈晓松给她服用两片蓝色的药片。告诉她是巴比妥。他在撒谎。” “咦??” “巴比妥酸衍生物均为白色粉末状晶体,制成药片,也是白色的,根本不可能是蓝色。” “那他给叶倩颖吃的是什么?” “我叫人给叶倩颖做一个尿液化验就知道了。。” 第十三章 惧变 7 所有警员熬了一个通宵,等待化验结果。同时,又对陈晓松进行了两轮审讯。陈晓松异常冷静,所有回答大同小异,没有出现任何漏洞。 天亮时分,陈晓松和叶倩颖的指甲化验结果出来了。 在叶倩颖的指甲里发现了她自己身上的皮屑和血迹,在陈晓松指甲内却没有,证明陈晓松没有说谎。一系列推论由此连锁产生——叶倩颖发疯时抓伤了自己,陈晓松为了保护她而捆绑她,这一假设变得合情合理。 李东生气得大骂。“怎么能又让这小子摆了咱们一刀?明明确实的罪行,一到他身上就会出现变数?” 郭淮阴郁着脸,一声不响。胡新月惨死的尸体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陆小棠说:“叶倩颖的尿检结果不是还没有出来吗?看看再说。” 又过了十几分钟,物证科的技术员拿着试验单走出实验室。众人马上追问结果。 技术员说:“叶倩颖的尿液里存在大量药物成分,但不是巴比妥,也不是其它类安眠药。而是甲基苯丙胺,或者叫去氧麻黄素。” “那是什么玩意儿?”李东生问。 “摇头丸。”郭淮说。 “摇头丸?” “摇头丸通常以麻黄素为原料经人工合成。属于致幻性苯丙胺类兴奋剂。” “这我倒知道。很多年轻人在迪厅和夜总会里滥用这种东西。可以让人神经兴奋。” 郭淮不动声色的解释。“苯丙胺属于中枢兴奋剂。毒性较强。一旦服用过量,很容易造成急性中毒,中毒者表现为精神错乱,幻想,谵妄,惊厥。叶倩颖之前没有服用过此类毒品,陈晓松给她服用了超量摇头丸,药力发作时,造成了她短时间里狂乱,撕扯衣服,抓伤自己。” “这个王八蛋,他在玩弄那个傻女人!”李东生骂道。 郭淮拿起化验单,径直来到看押房。陈晓松正坐长椅上打瞌睡。听到有人进屋,他立刻惊醒,用疑问的目光打量郭淮。 郭淮不容分说,抓住他的领子,把他从房间里拖出来。回到审讯室。 审讯室里,陆小棠和李东生都在。 陈晓松似乎觉察到了不妙,深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的瞄着几位警官。 “说吧。”郭淮单刀直入。“你昨天晚到底想要对叶倩颖做什么?” “我刚才都解释过了。是她主动来找我,而不是我找他。”陈晓松很流利的重复之前说过的话。 “照你所说,叶倩颖之后突然发疯完全出乎你意料。” 陈晓松没有回答。他听出了郭淮话中有话。他观察郭淮的表情,似乎想猜测他突然提审自己的真实意图。 “你还不想老实交代是吗?”郭淮把化验单据递到他眼前。“这是叶倩颖的尿检化验单。上面的化学名词你经营药店的应该看得懂。” 陈晓松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第十三章 惧变 8 “你谎称是安眠药,给叶倩颖吃下去的实际是摇头丸。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在迷奸案中倒是很常见。被害人在意识丧失的情形下可以任人摆布……” 陈晓松眼神开始慌乱。他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没有想要那么做……” “你每一次都说是别人想错了。”郭淮拍拍他的肩膀,陈晓松哆嗦了一下,“我知道你十分善于诡辩,在法庭上我就领教过了。这一次你又该怎么解释?你欺骗别人吃毒品,单凭这一条就够判你。我倒很想听听你现在还怎么给自己辩解。” “我……” “你别告诉我,那不是毒品。你也别说,摇头丸是叶倩颖自己带到你家的。” 陈晓松无奈的苦笑。“我当然不会这么说,那是明显在撒谎,你们也能查出来。不瞒你说,在我家里还有两粒摇头丸。” “你现在倒是很坦诚。” “单凭那几颗药丸不会定多大的罪吧。至多是劳教。” “但如果加上迷奸这项罪。”郭淮弯下腰瞅着他的眼睛,“你的整个青春恐怕都要在高墙里度过了。” 陈晓松故意做出不屑的冷笑。笑容很僵硬。 尽管郭淮终于按住了这只狐狸,但是他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五年以上不超过十年的徒刑,即便判的重,比起杀害那些人的罪名也还是太轻了。他终有一天还会走出高墙,而他的胡新月却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陈晓松说:“我承认我是有意给叶倩颖吃药的。但我并没有强奸她,你们可以检查。” 他开始尽力减轻自己的罪名了…… “但你有动机不是吗。强奸未遂……” 陈晓松冷笑着打断他。“郭警官,你为什么总把我看成如此低贱的人呢?只要我想要,她就会主动投怀送抱。你甚至说我们现在是情人也不为过。我有必要下药迷奸自己的情人吗?” 没等郭淮说话,陆小棠倒是控制不住了。她走到陈晓松跟前,陈晓松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陆小棠说:“你如果真是那种连自己身边女人都玩弄的混蛋,我会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折。” 陈晓松吞咽一口唾沫。“我当然不是那种人。我这样做有我的目的。虽然手段不太光彩。” “什么目的。” 陈晓松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位漂亮女警官,居然比面对暴怒的郭淮更加心惊。他说:“我是为了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陆小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给一个女人吃毒品,然后脱光了绑起来,你管这叫心理治疗?” 假如陈晓松回答的慢点儿,陆小棠的拳头几乎就要砸在他脸上。 “我只是想给她催眠。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所以想用致幻剂配合使用,没想到给她吃的药过量了,弄得不可收拾。” 陆小棠松开他。审视着面前这个瘦弱而清秀的男人。她一时也弄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另外一个谎言。 陈晓松接着说:“上一次在旅馆,我事前征得了她同意,开始进行‘梦境重建’,可是在关键时刻被郭警官突然闯进来破坏了。当时把叶倩颖吓得不轻,在那之后她便不同意再配合我进行类似的活动。所以,我这一次事前才没有告诉她。” “叶倩颖刚才亲口对我说……”陆小棠瞅了瞅身旁两名男警官,尽量隐晦的说,“你在她昏迷时,用手电照着她的身体……咳咳……观察……你能解释你当时在干什么吗?” “她……她那时醒了?”陈晓松的惊讶一闪而过,“我当时在检查她身上的伤。她不是把自己抓伤了吗?” “检查伤用那么长时间?” “我有夜盲,在晚上眼睛不太好使。” “叶倩颖说,你掰开她的嘴往里看,还有耳朵眼,头皮,还有……” 陆小棠发现陈晓松的脸连居然也泛起潮红。 郭淮忍无可忍,一拳打在陈晓松脸上,差点儿把他从铁凳上打到地上,“这个杂种就喜欢这种变态的玩意儿。” 陈晓松重新坐好,一个鼻孔流血,半边脸也肿了。 他反而平静下来。“叶倩颖当时吃了摇头丸,还处在意识混乱中。她连抓伤了自己的都不知道,她的话你们怎么能都相信?” 这一句话把在场三位警官都问住了。 “我的方法虽然不当,但是我毕竟是为了治疗她的心理疾病。至少我的动机是良好的。” 这个狡猾的家伙又开始不露声色的开解自己的罪名。 第十三章 惧变 9 郭淮正想发作,陆小棠用目光制止他。 她问陈晓松。“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陈晓松不知所以。 “你本身既非专业的心理医生,与叶倩颖过去又不认识,你为什么那么热心的、甚至冒着触犯法律的危险也要为她治疗心理疾病呢?” 陈晓松登时哑口无言。 陆小棠那双漂亮的杏核眼正在灼灼的注视他。 他的额角渗出汗珠。 最终,他勉强笑了笑。“可能因为我怜香惜玉吧,看不得这么漂亮的女人难过,一心一意想帮助她。”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只不过这个破绽没有办法作为他犯罪的证据。 陆小棠换了一个角度问。“你说你给她进行催眠,这一次没有人干扰你,你查出她的病因了吗?” 郭淮在一旁冷笑。“我都能替他回答,他会告诉你,这一次,他给叶倩颖吃的药物过量了,所以没有成功。” 陈晓松说:“这一次你又误解我了。虽然催眠不算很成功。但是,我并非一点收获都没有。” “你有什么收获?” “叶倩颖在药效发作时,完全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这其中还有一半是她自身的因素。从另外一重角度来解释她的发疯,我想是摇头丸的药力释放了她压抑在精神深处的情感。” 郭淮,陆小棠,李东生三个人面面相觑,猜不透这是不是陈晓松有意误导他们。但是,没有人阻止陈晓松说下去。 “她发疯时疯狂的抓挠自己的身体,我当时被吓坏了,一开始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我只听见她满嘴胡言乱语,我甚至听不明白是什么词语,好像求饶,好像谩骂。但有一个字,我听得很清楚,因为她不停的反复叨念。” “她说什么?”陆小棠问。 “她不停的说,‘脸,脸,脸……’一面抓抠自己的脸,她的脸就是被自己那样抓伤的。” “她说‘脸……’,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神情异常惊恐……” “一个‘脸’字能让她如此害怕?”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害怕她再做出更加激烈的自残举动。就赶紧把她抱住。找来绳子把她捆绑起来。我还记得,她当时直勾勾的瞅着我,活像一个女鬼,她嘴里仍然在不停的重复着‘脸,脸,脸……’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陈晓松如此身临其境的讲述着昨天晚上发生的诡异一幕,让人难辨真假。他的眼神也似乎笼罩上叶倩颖那样的迷雾。莫非他跟叶倩颖接触时间一长,也被她的灵异气质感染了?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1 陈晓松被带走之后,陆小棠,李东生,郭淮三个人坐下来商量。 郭淮认为应该羁押陈晓松。哪怕以私藏毒品,或者唆使他人吸毒的罪名也可以。 李东生有些犹豫,他说:“因为之前抓捕他那件事,让他告上法庭,官司直到现在还没了,万一这一次再被他抓住了把柄,我们就难以收拾了。” 陆小棠最后说:“我看暂时释放他也可以。” 郭淮皱了皱眉。 李东生倒是支持她的意见。 陆小棠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一旦扣押陈晓松,就等于对外宣布,抓住了撕脸杀人案的嫌疑人。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还要不要搜捕蒋浩天呢?我们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是凶手。与其现在就把网收得很紧,反而束缚我们的手脚,不如先放了他,派可靠的外线严密盯防他,有了放走蒋浩天的教训,我想外线人员这一次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她说完又征求郭淮的意见。“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郭淮冷冷道:“我无所谓,我现在无论对陈晓松还是蒋浩天都没有成见。我只要抓住杀害我老婆的狗杂种。” § § 第十四章无脸照片 1月15日,星期日。10:05 陈晓松已经被释放。 蒋浩天仍然下落不明。 李涵已经写完了胡新月的尸检报告。但是对于在胡新月指甲里发现的些微白色物是什么,他也没有结论,只是拍下了显微镜下的照片。 陆小棠翻看了一遍尸检报告,胡新月的尸体照片让她看着一阵阵揪心。她考虑着什么时候回c市,把这些东西带到慕容雨川那儿。她现在有点儿怀念跟慕容雨川一起办案的那段时光。 李东生来找她。“陆警官,你跟我过来一下。又有人来报案了。” 看见李东生阴沉着脸,陆小棠预感到不妙。 “这一次是……” “邮包。”李东生说。“而且是两个。” 报案人一男一女,两个已经打开的邮包放在他们身旁的办公桌上。 陆小棠的目光没有被邮包吸引,而是被两个报案人吸引住了。 这是两个陌生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两名报案人吓得不轻。邮包和昨天叶倩颖拿来的同样包装,陆小棠已经隐约猜到了邮包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名戴眼镜的矮胖男人正在断断续续向郭淮讲述经过。“我今天一早晨从旅馆出来,开车门时,发现后备箱被人撬开了。我打开后备箱就看见了这个包裹。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往我车里放邮包。就想拆开了看,正好我女友给我打电话,声音在电话里都变了,她怕得要死,说她也收到到了一个邮包……” 坐在旁边脸上有雀斑的女人附和的点头。 陆小棠猛然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两个人。叶倩颖被蒋浩天袭击那天下午,她送叶倩颖回家,傍晚离开时,在半路上碰到一对举止怪异的男女。男的好像叫冯俊,女叫陆什么。他们自称是叶倩颖过去的朋友,很关心叶倩颖的病情,但却不跟叶倩颖见面。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就开车走了。 现在这两个人来公安局报案,再次出现在陆小棠眼前,这个县城是不是太小了? 郭淮没有听男的说完,转身来到办公桌前。法医李涵也在。但郭淮亲自动手拆开了其中一个包裹。里面依然是塑料袋。塑料袋里的东西也像昨天看到的那样软塌塌一片。 所有人的心都缩紧了。 郭淮戴上乳胶手套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似乎期盼着什么,又似乎害怕着什么? 他把那东西摊开。人脸的形状显露出来…… 有人发出惊呼。 两个报案人已经吓得紧紧靠在一起。 郭淮颤抖着手指把人脸摊平,强迫自己像昨天那样细细的检查人脸的特征。这张脸皮比昨天的脸皮小很多,皮肤光滑,五官的孔洞十分细致,收缩的嘴唇部位已呈黑紫色。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皮。 从摊平的脸皮很难辨认出死者生前的模样。 郭淮颤抖的手指,慢慢从脸皮的额头向下摩挲,似乎在寻找某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在场每一位民警都看出他想干什么,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望着他。 郭淮摸着摸着,忽然泪如雨下。落在了干涸的脸皮上。 这张恐怖而丑陋的东西,曾经是上帝赐给他的礼物,是他切肤的挚爱。 很多人都跟着抹眼泪。连李东生都别过脸,不忍再看。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2 郭淮猛然转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枪,提在手里。大步走出办公室。 警员们愣怔了片刻,忽然炸锅。 李东生喊:“快去拦住他,他会不会想不开……” 这时,郭淮忽然又返回。把几个已经追到门口的民警逼得四散退却。 他双眼圆瞪,凶神恶煞一般的瞅着前方。 “小,小郭……”李东生仗着胆子问。 郭淮没理他,直接来到那对报案人面前。“我刚才打开的那个邮包上写着冯俊的名字。你们俩谁叫冯俊?” 胖子颤颤巍巍举了举手。“我……我叫冯俊……” 郭淮一把揪住他。“那人把邮包放到你轿车后备箱里,对不对?” “对……”胖子吃力的回答。 “那人长什么样?” “我没看见。” “你为什么没看见?”郭淮瞪着血红的眼睛,提枪的手在抖。 胖子吓的几乎尿了裤子。“我……我的真没有看见啊,警察同志。” 李东生瞅机会一把抱住郭淮双臂。“冷静,冷静……小郭,千万要冷静……” 郭淮看着胖子满脸的无辜惊恐,长叹一声,手里的枪掉在地上。 第二个邮包打开。李涵检查之后说,也是一名女性。因为这张脸皮的耳垂下方有一颗黑痣,与第二名被害人——歌厅小姐的特征吻合。 陆小棠说:“难怪案发现场没有发现被害人的脸皮。凶手撕掉人脸之后,没有把脸皮扔掉,而是保存起来。这到符合组织力凶手心思细致的特点,也对应了他留在案发现场的字finding face。现在他把那几张脸陆陆续续的还给了被害人。” “他在把这种杀人方式当成游戏吗?”李东生恨恨道。 “也许吧……不过,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解释。” “什么问题?” “凶手寄出邮包的对象究竟跟本案有没有关联呢?叶倩颖收到一张脸皮。她以证人身份跟案件有一定关联。那么现在这两位收到邮包的人跟案件是否有联系呢?” 两名报案人分别作了笔录。冯俊是在早上准备开车去女友家时,在后备箱里发现了邮包。高敏的邮包则被直接寄到家里。寄出地址分别在邻县两个快递公司,距离m县坐车一来回不超过两个小时。 陆小棠说:“寄邮包的快递公司紧挨着m县城,恰恰能证明凶手就在县城里,并没有离开。尽管我们加大了排查力度,看上去效果并不明显。” 李东生说:“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作案之后居然不跑。他是在诚信戏耍我们。他会不会还打算继续作案?”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3 这也是陆小棠担心的。凶手就隐藏在县城里与他们周旋,还能游刃有余。这家伙的冷静与头脑绝对不逊色于陆小棠以往办案中所碰到的任意一个厉害角色。警方尽管已经熟悉了这个人的作案风格,但是对他的作案动机依然感到困惑。他的作案手段极具逻辑性,却又模糊不清。陆小棠始终想不明白,这个人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人脸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冯俊和高敏都已经做完笔录。正在向民警要求得到保护。这是不太可能实现的。小小的县城公安局正忙于搜捕蒋浩天,还要监视陈晓松,根本抽调不出额外警力。 陆小棠来到他们面前,说:“要不然我替你们想想办法吧,二位还认识我吗?” 两个人瞅瞅陆小棠,表情木然。 陆小棠说:“你们不是叶倩颖的朋友吗?” 两个人似乎这才认出她来。“您是那天晚上在叶倩颖家外……” 陆小棠友好的点点头。“那天天黑。我穿的是便服……” 冯俊连忙说了一些客套话,白胖的圆脸笑容可掬,多少显得有点儿假。 陆小棠问:“你们跟叶倩颖见过了吗?” “那个……还没来得及。准备这两天有时间再去。” “唔……”陆小棠话锋一转,落到正题,“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被什么人跟踪,或者遇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两个人都摇头。 “那为什么你们会收到邮包,你们想过有可能是什么原因没有?” 冯俊和高敏互望一眼,摇摇头。 这样一来,谈话就显得无聊了。陆小棠原以为他们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现在不免很是失望。 她只好随随便便问冯俊。“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我在省会s市长大。” “是吗?来这个小县城工作就是为了跟女朋友在一起吧。 “是呀。呵呵……”冯俊憨憨的笑着。 又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陆小棠安慰他们几句,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给他们。两人起身告辞了。陆小棠送他俩离开公安局。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 冯俊和高敏上车后向她招手再见。 陆小棠冒出一个想法。这两个人没有夫妻相。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 但是,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这两个人的举止给人感觉很不协调。没有情人之间的那种默契。具体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对了,她一下想起,这两次遇到他们,从来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拉手。如果不是他们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情侣,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们之间的关系。 难道说…… 陆小棠给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局的唐健打了电话。让他查一查冯俊这个人,并把冯俊的具体特征告诉了他。唐健花了一点儿时间从电脑里调出了冯俊的档案。他通过电话说:“你说他是小胖子。我这里只能看见他的脸。身份证照片不让带眼镜,但是他的脸比较圆,在五个叫冯俊的人里面,就属他脸最圆,应该就是你说的。” “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像慕容雨川一样贫了?”陆小棠嗔怪,“你直接告诉我他的履历就好啦。” 电话那头的唐健心想,我只不过是想多跟你说会儿话,傻丫头。他说:“他在省城s市长大。从小学到高中都在s市,大学就读在c市师范大学。然后又……” “等等。你是说,他在c市师大读的大学?” “对。” 叶倩颖和蒋浩天也在c市师范大学念过书。又一个巧合。 “你在听吗?”唐健问。 “嗯哼。接着说……” “毕业之后,他回到省城,在一家留学中介工作。” “他现在也在那里?” “对呀。” “他结婚没有?” “没有。” 原来这个人不在m县城里工作。那他方才为什么不否认呢? 陆小棠挂了电话后,找人查找高敏的档案。高敏是m县土人生土长的当地人,听口音也能听出来。当陆小棠得知高敏的也是c市师范大学毕业时,心头一动。高敏现在正在县高中教书。 她终于找到几个人的关联了。 叶倩颖,蒋浩天,冯俊,高敏,都在c市师大念过书,他们彼此之间说不定都认识。对了,还有一个陈晓松。她忽然想起,陈晓松也是c市师大毕业的。 竟会如此巧合。 那么叶倩颖和冯俊高敏先后收到凶手寄来的脸皮似乎就不显得那么单纯了。她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假设,她曾经认为,凶手是通过媒体报道了解到叶倩颖的。现在看来,凶手或许之前就已经知道她这个人了,不仅知道她,连他的两位大学同学也一起关注。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4 他们三个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关注呢? 她在脑子里来回思量这三个人的相同与不同之处。她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冯俊和高敏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冯俊在s市工作,高敏在m县。两地相距遥远,两人又不那么亲热,冯俊m县居然住在旅店而不是女友家中。这一切都说明,极有可能他们是在演戏,演戏给别人看。冯俊从省城大老远开车跑到一个陌生的小县城里,肯定得需要一个理由。所以他跟高敏商量好,对外谎称情人关系。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说谎呢?这跟叶倩颖是不是有关系? 陆小棠的思路慢慢打开了。 他们十分关心叶倩颖的病情,却又不想跟她相见。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 在这个时候,他们同时收到了凶手寄来的被害人脸皮。这其中又隐藏着什么原因呢? 还有两名嫌疑人蒋浩天和陈晓松,他们与这三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蒋浩天自称是叶倩颖的前男友。陈晓松现在跟叶倩颖的关系很暧昧…… 叶倩颖能够梦到没有脸的凶手,以及她对“脸”的恐惧…… 陆小棠虽然还不能把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但是她已经隐约窥见到了什么。撕脸魔的诡异作案果然有动机。只是他的动机隐藏的得太深。 *—*—*—*—*—*—*—* 13:45 陆小棠来到叶倩颖家的豪宅大门外。给她开门的是那位中年女佣人。她认出了陆小棠,说,小姐受到了惊吓,吵着说有人要伤害她。一整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 陆小棠说:“那我就见见叶先生叶太太的吧。” 女佣人疑惑的把陆小棠让进大门。 陆小棠再次走进这座气派十足的宅院,向所有工薪阶级一样油然生出羡慕,嫉妒,恨。当今流行词“白富美”,她唯独不占中间那个字,如果当一辈子只破案不捞钱的警察,即便熬到黄脸婆,把前后两个字熬干了,她也富不起来,除非嫁给高富帅慕容雨川当老婆。脱掉警服,忘掉跆拳道,专心做一名贤惠驯良的全职太太,就像慕容妈妈一样,她又不太甘心。再说,那个花心大萝卜到底对自己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胡思乱想中,她已经走进二楼的小客厅。看见了叶氏夫妇。他们的穿戴神情与上一次一般无二。对陆小棠既没有显示出相识的热情,也没有显示出冷淡,宛如两个纸片人。 坐在他们面前,陆小棠感觉浑身上说不出来得别扭。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5 她打着探病的名义,问叶倩颖现在怎么样了。 叶秋生说,只是受到了一些刺激。听说那个伤害她的男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我想她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赵海兰说,都怪小颖平时喜欢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才会吃亏。吃吃亏也是好的。 谈话时陆小棠发现,这对夫妇神情平和,对女儿的状况并没有显出十分担忧。她弄不懂,这家人的情感为什么看上去会如此冷漠。也难怪叶倩颖身上会发生那些怪异的事情。即使她结交了一些不良朋友,那也是冷漠的家庭环境造成的。 陆小棠这次来是有目的。她逐渐把话题转移到叶倩颖身上。问起叶倩颖在什么地方上学,有没有什么朋友等等。叶秋生倒也知无不答。赵海兰偶尔插一两句嘴。 陆小棠问:“她上大学时朋友多吗?” 赵海兰说:“这孩子模样没得说,就是性格上太任性,花钱大手大脚,交朋友也随便。周末、寒暑假也带一些朋友来家里,但很少跟我们见面。” “您听没听说过一个叫蒋浩天的人。听说是她大学时期的男朋友。” “她的朋友太多了。也许有吧。我倒是没有印象。” 她的朋友太多了……是指男朋友? 叶秋生看出了陆小棠的心思。他承认。“我们这女儿的确让人操心。对待感情……玩心太重了。” “那她有没有在感情问题上跟随发生过矛盾?” “即便有,她的社交能力还是很强的,总能自己处理好。” 社交能力强。陆小棠想起叶倩颖神经兮兮的模样,除了长得漂亮,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地方有社交能力。 难道她遭遇过什么变故? 陆小棠说:“我听说她去澳大利亚留学过。” “是呀。本来大学读的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会突发奇想,想要到国外念书。等她告诉我们这件事情,连护照、大学入取通知书都办理好了。虽然事前她没有跟我们打招呼,但是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头一次做了,既然她愿意我们做父母的就支持她……” 还是有钱好啊。 “……原本也是一件好事。当初想让她出国锻炼锻炼,远离国内那些狐朋狗友,说不定能成熟的快一点儿……” 陆小棠觉察提到夫妇俩表情阴沉,叶秋生话里有话。她问:“那她留学经历一帆风顺吧?” “事实上,她只是出去了两年。去年夏天在国外出了意外,差点儿毁了容,不得不返回国内治疗。她受到了很大打击,留学也就中断了。” “毁容?”陆小棠一惊。 “据她自己说是出了车祸。她回国后开始没敢告诉我们。等到在医院里把伤养好一些才回来。” 对女人来说,毁容等同于灭顶之灾。。 想起曾经看到过的车祸现场照片—— 一张张破碎的脸……陆小棠脊背发凉。 叶倩颖对脸的恐惧就是一种选择性的创伤记忆…… 脸。 又跟脸联系起来。 陆小棠越发坚信这不是一种巧合。 她说:“看上去叶小姐恢复得很不错。她脸上看不到受伤的痕迹。” 赵海兰说:“仔细看还是有的。她的表情很僵硬,很少露出笑容。医生说,她有些面部肌肉发生了坏死。她做不出来常人那么多表情。” 叶秋生轻声叹息。“如果你看看她过去的照片,你就明白什么是判若两人了。”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陆小棠。“我能看看她过去的影集吗?” 夫妇俩犹豫了一下。赵海兰离开客厅拿相册去了。 照片里的叶倩颖正如叶父所言,丝毫没有现在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是一个十足的新新人类。五颜六色的蓬蓬头、妖异的大眼妆、血红的嘴唇、完全看不出本来的容貌,再配上新潮夹克,亮闪闪的脐钉、看得见底裤的短裙、炫彩的脚趾甲,能让所有看见她的人目瞪口呆。不是因为惊艳,而是被雷倒。 陆小棠觉得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刻意的装扮自己。她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打扮,更像是自毁。 照片里有叶倩颖在酒吧、迪厅、桑拿房各种难以想象的场合,各种难以想象的姿态,有些甚至可以用不雅来形容。看着那一幅幅故作搞怪的表情,把一张原本漂亮的小脸扭曲得如此难看。陆小棠感觉她并不快乐,没有一个故意作贱自己的女孩儿是快乐的。 赵海兰说:“吓到你了吧。你现在知道她当初有多么堕落了吧?”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6 陆小棠并没有厌恶,她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心灵深处的孤独。 无论是过去热衷于恶搞的叶倩颖,还是现在郁郁寡欢的叶倩颖,她们都有着同样的痛苦。 她抬头看了一眼叶秋生夫妇。她很想问问,你们的女儿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猝然,她的注意力被另外一张照片吸引。她在照片里看见了蒋浩天,那种高大魁梧的身材是不会被轻易看错的。叶倩颖跟很多男性拍过照,其中不乏姿态亲密的。蒋浩天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说,蒋浩天只是她交往过的男友之一。这一点,两个人都没有说谎,矛盾可想而知。 接着,她在照片里又看见了冯俊和高敏。他们和叶倩颖果然熟悉,至少是朋友。但是冯俊和高敏之间却没有看出亲密。这也印证了陆小棠的猜测。他们现在很可能在假扮情人。 越往后翻,叶倩颖,蒋浩天,冯俊,高敏几个人出现在一起的次数越多。却始终没有看到陈晓松出现在相片里。 陆小棠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一开始就注意到,有些照片上不是用墨水涂了一块,就是用什么东西划坏了一块。她开始还以为是叶倩颖有意搞怪。当她仔细辨认损坏的部位时,她发现总似乎有一个人形。 有几张照片显露的十分清楚。叶倩颖的手往往很亲密的揽着某个人,或者跟某个人摆出pose。那个人的脸却被完完全全的割掉了。只留下白惨惨的相纸里层。 陆小棠不确定这些被刮掉脸的人是否同一个人。把那个人跟叶倩颖对比看,像是同一个人。从身材看是一个女孩。 陆小棠把相册展给叶秋生夫妇看,问道:“这个女孩儿是谁?为什么脸被刮掉了?” 叶秋生和夫人相望摇头。“我们也不认识。这些照片过去都小颖自己保存的。我们对她交往过的那些朋友都不是很了解。” 陆小棠有点儿无语了。这对父母对自己女儿的宽容实在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或者说,他们没有承担起做父母的责任。 “我可以去见一见叶倩颖吗?” 她原担心叶秋生夫妇会拒绝。没想到他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叶家的房门仿照欧洲古式,用钥匙从里外都能打开。叶倩颖虽然锁了门,女佣人用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陆小棠看到叶倩颖抱住双膝坐在床上发呆。陆小棠走进并没有惊动她。 “你好些了吗?”陆小棠问。 叶倩颖没有反应。 如果她坐在那里不动,很能带给人一种惊艳之感。当她迟钝的转过脸,离散的目光、僵硬的五官大大影响了她的美貌。 陆小棠为她深感惋惜。 “他要来找我了。”叶倩颖沙哑的嗓音低声道。 “你在说谁?” “就是他。”叶倩颖怔怔看着床前,仿佛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陆小棠顿时感觉房间里鬼气森森。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7 “你是说陈晓松?”陆小棠试探着问。 “他要来了。” “还是说给你寄邮包的人?” “他早晚都会来。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有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真的吗?”叶倩颖冲陆小棠笑了笑。 陆小棠这才注意到,她笑的时候,嘴唇以上的肌肉是不动的。使人感觉她的笑也是冷森森的。 “除非你怕的是鬼。鬼我打不了。” 陆小棠开了一个玩笑,没想到叶倩颖霎时充满惊恐之色。“是呀,如果他是鬼,我该怎么办。没有人能保护我,我逃不了了。” “鬼会给你寄邮包?他去快递公司交冥币吗?” “交冥币……”叶倩颖嗫嚅着,似乎神智已经开始模糊。 陆小棠把相册藏在背后。她考虑着现在问叶倩颖问题有没有价值,是不是等她清醒一些时再问…… 她的动作却引起了叶倩颖的注意。她倏地扭过头,定定的瞅着陆小棠的手。“你拿着什么?” “没什么。一本普普通通的书而已。” 叶倩颖显然不信,陆小棠越往背后藏她盯的越紧。她忽然惊叫一声。“那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什么在我手里,你是说这个?”陆小棠只好把相册拿给她看。 没想到叶倩颖惊惶失措的缩到到床角,战战兢兢的看着陆小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是来保护你的,我是警察。”陆小棠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的情绪。 “我不相信。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陆小棠实在难以揣测疯子的想法。 “脸,脸,脸……”她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似乎拼命甩脱什么,“脸,脸,脸,脸,脸……” “我倒是在你的相册上看见了一个被划掉脸的女孩。”陆小棠索性把相册翻倒其中一页,把一张被划坏的照片擎给叶倩颖看。 叶倩颖惨叫一声,四肢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唯独脸上的肌肉保持僵硬,只是微微抽动嘴角,好像在揶揄的笑。 整个模样出奇诡异。 陆小棠听慕容雨川说过,剧烈抽搐的病人最危险的是容易咬断自己舌根造成大出血,呛到气管。 她连忙扑到叶倩颖身上使劲儿压住她。叶倩颖不受控制的身体气力异常大,好几次差点儿把陆小棠从她身上掀下去。 陆小棠折腾的通身是汗,好容易掐住叶倩颖的下颚,不至于咬到自己的舌头。叶倩颖靠在她怀里不停震颤,眼珠翻得吓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成串的泡沫溢出嘴角。陆小棠胆子再大也心惊胆颤。 不知过了多久,叶倩颖终于安静下来。女佣人和叶秋生夫妇都站在门口看着。女佣人吓得眼泪汪汪。叶倩颖的父母依然像往常一样镇定。 陆小棠说:“她得去医院。我担心她还会发病。” 叶秋生夫妇很自然的点头同意。 *—*—*—*—*—*—*—* 16:27 县人民医院。 护士给叶倩颖打了一针镇定剂。她躺在病房里沉沉睡去。 陆小棠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走廊里来回踱步,回忆着叶倩颖为何会突然发作。 是什么刺激到了她…… 相册。 在陆小棠把那张被划掉脸的照片给她看时,她就像被鬼魂附体一样发起了羊癫疯。她拨通了慕容雨川手机,咨询羊癫疯的病症。 慕容雨川躺在医大附属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无所事事,正闲的无聊。很高兴陆小棠给他找点儿事做,便详细解释给她听。“羊癫疯学名癫痫,英文epilepsy,一组症合征(而非特定的疾病),是由阵发性皮质神经细胞机能障碍引起的。精神功能、意识、感觉或运动突然紊乱,可反复发作。癫痫可分成突然神志丧失伴有跌倒和四肢抖动的全身性惊厥(大发作)、瞬间的意识中断(小发作)和躯体某些部位的局限性运动和感觉性发作(局灶性发作)……” 陆小棠打断他。“你啰啰嗦嗦跟我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就是想问你,什么原因能造成这种症状。” “啧啧,小螳螂又急了。嗯……主要是一些生理疾病造成的,譬如说脑肿瘤,感染、代谢、内分泌异常和一些深度的外伤,引起了脑部癫痫病灶。” “车祸造成的头部创伤有没有可能形成癫痫。” “有可能。” “那心理问题呢?” “你是不是指你上次跟我提到的那个总做恶梦的女人?” “就是她。”这家伙脑子是聪明。 第十四章 无脸照片 8 “听你所说的症状,很像是心理创伤造成的。你刚才又说她遭遇过严重车祸是怎么回事儿?” “她伤到了脸。几乎毁容。” “这就对了。我倒觉得她更符合创伤后精神紧张。症状轻微会造成焦虑,失眠,多梦,选择性记忆丧失。严重的话,会出现类似癫痫的症状。主要是受到了诱发精神压力的刺激,尤其是跟她受伤相关的诱因……” 陆小棠站住。眼睛出神的看着前方。 叶倩颖遭受过严重的车祸,她的精神异常理应跟车祸有关。但是,她刚才分明是看到了那张被划掉脸的相片发病的。照片里的那个女孩难道跟她的车祸有关?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慕容雨川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小螳螂?!美女?!大美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祸国殃……” 陆小棠挂断电话,没工夫同他贫嘴。 凶手剥掉被害人的脸皮,寄给三个人……三个人是大学时期的朋友……其中一个人遭遇车祸几乎被毁容,能在噩梦中遇见凶手行凶……相册里一个被划掉脸的女孩……脸……还是脸…… 她之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个做噩梦的叶倩颖,原来是凶杀案的关键,几乎所有线索能跟她产生联系。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场车祸? 远在重样之外澳大利亚的一场车祸究竟如何能同眼前的凶杀案产生联系? 以她的急性子,几乎立刻想走进叶倩颖的病房把她从沉睡中叫醒,想尽一切办法,催迫她回忆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她的思路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骤然打断。 那人正拎着几盒礼品,沿着楼梯走上来。 陈晓松。 陈晓松看见陆小棠也颇感意外。但是,他掩饰的很好,很沉着。一天前,他们在审讯时里见面。陈晓松涉嫌迷奸,伤害。 现在,陈晓松来医院探望病人。他是自由身。 发现陆小棠瞪着眼睛审视他,陈晓松客客气气的说。“我听说小颖病了。特意来探望她。”他扬了扬手里的礼品盒,还有一束花。 “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 “我原本是去了叶宅,为前天晚上的事情登门向她赔礼道歉。他父母说她住进了医院。我这才急急忙忙赶来。” “……” 陈晓松露出深深的愧疚。“我不知道,她这次犯病是不是跟我有关。假如真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害成她这样,那我真是罪该万死。” 他说的是真的吗…… 陆小棠说:“你现在见她恐怕不合适。她一见到你,万一再受到惊吓,病情会恶化。” “那怎么办?”陈晓松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乞求之色,“这个时候,如果要是再离开,不就更不是人了?我总得为她做点儿什么才好。” 第十五章 催眠术 1 陆小棠向来吃软不吃硬。陈晓松的乞求让她有点儿心活。 “她现在还睡着,你别打扰她,看看她就行了。” “谢谢。谢谢。” 陈晓松一面道谢,小心翼翼的走进病房。他十分内疚的站在叶倩颖的病床前,专注的目光里充溢温柔。有几次想要伸手去抚摸叶倩颖的脸,手伸到半途又放下,似乎担心一件精美的瓷器被自己不小心碰破了。 他的表现又让陆小棠对他先前的判断不免怀疑。他那天晚上对叶倩颖的所作所为难道真如他所言,只是为了保护她? 陆小棠站在病房门口打量着陈晓松的侧影。她在想,叶倩颖出国之前,在师范大学里嚣张肆意的时日,陈晓松当时在哪里?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叶倩颖的照片里。像他这样普普通通的男生,恐怕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叶倩颖的眼中。他对叶倩颖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滋生的呢?他以angel-face的网名与叶倩颖结识,看来并不是偶然,叶倩颖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大学时还有这样一位同学,但是陈晓松没忘,他一直都在关注叶倩颖。 当陆小棠把焦点落在陈晓松身上,她发现这个人的确存在着很多疑点。难怪郭淮会怀疑他。首先,陈晓松大学毕业后,据说是在c市做生意。半年多以前,他回到m县城,帮姐姐照看药店。一个学习商务英语的大学生甘心在小县城里做药店生意,本身就有些说不过去。而那时叶倩颖刚刚从车祸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其次,随着撕脸杀人案的陆续发生,陈晓松和叶倩颖也在当地的交友网站相识,并且熟识起来。 再则,郭淮在调查撕脸杀人案时,为什么会那么巧合的牵扯上了陈晓松。 陆小棠看着坐在叶倩颖床边深情凝望她的男人。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有目的。 什么目的她没想明白。 § § 第十五章 催眠术 1月15日,星期日,17:39 陈晓松在叶倩颖病床前坐了足有一个小时。叶倩颖发出低低的嘤咛,敛阖的睫毛轻微搐动,镇定剂药效已经过了。 陆小棠走进病房,对陈晓松说:“她快醒了。如果让她看见你……” “我知道。我知道。”陈晓松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警官,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什么请求?” “我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看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我担心这样继续下去,她真的会彻底精神分裂……”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还是想找到她的病因,对症下药。说不定就能够将她救治过来。” 果然是有目的。 “怎么找病因?” “催眠。” 陆小棠眉梢向上挑了挑。“就像你前天对她做过的那样?” “当然不是。”陈晓松赶忙解释,“那是失误。我承认。我事后仔细钻研了一下催眠疗法。这一次,我会完全按照书本上的步骤。” 陆小棠怀疑的瞧着他。 陈晓松说:“你放心。我采用的这种催眠方式,对她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我也不需要什么道具,只是让她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即可。我上次给她吃药也是希望尽快帮她进入状态。现在她被注射了镇定剂,即使醒了,短时间内残留的药力仍然会对她的意识造成麻痹。我想,我比较容易让她进入催眠状态。” “你是说,让她重新入睡?” “呃,催眠和睡眠有些地方很像,但不是完全一样。简单来说,催眠是一种半睡眠状态。通过人为诱导引起的一种特殊的类似睡眠又非睡眠的意识恍惚的心理状态。被催眠的人对他人的暗示具有极高的反应性。只是他们没有自主判断力,自主意愿行动也会减弱,感觉、知觉发生歪曲。在这种情形下,我就能把那些被封闭在她心灵深处的、特别在潜意识中关于不好经历的记忆碎片提取出来……” 陈晓松的话令陆小棠心头一动。这不也正是她想知道的吗? 她问陈晓松。“你怎么那么确信她有过不好的经历?” 陈晓松说:“他遭遇过车祸不是吗?几乎丧了命。” “这些你都知道?” “我对她的了解程度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但是我没有恶意,纯粹是一心一意想把她治好,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陈晓松看着陆小棠,等待她表态。 对于一个重要嫌疑人的请求,陆小棠理应拒绝。但她实在很想了解叶倩颖的秘密,正苦于没有办法。 陈晓松的建议无疑太具有诱惑力了。 第十五章 催眠术 2 她口头依然冷淡。“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像前两次那样做出过激的举动?” “你可以就站在我身旁监督我。如果看到你认为不妥的地方,可以随时中止我。” 他说完又补充。“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您难道不想对这个女人了解更多吗?” 这句话让陆小棠心惊,面前这个男人极有心机,他似乎早已看透了自己的想法。陆小棠终于还是没能拒绝他。 她说出最后一个顾虑。“只是你这张脸她一看到说不定就会发疯……” “这个你陆警官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化妆成一名医生。现在天已经黑了,把病房的窗帘拉上,不开灯,我说话时小心一些,她认不出我来的。” 等到陈晓松真的化妆完毕。让陆小棠大吃一惊。他戴上一副黑色大方框眼镜,已经掩盖了小半张脸。又从衣兜里掏出一顶假发戴上。从医生那里借来一套白大褂披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原来他来时早有准备。 陆小棠疑心大起。前三名被害人都是在与人幽会时被杀害的,一男二女。从作案手法上看,凶手是同一个人。一个人相同时勾引三个性别不同的人,无疑要有高超的易容手段,还要具备一定的身体条件。 陈晓松忙着准备时,陆小棠在一旁暗自观察他。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算不上英俊,但也不丑,脸上没有分明的棱角,多少有些中性。这样的脸其实是最容易化妆的。她毫不怀疑,这张脸如果经过化妆笔巧妙的勾绘,就可以变成一张迷死的明星脸,甚至可男可女,在案发现场那种光线昏暗的环境下更难分辨。在这就难怪为何三名被害人衣衫不整,尤其是那个男个体老板,来不及脱衣服就戴上保险套。 陈晓松浑然不觉身旁的女警官正在用一种危险的目光审视他。他已经装扮完毕了。 叶倩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病房里一片昏暗。她看见穿一名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前,满脸关切的看着她。 “已经晚上了吗?”她问。 “快了。”医生的声音有些怪异,鼻音很重。“你感觉好些了?” “还好。就是头很晕,身上哪儿都疼,感觉好像死过了一回。我的病很重吗?” “怎么说呢?如果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配合治疗,其实很快就能康复。” 叶倩颖瞅着天花板,叹息。“我倒希望这样。” “你也不要悲观。我就是来为你进行心理治疗的。” “我有精神病是吗?” “能说出这种话就不是。不过长时间处于压力下却又得不到疏导的话,有可能导致精神的崩溃,到那时就危险了。精神疾病不容易得上,一旦得上,几乎就会影响终生。” 第十五章 催眠术 3 叶倩颖沉默,显然被医生的话吓到了。 医生走近一些,安慰说:“放心吧,相信我,只要配合治疗就好。” “你说话,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叶倩颖微笑。 “是吗……”医生按动准备好的cd机按钮。 《仲夏夜之梦》钢琴曲在病房里流淌开来…… 叶倩颖开始稍显惊讶,很快就被轻柔舒缓的旋律打动。一种难言的舒畅通遍全身,疲倦的身心开始产生难以言传的共鸣。她不止一次听到过这首曲子,但没有哪一次犹如现在这般心意相通。很多久远的模糊的记忆开始慢慢浮上心头。曾几何时,她也是一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少女。假如时光能够倒转,她一定不会选择变成现在的自己。 她任由眼泪汇聚在眼窝,慢慢滑落脸颊…… 陈晓松觉得差不多了。开始进行诱导阶段。 他知道陆小棠正站在门口监视他。他决定采用温和的母式催眠方式。这是催眠方式通过温情的手段来突破受术者的心理防线。 他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说:“不要去想……去感觉……感觉美妙乐曲的实体,她宛如流水一样轻柔,环绕在你周围……随着你的呼吸……进入到你的身体里……你的身体逐渐的,逐渐的被她取代,你可以像她一样流动……像水一样流动……” 叶倩颖不再流泪,她的表情慢慢变得宁静,呼吸均匀…… 站在门外监视的陆小棠原以为,陈晓松会像电影电视剧里的心理医生,掏出一个水晶项链神神秘秘的来回摆动几下,对方就乖乖的听从摆布。 她不知道,陈晓松已经开始进入深化阶段了。此时的叶倩颖已经与他建立了信任。接下来他要完全控制对方的精神。从母式催眠演变为父式催眠。他要对叶倩颖以命令式的口吻发布指示,让她感到不可抗拒,而不得不臣服。 “你是流水……由我引导向前流动……你会感到无比欢乐……无比轻松……现在我给你实质的形体,你一样自由自在,你变成了风筝……由我来牵引你的身体……你的右手已经变得越来越轻,正在飘起……我在牵引你……” 让陆小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叶倩颖整个身体保持静止,唯独右臂犹如被一根线拉拽着,缓缓从床上抬起,悬停在半空。 “现在你的右臂开始下降,左臂慢慢变轻……飘起……” 过了一会儿,叶倩颖的双臂开始按照陈晓松的指令移动。整个场面在外人眼里无比诡异,但陆小棠没有看出她有可能受到伤害的征兆,就没有阻止。 接下来,陈晓松花了很长时间,不厌其烦的变换指令,让叶倩颖反复移动双臂,甚至做一些离奇的手势。陆小棠琢磨着他到底在干什么。她不知道。陈晓松正在强化暗示的效果。叶倩颖已经进入到深度催眠阶段。陈晓松利用巴布尔暗示法来检验催眠程度,直到叶倩颖对他的暗示指令完全服从,高度一致。他开始尝试着让叶倩颖说话。 被深度催眠者由于脑神经被麻痹,特别是逻辑思维区域停止工作。他们说出的话往往都是只言片语。可能是一个词语,一个数字,一块颜色,甚至是一个地区的方言…… 这些零散的词语意思也十分凌乱,往往不代表任何含义,就像人在梦中经历的的离奇事件一样,心理分析中也称之为自由联想。 陈晓松的问话也变得异常缓慢,他问的最多的就是,你看到了什么?你有没有看到一辆车,什么颜色的?你身边还看到了什么人? 陆小棠猜,他是想让叶倩颖回忆起车祸经过。她屏息凝神的仔细听。 “脸……脸……”叶倩颖没有音调的回答。 “谁的脸?” “我的脸,好疼……好疼……让我死……死……” “你的脸为什么会疼?” “乌鸦……” “什么?” “遮住了天……” 接下来,叶倩颖说出的词语更加离奇,一会儿说出“自行车”,一会儿说出“毒蛇”,“沼泽地”……完全所答非所问。 陈晓松下意识的回头,与陆小棠四目相对。他眼中充满了焦躁,面对书本上没有介绍过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 两人正无计可施,叶倩颖断断续续道:“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陈晓松问。 “我骑着自行车……” “去哪里?” “离开中国的海滨去往国外……” “是墨尔本?” 第十五章 催眠术 4、5 “一条长廊……很长,很长,朝着有太阳的地方……怎样都走不出去……” 陆小棠想问,她这是在做梦吗? “长廊是迷宫……迷宫……车上有人……” 陈晓松一震。“你是指自行车?” “有人……我拉着车上的人,走啊走,很累……” “后来呢?” “找到苏联人……看见了红卫兵……” 陆小棠想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晓松却耐心的引她说下去。“你找到红卫兵之后呢……” “是沼泽地……陷了下去……楼梯……一直向下……下面都是血,漂着头盖骨……” 她的手脚毫无征兆的发生痉挛,眼珠在紧闭的眼睑下面快速转动。 陆小棠拉门冲到床前,她以为叶倩颖癫痫又发作了。陈晓松却拦住她。“冷静。没事,没事。”他一边用手轻抚叶倩颖的额头。 “她犯病了吗?” “没有。”陈晓松小声解释。“是她的意识产生了阻抗现象,不想让她回忆起发生过的事情。” “你是说她刚才所说的不是毫无意义的?” “当然不是。” “那她怎么会产生阻抗现象。她不是已经被你催眠了吗?” “只能这样解释,那段经历对她造成了超乎寻常的刺激。以至于在潜意识中都会遭到排斥。或者说,她宁愿死掉也不愿将这段经历回忆起来。” 叶倩颖的四肢停止了痉挛,重新松弛下来。 陆小棠还想问,陈晓松警告她。“我们不能再说话了。会把她干扰醒。” 陆小棠现在对陈晓松言听计从。老老实实退出病房。 陈晓松等叶倩颖完全平静以后,继续问。“你看见了血,头盖骨,然后呢……” “然后,然后……”叶倩颖鼻翼扇阖,呼吸急促,似乎正在抗拒什么,“然后,我呼救……” “……车上的人跳到血里,变成一只狗……叼着死人骨头冲我摇尾巴……” “你怎么办?” “我跑……” “跑到哪里?” “跑不了……一条长着环状花纹的蛇缠住我的脖子,我动不了……锥子扎我的脸……狗在笑……摇着尾巴……叼着我的骨头……笑……笑……” 叶倩颖猝然发出“咯咯咯咯咯咯”的笑声,一边笑一边学狗叫“汪,汪……汪汪汪……” 她的眼泪却在飞快的往外淌…… *-*-*-*-*-*-*-* 陈晓松为叶倩颖解除催眠之后,叶倩颖浑身虚脱,神情恍惚,脸色更加苍白。 陆小棠责问。“你不是说不会对她造成伤害吗?” “这也不算太大的伤害,她只是太倦了。”陈晓松说。“主要是她的抗阻现象太强烈了。” “那么,她刚才所说的那段像梦一样离奇的故事,就是被封存在她潜意识里的恐怖经历?” “应该是。否则也不会给她造成那么大的震动。” “可是那样的故事完全是荒诞不羁的编造。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陈晓松说:“我记得我状告郭淮,开庭那天你也到场了吧?” “没想到你还能注意到我。” “漂亮女人总会引人注目。” 这句恭维话从他嘴里冷冰冰说出来,陆小棠说不出是得意还是别扭。 “我在法庭上曾经详细解释过人的潜意识和意识之间的关系,特别讲解了弗洛伊德的释梦理论,也可以说是精神分析方法。” 陆小棠那天听他长篇大论的讲了半天,根本就没怎么听明白。 陈晓松说:“催眠是一种半睡眠状态。被催眠者说出的话不一定都是我们平常就够理解的。这些记忆的碎片原本就是经过意识的处理后压缩在潜意识中的。越不愿被回忆起来的记忆被扭曲的越厉害。所以,当我把它们提取出来的时,它就变成了一段犹如天书般诡异难解的话语。” “这么说,一定有相关的破译方法对吗?” “聪明。一点就透。” “也就是说,你能把她刚才说出来的话翻译成为我们能听懂的语言。” “我试试看。不过我可没有把握。” “我也好奇。你打算怎么翻译?” 陈晓松说:“首先说,梦境是现实通过三种方式——‘缩聚’,‘转移’,‘象征’转化而成的。‘凝缩作用’是指显梦(近似于现实的梦)的内容,只是现实发生过的事情经过压缩。这个很好理解。譬如,现实中的一群人变成了梦里的一个人,现实中的三件事变成了梦里的一件事……” “……‘转移作用’指隐梦(近似于抽象的梦)不是由自己本身一部分代替,而是以较无关系的其他事物代替,其性质接近于暗喻。或者,隐梦的重心可能由某一重要要素转移至不重要的成分之上,使梦更加难以理解。如以地板代替情人。 “……‘象征作用’多是根据个人经验和普遍意义进行转化。象征和被象征的关系固定不变,后者是前者的解释,象征的关系基本上是一种比拟。如,房屋象征自身个体;小虫子象征兄弟姐妹;国王王后象征父母;衣服象征罗体等等……” 陆小棠听得不耐烦。“你就是用这些方式反过来推导叶倩颖被催眠时候说出的话的含义?” “基本原理是这样,但是还要考虑实际情况,因为根据个体的认知与文化程度不同,出现在不同人梦境里相似的事件却往往有着不同的解释。” “这么说,你最初接近叶倩颖,发展跟她的亲密关系也是为了了解她的情况,方便你研究对吗?” 陆小棠突然一句话把陈晓松问的张口结舌,好半天才恢复常态。“你跟郭警官一样,总是不肯相信我。” 陆小棠不想在这方面跟他较真,她问:“我听她说自己骑着自行车。那是什么意思?” “自行车象征着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也就是说,那是一件她亲身经历的事情,她在整个事件中是主角,而不是旁观者。” 陆小棠仿照他的方式分析道:“你问她去哪里,她说离开中国的海滨去海外。是不是说那件事情发生在国外。我知道她曾去澳大利亚留学,在那里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这倒不难理解。” 陈晓松点头。 “但是接下来,我就无法理解了。她说什么长廊,好像迷宫一样的长廊……还要朝着有太阳的地方。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长廊可以指代女性的荫*和子gong,假如是一位男人做的梦就好理解了。但是作为女性么……” “那么苏联人和红卫兵呢?” 陈晓松摇头。 “沼泽呢?” “沼泽象征正在深陷什么危难之中难以自拔。”不等陆小棠继续问,陈晓松兀自说下去。“大量的血象征伤害或者死亡。她不是还梦到头盖骨了吗。头盖骨就是典型的关于死亡的象征。无论在现实还是梦境里。 “我记得她说,自行车上除了她以外还有别人,那人跳到血池里,变成了一只狗……这你能解释吗?” “狗象征着忠心、良心、道德感。我说过,自行车象征着做梦者自身,与她同骑一辆车的人,隐喻这个人跟她的关系十分亲密。用狗来代替这个人,说明这个人对她忠心不二,让她十分信任……” 第十五章 催眠术 6 “……不过,在她的梦里,狗叼着骨头朝她摆尾,朝她笑,而那个时候,她正处于危难之中,这个情节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陆小棠接到。“至少说明,在叶倩颖面临死亡威胁时,那个跟她亲密的人,就在她身旁……” 陈晓松想了想。“你说得对。” “环状花纹的蛇和锥子又出现了。她之前的噩梦里不是也经常出现这两样东西吗?” “的确。我还曾猜测,环状花纹的蛇代表锁链,锥子我一时间没有想出代表什么。但这些至少能说明她所做的一切噩梦的源头都来自于那段遥远的经历,那段经历带给她近乎精神崩溃的打击。” “在她的噩梦里那个看不见脸的杀手与身上有环状花纹的蛇和锥子都在频繁出现,是不是也意味着,现在发生的撕脸杀人案与她过去的那段经历也有关系呢?” 陆小棠冷不防说出这句话,让陈晓松大吃一惊。他不由自主的看了陆小棠一眼,陆小棠亮闪闪的目光也在看他。 两人目光相碰的瞬间,陈晓松的眼睛迅速移到别处。 除此之外,看不出他有慌乱的表现。 陆小棠说:“你能不能对叶倩颖回忆起的这段离奇故事再进一步分析?我想知道,她到底遭遇到了什么?” 陈晓松说:“你给我一些时间。需要的话,我今晚不走。把她催眠中回忆起来的情景从头到尾好好思考一遍再告诉你。” 陆小棠同意了。 她虽然怀疑陈晓松,但是眼下还需要利用他,她决定看事态发展见机而动。当晚她留在医院,她估计郭淮和李东生他们正在搜捕蒋浩天。想不到区区一个隐藏在小县城里的凶手已经调动了整个公安局的警力。 她在叶倩颖旁边一张床上和衣而卧。叶倩颖一声不响的躺在那里,几个小时都保持不动,仿佛一具僵尸。陆小棠有时忍不住扭脸观察她,确定她是否还在呼吸。 那张苍白的脸在幽暗的病房里同四周的白墙一样刺眼,虽然精美,却让人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宛如一副冰冷的面具,遮掩住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灵魂…… 这两天陆小棠一直都没怎么睡好,上下眼皮不住打架,就在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际,一阵轻微的悉索声惊动了她。 是从背后叶倩颖那张床上传来的声音。 似乎有人已经慢慢下到地上。站在了两张床之间的过道上。 陆小棠霍然睁大眼睛,后背的汗毛根根竖立。 叶倩颖正在站在自己背后瞧着自己吗? 她想干什么? 第十五章 催眠术 7 陆小棠一动不动,她竖起耳朵,听着背后细微的响动。就在她猜测着叶倩颖会不会伸出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叶倩颖动了。 她没有掐陆小棠,而是脚步僵硬的向病房门口走。 “你去厕所吗?”陆小棠问。听见叶倩颖含糊的嘟哝了一句什么。 陆小棠没再理她。美女对美女都有一种天然的抵触。要不是办案到了这一步,她可没有义务替这位古里古怪、神经兮兮的千金小姐守夜。 困意袭来,她打了一个盹儿。睁开眼,有意无意向旁边看了一眼。床上依然空着。叶倩颖没回来。 陆小棠一激灵。我睡了多久?她去厕所去了多久? 她一咕噜从床上坐起,蹬上鞋,出了病房。 她走进女厕所,发现里面没人。这一下她困意全消,彻彻底底心惊了。 她跑回病房。叶倩颖也没有回来。 一时间陆小棠天旋地转,她恨不能咬自己一口。怎么能够如此粗心大意? 她强令自己冷静。迅速判断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她看了看走廊左右。两个出口。一个通向正门。一个通向角门。 她凭着直觉,跑向角门的楼梯。 县医院一共四层楼,九十年代的旧楼,她一口气跑到一楼。一出角门,一眼就看见了叶倩颖的背影。在叶倩颖身边还有一个人。 陈晓松。 “站住。”陆小棠低声喝道。 陈晓松听到她的声音,肩膀抖了一下。 他慢慢侧过身,月光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陆小棠注意到,他手里没拿凶器。他也没有捆绑叶倩颖。叶倩颖怎么会心甘情愿跟他走? 难道叶倩颖对他的恐惧都是装出来的? “你要带她去哪儿?”陆小棠喝问。 陈晓松无言以对,低头不语。 陆小棠走到近前,看见叶倩颖一脸漠然的看着她,不由得一皱眉, 伸手去拉她。“你要跟他走,怎么事前不跟我打一声招呼?” 叶倩颖仿佛电击般的哆嗦了一下。“我现在在哪儿?”她问陆小棠。 陆小棠反而被她问愣了。 叶倩颖猛然发现陈晓松就站在身边,吓得“妈呀”一声,退开好几步。“你……你怎么在这里?” 陆小棠瞧瞧叶倩颖,又看看陈晓松。似乎弄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你给她催眠了?”她问陈晓松。 陈晓松无语。 “我还真是大开眼界。你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一个大活人乖乖跟着你走。你怎么做到的?” 陈晓松沉默了一会儿,在陆小棠咄咄逼人的目光里,终于开口。“给人催眠之后,通常最后步骤是解除催眠。我没有做。所以,她的缓解速度就会变得很慢。” “我说她怎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像死了一样。” 叶倩颖瞪着陈晓松。“你干嘛要催眠我?” 陈晓松继续对陆小棠说:“催眠后她的基本生理需要不会受到影响,吃饭、喝水、上厕所都能做。只不过有些像梦游状态,浑浑噩噩。我看她去上厕所,再次催眠她就容易多了。我这些都是按照书本上做的。没想到效果居然如此惊人。” “那你想对她做什么呢?” “……” “你不想说?” “……” “那好,你可以到公安局去说。” 陆小棠掏出手铐,陈晓松突然转身逃跑,看不出像有腿伤的样子。 但是没跑两步就被陆小棠撵上,他伸手想推开陆小棠的瞬间,稀里糊涂的被陆小棠一招擒拿按到了地上,一只膝盖压住他的肩膀,他有天大的力气也使不出了。 “你的腿伤好了?特别喜欢逃跑是不是?” 陆小棠给他铐上手铐,刚铐上一只手腕,忽听见背后叶倩颖惊叫。她感觉不对,倏然转身。 一条黑影已经冲到眼前,手里一根长条形的东西已经扫向她。她护住要害,尽力向旁边躲闪。 梆硬的东西依然砸中她后背,力量奇大,陆小棠几乎被打得横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个个儿。 她眼前金星乱冒,浑身瘫软。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栽在这个小地方。袭击者如果不想怜香惜玉,跟上来补上一棒子,她脑袋就得开花。 她趴在地上,视野一片模糊。似乎看见那个人把陈晓松也打倒在地。然后,听到叶倩颖撕心的呼叫……然后,眼前发黑,失去了知觉。 *—*—*—*—*—*—*—* 陆小棠迷迷糊糊中,看见慕容雨川解开她的衣服,给她上药。就听慕容雨川连连唏嘘。“白白嫩嫩的皮肤肿成这样,太让人心疼了。”“小螳螂,你这模特架子也蛮不错的,就是咪咪比不上美奈子,屁屁没有邱诗嫣大。” 第十五章 催眠术 8 “你这色狼找死!!”她抬手给了慕容雨川一耳掴子。 慕容雨川火了。“平时你欺负我,我只好受着。现在你竟然还敢装狠,信不信老子我霸王硬上弓啊。嘿嘿嘿嘿嘿嘿……” “混蛋,放开我……放开我……等我伤好了非杀了你不可……” 陆小棠忽的从床上坐起来,猛然抻到背后的伤。“哎呦”叫一声,倒在床上。 “你没事吧,小棠?”坐在床边的人却被吓了一跳,一脸关切的问。 这是一张超级帅哥的脸。 但不是慕容雨川,陆小棠一惊,原来刚才在做梦。她红着脸瞧了瞧病床前的人。“师兄,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被歹徒袭击了,我能不来吗?” “没大碍,骨头没断筋没折。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你刚才在梦里还大喊大叫呢。” 陆小棠很少脸红,这一次红到了脖根。她小声问。“我刚才喊什么了?” “喊‘混蛋’,还喊‘救命’……”唐健忧心忡忡,“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你呼救。这一次肯定很凶险吧?” 陆小棠只好点头。心想此混蛋非彼混蛋。 唐健伸手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好像照顾一位小妹妹。陆小棠在他人面前总是一种锋芒干练,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偏偏到了唐健面前没了脾气,好像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小丫头。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公安大学。那时的陆小棠,一头短发,皮肤晒得黝黑,整天就喜欢练跆拳道,练射击。任何比赛都不落下。连男学员都没有几个能胜过她。因此当了四年校花,却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唐健当时是学生会主席,仪表堂堂,极具人格魅力,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很多人都管他叫大师兄。陆小棠也大大咧咧跟着叫。这一叫,就叫到了省公安厅,而且就在唐健手下任职。 陆小棠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就像在大学时代一样锋芒毕露,却也因为缺少圆滑,捅了不少篓子。唐健就是她的挡箭牌,周旋于她与领导之间,无愧于大师兄的称号。最后,号称刺猬的陆小棠终于被领导从省厅下放到地市局。临走时,她跟唐健开玩笑说,这下师兄不用再为我操心了。唐健叹了口气,说,我天生就是操心的命。陆小棠并没有深切领会师兄话中的内涵就潇潇洒洒的离开了。 那时的唐健还不知道有一个慕容雨川,陆小棠也从来没有认真比较过大师兄和发小有多大的区别。她也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号称万人迷的唐健身边总是没有女朋友。 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1 陆小棠发现唐健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平时看不到的内容。看得她心慌意乱。她连忙找到一个话题,问:“师兄,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你是说昨天发生的事?” 说到案情,陆小棠恢复了常态。她点点头。 “我也是听县公安局的李队长告诉我的。他说,袭击你的人,根据目击者描述,好像是一个叫蒋浩天的人……” “蒋浩天?!”陆小棠回想昨天发生袭击的经过。那个扑上的来的人她尽管没有看清,但从高大的身材与力量上来看,的确很像蒋浩天。能一棒子把她打昏的人并不多见。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脸。唐健似乎看出的她的心思,微笑着说:“放心吧。没伤到脸。” 陆小棠这才意识到,她也是视容貌如性命的主儿,原来跟那些成天照镜子的矫情女人没有本质区别。 唐健接着说:“但是,他劫持了那个姓叶的女人。到现在为止,两个人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太让陆小棠震惊了。 她忙问:“那陈晓松呢?你知道我是说谁吧?” 唐健诧异。“陈晓松?是不是那个之前被县公安局抓住的嫌疑犯,后来把公安局告上法庭的那一位?怎么他昨天也在场?” “他催眠了叶倩颖,不知想带她去哪里。我把他拦住,正给他戴手铐时,遭人袭击了。” “这个人,李东生根本没跟我提过。看上去,他趁乱逃走了,要么也被蒋浩天绑架了。” “真是有够乱的。”陆小棠咬牙忍着痛从床上坐起。 唐健连忙扶住她:“你干什么?你想去……卫生间?” 陆小棠摇头。“我预感到不妙,我不能躺在这里。案情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 “那也用不着你啊,那么多警察呢。” “多一个人多一把力不是吗?” “你想干什么告诉我不就行了?” 陆小棠说:“干脆师兄你也先别走了,陪我办完这桩案子再回省厅吧。” 唐健无奈的笑笑。“好吧。谁让我是师兄呢。” { { 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1月16日,星期一,7:34 县公安局。 陆小棠和唐健赶到办公室时,房间里坐满了人。李东生和郭淮正在开会,商量对策。 会议气氛并不热烈。民警们都是一脸颓色。 李东生看到陆小棠和唐健只是悻悻的点下头。 “你来的正好陆警官,”李东生说,“你把昨天晚上叶倩颖被绑架的事发经过给大伙讲述一遍吧。你正好当时在现场。” 陆小棠一时陷入窘迫。叶倩颖是在她手里被人掳走的。她应该负全责。 除她以外,脸色最阴沉的就属郭淮。 他率人搜捕蒋浩天那么多天,毫无进展。正在讨论蒋浩天是不是已经逃出了县城,谁知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意作对似的现身,毫无顾忌的劫持了叶倩颖。这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郭淮脸上。 陆小棠掩饰住窘态,从昨天叶倩颖病发被送进医院,讲到陈晓松对她实行催眠术,试图带她离开,到最后,讲抓捕陈晓松时遭到蒋浩天的突袭。 陆小棠一席话把所有人听得变貌变色。 李东生说:“没想到陈晓松居然也在场,我还以为当时只有蒋浩天一个人呢。你说什么陈晓松对叶倩颖施行催眠,那是怎么回事?” 郭淮这时插言。“那根本是无稽之谈。我虽然不否认催眠的功效。但是我根本不相信陈晓松会用催眠术。我听说,催眠在心理治疗中属于高级别的技术,一般普通的心理医生都很难掌握,他一个门外汉,仅仅靠看看书就能把一个大活人深度催眠,甚至还会听从他的吩咐?如果真那样的话,那些想盗窃抢劫的罪犯们就用不着冒险了,人人买一本心理学书,把被害人催眠了,让他们拿多少钱,他们就拿多少……” 他的话把陆小棠说无言以对。虽然听着刺耳,想想确是有理。陆小棠也并非没有怀疑过陈晓松,但她太想知道叶倩颖的秘密了。 陆小棠回想昨天在医院里,陈晓松如何对叶倩颖进行催眠。一个步骤跟随一个步骤,循序渐进,有条不紊……她当时就站在门外监视。 陈晓松当然也知道。 难道说,叶倩颖所谓被催眠后回忆起来的诡异经历,都是陈晓松编造的谎言?什么‘转移作用’,‘缩聚作用’,‘象征作用’,根本都是他用来蒙骗她的? 他花费心机就是为了取得陆小棠的信任,好趁机把叶倩颖弄走……假如这就是他的目的,就会出现两种可能—— 可能1:陈晓松掌握了催眠术。 可能2:叶倩颖自愿跟他走。 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2 陆小棠现在弄不清楚哪一种可能是真的。无论哪一种可能看上去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意外出现的蒋浩天就在原本复杂的案情上增加了一种变数。 陆小棠依然把叶倩颖被催眠时回忆起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我骑着自行车……离开本国的海滨而去往国外……一条长廊,朝着有太阳的地方……长廊是迷宫,自行车上有人……我拉着车上的人,走啊走,很累……找到苏联人……看见了红卫兵……是沼泽地……陷了下去……楼梯……一直向下……下面都是血,漂着头盖骨……然后,我呼救……车上的人跳到血里,变成一只狗……叼着死人骨头冲我摇尾巴……我跑……跑不了……身上有环状花纹的蛇缠住我的脖子,我动不了……锥子扎我的脸……狗在笑……摇着尾巴……叼着我的骨头……笑……笑……” 听完叶倩颖的经历,警员们先是发愣,过了一会儿大家纷纷嬉笑不已。有人说:“这哪里是她的经历,假如说是她做梦我倒相信。”还有人说:“我看倒像是陈晓松编的,那小子给人第一感觉就有心计。” 李东生也说:“那个女人精神本就是有些不正常,古里古怪、反复无常的样子。这一点,小郭跟她打过交道,了解最清楚。” 郭淮这时说:“现在要紧的是尽快找到蒋浩天。不管陈晓松有多大嫌疑,叶倩颖毕竟是被蒋浩天挟持了,时间耽搁越长人质就越危险。” 所有人都认同郭淮的看法。李东生听从郭淮建议,在楼下集合了全部警员,分成几组。一组负责在案发地点寻找目击者,一组负责到火车站与公车站蹲点,一组负责根据手中已有的目击线索排查…… 安排的差不多了,他问陆小棠和唐健。“您们如何打算?” 陆小棠说:“我就不跟去了。我还要调查几个人,顺便回趟市里。” 李东生没在多说什么,他以为陆小棠受了挫折,打起退堂鼓。市局高级探员,也不过如此而已。 警灯闪烁,摩拳擦掌的警员们纷纷钻进警车,一辆接着一辆呼啸着驶出公安局大院。只剩下陆小棠与唐健。 “你的伤怎么样?”唐健问。 “还好,能撑住。” “我看你刚才似乎有些话没有说?” 陆小棠扑哧一笑。“知我者,师兄也。” 笑容过后,一抹愁云又掠上眉头。她说:“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郭淮他们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我昨天去叶倩颖家时,发现了一些与撕脸凶杀案有关联的疑点,我觉得都跟那个叫叶倩颖的女人有关,正想进一步弄清楚,结果就发生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3 “我想先去见一见熟悉叶倩颖过去的两个人。她被催眠时说出的故事也许是假的。但是,我确信,她几年前肯定遭遇过非同寻常的事件。这件事与撕脸杀人案有关。” “听上去够离奇的。好像小说情节。”唐健打趣道。 陆小棠撇撇嘴。“你也不相信我说的?” 唐健微笑。“我如果不相信,怎么会留下来陪你?” “这倒是。” *-*-*-*-*-*-* 下课铃声响后,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高敏夹着教案夹,走在最后。看见陆小棠,她先是迟愣了几秒钟,然后才客气的打招呼。 陆小棠几乎没跟她打过交道。上两次见面都是冯俊在说话,高敏始终显得沉默寡言。陆小棠瞄了一眼教案上的名签——代数。 陆小棠上学时最讨厌的就是代数。难怪总觉得这个女人乏味枯燥,就连她鼻梁两边的雀斑,看着都像小数点。 陆小棠随口说:“你男友这两天来找过你吗?” “男友?!”高敏一脸茫惑。猛然反应过来,忙说。“你是说冯……冯俊呀。是,是呀,他有来过。” 陆小棠故意试一下她。你俩果然不是情侣。 高敏被陆小棠打量的混不自在。她问:“陆警官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呃……是有一点儿事儿。猜想你或许知道。” “你是指那个邮包?”高敏脸色登时煞白,雀斑更显分明。“我这两天都提心吊胆,一个人在家里都不敢睡觉。当然……当然,我也去找冯俊,跟他在一起时就觉得好多了。” “我不是为邮包来的。” “不是?!” “我是为了叶倩颖的事情来找你。” “叶倩颖?” “你跟她过去不是大学的校友吗?也是好朋友吧?” “倒是……倒是也没有那么好。” “我看见你们在一起拍的照片了。照片里还有冯俊,蒋浩天……” 陆小棠注意到,高敏两只脚在不住错动,拿教案的手也在下意识的变换着位置。这些细节是常人不太容易注意到的。 陆小棠继续说:“听说她后来出了国,去澳大利亚留学。” “是,我们都很羡慕她呢。” “她去了澳洲之后,你们之间还有没有联系?” “偶尔也有一些。通过msn什么的。她建立了自己的博客,跟我们分享自己在那边的生活照。” “那你知道她在澳洲出过车祸的事吧。” 高敏的脸又一次煞白,脑门沁出一层汗珠。 “你没有听说过?” “当然有听说过。是冯俊告诉我的,听说她受了很重的伤。” “的确。我问过她父母,说她几乎被毁了容。” 高敏深深叹息。“真可怜啊。当初她可是那么漂亮的一个人。”说着说着,她眼圈似乎红了。 陆小棠问道:“她受伤回国以后,你有见过她吗?” “没有。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她去澳洲留学是自己一个人吗?”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们跟她一起的几个要好的大学同学里,有没有跟她一起去澳洲留学的?” “没有啊。怎么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 停顿了片刻,陆小棠话锋一转。“你知道吗?我昨天去她家探望她。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 “我在她的相册里看到了在她读师范大学时拍的照片,可是我发现,在很多张照片里,有一个人被她划去了脸。从她俩搂肩搭背的亲密姿势看,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她一位极其要好的朋友,那个女孩出现的次数比谁都多。但是我很不明白,为什么叶倩颖要抠去她的脸呢?我想你也应该认识那个女孩儿吧?她是谁?” “我……我不认识。” 陆小棠原本温和的眼神刹那间凌厉,盯着高敏的脸。高敏的脸第三次煞白。 “你不认识这个人,叶倩颖最要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也许是她得精神病以后,胡乱划着玩的。谁能知道一个精神病脑子里的想法?” “也有你这么一说。但是,你至少可以为我提供一两个你认为跟她关系好的女生吧?” “这个……” 上课铃声这时响了。 高敏忙说:“我还有课,得先走了。” 陆小棠点点头。 看着高敏如释重负的离开,唐健说:“她说别人精神病。我看她倒是有点儿不太正常,你想等到她下课吗?” 陆小棠说:“先不用。我们再去见见她的假男友。” “……” 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4 冯俊在旅店客房里被陆小棠堵个正着。他先是一愣。随后热情的打招呼,将两人让进房间。涮杯子,沏茶,还从塑料袋里拿出好几样点心、水果,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陆小棠来意明确,大同小异的把刚才跟高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冯俊倒是爽快的回答说,叶倩颖上大学时朋友很多,他也算其中之一,但是算不上亲近。后来叶倩颖出国留学出了车祸,他也是听别人传讲,至于具体情形他就不知道了。 陆小棠提到了叶倩颖相册里那些被划坏的照片,冯俊说,你这样一说我倒也觉得很稀奇。按理说,我认识的叶倩颖是一个不拘小节,有几分豪爽的女孩。她虽然也得罪过不少人,但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没见过她背地里坏别人。像你所说,她故意划坏别人的相片泄愤,我倒觉得不像是她过去的所作所为。不过听说她现在病得很严重,我可就不敢说了。 陆小棠问他,叶倩颖要好的朋友都有谁。冯俊笑着说,那可就多了。他一连说出七八个。然后说,还不止这些,不过我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陆小棠最后说:“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叶倩颖被人绑架了。” 冯俊这才面露惊慌。“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陆小棠没说。 出了旅店,她问唐健。“你觉得怎么样?” 唐健说:“我虽然对案情不是太了解,刚才也听得七七八八。我感觉这两个人对待相同的问题,回答几乎完全相反。高敏总给人感觉话里有话,紧张不安。冯俊却又过分坦然,甚至好友的车祸他也轻描淡写。要知道,这两个人可是情侣关系。他们对待叶倩颖的看法即便有所区别,也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差吧。” 陆小棠说:“跟我想的一样。他俩肯定有一个人在撒谎,或者都在撒谎。” “假如能找到叶倩颖好好问一问,说不定能有很大的收获。可惜她被人绑架了。” 陆小棠叹气。“不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师兄,你觉得……蒋浩天有没有可能杀掉她?” “这我就不好说了。听说他俩上大学时处过对象,后来叶倩颖把蒋浩天甩了。李东生他们认为蒋浩天是这起撕脸杀人案的真正凶手,犯罪意图就是为了报复叶倩颖当初抛弃他。” “因为被一个女人抛弃就滥杀无辜,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 “如果早几年,我也会抱有跟你一样的想法。可是,现在的世界变得让我越来越困惑了。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演变成暴力犯罪,甚至滥杀无辜的案件正在逐年增加,所以我也不敢断言,蒋浩天就不会因为一己之愤干出这些事情。你也别忘了自己是怎么受的伤,昨天晚上要是换成别人,下场会是什么样?” 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5 唐健的提醒让陆小棠心有余悸,蒋浩天昨晚袭击她时,对她下了死手,幸亏她把要害部位避开了,换成旁人,估计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陆小棠尝试站在蒋浩天的角度分析。“叶倩颖当初不辞而别去国外留学,蒋浩天为此怀恨在心,到处寻找叶倩颖却找不到。大约两年前,叶倩颖在澳洲出车祸,被迫中断留学回国。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后,她返回老家。蒋浩天可能是在最近得到了她的消息,于是暗中潜入m县,伺机报复。他的确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不过,他的作案手段让我仍然疑惑不解。他通过交友网站勾引被害人上钩,女性还好说,但是,以他那种魁梧高大的身材怎么能引诱男人上钩呢?” 唐健略带嘲讽的口吻说:“你怎么知道那个被勾引的中年男人有怎样的性取向?” 陆小棠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的确,外表看上去健壮的男人,不代表他心里把自己当成男人看。她觉得有点儿恶心。 但是疑虑仍然没有完全消除。陆小棠接着说:“那么蒋浩天为什么要撕掉被害人的脸皮,而且在案发现场留下findingface的字迹?这跟他报复叶倩颖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这是他跟叶倩颖之间的密语,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看懂。他们过去不是情侣关系吗?情侣之间总会编造一些不为外人了解的暗号。可以是声音,可以是文字,可以是古怪的符号……” 唐健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看了陆小棠一眼。陆小棠莫名其妙心里就紧张了一下。 她移开目光,接着说:“我还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疑点。昨天我去过叶倩颖家,看到了她在大学时期的照片。可是,有好些张照片里,好像是同一个女孩被她划去了脸。这又该怎么解释?这个被划去脸的女孩,跟蒋浩天撕脸杀人会不会对应的太巧合了?” “而且,”不等唐健反应,陆小棠接着说,“叶倩颖因为车祸差点儿毁容。而被害人被撕掉了脸皮,也可以看成是一种毁容。不是吗?这又是一个巧合。” 唐健考虑着陆小棠的疑问。“因此你想通过叶倩颖这个渠道,挖出一些线索……” 陆小棠点点头。“我希望郭淮他们能尽快救出叶倩颖,不过看上去并不容易。蒋浩天似乎早有准备。” “但我们也不一定完全没有线索可寻。我们找不到现在的叶倩颖,不代表找不到过去的。” 陆小棠眼前一亮。“师兄,你有办法查出她过去的全部?” “我可没那么讲,”唐健说,“我尽量调动省厅的资源,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查她在澳洲的留学经历。但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你只要着重查一查她在澳洲有没有什么要好的中国朋友,女的。还有她遭遇车祸的经过。” “看上去任务还蛮艰巨。” 陆小棠给他一个鼓励性的拥抱。“我就知道师兄向来最出色了。” 唐健倒是希望师妹能抱得更紧些。“那好。我现在就回省厅着手安排。你呢,你跟我一起去吧。” 陆小棠说:“我还要办一点儿别的事。你得顺道把我拉到c市。” *—*—*—*—*—*—*—* 11:14。 c市,医大附属医院。 陆小棠拿着文件袋下了车,回头对唐健说:“那就拜托师兄喽。” 唐健问:“你的伤不要紧吧。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我向来没那么娇气。”陆小棠爽快的回答。 看着陆小棠脚步不太自如的走进医院,唐健关心她的背伤,除此之外又有点儿酸溜溜的滋味。他知道慕容雨川在在这里住院,他装作不知,陆小棠也没有提。 陆小棠走到病房门口,有意站了站,听听里面的动静。她担心再碰到真野琉璃那个小蘑菇头。被一个日本偶像明星追求不是一件坏事,但假如对方跟自己同性别,那就另当别论了。 病房里只有慕容雨川一个人,气色不错,胡茬刮了,脸上也泛起了红润。 陆小棠来到他床前,把厚厚的档案袋丢在他身上。“给你解闷来了。” 慕容雨川立刻捂住枪伤的位置,倒在床上做出痛苦的表情。 陆小棠这回没着急。她心平气和的瞧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痛苦”了半天,自觉无聊,爬起来靠在被垛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特像猴子……” 陆小棠微笑。“猴子会吱吱叫。” 慕容雨川隐约意识到,那位日夜守候在病床前,温柔体贴,给他擦脸喂饭的小陆姐姐一去不复返了。 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6 他感慨着打开档案袋。把里面的尸检报告和尸体照片统统倒在床上。 “别弄乱了。我还要带回去呢。”陆小棠提醒。 慕容雨川原想开两句玩笑,目光忽然落在一张照片上,乍一看他几乎没有辨出那是一张人脸。 他拿起照片,盯着那张被撕掉脸皮的脸,瞅了好半天。 陆小棠担心他受刺激,问:“你还好吧?” 慕容雨川目光闪亮。“真不是盖的。这家伙干得太刺激了。” 陆小棠头疼。慕容雨川总是缺乏对死者应有的尊重。不过这也正是她所熟悉的发小,从小就不是个东西。 慕容雨川翻开厚厚一摞尸检鉴定。陆小棠说:“四名被害人,一男三女,按照被害先后顺序都在这里了。” 慕容雨川用眼睛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又拿起一张照片看。 “没有问题吧?”陆小棠问。 “马马虎虎。尸检报告写的有点儿业余,照片照得也不够专业。不过基本上该说的都说了。犯罪手段虽然残忍,但行动干净,很有条理性。” “有可能是惯犯所为吗?” “有可能。不过也可能是凶手作案前准备充分,而且心理素质极佳。他撕掉被害人脸皮后,不是急于逃走,而在墙壁上耐心的写上英文,每一个字母大小适中,颜色深浅均匀。这都说明凶手的残忍与耐心之处。除此之外,倒也不出他有多高的智商。不过想哗众取宠,才故意撕掉被害人脸、留下英文。没什么了不起。” 他的观点居然跟李东生如出一辙。陆小棠不由得迟愣。她也搞不清慕容雨川是在有意调侃,还是真这样认为的。 她对慕容雨川说:“我们目前手里至少掌握了两名嫌疑人,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来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所以,你希望我能从尸检鉴定里帮你们找出新的证据。”慕容雨川面露得色,“现在看出我的重要性了吧。我这才离开几天。公安系统就运转不灵了。其实像这种没有难度的小案子,跟本用不着我出马。用李涵那种初出茅庐的晚辈就够啦。” 陆小棠背伤一阵阵的作痛,她的耐心也快没了,冷冷道:“希望如你所说。我来找你其实也没报太大希望。这可是郭淮和李涵两个人审核过的。你也未必就能超过他们多少……” 她有意刺激一下慕容雨川。这家伙果然上钩了。他搔搔脑袋说:“可是,李涵和郭淮都没有在尸检报告里解释,为什么凶手扼杀被害人时,被害人居然都不反抗。这么明显的疑点,他们两人怎么都不注意呢?” “不是他们没有注意到,而是想不出原因。” 陆小棠一凛。“莫非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7 慕容雨川搔搔头,天真的笑道:“我的答案很简单。” “那你说。”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哎呦……”陆小棠给了他一栗暴。 “我现在没工夫陪你胡闹。”陆小棠愠怒,“现在有一个重要的证人被挟持了,说不定还会被杀,你知不知道?” “我哪知道,你刚才又没说。”慕容雨川揉着眉心上的包,重新翻看尸检照片。这一次看的很仔细。看过之后,他一声不吭。 陆小棠说:“你是不是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慕容雨川不肯认输。“照片照得太模糊了,尤其是前三具尸体,角度也拍的都不对。所以……” “是吗……”陆小棠面带揶揄。 慕容雨川难得涨红了脸。“我并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我是实事求是。” “哦。” “看你阴阳怪气的,就是不相信我。”他有点儿不甘心,问:“李涵和那个叫郭淮的警察怎么说?” “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前三具尸体由郭淮和县医院的医生配合做,第四具尸体由李涵完成。检验结果完全一样。被害人尸体上只有被凶手扼杀的痕迹,却没有任何挣扎留下的伤痕,死前也没有服用过任何药物。这个疑点一直搁置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难道说凶手会使妖法邪术?” “你这样想?” “当然不。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就直接念咒杀人不是省事儿多了?” “咒语……”陆小棠心头一动,“你对催眠术了解得多吗?” “我不会,只是听说过。” “你觉得假如凶手对被害人催眠的话,有没有可能……” “你认识有会催眠术的人?”慕容雨川打断。“那可不是寻常人能掌握的。” “我不确定那人的催眠术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我想不出还有其它什么方法能让一个人被活活扼死而不反抗。” “催眠术……”慕容雨川一张又一张看着照片,从第一个被害人看到最后一个,“我虽然不会,但我听说,想把一个人催眠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时间、环境以及被施术者同时配合,必要时候,还需要药物辅助……” 陆小棠想起陈晓松曾经给叶倩颖服用过毒品,在昨天催眠她时,也是趁她被注射了镇定剂之后。难道他真的会使用催眠术? 陆小棠考虑要不要讲叶倩颖被催眠后说出的那个故事。慕容雨川听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笑话自己? 她忽然感觉病房里变得出奇安静。 慕容雨川不知道何时停止了说话,定定的瞅着一张照片出神。 “怎么了?”陆小棠问。 “唔……”慕容雨川没回答。 陆小棠凑到跟前,她实在不愿意瞅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但还是勉强瞄了一眼。 慕容雨川手里的照片是一具尸体的全身照。胸膛上的刀口由麻线缝合成醒目的y字。这是一具女尸。陆小棠的目光稍一接触被撕掉的脸皮部位,慌忙移开。 “你在看什么?”她问。 “这是第四名被害人的尸体。是个女人。” “她生前我见过,也是一名警察,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美人。” “是吗?!”慕容雨川稍显吃惊。 他指着照片说:“你看这个……” 陆小棠不情愿的把眼睛重新落在照片上。“哪里?” “她的手……” “手?!”陆小棠虽然目睹过不少次尸检,但她很少细致观察过尸体。 慕容雨川找出另外三具尸体的全身照,排列在旁边对比。“看出不同了吗?” “你是说手?!” “其余三具尸体的手都很松弛。唯独这名女警察的手是勾屈状,好像要抓什么东西。” 那双鸡爪状的手型让陆小棠的心揪了起来。胡新月生前的音容笑貌瞬间闪过眼前。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 “我想,凶手掐住她的脖子慢慢用力时,她的头脑是清醒的……” “你说什么?” “她是四名死者中唯一一个被扼住咽喉窒息致死的,她要比其他人承受更大的痛苦……痛苦让她的手指发生了本能的痉挛扭曲……” 陆小棠打了个寒颤,眼睛有些潮湿。“她为什么不反抗呢?” 慕容雨川唏嘘。“也许她当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反抗只能招致更大的痛苦……” 一个准备结婚的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放弃了一切求生的欲望,只求一死…… 当厄运降临在她身上,她在被扼杀的几分钟里,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与痛苦? 陆小棠想起郭淮趴在未婚妻尸体旁痛不欲生的情形,心里阵阵酸楚,上天对这对新人太残忍了。 第十六章 法医重出 8 慕容雨川拿起床头柜的毛巾递给她。“你哭了。” “瞎说。我哪有?”陆小棠嘴巴很硬,却把脸别开。 “万一我这次没被救过来。你会不会哭呀,螳螂?”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你爱死不死,干我什么事?” “女人可真残忍呐。”慕容雨川感慨不已。 陆小棠气得牙根直刺痒。那些天我日夜护理你的情形,都被你这白眼狼忘到呱呱国去了吧? 她正琢磨着该不该修理慕容雨川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伸手入怀,又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慕容雨川。“你看看这个。你不提到胡新月的手,我差点儿忘了。” “这是什么?”慕容雨川接过来。 “在胡新月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儿白色的东西。这是李涵通过显微镜拍的。你能认出是什么吗?” 白色的物质被放大到200倍后,呈现出堆叠在一起的蛇皮形状,又有些好像蜂巢,颜色深浅不一。 慕容雨川看了一会儿,略显轻蔑的问:“李涵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说这是一种合成物质,因为手里缺少专业仪器,目测难以辨认是什么。” “他那种书呆子,没了仪器和书本就玩儿不转了。” “好吧,好吧,就你行。说说看什么东西。” “看到这些紧密排列的长方形格子了吗?这是植物纤维的细胞壁。但不是同一种植物,原本的颜色应该是五颜六色。白色的东西好像是一种土,把植物纤维的表面漆成了同一种颜色。这的确是一种合成物质。” “那能是什么?” 慕容雨川微笑着摇晃着手里的尸检鉴定报告。 “什么意思?”陆小棠没明白。 “这点儿白色的物质就是纸。” “纸?!” “我估计的应该没错。”慕容雨川把目光重新落在照片上。“但还有一些其它东西……” 有了慕容雨川这一发现,陆小棠马上联想到胡新月勾屈的双手,两条线索立刻联系到了一起。“从照片上就能看出,她的指甲油似乎被用力磨掉了,而她的指甲缝隙里又残留着纸屑。由此可以推导出她在被凶手扼杀时,手里肯定抓过一张纸……” “的确。”慕容雨川赞同。 “那她能在什么情况下能用力抠一张纸呢?” 慕容雨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着纸张放大的照片给陆小棠看。“除了白色的植物纤维细胞,你还看到了什么?” 陆小棠凝注了片刻。她注意到深浅不一的白色底子上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或者是蓝色。“只看见了其它颜色……你问的是这个?” 慕容雨川默契的点点头,他说:“这种纸制品的填料与胶料加入很多。纸张肯定十分厚实,属于优质纸品。那些黑色的物质是液体,被吸入到纸张上的,也是一种合成物质。应该是墨水。” 第十七章 梦符号 1 厚实的纸张——墨水 陆小棠一凛。“难道是记事本……” “很有可能。” 陆小棠的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脱口而出。“她在被害时手里抓着一本记事本……可是在发现尸体的现场并没有看到任何的纸制品,她的身上也没有……” 慕容雨川接过她的话。“那她就是在被害以后给人移尸了。记事本并不是她的东西,而是在真正的杀人现场才有的东西。” 陆小棠赞同。“她在被害前突然离家出走,特意换上了不常穿的旅游鞋,她当时是准备去做什么事。她到过什么地方,在被害前看了一本不属于她的记事本……” 记事本……陆小棠为什么觉得这个词语让她十分敏感呢? 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什么人说起过…… “嗨,嗨……”慕容雨川伸手在她眼前晃动,陆小棠没有反应。慕容雨川心想,我如果现在亲她一口,她会不会跟我急? 他刚一凑近,陆小棠看都没看,抬手把他脑袋推到一边。 记事本……记事本……日记…… “我知道了。”陆小棠惊呼。她想起郭淮曾经跟她说起过,他去陈晓松家搜查时,曾经发现过三本陈晓松过去写的日记,其中有一篇,记录他在上初中时,把一只猫绑起来活活饿死,观察它如何腐烂成一堆骨头的过程…… 胡新月死前也在看日记一类的东西。不会如此巧合吧? 但是,陆小棠记得郭淮还说过,那三本日记里并没有提到任何涉及犯罪的内容。不过,假如胡新月看到的日记也仅仅记录了一些个人的变态经历,也不至于引起她注意。 她把自己的怀疑跟慕容雨川说起,慕容雨川听得眼前发亮。“观察一只猫烂成骨头?!我靠,这家伙是天生的法医材料嘛。我真想亲眼见识见识这位仁兄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我不是在跟你说笑?你对这样的人怎么看?” 慕容雨川说:“我可不是心理学家。不过凭直觉,这种人长大成人后会变的更危险。但是,他还不至于因为别人得知了自己少年时的隐私就痛下杀手吧?” “难道日记里还有更多的内容,郭淮当初没有注意到?” “难说,他当时时间紧迫,只是匆忙浏览了一下,难免所有疏漏,或许有些地方涉及到了犯罪的证据呢。后来,郭淮再次领人搜查时,那三本日记不是消失了吗?这恰恰说明了日记的重要性。” 慕容雨川说的有道理。陆小棠紧接着又提出第二个疑问。“假如胡新月看到的就是失踪的那三本日记,她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的呢?” “这可难说。她被害的头几天,有没有出现什么反常举动?” “我问过她男友郭淮,郭淮说,胡新月这一次表现反常。通常她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会跟他商量,像这一次私自行动,实属罕见。” “那就是说,胡新月遇到了突发情况,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郭淮。” “突发情况……”陆小棠琢磨,“胡新月失踪那天,还到县公安局上班,她当时的穿着跟在案发现场不一样。说明她回过家,然后又出来了……” “她有没有接到过陌生电话?” “手机检查过了。没有。” “会不会有人找她?” “你是说到她家找她?” “我只是猜测。” 陆小棠想了想,觉得这种假设可能性不高。“凶手亲自到办案民警的家中找人,太不可思议了。何况,胡新月为什么会听那个人的话,跟他离开呢?” “也对。”慕容雨川说,“我只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会使得这个人回家后又莫名其妙的离开,失踪……” 陆小棠闻听呆了一呆。难道真有一个人在胡新月回家后,把她引出了家门? 想到撕脸魔一贯胆大妄为的作风,这种假设似乎也可能成立。 假如真是那样,或许会有目击者…… § § 第十七章 梦符号 陆小棠此次探望慕容雨川还是颇有收获,这家伙果然没让她白来一趟。胡新月被害之谜渐渐清晰。她或许是被凶手引到了某个地方,或许意外发现了凶手的踪迹,她找到了凶手的栖身之地,看到了隐藏凶手秘密的记事本。凶手匆忙之中将她杀死。移尸到小土岗。 新的问题随之产生—— 假如陈晓松的日记对撕脸杀人案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那么蒋浩天绑架叶倩颖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与撕脸杀人案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十七章 梦符号 2 陈晓松——蒋浩天 两个人交替出现在陆小棠脑海里。 慕容雨川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被害人不反抗?” 这是另外一个让陆小棠头疼的问题。 她说:“即便前三位被害人不反抗,可以解释为他们心甘情愿被杀死。但是,胡新月无论如何不会是这样的人……” 慕容雨川说:“没有人会心甘情愿被杀。而且还是被缓慢的掐死。” “那你又该怎么解释这种怪异现象?” “唔……我只是不太确定我的眼睛……” “什么意思?” 慕容雨川瞅着手里的照片陷入沉思。 “某非,你发现什么了?” “……” “你快说啊——” “你先看看这个。”慕容雨川又把一张该死的照片递到陆小棠面前。 陆小棠硬着头皮把目光落上去。幸亏不是被撕掉的脸部。不过躯干上那个巨大醒目的y形缝合仍然使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除此之外,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是胡新月的尸体。” “那又怎样?” “你注意看靠近腋下的部位。” “没有什么啊?” 慕容雨川神情严肃的瞧着陆小棠,陆小棠只好凑近再看,似乎隐约有一点点红斑。 “这不是湿疹吗?”她反问慕容雨川。 “你觉得是?!”慕容雨川似乎也不确定。 “难道不是?” “我也叫不准。胡新月的尸检照片相对比较清晰了,头三具尸体拍得太业余,简直没办法看。尽管如此,这张照片距离仍然太远,也不是特写,看上去很模糊。” “你在怀疑什么?” “我想知道,其他三具尸体上有没有类似的红斑,还是只在胡新月身上有。” 一小块普通的疹斑就像胎记一样极容易被忽略,可能是由于真菌感染,皮肤过敏,无意中的擦伤。陆小棠问:“如果有怎么说,没有又怎么说?” 慕容雨川卖起了关子。“现在别问我,没有十分之十的把握,我不会轻下结论。你现在最好回去找李涵,按照我说的,重新对四具尸体做一遍检查。” “你知道重新尸检得花费多少时间?被绑架的女人很可能就已经被害了?” 慕容雨川拍拍陆小棠的肩膀,嘴角歪出不以为然的微笑。“我只是给你提供一种可能有用可能没用的调查的方向。至于决定权完全在你的手里,女超人。大侦探。” 陆小棠急匆匆地走后,慕容雨川独自躺在病床上,刚才的兴奋一点点消失。 他信手拿过手机,并没有给谁打电话,只是安静地望着屏幕。屏幕上的女孩略带羞涩地露出萌萌的微笑。乍一看还以为是穿衣服的小苍老师,只是这位小苍老师更稚嫩,更单纯。 这是一个只会为慕容雨川一个人脱衣服的女孩。 慕容雨川叹了口气,盼望着什么,失落着什么。 第十七章 梦符号 3 *—*—*—*—*—*—*—* 14:57 阴云密布。山岭重叠。 破旧的北京吉普在起伏不平的山间公路颠簸行驶,道路两面人工开凿的山崖凸伸出锯齿状的怪石,随时都有一种从崖壁上松脱压向车窗的趋势。 已经将近半个小时,对面看不到一辆车驶过。叶倩颖被反绑的胳膊又酸又麻,现在更增添了几分紧张。 开车的人面色始终冷酷,时而用眼角斜睨她一下,确保她没有挣脱绑绳。 叶倩颖已成惊弓之鸟,即使现在放开她,她也没有勇气逃走。 她实在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蒋浩天冷笑一声。“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我想去?” 蒋浩天猛然踩住刹车板。巨大的惯性把叶倩颖抛在仪表盘上,撞得她一声惨叫。蒋浩天带着冷酷之意瞧着。叶倩颖发出低声的呜咽。 蒋浩天一把抓住她头发,使她面对自己。“你是不是又在跟我装傻?”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叶倩颖脸色惊恐。 “不明白?真的?” 叶倩颖吃力的点头。 “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 “那好,你装傻也罢,真疯也罢,你不是说自己总做恶梦吗?总能看见没有脸的人出现在你的梦里?” 叶倩颖吃惊的看着他。“你知道?” “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真相。你想不想去?” 叶倩颖下意识的点下头。忽然见到蒋浩天目光里闪现出残忍,她马上后悔了。“我……我不想去看了。” 蒋浩天把她抛到副驾驶座位,一踩油门,吉普猛地向前窜出。钻进更深的大山里。这个地方已经把m县远远的抛在后面。 惊吓过度,筋疲力尽,叶倩颖索性任人摆布,她闭上眼睛,神志模糊,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过了很久很久,天色似乎阴暗下来。朦胧中,凌乱的光晕在前面旋转,逐渐汇聚,逐渐形成一个形体,形体逐渐清晰,赫然化作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就悬浮在她眼前,整张脸宛如一团漩涡变幻不定。 她惊恐万分,却又无法逃离。梦中的鬼魂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清晰。 “你到底是谁?”她颤栗着声音问。 女人发出嗤嗤的冷笑。漩涡的脸慢慢变成实体…… 在某一个时刻, 无比清晰—— 竟是她自己的脸。 阴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逼视她。 她一声惊叫,登时清醒。才发现自己仍然在车里,面前那个女人还在,只不过是挡风玻璃反映出的自己。 挡风玻璃里的女人疲倦而惊恐,坐在她旁边的是那个身材巨大恨自己入骨的男人。 她不知道是仍然睡着好,还是醒来好。 在梦中有那个无脸的魔鬼。 在现实中她被人挟持。 她已走投无路。 吉普车仍然在飞速行驶,窗外已经天黑,有树的影子,房屋的影子,却都难以辨认。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某一个时刻,吉普戛然刹车。 蒋浩天推开车门走出。路对面有棵粗壮的杨树,树下停着一辆红色的马自达轿车,一半隐在树的阴影里,一半暴露在外。 蒋浩天走到引擎盖前面,冲着黑漆漆的挡风玻璃说:“出来吧,一路跟踪到这里,何必再遮遮掩掩。” 躲在里面的两个人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走出轿车。蒋浩天高大的身躯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两人遮住。 两个人唯唯诺诺。 蒋浩天一脸轻蔑。 “救救我——”尖叫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这个臭婊子!”蒋浩天咬牙骂。 街上一片空寂,没有路人,叶倩颖好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绕过蒋浩天跑到那两人近前。 “这个人要害我。求求你们帮我。”她已经挣脱了绳子,指着身后的蒋浩天,满脸希望的看着面前一男一女两个人。虽然他们身材都不高大。但是多少也能壮壮胆气。 蒋浩天冷哼一声,没动,斜楞着眼睛瞅着叶倩颖。 那两个人瞅着叶倩颖也没有表情。 叶倩颖一时间有些发懵。 “你觉得会有人救你吗?”蒋浩天冷笑着走过来。 叶倩颖赶忙躲在那个胖男人身后。蒋浩天伸手越过胖男人去抓叶倩颖,胖男人没有阻止,宛如木雕泥塑,没有丝毫反应。 叶倩颖的心顿时沉下。 蒋浩天像抓小鸡似的把她提到跟前,拖着她走向吉普车。叶倩颖奋力挣扎,尖叫连连。那两人似乎已被蒋浩天的煞气震慑,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蒋浩天把女人塞进车里。 吉普车重新开动,蒋浩天探头到车窗外,瞅着两个人。那眼神似乎在询问—— 你们也想跟来吗? 没人知道蒋浩天会将这个可怜的女人带到哪里。 也许是地狱。 …… 第十七章 梦符号 4 *—*—*—*—*—*—*—* 陈晓松借来姐夫单位的一辆金杯小货车,开了四个小时才钻出崎岖复杂的山区公路,地势变得平坦,这里早已远离m县。他一路开车向东,估计已进入到临市地界。 他还没有看到城市,远处间或出现一两座小村庄。 他的腿伤已经不太影响他的行动,他的枪伤原本也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严重,倒是蒋浩天那一棒子让他左肩膀直到现在还肿着,一运力就阵阵挫痛。不过,他倒也感谢蒋浩天,如果不是他意外出现,他很难有脱身的机会。 他猜想,现在警方抓捕的重点应该是蒋浩天,而不是他。 他希望如此。 但是,他却知道,警方想找到蒋浩天势比登天。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蒋浩天早已远远的逃出了县城。郭淮那个傻瓜,大概仍然领着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一遍又一遍搜索县城每一寸土地。 只有他能找到蒋浩天,找到蒋浩天也就等于找到叶倩颖。 他猜到了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应该正是叶倩颖被催眠时梦见的地方。 那段梦如此离奇,以至于很难有人相信它的真实性。他希望陆小棠他们把他当成一个胡言乱语的骗子。 其实,他的确懂得如何催眠。为了掌握催眠术,他已经练习了很久,甚至找朋友实践过,但是没有哪一次像对叶倩颖这样成功。 他现在终于掌握了叶倩颖的噩梦之谜。 那段催眠中讲述的奇异的故事就是答案。 他曾试着向陆小棠翻译这段梦,并且说因为自己能力有限,只能解释其中的少许。事实上他骗了陆小棠,他把关键的地方都忽略了。他已经在心中把整段梦用弗洛伊德专业的释梦手法翻译成了可以理解的真实事件。 他想,倘若那些警察能够听他讲一讲翻译过后的真相,绝对会瞠目结舌。他们不知道,这个疯女人就是破译这起撕脸杀人案的密码。 “我骑着自行车……离开本国的海滨而去往国外……一条长廊,朝着有太阳的地方……长廊是迷宫,自行车上有人……我拉着车上的人,走啊走,很累……找到苏联人……看见了红卫兵……是沼泽地……陷了下去……楼梯……一直向下……下面都是血,漂着头盖骨……然后,我呼救……车上的人跳到血里,变成一只狗……叼着死人骨头冲我摇尾巴……我跑……跑不了……身上有环状花纹的蛇缠住我的脖子,我动不了……锥子扎我的脸……狗在笑……摇着尾巴……叼着我的骨头……笑……笑……” 第十七章 梦符号 5 “我骑着自行车离开海滨去国外……” 这并不是暗示叶倩颖去澳大利亚的留学经历,而是象征她曾去过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条长廊,朝着有太阳的地方……长廊是迷宫……” 解释长廊的隐喻颇费了他一些心思,他确信那是指代一个地方。对比“朝着有太阳的地方”——在梦境中太阳暗指东方的比率远远超过暗指西方。他以m县为坐标,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地图,朝向东方延伸,一直到渤海与黄海。最后,他把目光落在“廊坊”的地名上。人的大脑是一台奇妙的机器。它有着超群的联想与重组功能。在梦境中用“长廊”代替“廊坊市”,取其中的“廊”字,属于转移方式。“迷宫”则暗喻她深陷其中,找不到出路。 “自行车上有人……我拉着车上的人,走啊走,很累……” 与人同乘坐一辆车,如果那人是男性,象征两人发生了性关系。如果那人是女性,象征两人一同经历某件事。 “找到苏联人……看见了红卫兵……是沼泽地……陷了下去……楼梯……一直向下……” “苏联人”和“红卫兵”象征意义十分隐晦,不具备广泛性。陈晓松也不能马上下定论。但是,比较之后所说的象征厄运的“沼泽”,他想这两者很有可能指代具体的地点。“沿着楼梯一直向下……”则着重强调做梦者深陷的程度。 “下面都是血,漂着头盖骨……然后,我呼救……车上的人跳到血里,变成一只狗……叼着死人骨头冲我摇尾巴……我跑……跑不了……” 血与头骨象征伤害与死亡。那个值得她信赖的人此时也与她共同经历了这段厄运。“叼着骨头摇尾巴,”隐喻十分诡异。一个对她忠诚的人,却跟她的生死休戚相关。 “我跑……跑不了……身上有环状花纹的蛇缠住了我的脖子,我动不了……锥子扎我的脸……狗在笑……摇着尾巴……叼着我的骨头……笑……笑……” 最后是在讲述她所遭遇的可怕经历——她被锁链锁住,被锥子刺脸,遭受酷刑。而对她忠诚的那个人却在得意的发笑……这实在是一副使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夕阳西沉。浓重的鲜红侵润了宽广的天际,宛如流血的伤口。坐落在田野上的房舍和树木投下颀长的阴影。天地寂寥,像一幅被拉长的象征主义油彩。 透过挡风玻璃,隐约望见远处雾霭中凸起成片房屋的影子。公路也分成出了岔路。他停下车,拿出从电脑上下载的廊坊市地图,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小区和街道名。 廊坊市不大,市区人口不过几十万。地标自然写的十分详细。他沿着从西向东的方向,逐街逐路的看。他的目光忽然微微颤动。一个街名落入眼中。 斯大林路。 “找到苏联人……看见了红卫兵……” 他又将地图重新浏览一遍,只有一条命名为“斯大林路”的地标。 叶倩颖梦中的出现的苏联人,就是借代斯大林路。只要找到那里,红卫兵借代什么就容易弄清楚了。 陈晓松一阵兴奋,踏上油门,车子重新启动。 *—*—*—*—*—*—*—* 20:51 蒋浩天拖拽着叶倩颖走进超市大门。 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女营业员走过来,客气地说:“对不起,这位先生小姐,我们已经停业了。请您明天再来吧。” 蒋浩天看也没看她,拖着叶倩颖往里走。 “先生你……”营业员忽然注意到蓬头散发、目光散乱的叶倩颖,吃了一吓,似乎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 斯大林路连一个街牌都没有,陈晓松打听了好些人才找到这里。柏油马路上到处是裂缝,街边的房屋参差不齐,新旧不一,有些像城乡结合部,到了晚上,灯光零零散散的点亮,街上很少能看见人。 他开着车在整条路走了一个来回,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建筑能和红卫兵联系在一起。他借着车灯,向远处街面张望,想要找一两个过路人或者街边的小店问问。不经意的,一抹红色从视野中闪过。 一辆停在街边的红色轿车。 陈晓松觉得那辆车有些眼熟,他右打方向盘,向着那辆车开过去。隐约看见车里坐着两个人。 陈晓松把车停在红色轿车旁,隔着车窗已经能够辨认出对方的长相。 他停车下车,敲了敲那辆车驾驶室的窗户。 第十七章 梦符号 6 车窗摇下,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胖男人把头探出,瞧了瞧陈晓松,显出陌生。 陈晓松弯下腰。“请问,你是不是叫冯俊?” 胖男人面露惊讶。“你……你怎么认识我?你是谁?” “我叫陈晓松。说起来我们还是c市师范大学的校友呢。你大概对我没有什么印象吧?” “你也是c师大的?”冯俊惊疑。 “我们还是同一届的呢。我学的是商务英语。你好像是历史系的吧? “对,对呀,”冯俊露出友好的表情。“瞧我这脑子,你这样一说,我对你也好像也有些印象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冯俊还向他介绍了坐在旁边的女友高敏。 冯俊问陈晓松。“你现在住在廊坊?” 陈晓松没有隐瞒。“我来这里找人。” “找人?” “叶倩颖。我记得在大学那会儿,你们跟她还是好朋友呢。” 冯俊和高敏闻言变了脸色。 陈晓松疑问似的看着他俩。“某非,你们二位也是为了找她来的?” “我们……我们……”冯俊吞吞吐吐。 “我已经知道了关于叶倩颖的事情。你们也不必再隐瞒了。” “你知道?!” “我还知道蒋浩天绑架了叶倩颖。” 冯俊叹一口气。“看来我们来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们尾随蒋浩天来的。可是把他跟丢了。” “你确定他进了这条街?” “他的车停在街尾。却不知道带着叶倩颖去了哪里?” “我看见有一辆很旧的白色北京吉普?” “对,就是那辆车。” 看来估计的没有错。陈晓松又问:“你们有找过吗?” “我们正在商量该怎么找。这样一条街少说也有几百间房屋,总不能一间一间找啊。” “而且……”高敏犹犹豫豫的插话,“蒋浩天那个人一旦发起脾气,不计后果,下手也狠……” 陈晓松说:“没关系,现在我们有三个人了。等找到叶倩颖,我们就有四个人,四个人对付不了一个吗?” 冯俊和高敏互相看了看,最后冯俊下定决心。“好吧,你说怎么找?” “我们分头去打听,这条街上有没有跟红卫兵有关联的地方?” “红卫兵?!” “对。红卫兵。可以是一个曾经当过红卫兵的人,或者什么地方的名字里带着这三个字。” “这就是蒋浩天要带叶倩颖去的地方?” “嗯。” “我想问一问,你怎么会得到这样的线索?” “催眠。” “什么?!催……催眠!?” “我知道你们或许不太相信,但是你们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 第十七章 梦符号 7 叶倩颖被蒋浩天推着,沿着一条幽暗狭窄的之字形楼梯向下走。 她逐渐感到,这个地方有几分熟悉,似乎她曾经来过,莫名的恐惧闪电一样穿过她的身体。 “沼泽地……陷了下去……楼梯……一直向下……” “下面都是血,漂着头盖骨……” 叶倩颖站在缓步台上,看着脚下一团黑暗,说什么也不肯往下走。 “走啊。”蒋浩天用力推她一把。 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再向下走,一旦下去,她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种黑暗感觉, 那股阴冷的气息, 在噩梦中不断出现, 如此的恐怖, 如此熟悉, 就像无从解除的诅咒。 “我不走了,不走了……”她拼命向后缩。 蒋浩天发出森冷的笑声,就像在噩梦中站在她床前的那个人发出的笑声。 在她脑子里,似乎有破碎的片段接连闪过。 她霍然瞪着蒋浩天。“我们曾经来过这里,是吗?” “你想起来了,美人儿?” 叶倩颖用力撞开蒋浩天,向楼梯上跑。蒋浩天伸出又长又粗的胳膊,一把钳住她的脖子。叶倩颖情急之下,张嘴咬住他的手背。 “唔……”蒋浩天吃痛,一个巴掌将叶倩颖扇倒在地。“小婊子,你他妈属狗的!” 他气急败坏的抓住叶倩颖,不顾她惨叫连连,硬是把她拖下了楼梯。 他似乎对这一片漆黑混沌的环境很熟悉。伸手摸向楼梯拐弯的墙壁,拉开电门箱,推上电闸。然后走到楼梯左面。摩挲了一阵,找到了开关。 只有一盏灯亮起,其余的都已损坏。 昏淡的光照下,能大致看清楚身处的环境。这是一个砖墙包围的形状不规则的仓库,堆放着一些饮料箱、食品箱。前后砖墙上共有三扇门,似乎是小一些的屋子。 蒋浩天把叶倩颖往地上一推。叶倩颖已经吓得不能动弹。 她带着哭腔问。“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我要帮你。”蒋浩天说。 “帮我?!” “你不是总在梦里看见那个没有脸的鬼吗?我能让那个鬼消失。” “消失?”叶倩颖不确定应不应该相信这个曾经是自己男友的人,但她分明又带着几分期望。期望这个男人对自己还存有几分怜惜,期望他真能帮助自己变回正常人。她甚至觉得,假如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能对自己好一点儿,自己说不定会爱上他。 蒋浩天端正的一张脸慢慢扭曲,他慢慢的说:“只要你死了。你的噩梦就消失了。梦中的鬼也就不见了。” 叶倩颖惊呼一声,从地上爬起想要逃走。蒋浩天高大的身躯已经扑了上去。 *—*—*—*—*—*—*—* 21:07 陈晓松、冯俊、高敏三个人在大街上一连打听了几个过路人。对方原本心存狐疑,听到询问这里有没有红卫兵,吓得掉头就跑。最后还是陈晓松敲开了一家亮着灯的小理发店。店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听到“红卫兵”三个字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是不是文革旅店啊。” “文革旅店?”陈晓松随即想到,文革在人们的记忆中很容易与红卫兵联系到一起。他说:“我在这条街上已经转悠了好几趟,怎么没看到这家旅店呢?” “你当然看不到,两年前就关门了。” “也就是说,那家旅店现在不存在了……”陈晓松不觉心灰意冷。 “是啊。不过房子没扒掉。现在兑给别人,改成了超市。” “超市?!” “就在路那边,新隆超市。附近这几条街就属它大了。” 新隆超市。陈晓松三人从这家超市旁来回走过好几趟,没想到这里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三层小楼。楼体是一座旧时四方形的灰砖楼。外表粉刷成鹅黄色,门面装饰得比较现代。 红卫兵指代文革旅店。 文革旅店借代噩梦中的沼泽。 叶倩颖到底在这里遭遇过何等可怕的经历? 这里便是她噩梦的源头吗? 超市大门紧闭,已经熄灯打烊。三人站在门前不知所措。 冯俊和高敏不约而同的看着陈晓松,眼神里询问,是这里吗? 陈晓松也不禁有些怀疑。 他掏出手电,隔着玻璃门照向里面。一排排货架在手电光椭圆形的区域中掠过。空间不算很大,装潢普通。 陈晓松正在注意观察,高敏伸手推了一下大门。门居然开了一道缝。 三人都是一惊。打烊的商店怎么不锁门? 陈晓松领头走进超市。经过收银台时,猛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刚才在门外看,由于收银台挡着没有发现。 第十七章 梦符号 8 冯俊和高敏吓得脸色惨白。高敏声音颤抖。“她被杀了吗?” 陈晓松把手电照在那人身上,是一个手脚被反绑的女人,嘴里塞着破布。看穿戴好像这里的营业员。她的头上有血迹,似乎被打昏了。 “我们要先救她吗?”冯俊征求陈晓松的意见。 “先不管她。”陈晓松说。“说不定蒋浩天就在这里。” 一句话出口,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心,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高敏问:“我们还要继续找?” 陈晓松说:“你们俩如果不愿意,我可以自己去。”说着扬起手电,向货架深处走去。 冯俊和高敏没再说什么,默默的跟在后面。 陈晓松一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他来时早有准备。 三人走遍了三层超市,看遍了每一个货架过道,没有看见一个人。 没有蒋浩天。 没有叶倩颖。 冯俊和高敏又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可是那个被打昏捆绑的营业员又该怎么解释。怎么那么巧,这家超市遇到了抢劫? 冯俊说:“会不会蒋浩天已经带着叶倩颖离开了?” 陈晓松记得蒋浩天的北京吉普还停在街尾。他不可能扔下车不管。 “……沼泽地……陷了下去……楼梯……一直向下……” 陈晓松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瞅着脚下的之字形楼梯。回想叶倩颖被催眠时说出的话。 他沿着楼梯回到一楼,再也没有向下的路了,他若有所思,开始在一楼的墙壁和地板上寻找。终于,在楼梯与地面倾斜的夹角里,他看见了一扇被遮挡的跟墙体刷成同一个颜色的木门。 拉开门,出现了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楼下居然有光亮。 “……楼梯……一直向下……下面都是血,漂着头盖骨……” 阴冷的气息飘散出来。 灯光是那种病恹恹的黄色。 除此之外听不到一丁点儿声息。 冯俊和高敏不由得向后倒退。陈晓松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手里的匕首,没说什么,低头迈上楼梯。 三人沿着楼梯走了一个之字形,下到一个好像仓库的大房间里。高敏回头看了一眼出口方向,吞咽一口唾沫。 陈晓松说:“应该就是这里了。分头去找,这样会省下一些时间。” “分头找?”冯俊看了一眼高敏,对陈晓松说:“万一……万一……” 万一蒋浩天在这里怎么办? 陈晓松用轻蔑眼神的瞧着冯俊。“遇到情况,喊一声还来不及吗?” 他说着,兀自走向堆在墙角的纸壳箱。 第十七章 梦符号 9 冯俊和高敏现在全没了主见,一切听凭陈晓松安排。他俩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全神戒备的逐个房间检查。冯俊拾起地上一截方木,在一堆杂物里拨了几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忽听几步外的高敏发出惊叫。他立刻攥紧木棍,盲目的护住前方。“怎么了?” “门……门后面有动静。” 冯俊举着木棍,胆战心惊的凑了过去。那扇门紧闭着,他想开门看看里面,却没有那个胆量。 陈晓松闻声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们在门外又听了一阵,似乎隐隐约约的确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却又辨认不出是什么。 “会不会蒋浩天引诱我们上钩?”冯俊担心的说。 高敏无疑赞成他的猜疑。 陈晓松迟疑了一下,猛地推开门。 冯俊和高敏来不及惊呼,立刻后退。 蒋浩天没有从房间里扑出。但是地上的确有一个人在蠕动,有几分怪异。 陈晓松把手电照在那人的身上,这一次轮到他吃惊了。 地上躺着的人正是叶倩颖。 她被以一种奇特的姿势捆绑着,双手倒剪在背后,脖子上缠绕着几圈绳子,绳子另一头绑住了她两只脚。紧绷的绳子的长度限,使她的整个身体向后弯成弓形。双腿的肌肉本能伸展,拉扯着套在脖颈上的绳子。她的眼珠睁得巨大,似乎要怒出眼眶。一张脸憋成了紫色。 陈晓松不确定她已经被勒死了,还是仍然活着。 他蹲下身,为她解开绳子。叶倩颖的喉咙里传出咕噜一声。过了好半天,她才发出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喘气起来。 “真是命大啊。”陈晓松感叹。 过了一会儿,等叶倩颖恢复了意识,他才问:“蒋浩天呢?” 叶倩颖抽抽噎噎。“我不知道。他用绳子勒住我的脖子,然后就走了。他说,我会永远烂在这里,呜……呜……” 冯俊忍不住问:“蒋浩天没说他去了哪里?” 叶倩颖迟疑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借着门外照进的灯光忽然看清了冯俊的脸。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脸……脸……脸……”她发狂般的手刨脚蹬,似乎又一次受到什么刺激。 陈晓松用力按住她,一边喊另外两个人过来帮忙。冯俊和高敏反应都很迟钝,眼神复杂的瞅着披头散发、不住哀嚎的疯女人。 陈晓松好容易把叶倩制服,胳膊上还被她挠出几道血痕。他朝身后大骂。“你俩都他妈的死了吗?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冯俊说:“我一靠近,她就疯。我能怎么办?” “你跟她过去不是朋友吗?她怎么会看见你那么害怕?” 第十八章 怀疑谁,相信谁1 “她人已经疯了,哪里还能认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是吗?” 陈晓松觉得冯俊话里有话,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两个人。两人背对灯光,五官看上去都很模糊。 陈晓松站起身。“我先出去看看情况,如果没有危险,我然回来带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冯俊和高敏没有异议。叶倩颖一言不发的蜷缩在墙角,一会儿瞅瞅冯俊和高敏,一会儿瞅瞅陈晓松,对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警惕。 陈晓松走出屋子,回头又看了一眼冯俊和高敏,叶倩颖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攥紧手里的匕首,谨慎小心的踩着台阶往上走。 蒋浩天真的离开了吗?还是隐藏在什么地方,用叶倩颖作为钓饵把所有知情人引来,一网打尽? 走到通往一楼的门口,木门半开,保持着刚才他们进来时的样子。他并没有跨出门槛,一转身,以更轻的步子,沿着台阶返回地下仓库。 他的表情使人难以捉摸。 他贴着墙壁,悄无声息的靠近刚离开的那间屋子。 § § 第十八章怀疑谁?相信谁? 陈晓松轻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刚才他离开时没有关门。现在门已经关严。 他把头贴近门缝,听见里面传出了说话声。听声音是冯俊。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纠缠我?” “……” “你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 陈晓松一时没弄明白冯俊是在对谁说话。 “那件事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呢。findingface,findingface,不就是想逼得我们现身吗。现在我们就站在你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我们现在就来做一个了断……” “……”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蒋浩天那样对你?莫要把我逼急了,否则鱼死网破,大家都不好过。莫要忘了,你也不是无辜的。” 陈晓松还想继续听下去,房间里突然传来厮打声。紧跟着是冯俊的痛叫。他一惊,推门而入。 冯俊正掐住叶倩颖的脖子,叶倩颖双手抓在冯俊的圆脸上,他的下巴上已经被挠出三道血痕。高敏帮冯俊,想把叶倩颖的手指掰开。 “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陈晓松突然出现,让三个人的动作同时僵硬,仿佛被突然之间定格。 冯俊用力推开叶倩颖,揉着受伤的下巴。“这个女人疯了。彻底疯了。” 陈晓松冷声道:“她疯了?我看你也不见得清醒。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我说的话?我说什么了?”冯俊紧张的盯着陈晓松的脸。 “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让她放过你?findingface不是最近风传的撕脸杀人案中凶手留在杀人现场的英文字吗,你为什么会认为跟你有关系呢?” 冯俊脸色惨白,指着陈晓松。“你……你在门外……门外偷听……” 陈晓松微微冷笑。 冯俊倒吸一口冷气。“你到底是谁?” “我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 “你真是c市师范大学的学生?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只要我见过你就够了。” “你来找叶倩颖有什么企图?” “你们能来找她,为什么我不能呢?” “我们……”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对外人讲的秘密呢?”陈晓松走近冯俊,冯俊不由自主后退。“你和这位高敏女士从很早之前就出现在叶倩颖家附近,你自称是她的老朋友,为什么不亲自去拜望,却偏要采取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跟踪呢?蒋浩天绑架了叶倩颖,连警方都没有找到他,为什么你们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 一连串发问把冯俊逼得冷汗涔涔。站在旁边极少说话的高敏此时也在隐隐发抖。 陈晓松眯缝起双眼打量着他们俩人,他的眼神内容深刻,有意无意晃动一下手里的匕首。 “你究竟是谁?”冯俊勉强问了一句。 “我是谁无关既要,关键是你们,你们到底想隐藏什么?事已至此,不妨坦诚说出压抑在心底的秘密,对你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冯俊胸膛剧烈的震动,他提防着陈晓松手里的刀,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其实跟蒋浩天一样危险。他勉强说:“我们什么秘密都没有。我们只是出于朋友的好意想帮助叶倩颖而已。” “说的真好听。”陈晓松嘲讽道。“那好吧,我只有亲自问问叶小姐了。” 他注意到,冯俊眼里瞬间流露出惊惶。 “小颖……”他呼唤身后。 没人回答。 他回头看,叶倩颖正在拼命的往墙角里缩。 第十八章 相信谁,怀疑谁2 他走过去,叶倩颖瞅着的他手里的刀,恐惧明显加剧。看见他伸向自己的手,叶倩颖发出一声惊呼。 陈晓松把匕首藏在背后,露出亲切的表情。“我不会伤害你,小颖。” 叶倩颖狐疑的看着他。 陈晓松拉住她的手,把她从墙角拖出来,拉到冯俊面前。叶倩颖似乎对冯俊抱有着某种本能的排斥,她不住往后退,说什么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 “你跟他曾经是不是朋友?”陈晓松问。 叶倩颖仿佛没有听到他问什么,只顾着躲避。 “还有她。”陈晓松又指高敏。 叶倩颖更显恐惧,嗓子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奋力想挣脱陈晓松的控制。 陈晓松凶性骤起,抓住叶倩颖的头,使劲推到冯俊面前,几乎贴在他脸上。“你给我好好看一看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你到底在怕谁?” 叶倩颖发出夜猫子似的嚎叫。 她猛然挣脱陈晓松,扑倒在地,身体抽搐不止,眼珠翻白的同时嘴里喷出白沫。 冯俊和高敏见状躲到远处。陈晓松跳到叶倩颖身上,掐住她的人中,折腾了很长时间,她终于停止了抽搐,昏厥一般瘫在地上。 所有的躁动一刹那寂静下来。静得有些让人心慌。 陈晓松坐在叶倩颖身旁,等待她醒来。 冯俊和高敏四目相对,也是一脸茫然。 地下仓库唯一一盏灯,莫名其妙的开始闪烁,忽明忽灭,让所有人的心都缩紧了。就在三人担心会陷入一片黑暗时,灯光又恢复了正常。 陈晓松看了看另外两人,另外两人也在看他,匕首不知何时被他抛在几步远的地方。 *—*—*—*—*—*—*—* 一小时前。20:51 郭淮领人整整找了一天,根本没有叶倩颖的线索,蒋浩天更是没有影子。灰心丧气的民警们回到警局,一个个坐在椅子上发呆。 郭淮让手下们回家好好睡一觉,只留下两个人陪他。他一根接着一根抽烟,胡新月一死,再也没有人管他。他现在满腔怒火没处发泄。 那个可恶的市局调查员那里去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女警官私自去调查叶倩颖,还说什么请陈晓松给她做催眠,结果把人弄丢了。她倒是很机灵,见势不妙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郭淮估计她现在已经回到了c市,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他们收拾。这就是上级派来的调查员,除了说上句,就是把一切搞得更糟,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一位警员喊他。“郭队,你的电话。” 郭淮不耐烦的走到办公桌前,接过电话。“哪一位?” “你怎么不开手机?”电话那边劈头盖脸的抱怨。 郭淮一听这声音,怒火立刻冲到脑门。“原来是陆警官啊。你在c市家里休息的还好吗?” “你说什么呐?我还在m县啊。” “你没走?!我怎么一天都没看到你?” “我在调查胡新月失踪的事。我猜测有人把她引诱到了什么地方实施的绑架。假如真是这样,说不定有人在案发当天看见过凶手的模样呢?” 郭淮好半天没说话。 陆小棠在电话那头又说:“对不起。我没有提早告诉你,主要是怕告诉你影响你情绪。所以……” “没关系。”郭淮努力保持平稳的语调。“谢谢你,陆警官。” “我给你打电话可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我刚刚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想告诉你,对你办案或许有用。” “什么消息?” “你对叶倩颖的背景很了解吧?” “跟你差不多吧。” “你知道她曾经去澳洲留学、后来发生了车祸的事情吗?” “嗯。” “省厅刑事调查局的唐健,通过使馆方面,已经调查了她的留学经历……” “嗯。” “他们调查的结果是,叶倩颖只是在09年办理过护照,也得到了赴澳洲留学的签证。但是,海关方面找不到她的出入境记录,澳洲那边也没有她的留学记录……” “你说什么?” “也就是说,她从来没有真正踏上过澳大利亚的国土,甚至,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中国。” 郭淮拿着电话听筒,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说,她所谓发生了车祸受伤,被迫中止留学回到国内,那都是谎言。” 郭淮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她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谎言?而且,她看上去的确受到了刺激。” “这就得你费心去找了。对了。我找过省里的犯罪心理专家罗炎麟。把叶倩颖被催眠时讲述的梦告诉他。他认为这个梦符合被催眠的人实际反映,很可能不是编造的……” 第十八章 怀疑谁,相信谁3 “……他按照释梦的基本手段,把梦境里出现的事物翻译成了我们能理解的含义。我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你,你自己去跟他联系吧。” 陆小棠带给郭淮的惊人消息已经不容许他在怀疑什么。 叶倩颖没有出国,她所谓的留学经历统统都是编造的。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淮挂掉陆小棠的电话,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刑事心理专家电话。 释梦。 听上去如此荒诞不经,就像疯女人叶倩颖每一个离奇的噩梦一样,除了加重神秘感,又有谁会真的相信? 听罗炎麟的声音,并不是一个老头。他的声音缓慢而富有磁性,条理清晰的把梦境“翻译”成另外一个故事。郭淮之前在脑中先入为主的思路被完全颠覆。 叶倩颖…… 他是最早怀疑并尝试与她沟通的警察。然而直到现在,他似乎都没有弄明白这个女人。 这个疯女人把他彻彻底底的骗了。 “……我和我亲密的人一起去了廊坊,我当时根本无法预料,这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那条路起了一个老土的名字,斯大林路,那家饭店更加老土,叫红卫兵饭店或者旅店什么的,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是类似的名字。从外表看不出,这样一家老旧的饭店会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当我走进饭店时,一切惨剧就此发生,伤害,死亡……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恐怖的事情。我亲密的人,他背叛了我,他眼睁睁看着我被铁链拴住。还有尖利的发簪,狠狠划破我的脸。他却得意洋洋。到了后来,他也参与伤害我,如此开心,如此残忍……我的心已经破碎了……” 郭淮把手机设置成扩音效果。办公室里只有罗炎麟的声音。警员们听得瞠目结舌。 罗炎麟又补充。“这里面个别地方还有待推敲。那个女人说,一条身上有环状花纹的蛇缠住了她的脖子。我姑且猜测环状花纹的蛇象征锁链,但是也有可能是一个特定的指代。还有,她说自己被锥子扎脸。这里的锥子不太可能等同与实际物体。因为,人在噩梦中回忆发生过的不良经历时,越是使她感到恐惧的物体,越会被用其他东西替代,这是潜意识的自我防御机制,避免梦醒后对做梦人的精神造成更大的伤害。所以,我推测,最有可能的替代物是簪子。” “簪子?”郭淮确认。 “对。它和锥子有很多相似之处。” 有一个警员说:“我倒觉得梦到簪子没有什么。锥子反而更像凶器吧。” 罗炎麟说:“对于做梦者却未必,簪子反而能够给她带来更大的恐惧感。具体原因还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 *—*—*—*—*—*—*—* 第十八章 怀疑谁,相信谁4 叶倩颖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大病初愈后的倦怠,反显出奇得明亮。 她看见坐在身旁的陈晓松,略微惊讶,却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她的目光又落在冯俊和高敏身上。“你们也来了。”她平静的说。 冯俊面露吃惊。“你清醒了?” 叶倩颖翻身坐起。“这是哪里?” 陈晓松只是瞅她,没回答。 她又看冯俊。冯俊说:“你怎么来这里的都记不起来了吗?” 叶倩颖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我想起来一些,但是脑子里有些东西还是模糊一片。唔……”她脸色霎时间苍白。“难道这里是……” 冯俊点点头。 叶倩颖艰涩的一笑。“终于还是回来了。当初逃出时,我发誓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等着这里被铲为平地,连着脑子那些该死的记忆统统被埋到地下,我也不想再看到哪怕跟它有一丁点儿相关的东西。……想不到,真想不到啊,这个该诅咒的地方不但没有被推倒,竟连一砖一瓦都没有改变,同过去一模一样。难道就是等我回来吗?” 她说着放声大笑,笑声歇斯底里。其他人不仅变色,以为她又要发疯。 她忽然站起身,往门外走。 陈晓松问她。“你要干什么去?” “故地重游。我想好好溜达一圈。” “别出去。不安全。” “不安全?!”叶倩颖探寻似的瞧着陈晓松,忽然神经质般的牵动嘴角。“你以为呆在这里就安全了?我们呆在这里就都得死——” 冯俊用力吞咽。“没有那么夸张吧?” “哼。你们想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我可是不奉陪了。”她说着就要出门。 “等一下。”陈晓松抢在她前面挡在门口。 “干什么?” “蒋浩天说不定在外面。我们最好想一个万全之策。” “蒋浩天?!”叶倩颖冷笑。“我们四个人害怕他一个不成?” 此时此刻的叶倩颖,说话的表情和神气十足一个野蛮乖戾、泼皮无赖的街头太妹,全然看不到先前的任何懦弱与避缩。 陈晓松仔细观察着她,说:“过去的叶倩颖,就是这副骄横跋扈的样子吧?” 叶倩颖不屑的笑道:“你有意见吗?” “没有。但是,我担心你一个人万一碰上蒋浩天仍然不是他的对手。为了找你,我已经费劲了心思,我不想再费一遍事。” 叶倩颖看见冯俊脚边放着一截方木,走过去弯腰捡起。冯俊吓得往后缩。“你想干什么?” “蒋浩天敢拦我,就让他脑浆崩裂!”她举起棒子,还在空中挥了两下,呼呼挂风。 高敏躲在冯俊身后,小声说:“我看她现在是真疯了。” 陈晓松仍然站在门口,冷眼瞧着叶倩颖。 “你还不躲开吗?”叶倩颖拎着棒子站在他面前,谁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打谁。 “我刚才说过。出去不安全。” “哼。我很奇怪。你左一个不安全,右一个不安全。我却连蒋浩天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我们现在有四个人,他却只有一个。你认为,他会愚蠢到回来找我们拼命?而且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 “你们根本不想尝试离开,也不给警方打电话,好像很愿意呆在这里似的。让人感觉真正的原因并不在蒋浩天……” 冯俊愁眉苦脸。“我的手机落在车上了。” 高敏说:“我从来都不习惯揣手机。” 叶倩颖目光落在陈晓松脸上。陈晓松说:“我的手机刚才掉了。” “是吗?” “你不相信我?” “也许我最不应该相信的人就是你。” “我救了你。” “蒋浩天也许未必想杀我,他只是想拿我出出气。毕竟我们过去是情人,他那时候就对我百依百顺,说不定他这回回来是想和我重归于好。” “你真这样认为?”陈晓松冷笑不止。 “为什么不?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杀过人?他如果想杀我,早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你们来救我?” 叶倩颖的话把陈晓松说的一愣。 “倒是你,陈晓松。我认识你吗?你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呢?” “我也是c市师大毕业的。” “喔,是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你。” “你是贵人多忘事。那时候,你叶大小姐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家里有钱,人又长得漂亮。男生趋之若鹜,女生也乐意跟你套近乎。你哪里会在意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呢。” “你真会说话。”叶倩颖得意的笑笑,紧跟着脸色一寒。“可是你仍然不能证明你就是我的大学校友,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 第十八章 怀疑谁,相信谁5 她这样一说,冯俊和高敏这才恍然大悟。他们也站在了陈晓松对面。“你到底是谁?”冯俊胖脸上的肉都在颤动,既像害怕,又像愤怒。 陈晓松表情平淡。“这么说,你们是在怀疑我。” “不错。我们就是在怀疑你。”冯俊说。“撕脸杀人的凶手一直都没有落网,任何人都值得怀疑。你刚才表现的虽然很积极,但仍然无法解释你来这里的目的。” “照你这么说,只要到这里的人,就都有可能是撕脸凶手。那么我可不可以怀疑你呢?” 冯俊立时语塞。 “你到底让不让开?”叶倩颖问陈晓松。 “我恕难从命。”陈晓松说。 “看来真正想把我留在这里的不是蒋浩天,倒像是你。” 叶倩颖说着,忽然举起手里的方木棒。 “你想对我动手?”陈晓松眼神死死盯着叶倩颖。 “假如你不肯让开的话……” “我不过是在帮助你。” “我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你……” 灯光忽然熄灭。 所有人瞬间陷入一团漆黑。 漆黑中突兀的发出一声惨叫。 不知道这声惨叫是谁发出的,更不知道黑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一个尖利的声音问,问话的是叶倩颖。 “千万别是电灯短路。那就糟了。”说话的是冯俊。 “我记得楼梯口有电门。”叶倩颖说。 她说着用木棒向前捅,陈晓松已经离开了。她凭着记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向前摸索,不停的挥舞着方木棒,仿佛要驱散黑暗,却只听见空洞的风声,没有任何阻挡。 她终于摸到了电门箱,电灯开关在下面。她用手随意拨动。眼前瞬间一闪。 灯又亮了。 骤亮的光线的刺得众人流出眼泪。等眼睛适应了,他们彼此相望。发现少了一个人。陈晓松。 “这个混蛋让他趁乱跑了。”冯俊说。 叶倩颖看着电灯开关,若有所思。“不对劲。万一刚才电灯熄灭不是因为故障,而是有人故意把灯关了,我们四个人当时正站在屋里。那就不可能是我们四个人所为啊。” 高敏惊呼。“天啊。刚才那声惨叫难道是陈晓松发出的?他当时就站在门口……” 如果有人趁着这个时候从后面突袭他。他几乎是猝不及防。 三人脸色土灰。 他们意识到,除了他们四人之外还有一个人。 难道陈晓松刚才并非危言耸听。蒋浩天真的没走…… 冯俊声音里透着惊慌。“蒋……蒋浩天把陈晓松制服,拖走了。像他那样魁梧的人,对付一个男人也不费力气。” 叶倩颖叹了口气。“假如我们四人联手。两男两女,或许不用怕他。现在……” 只剩下冯俊一个男人了。 第十八章 怀疑谁,相信谁6 “那怎么办?”冯俊征求叶倩颖的意见。“我们要不三个人一起冲出去。” 叶倩颖说:“他说不定就躲在地下仓库的门外等着我们……” 冯俊打了个寒噤,不吱声了。 “蒋浩天到底想干什么啊?”高敏抽泣起来。 叶倩颖鄙夷的瞧了他们俩人一眼。“你们当初的神气都哪里去了。现在怎么都熊包了?” “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当初我们也是被迫的。”冯俊说,“关键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呆在这里等到明天天亮被人发现,还是想办法逃出去?”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高敏低下头,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冯俊询问似的看着叶倩颖。在师大上学时,他俩就是叶倩颖的跟屁虫,叶倩颖指东他们向东,叶倩颖指西他们向西,全无主见。 叶倩颖一旦恢复了过去的脾气,她现在就是想当然的老大。。 她权衡利弊后才说:“我们走。现在就离开。” 冯俊和高敏彼此看了看,显露出胆怯,但也没有反对。 叶倩颖手擎方木棒在前面开路,冯俊和高敏神情紧张的跟在后面,三个人出了房间,穿过仓库大厅,走上楼梯。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看棚顶的灯泡。光亮稳定。带给他们些许安慰。 之字形楼梯。有些陡,不算长。三人万分小心的踏上台阶,好像几十登台阶处处隐藏着难以预料的变数,在某一个无法预知的时刻骤然发生…… 叶倩颖现在的心情并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么强悍。人总是会变的。无论如何掩饰,她都不再是曾经那个肆无忌惮的混世小魔王。恐惧是一颗种子,一经埋入心底,生根滋长,就永远都难以消除。 通往一楼的门关掩着。陈晓松就从这里被拖出,杀人的凶手是不是正等候在门外? 她的手抖动的越来越厉害,两条腿也渐渐不听使唤,现在连她自己的也弄不清楚,站在这里的是过去那个强悍的叶倩颖,还是患有迫害妄想恐惧症的疯女人叶倩颖。但无论哪一个,她都渴望逃离这里,就像曾经那样,不惜一切代价。 她用力推门。门锁上了。 灯突然熄灭。 三人一瞬间又陷入黑暗。 叶倩颖大叫。“谁在最后面,为什么关灯?” 没有人开灯。 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蒋浩天刚才拖着陈晓松从这个门离开,从外面锁上门。那么现在又是谁关的灯? 恐惧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她团团包围在黑暗里。不能进,不能退。 这里现在有三个人—— 她、冯俊和高敏。 究竟是谁正在控制电灯开关? 她到底还能相信谁? 惊恐,焦虑,猜疑,无助……她的心率陡然蹿升,呼吸随之急促,她觉得手脚冰冷,似乎癫痫又要发作。 不能,不能,不能在这里,她不能昏倒在这里。她举起方木棒,用力砸门。 随着沉闷的一声巨响,门板震颤,震得她差一点儿把棒子扔了。门没开。 而她在黑暗中就像全身赤裸一样无助。 她赶紧贴在墙壁上,迅速往楼下退。脚下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她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连忙扶住墙壁,感觉手掌按到了凸起的东西。电灯开关?! 她下意识拨动开关。灯亮了。刚才果然有人捣鬼。 她低头看是什么绊了自己,却看见高敏躺在台阶上,满脸是血。不知道她哪里受了伤,她已经不能动了。只能哀求似的瞅着叶倩颖,不住发出呻吟。 “救我……救……我……” 叶倩颖发现,高敏的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她背后。 她扭头。 赫然看见蒋浩天半蹲在缓步台上,冷冷望着她。 她只看一眼就魂飞魄散,没命的跑下楼梯。一口气跑回刚才离开的小房间。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冯俊现在是否还活着她没看到。 灯又灭了。 又一次陷入漆黑。 她蜷缩在墙角里,恐惧到极点。 蒋浩天一定是趁着他们刚才说话时,悄悄返回地下。他们以为他在地下室外面埋伏,其实他就隐藏在房间门外。当他们走上楼梯,全神贯注着前面,蒋浩天已经偷偷从他们背后欺上,把走在最后面的高敏打倒,也许接着打倒了冯俊。却偏偏放过了她。他不满足于肉体上的伤害,他要摧残她的精神,在这个存留着她恐惧记忆的地方,他要折磨到她彻底崩溃之后才会结束她的生命。 她现在就要崩溃了。 。 第十八章 相信谁,怀疑谁7 门外蓦然传来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看不见人,却能听见声音愈来愈近……那个人正走进房间…… 叶倩颖在地上摸索,不知道抓起了什么东西。她紧紧攥在手里,准备砸过去。 黑暗中的人走得小心翼翼,走到房间中间时,停住了。 叶倩颖屏住呼吸。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峙。 黑暗让彼此的距离可以无限远,也可以近在咫尺。 那人忽然开口小声问:“叶倩颖……你在这里吗?” 叶倩颖一怔。这不是蒋浩天的声音,而是……是冯俊的声音。 “你没死?” 冯俊听到她的声音,也松了一口气,他贴着墙根坐下,压低声音说:“我正往楼梯上爬,灯突然一黑,我吓坏了。就听见你喊‘走在后面的人开灯。’高敏走在最后,我当时也奇怪,她关灯干什么?猛然听见身后动静不对。我刚一转身就感觉黑暗中有什么扑过来。我本能的蹲下身子双手抱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得可不轻。我趴在地上缓了半天,好容易爬起来。这时灯又亮了。” “你也看见蒋浩天了?” “那当然。他就蹲在缓步台上,往下瞅着。脸上好像还粘着血。我吓得躲在墙根一堆纸壳箱后面。我听见你又叫又跑,灯却又灭了。我也不知蒋浩天有没有抓住你。隔了好半天,我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就慢慢的从箱子后面爬出来。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叶倩颖冷哼。“想不想你居然没盼着我被蒋浩天杀死。” “唉——何必呐,”冯俊叹气,“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咱俩就是拴在一根绳上蚂蚱。过去的冤仇总要先放一放,先逃出去再说啊。” 叶倩颖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问:“他还在这里吗?” “不知道。”冯俊心有余悸,“希望他现在没躲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 两人的心不由得又紧了紧。 叶倩颖说:“我刚才看到高敏还没有死。她现在说不定还躺在楼梯上。” “你想去救她?” “我恨不得她早死。但你俩的关系看上去很要好啊。” 冯俊又叹气。“我现在哪敢出去啊?” “那现在怎么办,等天亮吗?” “我只是担心,他不会等到天亮。” 听冯俊这样一说,叶倩颖发出近似啜泣般的呻吟。 冯俊则陷入彻底的沉默。 躺在楼梯上的高敏没再发出任何声息。 除此之外,一片漆黑,一片寂静。蒋浩天又消失了。 如此高大魁梧的躯体想彻底消无声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感觉上他不应该在附近。但却总能给人带来无限疑惧,又觉得他能在下一个意外的时刻出现在面前。 现在,还剩下两个人。 下一个会是谁? 会以什么方式? …… 第十九章 第一重谎言1 第十九章 第一重谎言 黑暗。 叶倩颖噩梦的中的沼泽。 命中注定属于谁的,谁都无从逃离。 叶倩颖和冯俊被困在地下仓库里,从最初的惊恐,逐渐转变为几乎绝望的麻木…… 在某一个毫无征兆的时刻,“咚——咚——”的敲击声在黑暗之中乍响。 响声震耳欲聋。 但在彻底寂静的时刻,几乎能把两个在幽闭恐惧中窒息的人惊得肝胆俱碎。叶倩颖几乎从地上跳起,接下来的反应却是呆若木鸡。 她全然没有料到,蒋浩天会以这样一种直接的方式来临。 已经没有悬念。 他终于来了。 敲击声中夹杂着什么破裂的声音,接着是“吱呀”一声。 叶倩颖恍然。“通向一楼的门被人砸开了。” 身旁冯俊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这个孬种。叶倩颖原本也怕得要命,却又觉得好笑。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我们怎么办?”叶倩颖问。 冯俊仍然没有回答。 她用手在四周划了一圈,什么都没摸到。 难道冯俊不在屋子里?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叶倩颖已经没有时间细想。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外。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次凶险,叶倩颖对恐惧已经有些麻木了。她做了一个令她自己的都感到吃惊的举动——对着门外大声说:“蒋浩天,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外人开口了。“你是……你是不是叶小姐?” 叶倩颖呆愣之后,涌出惊喜。这不是蒋浩天的声音。 一道手电光柱照进房间,左右摇晃,叶倩颖不由自主遮住眼睛。 来人确认过后才放下心,说:“总算找到了。” “你是谁?”叶倩颖听这人的声音似有几分相识。 “是我郭淮。” “郭警官?”叶倩颖吃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靠着你的梦。” “我的梦?!” “我带人找你找了一天一夜。你真是命大。我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叶倩颖绝处逢生,原本有几分感激。不过郭淮似乎对她的成见并没有解除。 郭淮问:“蒋浩天呢,他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不知道?” “他杀了我们两个人之后就消失了。” “杀了你们两个人?”郭淮大吃一惊。“你不是被蒋浩天绑架了吗?其他人是怎么回事?” “陈晓松,还有冯俊、高敏,他们都是来找我的。” “居然都找到了这里……比我们警察还快……”郭淮用手电照了照四周。“冯俊哪里去了?” 忽听门外哆哆嗦嗦传来一个声音。“你……是……是警察吗?” “你是谁?”郭淮用手电照向门口。 冯俊长吁一口气。“我是冯俊啊。郭警官,我们见过面。” 郭淮对他有印象了。“你刚才在哪里?” 冯俊颇为尴尬的说:“我一听到砸门声吓坏了,跑出了屋子,躲在一堆破箱子里了。” 郭淮略带轻蔑的摇摇头。 冯俊连忙辩解。“郭警官,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等有时间我再好好讲给您听。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应该赶紧离开这里。不会就您一个人来的吧?” “我们一共来了三个,有两个人在楼上搜查。我找到了这里。” 郭淮又问叶倩颖。“你说蒋浩天杀了你们两人。是陈晓松和高敏?” “陈晓松被蒋浩天偷袭了,现在不知去向。高敏……也被他打倒。就躺在楼梯上。” “楼梯上?”郭淮惊异。“我刚从楼梯上下来,没发现楼梯上躺着人啊。” “没有?!” 三人脸色大变。 郭淮马上出了屋子,举起手电照向楼梯。 叶倩颖说:“她就躺在电灯开关下面。” 手电光照出了电灯开关,下面的台阶上却空无一人。 郭淮怀疑的看着叶倩颖。 “我明明看见她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我还被她绊了一下。” 冯俊说:“我也看见了。” 郭淮这才将信将疑的走过去。手电光照耀的区域逐渐缩小,台阶上粘着的几块暗红色的污斑闯入眼帘。他蹲下身,凑近了细看。他太熟悉这种颜色了。 叶倩颖叨咕。“不可能啊,她明明躺在这里,连动都不能动。难道蒋浩天后来又返回把她拖走了?” 冯俊补充。“就像拖走陈晓松那样……” 郭淮当机立断。“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他同时拿起对讲器,通知外面的两名警员。“立刻到一楼集合,保持警惕,蒋浩天有可能还在这里。” *—*—*—*—*—*—*—* 第十九章 第一重谎言2 三人急匆匆跑上楼梯,从砸破的木门出来。回到地面,那种使人窒息的幽闭恐惧感随之消除了大半。蓝灰色的夜光透进窗子,笼罩着超市里整齐排列的货架,看不出任何异常。 冯俊说:“一看到警察,蒋浩天说不定早就吓怕跑了。他肯定不会呆在这里等警察抓他。” 正在接听对讲机的郭淮忽然“咦”了一声,眉头紧锁。 叶倩颖问:“有什么不对吗?” 郭淮冲着对讲器那头大声说:“你们两个现在在哪儿,不是叫你们到一楼集合吗,跑到哪里去了?” 对讲器那头除了微弱电流发出的沙沙声,听不到其它声音。 郭淮冷汗流下。“该死,搞什么名堂?” 他从腰间拽出手枪。 因为一直不习惯用枪,到底多远才有把握能击中目标他自己心里也没数。 他举着枪走上通往二层的楼梯。冯俊和叶倩颖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看见地上趴着一个人,身上穿着警服。 郭淮走到近前,扳住他的肩膀把他翻转过来。心顿时一沉。“王冲……”他压低声音焦急呼唤。 对方完全没有反应。郭淮摸了摸他后脑的伤,能感觉到颅骨凹陷去一块。他又试试对方的鼻息。 “他是不是已经……”冯俊试探着问。 郭淮没回答。他把王冲拖到墙角。然后,拉开手枪保险,子弹上膛,用手电光开路,带着一股杀气,继续向前搜索。 叶倩颖和冯俊也意识到了什么。刚刚放松的心情再一次绷紧。在这座三层超市,过去是文革旅店的小楼里,连警察自己都不是安全的。梦魇还远远没有结束。 也许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尽快逃离这里,请求支援,但是郭淮的自尊心绝不容许他这样做。况且,他现在面对的正是残忍杀害胡新月的凶手。 他一直企盼着能以个人的方式与这个恶魔做一了断。 他现在除了满腔怒火,更充满了亢奋与决绝。 他现在比叶倩颖更疯。 冯俊有好几次想劝郭淮放弃,可是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终于没敢开口。他假如再要知道郭淮枪法极臭,不知该作何感想。 郭淮走着走着,忽然站下。 冯俊吓得东张西望。“什……什……什么情况?” 郭淮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从肩头拿下对讲器。 对讲器发出低沉而含糊的声音。“队长,我在三楼……这里有一个女人被……” “赵汉天?”郭淮追问。“你受伤了?” “还好吧,你快来……” 对方说完就挂了。 郭淮一转身,提枪奔上三层,冯俊和叶倩颖被远远落在后面。 三层是家具卖场。正对楼梯口有一张双人床。床上歪坐着一个人影。 第十九章 第一重谎言3 为了安全起见,郭淮用手电晃了一下,马上关上。他没认出这个女人的是谁。 随后跟来的叶倩颖却眼熟。她凑到女人切近,接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真是高敏……她,她在流血……” 郭淮来到近前,隐约看见女人歪着头,面容僵硬的对着自己。在她头上、脸上、衣服上全是血,床上也到处是血。如果在光线充足的房间里,肯定会让人心惊胆颤。 “她还有救吗?”叶倩颖问。 郭淮想托起女人的头检查一下,哪知道手力一空,女人的头猛然向后折断,伤口巨大的裂开。她的头夸张的垂挂在肩膀,仅仅连着一点皮。 叶倩颖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的叫喊出来。她吓得抖若筛糠。 用不着救了,凶手几乎把高敏整个头切了下来。赵汉天指的就是这个女人吗?赵汉天现在在哪里? 郭淮马上通过对讲器询问。“小赵,我看不到你。你在哪儿?” 过了好半天,对方才发出呻吟似的声音。声音居然变成了立体声。 郭淮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四处寻找。在距离不远处,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 他走到近前,焦急的问:“小赵,你怎么样?” 赵汉天蜷缩着靠在两个木柜的夹缝中,头抵着膝盖,样子很痛苦。 “你哪里受伤了?” “这个畜生在我肚子上……捅了一刀……” 郭淮伸手扶他。“疼……轻点儿……”赵汉天呻吟。 “蒋浩天刺伤你之后跑到哪里了?” “他……他……”赵汉天喘息粗重。 “他到底去哪儿了?” “他就在那边,被我打伤了。你千万小心。” 郭淮按照赵汉天的示意,沿着过道,慢慢向前摸进。三楼窗子很少。光线远远比不楼下两层。他曾想打开手电看一看,可是考虑到自己的枪法,即便看清了对方的位置,也未必能一枪命中,反而暴露了自己。 他希望赵汉天将对方伤得够重。最好是丧失了反抗能力。 眼前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举枪瞄准,慢慢靠近…… 直到足够近了,他突然打开手电,清楚的看见一个人僵硬的侧卧在地上。 他死了吗?还是受伤了? 郭淮靠近,枪口距离那人越来越近,掌心全是汗。 直到他走到那人跟前,对方毫无反应。他蹲下身,用手电碰了碰那人的头。 没动。 他这才稍觉安心。可是凶手就这样死了,未免遗憾。 他仔细打量着这具尸体,隐隐的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黑暗的大厅里,他的手电是唯一的光源,照出一小块明亮的区域,反衬出四周巨大的黑暗。 他倏地打个激灵。。 难怪他会觉得别扭,尸体脚穿皮鞋,身上却穿着绒衣绒裤。他为什么不穿外衣呢? 郭淮扳起这个人的头——苍白僵硬的脸在手电光下泛起一层濒死的白霜。 郭淮惊呼一声。这是赵汉天的脸。 眼前的人是赵汉天,那刚才穿警服的人又是谁? 那人佝偻着身子,昏暗中郭淮没来得及细看,只看到了警服。他们一共来了三名警察。王冲死了。除了郭淮自己,剩下一个理所当然应该是赵汉天。这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错觉。 郭淮现在意识到,自己正暴露在唯一的光亮中。 他马上关了手电。与此同时,一个身穿警服的身影已经来到他身后。 叶倩颖在黑暗中把郭淮跟丢了。不仅是他,连冯俊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同自己分开了,也许他也遇害了。现在她已经完全孤立,没有了方向,前后左右都是黑暗,她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她想向郭淮求救,可是又怕引来凶手。 她茫然无助的摸索着,摸到了一个组合柜前,她停下来大口喘气,心脏剧烈搏动。 这时,灯光一闪。 距离自己很远。 手电光里,一个人背对着蹲在地上,身子遮住了大半的光亮,她一时间不能确认那个人是不是郭淮…… 她犹犹豫豫的向着手电光的方向靠近。 突然, 一个身穿警服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蹑手蹑脚的接近看似郭淮那人的背后…… 叶倩颖一时间懵了。 两个穿警服的人。到底哪一个是郭淮,哪一个是凶手? 手电光随之熄灭。 熄灭的一刹那,黑暗中爆发了剧烈的厮打。只能听见衣袂挂风,身体碰撞,撞翻的家具,没有含义的嘶吼…… 凶手终于现身了。 这场惊心动魄的搏斗就发生在黑暗中。 。。 第十九章 第一重谎言4 黑暗掩盖了一切正义与邪恶,只有最原始的食肉动物的较量,弱肉强食,不择手段,没有怜悯,没有畏缩……不知是谁发出了哀嚎……搏斗仍在继续……看不到流血……看不到流泪…… 叶倩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掉头逃走。她却鬼使神差的向着厮打方向越走越近。 她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滑了一下。弯腰捡起,是手电。郭淮脱手的手电滚了这里。 她拿着手电,黑暗中厮打的两个人就在前面。 她推开开关,一束光柱照向前方。 两个扭成一团的人暴露在光照下。 一个身穿警服的人正把另外一个身穿警服的人按在地上。他们的脸恰好都在光照的死角。 这其中有一个就是撕脸凶手。 但她还是想亲眼确认。 到底是哪一个? 叶倩颖定定的睁大双眼。这时,压在上面的警察被光刺到眼睛,下意识的侧过脸看向这边。 蒋浩天。 原本英俊的脸已经肿胀扭曲,没有一丝血色。 叶倩颖吓得一声惊叫。 被压在地上的人趁机抠住蒋浩天的脸。蒋浩天一声惨叫。 叶倩颖丢下手电,头也不回的转身飞奔。 她一口气跑到一楼,直奔大门。来到门前才发现,外面的折叠栅栏已经牢牢锁上了。窗户原本就安装了不锈钢栅栏,根本出不去。凭她的力气,想要使蛮力砸开出口逃生,势比登天。 她用力拍打玻璃门,大声呼救。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不知道楼上的搏斗有没有结束,更不敢想象结果如何。万一蒋浩天胜了的话,她就在劫难逃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发疯似的捶打玻璃门,使出全力呼喊。以至于有人走到她背后她都没有觉察。 “别叫了,闹死心了。”那人近在耳畔说。 叶倩颖一切动作瞬间僵硬。 她慢慢转回身。 看见冯俊一脸厌倦的瞧着她。 “你没有死?”叶倩颖惊呼。她虽然同样憎恶这个人,但毕竟不是蒋浩天,至少他们目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冯俊说:“黑灯瞎火的,我跟你们走散了。后来似乎你们碰到了高敏的尸体。我就躲在角落里没敢动。” “你看到蒋浩天了?” “没看到。我就知道那边打起来了。我跑下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打。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正说着,发现叶倩颖神情陡变。“你怎么了?” 叶倩颖已经骇的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指着他身后。冯俊扭头,看见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正缓慢的走下一人,透过玻璃门的夜光只能照出大致的轮廓,却照不清楚他的面容。他依稀穿着警服。 郭淮与蒋浩天都穿警服。 来人又是谁? 叶倩颖和冯俊呆愣愣看着接近的影子,全然不知接下来应当如何应付。 第十九章 第一重谎言5 来人走近了。两人这才依稀辨认出他的脸。是郭淮。 郭淮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一手拿枪,另外一只手抓着什么东西。 叶倩颖问:“你受伤了?” 冯俊问:“那个人呢?被你杀了?” “他跑了。” 听听到这个消息,叶倩颖和冯俊都现出惊惶。冯俊惋惜的说:“你要是能把他打死就好了。只要蒋浩天多活一时,我们就随时都有危险……” 郭淮身子摇晃,看上去受的伤不轻。他说:“谁说是蒋浩天要杀我们?” 叶倩颖和冯俊不解其意。冯俊问:“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郭淮把一直抓在手里的东西递给冯俊。“你好好看一看这是什么?” 冯俊接过来,好像一块揉皱了的布,还有些粘糊糊的。他小心的展开,骤然看清—— 是一张人脸皮。 “仔细看,是蒋浩天的脸皮。”郭淮说。 冯俊“妈呀”一声叫,手一抖。脸皮掉在地上。 郭淮说:“这是我刚才搏斗时从那人脸上抓下来的。” “这么说你把他杀了?” “你这笨蛋。人脸怎么可能一把抓下来?这是有人把蒋浩天的脸皮撕下来做成面具,戴在脸上的。” 叶倩颖想起刚才称着他们搏斗的时候,用手电照见了一个酷似蒋浩天的人,那张脸肿胀扭曲,呈现出死灰色。原来那只是蒋浩天的脸皮而已。想到此,她再也忍不住,弯腰吐了一地。 冯俊万分惊惧。“按照郭警官你这样说法,蒋浩天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既然死了,那个跟你搏斗的人又是谁?再说我明明看见蒋浩天杀了高敏,叶倩颖也亲眼目睹。” 郭淮说:“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我把他的假脸皮撕下来,他就逃走了。他应该还在这里。” 他一贯平稳的声音里也难以掩饰发自内心深处的惊慌。 那个人不仅凶残,而且鬼一样狡猾。 连蒋浩天都被他杀了。 现在,这个凶残又狡猾的家伙,同他们一起被封闭在这处有限的空间里,正在精心准备一场无法预料的杀人游戏。 冯俊对郭淮说:“幸亏你还有枪。这一次绝对不能手软,只要看见可疑的东西就开枪。要不然我们就都完了。” 郭淮没说什么,他一碰左边的肋骨,就感到一阵针扎般的疼,似乎骨折了。 玻璃门外是沉沉的黑夜。 一门之隔的街道死寂无声。 冯俊又建议。“要不然你用枪打坏栅栏。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不等郭淮回答,叶倩颖惊叫一声。“有……有东西……” 三人同时望向楼梯。 黑暗中不知何时冒出一条黑魆魆的影子,正从楼梯上缓缓向下移动。 影子相当谨慎。 叶倩颖的喊声惊动了那个影子。影子不动了。隐藏在墙壁的暗影中。 郭淮灵机一动,故意大声说:“哪有人?疑神疑鬼的。” 他明显更关心玻璃门外的铁栅栏,一面观察一面说:“……用枪打破栅栏……这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不过,你们得躲远一点儿,我枪法不好……” 冯俊明白他是想麻痹那个潜伏在黑暗中的人。他附和道:“没关系,可以一试。我现在又累又饿,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郭淮点点头。“往后退。距离太近可能被跳弹伤着。” “你的枪法到底行不行呀?”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三人一面说一面向后退,渐渐靠近楼梯。 “这么远总够了吧?你别打偏了。” 郭淮举枪瞄了瞄,突然转身,一个箭步冲上楼梯。“别动——” 他的枪口已经指向黑暗中那个影子。 影子一震,骤然向前扑来。 郭淮开枪了。 没打中。 黑影撞在郭淮胸口,把他撞得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郭淮感觉肋骨用力错动,疼得他差点儿昏过去。 他忍着疼痛,再次举枪。 黑影已经到了近前,忽然大声对他说:“别开枪,是我。” 朦胧的光线已经能够照清这人的脸。这个人竟然是谁都认为已经死了的陈晓松。 陈晓松衣衫破烂的站在面前,脸上还有伤痕。 郭淮忍着痛从地上站起。他问叶倩颖和冯俊。“你们不是说他被蒋浩天杀死了吗?” “的确如此呀……”冯俊疑惑不解,“我明明听见他惨叫……” “你亲眼看见他被蒋浩天带走了?” “那倒没有。当时灯熄灭了,他就站在门口,我们都听见他可怕的惨叫。再开灯时,他人就不见了。” “这么说,你们并没有亲眼所见。” 冯俊和叶倩颖同时一凛。瞬间明白了郭淮的意思。 第十九章 第一重谎言6 三个人目光直直的盯在陈晓松身上。陈晓松不由得后退两步。 郭淮又问:“那高敏被杀又是怎么回事?” 冯俊说:“当时,叶倩颖、我和高敏三个人正从地下仓库的楼梯往上走。高敏走在最后面。这时突然有人把灯关了,我听见身后有人袭击高敏。后来,我就稀里糊涂的跑下楼梯,叶倩颖也下来了。这时灯忽然又亮了。我们看见高敏躺在楼梯上。蒋浩天就蹲在上面的缓步台上,往下瞅着我们。然后,灯又灭了。在那之后,我们一直等到你来……” “你说看见蒋浩天蹲在缓步台上看你们。你们确信是他吗?” “当时灯只是亮了一下,很快就灭了。我也没有看仔细。反正乍一看是他。” 郭淮问叶倩颖。“你呢?” “我跟他看到的差不多。我只是看见蒋浩天脸上有血,模样似乎是他,但是时间太短了。而且心里也怕得要死,根本就没来得及仔细看。” 郭淮点点头。“也就是说,跟猜测陈晓松被蒋浩天杀害一样。你们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是不是?” “是。” “是。” “但是,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蒋浩天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被剥掉了整张脸皮还能活着。” 陈晓松显得很吃惊,好像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蒋浩天死了?” 郭淮没有回答,他继续自己的分析。“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蒋浩天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他问叶倩颖。“蒋浩天把你带到地下仓库之后去了哪里?” “他把我捆起来以后就离开了。之后过了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回来,我都快要被勒死了,这时候,冯俊、陈晓松他们找到了我。我们猜测蒋浩天会不会回来,陈晓松认为会,我和冯俊认为不会。正在争执,灯熄灭了,陈晓松就失踪了。之后,在高敏被害时,我才看见一个似乎蒋浩天的人出现……” 郭淮问冯俊。“你跟高敏,跟陈晓松是在什么时候碰面的?” “在斯大林路的路口。我和高敏一起尾随蒋浩天来的,到了这里把人跟丢了。我们就是在路上碰见的陈晓松。” “你们找到这里花了很长时间吗?” “十几分钟吧。多亏了陈晓松我们才能找到这里,他说,他能分析叶倩颖的梦什么的……” 释梦…… 郭淮也是通过这个办法找到这里的。不过帮助他释梦的人,是公安厅的犯罪心理专家。 “我明白了。”他点头。“也就是说,蒋浩天如果在绑架叶倩颖不久之后就被杀。凶手完全有时间藏匿尸体,撕掉脸皮,布置完一切后离开超市。到外面与找到这里的人碰面,把他们引到地下仓库……”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1 “……他利用诡计让别人是以为蒋浩天要把这些人统统杀死,而他才能趁别人不备时一一下手。因为他不是蒋浩天,所以他只能选择在黑暗中作案。同时为了加深这些人对蒋浩天的怀疑,他把蒋浩天的脸皮当做面具蒙在脸上,突然现身,让别人看到自己。为了避免被看穿,他居高临下蹲在缓步台上,造成视觉上的误差,难以分辨他与蒋浩天的身材不同。同时,他迅速地开灯关灯,他带着人脸面具就不容易被看出破绽。这个撕脸凶手不但心狠手辣,而且狡猾胆大。我带了两个人来。他一经发现,并没有惊慌逃走,而是偷偷把大门锁上,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现在,除了蒋浩天和高敏,再加上我带来的两名警察,他已经杀了四个人。” 叶倩颖倒吸一口冷气。“竟然会是这样……” 冯俊说:“经过郭警官的推理,凶手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他一指陈晓松的鼻子,大骂:“郭警官说的不正是你吗?你其实就是撕脸杀人案的凶手。你这个变态的恶魔!!” 陈晓松先是一怔,继而向前迈了一步。 冯俊立刻躲到郭淮背后。“郭警官,你千万不要犹豫。绝对不能给他机会。” 郭淮枪口扬起,对准陈晓松的眉心。如果在这种距离开枪再要失手,他就不如一头撞死了。 陈晓松站在他面前。明暗清晰的一张脸已然苍白。 眼前面对的情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险,郭淮随时随地都可能打碎他的脑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他害怕的浑身发抖。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悍。 他勉强抑制住颤抖的声音,对郭淮说:“你先别开枪,我有话说。” 郭淮杀气腾腾的问:“这一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命运似乎有意捉弄这两个冤家对头。自从撕脸杀人案发生以来,他们在案发现场对峙,在法庭上争论,郭淮喂了陈晓松一颗子弹,陈晓松几乎搞得郭淮身败名裂…… 如今,两个人再次站在生死一线的崖边,这一次郭淮似乎占据了上风。 陈晓松指着叶倩颖说:“是我救了她,这一点你得承认吧?假如我真是凶手,我有太多次机会杀她,何必等到别人来救她呢?” 郭淮看了看叶倩颖,叶倩颖紧锁眉头,似乎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这一次没有为陈晓松求情。 郭淮同陈晓松打过数次交到,早已领教过他每当最后关头颠倒乾坤的本事。他用略带讥嘲的语调说:“假如你只是想用叶倩颖做为一个诱饵,把其他人引来一同杀死,你就不会提前对她动手。” “又是假设,你抓捕我的理由永远只是假设对不对?” “在其他场合,你这样说或许可以驳倒我,可是在这里,在这个封闭有限的空间里,在这间大密室里,当所有人的嫌疑人被一一排除,剩下那个人的犯罪假设就成为了不可动摇的事实。” 陈晓松死死盯着枪口后郭淮的眼睛,脸颊额头冷汗淋漓。 郭淮鹰枭般的眼睛也在死死盯着陈晓松,没有表情。 陈晓松忽然露出一丝冷笑。“但是,郭警官,我仍然可以为自己辩护,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下,假如你现在开枪,就是枉杀无辜。” “哦?”郭淮也冷笑。他没开枪。 冯俊赶忙提醒。“郭警官,你可千万不能遭了他的道儿啊?你刚才推理的完全正确,不要再犹豫了。” 陈晓松一指冯俊。“我的辩护就是他。” 冯俊失声笑道:“我会给你这个杀人犯辩护?简直是笑话。” § §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 陈晓松指着冯俊对郭淮说:“没错,我的辩护就是他。” “什么意思?” “你刚才对我的指控,我的确没有证据来澄清自己。正如你刚才所说,在这个嫌疑人有限的特殊情形下,排除法无疑是最有效的办法。然而,你的推理却存在着一个致命的漏洞,你根本不能把其他人统统排除在外,而只剩下我一个人。” 郭淮一震。 陈晓松胸有成竹的说:“你有办法证明冯俊是清白的吗?他们刚才都承认,在地下仓库的大部分时间都处在黑暗的状态下,那么谁又能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冯俊是不是一直跟叶倩颖在一起呢? “你胡说八道!”冯俊大叫。“我始终都跟叶倩颖呆在一起,她能证明我是清白的。” 郭淮侧脸看叶倩颖。叶倩颖想了想,没表态,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郭淮说:“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始终都跟叶倩颖呆在一起对吗?” 冯俊急忙辩解。“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啊?”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2 叶倩颖这时候对冯俊说:“想想也是,陈晓松是在一片漆黑中失踪的,他也许是自己跑了。但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有看见你啊。后来,我、你和高敏我们三人决定好离开地下仓库,我走在前面,你跟高敏走在后面,高敏遭到了袭击。你也不是没有袭击她的可能啊。还有,我看到凶手假扮成蒋浩天蹲在缓步台上,当时并没有看见你在哪里?你是在黑灯之后又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的。” “我不是说过,我躲在旁边纸壳箱后了吗?” “那只是你说的,我又没看见。我这么说并不是怀疑你。郭警官既然问到这里了,我只是据实回答啊。” 冯俊老羞成怒。“你这贱女人,亏我还来救你!” 郭淮抬手止住他说话,他问叶倩颖。“我来救你时,当时在地下室里只看到你一个人。冯俊是随后来的。你之前有没有发现他不在身边?” 叶倩颖点点头。“有。高敏被杀之后,我逃到小屋里,冯俊后来也来了。再后来,我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踪了,过了很长时间,我听见楼上传来砸门声。那是你破门下来救我们……” 郭淮的目光从陈晓松身上转移到了冯俊身上。 冯俊倒退了两步。“郭警官,你,你干嘛用这种眼光瞅我?” 郭淮说:“当时,我和另外两名同伴各有分工,一个人搜查一层。我负责一楼。因为不知道虚实,我们摸着黑搜索。后来,我发现了通向地下仓库的暗门。而凶手就是趁着黑暗,在这段时间里,把我的两个同伴分别杀害的。他还穿上了赵汉天的衣服,伪装成为他,引我上钩……”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我在三楼跟穿着赵汉天警服的凶手搏斗时,你当时在哪里?” “我……我跟叶倩颖走在后面啊。黑灯瞎火的,我们走散了。” 叶倩颖用怪异的眼神瞅着冯俊。“我和郭警官发现高敏的尸体后,郭警官把手电关了,我们这时才走散的。可是我清楚的记得,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知去向了,我还担心你也被凶手害了。直到刚才你才出现,又跟我们说你躲起来了。可是,你又怎么证明你在那个时候到底在干什么?” 陈晓松这时候略显得意地啧啧道:“看看,看看,真够乱的啊,郭警官。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庆幸你刚才没有开枪呢?” 冯俊骂:“用不着你得意,陈晓松。我根本就不可能是凶手。郭警官说,跟他同来的两名警察都被凶手杀掉了。凶手只身一人,想要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连续杀掉两名全神戒备的警察,他至少得十分熟悉地形吧。我第一次来这里,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3 不等郭淮说话,叶倩颖说:“可你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啊。” 郭淮目光一凛,盯在冯俊脸上。“你之前来过这儿?什么时候?” 陈晓松恍然。“我说你和高敏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原来你之前来过这里。” 冯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众人的矛头一转瞬全都指向他。他成了头号的嫌疑人。 他圆胖的一张脸从恐惧慢慢转变为恼恨。 他恶狠狠的瞪着叶倩颖。都是她几句话把他陷入绝境的。 他猛地扑向叶倩颖,把她纤瘦的身子压到地上,两手用力卡住她的脖子。“你这个贱货,你这个臭女人,你敢害我!你就是干净的吗?你不是也来过这里吗?你怎么不说是你杀死了那些人啊?” 叶倩颖根本无力反抗,手脚只能胡乱抓蹬。 郭淮和陈晓松一起上前,合力把冯俊制服。叶倩颖这才能够爬起来,大口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郭淮枪口顶在冯俊的脑袋上。“你不要乱动。当心我打碎你的脑袋。” “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我不是凶手啊——”冯俊立时瘫软,几乎吓尿了裤子。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行凶?” “我是一时控制不住,因为我忽然知道谁才是真凶了。他随时随地都能把我们置于死地。” “你知道谁是凶手?” “对。”冯俊一指叶倩颖。“就是她。撕脸杀人案的真正凶手就是她。我早就怀疑她了。” 郭淮瞅瞅陈晓松。 陈晓松瞅瞅郭淮。 两个人第一次相视大笑。 郭淮说:“你怀疑谁我都相信。你居然怀疑叶倩颖。你认为那些被害人,都是让她一个个撕掉脸皮的是吗?你认为我的两个部下还比不上一个女人,你认为我笨到了跟一个女人打斗了这么长时间,还受了伤是吗?” 冯俊说:“你怀疑我说的很正常。这样一个漂亮又柔弱的女人,无论谁看到了,都不会相信她会去杀人,还是用那么残忍毒辣的手段。我之所以确信,因为我知道她的底细。” “她的底细?!”郭淮斜睨叶倩颖。“我只知道,她有时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还不至于疯到胡乱杀人的地步。” “不至于?哼哼。那是因为你对她的过去不了解。她曾经杀过人。相同的杀人手法。现在她又要故技重施,来杀我们了……” 他的一句话让三个人大惊失色。 叶倩颖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身子晃了两晃。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冯俊。“你说什么?我杀过人?你在胡说什么啊?” 冯俊恶狠狠道:“你现在纯粹是在装疯卖傻。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倩颖忽然尖叫道:“你胡说!我才不要相信你胡说八道!!” “事实就是事实。我有必要胡说吗?当事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偏偏你还活着,你说跟你没有关系,谁会相信?” “我杀过人?我怎么可能杀过人?”叶倩颖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摇晃,仿佛正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强迫她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 “我不可能杀人,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是凶手……” 她的歇斯底里眼看又要发作。 “真该死的。”郭淮上前想按住她。 “等等。”陈晓松说。“那样控制不住她。你知道她发作起来有多厉害吧。万一她真想冯俊说的那样……我们就危险了。” “你有办法吗?” “是。” 陈晓松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片,递给郭淮。 郭淮狐疑的看着他。 “不用担心。这是安宁药片。你是搞技术的,应该看得出来。” 郭淮接过药片看看,外形很像安宁。 陈晓松说:“我有情绪焦虑,经常吃这种药。”说着他示范性的又倒出一粒放进嘴里咽下去。 郭淮这才放心,他从货架上随手拿过一瓶纯净水,让叶倩颖用水把药片服下。叶倩颖没有过多抗拒。大概在这种时候,郭淮比另外两个人更可信。 服完药,又过了十几分钟,叶倩颖的情绪逐渐平稳。 楼外夜深人静。 楼内四个人席地而坐。 郭淮没有提出离开这里,谁都不敢提。 他的目光一会儿落在陈晓松身上,一会儿落在冯俊身上,偶尔落在叶倩颖身上。 在这几人中间到底谁更像鬼呢?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郭淮脑子里想起过去听过的那些骇人的鬼故事,其中有不少是胡新月讲给他的。胡新月吓唬他,往往吓到最后,把自己吓得半夜不敢上厕所。 现在发生的故事是所有故事中最恐怖的。 那个凶残的撕脸凶手就在身边。 你偏偏不知道是哪一个。 一种揪心的亢奋。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4 郭淮瞅着自己的枪。子弹上膛。或许最好的办法是对着所有人的脑袋开一枪。保证不会漏掉凶手,保证可以为胡新月报仇。 “郭淮……郭淮……救救我啊……” 胡新月凄切的呼救一直萦绕在耳畔,无数次,他像叶倩颖那样从噩梦中惊醒……无数次,看着未婚妻流血的脸渐渐消失在眼前,融化在冰冷的夜色中…… 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深爱着这个女人。 如果他们结婚,也许会同其他年轻夫妇那样日久生厌,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争执,演变到冷战,婚外情,直到离婚分手…… 事实上,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想念因为失去。遗憾的爱情永远是完美的爱情。 郭淮的泪水毫无征兆的流下。在朦胧的黑暗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哭泣的脸,没有人会像胡新月那样带给他魂牵梦萦的痛楚。 有人在说话,说话声把郭淮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他听见陈晓松在说话:“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莫名其妙。我怎么都听不懂。” 他在说谁? 郭淮使劲儿眨眼,甩掉了眼泪。看见陈晓松面朝冯俊。 冯俊心虚的瞟了一眼郭淮,郭淮没有反应。 “你不敢说吗?”陈晓松冷哼。“是不是你害怕说出真相。” “什么真相都没有。我们现在关心的应该是……是如何离开这里。”说着他又瞅瞅郭淮。 郭淮没有反应。 陈晓松说:“我们这里说不定就藏着撕脸杀人的凶手。如果离开这里,不是等于纵虎归山吗?郭警官怎么可能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说的对不对,郭警官?” 郭淮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说不定能帮助郭警官破获撕脸杀人案。就是不知道郭警官愿不愿意采纳我的建议。” 冯俊说:“你想的肯定又是馊主意。” 陈晓松笑而不语,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郭淮。 “什么主意?”郭淮问。 陈晓松往前凑,似乎想说悄悄话。郭淮暗自紧张,他会不会想趁机抢夺自己的手枪? 陈晓松几乎贴到郭淮身上,郭淮全身肌肉绷紧,手指勾住扳机。 陈晓松用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想从叶小姐身上入手。” “为什么?” “您想啊,蒋浩天为什么会把她绑架到这里来。即便你不认为蒋浩天是凶手,但是至少不能否认,他跟本案也有很大关系吧。不仅仅是他,现在所有跟撕脸杀人案有着或多或少联系的人,都集聚到这里,不管是因为什么具体原因,至少说明这个地方肯定隐藏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吧。”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5 “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有人知道。” “谁?” “您应该猜到了。” “叶……” “呵呵呵,英雄所见略同。她心里面就藏着真正的答案,那也是她噩梦的源头,就在这所房子里。我们都已经找到了这里,如果能进一步挖掘,说不定就能真相大白了。” “你想我审问她?” “你可以那么做。但是能不能得到答案就两说了。” “你有办法?” 陈晓松目露狡黠。“我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来。您应该相信我有能力。” “你想用催眠?!” “郭警官真是聪明人。如果我们不做敌人,做朋友就好了。” “我听陆小棠警官提起过你会催眠术……” “算不上技艺精湛,但是很有效果。” 这一点郭淮不否认,这小子并非故弄玄虚。“你能确定立刻就把她催眠?” “差不多。估计药力已经发作了。” “什么?” 郭淮侧目观瞧叶倩颖。 她虽然眼睛睁得很大,却好像木雕泥塑一般。仔细看,发现她的目光已经散乱,嘴角淌出一缕涎液。 “你给她吃的不是安定?!” “对不起,郭警官。形势所迫,我刚才骗了你。我给她吃的是大麻。” “你这混蛋!”郭淮揪住陈晓松衣领,牵动了断裂的肋骨,一阵挫痛。 陈晓松反应平淡。“别着急呀。我也是迫不得已。不这样的话,我没有办法催眠她。” “原来你早有预谋。” “这是下下策,但也是唯一的办法。难道郭警官你有更好的办法?” 郭淮没回答。他没有。 冯俊可能说谎,叶倩颖可能说谎,陈晓松可能说谎。而想要获得真相,利用催眠叶倩颖唤醒她潜意识中的记忆无疑是唯一的办法。 郭淮没有反对。 不反对便是默许。 陈晓松于是凑到叶倩颖面前,对面坐下。 叶倩颖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反应,药力已经令她认不出这个人了。。 陈晓松从衣兜里摸摸索索掏出一个铅锥,连接着长链。 他问叶倩颖。“小姐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叶倩颖慢慢的把目光聚拢在铅锥上面,略显恍惚的回答:“锥子。” “错。是金龟子。” “金龟子?!” “你见过金龟子吗?” 叶倩颖摇头。 “这就是金龟子,你看,他朝你飞过去了……” 他牵着链子,铅锥向叶倩颖眼前荡去……叶倩颖的目光不由自主去捕捉移动的黑点…… “看,它飞走又飞回了……” 陈晓松手里的铅锥,摆动的逐渐规律。叶倩颖的眼球跟着左右转动,脸上漾出欣喜的笑意。 冯俊看着忍不住嘲笑。“这不是糊弄傻子吗?” 陈晓松一只手继续有规律的摆动铅锥,引诱着叶倩颖的目光,随口对郭淮说:“假如冯俊再要捣乱,那就笃定他是凶手。你就开枪打死他。” 冯俊立刻不敢吭声了。 陈晓松一面摆动铅锥,一面用一种异常温厚而笃定的声音对叶倩颖说话,之后,开始发布一些简单的肢体命令,让叶倩颖照做。等到叶倩颖熟练了,他开始说出一些复杂的命令,反复几次,直到叶倩颖对他的暗示指令彻底服从。 他擦擦头上的汗水,用低沉的声音说:“现在我让你去找那只没有脸的魔鬼。” “没有脸的魔鬼?”叶倩颖眼前笼罩上厚厚一层雾气。 “你知道的。它每每出现在你梦里,就站在你的床前,他的脸是一团漆黑,所以你无法看到他的本来面目……” “我……我不想找它……我怕……怕……” “不是你找它,而是它来找你。他徘徊在你的梦里,住在你的脑海里,你想逃也逃不掉,你难道不想摆脱他么?你不想么?” 叶倩颖双手抱头,显出痛苦的神情。 “去找出这只魔鬼吧。赶走它。不让它继续骚扰你。去找出它来,去找出它来……去找出它来……” 叶倩颖一开始拼命晃头,似乎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分裂成两个,正在相互抗拒。她的五官扭曲成古怪的形状,里面包含着惊恐、愤怒、痛苦、凶狠……她的目光却更显迷茫…… 某一刻,她停下来,四肢僵直,眼睛直勾勾的瞅着虚空,仿佛她能看见别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它来了。”她颤抖着嘴唇说。 “谁来了?”陈晓松问。 她当然不能回答。仿佛一根线牵引着她,开始迈步向前走。 “她要去哪儿?”郭淮问陈晓松。 陈晓松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6 他们看见叶倩颖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但是没有上楼,而是绕到楼梯下面。通往地下仓库的门已经被郭淮砸破,斜开着。 她走进去。 陈晓松瞧了瞧郭淮,率先跟在叶倩颖身后,走下楼梯。郭淮冲冯俊扬扬手枪,冯俊咽了口唾沫,不情愿的跟在陈晓松身后。郭淮走在最后。 三人跟随叶倩颖下到地下仓库。不知是谁碰了一下开关。头顶的天花板明明灭灭闪烁几下,唯一一盏灯又亮了,发出灰弱的光,居然还没坏。 催眠中的叶倩颖仿佛已经不太受到光亮影响,有没有光她的脚步都没有发生改变,没有撞上任何东西。 她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在她潜意识中,这座地穴中的一切景物,都已经深深刻凿在破碎的记忆中? 她没有走进刚才躲藏的小屋,也没有走进另外两间屋子。她沿着大仓库的墙壁逆时针转圈。 这个怪异的举动让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大惑不解。郭淮怀疑的看着陈晓松。陈晓松摇头示意,他也不清楚为什么。 难道就让这个发癔症的女人这样盲目转圈,转到死为止? 就在郭淮犹豫要不要制止叶倩颖,她蓦然站住。 她所站的位置之前也经过了几遍,跟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在她身旁有一大摞挨墙根高高码放的编织袋。她抬手在编织袋上一下下拍打起来。 “她在干什么?”郭淮问。 “她想挪开那些袋子。”陈晓松说着走过去,把编织袋一袋袋往下搬。 郭淮犹豫了一下,也走去过帮忙。编织袋里装的多是沙子,挪动起来相当费力。 “饭店里用沙子干什么?”陈晓松随口问。 郭淮没吭声。他只是注意叶倩颖的反应。。 两个人好容易把十几个袋子搬走。除了光秃秃的沙土地面,什么也没有。 郭淮抹一把头上的汗,问陈晓松。“她真的被催眠了?我看她倒像耍我们玩……” 陈晓松指指叶倩颖,示意郭淮看她。 郭淮也注意到了,叶倩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直勾勾的瞅地面。 郭淮意识到了什么,他四下里寻找一圈。找到了一段废钢管,一个铁扳手。他把钢管丢给陈晓松。两个人开始刨叶倩颖脚下的土。泥土被沙袋压得实成,加上工具不顺手,两个人十分吃力的一点一点把沙土往外撅,积少成多……叶倩颖站在旁边木木的瞅着,嘴角隐隐带着莫测的笑意…… 挖着挖着,郭淮忽然感到沙土一下子变松了,板子深深的插进地里。他往外一掰,感觉碰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7 陈晓松看出了郭淮神色有异,他也加快速度刨撅。沙坑越挖越深变深,很快的,一个沙土包裹的轮廓呈现在眼中。 郭淮倒吸一口冷气。 是一个人体形状。 他们把表面的泥土一点点拂去,最后…… 露出一具外表呈污黄色的干尸。 尸体穿着衣服,头发依然浓密,干瘪的皮肤好像牛皮纸一样包裹着骨头。然而,尸体的整张脸却腐烂的完全看不出本来容貌,面目狰狞的瞅着让他重见天日的人。 陈晓松用力吞咽。“这个人死了多久啊?” 郭淮用手摸了一下尸体皮肤。又硬又脆,还有一种油腻感。他说:“变成尸蜡了。少说也有一年以上。” 尸蜡形成是由于尸体长期浸在空气不足的水中或者空气不足的湿土中,腐败过程发生缓慢继而停止,尸体的脂肪组织因皂化或氧化作用,形成污黄色的蜡样物质,称之为尸蜡。 郭淮说:“这是个女人,年纪不会很大,也就在二十多岁吧。” 这两点很好判断,尸体身上穿的衣服是橙黄色的女士套装,头发长过肩膀,即使普通人都能猜测出性别以及年龄。 “那么死因呢?”陈晓松似乎有意考验他。 对于郭淮来说,这个问题也不算难。他把缠绕在尸体脖子上的斑纹图案的腰带解下来。可以看见明显的勒痕,几乎跟死者刚死时没有任何区别。尸蜡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清楚的保存死者生前的伤痕,对于法医和刑侦人员来说,是“十分理想的尸体”状态。 他说:“很明显是被腰带勒死的。勒痕与腰带形状完全一致。” “不仅如此,”他接着说。“死者的手腕上也有勒痕,说明她生前被捆绑过,捆绑的很用力,好像就是用这根腰带。” “我看到了。”陈晓松说。他忽然“咦”了一声。“她手里好像有东西。” 郭淮凑过去,看见尸体圈拢的右手里的确攥着一个细长的东西。他把那根东西从尸体手里抽出来。 是一根银簪子。 他把簪子放在眼前观察。 陈晓疑道:“她被勒死时为什么手里还要抓一根簪子呢?” 他一凛。“莫非是从凶手头上拔下来的?” “有可能。“郭淮说。“这根簪子看上去不像是死者的。而且……死者的脸就是被这根簪子划烂的。” “什么?你说她的脸?” 陈晓松重新仔细观察死者的脸,已经破烂得惨不忍睹,从一些伤痕上看,的确很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烂了。 郭淮说:“簪子的尖端都磨秃了,可想而知下手有多么凶残,多么用力。因为死者的脸被簪子划烂,大量出血加快了腐烂,所以看上去跟尸体其他部分不一样。” “我知道了。”陈晓松惊呼一声。 “知道什么?” “我之前分析错了。叶倩颖噩梦中出现的身上有花纹的蛇并非象征锁链,而是缠在死者脖子上的斑纹腰带。她梦见锥子扎她的脸,锥子象征的就是这把银簪子。这样她的噩梦就完全解释清楚了。” “但是你想过没有,叶倩颖在噩梦中完全是被伤害的角色,她梦见自己被腰带勒住脖子,又被簪子扎伤。可是,这些伤害现在却出现在了一具被掩埋的无名女尸上。你怎么解释这其中的矛盾?” 陈晓松被问住了。 郭淮说:“我也想不出究竟,但幸好,我们这里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你是说叶倩颖……” 两人几乎同时转头,同时望向叶倩颖。 他们刚才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干尸上,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个关键的女人。是她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在她噩梦中一幕幕离奇出现的情景,都被一一印证在现实的罪案中。他们已经接近真相了。只要能解开这具无名女尸的谜,就能破解撕脸杀人案。 叶倩颖无疑掌握着最终的答案。 当他们看到叶倩颖时,大吃一惊。 叶倩颖全然变成一副鬼态。四肢夸张的抽动不止,整张脸都因为恐惧到极点而发生剧烈的扭曲。 “怎么会这样?”郭淮问陈晓松。 “催眠不应该是这样呀?”陈晓松也慌了。 叶倩颖脖子向上一仰,喉咙里发出一串“咯咯咯咯……”似哭似笑的声音。“鬼来了……鬼来了……鬼来了……” 她踉跄着跑起来,没跑两步,两腿绊闩,重重摔了一跤,她挣扎从地上往起爬。“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郭淮跑上去抓住她的肩膀。“你说什么,你杀了谁?” 叶倩颖挣扎着扭动身体。 郭淮使劲儿摇晃她。“看着我。你说杀了谁?是那具尸体吗?”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8 叶倩颖似乎清醒了一些,定定看着郭淮。大声说:“我不想杀她啊。我不想。我是保护自己。我是保护自己……” “她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她……”叶倩颖发出刺耳的尖叫。“她来了……她来了……鬼……鬼……” 她忽然照着郭淮的手背狠咬一口,郭淮疼得松开手。慌乱中,郭淮的枪掉在地上。叶倩颖乱抓乱摸,把他的枪抢在手里。 郭淮的心一下缩紧了。 “过来帮忙——”他冲陈晓松喊。 陈晓松也吓得脸色惨白。“你让我怎么帮忙?堵枪口吗?” 叶倩颖歪歪斜斜举着枪,不知道她的枪口到底在冲谁。 郭淮试探的伸出手。“把枪给我,你拿着容易走火。” “别靠近我!”叶倩颖大叫,胡乱挥舞手里的枪。 郭淮赶紧后退。 “谁都不要靠近我!”叶倩颖目光凌乱,充满恐惧。“我知道,你们都想杀我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郭淮说。 “我能猜出你们的心思,你们都是鬼。你们一定想把我捆起来,关在这里,永远都不让我出去,天天折磨我,把我困死在这里。我都知道……我看穿你们的心思了……” 一个疯女人挥舞着打开保险的手枪,三个男人心惊胆颤,没有人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得想办法控制住她。”陈晓松对距离叶倩颖最近的郭淮说。 “我根本没办法靠近她。我一靠近,说不定她就会开枪……” “要么,我们想办法找出究竟是什么刺激到了她。” “有可能是那具尸体……可是,我不明白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是说,那具变成干尸的女人是她杀死的。” “那她现在怀疑我们要合谋害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也许这就是真正刺激她的原因。只是她现在谁都不相信,什么都不肯说。” “那不是等于白说吗?只有她知道真相,她现在又疯了。我们怎么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忘了,还有一个人或许知道原因。” “谁?” 陈晓松的眼睛向身后瞄了瞄。 郭淮回头,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冯俊。冯俊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木呆呆的站在那里发愣,仿佛他已经不存在了。 郭淮大声问:“冯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冯俊猛然被惊醒。“什……什么?” “那具干尸是谁?” “干尸?!”冯俊看了看尸体,用力吞咽。“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们一样,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9 陈晓松这时说:“冯俊。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们马上就会清楚了。” 冯俊扭脸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晓松笑而不答,他对叶倩颖说:“你知道,到底是谁想害死你吗?” 叶倩颖手里还举着枪,转动癫狂的眼睛看他。“是谁?” 陈晓松抬手一指冯俊。“你对那个胖子还有印象吧。你杀那个女人时,是不是他也在场?” 叶倩颖身子一震。“对……对……对……他在……他们是一伙的,是他想杀我……” 她调转枪口指向冯俊。冯俊浑身瘫软。“叶倩颖,你不,不要乱来啊。不,不,不干我的事。” “是你,就是你……”叶倩颖手里的枪上下抖动,没人能预料到她什么时候会扣动扳机。 冯俊只好向郭淮求救。“郭警官,你快想想办法。这个疯女人真会开枪啊——” 郭淮这次倒是很配合陈晓松,他抱着肩膀说:“你先告诉我那具女尸是谁?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真的不知道。” “那好,就让她打死你吧。” “你不能这样,你是警……” “哐——”一声巨响。 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响,一股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冯俊惨着翻身摔倒。 郭淮先是吃惊,而后镇定下来。他对冯俊说:“放心吧。死不了。没打到你。” 郭淮先是吃惊,而后镇定下来。他对冯俊说:“放心吧。死不了。没打到你。”正说着忽然闻到一股骚气,仔细一看,冯俊的裤裆湿了一片。 陈晓松惋惜。“差了一点儿。” 叶倩颖也被巨大的枪声吓了一跳,但是仍然没有清醒过来。她的手枪仍然指着冯俊。 冯俊大声说:“快阻止她,快,快……我说,我都说出来……” 这时候,叶倩颖毫无征兆的犯起了羊癫疯,口吐白沫,手脚开始剧烈抽搐。手里的枪也几乎脱手。郭淮乘势把手枪夺过来。 他和陈晓松两人一起按住叶倩颖,折腾了一气,叶倩颖慢慢松弛,瘫软不动了。 陈晓松回过头来,对冯俊说:“现在当着郭警官的面,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吧。” 冯俊再也无法隐瞒,他颓唐的坐在地上,开始了絮絮的讲述。“我的确曾经来过这里,大概是在两年以前吧。那时候这里不是超市,而是一家私人旅馆,叫文革旅店。很久之前据说还是国营单位。后来被蒋浩天的母亲承包下来。” 郭淮一凛。“蒋浩天?你是说这个地方过去是蒋浩天的?” “是。他没有父亲。母子俩靠着开旅店生活。” 郭淮指指干尸。“她是怎么回事?” 冯俊看了一眼干尸,目光飞快的收回。“这个女孩叫白冰冰。” “白冰冰?”郭淮想起陆小棠说起过一件奇怪的事。 她说,在叶倩颖家中看到过叶倩颖大学时期的影集。其中有很多张照片里,同一人的脸被涂抹或者划坏了。郭淮注意看干尸的脸,她的脸也被损毁的无法辨认。 “白冰冰是什么人?”郭淮问。 “她是c市师范大学和我和叶倩颖同一届的学生。也是叶倩颖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郭淮看看干尸,又看看叶倩颖。 很难根据眼前这具干尸在脑海里绘出她生前的模样。她跟叶倩颖站在一起会像一对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闺蜜吗? 冯俊说:“她们的关系真的十分要好。叶倩颖那时候十分强势,女生们多很怕她,有意跟她保持距离。白冰冰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 “叶倩颖说白冰冰是她杀的。是真的吗?” “我想应该是,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她亲自承认了的。” “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摩擦吗?” “具体的我不清楚,大概是两年多以前的暑假吧。她约我们出来玩,她那时跟蒋浩天正在热恋,所以开车带着我们来到这家旅店。本来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后来有一天,叶倩颖和白冰冰一起外出。她们两人关系亲密,经常这样。我们也没当一回事。谁知道,她俩这一走,足足一整天没有音讯。手机也关机。蒋浩天和我几个人急得团团转,担心他们出了意外,正在商量分头去找,谁知叶倩颖这时独自一人回来了。当时,她目光呆滞,双手沾满了血。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她白冰冰去了哪里?于是,她领着我们来到地下仓库。当时,这里就是一个放杂物的地方,蒋浩天和叶倩颖都熟悉。我们这才恍然,叶倩颖没有外出,她一整天都呆在地下仓库里……” “……等我们跟着叶倩颖走下楼梯,走到我们现在的地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只见白冰冰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张脸都被戳得稀烂,血肉模糊。我们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掩面大哭,说自己杀了她,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完了又哭……” 郭淮问:“你们后来怎么处理的白冰冰尸体?” 第二十章 第二重谎言10 冯俊叹了口气。“蒋浩天出主意,把白冰冰就地掩埋。要所有人不对外声张。” “为什么要那样?” “他跟叶倩颖是情人,当然向着她做事。我和高敏当时都被吓傻了,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做了,再说叶倩颖当时已经疯疯癫癫,好像受了很大刺激。即使报警又能怎样?白冰冰人已经死了。叶倩颖也疯了。警察也处理不了啊。” “所以你始终不知道叶倩颖为什么要杀白冰冰?” 冯俊点头。 “那你认为,眼下发生的撕脸杀人案与叶倩颖当初杀死白冰冰也有联系喽?” 冯俊赞叹。“果然是警探,一下就能抓住问题关键。我的确这样想。我最早是在报纸上得知的撕脸杀人案,随后又听到各种风言风语,说撕脸杀人案的凶手毁掉被害人的脸,还在案发现场留下finding face字。我当时马上就想到了叶倩颖。我总感觉,这起连环谋杀暗有所指,于是跟高敏和蒋浩天取得了联系,他们也有跟我一样的想法……” “所以你们一同来到m县,开始暗中调查叶倩颖,是吗?” “的确是这样。我们想确定叶倩颖到底是真得病,还是假得病。通过多方打探消息,她好像真的病得很重。但是,蒋浩天不这样认为,他坚信叶倩颖是在装疯,她的真正目的是想把那些知道她杀人秘密的人统统铲除掉。蒋浩天虽然看上去孔武有力,其实胆量还没有我大。他因为害怕叶倩颖向他动手,又听说精神病杀人不负法律责任,所以更加坚信叶倩颖会肆无忌惮的继续杀人,与其被杀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一次次袭击叶倩颖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撕脸魔的杀人手段风传的越诡异,他就越恐惧。晚上他连觉都不敢睡,害怕他睡着以后,撕脸魔会悄然潜入到他身边,像杀害那些人一样把他扼死,把他的脸也剥下来……” 想不到外表强横霸道的巨汉居然是这样一个懦弱的胆小鬼。郭淮和陈晓松相视而笑。 “警方越是迟迟不能将凶手抓捕归案,蒋浩天越是担惊受怕。当他听说,有一个民警也被凶手杀了,立刻就崩溃了。在那之后他就失踪了,其实他是在躲避凶手的追杀。到了最后,他干脆绑架了叶倩颖。” “他想对叶倩颖做什么?” “逼她说出杀人真相。” “要是叶倩颖真的不知道呢?” “那他……我也说不清,杀叶倩颖还是怎么着,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没看出来,他其实已经比叶倩颖先疯掉了,只不过是被逼疯的。” “对于蒋浩天的想法,你怎么看呢?” “我原本对叶倩颖是凶手的猜测半信半疑。但是看到蒋浩天被杀,我们现在也被困在这里。我想……” 冯俊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叶倩颖。“我认为她就是撕脸杀人案的真凶。没有人比她更拥有足够的杀人理由了。她杀人的真正目标是蒋浩天,我和高敏。为了灭口。” 第二十一章 第四本日记1 第二十一章第三重谎言 郭淮忽然冷笑。“撕脸魔的杀人手段凶残利落,他根本不在意对方是男是女,自己能不能将对方制服。事实上,他选中的目标还没有一个能够逃脱的。你认为叶倩颖就是这样的凶手?” “为什么不可能?”冯俊显得很激动。“你没有看到她发作时候的样子吗?一个大男人都制服不了她。人一旦发起疯来,跟正常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陈晓松一直在旁边静静的听着。他问郭淮。“你相信他说的。” 郭淮冥想了一会儿,目光忽如锥子一般盯在冯俊脸上。 冯俊下意识的畏缩一下。 郭淮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什么问题?” “叶倩颖刚才口口声声说她是被迫杀人的。这个你怎么解释?” “疯子说的话你也能相信?” “疯子的话也许比我们的话更可信。” “什么意思?” “你都没有觉察到,自己刚才的讲述存在着两个明显不过的漏洞吗?” “漏洞?”冯俊脸上的胖肉微微抽动。 “其一,叶倩颖如果想要杀人灭口,她为什么当初不动手,却等到两年之后现在这个时候。其二,既然为了灭口,她本应采取更隐蔽的作案方式。至少可以把你们一一骗出来,趁其不备杀害,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杀人,把自己打造成为一个引起公众注意的恶魔?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 陈晓松这时候插话。“还有一点我想要补充。按照冯俊的说法,当初是蒋浩天提议把白冰冰的尸体掩埋在此。那他的行为就完全是在维护叶倩颖,甚至冒着有可能触犯法律的风险。对于这样的男友,叶倩颖为什么还要杀死他?何况,蒋浩天为什么会那么惧怕的叶倩颖,这不像是一对儿曾经的恋人,倒像是一对仇家。” 冯俊被两个人一连串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豆大的汗珠从胖脸上滑落。 郭淮的目光紧紧逼视他。“这说明你刚才在撒谎……” “我没有……”冯俊脸上的汗更快的淌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郭警官。” “那你需要给我一个信服的说法。” “她真的是凶手,真的是。” 郭淮目光炯炯。“有一点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实的。白冰冰被害时,你,高敏,蒋浩天,还有叶倩颖都是知情人。但你说叶倩颖是凶手,而你的证据实在难以成立。那么翻过来说,这四个知情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理论上的凶手。现在高敏和蒋浩天都已经被杀。剩下的……” 冯俊惊叫道:“你怀疑我是凶手?” 郭淮没说话。他的目光带着重量压迫着冯俊。冯俊呼吸困难。 陈晓松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现在冯俊被彻底孤立了。圆胖的一张脸由白变青,变灰,变绿…… 他猝然发出一声大吼。“我没有杀人!我不是撕脸魔!!”肥胖的脖子居然爆出青筋。 他不顾一切的朝楼梯狂奔。 郭淮稍稍迟愣,跟着追上去。 冯俊刚迈上台阶就被郭淮一把抓住背心。冯俊拼命一挣,郭淮忽觉断裂的肋骨用力摩擦,一阵抽痛……疼得他差点儿从楼梯上栽下去。他抓住扶手,肋间又是一阵抽痛。慌不择路的冯俊已经趁着这个时间跑上楼梯,逃出了通往一层的楼门。 郭淮回头看一眼陈晓松。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坦然自若的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宛如观看一场话剧。 他不帮冯俊,也不帮郭淮。他是一个游离剧情之外的嫌疑人。 但郭淮说什么也不能放走冯俊,他强忍着伤痛追上一层楼。 冯俊像一只没头苍蝇四处乱撞,他跑向大门,砸碎玻璃,用力晃动铁栅栏,见没有效果,他掉头奔向二楼。郭淮紧追不舍,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货架之间东躲西藏,玩起了猫捉老鼠。冯俊虽然腿脚不灵便,因为郭淮有伤,一时间也抓不住他。 郭淮掏出手枪,在暗淡的光线下很难瞄准。他也不可能向冯俊开枪。他要活捉冯俊。 “再不站住我要开枪了!”他恐吓。 冯俊根本不听,低着头从货架另一端跑过去。又从楼梯上往下跑。 “该死的。”郭淮气喘吁吁,边骂边追。 冯俊满头大汗的跑回到一层,一抬头,猛然看见大门开着,铁栅栏也打开了。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来不及多想,便向前冲过去。 出去他便自由了。 这个该死的地方也是他心灵中的渊薮,他多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这里。 第二十一章 第四本日记2 他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眼前一花,跟着头重脚轻,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郭淮赶到时,陆小棠正在给冯俊戴上手铐。 “你什么时候赶到的?”郭淮问。 “不早不晚,刚刚好。”陆小棠说。 “你不是去调查胡新月失踪那天发生了什么吗?有没有什么进展?” “在你家楼下,有一个住户说,胡新月失踪当天下午,曾经打听过一个穿紫色羽绒服的人。她追撵那个人走了。” “有这等事?”郭淮很吃惊。“那个穿紫色羽绒服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时隔好几天,查起来可不容易。几个目击者对那人的描述不尽相同,有说高,有说矮。我也不能断定到底是不是蒋浩天。目前我让你们县公安局两个人继续摸查。能不能找到可难说。但至少能说明,胡新月失踪并非意外。她甚至有可能找到了凶手的藏匿之处。”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啊。” “这是个挺让人费解的地方。我想不明白的是,凶手那天为什么要去你家,而胡新月又是怎样怀疑到他的?” 郭淮叹息。“在我家大门外墙壁上,也写着findingface。” “有这种事?” “我想凶手很可能是冲我来的……”说到最后,他的嗓音有些哽咽。 陆小棠不愿牵动他的伤心处。她转移话题。“我知道你这里缺人手,蒋浩天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我担心叶倩颖被害,就急忙赶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看样子你基本都解决了,蒋浩天被抓住了吧。” “他已经死了。而且被剥了脸皮。” “是吗……”陆小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你好像早已经猜到他不是凶手似的。” “他未必是撕脸杀人案的凶手,但不能证明他就没罪。” “什么意思?” “你应该问问他。”陆小棠把冯俊从地上拉起来。 “我刚才都已经对郭警官讲得很清楚了啊。”冯俊满脸愁苦。 “他都告诉你了?”陆小棠问郭淮。 “他说,凶手是叶倩颖,她两年前在这里杀死了好友白冰冰。当时,还有蒋浩天,冯俊和高敏在场。他们商量后决定掩盖事端,把白冰冰的尸体埋在地下仓库。两年之后,叶倩颖担心自己杀人的秘密被揭发,就扮成撕脸魔杀人,她的最终目的是想除掉当年的知情者。” 陆小棠听完一阵冷笑。“你相信他的话?” “我不相信。但是,我又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说谎。” “他说谎是因为他也犯了罪。” “什么?”郭淮的目光落在冯俊脸上。 冯俊脸色霎时惨白。 第二十一章 第四本日记3 陆小棠对郭淮说:“我在电话里告诉过你,叶倩颖当年出国去澳洲留学纯属子虚乌有,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中国半步。” 郭淮异道:“她为什么要说谎?” “不是她想说谎,而是她被骗了。” “被骗?” “两年前,她的确准备出国去澳大利亚,连大学都联系好了,也办了护照,买了机票。但事实上,她并没有登上去澳大利亚的飞机,而是来到了这里,河北省廊坊市的一家小旅店。你能想到其中的原因吗?” 郭淮一怔。 陆小棠接着说:“如果我告诉你,给她办理出国留学的中介机构老板叫冯凌志,你会想到什么?” “冯凌志……”郭淮沉吟了一下。“难道是冯俊的什么人?” “是冯俊的叔叔。冯俊现在仍然在做留学中介的生意。” 冯俊两条腿止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陆小棠的目光猝然盯在冯俊脸上。“是你动员叶倩颖去澳洲留学的,对吗?” “不,不是我,是白冰冰、蒋浩天他们的主意。我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没骗你。” 郭淮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你给我讲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冰冰他们想利用出国留学作为幌子,把叶倩颖骗出来,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郭淮逼问。 “然后,把她囚禁在蒋浩天家开的旅店里。” “就是在地下仓库里对吗?” “对。最小的那间屋子。” “囚禁了多长时间。” “一年多……” “一年多……”郭淮表情吃惊的看着冯俊。“她都被绑在那里,从来不成出去过?” “她一出去就全部露馅了。” “你们天天虐待她是吗?” “那都是蒋浩天和白冰冰干的。蒋浩天说实在受不了她平时颐指气使的霸道,想要好好杀杀她的威风。他就……就逼她在地上爬,称她是母猪,让她像猪那样吃食,不高兴就对她拳打脚踢,高兴就强暴她……但是比起白冰冰的手段,他还算温和的。” 陆小棠说:“白冰冰不是叶倩颖最好的朋友吗?” “表面上看是那么回事。两个人好到亲密无间。叶倩颖飞扬跋扈惯了,处处都要说上句,稍不如意就大发脾气,很多人跟她接近只是因为她出手大方。但是,白冰冰确实唯一一个能跟叶倩颖处得来的朋友。她不但能够容忍叶倩颖的坏脾气,往往也能揣摩透她的心意。怂恿叶倩颖出国留学就是她的主意,她三说两说,叶倩颖慢慢心活了。之后,白冰冰私下里联系我,帮叶倩颖办理了一套出国的手续。在叶倩颖准备出国前,她提议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好好玩乐一番,叶倩颖就同意了。其实那是白冰冰跟蒋浩天事前设计好的骗局,等叶倩颖一来到这里,就被扣住囚禁了。她强迫叶倩颖定期给家里打电话,谎称自己已经到了澳洲,一切顺利。” 陆小棠打断。“叶倩颖不会求救吗?” “她不敢。白冰冰说,要是她在电话里说错一个字。就把她活活打死。” “这是闺蜜之间做的事情?” “我当时也吓坏了。平时看上去温和可亲的白冰冰,简直变成了一只吃人的妖怪。蒋浩天对待叶倩颖主要是玩弄,她则是歇斯底里的发泄。她会把叶倩颖扒光衣服,绑个结结实实,用针不停扎她,一连扎几个小时,经常把疼叶倩颖疼到昏死过去。她甚至逼她吃自己拉出的屎,喝自己撒的尿……弄得蒋浩天都不想再碰她……当然,她最喜欢干的还是用叶倩颖当初送给她的银簪子戳叶倩颖的脸,日久天长,叶倩颖的脸就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让人一看都感觉害怕……” 陆小棠的脸色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镇定,只感到一阵阵寒意。 很难想象,这些令人发指的残暴手段发生在最亲密的朋友之间。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叶倩颖会把白冰冰的照片通通划坏。那种痛彻心腑的恨,痛彻心腑的悲,彻彻底底改变了一个人。 郭淮问冯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白冰冰和叶倩颖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冯俊耸耸肩,做出不知道的表情。 陆小棠说:“我可以解释。” “你?”郭淮略显惊讶。 “我特意询问过叶倩颖的父母,在她出国这两年里,一共向家里要求了超过五百万汇款,打入她的外国账号。当然,经过调查,这些存款最终又转回到了国内。” 郭淮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些人设计了一个留学的骗局。将叶倩颖囚禁起来,逼她向家里要钱。” 第二十一章 第四本日记4 冯俊马上说:“跟我没有关系啊。我不知道这些事,这都是白冰冰和蒋浩天私自策划的。” 陆小棠冷笑。“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你是这起绑架犯罪中一个重要环节,如果没有你的配合,白冰冰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让叶倩颖拿到留学签证,然后绑架她。你们这几个人表面上自称叶倩颖的朋友,实则阴险卑鄙的畜生,你们几个人各施分工,不择手段,最终只是为了她的钱。” 冯俊哑口无言。 郭淮问:“那白冰冰又是怎么死的?” 冯俊垂着头说:“囚禁了叶倩颖一年多,她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神智都已经不清楚。我们就渐渐放松了警惕。有一次,我和蒋浩天,高敏出去办事,就留白冰冰一个人看着叶倩颖。以往都没事,不曾想那天偏偏就出事了。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叶倩颖的虚弱与痴呆通通都是装的,她其实在一直都在心怀恨意的等待机会。那一天,不知她究竟是怎样弄开的绑绳,或者白冰冰太大意、想到什么新办法折磨她。总之,叶倩颖看准机会,制服了白冰冰。她一旦得手,便用白冰冰对待她的手段反过来对待白冰冰……” “……当我们回来时,发现白冰冰已经被勒死在地下仓库里了。她的脸被戳的惨不忍睹。勒死她的就是曾经用来绑叶倩颖的腰带,戳在她脸上的簪子也是毁容叶倩颖的簪子,这是叶倩颖的报复方式。说起来,那根腰带和银簪子还颇有来历。在叶倩颖出事前、白冰冰过生日时,叶倩颖送给过她一套名贵的时尚女装,上面就有那根腰带,银簪子也是一并送给她的礼物,据说是叶倩颖从台湾老家带来的传家宝。白冰冰其实是故意用这些东西来残害叶倩颖,到最后,叶倩颖又用这些东西杀死了白冰冰。真是因果报应啊。” “你们发现白冰冰尸体时,叶倩颖那时已经逃走了?”郭淮问。 “是。不过她一旦逃出去,就不再是那个倍受凌辱的受害者。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冯俊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我们正看着白冰冰的尸体惊魂未定,蒋浩天收到一条短信。短信里没有署名,只有寥寥几个字。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我去寻找我的脸,找到时,我就回来。’我们当时看到这则短信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你们没有选择报警。”郭淮说。“而是偷偷掩埋了白冰冰的尸体。你们不敢报警,是因为害怕警方调查白冰冰的死因,你们的罪行就会暴露。所以,你们最后不得不咽下自己种出的苦果,替叶倩颖的杀人来掩盖真相。” 冯俊头垂得更低。 第二十一章 第四本日记5 “所以当撕脸杀人案出现时,你们一个个心惊胆颤。” 冯俊叹气。“我们担惊受怕了两年。有时候我在想,假如叶倩颖报案,警察来抓我们反而更好,比起整天惴惴不安,疑神疑鬼,要轻松多了。叶倩颖被白冰冰蒋浩天残害时,她的惨叫只会让人内疚,被毁容的脸让人恶心,但也没有更多含义。可是,在她逃走之后,每当回想起她惨叫的样子,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想起那张破烂的脸就像怕鬼一样坐卧不安,总觉得那张脸藏在什么角落,在一不留神的时刻,突然出现在面前,把人活活吓死……” “撕脸杀人案吓坏了你们,你三个当时的亲历者不约而同赶到m县,打探叶倩颖的消息。你们怀疑,撕脸杀人案跟你们当初所犯下的罪行有关。当你们得知叶倩颖就住在家里,简直又惊又怕,蒋浩天更是吓得几乎发疯,他甚至想先下手为强,除掉叶倩颖……” “那家伙的确是吓疯了。我和高敏都不敢跟他打交道。” “你们怀疑叶倩颖是撕脸杀人案的凶手,有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呢?” 冯俊想了想,摇头。“我们其实也只是猜测,当年这件案子的知情人只有六个人——叶倩颖、白冰冰、蒋浩天、蒋浩天的叔叔、高敏、我。蒋浩天的叔叔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买卖人。他只负责放风,收点儿封口的小钱,但不了解内情。除他以外,白冰冰已死,只剩下蒋浩天、高敏和我,以及逃走的叶倩颖。而在这几人中只有叶倩颖最有嫌疑。” “那陈晓松呢?你们之前认不认识他?” 冯俊摇头。“我们刚才在地下室听他说,自己也是c市师范大学的学生,但我们对这个人却没有任何印象。他的出现让人总觉得莫名其妙,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陆小棠这时插话。“听说叶倩颖上大学时有不少追求者?你想想里面有没有类似陈晓松长相的?” “想不起来了。不过,叶倩颖那时候眼光高,交往的也都是一些帅气或者某些地方出众的男生,像他这种普普通通的人是看不在眼里的。” 郭淮说:“这个人就像是凭空突然冒出来的。从我最早调查撕脸杀人案开始,他便出现了,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办法确定他到底有罪还是没罪。这一次多亏他的催眠术,我才能找到白冰冰的尸体。” 陆小棠问:“那叶倩颖呢?” “除了精神受到一些刺激,没有大碍。” “她现在人在哪里?” “地下仓库。陈晓松也在。” “你就把他们两人扔在那里?” “跟我一起来的两个兄弟都牺牲了。我还得抓冯俊,哪里还能分身去看顾他们?不过不用担心,这个超市只有这一个出口,我们不是一直守在这里吗?” 陆小棠一激灵,惊呼。“可是我赶来时,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郭淮也惊了。“我还以为门是你弄开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郭淮忽然转身向地下室跑去,陆小棠紧跟其后。 他们一口气下到地下仓库。那具干枯的蜡尸仍然躺在挖出的沙坑里。叶倩颖和陈晓松却已经不见踪影。 两人搜查了整个超市。 没有人。 “我竟然没有料到他们会逃走。”郭淮气恨不已。 事到此时,埋怨也无济于事,陆小棠反而越发冷静,思路也很活跃。 她说:“如果叶倩颖发疯仅仅因为害怕杀死白冰冰的事情暴露,那她真是太蠢了。在当时那种特殊情况下,她完全可能被定性为正当防卫。但是,假如她的罪行不仅仅是这些,那就另当别论了。” “问题是我们现在在廊坊,陈晓松他们又有车。很难确定,他们会躲到哪里?” “……” 23:21 廊坊市公安局值班民警接到报案赶来,经过一番搜查。在斯大林路路边,发现一辆老式北京吉普。在吉普后座下面,发现一具脸皮被撕掉的的男尸,从身高与体型看,符合蒋浩天的基本特征。 加上超市里高敏的尸体与m县公安局两名警员。一个晚上四人被杀,两人失踪。 撕脸杀人案的凶手却仍然是一个谜。 *—*—*—*—*—*—*—* 陈晓松驾驶金杯货车,在夜色掩护下行驶在公路上。 叶倩颖倦怠的靠在副驾驶座位上,怔怔望着车窗外。 “你如果累了就睡一会儿。”陈晓松说。 “这是去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 “家是回不去了。你我住的地方现在说不定都被警察包围了。”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走投无路了?” 第二十一章 第四本日记6 “你以为呢。要不我现在带你回去自首。” “我不要。我杀了人。” “你是被迫的。你如果不杀白冰冰,她早晚也会杀你的。” 叶倩颖叹息一声,不禁流下两行泪。“我们曾经是情同手足的姐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不是你的错。白冰冰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成姐妹,她跟你亲切是有目的的。” “我们从初中时期就是朋友,一直到了同一所大学,都没有分开过。她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甚至对我的父母都没有像对她那样好过。” “也许是你当初太蛮横霸道了,不知不觉的惹怒了她。她表面不说什么,却在内心深处累积着对你的怨恨。” 叶倩颖打了一个寒噤。 白冰冰那张熟悉温和的笑脸悄然浮现在车窗中。她所记忆的白冰冰从来不曾发怒过。她能容忍自己的任性,处处迁就自己,永远是一个豁达大度的姐姐。在叶倩颖众多的朋友中间,她是唯一个真正懂得叶倩颖孤独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深深恨着叶倩颖。 就是这样一个人设计囚禁了叶倩颖。 就是这样一个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报复叶倩颖的骄傲。 直到现在叶倩颖都感觉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眼前的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色的雾霭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听不清楚,没有什么是真,没有什么是假……一张张或熟悉、或者陌生的脸从眼前掠过,每一张脸都能做出相似的笑容,笑容之后隐藏着黑色的漩涡,漩涡里传来鬼哭狼嚎……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活着的仿佛死了,死去的仿佛活着…… 叶倩颖流着泪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地方伤害了她。我并不是真想那么做啊。” “你没有伤害她。真正伤害她伤害你的,是钱。” “钱?!” “不管是不是在做梦。钱无论在哪里都是最真实的存在。有钱,人就是真实的,没有钱,人也是虚幻的。” “我不明白。” “正因为你不明白。你才会被她欺骗的那么深。” 叶倩颖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睑中涌落。 “你现在想去哪儿?”陈晓松问。 “随你的便。只要离开一切我所熟悉的地方,越远越好。” *—*—*—*—*—*—*—* 1月17日,星期二,00:27 夜浓。 郊区公路。 陆小棠坐在开往m县的厢式警车里打盹,背后车厢里停放着白冰冰的干尸。 她跟郭淮分头行动,郭淮配合廊坊市公安局警员,在廊坊附近搜索陈晓松叶倩颖二人的踪迹,她则带人回m县搜索。 陆小棠在迷迷糊糊中,迷迷糊糊的想着案情。 第二十一章 第四本日记7 手机铃声把她吵醒,她摸索着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居然是慕容雨川。她不满的嘟哝:“大晚上你不睡觉,给我打什么电话?” “我等了你一整天,你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听筒那头的慕容雨川大声嚷嚷着。 “我可不像你现在能天天躺床上放懒。我都快忙死了,哪有功夫陪你磨时间。” “靠,这话让你说的。不是我想躺在这里,是我爬不起来。再说,你答应我的事忘了吗?” “什么事情?” “我靠……” “哦,想起来了,你说让李涵重新做一遍尸检,那得需要时间啊。哪能说做就做。” “我只要他拍几张清晰的照片给我就行。” “你是闲的没事做了吧?” “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想看尸体过瘾?” “难道你不是?” “螳螂你说话越来越气人了,我是在帮你做事呢。” 陆小棠在话筒这头偷笑。 “算了,不跟你废话。你把李涵的手机号给我。我让他用手机拍下来,发给我。” “喂,你到底发现什么了,这么急?”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在胡新月腋下发现了一块酷似湿疹的红斑?” “是呀,怎么了?” “我想要验证一下,其他尸体身上有没有类似的红斑。” “如果有又怎么说?” “现在还不能说。我必须确认之后才能告诉你。” “切,爱说不说,我还要休息……” “等等,先别挂。” “又怎么啦。” “手机保持开机。一旦我跟李涵联系以后,确实了猜测。我就打电话告诉你。” “那好。” “亲亲。” “去死。”111 陆小棠挂了电话,发现同车的两位民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估计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出陆小棠到底在跟谁通话。陆小棠忽然想笑,她知道车厢后面放着一具尸体,知道重要证人下落不明,在这种压抑的气氛里她偏偏想笑。都怨慕容雨川。 *—*—*—*—*—*—*—* 1:12 陈晓松下车,带着叶倩颖走进路边一家简陋的旅店,店主也没向他要身份证。他用假名字登记,开了一间豪华房。 豪华房间与标准房间的区别就是多了卫生间。 房间里有一台电视和一张双人床。窗外朝着冬天光秃秃的田地。虚无的夜空呈现深蓝。透明的风来回游荡,将远处的月牙和远处的路灯抹成白蒙蒙一片。 叶倩颖没有异议,她走进卫生间洗澡。隔着玻璃门上的纱帘,能看见乳白色模糊的身影窈窕晃动…… 陈晓松靠在床上看电视。熟悉的电视剧,熟悉的剧中人物,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也似乎陌生。 冥冥中之中漂浮着一种凄切。 一种悲伤。 陈晓松不断的调换频道……某一刻,他停止,侧脸。看见叶倩颖裹着浴巾,站在床前。 两人彼此凝望。 仿佛相识已久,仿佛不曾经历过先前的惨案。 “过来。”陈晓松摆手。 叶倩颖走到他身边坐下。 陈晓抬起手轻轻梳理她潮湿的长发,慢慢的解开她的浴巾,下面是温暖的裸体,散发出浴后的甜香。 陈晓松亲吻她。她并不抗拒,似乎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在陈晓松家,那个变态的人对她做出变态的事。 他们不疾不徐,缓慢升温,模仿成人片中的男优女优,变幻着各种爱抚的姿势。叶倩颖眼波愈见朦胧,她已经欲仙欲死,朦朦胧胧中,她问伏在身上的男人。“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之前?”陈晓松正深深进入她体内。 “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前……” *—*—*—*—*—*—*—* 陆小棠一回到m县,立刻通知李东生召集警员,分派几路赶往叶倩颖和陈晓松家。 结果两人都不在。 这似乎也在陆小棠意料之中。 6:35 派往搜查陈晓松药店的人忽然报告了惊人的消息。 李东生通过对讲器问:“你们找到陈晓松了?” “不是。但或许,比那个更重要。”对讲器那头回答。 “你们找到什么了?” “人的脸皮。” “什么?” “还有别的东西。李队和陆警官,你们最好亲自来看看。” 陆小棠赶到药店,店门口有两位民警严阵以待。她走进门,看见技术科的人都在里面。 “人脸在哪里?”她问。 一个姓董技术员领她走进里间屋。所有找到的东西摆在办公桌上。陆小棠一眼就看见那张平铺在塑料袋上牛皮纸一样的东西——五官的孔洞在这种形态下看起来十分可笑,却又使人感到厌恶的恐惧。 第二十一章 第四本日记8 陆小棠说:“被撕掉脸皮的被害人一共有四人。三个人的脸皮已经找到。加上这一张正好齐了。” 她问:“人脸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董技术员用手指指办公桌旁边的后门。“埋在了门口,用旧花盆挡着。” “还有什么发现吗?” “正想跟你说。在发现人脸的地方,我们还找到了装在塑料袋里的四本记事本。” “记事本?四本?” “对。四本。” 陆小棠心头大震。郭淮说过,曾在陈晓松家里搜出了三个日记本。时间从1996年延续到2010年,虽然没有涉及到犯罪证据,但是其中一些记录令人毛骨悚然。 她说:“快把记事本拿给我看。” 四本记事本新旧不一。32开普普通通的硬皮本子。没有陆小棠想象中那么厚。她套上乳胶手套,挑选样子最旧的那一本翻看—— 字迹略显潦草,语气也透露着稚拙,时间一下子退回到十几年前…… “1996年9月12日,星期四,生活真无聊……” “1997年1月3日,星期五,今天我过生日,老爸破天荒的给了我一张百元大钞,开心……” “1997年,3月12日,星期三,我又尿床了。我也不知是怎么搞得。这么大了还尿床,实在难于启齿。我偷偷把床单洗了。这一次,妈不会发现……” “1997年5月1日,星期四,为了庆祝国庆节,我放了一把火,把学校活动室的木头门点着了。谁都想不到是我做的。故意犯错又能逃脱惩罚的感觉,真让人兴奋啊……” 陆小棠飞快的浏览,她心里体验着一种奇异的感受。胡新月被害前,是不是也在翻看这些日记。 她仿佛能感知,那个女警的灵魂正漂浮在这里,与她慢慢融合……一同翻阅这份谜一样的日记…… 终于,陆小棠翻到了,让郭淮毛骨悚然的段落…… “1997年5月4日,星期日,……我把它绑在一个遗弃的废品收购站小屋里。它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想如果它知道了,或许会恨我,这样想,我也有点儿不安……” “1997年5月6日,星期二……我去看望它。它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脾气变暴躁了。冲我不停叫唤。想把脖子上的铁链弄开……” “1997年5月8日,星期五……它有些没精神。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知道它饿了,饿坏了。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为了实验只有委屈它了。那些搞科学研究的人,不也用小动物做实验吗……” …… “1997年5月18日,星期日。今天我去看它时,它已经不能动了。但还活着。它能学小孩子那样可怜兮兮的叫唤,但是声音很微弱……” “1997年5月20日,星期二。它死了。” 第二十一章 第四本日记9 “1997年5月27日,星期二。它发出了恶臭。简直难以想象。晚上吃饭,我都似乎能闻到那股臭气。我想吐,可还是忍住了。” “1997年6月2日,星期一。它嘴里的牙齿统统暴露出来,向外伸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各种虫子在它的皮毛里疯狂繁殖。它两个眼窝变成了空洞,直勾勾地盯着我。它肯定很恨我。它毛和皮仍然依附在骨头上,但是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陆小棠看到这里,脊背已经冰凉。胡新月当初是不是也看了这些? 陆小棠继续向后翻,看完一本,按照时间顺序看第二本,她有充足的时间,她可以比郭淮和胡新月看得更仔细。 除了活活饿死一只猫。陈晓松还做过了其它类似的实验。诸如用打火机烧焦一只狗的四条腿,看它能挺多长时间死。用玻璃瓶子装进一只麻雀活活闷死…… 陆小棠逐渐发现了一个规律。 少年时期的陈晓松除了对实验记录得详细、日期紧凑之外,他对沮丧、愤怒的经历也尤其看重。相较之下,他对愉快或者平淡的事件往往一笔带过,时间跨度也很大。对于普通学生喜欢的寒暑假,他也只是写下简单一句。“又放假了。”一个月之后,才开始下一次日记。 陆小棠心想,难道在这个家伙的世界里,只有虐待和被虐待才能激起他生活的兴趣吗? 很难想象一个如此残忍的孩子应该长成什么样? 不过,这个孩子成年之后陆小棠倒是见到了。 随着时间距离现在越来越接近,相关残忍实验的记录逐渐减少,关注点也日渐趋于常人。 在犯罪心理学研究中,存在着一条特别的规律。绝大多数变态杀手在幼年时期就能暴露出一些典型的特征。犯罪心理学称之为经典杀手幼年基本特征,包括三点——尿床,纵火,虐待动物。 在陈晓松的日记中,这三点无一例外都能找到。 陆小棠不是心理学家,她不清楚像陈晓松这样的人在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他们的恶行源自于天性,还是后天?他们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来修正自己,重新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曾经内心的邪恶念头会被彻底清除,还是根深蒂固的暗藏在心灵中的某个角落,以更加狡诈的方式突然爆发? 陆小棠回想起跟陈晓松打交到的一切片段,从最初在法庭上旁观他如何挫败郭淮,到第二次被捕后巧妙应变、顺利脱身,到医院里催眠叶倩颖、骗过自己……他总能与撕脸杀人案保持着一种远近适度的距离,不至于使自己涉嫌被捕,也不至于消失在警方的视野之外…… 他究竟想干什么? 陆小棠想起,犯罪心理专家罗炎麟对于组织力凶手的特征描述 —— 1.犯罪手段周密,逻辑,有条理性。 2.对整个案件充满控制欲的渴望,超过了对被害人的伤害和自身安全的着想。 3.他甚至会想方设法介入到警方调查中。观察他们对案情的反应,制定下一步行动方案。 陆小棠心念甫动,陷入了思索。 郭淮曾说,在他找到的陈晓松的三本日记中,没有发现涉及撕脸杀人案的线索。但是眼前却有四本日记。这说明最后一本是郭淮没有看到的。 那么胡新月有没有看到? 这跟她的遇害有没有关系? 陆小棠拿起一本看上去样式最新的。翻开……飞快浏览页眉上的日期—— 2010年,3月2日,星期二……2010年3月5日,星期五……2010年5月21日,星期五……2011年,2月27日,星期一…… 时间越来越接近现在…… 陆小棠的心跳莫名加快,冥冥中她在盼望着什么。她感觉到胡新月的气息,就在这里……就在…… 她突然停顿在某一页。 手指,呼吸,目光,同时凝固……心跳慢慢加速…… 右侧纸页的上有一个明显的划痕。 似乎有尖锐的东西刮了一下。仔细看,划痕深得地方,纸页已经破损,墨水字都被刮掉了一些。 这就是她要找的。她和慕容雨川的猜测是正确的。胡新月被害前的确正在翻看陈晓松的日记,更准确说,是在翻看第四本日记,正翻到这一页,就在她看到这里时,突然遭到了袭击…… 危急关头,她的指甲用力划过纸页,在指甲缝里留下了纸张和墨汁的碎末。 陆小棠注意看着纸页上的长长的划痕,眉头微锁。胡新月会在什么情形下如此用力的刮抠日记本?感觉着她好像故意做出来的这个刮痕。 第二十二章 真相 1 纸页上写着——“2011年,7月3日,星期日,药店顾客不多。下午看了两部电影,一部西班牙的,一部美国的……” 内容平常,陆小棠看不出其中有什么深意。可是凭直觉,她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到底是哪里,她也说不出来。 她继续向后翻,当日期到了2011年,10月4日,纸页上只有一句话—— “finding-face” 两天之后,10月6日,撕脸杀人案的第一位被害人遇害。 § § 第二十二章真相 陆小棠混合着兴奋与心惊,继续向后翻—— “2011年9月16日,星期六。原本做好了对方爽约的准备。没想到那个男的居然开着轿车来找我。我还真想象不到被一个男人追求是什么样,何况还像我这样其貌不扬,连女人都不太在意的男人。听听,他称呼我宝贝。我听着既恶心,又好笑,但也只能陪他把戏演下去……我忽然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是以一件崇高的工作。苍天有眼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的……他那东西掏出来,妈的,可真小。他想脱我的裤子,我告诉他自己弄一次,他有点儿不太高兴,但还是照办了。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享受人间的快乐了…… “……他可真臭……脸皮上全是油,再因为血流出来,又滑又粘, 根本抓不住。我用刀配合着,费了一些力气才把那张皮扒下来。没了脸皮,他看上去还真有点儿吓人,妈的,呵呵……剥皮时不小心弄掉了他的一只眼珠子,他用那个血窟窿瞪着我,他会不会恨我?妈的,我倒希望他能变成鬼找我。否则下一个倒霉的人就要出现了……” “2011年10月17日,星期一……曲丹,歌厅小姐,社会阅历太丰富,比那个男的机警多了,是一个不好摆布的女人。这样我更喜欢。有难度,刺激……无论我怎样暗示,她都不肯答应,只愿意跟我在酒吧、歌厅里聊天,允许我隔着她的丝袜碰她的腿。我趁她去洗手间时,偷偷在她酒杯里下药,她回来以后居然一口酒没喝,我怀疑她发觉了我的意图。最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出来最简单不过。我把兜里一摞五千块钱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张银行卡。我对她说,我就看中你了,用嘴弄,这六千元就是你的。全套一次,卡里的七万也是你的。她被打动了。其实我卡里原有六千零五十六块钱,取出六千,还剩下五十六块……” 第二十二章 真相 2 “……再聪明的女人,面对钱也变成了傻子。她把我看成了暴发户,想跟我保持长期关系,以为抓到了宝,于是主动邀请我去她家。于是,我在她家里把事情做了。当然不是做爱,比起做爱,我更喜欢看她在我的手指下扭动身体、脸色慢慢青紫,最后彻底僵硬。她的皮肤很好。脸皮很容易就撕下来,攥在手里有一种温润的质感,好像丝绸……” “2011年11月2日,星期二……我有些纠结。在网上跟她聊谈时,我心意已决,可是当看到实际的人站在我面前,我发现她太年轻了,或许还未成年,我犹豫了。我是恶人。但不代表着我没有怜悯。假如她中途想要放弃,我会放她走。……她举止过分成熟,与她稚气的外表并不相称,喜欢自称‘老娘’。我怀疑她跟不止一个人上过床。我很气愤她的父母是如何教育女儿的。……遗憾的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一丝退缩的表示。她跟我说,她不要钱,她家里不缺,她就是喜欢我这种成熟的男人。我不知道她的话是否发自肺腑,但也无法确实了。我看着她的脸皮,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日记在胡新月死后便中断了。胡新月是第四名死者,但却没有记录杀害她的过程。或许,正如之前猜想的那样,杀害胡新月原本并不在凶手的意图中,她的被杀打乱了凶手的计划。 现在,陆小棠正试图将这三名死者的被害与叶倩颖两年前的绑架案连接在一起。按照冯俊供述,撕脸杀人案的真正目标是当年参与绑架伤叶倩颖的人,凶手大开杀戒,先用三名无辜人做铺垫,引起蒋浩天、冯俊和高敏的注意,或者说是故意刺激他们。他不想这三个人痛痛快快的死,而要他们清清楚楚意识到撕脸杀人的手段,告诉他们自己也将步那三个人的后尘。这种残忍诡诈的杀人方式的确达到了预期效果,三个做贼心虚的人惶惶不安,纷纷跑到m县打探消息。主犯蒋浩天更是被逼的不惜犯罪来保存活命。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正是因为他们三个同时聚集到这里,反而给凶手创造了杀人时机,这很可能也是凶手滥杀的深层目的之一。 不过,按照冯俊的说法,叶倩颖才是撕脸杀人案的真正凶手。姑且不说叶倩颖有没有能力完成这一系列复杂的犯罪。她的确有作案的动机——复仇。 她当年遭受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凌辱与伤害。她的怨恨可想而知,从她报复杀死白冰冰,戳烂她的脸,就可以看出她刻骨铭心的愤恨。 然而,矛盾的地方在于真正实施杀人的是陈晓松。至少,日记上明确显示,前三名被害人是陈晓松杀害的。 陈晓松跟叶倩颖又是什么关系呢? 冯俊说,他们都对陈晓松没有任何印象。这就是说,上大学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往。如此说来,陈晓松很难知道叶倩颖被绑架的事。他不应该具有作案动机。可他偏偏以face来标志自己的杀人。 有作案动机的人难以实施杀人计划。 没有作案动机的人热衷于杀人活动。 现在这两个人同时失踪。 仅仅是巧合? 还是另有深意? 陆小棠脑子有些乱,换个思路,她又把日记翻到胡新月留下划痕的那一页,她现在想明白自己刚才什么地方觉得奇怪了。 胡新月翻看日记的时候一定情况紧急,她没有时间一页页细心品读。那她为什么跳过那些重要的犯罪记录,而关注这样一篇普通无奇的日记呢? 她又把日记仔仔细细看了几遍—— “2011年,7月3日,星期日,药店顾客不多。下午看了两部电影,一部西班牙的,一部美国的……”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更多的含义。 她想起叶倩颖被催眠时回忆起的“梦”。离奇的梦境经过专业分析、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含义。难道说,这一篇日记也是陈晓松反其道而行、把犯罪线索反向编成了一个人工梦密码? 这种做法倒是可行,但是她转念想到,胡新月不懂“释梦”,她看到的应该是另外的线索。 可是同为女人,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难不成临胡新月在临死前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她脑袋又开始疼了,又向后翻。找一些她没有看过的日记。 这一次,陆小棠没再失望。 一个名字落入眼中。 白冰冰。 第二十二章 真相 3 “2011年9月10日,星期六,今天是白冰冰的忌日。虽然从来没有人承认她已经不在人世,她的父母还在等待着女儿有一天能平安归来。然而,我却知道,两年前她就已经遇害了,作为一个默默爱着她的人,我或许不应该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但是,我无法忍受这样漫漫无期、没有终点的等待…… “……就在那次暑假,她同叶倩颖蒋浩天他们一起外出。从那以后,我就觉得他们鬼鬼祟祟,似乎商量着什么事情。冰冰经常逃课,也不回家。我跟叶倩颖他们不熟悉,只好直接找她问。她不肯告诉我。我知道,在她心目中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她的男友。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但我也许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父母之外最挂念她的人。我当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告诉她,不管她在干什么,可不可以停手。她同样没听我的话……” “……后来,她某明奇妙失踪了。蒋浩天,冯俊,高敏都回到了校园照常上课。而叶倩颖据说出国去了澳大利亚读书。所有人按部就班,可是唯独冰冰却失踪了。我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会善罢甘休。我,一,定,要,找,到,你……” “……直到今天,一切终于准备就绪,我要起身了。 i -am finding -face.” finding- face 他真正要找的是白冰冰。 陆小棠大惊失色,她用对讲器呼叫郭淮。“陈晓松跟叶倩颖一定躲在廊坊市。你一定要尽快带人找到他们,不然太迟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郭淮问。 “陈晓松是白冰冰的恋人。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找到白冰冰,为白冰冰报仇……” § 1月17日,星期二,8:23。 陈晓松醒来时叶倩颖还在睡觉。他爬上她身体,把她从睡梦中挑逗醒来。又跟她做了一次,这一次做的时间很长。 叶倩颖迷迷糊糊的望着压在身上的男人,她似乎已经彻底被这个男人征服,在顺从中享受着强迫的快感…… 她娇喘连连,通身是汗,她已经倦了,但是陈晓松仍然不想罢休,他今天的精力出奇旺盛。 也许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带着她亡命天涯。 陈晓松最后全部射在她体内。 她这才惊呼。“我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 叶倩颖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肯定。 陈晓松伸出手,温柔的捧起她的脸。“你真美啊——”他感叹。 他的称赞让叶倩颖心里喜滋滋的。“你想看就一直看下去吧。” “我真想看看,整容前的你和整容后的你哪一个更漂亮?” 叶倩颖被触动了伤心处,凄然道:“假如你看到整容前的我,一定会被活活吓死。” “怎么可能吓人?”陈晓松端详着叶倩颖俏丽的脸蛋。 第二十二章 真相 4 “你看到了白冰冰的脸吧?” 陈晓松露出厌恶的表情。“哪里是人脸,活脱脱一只地狱来的恶鬼。” “我当时的模样几乎跟她一样。” “什么?”陈晓松打了一个寒战。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看,知道她是怎么变成了那样吗?” “……” “是我用银簪子一下一下戳的。” “……” “……我都不知道一共戳了她多少下。但我就是难解心头之恨。我当时把她勒昏过去,本来可以趁机逃走。可是我宁愿被蒋浩天他们回来捉住,也不要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我攥紧簪子一下下戳她的脸,每一下都扎到骨头上为止。她疼得从昏迷中醒过来,因为脖子腰带被勒着,她没法呼叫。她仰着血流如注的脸,充满乞求之色。我没有怜悯,我对她只有满心的恨意。她越痛苦,我的心里越舒服。” “真难想象你会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叶倩颖冷笑。“我对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模仿她在我身上做过的。她用簪子戳我的脸时,也一样没有丝毫怜悯。” “你们为什么都喜欢用簪子做凶器呢?” “因为这枚簪子对我们来说有着特殊的含义。它是我父母从台湾带到大陆来的,据说是我的太祖母陪嫁的嫁妆。我在白冰冰过20岁生日时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我最好的朋友。除此之外,还送了她一套限量版的范思哲套装。她当时惊喜万分,几乎要被感动的哭泣。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月后,她穿着这套范思哲的套装绑架了我。她用我买给她的腰带绑住我,用我送给她的簪子毁我的脸。她逼我像狗一样匍匐在她脚下,任她打骂侮辱。她故意穿着我送她的生日礼物,站在我面前洋洋得意。这种伤害比起她直接杀了我更让我痛苦。” “她原本就是想达到这样的效果。” “当我对一切丧失了希望,我知道我必死无疑,我用所有的怨恨通过眼睛传递给她。尽管我知道毫无用处,但是我也要告诉她,哪怕我会残留一丝一毫的鬼魂在世上,我也要复仇,我要无休止的带给她厄运,让她有生之年,永远不得安宁。我能感觉到,她似乎很怕这种方式,每当我们四目相对时,她都惊慌失措的躲开。我猜不到究竟是我的丑脸吓到了他,还是她能看出我目光里传递的恶意。” “看上去,老天似乎并不想让你通过鬼魂来报复。” “的确,我居然能够大难不死,听上去都奇妙。” 叶倩颖顿了顿,咬牙道:“所以,我一有机会,就用她害人的方式还加给她。” 陈晓松承认。“白冰冰的所作所为,理所当然遭到这样的报应。不过,我现在倒是感觉,你反而被她的鬼魂诅咒了。” 一张脸猝然从窗外闪出,面目模糊,冷冷的注视着叶倩颖。 叶倩颖惊叫一声。 “怎么了?”陈晓松问。 “脸……脸……又出现了。” “在哪儿?” “在……”叶倩颖定睛一看,窗外只有空白的天光。 她眼又花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白天她都不得安宁了? 陈晓松问:“你杀死她之后,逃出了文革旅店。然后又去了哪里?” 叶倩颖努力从恐怖的体验中清醒过来,她说:“我当时遍体鳞伤,脸也被毁得不成样子。我拿走了白冰冰的银行卡。里面有将近六十万。” “她有那么多钱?” “那都是我的钱。她逼着我不停向家里骗钱。她也由此变成了一个小富婆。她的密码就是她的阴历生日,我太了解她了。我用这笔钱去南方做了整容手术,尽可能恢复到我过去的容貌,光休养就花了很长时间,等到伤基本痊愈了,我才回到m县父母那里。” “他们没有看出破绽?” “破绽?!” “毕竟,我是说,你即便整容,难道能够变成和过去完全一样吗?” 叶倩颖一笑。“至少目前没有穿帮。只不过我总觉得脸皮硬邦邦的,好像套了一个塑料面具。” 陈晓松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凑近了仔细打量。 “能看出不一样吗?”叶倩颖问。 “不仔细看的话,的确分辨不出来。只是在你的嘴巴里面,鼻腔里,耳朵里,还有头皮上残留的缝合线的痕迹,这些通常是没法发现的。” 叶倩颖一惊,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天晚上,你给我吃药,趁我睡觉时在我身上做那些古怪的事情,难道说……” “不错,我就是想检查一下你究竟有没有整过容?” “你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是。” 第二十二章 真相 5 “我不明白,那时候你并不知道我被白冰冰他们绑架的事,你怎么可能怀疑我整容呢?” 陈晓松坐在床上,瞅着一脸困惑的叶倩颖。他拿过裤子,在里面摸索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着。叼上。慢悠悠的吞吐。 “我现在可以老实的向你说一句,”陈晓松说。“从一开始,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怀疑你了。” “怀疑我整容?” “不仅仅是这些……” 叶倩颖忽然发现陈晓松的眼神变得冰冷。 她想坐起来,陈晓松把她轻轻按倒在床上。 陈晓松抽着烟说:“一年多以前,得知你返回了m县老家,我便辞去了c市的工作也回到m县。我曾在你家门外等你出来,故意碰见你两次,但是你都没有注意到我。我后来多方打听,说你得了抑郁症,我原本正在自修心理专业课程,从那时起就大力钻研心理治疗学。后来我在交友网站上无意中发现了你的名字,没想到你连网名都用原名。我正好借用这个机会跟你深入聊天……” “……你给我描述了很多困扰你的噩梦。我当时对心理学,尤其是精神疾病临床治疗已经颇有掌握。直觉告诉我,解开你的梦境,或许就能了解曾经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当然,实际操作起来很有难度,我因为这个被认定撕脸杀人案的凶手抓起来过,还被迫出庭打官司,受到警方严密监控。我知道,我正一步步卷入危机之中,只要稍不留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我不能罢手,我必须查明真相,我不相信那些警察,我相信自己的方式,纵然死也在所不惜。我并不关心你跟撕脸杀人案之间到底有多大牵连,我更感兴趣的是你当初到底经历过什么……” “所以你才把我催眠了。”叶倩颖身体僵硬。 面前这个男人刚才还跟自己肌肤相亲,柔情蜜意,现在却忽然成为了一个可怕的陌生人,或者说,他一直都是一个可怕的人,只是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而最可怕的是,她直到现在还弄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催眠术是我最后的尝试。幸好我成功了。你把我带到了噩梦的源头,让我看到了那具深埋地下的干尸。” 叶倩颖心间陡升起寒意,暴露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 “你要找的是白冰冰?”她抑制不住,终于问出这句话。 陈晓松把一口烟慢慢吹出。“也可以这么说。” “你是她什么人?”叶倩颖慢慢向床里缩。 “我是她的仇人。”陈晓松说。 “仇人?!” “因为她是叶倩颖的仇人。” 第二十二章 真相6 吓死我了。” 叶倩颖松一口气。“可惜白冰冰已经被我杀了。你没办法替我报仇了。” 陈晓松的手轻轻摸在叶倩颖脚上。叶倩颖感觉他手指冰凉。 陈晓松说:“我依然可以为叶倩颖报仇。” “什么意思?” “因为白冰冰没有死。” “没死。”叶倩颖吃了一惊。“你……你不要吓我。” “我没有吓你,我说的是实话。” “她都……都变成了一具干尸,你……你怎么说她没死? “我虽然不是法医,但是,我可以百分之百断定,那具尸体不是白冰冰的尸体。” “不是白冰冰是谁?” “叶倩颖。” “你说什么?”叶倩颖惊的几乎从床上坐起来,却被陈晓松用力攥住脚腕。 “那具干尸就是真正的叶倩颖。” “……” “既然死的是叶倩颖,那么活的就是白冰冰。” “白冰冰活着?那她现在在哪里?” “在这里……” 叶倩颖骇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惊慌四顾,仿佛白冰冰伸着那张腐烂恐怖的脸正在逼近她……陈晓松牢牢攥住她的脚腕不让她逃走…… “白冰冰就在这里。”陈晓松重复。 他尖锐的眼神笔直的盯着叶倩颖。叶倩颖透过他的瞳仁,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忽然停止挣扎,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晓松。“你是说……是说……我是白冰冰?” “你以为你是谁?” “不可能,不可能,”叶倩颖在自己脸上乱摸。“我明明是叶倩颖。只有我才能这样漂亮。白冰冰那种平庸的女孩儿怎么可能跟我弄混……” “你忘了吗,你整过容。” 叶倩颖停止动作,双手十指僵直的伸着。 “你伙同蒋浩天冯俊他们绑架叶倩颖之后,毁掉了她的脸。你又趁机把她杀死,把自己的衣服与她对换,让蒋浩天他们误以为叶倩颖杀死白冰冰逃走了。然后你去整形医院把自己弄成叶倩颖的形象,又怕将来有人看出破绽,于是编造一套叶倩颖在澳洲遭遇车祸毁容的故事。你自觉万无一失,才回到m县叶家,堂而皇之的取代了叶倩颖的身份,开始了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陈晓松的话宛如一道闪电击中叶倩颖,浑浑噩噩的迷雾陡然炸裂,脑中无比清明…… “我是白冰冰,我居然是白冰冰,又穷又丑的白冰冰……”她吃吃笑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但你的脑子却比叶倩颖聪明百倍。她把你当成最亲密的朋友,却从来都没有觉察到,你接近她怀有恶毒的本意。” 白冰冰双手抱头,拼命晃动,长发纷乱。“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们从上中学就在一起,我诚心实意的对待她。我不会为了钱害她,我们是好朋友,是好朋友……”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穿你假扮叶倩颖的吗?” “……” “当我听说叶倩颖回到老家,我特意从c市过来看望。我曾在你家附近与你碰过面,可是直到我们擦肩而过,你居然都没有认出我来。后来我们在街上又遇见过几次,你完全都没有注意到我。我的疑心越来越重,我不太相信一场车祸会让一个人完全忘记了自己认识的人。这也加重了我深入调查你的决心。” ”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 “可以这么说。你尽管整容成叶倩颖的模样,身材也与她相似,又很了解叶倩颖的脾性,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她,但不论怎样,在真正了解叶倩颖的人眼中,你还是会暴露出一些破绽。” “你究竟是谁?” “我是她的男友。” “胡说!他的男友明明是蒋浩天。” “蒋浩天跟你是一丘之貉。他也能算上叶倩颖的男友吗?” “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在叶倩颖身边见过你?” 陈晓松稍稍一怔,表情里掠过一抹感伤。“也许在她心目中,我只不过一个毫不起眼的暗恋她的小人物而已。” “你有跟她正式交往过吗?” “没有。甚至不敢当面向她表白。” “……” “我能做的就是日复一日的给她写情书。攒的多了一起寄给她。情书里只是表达我对她的爱慕,但是从来没有向她要求过什么。我有自知之明。” 白冰冰恍然。“叶倩颖上高中时,的确经常收到一个叫松籽的人给她写的大把情书,她管那个人叫蛤蟆。” “那个人就是我。后来我就把署名改成了蛤蟆。” “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你的真名字。” “她那时还不知道我是谁。考大学时,我故意选择了跟她同一所大学,就是为了能跟她近一些,有机会看到她。” 第二十二章 真相 7 白冰冰疑惑的瞧着陈晓松。“你没有想过跟她交往?” “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奢求。我是蛤蟆,她是天鹅,我们是两个世界的生物。” “她那时候认识你了吗?” “跟我见过一次面。她只是好奇,想知道这个暗恋她的蛤蟆到底有多丑。” “你并没有那么丑,你只是不太惹人瞩目。” “她站在我上课的教室门外等我下课。确认我就是蛤蟆时,把我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 “她对你有意思?” “不是,她只是觉得好玩儿而已。我当时无地自容,不等她开口说话调头就跑,还把脚崴了。” “那你们后来又是怎么认识的?” “那次见面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我以为她早就把我忘了。后来有一天周六,她突然来寝室找我,约我一起出去玩,而且只有我跟她两个人。我当时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我陪她看电影,散步,就像情侣一样约会,那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都仿佛是在做梦。一直玩到傍晚,她意犹未尽,把我拉到了宾馆。” “她拉你去宾馆?” “谁都知道那意味什么,我连想都没敢想。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她跟我说,她要出国留学,也许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她知道我默默喜欢她很多年,她想在临走之前办一件好事,满足我的愿望。” 白冰冰冷哼。“简直像准备后事,就好像她知道一去不返似的。” “那天晚上,我们住在了一起。我喜欢她那么多年,结果从约会到同床而眠仅用一天时间。” “这就是叶倩颖的处事方式。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很少考虑别人。” “即便她只是出于一种施舍的态度赐予我的一天的幸福,我仍然心怀感动。就凭这份恩情,值得我为她做任何事。” “可是你毕竟跟她没有过长时间的交往,你怎么可能对她那么了解,坚信我不是她?” “如果你真心爱上一个人,一天与一生没有多大区别。那一天的叶倩颖已经牢牢记忆在我的心灵深处,她的气味,她的举止,她微妙的细节,我都能清楚的感知到。我相信,跟她交往过的那些男人,没有一个能做到像我这样。” “所以你引诱跟我亲热,你立刻就感觉出不一样了。” “不错。你即使整容,也不可能从头到脚都改变,何况,还有那么多行为举止上微妙的不同。那天晚上,我们住在叶倩颖家,现在是你的卧室里,我躺在你的床上彻夜未眠,你想象不到我当时有多么震惊。睡在身边的这个长着叶倩颖的脸、住在叶倩颖家里的女人竟然不是叶倩颖。这个天大的秘密居然被我一个人以这种方式知晓了真相。” 第二十二章 真相 8 “但你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继续假戏真做。” “我是一个相当有耐心的人。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叶倩颖?真正的叶倩颖又在哪里?” 白冰冰感慨。“叶倩颖活着时有那么多趋之若鹜、附和迎合的朋友。到头来,却只有你这个被她不屑一顾的小人物、一心一意要为她伸冤。” “你错了。我不仅仅是伸冤,我更要为她报仇。对待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要杀我?” “你觉得你活着还有意义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相信,你的精神病不是装出来的,你做噩梦也不是装出来的。你在梦中看到的无脸人就是惨死在你手下的叶倩颖的鬼魂……” 白冰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哆嗦起来。 “你能用那么卑鄙残忍的手段对付自己的朋友,即便你的心再歹毒,也难逃良心的拷问。每当你闭上眼睛,被你折磨致死的叶倩颖就要浮现在你眼前,你的噩梦有多深,她的怨恨就有多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获得了叶倩颖一切的同时,你也获得了她将死之时对你的诅咒。” 白冰冰目露惊恐。“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叶倩颖临死前说过话?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 “她对我托梦了。” “你……你胡说……” “你还能清楚记得,她对你说过什么吧……” “她……” 脸上流满脓血、已经面目全非的叶倩颖奄奄一息的躺在白冰冰眼前。白冰冰沾满血污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银簪子,血珠从尖端坠落,摔在地上……破碎…… 白冰冰大口喘着粗气。“烂货,呼……呼……现在你终于死了吧,嗯?呼……呼……终于死了吧,看你还猖狂什么?” 冷不防,叶倩颖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直勾勾盯着白冰冰。 白冰冰吓得畏缩。“你……你……” “即便……即便你杀死我……我也会永远陪你……我们是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你会把我的脸还给我……” 白冰冰尖叫一声,用腰带套住叶倩颖的脖子,用力勒紧。“我看你还说,看你还怎么说……” 只能听见叶倩颖喉咙里发出“喀喀喀……”的声响,手脚在痉挛,她的脸朝着白冰冰,除了脓血与烂肉,只有那对眼珠是完整的。因为窒息而膨胀的毛细血管把她的眼球压出眼眶,几乎要碰到白冰冰。 惊恐万分的白冰冰使足全力勒紧叶倩颖的脖子,那对暴突的眼珠始终瞪着她,异样的冷光发散出来,照着白冰冰脸…… 不知过了多久,当白冰冰意识到叶倩颖的身体已经僵硬,唯有那对眼珠仍然充满生命似的瞅着她。 只有那对眼珠没有死。 白冰冰松开腰带,叶倩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那对眼珠不偏不倚又盯在白冰冰脸上。 白冰冰不得已绕着叶倩颖尸体转圈,可是不管她站在哪里,都能看见那对眼珠死死盯住她不放。 白冰冰恨不能立刻掉头逃走,可她的计划还没有完成。她还要和叶倩颖对换衣服,把叶倩颖打扮成她的样子。 她强迫自己重新靠近那具尸体,哆哆嗦嗦伸出双手…… 接下来进行的事情在她的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她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那样一种锥心的恐惧。她不怕活着的叶倩颖,却恐惧她的尸体。 尸体已不再是叶倩颖。 然而分明又是叶倩颖。 尤其是那双凝滞的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睛…… 我们是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你会把我的脸还给我…… 这就是噩梦中,站在白冰冰床前的身影要对她说的话。 那张虚化在黑暗中的脸渴求似的望着她,渴求她归还自己的脸。 白冰冰看着陈晓松,喁喁的失声哭起来。 她哭泣的模样让人怜惜,她有叶倩颖那张美丽的脸。 陈晓松面色阴冷。 他说:“你现在应该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我该怎样才能解脱?” “只有一种办法。”陈晓松攥住她脚腕的手慢慢用力,把她的身体拖过来。 “你难道要……” 陈晓松伸出一只手,虎口按住她咽喉。“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冰冰眼泪流出更多。 陈晓松没有丝毫怜悯,面对着这张叶倩颖的脸,他眼中只有杀意。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细节。 一个圆形的短棒形状的东西,已悄然触到他腰间…… —— 第二十三章 四分之一 1 第二十三章纸页上的痕迹 1月17日,星期二,9:34 胡新月被害当天曾经跟踪过一个身穿紫色羽绒服的男人,陆小棠派两名县民警,根据胡新月当天的行踪一路打听,居然获得了一条意外的线索——一个常年在街边摆地摊的人,在案发当天看见过胡新月,也看见过穿羽绒服的男人,碰巧的是他认识那个男人。这就是在几万人的小城镇办案的好处。 穿紫色羽绒服的男人叫董树强,在黄土岗下的太平街开一家复印社。 陆小棠得到消息立刻带人赶去。可惜,复印社大门上锁,人已经不在。 经过调查,陆小棠发现此人平平无奇。39岁。中专毕业。离异。独居。有吸毒史,曾经被两次强制戒毒。没有复杂的社会背景。唯一的兴趣爱好是喜爱钢笔书法,多次在县市级比赛中获得过证书。 陆小棠一时间还真看不出这个人与撕脸杀人案有什么直接联系。他跟叶倩颖、蒋浩天他们完全是生活在两种阶层的人。他作为凶手同样缺少犯罪动机。 陆小棠胡难以理解胡新月为什么要跟踪他? 但是有两个事实不容忽视—— 1.胡新月因此被害。 2.胡新月找到了陈晓松的日记。 假如董树强的确保存过陈晓松的日记,那么,当天的案发经过应当是胡新月跟踪他找到了复印社,发现了四本日记,后被董树强杀害。 等等,这个推理存在一个矛盾的地方。 董树强首先来到叶倩颖家,引起了叶倩颖的怀疑。叶倩颖随后开始跟踪他,直到发现日记。假如董树强这样做是故意引诱叶倩颖上钩,那未免风险太大,容易暴露自己(事实上他已经暴露自己了)。况且,他又为什么要让叶倩颖看到那几本日记呢? 反过来说,假如董树强不是为了引诱叶倩颖上钩,那他去叶倩颖家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即便陈晓松的日记保存在董树强家里,又怎么会转移到陈晓松的药店里呢?他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把这几本日记调来调去? 陆小棠一凛。抓住了一个奇怪的疑点——日记。 郭淮最早在陈晓松家发现了三本日记。接着日记失踪。后胡新月在董树强家中发现了四本日记。胡新月被害。后在陈晓松药店后门口发现了四本日记。 为什么日记本会离奇的出现在不同地方? 凶手为什么要把日记本来回转移? 为什么郭淮看到的是三本日记,后来出却现了四本? 还有日记本上胡新月临死前留下的奇怪挠痕又暗示着什么? 第二十三章 四分之一2 陆小棠站在复印社门口,冥思苦想。路过的人都不禁多看她几眼,面露惊奇。一条街附近基本上人人都熟识,还以为董树强人到中年走了桃花运,讨来一个仙女似的小媳妇。 陆小棠正在发愁,手机作响,搅的她更烦。一看居然又是慕容雨川,顿时火冒三丈。她几乎对着手机喊:“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啦?你是不是觉得姐现在不忍心碰你,就得寸进尺?” “喂喂,螳螂你瞎呱呱什么?吃青蛙肉了吗?”慕容雨川可也不示弱,反正陆小棠现在够不着他。 陆小棠发现,正在搜查复印社的几位民警都小心翼翼的瞅她,她赶紧收敛凶恶的嘴脸,对话筒说:“说吧,有什么事儿?” “我可是在帮你,螳螂,你居然还骂我?”慕容雨川不依不饶。 “我知道,我知道,赶紧说吧什么事儿?” “我跟李涵联系了一上午。让他把四具尸体都检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像我怀疑的那样,每一具尸体上都发现了些许丘疹样的红斑。” “每一具尸体?” “如果只有其中某一具尸体上有,那也不足为奇。任何人身体上或多或少、在某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一些湿疹、或者过敏症状。但是,假如同时四具尸体上都有,而且颜色、形状相近,那就说明问题了。” “那能说明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被害人被凶手扼死时,为什么不反抗吗?” “跟湿疹状的红斑有关?” “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告诉你,那不是湿疹。这种症状有一个专业医学名词刘易斯三联反应。” “什么?” “也叫刘易斯综合症。是由于强烈稳定的电流穿过皮肤引起的连环式生理反应。首先,在受伤的皮肤上出现红色的条纹,接着条纹发生扩散,最后形成类似于湿疹状的肿块。” “你刚才说是由电流造成的?” “说白了。凶手是用电击器把被害人击昏。在被害人失去知觉的情况下扼杀了他们。” “你是说他们先被电晕了,才被杀害。就这么简单?” “难道你还真以为是巫师念了咒语?” 陆小棠扑哧一乐。“你发现了固然是好。可是看上去也没有太大用处。倒是能提醒我们,一定要以科学的发展观看待问题,杜绝封建迷信。” “轻看我是不是?如果我告诉你,我能根据刘易斯三联反应的程度,看出更多呢?” “更多什么?” “暂时保密,我还得再让李涵好好帮我检查检查,只能躺在床上就是不方便。” “那你先去死吧。”陆小棠正挂断电话。忽然想起了什么。“等一下,先别挂。我还想让你帮我看一下东西。” “我已经死了。等我一会儿缓过来再说。” “别贫了。我说正经的。我发现胡新月在临死前正在读陈晓松的日记。她在其中一页划了一道很深的痕迹,好像暗示什么。但我实在看不出那页日记有什么玄妙。我已经用手机拍照下来了。现在发给你,你帮我看看。” 照片发给慕容雨川之后,过了十几分钟慕容雨川都没有反应。陆小棠等得不耐烦,给他打回去。“怎么样?看到了?” “我正在看。也没有什么啊?”慕容雨川把日记的原文念了出来。“‘2011年,7月3日,星期日,药店顾客不多。下午看了两部电影,一部西班牙的,一部美国的。看完之后又是无聊,比起在c市的生活节奏,这里等同养老……’” “这些我都反反复复读了好多遍。就是琢磨不出来这些话里能暗示出什么线索。我想不明白,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公安局小女警,她真能从这些文字里看出什么与众不同来?” 慕容雨川把接听调成扩音器模式,一面听陆小棠喋喋不休的发牢骚,一面瞅着照片。听陆小棠一讲,他也觉得胡新月临死前的举动很怪异。照片里那道指甲划痕十分清晰,有些字迹都被刮掉了,深得地方几乎要划破纸张。 可是这段文字本身实在看不出什么含义。 陆小棠说:“实在不行,我再问问罗炎麟。他专门搞犯罪心理研究的,也许能看出什么不一样……”111 一提这个人,慕容雨川就火大,两个人好像天生犯相。“搞犯罪心理学有什么了不起,小螳螂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盲目迷信了?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要发奋图强,自力更生,丰衣足……” 他忽然收声。 第二十三章 四分之一 3 话筒里鸦雀无声,陆小棠莫名其妙。“怎么了?” 慕容雨川所答非所问。“小棠,你刚才说,这是陈晓松的第四本日记对吗?” “对。” “你发给我的这一篇日记,是日期最近的一篇吗?” “不是啊,后面还有很多,包括犯罪计划都有记录……” “可是我想告诉你,这篇日记却是胡新月看到的最后一篇日记。之后的那些篇日记,她都没有看到。” 陆小棠大为震惊。“你怎么知道?” “是她留下的划痕告诉我的。” “……” “她用力在纸页上抠出一道痕迹,不是在告诉我们日记的内容有什么特别,而是想告诉我们这一页本身有问题。我们只关注日记内容,却忽略了一个基本的疑点。” “在哪里?” “你仔细看划痕,很深是不是?” “对呀,我知道。” “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哪里?” “划痕经过的地方墨渍都被刮掉了。尤其是上半段,可是到了划痕下半段,书页几乎已经被刮破了,墨渍却依然在。你不觉得奇怪吗?” 陆小棠一激灵,“难道说这些字是后来写上去的?” “我们想到一块儿了。这应该才是胡新月在临死前想传递给我们的讯息。她当时读到了‘2011年,7月3日。’这一篇日记,也是最后一篇日记。但是她发现,日记只写了一半……” 陆小棠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谁会用当天发生的口吻来写几个月之前的日记呢,而且看刮痕,胡新月读到这篇日记时,还没有写完。也就是说,这是一份仿照的日记。胡新月意识到这一点时,便遭到了凶手袭击。她在最后时刻,反应相当机敏,她几乎猜到了凶手仿造日记的意图,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在纸页上留下刮痕,提醒将来看到日记的警察注意。” 慕容雨川接着说:“由此推断,陈晓松所写的四本日记很可能都是假的,这个假设将来可以利用气相色谱技术检验字迹出现时间,尤其是距离现在时间久远的字迹。不过我确信自己的猜测。还记得你跟我说过,郭淮最初搜查陈晓松家时,只发现了三本日记。那是因为第四本日记当时还没有写完。在胡新月被害之后,凶手继续完成了之后几篇日记。尤其是你刚才所说的犯罪计划。这些统统都是伪造的。” 陆小棠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伪造日记的人就是董树强。据说他有相当的钢笔书法水平。模仿陈晓松的笔迹对他来说并不费事。再在陈旧的记事本上写字,故意把字体做旧,伪造成不同年代……” 第二十三章 四分之一 4 慕容雨川马上提出了质疑。“假如董树强就是凶手的话,动机目前不明,具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但是有一个问题不好理解——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嫁祸陈晓松呢?” 陆小棠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从外表上看,很难看出董树强跟撕脸杀人中涉及到的任何人有关。而且,胡新月被害当天,他为什么要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郭淮胡新月家呢?” 陈晓松,蒋浩天,叶倩颖,白冰冰,冯俊,高敏,董树强……这些人肯定是通过某种脉络联系在一起的。 通过陆小棠已知的讯息,白冰冰两年前伙同蒋浩天与冯俊高敏,以出国留学为名诱骗绑架了叶倩颖,逼迫她向家里索要巨额资金。之后,叶倩颖伺机杀死白冰冰逃脱。她有报复的动机。同样,假如陈晓松真是白冰冰的男友,他也有杀人动机。他可能最初不完全知道绑架案的真相,因此他把叶倩颖、蒋浩天、冯俊他们通通视为害死白冰冰的凶手。这条线索比较清晰,只要找到陈晓松和叶倩颖就有办法水落石出。 董树强这条线索却是游离于叶倩颖绑架案的脉络之外。他模仿陈晓松的笔体伪造四本日记,直接目的明显是想嫁祸陈晓松。可是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假如他是凶手,他跟叶倩颖、白冰冰他们扯不上任何干系,而这个人却又分明深入到案件当中。 陆小棠跟慕容雨川谈论自己的疑惑。两人针对董树强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假设。唐健的电话很和适宜打过来,截断了两人通话。 唐健跟慕容雨川不一样,他这个时候找陆小棠肯定有重要的原因。 他只用一句话就让陆小棠大吃一惊。 就在陆小棠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又接到了郭淮的电话。 “我们找到叶倩颖了。” “她现在在哪儿?” “在距离廊坊市不远的高速公路一家旅店里。” “陈晓松也在?” “也在。他现在不会再狡辩了。”郭淮的声音变的有些怪异。 “什么意思?” “他企图杀害叶倩颖,在搏斗中叶倩颖反而刺死了她。” “他被叶倩颖杀了?!”陆小棠又一惊。 “应该定性为正当防卫吧。旅店老板听到叶倩颖的尖叫,得知发生的一切,然后报了案。”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赶过去。” *—*—*—*—*—*—*—* 13:18 陆小棠驱车赶到廊坊市,在高速公路边找到了那家不太起眼的旅店。门外停放了三辆警车。 郭淮和廊坊市公安局的民警正在等她。 郭淮说:“案发现场基本保持原样。我带你进去看看。” 他领着陆小棠走到二楼走廊中间一间客房。门口有两名民警把守。 房间普通。内部设施齐全。有一扇窗正对高速公路。 一名男子头朝门仰躺,肩背着地,两腿搭在床上,胸前有一大滩血,看脸是陈晓松本人无疑。 这个心机深重的人居然就这么死了。 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会在阴沟里翻船。 陆小棠看着那张松弛灰暗的脸,这次彻底没有了表情,却留给人更多猜疑,从撕脸杀人案发生到到尾声,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团谜。 郭淮说:“从死者躺倒的姿势和凶器上推断,他当时在跪坐床上,根据叶倩颖所说,他当时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腕,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叶倩颖在挣扎中拔出了他插在裤袋上的一把刀,用力刺中他。经过初步检测,刺伤在他胸口第三第四根肋骨之间,深度我估计应该伤到了心脏和肺叶,造成体内大量出血。他被刺伤后,仰面翻倒,没过多久就因失血过多而死。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姿态。跟叶倩颖所说吻合。他这种作案手段具备撕脸杀人案中的典型作案特征——将被害人带到旅店,先掐死被害人,然后撕掉脸皮,最后蘸着被害人的血,在墙壁上写英文字。只不过在本案中,他的计划没能顺利实施而已。” 说到此,郭淮有些遗憾。“我倒是宁愿这个混蛋能死在我手里才一解我心头之恨。” 陆小棠说:“警察不该说这种话的。” 她忽然看见郭淮神色黯然,知道他想起了胡新月,便不再说了。 她顿了顿,忽然问:“叶倩颖现在在哪里?” “在楼下一间客房里。我派了一名女警保护她。” “她神智还清楚吗?” “受到一些惊吓,还好没犯癫痫。” “我现在要去见她。” 第二十三章 四分之一 5 “作证词?回去再做也来得及。反正案子也结了。” “不,我现在要见她。” *—*—*—*—*—*—*—* 13:59 叶倩颖木然坐在床上,脸上泪痕犹在。似乎没有完全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看见有人进来,她本能的向后畏缩。待看清楚陆小棠和郭淮时,慢慢放松下来。 陆小棠向陪伴她的女警示意,女警退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叶倩颖,陆小棠与郭淮。 陆小棠说:“叶小姐,你现在应该能记起来事发经过吧?” 叶倩颖打了个寒噤,眼神里流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郭淮说:“你不用担心,叶小姐,你现在安全了。把你对我说的再向陆警官讲一遍就行。” 叶倩颖深深呼吸,平静心情,才慢声慢语道:“我们昨天晚上被困在那家超市的地下仓库里,我一看到白冰冰的尸体就害怕,多一分钟也不想呆在那里。陈晓松就说带我逃走。那时候,郭警官正在追赶冯俊,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大门弄开了。他开车带着我,漫无目的走,原打算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走。哪知道,他……” “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杀你?” 叶倩颖看了看郭淮,目光又落在陆小棠脸上。“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变成那样?本来……本来我们都已经很亲密了。” 郭淮插言:“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叶倩颖露出惊骇。“他说,他要为白冰冰报仇。” 陆小棠和郭淮对视一眼。 陈晓松的日记里提及过,他是一个暗恋白冰冰的人。 叶倩颖说心有余悸。“我竟然不知道,白冰冰还有一个男友。他们的关系隐藏的太深了。陈晓松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我竟然毫无觉察。” 郭淮说:“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白冰冰是不是死了,或者怎么死的。他想要通过你来调查。” “我根本想不起来那段经历。只是不停的做噩梦。” “我查过这方面资料,那称作创伤后选择性失忆。那段经历对你造成太强烈的刺激,以至于你的大脑本能的把这段记忆模糊掉了。” “可是现在,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我担心有一天我真的会疯掉。我现在总是能感觉到白冰冰就在我身边。她是不会放过我的。”叶倩颖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郭淮的心中也一阵难过,想劝她,不知说什么好。她哭泣的样子让他又想起胡新月。 陆小棠始终安静的听着。等叶倩颖讲完了,仍然安静的看着她。 第二十三章 四分之一 6 叶倩颖抬起泪痕的脸,问陆小棠。“我会被判刑吧?我杀了白冰冰。” 陆小棠没表态。 郭淮说:“考虑到当时情况特殊,你的行为应该可以被判定为正当防卫。即便你当时做出了一些过激行为,也可以理解……” 郭淮说着说着止住声音,他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侧脸看陆小棠。 陆小棠面若寒冰,微微挑起的眉梢带出一股逼人的厉气。 她的目光锐利的盯在叶倩颖脸上。 她的声音平静而缓慢。“你一定会走上法庭。但不应被裁定为正当防卫。而是绑架勒索,非法拘禁,故意伤害,谋杀。白冰冰小姐。” 叶倩颖大吃一惊,脸色苍白。 郭淮也惊了。“这是怎么回事?” 陆小棠逼视着坐在床上的女人。“我通过省公安厅的朋友调查过你所谓的留学经历,当然那都是你编造的,包括遭遇车祸的经历也是。但你的整容经历却是真实的。你大概想不到,我们的人一直调查到一年多前你在江苏一家韩国整形医院接受整容手术的全部资料。虽然你当时用的也是假身份。但是你在整形前拍的一系列照片,暴露了你的身份。你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白小姐?整天扮演别人你不觉得累吗?” 叶倩颖愣怔了好半天,突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大笑,笑到最后变成了哭泣。 “我又变成了白冰冰。”她又哭又笑。“一会儿是叶倩颖,一会儿是白冰冰,一会儿是叶倩颖,一会儿又是白冰冰……” “我到底是谁啊?”她问陆小棠。 没人能回答。 等她哭够了,也笑够了,彻底平静下来,她坦白:“是啊。我就是元凶。叶倩颖就是我亲手杀死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报复。” “她伤害过你?” “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如何伤害我。” “我听说你们是最要好的朋友。” “正因为如此,她带给我的伤害才远远超过其他人。” “她如何伤害你?” “她让我觉得,自己生来就低贱。从我认识她那天开始,她就俨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别人只能是她的奴婢。她可以说一不二,而别人只能忍气吞声。” “既然讨厌她,你可以不和她交往啊。” 白冰冰叹息。“可是有时候,她又偏偏让你觉得亏欠她很多,必须报答她。我是单亲家庭,父亲在我六岁时因为工伤去世了。我妈身体又不好,父亲那点儿抚恤金大部分用来买药治病了。那时候的我多么渴望别人的施舍啊。叶倩颖就在那时候走进了我的生活里,凡是我遇到困难,她总会表现出过分热情。她不懂得如何安慰鼓励别人,她只会给钱,跟你关系越亲密,她出手越大方。那是她唯一懂得的处事方式。” “看上去,你受到过她不小恩惠。” “我跟她从初中就认识,一直到大学。我的学杂费,我母亲的看病吃药的费用,里里外外,她这些年贴补我也将近十万元了。” “她出手还真大方。”陆小棠吃惊。 “可是,比起对她的感激,我更恨她。” “什么意思?” “她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别人。你永远摸不透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生气。她不分场合,随心所欲的挖苦身边的朋友,随时随地可能对你发飙,破口大骂,发泄完之后,第二天和好如初,就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任何不睦一样。有好几次,我实在无法忍受,有意疏远她,可是她又故意接近我,花钱请我出去玩,给我买各种各样贵重的礼物。这就是她维持友谊的唯一手段。她认为,用钱就能买通一切。” “也包括你是吗?” 白冰冰叹息。“你不知道,对于我这种在苦日子里摸爬长大的孩子,钱的诱惑就像毒品一样无法抗拒。叶倩颖卡里的钱就像取之不尽的聚宝盆,要多少有多少,看到你眼睛发直,心脏病发作。” “所以你不愿意离开她。”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羡慕她。” “羡慕?!” “我羡慕她的美貌,羡慕她的富有。她不管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美貌,故意把自己化妆成妖精一样,吓到人,雷倒人为止。尽管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追求她,那些下贱的男人们就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让她呼来赶去,乐此不彼。我却从来都不敢想象能够得到那样的青睐,永远只能作为她的影子,跟在她身后……” 第二十三章 四分之一 7 “……我那时常常做梦,梦见自己一觉醒来,变得和她一样富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梦想着女大十八变,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梦想着一位出身高贵的白马王子,为我倾倒,带我远离贫穷压抑的生活…… “这都是你异想天开。” “对我来说的确是异想天开,但是对于叶倩颖来说,却是那么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同样的女孩,同样的年纪,为什么我会长得这么普通?为什么我的家庭一贫如洗?为什么我就没办法得到别人的关注?为什么我就要看着别人的眼色生活?为什么我就要忍气吞声?为什么上天对我这样不公平?” “……” “单靠碰运气,我相信我一辈子都无法等到时来运转的那一天。我只有依靠自己的双手来改变自己的人生。” “……” “我的梦想就是叶倩颖。我梦想着她的容貌,梦想着她的财富。如果我能变成她,我会比她更懂得珍惜生活,而不是浪费生活。” “所以,你设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歹毒计划。” “你不得不承认。那绝对是一个天才的主意。论脑子,叶倩颖远远比不上我,这是我唯一觉得上天公平的地方。也许这也是他在暗示我,我可以运用自己头脑来实现我的梦想。” “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太卑鄙了吗?”陆小棠说。 白冰冰流出眼泪。“我知道,我对不起叶倩颖。简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我的邪恶是不是?可是,那个时候,我的脑子真的不受控制了……2008年3月5日,我过生日那一天,永生难忘。她送我那套我令人乍舌的范思哲限量版套装,一万八千元。一万八千元,我连想都不敢想。还有她那枚祖传的银簪。我曾经找人鉴定过。宋代古董,市价至少也不低于八万元。这就是她一掷千金,送给我这个跟屁虫朋友的生日礼物……” “……当时的我感激涕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来。叶倩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样,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自尊心被深深的刺伤了。宛如魔鬼悄然走进我的心里面,那个罪恶的念头随之而来,我根本没有费力去思考,它就在那儿,完完整整的在那儿。我后来时常在想,我是不是命中注定被魔鬼派来惩罚叶倩颖的,或许,她原本不应该获得这样的荣宠。是她出生那天上帝弄错了,所以才派魔鬼来更正。”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1 “你对叶倩颖所犯下的罪行,从来没有忏悔过吗?” “忏悔?!” 陆小棠盯着她的眼睛。“你尽管得到了叶倩颖的美貌与财富,那能怎样?你能安心的躺在叶倩颖的床上睡一晚上好觉吗?你面对叶倩颖的父母,心里不曾感到过内疚吗?你一个人独处时,难道可以摆脱叶倩颖的冤魂吗?” 白冰冰仿佛被一颗子弹击中,眼睛恐惧的睁大。“冤……冤魂……不,不会的,她……她……她已经死了。” “即便她已经死了,难道你的良心能够宽恕你吗?” 白冰冰捂住耳朵。“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她拼命向后缩,缩到墙角,仍然向后缩,仿佛在拼命躲避着什么。 她用力发出尖锐的叫声。“她来了……她来找我了……她来找我了……” 她开始用手抓自己的脸,血流出。 陆小棠抓住她的两只手,用力分开,白冰冰原本精致的脸上已经多出几道深深的血痕。她嘴里不停叨念。“我得把脸还给她……否则她不会放过我……” “你看着我。”陆小棠大声说。“叶倩颖已经被你害死啦。你想忏悔的话,就老老实实认罪。” “不,不……她没有死……她就在这里……” 白冰冰慌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某个角落,陆小棠和郭淮都看不到什么。 只有白冰冰看得到。 叶倩颖正坐在那里朝她冷笑。 她的脸伤痕累累,不停的滴着血,她凸出的眼珠瞪着白冰冰。她的语声依然温和。 “……我会永远陪你……” “……我们是好朋友……” “……永远的好朋友……” “……你会把我的脸还给我……” 白冰冰四肢开始抽搐,嘴角淌出白沫…… § § 第二十四章 尾声 15:34。 白冰冰又犯过一次癫痫。恢复之后被戴上手铐,由郭淮押着走向警车。 她一言不发,目光呆滞,眼前又笼罩上那层灰色的雾气。 经过陆小棠面前时,她凄哀的对她说:“我不是有意想杀白冰冰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 她流出伤心的眼泪。 现在她又变回了叶倩颖。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被封存在心灵深处。在现实中她是一个令人发指的凶手,在自己的幻想中她是一个遭遇悲惨的被害者。 她惟妙惟肖的扮演了叶倩颖的角色,她宁愿相信自己就是叶倩颖。她的犯罪计划执行到最后完全超出了她当初的设想,她得偿所愿的取代了叶倩颖,包括她的美貌与富有,也包括她的孤独与痛苦,以至于最后,连她自己都无法分清自己究竟是谁。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2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叶倩颖依然行走在这个世界上,而白冰冰却彻底的消失了。 究竟谁杀死了谁,谁又被谁杀死了呢? 陆小棠看着白冰冰或者叶倩颖走上警车,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触。 郭淮回过头来看她,眼神中尽显落寞。 两人谁都没说什么。 陆小棠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 她慢吞吞接听。“是雨川啊……” “喂,你怎么有气无力的。”慕容雨川惊奇的问。 “案子刚结,我有点儿累。” “你抓到凶手了?!” “是。”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给你打电话没什么意义了。” “唔,还是说来听听吧,”陆小棠疲倦且温和的说。“我领你这份人情。” “那好吧。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击昏被害人使用的是哪种型号的电击器了。” “你知道了?” 陆小棠随便的跟慕容雨川搭着话。眼睛瞧着民警们做善后工作,两名法医正用移动担架把陈晓松的尸体从旅店里抬出,上面盖着白布。郭淮正在跟廊坊市公安局刑警队长谈话,间或望她一眼,等她打完电话一起上车。 “……这是一款高压脉冲型号,通常市面上的电枪或者电棍电压一般输出电压只在几千伏,最多不会超过两万伏。2至20秒中的电击可以使被电者产生刺激明显的疼痛感,肌肉剧烈筋挛,同时无法控制的肌肉收缩而倒地,可造成3至5分钟丧失攻击或反抗能力。根据个人的体质不一样,电击部位不一样,还有不同电击器的电压不一样,产生的效果也都不一样。甚至有些人被电之后,仍然具有反抗能力。要想将人彻底电晕,则需要至少超过30万伏的高电压……” “……我反复比较观察了四名被害人的电击伤部位。他们是被同一种高压脉冲的电击棒电晕后,遭到的扼杀,这一点毋容置疑。这种电击器在市场上几乎没有流通。而且,凶手对这种武器十分熟悉,在袭击被害人时,没有直接接触裸露的皮肤,否则会留下明显的灼烧痕迹。本案的四名被害人身体上的电击伤痕被有意的降到最低……” 慕容雨川讲着讲着,陆小棠的脸色渐渐发生改变。 仿佛一道闪光过后,各种散落的线索片段迅速的重新排列。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呈现在眼前…… 董树强出现在郭淮胡新月家…… 胡新月被扼杀,鸡爪状的手型…… 郭淮看到三本日记…… 陈晓松药店出现四本日记…… 从来不使用手枪…… 高压脉冲电击棒…… 组织力凶手特征——头脑十分冷静,完全有目的施行犯罪计划。 有强烈的控制欲。十分关心警方的对案件的反应以及侦破的进度,甚至还会大摇大摆的走进警方视线里,然后从容脱身…… 陆小棠摆手让那两名即将把尸体抬上警车的法医等下。她走过去,把覆盖担架上的白单掀开,暴露出陈晓松的尸体。 “把他的衣服都解开。”陆小棠说。 两名法医面露疑惑,但还是按照陆小棠的意思,脱掉陈晓松的衣服。 陆小棠仔细观察着陈晓松的躯干,在他的左侧腰部,看见了微微肿起的湿疹状红斑。 郭淮见状走过来问。“怎么了?” “我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郭淮显出困惑。 陆小棠问两名法医。“你们彻底检查过案发现场?” “对。” “凶器是什么?” “一把十几厘米长的单刃刀。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有什么问题吗?”郭淮问陆小棠。 陆小棠这才把目光转移到他脸上,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 郭淮被她的很不自然。“你怎么了?” 陆小棠说:“请把双手举起来,郭警官。” “你说什么?”郭淮仿佛没听明白。 陆小棠已拔枪在手。枪口指向郭淮。 在场所有民警都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一名女警用枪指在另一名警官头上。 m县公安局的民警反映最激烈,不明就里的人已经拔枪指向陆小棠。 接下来的十秒中,所有人好像雕塑一般,保持着各自的姿态一动不动。 警车顶部的红灯不停旋转。所有人屏息注目 郭淮轻声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陆警官?” “我知道,郭警官,”陆小棠说。“或者应该称呼你为撕脸魔。” 一句话仿佛投下一颗炸弹。 在场所有民警立时骚动。 “安静——我有证据。”陆小棠高声说。 她的警衔也是这里最高的。 民警们又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到她和郭淮身上。 陆小棠直视郭淮。 郭淮直视陆小棠。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3 陆小棠说:“我把整个案情重新归纳了一遍,我讲述时,哪里说得不对,你可以纠正我。” 郭淮沉默。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 “你在实施撕脸杀人案之前做过了周密的部署。首先通过m县当地的交友网站物色被害人。你怀揣最新式的警用高压脉冲电棒,击到人体时,可达到50万伏以上的电压。几乎瞬间就能使被害人失去知觉。你从容的选择挤压颈动脉的方式杀死被害人,得益于你的刑侦技术和法医技能。你太了解警方的办案方式了,因此,能够布置出如此复杂的犯罪过程,却能不留下刑侦线索。你接连顺利的杀掉了三名被害人,警方的侦破始终停滞不前,你自己又恰好是本案的负责警官之一,你能很好的掌控犯罪进度,同时将自己最大限度的保护起来……” “……陈晓松的意外出现大概是唯一带给你威胁的人。他试图接近整容成叶倩颖的白冰冰。这引起了你的怀疑。于是你暗中调查陈晓松的底细,将计就计,请精通书法的董树强根据你的想法,为你伪造陈晓松的日记,想以此嫁祸陈晓松。等到你彻底完成了犯罪计划,就需要他这个替罪羊来帮你结案,即达到了犯罪目的,又破获了连环杀人案,可谓一箭双雕。当蒋浩天、冯俊和高敏陆陆续续出现时,你才开始真正的作案。你真正要对付的就是他们。因为你就是白冰冰的男友。你要调查白冰冰的失踪。” 郭淮不置可否的瞧着陆小棠。 陆小棠继续说:“随着案情的发展,你进一步利用了陈晓松惹人怀疑的种种举动,将他引入警方视线,认定为重要犯罪嫌疑人。尽管陈晓松利用证据不足将你告上法庭,你并不担心,因为当时你已经在暗中准备着足以将他置于死地的犯罪日记。然而,一个你没有想到的变数这时出现了——董树强居然亲自登门去你家,我估计他是想找你谈事情,没想到开门的是胡新月。他心里有鬼,匆匆逃走,却引起了胡新月的怀疑,胡新月一路跟踪到他家,发现了董树强还未完成的第四本日记。她于是惨遭杀害。我目前还无法确定的是……杀她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郭淮努力保持着僵硬的表情。 “接下来,情朝着复杂的方向发展。陈晓松屡屡进入警方视野,蒋浩天也企图伤害假叶倩颖,这种混乱的局面对你来说可是一件好事。你可以通过他们来了解真相,同时等待机会……” “……后来陈晓松成功的催眠了假叶倩颖,接着蒋浩天绑架假叶倩颖,去到当初囚禁叶倩颖的地方。你的机会来了。甚至连我都成了你的消息来源。你以警官办案的名义追赶他们而至。你找机会杀死了跟着你的两名同伴和蒋浩天,锁死大门。借着黑暗跟剩下三个被困住的猎物玩起了杀人游戏。我听过冯俊的供述,发现你那晚的演技可谓如火纯情,把他们戏耍的晕头转向,他们百分之百相信你,却彼此互相猜疑。当我赶到时,只有假叶倩颖和冯俊还活着。你抓捕冯俊,却故意放走了陈晓松和假叶倩颖。冯俊的口供为陈晓松的犯罪提供旁证,你设计的这套密室杀人的局,就是想提供更加充分的陈晓松的‘犯罪证据’,配合随后找到的四本犯罪日记,那么陈晓松带走假叶倩颖就成了理所当然的绑架谋杀。无论他最终死或者不死,他都会被我们认定为撕脸杀人案的凶手。这就是你全部的犯罪计划。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陆小棠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郭淮,看着这位可能是自己遇到过的最狡猾、最谨慎的对手,准备好应对一切想到的将要发生的可能…… 出乎意料的是,郭淮只是发出一声无限落寞的长叹。 他异常平静的说:“其实,我早已累了。没必要再做什么争辩了。” 除了陆小棠以外,所有警员都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郭淮说:“你猜对了,我就是白冰冰的男友。” 陆小棠发现警车里的白冰冰也把头探出车窗往外看。 郭淮侧脸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对陆小棠说:“我只想帮你更正一个误解。我杀这些人并不是想为白冰冰报仇,因为我早就知道她整容扮成叶倩颖的真相。” 陆小棠果然大吃一惊。“那你杀人为了什么?” “为了白冰冰。” “为了她?”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白冰冰。 白冰冰眼神迷茫,仿佛不知道他们正在谈论她。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4 郭淮说:“我跟她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同样的贫困,同样的体谅,我知道她渴望什么,她悲哀什么。上初中起,她跟叶倩颖相识,走得很近密。我也认识叶倩颖。叶倩颖性格古怪,脾气大,但是做人很仗义,总得来说,为人还可以。后来上到高中,我报考警校,后来攻读大学,跟白冰冰见面就少了,偶尔通通电话。” “你既然是她的男友,蒋浩天冯俊他们怎么不认识你?”陆小棠问。 “我在外地上学,家境也不富裕,基本都是过年回家时跟白冰冰见面,几乎没去过她念书的大学,所以她的大学同学都不认识我。” “她计划绑架叶倩颖你参与了吗?” “没有。她绑架叶倩颖之后,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我得知这个消息,简直五雷轰顶。我很清楚,她这种性质的绑架是多重的罪行。我劝她住手,放了叶倩颖,想办法私下里解决,请求叶倩颖宽恕。她不答应,也不跟我见面,她只是告诉我,开弓没有回头箭。后来,几乎有半年时间她都不再跟我联系。我心急火燎,找她家,找她学校,都找不到她这个人。就在我担心发生什么意外时,有一天下午,她突然来到我学校找我……” “……跟她见面之后,她把绑架杀害叶倩颖的经过讲给我。我当时完全听傻了。等回过神来,就知道扇她耳光,一面打她一面流眼泪。我说,你现在不管怎么判,都是死罪。她似乎早有准备,她说,她早已经计划周全,只要我能为她保守秘密,我们后半生就有享用不尽的财富,过我们梦寐以求的那种生活……” “……她告诉我,她要整容,取代已经被杀害的叶倩颖。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她简直在异想天开。她于是进一步说服我,她说,她已经毁掉了叶倩颖的脸,跟她调换了衣服,还以叶倩颖的名义给蒋浩天他们发出短信威胁,这些人肯定中计,他们不敢报案,而且还会好好掩藏他们认为的白冰冰的尸体。她说,她身材、高矮原本就跟叶倩颖相似,现在,只要她能顺利的通过整容手术,一切就大功告成了。事已至此,我只能帮她把计划进行下去,毕竟在最紧要的关头,她唯一相信人的是我……” “……我陪她南下,找到一家韩国人开的整容医院,钱不是问题。白冰冰到底手里有多少钱我不知道,她花钱如流水的样子让我咂舌,她终于梦寐以求的成为了有钱人。整容手术术后,她休养了很长时间,我这段时间办理休学,安心照顾她。等到拆线之后,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术相当成功,她有了跟叶倩颖一样的脸。距离她的计划又近了一步……”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5 “……她又休养了一段时间,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才到叶家。我同时托人把我分配到m县公安局工作,相互有个照应。她来到叶家之后,居然连叶倩颖父母都没有发现破绽,一切完全按照她的预期进行。顺利的让人难以想象。我们那时计划,在叶家安稳两三年之后,一起去加拿大,永远不再回来了……” 说到此处,郭淮脸色一黯。“谁知道,报应就在这时开始了。白冰冰回家住了不到一个月,就跟我说,她晚上睡觉经常梦见叶倩颖。为此,我们还故意去寺庙烧香祭拜过。白冰冰的梦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她的精神也越来越差,平时还要强打精神在叶倩颖父母面前万分小心的伪装,生怕什么地方露出马脚。到了后来,她晚上不敢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叶倩颖出现在面前。我们私下里偷偷接触,每一次她的变化都让我心惊。逐渐的,她开始出现幻听幻视,意识也慢慢模糊。她扮演叶倩颖,扮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混淆,仿佛她开始游离于叶倩颖与白冰冰两个角色之间。这还没有结束,发展到后来,她甚至时常忘记我是谁……” “……我每一次与她见面,最害怕的就是,跟她说着说着话,她的眼神越来越遥远,然后问我是谁,说出一串莫名其妙的话。我惊骇的发现,知道这个恐怖真相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被拖进这滩泥沼,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拼命挣扎,如果说过去还有方向,现在已经完全迷失了,白冰冰疯掉了,剩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陆小棠插言。“你跟胡新月的感情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发展起来的?” 郭淮点点头。“她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对我也好。这样的女孩本来就很有诱惑力,尤其是在我最孤独彷徨的时候。有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一个漂亮贤惠的妻子,这原本就是我渴望的生活。我并没有白冰冰那样的贪欲。我的确动摇过,想摆脱白冰冰的阴影,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我真心想要跟胡新月结婚,永远脱离那段恐怖的经历。” “那你为什么又想到了杀人?” “白冰冰的精神状态并非总是恍惚,她清醒过来时,就会偷偷跑来找我。” “她是否知道你要跟别的女人结婚的事情?” “是。” “她什么表现?” “她没有反对。她只是痛哭流涕,说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只想请求我原谅她。她每次说到这里,我都会心软,我发现,我在内心深处没有办法彻底忘掉她。我前思后想,即便不能跟她成为夫妻,至少也应该为她做点儿什么,替她的后半生彻底解决难题。” “她的难题就是蒋浩天他们?” “不错。我一直担心,蒋浩天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当初参与绑架叶倩颖,最后一分钱都没拿到,却又提心吊胆的担心叶倩颖逃走后报警。我怕他们有一天会铤而走险再次做出危险的事。不论他们知不知道白冰冰假扮叶倩颖的事实,对于白冰冰来说,这些人存在就是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但其实,真正促发我杀人决心的还是陈晓松。” “陈晓松?” “我早就发现他有意接近白冰冰。我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不清楚他接近白冰冰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能肯定,他绝对不是单纯被白冰冰的美貌吸引。我对这个人的怀疑越来越重,而白冰冰的病情也日益加重,我如果不尽早采取措施,她很有可能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现在知道陈晓松的身份了。” “我收集过他的全部档案,他从初中开始就跟叶倩颖念同一所初中,后来上同一所高中,又念得同一所大学。” “这么巧?他们是朋友吗?” “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我猜,他只能算上一个暗恋叶倩颖的人。” 陆小棠一惊。 “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是由衷钦佩他。他甘冒风险调查叶倩颖当年的失踪事件。除了因为他深爱那个女人,我想不出他还有能什么其它原因。叶倩颖生前那么多朋友,当她死后,只有这么一暗恋自己的人替她鸣冤,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她的幸运。” 陆小棠低头看着担架上陈晓松的尸体。没想到这个撕脸杀人案中的头号嫌疑犯,竟然是唯一清白的人。2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6 郭淮接上刚才的话题。“在那种时候,与其坐以待毙等待陈晓松发掘真相,不如先发制人。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所以你跟白冰冰策划了这起撕脸杀人案。” “在她清醒的时候我们共同策划的,目的就是同时解决陈晓松和蒋浩天他们。” “相当大胆的想法。” “首先我和她通过交友论坛选择一些对象。她负责联系男人,我负责联系女人。由我亲自动手。撕掉被害人脸皮,在墙壁上写finding face,都是为了引人注意,通过媒体和人们的风传,把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平常人不明白其中含义。不过,对于当年那些参与绑架叶倩颖的人却犹如晴天霹雳。白冰冰当初假扮叶倩颖逃出文革旅店后,就给蒋浩天他们发送了一条短信,内容是——‘我去寻找我的脸,找到时,我就回来。’她发这条短信,原意只是想震慑一下他们,现在被我们利用,与撕脸杀人案前后呼应,成了刺激他们的手段。” “这些人看到新闻后,得知杀人案就发生在叶倩颖老家,肯定惶惶不安,疑神疑鬼,最后忍不住就想要来了解实情。结果正中你们下怀,正好给你下一步施行谋杀计划做了准备。” “同时,我想方设法将陈晓松变成杀人凶手。” “聪明的计划。移花接木。”陆小棠感叹。 “对付陈晓松不容易,我不止一次潜入他家调查他,发现了一些他写过的小文章。我于是突来灵感,白冰冰可以伪装叶倩颖,我为什么不能伪造陈晓松的日记?把文字和纸张按照年代做旧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唯一麻烦的是模仿陈晓松的笔体。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人。” “董树强!?”陆小棠猜。 “对,一年前他因为吸毒被我们抓住过。不过他为人忠厚又很讲义气,除了吸毒没有其它恶习。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网开一面,故意少算收缴的毒品量,帮他免除了牢狱之灾。他对我心怀感激,一心想要报答我。所以,我找他帮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我给他看了陈晓松的笔迹。然后给他一份我写的草稿,让他模仿陈晓松的笔体和口吻抄在旧日记本上。我本身对犯罪心理学有一定的研究。我把诸如杀人犯幼年三大特征这一类典型的反社会犯罪心理案例稍加修改,写在了他青少年时期的日记里。这样就会使他成年后的连环杀人更有说服力。”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7 陆小棠说:“你把我也当成了一枚棋子。我记得第一次去你家拜访,与你探讨案情,你告诉我你在陈晓松家里发现了三本日记,还着重强调,他初中时期如何把动物活活饿死,并记录它们死后腐烂的过程。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日记,这些统统是你编造来骗我的,让我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人抱有怀疑。” “并非没有日记。我的确在陈晓松家找到了三本。只不过内容跟我说的不一样。我把那三本日记毁掉了。” “你伪造的日记却始终在董树强家里,等四本完成之后,你偷偷埋在陈晓松药店后门,包括一名被害人的脸皮。” “这原本是一个相当缜密的计划。但是,尽管我谨慎小心,我还是看错了人。” “看错了谁?” “董树强。”郭淮轻轻摇头。“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计划,只是让他为我抄写四本日记。只是没想到,他大概猜出我正在冒着巨大的风险做违法的事情,便以此向我三番五次进行要挟。我向他承诺,一切结束后,一次性付给他十万。他不相信,提出要跟我见面谈。我那段时间避免见他,哪知道,他直接找到我家……” “就是胡新月被害那天?” “是。” “没想到,你的未婚妻相当聪明,立刻怀疑到董树强,她一路跟踪董树强到他的复印社,并且发现了那四本日记,尤其是第四本还没有写完……” 郭淮闭上眼,喉结梭动,脸上肌肉绞拧在一起。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哽咽。“新月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聪明了。我平时办案经常征求她的意见,她有侦探的天赋。对待撕脸杀人案也不例外,李东生他们原地踏步时,她就已经对案件进行了相当深入的分析。她跟你一样,几乎直觉的把怀疑重点放在假叶倩颖身上。这让我很紧张。我不希望她对案件涉入太深,这会干扰我行动,她却积极想帮我。我一直都在担心,什么时候被她突然抓住破绽,一切就前功尽弃了。那段时间,叶倩颖的病情也极具加重,已经开始不认识我了,她甚至不分时间随心所欲的给我打电话,我极力掩饰才没有被胡新月看破。但是,没想到,在董树强这边出了岔子……” “胡新月究竟是被谁杀了?你,还是董树强?” “我。” 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陆小棠感到砭骨寒冷。 就是这个男人刚才还说期望与胡新月白头到老。 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女警被撕掉脸皮,抛尸荒野。 那个准备结婚的幸福女人在解剖台上开膛破肚,她的未婚夫站在旁边。 面对胡新月惨不忍睹的尸体,郭淮濒临崩溃,发疯般的搜捕凶手。 但他永远都抓不到凶手,因为凶手就是他自己。 陆小棠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男人。 直到现在她都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否是他真实的脸。 他会不会也有白冰冰一样的假面? 陆小棠问:“你怎么能忍心下手杀死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女人?” 郭淮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我不想那样做。形势所迫,我不得不如此。胡新月跟住董树强不放,眼看事情要败露,董树强情急之下打电话向我求助,我没有办法才让董树强把她引到家里……我真的没有办法,真的没有……但凡有一线转机,我都不希望这样……” 陆小棠说:“我现在弄明白了关于胡新月的一个谜。” “……” “我们在解剖胡新月尸体时,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手?” 郭淮抬起泪眼,不解的看着陆小棠。 “她的两只手手指用力勾屈,仿佛忍受了极大的痛苦,说明她临死前是有意识的。她被你从后面掐死,按理说,那种方式不容易掐死人,你这样做,是不想面对她吧。” 郭淮垂下头。 “胡新月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放弃了反抗,甘愿挺受着被慢慢扼死,你现在能猜到为什么了吗?” 郭淮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子。 胡新月从电击中苏醒,从地上爬起, 她抬起头盯住前面墙上的镜子。 她终于透过镜子,看见了凶手。那个寻找脸的凶手。 她注视着凶手的脸,思索的“找脸”的含义。 那个人的两只的手再次掐住她的脖子。 她放弃了挣扎。 这一次十根手指不再犹豫,深深的嵌进她的喉咙里。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痛苦。 郭淮……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8 “原来是镜子……”郭淮跪坐在地,泪如雨下。 他听到了胡新月临死前心碎的声音…… 她直到死都在努力保护着他…… 到头来,胡新月没有看透郭淮,郭淮也没有看透胡新月。 只有白冰冰,或者叶倩颖,张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哭泣的郭淮。 她没有同情,没有埋怨,她已经不认识郭淮。 在她眼中,所有人是一团雾,世界是一团雾…… *—*—*—*—*—*—*—* 2012年2月27日,星期一。 小雨。 松河墓园。 叶倩颖的尸体今天下葬。 来悼念她的人,除了她的父母,还有陆小棠。 这里是风水最好的墓址,石材是名贵的玄黑色大理石。 墓碑上书写—— “爱女叶倩颖之墓。” “1988~2009” 素颜照里,叶倩颖姿容淡雅,清丽脱俗。 既不同于白冰冰的假冒,也不同于霸道顽劣的太妹,更不同于墓穴里毁脸的干尸。她终于在人生的最后,留一份最为动人的一瞬给这个世界。 叶秋生赵海兰夫妇身穿黑色西服木立在女儿墓前。 他们默然的把一束白玫瑰放在女儿墓碑下,默然注视女儿的照片。他们想离开时,发现陆小棠还站在那里。 “感谢你,陆警官。”叶秋生礼貌的向陆小棠道谢。“感谢你抓住真凶为小女伸冤,告慰她在天之灵。” 赵海兰也向陆小棠点头示意。“感谢你,今天又来看望她。” 陆小棠打量他们。他们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平静,安宁,仿佛看淡人生,包括女儿的生死。 陆小棠望着叶倩颖的照片,有些话她原本不打算说。终于,她还是开口了。“我并不认识她,谈不上深厚的友情。我今天之所以来,只想让她的灵魂得到真正的安息。让她看到真诚,而不是深藏心机的冷漠。” 叶秋生脸色微变。“陆警官,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小棠看着墓碑上叶倩颖的照片,继续道:“我在整理案件材料时,无意中无意中看到了一份关于她在台湾的生活经历。叶家据说是基隆有名的望族,祖上靠船运发家,到了近代转行投资地产生意。美中不足的是,叶家香火一直不旺,到了叶秋生这一代,只有他一个男丁,再无其他兄弟姐妹,他膝下有一个女儿取名倩颖……” “……”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 9 “叶氏夫妇忙里忙外打理家族生意,在叶倩颖两三岁时,据说已经累计了十几亿台币的资产。在九十年代初,叶氏夫妇有意到大陆投资,据说他们夫妇曾与一位熟悉大陆情况叫黄灿的台湾人特意到大陆考察。他们在大陆考察了将近两年时间,期间跟台湾没有任何联系,不知道都去过什么地方。两年之后,叶氏夫妇突然返回基隆,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关闭了所有企业,移居大陆。他们带着巨款移民到大陆之后,并没有开始新事业,而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镇隐居起来,直到现在……” 叶秋生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他看了看妻子,赵海兰与他的表情如出一辙。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陆警官把我们家底查的好详细啊。” “也许,我还可以继续查下去。”陆小棠始终看着叶倩颖的照片。“当初叶氏夫妇来中国两年多时间里究竟去了哪里?黄灿是什么人,现在人在哪里?他们是通过何种方式把资金转移到大陆的?为什么叶倩颖会如此叛逆?为什么她与父母的感情如此淡漠?” 叶秋生脸色涨红,显出罕见的愤怒。“我听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身为警官就可以干预别人的隐私?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家人的感情?” 陆小棠斜睨他。“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外人整容成你们女儿的模样,就可以轻易骗过你们吗?” 叶秋生脸色陡变。 “即使她外表变得再像,她的行为习惯又怎么可能模仿的完全一样?难道你们真的看不出来?” “……” “两年前叶倩颖出国留学,之后不停向你们要钱,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没有想过查一查汇款地吗?” “……” “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 “或者,叶倩颖的死对你们夫妇来说是一种期盼。” 叶氏夫妇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叶倩颖从台湾来大陆时,还是五岁的小女孩,尽管只有五岁,她也应该明白事了,她对家人的认识已经不再单纯通过外表,而是靠着亲人之间微妙的感觉。如果她看着父母的脸,却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你们可以想象,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来说,那该有多么可怕,多么彷徨,多么无助……” “……” “她在这种诡异而冰冷环境中慢慢长大,强迫自己与陌生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在外人眼中,她是一个顽劣不羁,无可救药的坏女孩。但是,又有谁能理解她内心中深埋的痛苦呢?” 叶氏夫妇已不能说话。 陆小棠望着叶倩颖的照片,深深叹息。“我希望如果有来生,她不必是豪门的千金,不必有惹人妒忌的美貌,只要有温暖的家,平安的亲人,让她像普通女孩那样健康的长大……” 说完,她头也不回,走出了墓园。 她的内心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刚强,叶倩颖悲惨的遭遇深深触动了她,而陈晓松忍辱负重的复仇又令她感慨万千,甚至还有郭淮……到底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她漫无目的……走路……乘车……下车……走路…… 这样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恍然清醒。已经站在了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她一抬头,看见了c市医大附属医院的大门。 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她顿时感到心头久违的轻松,不觉会心一笑。快步走进医院。 就在她走到病房门前,刚把门推开一条缝的时候,忽然站住脚步。 房间里不只有慕容雨川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正背对房门坐在病床前。是一个女孩的背影。 女孩正在殷勤又关切的询问:“雨川君,还疼吗?” 慕容雨川把她的手放在胸前包扎纱布的伤口上。“你的手放上去就不疼了。” 女孩居然很听话的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胸口。“那我就不要松开啦。” 站在门外的陆小棠心口忽的一颤。 这略显生硬又嗲声嗲气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那个日本女孩还是来了。 她把手从门上轻轻放下。一霎那,她不知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失落…… ——剧终—— 解剖师 第二季 三周后 发布 解剖师从去年八月份发表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总计超过了一百万字。对于悬疑推理小说来说,算是个巨大的工程。 这部书的创作给我带来了人生上的转折,也让我有机会结识许多朋友。再次由衷感谢读者朋友们的大力支持。 解剖师第一季五部,现在全部完结。 接下来的第二季,主角会发生一些变化。看后肯定有读者骂我。其实,只是想做一个小小的调整。不会有第一季这么长。消失的主角会在第三季出现,主要是为了用更好的构思和文笔创造出更好的作品。 第二季 的故事风格不变,节奏偏快。每一部篇幅相对第一部短。故事性更强,结构更紧凑。 希望读者朋友吗继续支持 解剖师 6 魔鬼收藏家 即将发布 我首先向诸位读者朋友道歉。原定11月初发布的第六部。一直拖延到现在。 这里有我的私人原因。喜欢八卦的读者们可以自己猜,呵呵。:-d 其次,涉及出版等等事宜,我对第六部做了较大的调整。我最初设计写些适合网文爽文的简洁语言风格和结构。但我纠结在这不是我写解剖师的初衷。我希望写一些能让人读过想要抚摸这本书的故事。而不是一走一笑一过。 在之后的创作中,我会用更成熟的笔法更精彩的情节奉献给诸位喜欢,或者不喜欢我的读者们。(*^__^*) 嘻嘻…… 再次感谢捧场。 解剖师 6 魔鬼收藏家 即将发布 我首先向诸位读者朋友道歉。原定11月初发布的第六部。一直拖延到现在。 这里有我的私人原因。喜欢八卦的读者们可以自己猜,呵呵。:-d 其次,涉及出版等等事宜,我对第六部做了较大的调整。我最初设计写些适合网文爽文的简洁语言风格和结构。但我纠结在这不是我写解剖师的初衷。我希望写一些能让人读过想要抚摸这本书的故事。而不是一走一笑一过。 在之后的创作中,我会用更成熟的笔法更精彩的情节奉献给诸位喜欢,或者不喜欢我的读者们。(*^__^*) 嘻嘻…… 再次感谢捧场。 序幕 1 序幕 它终于来了。 我看不见它,但我知道它来找我了。我能用骨头感受到,能在我呼吸的空气中感受到,那是炎热的干沙、气味古怪的香料,还有上百人在烈日炙烤下的汗臭。这种混合的独特气味来自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依然可怕得清晰。我如今生活在繁华热闹的现代都市,与那种近于原始的不毛之地相隔万里,窗外已是夜幕低垂,而那里依然夕阳炽烈。 距我第一次踏进那片荒漠已经过去十五年了,然而,只要我一闭上双眼,我便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风沙中,站在营帐外眺望着起伏的地平线和夕阳。风刮过干涸的河床,发出好似女人的叹息声。我仍然能清楚地听见镐头砰然的重击以及铁铲掘土的沙沙声,仿佛看见那些忙碌的人日夜挖掘的场面,他们就像地穴里的工蚁一样忙碌,用扁担、小推车把盛满的沙石运走。我看见我站在他们中间,那是十五年前的我,明媚天真、不通世故,好像某部冒险电影里的女主角。当时的我或许会对这样的冒险感到猎奇,可是,假如我当时要是真知道未来要经历些什么,那么我这个来真江南小城的普通女孩又该作何感想。 一束光掠过我不知不觉阖上的眼睑。 我悚然惊醒—— 沙漠消失了,人群消失了…… 我没有站在荒漠中无忧无虑地凝视着绛红色的夕阳将天边涂抹成绚丽的晚霞。我看到的是冰冷而陌生的粉刷墙壁,我正躺在郑州出租屋黑暗的卧室里。 我从床上坐起,赤脚走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窥视外面的街景。 这是一条不抬起眼的小街道,路两侧的房屋大都建造于五六十年代,历经岁月打磨,多以破旧不堪。但是这些老房子的结构依然牢固,犹如那个年代的人固执而疲倦地守候在那里。我现在的家就坐落在这群老楼房中,一样的破旧普通、丝毫不引人注目。我很享受这种被庇护的感觉。作为一位带着年幼女儿的单身妈妈,我对这种生活相当满足了。 我隔着窗帘小心翼翼地搜寻…… 现在是午夜时分,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橘黄色路灯的光暗淡地投落在空荡荡的柏油路面,反射出一种骨灰似的的颜色。我看到一辆深棕色的轿车正从缓慢地沿着凹凸不平的路面驶过,走到街心处停住了,前灯也关了。 我注视着那辆车,等待着它重新发动,驶离这里。 序幕 2 过了很久,那辆车仍旧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或许,司机正在听音乐,又或许,因为其他原因,这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然而我的皮肤却已战栗起针刺般的恐惧。 又过了一会儿,那辆轿车的尾灯亮起,重新开动…… 直到它消失在街角,我仍然神经兮兮地站在窗前,紧紧的攥住窗帘的边角打着哆嗦。 躺回床上,我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再也无法入睡。尽管现在已经到了七月中旬,我的卧室依旧用厚实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同时,我也要求小玉也这样做,她按照我的话做了,不过她并非总听我的话。 她在一天天长大,她也越来越不像小时候那样听话。 我闭上眼睛,像往常一样,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景象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或者,对于那块神秘而孤寂的地域来说,是我的思绪一次又一次地返回那里。甚至当我踏上那片沙漠之前,我就曾经梦到过它。我父亲是一位记者,在我六岁的时候,一次无意之中翻开他的日记,那张黑白分明的照片便瞬间映入我眼帘,那是一个在父亲所讲的故事里未曾出现过的世界——青灰色的大地悚然苍凉,像一块块巨大的骨骼拼接而成,不断延伸,遥远到与天空接壤;空旷的天地之间只剩下孤零零的枯树干和模糊的似乎房屋的建筑,还有一队孤单的骆驼…… 许多年后,直到我已经慢慢长大,那张黑白照片里的世界依然充满魔力地震惊着我,让我渴望着亲自去感受它的存在。我上学,工作,进修研究生,直到成为了复旦大学考古专业的硕士。之后,在导师的推荐下,第一次走进塔克拉玛干沙漠,参与尼雅古城的发掘工作。 那年六月,在我研究生即将毕业的那年,我随考古团队坐火车来到乌鲁木齐。 直到现在,在我郑州黑夜的家中,我还能清楚地记得阳光照着白色的沙地,反射出耀眼的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我闻着皮肤上涂抹的防晒油,感受着裹挟砂砾的风刮过脸颊带来的刺痛。这些记忆让我如此愉快。我手持泥铲,蹲在砂砾间,阳光照在我的肩头。这些就是一个年轻女孩最大的梦想。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我无从意料的梦魇。 我坐火车来到乌鲁木齐时,是一个快乐的大学女孩;三个月之后,我返回家中时,已经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女人。 我从此再也没有回到那片荒漠。正如塔克拉玛干在维吾尔族语中的寓意——离开不再返回之地。 序幕 3 而我却被厄运缠身了。 在黑暗中,我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 什么声音? 杯子落在了地毯上? 还是门被风吹开了? 我从潮湿的的床单上爬起,心脏撞击着胸腔。四周一片昏黑,朦朦胧胧,我害怕离开床,可是又不敢呆在床上。 在这栋房子里,有什么不对劲。 经历过这些年的躲藏,我对危险的预兆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那些随处隐藏的不易被觉察的预兆,帮助我一次次躲避危险,一直活到了现在。我学会了留意周围发生的任何反常的现象,包括那些令人不安的些微骚动。我会留心每一辆在住处附近出现的车辆;上班时,假如哪位同事偶尔提到谁曾经打听过我,我会立刻全神戒备。我重要提前做好随时准备逃跑的计划以防不时之需。 现在,我的下一次逃跑计划已经计划成形。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我将带着我的女儿乘私家车离开郑州,沿107国道驶往上海方向,到漯河后南走商洛高速,到蚌埠后卖掉车,乘火车直达南京,然后,坐长途客车绕过上海北上河北省。四天后,当我们到达邯郸市时,我们的身份证件和履历都是崭新的。而这些东西早已经放在我的手提箱里了。 夜长梦多。现在,是我们该走的时候了。 但是,我该如何像十四岁的女儿解释这些呢?她肯定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儿。她还不明白我们正处在危险中。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那把十分丑陋、枪管特别长的手枪,我并不确定这把老旧的家伙究竟还能不能开火。虽然只有五发子弹,而我又从来没有试过这把枪,但是,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另外一把相同的枪,我放在了小玉的房间里。虽然这样做很不安全,但如果不这样,更不安全。我光着脚,悄无声息地的离开房间,走下楼梯,经过小玉的房间。这样的事我在夜晚已经重复了成百上千次,像一只夜晚觅食的动物,夜晚最让我感到安全。 我检查了厨房的门窗……客厅也是一样。一切都很安全。回到楼上时,我在小玉的房门外站了一会儿。她现在已经到了需要隐私的年纪,但门上没有锁,因为我不允许,我需要随时可以进到她的房间,确信她安然无恙。 推门时,门轴发出了“吱扭”一声响,但没有把她惊醒。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她睡得又深又沉。 一丝风刮过我的额角。我叹了口气。她又一次不听我的叮嘱,睡觉时开了窗。之前她已经这样很多次了。 拿枪的手有些酸,我垂下胳膊,走过去关窗。经过她的床前,我微微停顿,望着她熟睡的模样,听着她均匀平和的呼吸。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仰着粉红的小脸儿在助/产护士的手中卖力地大哭。我花了将近十八个小时才把她生出来,虚脱得仿佛要死掉了一样。可是,当我望见那可怜的小东西的刹那,我便仿佛变成了一位充满勇力的斗士,为了保护她我将不惜一切。在那一刻,我脑海中闪出了一个名字—— 唐婉玉。在尼雅古城的废墟中掩埋着无数稀世珍宝,最为珍惜的古玉历经岁月千年的流逝,依然莹润华美,光洁如初。 我的女儿,唐婉玉,是我从尼雅古城带回的最名贵的珍宝。 我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她。 小玉长得很像我。望着她就仿佛看着我自己在熟睡。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读懂象形文字,十二岁时,她能完整地背出朝代年表。她的周末时间都浸yin在历史博物馆中。她处处与我相似,随着她年复一年的成长,她的外表和声音都不像她父亲,甚至包括她的性格。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女儿。 不过,她毕竟是一个十四岁的普通女孩儿,这让我更加担忧。在过去的几星期里,我能感觉到迫近的黑暗正在慢慢地将我们包围,我每天都在半夜惊醒,听着魔鬼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她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尽管我从未告诉过她真相。我希望她勇敢无畏地长大,不惧怕阴暗的战士。她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窗都死锁,还时不时地检查门锁。她把我当做了一位神经兮兮的女人,我承认我是。我为我们两个人担惊受怕,对世界上所有正常的事情保持妄想恐惧。 这就是她认为的母亲。 她已经习惯了邯郸这座不大的城市。正在全力复习准备中考。她喜欢交朋友,喜欢结识去朋友家作客。她像曾经的我一样固执而单纯。望着黑暗中那张恬静而熟睡的脸庞我犹豫了。是不是真的是我多虑了? 一缕夜风吹进窗子。冰冷了我身上的汗。 我把手枪放在床头柜上,走过去关窗。我在窗前站了片刻,呼吸着凉爽的空气。 窗外,夜色沉沉,寂静无声。只有蚊子围绕着发出若有若无细弱的嗡嘤。我探出胳膊拉回窗,忽然,一股冰冷从脊椎升起—— 我看到了什么? 借着朦胧的月光,窗台上印着一块醒目而模糊的痕迹。类似人或动物的掌印。 我回头看女儿,她仍然安静地熟睡,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事毫无觉察。 我下意识地俯身,伸手牵住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慢慢掀开……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床上的女儿几乎赤shen罗体。睡衣被扯到两边,胸罩拉开,两只细幼的胸脯微微凸立着,随着呼吸均匀起伏。她的短裤也被褪/到了脚踝……我几乎昏眩过去。 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自黑暗中升起…… 就在我怜爱地望着我的女儿,它也在注视我。 它一直都在注视,耐心地等待…… 等待时机到来。 现在,它找到我了。 我转身, 看见了魔鬼。 第一章 古尸之谜 1 第一章 古尸之谜 7月12日,星期天,11:31 北京协和医院 慕容雨川现在决定不了要不要离开。 他穿着病号服,背着手,心事重重地在医院停车场里遛圈。走几步,站下,摇摇头,叹口气。 他摸了摸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伤疤是不可避免了,有没有后遗症也很难说。不幸中的万幸那只是一颗手枪子弹,要是像《sniper》里的大狙步枪,那他低下头,就能从胸前的窟窿里看到背后的景色。 一个月前,父母知道了他受伤住院的事,强行把他从c市医院带回北京治疗。慕容爸爸对准儿媳、刑警陆小棠的监护工作大为失望,原本也不赞成儿子学法医,趁此机会似乎不打算再让儿子回去念书。 慕容雨川对此表现出无所谓。陆小棠虽然漂亮,但是那副臭脾气实在不容易消受,而且对他来北京并没有特别挽留,甚至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有时候连慕容雨川自己都怀疑,自己这位发小是不是心肠也跟她的拳头一样硬?好在他还有的选择——身边粘着一位又嗲又殷勤的美少女濑户美奈子,他对陆小棠的需求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总之,总之,先在北京养好身体,趁机品尝一下日本大胸娃娃是啥味道的再说。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放过机会 不过,就在昨天晚上,他忽然收到了陆小棠发来的一条短信—— “你解剖过干尸没有?” 这短信读着挺吓人。慕容雨川一时也没弄明白陆小棠是什么用意。莫非她又遇到棘手的案子了?他没给她回复。 今天中午,陆小棠又给他发来一条短信。 “需要你帮忙,雨川……” 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以陆小棠的脾气,若非到了万不得已是不会向他求助的。这下慕容雨川有点儿着急了。 他摸出手机,翻来覆去读着陆小棠发来的那两条短信,脑子里猜测着实际情形。忽然手机铃声大作,把他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陆小棠打来的。一看号码,是濑户美奈子。 “雨川君真不听话,身体还没康复,跑到哪里去了?”美奈子在电话那头又撒娇又嗔怪。 “唔,没……没啥……” 第一章 古尸之谜 2 “那你快回来啊。我买了个大榴莲……咱们一起吃……” “哦……”慕容雨川匆匆把手机塞进口袋,回到医院病房。 美奈子已经把病房收拾一新,正在开榴莲。她使用的方法有点儿吓人——把榴莲放在地上,一脚擦踩着,另一只手挽起袖子、操着一把小钢锯“吱吱嘎嘎”来回拉。 见此情景,慕容雨川暴汗。这丫头居然还能想到用锯…… “慢慢……我来……”慕容雨川赶紧把满头大汗的美奈子拦住。 他拿起桌上一把水果刀,找到榴莲外壳上的裂缝插进去,三两下就掰开了。 美奈子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慕容雨川无奈地摇头,随口说,“我要是不在北京留下你一个人,你能养活自己不能?” “为什么雨川君要离开北京?!”美奈子问。 “我没说要离开,我是说假如……” “ 不会有假如啊。雨川君在这里养伤,等伤养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日本啊,你可以继续深造,然后,让我爸爸为你安排一个体面的差事。” “是,那……那是……”慕容雨川心想,我去,不会从今以后我一点儿人身自由都没有了吧。 第一章 古尸之谜 3 “唔……”美奈子忽然眯缝起眼睛。“雨川君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呢?” “哪有,哪有?”慕容雨川连连摆手。心里可有点儿没底,等将来到了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万一没伺候好这丫头,她那当法医的老爹不会拿我开刀吧?都说日本人属翻脸猴儿的。 好在美奈子心眼儿没那么多,没有深问 。 傍晚,美奈子说要去大使馆看父亲。慕容雨川推说不舒服,一个人留在病房。 美奈子走后,苦苦斗争了一下午的慕容雨川终于偷偷摸摸地去了火车站,随便给美奈子手机发了一封短信说,他要回父母家住两天,马上回来。 慕容雨川一路上都在担心自己的谎话会不会穿帮。被一群女人包围的男人是不亦乐乎的男人;加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男人是左右为难的男人。 至于陆小棠那条语气古怪的短信是究竟是什么含义,他不得而知。 *——*——*——*——*——*——*——* 7月13日,星期六,晴转多云,9:56 c市公安局。刑警队。 陆小棠见到风尘仆仆的慕容雨川,只是把眼皮往上撩了一下,待理不理地说了一句:“哦,来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啥意思!?慕容雨川扑面而来的热情瞬间撞墙。 他抓了两下脑壳,不高兴的问:“说吧,出啥事儿了?” “没出啥事儿啊?” “你不是说有一具干尸吗?干尸在哪儿?” “博物馆……我先带你出去吃口饭吧。想去的话,吃完饭我开车带你去。” “等……等一下,”慕容雨川追问,“博物馆死人了?!” “谁说死人了?”陆小棠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是说有干尸吗?” “哦,那是古代的干尸。” “啥,古尸?!”慕容雨川好悬爬地上,“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习惯用手机打字,反正少写两个字也没什么。” “那差远了。我是研究被害人尸体的,古代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是研究考古的。” 陆小棠嘴一撇,“我又没让你一定来,是你自己决定的。” 慕容雨川火冒三丈,一蹦老高,“你说需要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危险……你竟然……竟然……” “我现在要去吃饭你去不去?!不去在办公室等我。”陆小棠也不跟他费口舌,径直往外走,她忽然感觉心情不错。 第一章 古尸之谜 4 慕容雨川对陆小棠的慢待十分不满。他一时间也弄不明白,陆小棠没事儿干嘛要大老远的把他折腾回来。他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皮,赶紧追出办公室,撵上陆小棠。嘴里还不忘了抱怨:“你这是待客之道吗,啊?亏着咱俩还是从小一块儿光屁屁长大的,我这才去了北京几天,你就对我这么冷淡了,这是不是人走茶凉啊。我还好心好意回来帮你,我……” 陆小棠不耐烦的打断,“你想吃啥?我请客。” “寿司料理。” “太贵。” “阳澄湖大闸蟹。” “过敏。” “肯德基” “致癌。” “你啥这么矫情?到底想不想请啊?” “当然,”陆小棠说,“我请你吃韩式料理。” “韩式料理?!听起来也不错……” 结果,慕容雨川坐了在街边一家名为“正宗朝鲜大冷面”的小吃铺里。望着陆小棠津津有味的“嗦啰”面条,慕容雨川完败。 “你可以叫点儿狗肉什么的。我请客。”陆小棠还不忘了大大方方提醒一句。 “还是免了吧。”慕容雨川心里寻思,螳螂果然还在记恨他,还是早早办完事儿离开这里为妙,免得延长梦多。 “就检查个古代尸体?”他说,“那也用不着我啊。还是硬撅撅的,说不定都风干了,用手术刀肯定不行,得用锯子锯……” “你能不能等吃完了再说?”陆小棠厌恶的直皱眉。 就是要恶心你,赶紧把我打发走才好。慕容雨川主意已定,继续说:“说说怕什么?难不成你胆子小?” “哼,用不着将我,关键时候还不一定谁胆子小呢?”陆小棠马上抢白他。 这两人似乎天生一对儿欢喜冤家,分开了想,凑一起就掐。 陆小棠用筷子在面汤里搅了搅,一边说:“就是一具古代的尸体,在博物馆地下室存放了很多年了。最近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整理藏品,偶然把它发现了。” “哪个朝代的?” “那可有年头了。博物馆的人根据尸体穿的服饰分析,说距今至少也有一千五六百年了。而且,可能是来自西疆的某个古国……” “我去,那可是古董啊。能卖不少钱吧?!” “兴许吧。” “可是博物馆的藏品跟你们公安局也扯不上干系啊,他们找你们干什么?” 说到此处,陆小棠眼神里显出了几分古怪。索性把筷子放下,面碗一推。她问慕容雨川:“你对古代尸体了解多少?” 第一章 古尸之谜 5 “尸体提放时间久了就会变得又黑又瘪,保存下来的也都跟鱼干儿似的。有什么意思?”他挠挠脑袋大声笑道,“我对新鲜的尸体感兴趣。脂肪颗粒啊,血管啊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周围吃饭的人纷纷把头转过来,厌恶的瞅着他们。陆小棠赶紧示意慕容雨川收声。 她接着问了慕容雨川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古代新疆人保存尸体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意思?” “古代新疆不就是西域吗,由许多风土文化跟中原极为不同的小国家构成,他们的生活习惯跟汉人很不一样,甚至近似于西方国家……” 慕容雨川笑了,“你究竟想说什么啊,螳螂?”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是说古代保存下来的尸体?!” “嗯。” “一般来说,保存下来的尸体除了骨骼,其余的大都是干尸了。顾名思义,就是干燥的尸体。通常情况下,人体死亡之后,体内细胞会开始其自溶过程,细胞中的溶解酶体释放出各种蛋白水解酶,使生物大分子逐步降解为小分子。除这一自溶过程外,还自然受到各种腐败分解,这是一个自然过程。但是,干尸却违背了这一自然过程,没有腐烂,相反却以干尸的形式呈现在今人的面前。干尸的最大特点是,周身灰暗,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 陆小棠点点头,“你说的都对。” “我还没说完。”慕容雨川打断,“你既然穷根问底儿,我索性都将给你听。古代保存下来的干尸一般分为人工干尸和自然干尸。人工干尸最典型的就是木乃伊。就是剖开死者体腔,取出内脏,尸体用热溶的松香浇灌,然后用浸透松香的布包裹,如古埃及法老死后,经人工脱水和用树酯香料处理而制成的木乃伊。另一种则是国内所发现的棺内干尸。主要由于墓地地势高爽,地下水位低,加之棺和墓内密封程度高,棺不漏气,所以没有受到地下水及湿度的影响。而棺内的腐败过程和氧化过程耗掉了留下的氧气,形成缺氧环境;加之尸体组织和一些物质的分解产物,不利于腐败细菌的生长繁殖,尸体的腐败便逐渐停止下来。尸体水分渗出体外,被殓装、棺木或棺内存放的灯心草、木炭、石灰等吸水物质所吸收,尸体便逐渐于化而形成干尸。因此,可以认为,凡是尸体埋葬前进行过防腐、取脏器、浇灌松香或棺内放入吸水物质等人工处理所形成的干尸,称之为人工干尸。” “那自然干尸就是自然形成的?” “可以这么说。指那些未经人工处理,主要由于埋葬环境干燥导致尸体脱水而自然形成的干尸。” 第一章 古尸之谜 6 “那楼兰地区的干尸属于哪一种?” “应该属于后者。新疆的楼兰地区地势低凹,气候干燥,降雨量极少,尸体仅以粗制毛布和羊皮覆盖,上面压一层干树枝和沙土,并无密封良好的棺椁装殓,故尸体周围可接触外界流通的空气,在炎热干燥的荒漠之中,体内水分很快蒸发,对细菌生长繁殖极为不利,即便已开始腐败的组织也逐渐减慢其腐败过程,最后处于静止的平稳状态,使尸体得以保存下来。而这些尸体在电子显微镜下可以观察到皮肤、软骨、横纹肌、肾、肠等组织中出现大量的细菌或和细菌芽孢结构,足以说明死者体内发生过细菌繁殖过程。这些细菌与机体组织自溶、分解相互作用,使部分组织器官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但由于干热环境的影响,尸体水分大量迅速减少,细菌生长和尸体组织腐败较快受到抑制,这也是使楼兰古尸保存完好的重要原因。同样著名的哈密古尸,其情况与楼兰古尸类似,其墓葬地点是深入戈壁荒漠之中的一处偏僻的绿洲。地势低凹,海拔只有200米,周围是一片戈壁荒漠,气候特别干燥,有‘哈密的吐鲁番’之称。哈密县全年的降雨量平均只有34.1毫米,湿度年平均为40%~50%。可见古墓地所处的环境是十分干燥的。而哈密古尸所在的墓穴和墓室十分简陋,墓顶封土很浅,葬具不密封,这些因素会造成尸体与外界流通的空气接触,在极干燥的环境中,尸体内的水分便很快蒸发。与此同时也抑制了细菌的繁殖,尸体的腐败也就停止,并较好地保存下来。” “那有没有例外呢?” “例外?!” “比如说,新疆古人保存尸体的方法不完全像你说的那样……” 慕容雨川探过身子,好奇的看着陆小棠,“从刚才你说话就稀奇古怪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没有跟我说啊。” “一直都没来得及说,”陆小棠压低了些声音,“这次事儿很蹊跷。就在不久前,市博物馆打算展出一具存放了很多年的古尸。工作人员例行惯例的对古尸进行检查,却发现古尸是经过了人工处理的。” “哦,怎么处理的?” “就像……就像你刚才所说的木乃伊。” “什么?!” “这是我认识的一位博物馆的朋友亲口跟我说的。他说的那具新疆古尸……” “等等,你确定是新疆古尸?!” 第一章 古尸之谜 7 “是。尸体的装束不会错,是新疆古尸。” “哦……” “不过古尸外表却包裹着厚厚一层布条,就像……就像埃及木乃伊那样……” 慕容雨川一怔,随即问:“那有没有涂抹松脂啊。” “松脂?!” “就是在一圈圈缠绕尸体的亚麻布外面涂抹一层热松脂。等松脂冷却之后便与布凝固成一体,十分坚韧。” “是,我看见过那具古尸,外表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涂着一层什么东西,根本打不开。” “尸体旁边有没有瓶子罐子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 “那是古埃及人在制作木乃伊的时候用来盛放死者内脏的。他们认为人可以死而复生,等到复生的时候,再取回这些器官。” “你听说过新疆有这样保存尸体的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学历史的。不过听你说的,这的确就是一具木乃伊。这可是21世界考古界的大发现啊。不过,要想确定新疆的木乃伊跟埃及木乃伊究竟有多大区别,还要等细致研究才能知道。” “所以才把你找来啊。” “我对解剖古尸可不在行。研究考古的那么多人,随便找几个就够了啊。” “他们又不是学医的。万一碰到专业的医学问题,他们就束手无策了。” “那可以找一个医生嘛。也很容易……” 陆小棠忽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心心干活儿,哪那么多废话。” 慕容雨川让陆小棠噎的无话可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他摸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眯缝起眼睛,对陆小棠嘻嘻笑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陆小棠皱眉。 “我明白你为什么让我回来了。” 陆小棠脸色微微一变。 慕容雨川自鸣得意道:“你不是想让我帮你检查古尸,你其实是……啊呦呦……” 陆小棠的鞋跟已经跺在他脚面上。 “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要紧?”陆小棠问。 “呜呜……”慕容雨川呲牙咧嘴的揉着脚,“是不是你得把我弄残废才算故意的啊?” 陆小棠岔开话题,“吃完没?吃完我带你去博物馆看看。正事儿要紧。”说完也不理慕容雨川,径直离开了餐馆。 “我都这样了还不算正事儿?”慕容雨川忍着疼,一切一拐跟在她身后。 *—*—*—*—*—*—*—* 第一章 古尸之谜 8 *—*—*—*—*—*—*—* 7月15日,星期一,傍晚,17:40 c市人民医院。 慕容雨川恹恹的靠在医院门口的玻璃门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场面。电视台、报社的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将包括市文化局长在内的几位工作人员包围当中,照相声此起彼伏,记者们连珠炮似的提问搅得人心烦。 文化局长杨启琛见多识广,倒能应付自如,面对一个个贪得无厌、刨根问底的新闻工作者,那张保养不错的肉脸上始终保持着可掬的微笑。 慕容雨川对这种众星捧月似的情景不以为然。不就发现了一具与众不同的古尸吗,碰巧这瘪瘪掐掐的哥们儿跟埃及木乃伊有几分分相像。那又能说什么,说明咱们中国啥都有,民族的就是国际的,连具干尸也不例外。 这时,一名记者见缝插针的大声说道:“杨局长,对于您刚才的话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这次新疆木乃伊的新发现不仅对于中国甚至对整个世界的考古界都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 杨启琛笑着答复:“目前倒也不能那样讲,毕竟我们现在只对木乃伊的体表进行了初步的医疗检查,还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在得到确实的证据后才敢下结论。搞研究的人要有治学严谨的态度。” 慕容雨川心想:切,就你那张喜旺旺的小胖脸都把你出卖了。 他一转念想到了美奈子——唉,美奈子现在干啥呢?自己这一走三四天,连手机也不开,这丫头不会把他当成始乱终弃的无耻之徒吧。按理说不应该,他毕竟还没把她彻底弄到手呢。 他搔了搔头发,又琢磨起陆小棠。这丫头也不正常,大老远神秘兮兮的把他弄来,就为了检查一具古尸,哪怕是一具艳尸也行啊。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吗? 在这样一个温热的夏季傍晚。所有的热度都聚焦在那具“楼兰公主”身上。 慕容雨川除外。他现在饿了。 除了饿,还有担心。 他可一直没忘c市还有他的仇家——那个心狠手辣、神出鬼没的杀人魔鬼乔凯(参看解剖师1切割)。这个人销声匿迹有一段时间了。没人能猜到他接下来的打算。或者一直蛰伏,或者在某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悄然出现在你背后…… 第一章 古尸之谜 9 慕容雨川之前所以一接到陆小棠的短信就急匆匆赶回来,因为他曾担心乔凯来找陆小棠寻仇。公开较量,乔凯不是陆小棠的对手,但假如乔凯使用诡计,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慕容雨川玩得再忘乎所以,也还算讲点儿兄弟义气,不能眼睁睁看着发小遇到危险却袖手旁观。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满怀热情扑面而来,竟莫名其妙的被陆小棠来了个大晃点。现在整天无所事事的跟着一帮狂热到变态的考古工作者围着一具上千年的破烂尸体手舞足蹈。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杨启琛他们还在兴致勃勃的接受采访,没有想结束的意思。慕容雨川寻思要不要现在开溜,找陆小棠去吃点儿东西。这时,有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扭头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站在身后。他叫田文,23岁,刚刚校门毕业,现在是杨启琛的助理。 “哦。”慕容雨川礼貌性的点下头,心里琢磨着吃点啥好。 “挺没劲是吧?”田文忽然冒出一句。 慕容雨川瞅了瞅已经讲得口干舌燥的杨启琛,冲田文笑笑。 田文继续抱怨道:“这具新疆古尸据说早在很多年轻就被收藏在在博物馆里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人发现,要不是我整理仓库时候心细,这具古尸不知道还要被埋没多少年呢?” “古尸是你发现的?” “恩。博物馆里一共保存了六七具古尸吧。基本上都是马王堆新疆出土的干尸,都说省部级的博物馆挑拣后剩下的,没有太多的研究价值。” “干嘛弄那么多干尸啊。都大同小异。” “你是学医的,这个还用问我?”田文笑道,“干尸好保管嘛,其实跟烤鱼片似的,放多久也没关系……” 慕容雨川倒是不讨厌他这种略带挖苦的调侃,跟自己很对路。他说:“说到底,这次考古界的重大发现功劳是你的。杨馆长他们跟着你借光了。” 田文轻蔑又无奈的“哼”了一声,“在中国哪儿哪儿不都是一样。从来都是独自干活,一旦出来成绩,身边就多出一堆争功劳的人。” 慕容雨川正想着接话,忽然又把嘴闭上了。 一股毫无征兆的阴冷陡然钻进他的背脊。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他张望四周,杨馆长他们还在与记者们意犹未尽的聊着,气氛依旧热烈,没有任何异样,没有那张让他惶惶不安的带口罩的脸。 但他偏偏感受到了某种恐怖的东西,就在这祥和热闹的采访现场。或许出于人的直觉,或许不是因为乔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舒服吗?”田文似乎看出了异样。 “唔,没什么。”慕容雨川掩饰着说,“有点儿冷。” 他说完跟田文走进了医院楼。 *——*——*——*——*——*——*——* 第一章 古尸之谜 10 *——*——*——*——*——*——*——* 19:21 平躺着“楼兰公主”的移动担架被缓缓推过走廊,记者们随后跟来,抓紧时间,飞快的对着白布单下起伏的物体按动快门。一些好奇的医生也都聚集在走廊两边,兴奋的摇晃着脑袋,交头接耳。 慕容雨川和博物馆两位研究员跟着推移动担架的医生们走向影像实验室。他此次代表市博物馆方面,参与尸体的检查工作。 穿过第二道玻璃门,走廊霎时间静谧下来,所有的嘈杂都被阻挡在玻璃门后。 这里只剩下古尸与负责检查的医生。 院方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医生将记者们拦在玻璃门外。他笑着解释:“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想一睹为快。不过实验室实在太小了……” 人群里立刻发出不满的抱怨。 他举手示意安静,“我姓王。是医院x光放射科的主任。我现在的心情其实跟诸位一样充满激动。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患者——一位一千多岁的女士。”他说着自己忍俊不禁,“ct扫描不会很久。如果诸位再耐心等一会儿。就会有一位专业的考古学家向诸位公布更加详细的讯息。” 他说着,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一位男子。“郑教授,你想说点儿什么吗?” 那人四十岁上下,前额微秃,头发整齐的梳向一边,醒目的鹰钩鼻子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他不声不响的走过来,无甚表情的面对着记者们,说:“我是市博物馆的郑馆长,郑嘉冼,专门从事古墓葬方面的……” “您能不能大声一点,教授?”一名记者大声说。 “哦,”郑教授清了清嗓子,“刚才杨启森杨局长介绍了一些关于楼兰地区的历史,而我之前则主要从事具体的考古研究工作。我首先代表市博物馆向本次给与我们技术帮助的人民医院的医生们表示由衷的感谢。” “把‘楼兰公主’运到这里,主要检查些什么?”有人提问。 “是这样,我们将对她进行ct扫描。可以在尽可能不损坏古尸的前提下,深入了解这具古尸的更多细节。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为我们展现一段过去的历史。” “之前不是说这具新疆古尸跟埃及的木乃伊很相像吗?” 第一章 故事之谜 11 “的确,至少从外表看,这具新疆古尸的装饰方式的确很相似古埃及的木乃伊。但究竟有没有区别,还要通过技术手段细致分析。所以这次检查就显得尤为重要。为了确保之后检查的准确性,我们特地从北京邀请来资深法医慕容先生指导协助。” 慕容雨川正站在玻璃门后往外探头缩脑,忽听叫他名字。心说,我靠,还有我事儿啊。 看到王主任冲他摆手,慕容雨川赶紧整理整理衣服,别别扭扭的走出来,冲着记者频频招手示意。也不知道陆小棠究竟跟这帮人怎么说的自己,看他们的崇拜的眼神,螳螂没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这样一想慕容雨川又觉得此次没白来。 就听郑嘉冼继续说道:“等检查结束后,我还将让我的同事、精通古新疆历史研究的宋玉茵女士为大家详细解答关于古尸极其相关历史的一切问题。” “那么这位‘楼兰公主’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向公众展示呢?”一位记者问。 “我希望在一周之内,”郑嘉冼说,“博物馆已经着手布置展厅了,而且……” “能不能对她的身份给一些提示呢?” “为什么不能马上向公众展示呢?” “它真的是一位公主吗?” …… “事实上,我目前也不能断定,”面对记者们连珠炮似的发问,郑嘉冼飞快的眨着眼睛,“我们首先要确认它真的是一位女性。” “听说你们已经发现它将近三个月了,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它的性别?” “分析需要时间。” “至于吗?”问话的人促狭的瞅着郑嘉冼,“看一眼就知道了啊……” 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都笑了。 “其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郑嘉冼把滑到鼻梁下的眼镜推上去,“它已经一千多岁了,非常的脆弱。对她的任何触碰都要非常小心,即使是把它从博物馆运到这里都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若非万不得已,我会尽可能将它保存在博物馆里,我有保护它的责任。这次选择先来医院对它进行ct扫描,也是出于保护的考虑,我们必须尽可能的小心。” “那么郑教授,你想从今晚的ct扫描得到哪方面的检查结果?” 第一章 古尸之谜 12 郑嘉冼脸上绽放出光彩,“可以这样说,几乎是所有的一切——它的年龄,健康程度,尸体的保存方法。假如我们幸运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查明它的死因。” “这就是为什么要请来一名法医?” 记者们的目光随着问话纷纷转向站在墙角的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挠挠头,冲大家嘻嘻一笑。 “刚才听介绍,应该称呼您为法医对吧,”一名男记者开口,“您能说说您主要负责哪方面的检查吗?” 站在他身旁的女记者狐疑的提问:“派一名专业法医来检查古尸,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呀,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这个充满暗示的提问很有蛊惑性,现场气氛立刻被点燃。记者们就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急不可待的瞅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被女孩的问题逗笑了,看她模样还不赖,于是他眼珠子转了转说:“我此次来的确有特殊的任务在身。”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从古尸转移到他身上。比起枯燥的古代尸体,法医的新闻永远最具爆炸性。 “事实是这样的……”慕容雨川故意清清嗓子,“我们怀疑这具尸体跟一桩文物走私案有关。” “你们怀疑?!”女记者反应似乎很快,“你所说的我们是不是指公安局?” 慕容雨川没回答。 “那你有什么有什么依据吗?” “因为据我所知,这具号称楼兰公主的新疆古尸并非用传统的方法保存的,而是通过类似古埃及木乃伊的方法……这个,咳咳,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女孩果然被挑起了兴趣,她连忙追问:“我不明白,您能不能解释的详细一些……” “这个么……唔……你不妨猜猜……” “你是说……这具古尸并非出自新疆?” “嗯,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了。”慕容雨川得意洋洋的胡扯,完全没注意到郑嘉冼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 “原来如此,我就感觉这件事情有蹊跷。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把尸体运送到医院里来检查呢?” “那是……”慕容雨川接下来想说,很多细节我在这里不方便说。如此一来,那女孩保准单独约请他吃饭,嘿嘿嘿嘿…… 不过还没等话说出口,早已忍无可忍的郑嘉冼跨前一步拦在他面前,急急忙忙向记者们解释道:“事实上,公安局根本没有牵涉到我们此番活动中。这位慕容医生来,并不代表公安部门,完全是个人行为。” “可是毕竟是一名法医啊。”当地晚报一位资深记者表示出怀疑, “我们邀请他来,是因为我们此番的检查对象比较特殊。我们觉得专业医生的洞察力或许会起到作。而慕容医生的任务就是分析ct扫描图像,仅此而已。” 第一章 故事之谜 13 记者们瞅瞅郑嘉冼,再瞅瞅慕容雨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相信谁说的话。 慕容雨川正要开口,忽然看见郑嘉冼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过头了,便冲对方嘻嘻一笑。 郑嘉冼阴沉着脸说:“慕容医生,我想现在到时候开始了……” “哦,那好。” 王主任点点头,“那两位请随我来。”说着转身推开玻璃门。 慕容雨川和郑嘉冼跟随他进入x光放射科。当两扇玻璃门在身后关闭。郑嘉冼擦擦脑门的汗,随即对慕容雨川大发雷霆,“老天,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究竟对记者们说了什么?” “哦,我说了什么?”慕容雨川不以为然的反问。 “你怎么能说公安局介入调查,那不是捕风捉影,信口雌黄吗?” “我又没说,是记者他们猜的。” “你那样说,他们只能往那方面去想。你知不知道媒体有多么可怕,一旦把你的话传扬出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哎呀,随便说说而已,何必当真。我这样说,不也等于帮助你们宣传吗?说不定门票大卖,那时候你还得感谢我。” 郑嘉冼简直无语了。 他无可奈何的跟慕容雨川握了一下手,“慕容医生,你是陆警官极力向我们推荐的。我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最重要的是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 “恩恩,”慕容雨川翻了下眼皮,狡黠的笑笑,“保证合作愉快。”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1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三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进入到一个空间局促的大厅。在星期一的傍晚,x光放射科十分幽静,两边的房间黑暗且空荡。 “好狭窄啊。”慕容雨川说。 “这是九十年代初期建造的老房子。”王主任指了指左手边亮着灯的房间,“喏,到了。我们的千年公主就在里面。” “还有其他人吗?”慕容雨川问。 “我的同事,宋玉茵。”郑嘉冼接过话,“还有一位放射专家,一个ct技术员以及负责摄像的。” “你雇的?” “不。省电视台的。” 进屋前,郑嘉冼站住,郑重的望着慕容雨川。“慕容医生,这次检查可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我希望您能认真的配合我们工作。” 慕容雨川笑道:“我最适合的工作是开刀。尽管放心,你让我切哪儿,我就切哪儿……” “我们不需要你解剖尸体。这具千年古尸有着不可估量的考古和学术价值,绝对不能有丁点儿损伤,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到利用ct扫描技术来代替手术。” 慕容雨川耸耸肩。“那还用我干什么?” “自然有您的分工。您主要负责协助宋玉茵女士,她是新疆风俗历史方面的专家。对墓葬方面也有很丰富的学识。你负责分析ct扫描的结果,给宋女士提供必要的学术资料。” 慕容雨川心想,一个研究了一辈子考古的女人,那还不得跟个老巫婆似的。我去,让我跟这样一个boss级欧巴桑共事吗?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回来,要是跟美奈子在一起,说不定正在拿下ing…… 他正在胡思乱想,已经跟着郑嘉冼走进ct观察室。负责ct照相的赵医生正站在观察窗前给电视台的采访记者们解释相关仪器的用法。“ct是英puted tomography的缩写,中文意思是‘计算机断层扫描’。我们今天将用ct机的x-射线从数千个不同的角度照射古尸,计算机之后会自动处理获得的信息并生成古尸内部的三维图像。你们可以在显示器上看到。照片是一系列的横截面,好像把古尸切成了无数片。”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2 慕容雨川也凑到观察窗前。透过玻璃,他第一次见到楼兰公主的模样。 在全世界博物馆的藏品中,保存相对完好的古尸可算上无可争辩的当红明星。物以稀为贵,在古尸的陈列柜前总会簇拥着最多的游客,他们怔怔的望着玻璃中那凝固着死亡的一瞬,每个人的脸上浮现出着魔的迷醉…… 对于看尸体看多了的人来说,慕容雨川则表现的不那么热心。原因很简单——古尸不好开刀。他现在更多的只是好奇而已。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具已经干瘪的古尸上时,还是显出几分惊讶。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盛放在板条箱里的大致人形的东西。让慕容雨川吃惊的地方是古尸的周身被一种看似年代久远的布带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古尸面部被一个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彩色面具罩盖,上面绘着一张女人的脸,带着异常漆黑而深邃的眼睛。看着有点让人发瘆。 正在慕容雨川全身关注的看着古尸时,一个穿着蓝布工作服、带线手套的女人走进ct室。站在他身旁的郑嘉冼介绍说:“她就是宋玉茵,宋教授。” “哦。”慕容雨川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老女人的背影上。 宋教授附身板条箱前,把填充在古尸周围的塑料泡沫移走。她头发很长,略带波浪,弯腰时不经意地从肩头滑落。宋教授只是稍微直下身子,把头发随意往身后一捋,然后接着干活。 慕容雨川心里叫,我去,这老婆子还会卖萌啊。 郑嘉冼说:“原先尸体外面裹着一层毛织的毯子,就是新疆古人下葬时最常见的装束。不过里面的缠亚麻布的方式却是之前未曾见过。” 慕容雨川问:“那尸体脸上的油彩面具之前也曾经见过吗?” “也没有?” “那是木头雕刻的吗?” 正在弯腰工作的宋教授忽然接过话,说:“不是。更像是由一种碎布条和草纸被热松脂混合将搅拌后凝固而成的。通常在古埃及,人们及用这种方法来盛装木乃伊和制作木乃伊面具。” 慕容雨一愣,便脱口而出。“大妈的声音咋这么嫩尼?” 宋教授生气似的转过头。“你管我叫大妈?” 在那略嫌蓬乱的长发下现出一张娟秀而稚气的鹅蛋脸,一双乌漆的眼眸犹胜木乃伊面具上炭黑的油彩。她有着健康的棕色皮肤,蓝布工作服下裹着不算高挑但婀娜的身材。 慕容雨川惊得嘴巴张老大。“不可能吧,五六十岁的人能保养成这样?” “我今年二十七岁。”宋玉茵冷冷的说。 “二十七就成了教授?!” “中山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宋玉茵不耐烦的回答。 第三章 窥入木乃伊 3 郑嘉冼这时低声在慕容雨川耳边说:“她很漂亮,是吧?!” 慕容雨川顾不上回答,哧溜一下钻进了ct室,来到宋玉茵面前。宋玉茵吃了一惊,“你干什么?” 慕容雨川只顾着上上下下打量她,心里感慨,太正点了,不啻于美奈子和小螳螂啊。我果然是吉人天相,能跟这样的美女共事,交往一段时间,也算一次浪漫的经历。嘿嘿…… 宋玉茵看着慕容雨川眯着眼睛、一脸坏笑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嗔怪道:“谁让你进来的?” “哦,我不是你的助手吗?像这种摆弄尸体的活儿还是让我来吧。”慕容雨川殷勤的俯下身,伸手在古尸上摸了摸。 “别动!”宋玉茵喝止。 “怎么了?” “你知道这文物有多珍贵吗?怎么能随随便便乱动。” “不就是一具尸体吗?反正都是为了研究而已。” 宋玉茵看着他皱起眉。“你还是离这远点儿,别给我添乱就算帮我了。” “切。”慕容雨川悻悻的走出ct室。 郑嘉冼问慕容雨川。“你现在能看出尸体的保存状况吗?” 慕容雨川眨眨眼,瞅了瞅古尸,又瞅了瞅宋玉茵,说:“看起来还不错。我现在更想知道她身体里面是不是也和外面一样好……” 郑嘉冼只是点头,宋玉茵却微微蹙眉,似乎在琢磨慕容雨川的话。 慕容雨川马上接着说:“你们说她有一千多岁,你们评估过她生活的年代?” “我们曾花了不少力气对包裹尸体的毛毯做碳十四同位素测定分析,”郑嘉冼回答,“评估的结果要推移到公元前2世纪。” “那是什么时代?” 宋玉茵接过话。“公元前2世纪处于西汉政权时期,包裹古尸的毛毯跟新疆古遗址发掘的墓葬用品颇为相似,而当时的新疆地区根据《史记?大宛列传》和《汉书?西域传》的记载,早在2世纪以前,西域地区就存在一个著名的“城廓之国”——库罗来那,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楼兰古国。” “所以你们才称呼她楼兰公主?” “公主是对她的尊称,虽然还没有最终确定她的性别,不过我直觉她是一位女性。”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4 “哦,你们要是允许我用一下电锯,我五分钟就能帮你们确定这个。” 宋玉茵俏脸一沉。 慕容雨川连连摆手。“我知道,我知道,用不着你教训。不就是珍贵文物嘛。” “哼。” “说吧,玩古尸的姐姐,你想让我怎的?是和你一同推断、猜测、分享那段久远又凄美浪漫的岁月吗……” “得了吧,你懂佉卢文吗?” “什么?蛆……什么……” 宋玉茵骄傲的瞥了他一眼。“你只要做好你医生的本职工作就好了。其他的用不到你。” 这巧克力妞儿还真丫儿狂。慕容雨川心里挺不服。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古尸上,问道:“你确定她类似埃及木乃伊吗?” “暂时还不能,”宋玉茵说,“只是外观看着几乎完全一样。” “可是,埃及的木乃伊制作方法为什么会传入西域呢?” “这就是有待考证的地方。假如真能通过某种办法证实两个地域相距甚远的古代文明之间产生过某种接触,那绝对是21世纪考古历史上的最重要发现。” 那具躺在板条箱中近似木乃伊的古尸已经一千多岁了,甚至年代还要更久远。它经历了不为人知的漫长旅程穿越沙漠、山川、历史……最终躺在c市人民医院的ct机的中,被一群好奇的人呆呆的注视着。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慕容雨川问宋玉茵。 “我们一直都小心谨慎的处理它。板条箱和亚麻布不是妨碍。我们应该一样可以清晰的看到亚麻布下的古尸。” “这么说,你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它?” “你是问我有没有解开布条?当然没有。通常一两百年前的古尸可以,尽管如此,往往经历过一系列的实验,这些尸体也都不同程度的遭受过损坏。你看到的尸身外的包裹材料,下面很可能有很多层凝固的松脂,就不得不逐层切开,那便不仅仅是损坏,而是亵渎了。” 郑嘉冼笑着接过话。“我一开始曾经提议过那么做,宋教授差点儿要杀了我。”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5 慕容雨川问郑嘉冼。“她真是你的同事?” “是的,怎么了?” “可是她看上去连27都不到,我怎么感觉好像还没有我大呢。” 郑嘉冼调侃道:“漂亮女人经常会让那些痴迷者觉得她们青春永驻。不过可别小瞧她,宋教授看上去年轻,但却是学识渊博、才华横溢的人。这次电子扫描古尸的工作就是由她一个人安排的。一开始,医院方面并不同意,经过她的各方面周旋最终才促成此事。” “为什么不同意?” “理由很可笑。他们说,从来入院接受检查的患者都需要本人或家属签字同意,这是规定。” 慕容雨川笑道:“龟腚?!他们要一个一千岁的木乃伊填写医疗本吗?” 宋玉茵这时招呼慕容雨川。“过来帮忙把它抬到ct机上。” 慕容雨川走两步,回头问郑嘉冼。“你怎么不过来?” 郑嘉冼笑道:“我怕不小心弄坏了成千古罪人。” 于是,慕容雨川和宋玉茵以及ct室的两名医生一同小心翼翼的把古尸从板条箱中抬到ct台上。事实上,慕容雨川感觉已经干枯的尸体并不像臃肿的外表看上去那么沉重。 然后,所有人离开ct室。站在观察窗后面看着暴露在ct台上的木乃伊。 操控ct的医生说:“我不得不打断诸位一下,因为ct扫描属于有一定危险性的化验,我要填写化验单。这是例行惯例。” “需要填写什么?”郑嘉冼问。 “接受扫描的患者的名字、年纪以及性别。” “姓名就写‘楼兰公主’。”慕容雨川调侃。 “至于性别么……” 郑嘉冼说:“面具上显示的是女性,但究竟是不是,还要看ct扫描的结果。” “好吧,”那位医生说,“我们已经准备好开始了。” 郑嘉冼看了看宋玉茵,宋玉茵点点头。“好,开始吧。”郑嘉冼说。 众人围坐在电脑显示器前,等待图像出现。通过观察窗,他们看到ct台缓缓移动,将古尸一点点拉近环形的开口中。在里面楼兰公主将被x射线从各个角度连续轰击。 计算机层析成像并不是一项新技术,不过用在考古界还是在近些年才时兴的。在这间实验室里,还没有人看到过用ct给一具古尸拍照,因此大多数人都显得很兴奋。而那几位电视台的摄影记者则扛着摄像机,抓怕在场每个人的表情。 第一张出现在显示器中的图像是一团烟雾状的条纹。 有人开始不耐烦的叹息。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6 宋玉茵说:“我猜是包裹在尸体外面的松脂吧。”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慕容雨川。 “嗯,还有一些类似丝织品。”慕容雨川说。他注意到郑嘉冼脸色异常严肃。难怪,如此高调又大费周章的检查结果假如只拍到了一些碎布条和松树油,那可真糗了。 他尤其关注宋玉茵,她此时就坐在他斜侧,看上去比郑嘉冼还要紧张。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显示器,似乎盼望着裹尸布下面出现一个人形的物体。 扫描到第五张图像时,屏幕先是一暗,忽然间出现一块白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那是骨骼。 郑嘉冼询问似的看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说:“那是颅骨顶部。恭喜你们,终于让这个一千岁的老女人现形了。” 郑嘉冼和宋玉茵相视而笑,郑嘉冼说:“你说的果然没错,这就是我们要的,” 宋玉茵笑而不语。 更多的截面图像陆续出现在屏幕中。当更多的颅骨图片出现时,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显示器中。现在已经可以完整的看到颅腔里面。 慕容雨川“呀”了一声,显出几分惊奇。 “发现什么了?”郑嘉冼问。 宋玉茵也把头转过来。 慕容雨川说:“这具古尸的颅腔竟然没有任何脑组织。只塞满了一些好像绳子样的东西。” 宋玉茵兴奋的说:“这跟古埃及的木乃伊制作方法如此一则。” 一名摄影记者插话问:“干嘛用这么恶心的方法?” 宋玉茵解释。“早先古埃及埃及人并不懂得怎样把内脏取出来保存,他们做木乃伊很简单,就是拿布裹,裹成一个人形而已,这样的尸体极易腐烂。之后,人们渐渐发现,尸体腐烂快的主要原因是内脏,于是就把内脏取出,最后才知道取出脑髓,等等。” “真麻烦。每一个人死了都要经历这样复杂的过程吗?” “那倒不是,做一个这样木乃伊至少要70天到100天。在古埃及,普通人和富人的木乃伊是不一样的。花不同的钱,做木乃伊的方法就不一样。我所讲的是讲花钱最多,也就是做工得最讲究的一种……首先,尸体被送到‘制木乃伊之屋’,在这里进行制作木乃伊的第一步。把尸体摆在专门的桌上。而做木乃伊的桌都很矮,只有半米高。先敲碎筛骨,把一个很长的金属钩通过鼻孔伸进,直到颅腔里,在里面把脑髓搅碎,然后把木乃伊头朝下,脑髓就从鼻孔里留出来了。然后用酒灌入往鼻孔清洗消毒……然后在腹部的左侧开一个口子,里面的器官,除了肾之外全部都取走。而在古埃及的墓室壁画中常可看到木乃伊制作者的保护神豺狼头的阿努比斯,在帮助加工尸体。除了心脏之外,所有的器官都从胸腔取走,加以精心保存。” “等一下,”慕容雨川打断。“既然埃及人那么注重逝者的遗体,为什么不保存大脑,反而弄的稀烂呢?” 出差,断更即将恢复 现在诸位读者朋友们衷心道歉,因为临时出差一周。没有网络,停更几天。望诸位见谅。很快就会恢复 现在诸位读者朋友们衷心道歉,因为临时出差一周。没有网络,停更几天。望诸位见谅。很快就会恢复 现在诸位读者朋友们衷心道歉,因为临时出差一周。没有网络,停更几天。望诸位见谅。很快就会恢复 现在诸位读者朋友们衷心道歉,因为临时出差一周。没有网络,停更几天。望诸位见谅。很快就会恢复 现在诸位读者朋友们衷心道歉,因为临时出差一周。没有网络,停更几天。望诸位见谅。很快就会恢复 现在诸位读者朋友们衷心道歉,因为临时出差一周。没有网络,停更几天。望诸位见谅。很快就会恢复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7 “因为古埃及人与中国人一样,认为人是用心脏来思考的。所以心脏被称之为“思想之所在”,反而大脑被认为是无用的的东西。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脑组织太软了,所以很难在不破坏颅腔的情况下将其完整的取出。” 她又接着说:“取出的内脏器官被清洗干净,分别浸泡在泡碱中,然后用热树脂处理,再用布带缠起来、裹住,放在四个罐中,叫‘蓬罐’。这一点,我们的新疆古尸也用了几乎同样的方法。这四个罐的盖子各自不同,分别代表荷鲁斯的四个儿子:依姆塞提,长着人头,守护肝;哈皮,长着猿头,守护肺;瓦姆太夫,长着豺狼头,守护胃;凯伯塞努夫,长着鹰头,守护肠子。剩下尸体的空腔用椰酒和香料清理干净,然后用一些临时的包裹材料填满,等这一切都完成后,最后,把尸体用一堆干燥的泡碱储存起来,这时脚趾和手指的指甲都要用绳系住,以防在干燥过程中丢失。”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年轻女人身上,她平和而博学的气质几乎让人惊叹又折服。 慕容雨川感叹,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还是一位才女。不像邱诗嫣——有胸,有臀,有脸蛋儿,就是没大脑。 宋玉茵用手指轻轻点着屏幕说:“颅腔里填充的那些东西很可能就是亚麻布碎布条。” “好像还有一些白色什么东西,但不像脑组织。”慕容雨川说。 “不可能还有脑组织了,我估计是乳香。” “乳香?!” “是散发香味的树脂,来源于非洲一种奇怪的树木。在古代那可是十分名贵的奢侈品。” 慕容雨川质疑:“古代非洲的东西会出现在新疆古城?” “不是没有可能。古代新疆地处丝绸之路,东西方的货物由此流通,在那里可以找到全世界任何地方的东西。” 负责ct的医生说:“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们继续吧。” 宋玉茵点点头。“先移到眼眶下方。让我们看看口腔,我们可以先看一下上颚部分……” 那名医生忽然停顿了。 “怎么了?”宋玉茵问。 “好像有金属的东西……就在口腔里面。” “不会是金叶子吧?”慕容雨川双眼忽然发亮。“我听说,有钱的古代人死的时候往往会往嘴里身上放一些金箔、玉石之类的陪葬品。乖乖,能卖不少钱吧,咱们这回可发了,我建议马上实施手术……”忽然发现宋玉茵正在瞪自己,他忙改口,“就是咱们自己不留着,捐赠给红十字会也是积德行善嘛。扣除给郭美美买包包的钱,应该还剩不少能派上用场。” 宋玉茵没理他,兀自说道:“在古希腊和罗马时期,也就是我们的春秋战国时期,世界上有些民族的葬会把金叶子放进死者口中作为舌头。” “那这又是什么?”那名医生研究着刚刚拍下的ct图像又问。 众人的目光落在显示器上——在木乃伊的下颚里出现了一个细微的有光亮的东西。 郑嘉冼看着摇了摇头,问宋玉茵:“你觉能是什么呢?”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8 宋玉茵沉默了片刻,咬着嘴唇说:“我也……也不是很确定……” “那或许是一种金属吧……”一个声音在他们身旁传来。 俩人扭头看见慕容雨川。宋玉茵现出怀疑。“你能确定吗?” 慕容雨川身子前探,定定的瞅着屏幕。“我不确定的是那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觉得它像什么?” 宋玉茵又仔细看了看,脸色忽然一变,连忙说道:“那不可能。” “是啊,一两千年以前怎么会出现补牙技术呢?太不可思议了。” 慕容雨川问宋玉茵和郑嘉冼。“你们是研究历史、考古的,有没有看到过哪本书上描写过古人补牙的?古代的牙医能不能具备这种技术?” 郑嘉冼摇摇头,“至少我是从来没有听过,无论是春秋战国时代的中国还是两千年前的埃及。相对来说,古埃及的医疗水平在当时是十分发达的。” 他又问宋玉茵。“ 你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宋玉茵的声音有些颤抖。“倒是有……有一些古老的药典书籍记载牙齿方面的医学。上面详述了如何固定松动的牙齿以及如何制作牙齿矫正器,甚至有一些出色的医生,他们使用的治疗手段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所生活的时代。” 慕容雨川指着屏幕问:“那他们能不能达到我们看到的程度?” 宋玉茵烦恼的瞅着图像,说:“假如他们能够达到那种水平,只能说明我学识尚浅,还不够了解。” 显示器上新的图像在灰暗的阴影下陆续出现,那是一幅幅古尸体腔的横截面,就好像被刀片横向切成一张张薄片。在x光从各个角度的全方位照射下,楼兰公主默不作声的承受着一切,她没有癌症病人的恐惧,没有对副作用的担忧,没有任何其他的病人会比她更加顺从。 由于刚才的惊奇发现,现在所有人都集中精神的看着显示器。一个年轻人从慕容雨川身旁探过身子。慕容雨川这才注意到,他是在医院门前跟他说话的那位博物馆的年轻研究员——田文。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就是自称发现楼兰公主的人,现在他的脸上已然看不到愤愤之色,而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稍不注意就会被别人忽略。 胸腔的图像出现了……是一个黑色的空穴。 慕容雨川说:“肺叶已经被摘除了。” 田文小心翼翼的问:“那一团灰白色的东西是萎缩的横膈膜吗?”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9 “不,那是心脏。”慕容雨川回答。 宋玉茵点点头。“木乃伊的心脏通常都不取出,而是保留在原位。” “为什么只有心脏表留在原位?”慕容雨川问。 “因为心脏被古人认为是智慧存在的位置,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把心脏从身体分割开来。在古埃及的《亡灵书》中记载了三个相关联的咒语,用来保护尸体的心脏存于原位。” 田文这时轻声插话道:“我们现在能否看出它的年龄呢?” 郑嘉冼似乎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他皱起眉。“小田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田文脸上微微泛红,低声说:“我刚才就跟在你们身后,也没有人拦我。” 郑嘉冼脸色沉暗。“出于文物保护和机密方面的考虑,若非直接参与研究的人员是不允许进到这间屋子的。这是规定。” 田文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依然低声下气的说:“对我这样搞研究的人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只是想来看一下……” 郑嘉冼似乎还要说话,被宋玉茵拦住,宋玉茵说:“算了,既然来就来了。多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她的目光又落在慕容雨川脸上,重复了田文的问题。“我也想问问,现在能否知道它的年龄?” “一千多岁了,你们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我是问它死时候的年纪。”宋玉茵抬高嗓音。 “哦,”慕容雨川挠挠头发,“我可以推测一下……恩……它的智齿已经完全长出了。前额骨骨缝也已经完全闭合。脊柱倒是没有发生退行性改变。” 宋玉茵显得不耐烦。“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还是只拿些医学术语搪塞我们?” “你这位小同志是什么态度嘛,”慕容雨川撇撇嘴,然后解释道:“智齿就是人口腔里的第三颗磨牙,通常20岁左右萌出,25左右生长完全。前额骨的骨缝的愈合年龄大约在20至30岁之间。不过,前额骨与顶骨之间的骨缝还没有愈合,这个年龄段在30至四十岁之间。也就是说,这位楼兰公主去世时的年龄至多只有四十岁。” 有人道:“这么年轻?” 宋玉茵说:“以古人的平均寿命统计,这个年纪不算轻了.” “我还没有说完,”慕容雨川说,“最后说到脊椎退行性改变.‘ 退行性变’就是指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的细胞、组织、器官所发生的一种异常改变,通俗说法就是‘老化’.人体的脊椎性变从20岁开始,35岁之后会出现一些细微的临床显示. 50岁之后,就会出现诸如完全、萎缩、骨质增生等等比较明显的迹象.所以综合看来,这具古尸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五岁.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10 “你确定吗?!”这回连宋玉茵都有些吃惊了。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能力。”慕容雨川不屑一顾道。 宋玉茵缄默了,似乎陷入了深思中。 扫描经过了胸腔,x光穿过外层包裹物,穿过干瘪的皮肤与骨骼的表层进入到腹腔。对于慕容雨川来说,眼前的情形可怕的陌生,就像他在解剖一具外星人的尸体一样。肝、脾,胃胰腺……统统不见了,只有蛇一样纠结、盘绕的布带,他几乎很难辨认眼中看到的具体是什么部位。唯剩脊椎骨截截相连的白色骨节标识着这是一具人的身体,一具被完全掏空只剩下一个空空躯壳的身体,好似一个恐怖的布娃娃。 负责扫描的医生说:“各位,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骨盆的位置。”他指着图像上两道暗淡的弧形光斑,说:“这里是髂嵴骨。” 图片一幅接着一幅闪现,骨盆腔的情景完整出现。 医生又说:“看骨盆的入口……” “的确是个女人。”慕容雨川说。“现在你们可以名正言顺的称她为楼兰公主。更准确说,是楼兰女士,而不是楼兰小姐。” “什么意思?”郑嘉冼问。 “看她的耻骨结合部位,”慕容雨川点着屏幕上骨盆底端的一个凸起的位置,“已经分开了,看到了吗?” “是的。那又能说明什么?” 慕容雨川解释。“在产妇分娩的过程里,婴儿要经过骨盆入口离开母体,这会将原本闭合的耻骨撑开。在解剖学里,这是判断女人是否分娩过的最佳方法。” 宋玉茵这时候对郑嘉冼说:“馆长,我们是不是还要告诉杨启琛杨局长一声,他正等您的电话呢。” “对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郑嘉冼难掩兴奋的掏出手机,拨通了文化局长的电话,“杨局长,您猜猜我都看见了什么……没错儿,她是真正的公主,美艳绝伦。随便说一句,我们还发现了一点儿意外的小惊喜,这样的新闻要是在记者招待会上发布,那简直……” “等一下——”忽然一只手把他拿手机的手按住。 “谁?”郑嘉冼几乎叫起来,扭脸看那人正是慕容雨川。“你干什么?”他不悦道。 慕容雨川根本没看他,眼睛始终盯着屏幕,神情显得十分异样。 此时,屏幕上出现的图像是古尸的腿部。有一些好似树木年轮的波纹,其实是干瘪的肌肉。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11 慕容雨川的古怪表情触动了其他人,人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落在显示器上。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郑嘉冼怀疑的看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琢磨什么。 宋玉茵忽然指着屏幕中一个灰白色的亮点,问他:“你指的是这个么?” “……” 那个灰白色的亮点似乎带着闪动的光泽,夹在古尸又小腿的腓肠肌之间。 “是骨头碎片吗?” “那绝对不是骨头。”慕容雨川的手指沿着图像上一道不甚明显的痕迹滑过。“它的腓骨上有至少一条裂缝,那是某种东西是从外面打碎腓骨时候震裂的。那应该是一种细小的金属。” “你是指那个白色发亮的小东西。”郑嘉冼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是青铜器?”但他随即又陷入困惑中,“可是那样的话,青铜器的碎片又怎么会钻进木乃伊的身体?” “那不是青铜。”慕容雨川说,“我打赌,那是一颗子弹。” 房间里顿时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发出一阵骚动。 郑嘉冼冲着慕容雨川连连摇头。“你在开什么玩笑,不可能是子弹。” 慕容雨川说:“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连子弹都认不出来?” “如果是子弹射入,应该在古尸的皮肤上留下弹孔才对。” “是呀,没有发现弹孔。但那也说明了一种可能,不知道你想到没有……” “你……你是说……”郑嘉冼大惊失色,匆忙对着手机说,“杨局长,有……有点情况要处理,我一会儿再给您打电话。” 他转身又对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大声说:“先把它关掉!拜托各位,赶紧关掉!!” 然后,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对慕容雨川说:“好吧,现在,慕容医生。让我们合乎逻辑的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就算那个碎片真的是一颗子弹,那就说明在当初发现木乃伊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这毕竟是一具来历有待考证的古尸,有可能是被盗墓人无意中发现的,或许在非法交易的时候发生了火并,木乃伊被流弹击中。这才是个符合实际的假设。”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12 “那你怎么解释体表没有弹孔这个事实呢?”慕容雨川平静的反问。 “那可能是后来有人重新修复了它,所以,ct照相没有拍出来弹孔。” “但至少会留下痕迹。那么细致的ct扫描不会连这个都忽略的。” 郑嘉冼有些词穷,他看宋玉茵,宋玉茵一言不发的紧锁眉头,同他一样困惑。 他问慕容雨川。“那你的意思是……” “木乃伊腿上的子弹不是死后射入的,而是在这个木乃伊女人活着的时候。” “这根本不可能!” “我可以给你解释清楚。”慕容雨川指着屏幕上那个亮斑的位置说,“子弹造成了骨骼碎裂,可以清楚的看到裂痕。不过,除此之外,还出现了初期的骨痂,就是裂痕末端这处小小的凸起融合……” “骨痂是什么?” “哦,学名叫‘愈伤组织形成’,通俗说法叫‘结痂’。骨痂出现在骨骼受到损伤之后的愈合阶段。也就是说,这个木乃伊女人死时,她断裂的腿骨正在恢复的过程中。看目前恢复的程度,她在骨折受伤的两周之内还活着。” “……” 慕容雨川的目光霍然盯在郑嘉冼脸上。“馆长,这具木乃伊是在哪里找到的?” 郑嘉冼正隔着观察窗目不转睛的望着ct机上的木乃伊发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它……它是从……从……” 宋玉茵替他回答慕容雨川。“这具木乃伊是郑馆长在博物馆仓库的地下室中发现的。” “什么时候?” “大约在两个月之前……” 郑嘉冼这时忽然打断。“实际最早发现木乃伊的人并不是我。” 他一指田文。“是田文最早发现告诉我的。” 众人的目光刷的集中在田文身上。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13 田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在无意中帮着整理仓库时发现的,然后立刻报告给郑馆长了。其余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慕容雨川忽然觉得几分滑稽。相比之前个个争先恐后想要靠着发现这具木乃伊一举成名的心态,现在人人推诿,避之唯恐不及。 慕容雨川又问宋玉茵。“那么宋小姐你呢?” 宋玉茵倒是不卑不亢,她反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这具木乃伊究竟是如何得到的?” 宋玉茵愣怔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 “一定会有记录吧,你们博物馆里的藏品一定都会按照名目逐一记录。只要翻看记录就知道了。宋小姐是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应该有看过吧。” “我……我……” 郑嘉冼这时说道:“不用追问她,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哦?!” “这座博物馆的前身是满清时期的奥匈帝国领事馆。距今有一百三十年的历史,从清代,奥地利人就开始收藏从各个渠道得到的珍品。一战之后,奥匈帝国战败分裂,领事馆也随之废弃,很多藏品就掩藏在里面。后来兵荒马乱、几易其手,军阀、土绅都曾在里面住过,里面藏品被如何处置无人得知。解放之后,政府将此改建为博物馆,曾专门派人详细统计过里面的藏品,可惜在十年浩劫中,记录全部丢失,很多收藏也不翼而飞。后来到了九十年代才又复建为博物馆,至今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我来到这里工作才有五年,对这里其实还不是很熟悉。至于这具木乃伊保存在地下室里多长时间了,我们其实也没有概念。” “那你们具体是怎么发现它的呢?” 在空调的房间里,郑嘉冼的脸上却已经布上一层冷汗。“在我调到这里任职的三年后,也就在两年以前,我着手统计博物馆中的收藏,希望借此推动一系列商业化展览,一方面可以提升博物馆的知名度,另一方面能够筹措资金用来维护藏品和修缮博物馆建筑,因为博物馆本身就是一件上百年的艺术品啊。就在两个月以前,田文有一天找到我,说在一间地下室的杂物堆里发现了一个没有贴标签的木板箱子。” 田文在一旁附和。“就是那样,我当时还没有想到其他的。只是随便打开看了一眼,结果……老实说,当时把我吓坏了,毕竟之前丝毫没有无心理准备。我就赶忙报告给馆长。” 第二章 窥入木乃伊 14 郑嘉冼点头。“情形就是这样。” “那你没有感到震惊吗?”慕容雨川说,“骤然发现一具酷似埃及木乃伊的尸体放在一个没有标签的木板箱中……” “当然有。虽然各式各样的木乃伊在世界上数量不少,在19世纪,一度便宜到几美元就能从埃及的集市上买回一个,不过,在中国出现古埃及样式的木乃伊还是很罕见的。我最初以为是当初哪位奥匈帝国的大使从埃及买回的私人藏品。但是,宋教授发现木乃伊身上套着一件新疆古人的衣服,这就显得很离奇了,于是我们才怀疑这或许是考古学上的一大发现。” 慕容雨川冷笑。“你们就没想到过,这或许根本不是一具埃及木乃伊呢?” 郑嘉冼语塞。“这……” ct照相师插话说:“要不要我们重新扫描一次,确认一下那东西究竟是不是子弹?” 慕容雨川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你要给打给谁?”郑嘉冼问。 “公安局刑警队长陆小棠。”慕容雨川说,“现在已经不是考古问题,而是刑事案件了。”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1 第三章第一类尸体 7月15日,星期一,20:03 市人民医院停车场。 慕容雨川大喇喇的靠在一辆救护车的车门上,等到陆小棠来。 陆小棠抱着双肩瞧着慕容雨川。“现在是我产生了幻觉,还是你又在古里古怪的搞事儿呢?” 慕容雨川耸耸肩。 “我只是让你回来随便帮忙检查一下古代的木乃伊,你居然就给我整出一桩杀人案。” 慕容雨川耸耸肩。 “还有,我听说了,你竟然当着电视台、报社记者的面说什么公安局介入此事,要是传扬出去怎么得了。你诚心给我找事儿是吧?” 慕容雨川耸耸肩。 陆小棠生气不是没道理。慕容雨川自作主张打电话给她,居然让她把新疆古尸拉回公安局进行尸检。她从小就认识慕容雨川,对这位发小的调皮捣蛋早已心知肚明,但也没想到他能荒诞到这种程度,若非当着众人的面,她早就痛下杀手了。为了表示愤慨,她用力把救护车后车厢拉起的车门关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慕容雨川指了指车厢,还是耸耸肩。 陆小棠气不打一处来。“你究竟什么意思?万一那真就是具一千年前的木乃伊,我们公安局竟然给拉回去尸检,那不成天大的笑话了?” 慕容雨川耸耸肩。 “你得了帕金森吗?能不能说句话?” 慕容雨川这才慢悠悠道:“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又指了指车厢,“咱们现在就开车走吧。” “开这辆车?!” “木乃伊已经放在车厢里。就等你了。” “陆小棠回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在站远处的博物馆和医院一干人,回过头问慕容雨川。“你让他们把古尸拉走他们就拉走,他们凭什么那么听你话?” “我跟他们说,是刑警队长陆小棠命令的。”慕容雨川笑嘻嘻说。 “你真行!”陆小棠气的直跺脚,又想打人了。 陆小棠的胆子是不小。不过让她的驾驶座位后面摆着一具来历不明的干尸,那就另当别论了。形容毛骨悚然有点夸张,要说惴惴不安更恰如其分。 慕容雨川这厮倒是大咧咧的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眼神乜斜,带着神秘的笑容。根据陆小棠以往的经验判断,他又犯“变态”瘾了。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开救护车。”陆小棠恨恨道。 “哦。”慕容雨川打呵欠似的应声。 “你到底心里有多大把握?” “那得亲眼看到才能说。” “什么?”-_-||| “喂,你开稳当一点儿啊,咱们可拉着一件国宝级的文物呐。” “你……你……你不是说那不是古尸,是被害人吗?” “我什么时候有说过?”慕容雨川一脸无辜的瞅着陆小棠。 “那……那你给我打电话来干什么?” “我只是怀疑,要不要决定立案侦查可就是你们的事儿。” “你……”要不是她两手握着方向盘,她能马上杀了身旁这个小王八蛋。 “别激动嘛。”慕容雨川笑嘻嘻,“你闻闻,至少味道还不坏。” “你神经病!” “这个有用啊。风干的木乃伊没有刺激气味,反之就说明某些部位已经开始滋生霉菌了,那是容易繁殖病菌的。” “病菌,什么病菌?!”陆小棠霍然转头看着慕容雨川,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谎。 慕容雨川一本正经的说:“我在北京养病时候,成天无所事事,就跟美奈子看电视,尤其是国外频道,就在我来的前两天。我还看了‘探索?发现’。里面就讲到了第一位被发现的埃及法老木乃伊——图坦塔蒙。你知不知道,那些参与发掘和解剖法老尸体的人不久之后全部都离奇的死了,当时传闻这些人受到了法老墓室石壁上咒语的诅咒,而且这种说法也流传甚远。不过,以现在的医疗科技水平重新分析,专家们得出结论——那些人并非死于法老的诅咒,而是被法老尸体上的孢子真菌感染了。”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2 20:30 c市公安局,法医室。 慕容雨川在房间里换法医服。陆小棠站在门外心思起伏。夜晚的地下室走廊只有冷丝丝的水银灯幽幽亮着。 自从慕容雨川去了北京,她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这里了。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晚上,大约这个时间,就在脚下的地下室中发生的激斗。尽管疑犯最终逃走了,她依然心怀感激,感激她还活着,感激她喜欢的人活着,甚至感激她的情敌也活着。 作为一个女人,她本能的对法医室怀有几分畏惧,或者是厌恶。不过今晚,她忽然感觉这冷森森的地方也似乎多了几分生气。的确,有慕容雨川在的地方很少能安静下来。看他活蹦乱跳的模样,估计在北京恢复的不错,这说明濑户美奈子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子。想到这儿,陆小棠又有点儿郁闷。 杂沓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曹青和高冰一前一后赶来。今晚是他们值班。 陆小棠冲俩人点下头。“我们进去换衣服吧,慕容雨川已经准备好了。” 穿戴已毕的慕容雨川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一看见曹青就乐了。“我正好缺人手,你过来帮我吧。” 曹青看了一眼移动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包裹在厚厚布条里的人形的东西,他一时间还没有看清楚头脸。 “甭怕,”慕容雨川说,“里面就跟烤鱼片似的,都成干儿了。没准儿味道都一样呢。” 陆小棠嗔道:“别废话,赶紧的。” “等等。” “又怎么了?” “你能不能把博物馆的那些人都找到这里来?” “为什么?” 慕容雨川搔搔头,讪笑:“我怕万一是国宝,不小心损坏了。那我们哪儿赔得起啊。拉他们来做个垫背的。嘻嘻……” 这无耻的家伙还能笑出来,陆小棠彻底无语了。 *——*——*——*——*——*——*——*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3 20:30 曹青开车将郑嘉冼和宋玉茵拉到公安局。 宋玉茵走进法医室时神情有些紧张,站在四周白森森、冷凄凄、放置着各种诡异仪器的房间里,较好的一张脸变得苍白。她看见慕容雨川正呲着白牙冲她笑。 她略有些口吃的问:“为……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慕容雨川以示安慰,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别怕,美人儿。” 站在身旁的陆小棠,狠狠拧了慕容雨川一下,低声威胁。“再敢要胡说八道,就有你好看——” 慕容雨川立马清醒了许多,忙不迭的揉着后腰,估计是紫了。 陆小棠向宋玉茵和郑嘉冼解释。“两位是考古方面的专家,我对检查古尸方面可能还需要你们的指导。” 郑嘉冼狐疑道:“你们不是怀疑这不是一具古尸吗?” 陆小棠意识到说走嘴了,赶紧咳嗽两声,马上说:“在干尸身上发现子弹,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一件寻常事,在没有得到确切结果之前,我们会在尽量避免损失的情况下进行尸检。” “哦……”宋玉茵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慕容雨川接过话说:“放心吧,解剖尸体方面我可是大有经验。我会小心处置的。” 宋玉茵怀疑的眼神瞅着身穿绿色法医罩袍的慕容雨川,正慢悠悠的把帽子戴上,脸上带着一抹戏虐,怎么看都不像一名法医。 这时,慕容雨川忽然从衣橱里掏出一个大塑料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宋玉茵接过来问。 “这个……”慕容雨川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法医服。“难道你想穿裙子进解剖间?” “什么?!我也得进去?” “当然啦,你负责在一旁监督指导,有可能的话把损坏降到最低。” “我……” “我什么?赶紧的,看看都几点了,我还要吃夜宵呢?” 宋玉茵扭头看郑嘉冼,慕容雨川说:“他不会替你,因为你们都得跟我进来。” 陆小棠在一旁默不作声,她知道慕容雨川其实又在使坏捉弄人了。不过想想有这帮人一起参与尸检也好,免得万一慕容雨川弄错了,他们反过来会告公安局破坏文物呢。 郑嘉冼不无担忧的说:“稍不留神就会造成难以拟补的损坏啊。”他似乎仍然在做最后的争取。 陆小棠说:“但是,我刚才看到过ct照片,那嵌在木乃伊腿骨里的东西的确有些像一颗子弹。” “喏,在这儿。我把ct照片带来了。”慕容雨川说着递给陆小棠一张ct片。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4 陆小棠接过来,那是一张腿部的切片。在木乃伊的右腓肠肌的腿骨中那个明亮的东西,从形状看,很像一颗射击后头部变型的子弹。她问慕容雨川:“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慕容雨川说:“老实说,当我刚看到时,我也很吃惊。”他指着照片里的右小腿骨,“注意到腓骨碎裂程度了吗?这大概就是那一枪击中时候的冲击力造成的。” “我记得你在电话里好像说,她被枪击中时还活着。” “对。证据充分。碎裂的腿骨周围形成了早期的骨结痂。就是说在她死的时候腿骨已经开始愈合了。” 宋玉茵这时插话。“可是,包裹她身体的亚麻布有上千年的历史,我们已经做过了碳十四测定,对这一点我十分肯定。” 她这样一说,陆小棠又有些怀疑慕容雨川的判断。她问他:“有没有可能这不是一颗子弹,而是一颗有锐角的古代金属,譬如说弩箭的箭头或者其它一些小东西。” 慕容雨川摇头。“这不可能是箭头。” “你怎么证明……”陆小棠不往下说了。 慕容雨川已经走到移动担架前,伸手推了推木乃伊,那包裹在紧紧缠绕的布带里的僵硬的干尸微微动了一下。他说:“还挺沉的。谁过来帮我个忙,我们把它抬到解剖台上。总之,我觉得还是把她切开观察就一目了然了。或许,郑馆长、宋教授是对的,或许我是对的。” 没人动,都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他。 慕容雨川连忙打哈哈说:“我不会把她一分两半的。我明白这是文物,是考古专家们的心肝宝贝,虽然我个人觉得不过是个破烂儿,我还是会小心翼翼,只针对特殊部位进行检查,把损害降低到最小。” 郑嘉冼和宋玉茵都没有异议了。慕容雨川对郑嘉冼说:“那么郑馆长,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把她翻一个身?如果我能够找到弹孔的痕迹,或许用不着解剖了,位置应该在右边的小腿。” 郑嘉冼没有办法,值得戴上手套过来帮忙。 慕容雨川让郑嘉冼托着木乃伊的腿,自己拖住木乃伊肩膀。郑嘉冼提醒:“我们必须一起用力,尽可能平稳的托起整个身体,不要把力量集中在任何部位,否则她就会折断的。” 慕容雨川说:“那就咱们两个人恐怕不够。“他回头指了指曹青和宋玉茵。“你们也过来帮忙,我们四个人一起应该更保险。” 宋玉茵倒没怎么反对,倒是曹青吞了口唾沫,眼睛盯着木乃伊周身脏兮兮的布条,小心翼翼的问:“我要不要带一个防毒面具或者类似什么东西啊。”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5 慕容雨川说:“我们只不过是把她翻个身而已。” “可我看电视上讲,木乃伊身上带着很多古老的病菌,你若不小心把病毒孢子吸进身体,就会患上可怕的疾病……” 陆小棠无语。又一个不思上进、无所事事的电视男。 慕容雨川说:“你只要屏住呼吸就好了。” 范晓鹏果然听话,吸了一大口气,腮帮鼓得老圆,极不情愿的把手伸到木乃伊臀部下面。 宋玉茵提醒道:“理论上说,木乃伊身上的病毒传染不仅仅依靠空气,皮肤接触也有可能。我建议你最好带上手套。” “哦,mygod!”范晓鹏大叫。赶紧把两只胖手抽回来,肥胖的身体迅捷异常的向后跳开。 “真给我丢人。”陆小棠无奈的摇头,从桌上拿过一副乳胶手套戴上,走到范晓鹏的位置。“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好的。一,二,三,抬,”郑嘉冼说,“不要扭动她,那会……” “唔,”陆小棠有点儿惊讶,“比想象中轻多了。” 宋玉茵说:“活人体内觉大部分是水分。木乃伊的制作工艺要移除内脏,弄干尸体。最终你得到只是原先体重的一小部分残存。一具木乃伊的体重包括外面的包裹,全部只有原先体重的一半。大约五十斤左右。” 慕容雨川说:“这就跟牛肉干差不多,对不对?” 宋玉茵莞尔道:“这倒是一个准确的比喻——人肉干。现在我们可以把她放下了,要轻轻的……” 陆小棠忽然问:“那你听说过细菌孢子吗?” “你是不是在说埃及法老诅咒?” “差不多。”陆小棠看了慕容雨川一眼,“有人跟我说,所有走进法老墓室的人最终都死了。因为,他们呼吸了法老尸体上致命的孢子,染病了。” 慕容雨川解释说:“那是可感染肺炎的曲霉菌孢子,据说当年英国探险家霍华德?卡特一行人走进帝王谷的图坦卡蒙墓室后,很可能由于他们呼吸进了封闭在里面上千年的孢子,其中一些带着可以导致肺炎的曲霉菌。那个时候,肺炎可是不治之症。 “这种解释也只是一种假设,事实远比这个来个更加离奇……”宋玉茵说,“刻在图坦卡蒙(tutankhamen)墓上的咒语,声称要报复擅闯他陵墓的人。打开法老墓室6个月后,参与此次探险的科学家罗德?卡纳冯勋爵(lordcarnarvon)神秘死去,或许是死于肺炎。但诡异的事件并没有到此结束,围绕图坦卡蒙的木乃伊发生了许多神秘的死亡事件,首先是卡特的赞助人卡那冯爵士在进入图坦卡蒙的陵墓后没多久就突然暴毙,据称是被蚊虫叮咬,死于感染;随后参观陵墓者尤埃尔落水溺死;卡特的助手皮切尔也不明身亡,皮切尔的父亲则跳楼自杀,送葬汽车又轧死了一名8岁儿童。”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6 宋玉茵说完,冰冷的解剖间里似乎又降低了几度。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瞥着解剖台上静默的木乃伊。 慕容雨川瞪大了眼睛对宋玉茵说:“真没想到,你一个搞科研的也会宣扬这种封建迷信的东东。你是在哪所大学教书啊?” 宋玉茵脸一红。“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毕竟时隔多年,说什么都是猜测,真相永远不得而知了。” 郑嘉冼接话说:“就算真有诅咒,也是对那些亵渎法老尊严的人。” “那些人做了什么?”慕容雨川问。 “那些人打着研究的旗号,残忍的把图坦卡蒙的尸体切开,为了检查他的尸体里面是否藏着珠宝和护身符。他们几乎是把这位可怜的法老切成了碎块,撤掉他的胳膊和腿,砍掉他的头。这根本不是研究,这是侮辱。” 他说完颇有深意的瞅了慕容雨川一眼。 “咦?!你,你什么意思?”慕容雨川只觉得头发一根根都竖起来了。 陆小棠眼中噙笑的瞧着他,说:“尸检可是你最早提议的。怎么现在怕了?” “开……开什么玩笑,”慕容雨川咬着后槽牙,“我从来就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他自说自话似的嘟哝。“我只把她包裹在外面布带解开,不算侮辱吧?你要是里面没穿衣服,那就不怪我了啊,公主……” 他又对陆小棠说:“如果亚麻布里面已经被松脂浸透,那我估计应该变得跟干胶一样坚硬。” 说着,他伸手从解剖台旁边的不锈钢方盘中拿起一柄中号的解剖刀和一个镊子。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他先是用镊子轻轻的牵起一条布带,然后用解剖刀锋利的刀刃切断。“还不错,比我想象中容易。”慕容雨川说。 有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慕容雨川仰起头,看见宋玉茵的脸色已然变了。 他笑道:“用不着紧张,我还没开始切尸体呢。” “不是……” “什么不是?” 宋玉茵眉头皱起。“这种包裹的木乃伊的方法跟传统方式不一样。因为布带要完全进入到热松脂中。等到冷却时,就像你说的,要变得十分坚硬了,整个布带会像一个结实的蚕茧,甚至用铁棍才能撬开。而不会像你这样轻而易举。” 范晓鹏插嘴。“为什么一定要用松脂呢?” 慕容雨川说:“客观来说,就是为了让包裹的布带粘合成一体。可以提高人性,方便保存,这个原理有点儿像造纸术。哦……我现在已经切割到最后一层了……”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7 忽然,慕容雨川的手停住了。 “怎么了?”陆小棠问。 “没有粘着任何松脂的东西。” 陆小棠把头凑近,慕容雨川已经把切断的布带用镊子扯开,露出了干尸的表面…… 陆小棠忍不住道:“那就是尸体的皮肤?看上去好像旧皮革一样。” 郑嘉冼看了看,说:“这应该是古尸没错。经过了上千年的水分蒸发、物理化学变化,完全干燥的皮肤就会变得想皮革一样。就像你看到的那样。现在你们不用在怀疑什么了。” 慕容雨川没说话,拿过剪刀细致剪断布带……越来越到的古尸皮肤暴露出来。看上去就像骨头上包裹着一层棕色的羊皮纸。 慕容雨川完全剪开尸体右腿部的布带包裹后,俯下身仔细的查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没有看到皮肤上有任何伤口。” 陆小棠说:“这就说明她的伤不是死后形成的。” 慕容雨川点点头。“这同我们在x光照相中看到的完全吻合。可以肯定,这具女干尸在死之前,有相当长的时间几乎养好了枪伤。不但腓骨上出现了骨痂,腿上的伤口也已经完全愈合了。 “你之前说这需要两周左右时间。” “我那是根据x光照片大略估计的。现在看伤口的情形,比我想象的严重,子弹完全把腿骨打碎了。这样的伤我想至少也得两周以上才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也许得一个月。不过这也说明了一点……” “哪一点?” “她在受伤后应该得到了某人的救助。那样的伤势如果没有人照顾,很容易发炎或是造成骨头的畸形。但是她没有。” “那你现在能不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这恐怕是目前最难断定的。” 宋玉茵忽然道:“你们说‘怎么死的?’是什么意思?” 慕容雨川一歪嘴角,露出轻佻的微笑。“宋小姐,难道你现在还没看明白吗?我们怀疑,她是被谋杀的。” 宋玉茵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怔怔的看着慕容雨川。许久才问:“你确定吗?” “我们现在就来证明,”慕容雨川晃了晃手里的解剖刀,“我现在给你看个更刺激的。” 郑嘉冼急忙道:“你想干什么?不是要……” 慕容雨川已经把刀刃压在木乃伊干瘪的右小腿上。 “你真要破坏她。这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幻想着这是一具可以让你们扬名立万、价值连城的文物吗?” “但是,但是万一……” “放心吧,我不是说过吗?我会小心谨慎,尽可能把伤害降到最小。” 慕容雨川边说,已经试探着把解剖刀插进了木乃伊的皮肤。但是,木乃伊干瘪的肌肉组织和皮肤已经变得比皮革更加坚韧。刀刃穿过皮肤开始切割肌肉时就变得十分吃力。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8 这时,陆小棠无意中瞥见宋玉茵的脸,发现她的脸已经完全没有血色,嘴唇抿成了一条歪扭的线,搭配在姣好的五官中显得极不协调。陆小棠一时间猜不出,她是因为反对慕容雨川这样做而生气,还是因为女性本能的恐惧。这个年轻女人的外表看上去似乎有几分娇弱,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倔强,甚至刚硬。 慕容雨川的进展并不顺利,费了半天力气,只切开些许肌肉。其他人围拢在解剖台四周,专注的看着他如何切割木乃伊的那条腿。郑嘉冼严肃表情更像是在监督,杜绝慕容雨川有任何“违规”行为。 慕容雨川忽然抬头冲他一笑。还没等郑嘉冼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慕容雨川已经抄起一把开颅用的小锤子照着刀柄用力砸下。“吭哧”一声,解剖刀登时没入大半。 “你……你……”郑嘉冼指着慕容雨川说不出话。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稍稍有点儿失误,时候比想象中的损伤大了一点点。”说着不等郑嘉冼发表看法,他晃动解剖刀,调整下位置,接着又来几锤子。木乃伊硬撅撅的身体微微颤动,充满消毒水味的解剖间里忽然散发出一股腐朽的霉味。 几个人里唯独胖子范晓鹏刚把口罩摘掉透透气,这一下吓得可不轻。他摇头晃脑叫道:“完了,完了,我闻到一股臭味。是不是中毒了呀。慕容……慕容医生,赶紧给我找点儿药。” 慕容雨川摊开手。“我这儿只有福尔马林。” 陆小棠说:“范小胖,你现在哪儿凉快给我去哪儿待着去。” 范晓鹏捏头耷拉脑,嘟嘟哝哝找了墙角一张凳子坐上去。 等范晓鹏闹完了,郑嘉冼也想起来找慕容雨川算账了。“慕容医生,我现在要正式警告你,你的行为是破坏出土文物。我保留上告的权利。” 慕容雨川打哈哈道:“不就是多几个窟窿吗?值得大惊小怪吗?你也太小气了,哈哈哈……” 木乃伊的右腿已经被慕容雨川几锤子凿出一个大裂口。他拿过了一把弯嘴长镊子伸创口里。相比看慕容雨川解剖新鲜的尸体,木乃伊更像是一个非人化的物件,陆小棠相对比较容易接受。但是,宋玉茵和郑嘉冼看着慕容雨川用镊子在干尸创口里搅动,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尤其是宋玉茵,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仿佛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经过了几秒钟的挖掘,慕容雨川猛然从创口里拽出镊子,镊子的尖嘴夹着一个黄色的带着绿斑的小东西。他看了一眼,然后往托盘里一扔,发出“叮当”一声响。 郑嘉冼和宋玉茵都没有说话。毋庸置疑,这是一颗子弹。一颗生锈的子弹。 慕容雨川说:“可以拿到实验室去化验一下子弹的类型,说不定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他转头对郑嘉冼说:“现在我只用一句话回答你刚才全部的质疑——楼兰公主并不是一具两千年的古尸。”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9 郑嘉冼望着从木乃伊腿中取出的生锈的子弹,呐呐的说:“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包裹木乃伊的布带经过了仪器检测,碳十四测定值已经显示出其有上千年的历史。这么可能……” 陆小棠说:“但射入她腿中的的确是一颗子弹。这一点是肯定的。” 慕容雨川插嘴。“那就是说只有一种可能。郑教授的碳十四测定忽悠人。” 郑嘉冼涨红了脸。“我是找国内专业的实验室检验,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宋玉茵这时轻声说:“或许,你们都是对的。但我觉得她仍然是一具古尸,只不过年代未必有上千年。” “什么意思?”慕容雨川转头看她,“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宋玉茵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卧在解剖台上的木乃伊,思索了片刻才说:“我对文物交易市场略知一二。往往一件古董会经过很多人的倒手转让,我虽然不知道一具古尸值多少钱。但我敢断定,这样的处理后的古尸价格会成倍增长。” “什么?” “我指的是包裹木乃伊的布条。那比上千年的古尸好弄多了。” “怎么弄法?” “古尸收藏与买卖有一个非官方的国际市场。尤其是一些西方的有钱人或者私人博物馆,都愿意出高价购买。所以,就有一些人专门从事这方面的交易,他们通常以游客的身份去埃及或者中东,低价购买当地年代不太久远的干尸,带回国后,再从文物收藏家手里购买那些裹尸布,或者干脆去网上购买。然后,仿照古埃及木乃伊的样子,把干尸层层包裹起来,冒充古代法老的样子再以高价销售给那些有钱人作为纪念品。” “真是变态的调调,”慕容雨川说,“居然有人肯出钱买这玩意儿。还不如买个苍老师的充气娃娃呢。” 陆小棠及时的暗中给了他一下,慕容雨川立刻恢复了神智,他又问:“不过,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国内哪个有钱人收藏这些东西啊?不会是这些家伙把木乃伊藏在卧室的衣橱里,偷偷自己欣赏吧?” 宋玉茵摇摇头。“这倒是有些蹊跷的地方,因为在中国收藏家很少有收藏古尸的传统,所以我想……这具木乃伊或许是当年奥地利人留下的。” 不等慕容雨川表态,陆小棠马上提出质疑。“这不太可能。博物馆作为奥匈帝国的领事馆还是在清朝末年,距今至少一百年了。一百年前就有现在这样的木乃伊交易吗?而且一具尸体被放在地下室一百年了居然从来没有人发现?” 第三章 木乃伊化干尸 10 宋玉茵说:“理论上也是说的通的,博物馆本身就是旧式西洋风格的建筑,光楼体就有四栋,不仅占地广阔,而且结构设计复杂,在古代又是外国的领事馆。除了奥地利人中国人不太可能接近这栋建筑。奥地利人走后,虽然几易其主,但时逢战乱,很少有人能够在这栋楼住很长时间,所以也就没有人对它有彻底的了解。再则一说,中国人对尸体向来有一种敬畏之心。即便有人偶然看到了这具木乃伊,也很可能放置原处。” 宋玉茵刚说完陆小棠又马上反驳。“那你又怎么解释一具埃及木乃伊的身上穿着古新疆人的衣服?倒卖古尸的人即便想要卖出高价,也没必要用这种不伦不类的方法来作假啊。那不是画蛇添足吗?” 这下倒把宋玉茵问住了,她表情凝重,明显不赞成陆小棠的看法。她不由自主的看了慕容雨川一眼。 陆小棠马上说:“雨川,你怎么看?” “嗯?”慕容雨川立马警醒。从这两个女人的唇枪舌剑中,他嗅到了隐藏的火药味。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瞅了瞅陆小棠,刚想说:“卑职觉得陆大人所言极是。”忽然发现宋玉茵正在用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他。“咕噜”他不自禁吞了口口水。 思前想后,慕容雨川说:“宋小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别看人家年纪轻,但是考古方面的知识博学,判断力肯定不差。再说,考虑到博物馆的特殊历史背景,她的假设,呃不,是分析几乎就是事实嘛?” 宋玉茵冲他嫣然笑了一下。慕容雨川心里立马像吹起了喇叭。猛然间,看见陆小棠脸色愠怒,正在暗暗运气,他赶忙又说:“但是尼,陆小棠警官说的又很有道理。毕竟,我们在一具古尸的体内发现了子弹,而且伤口愈合。这至少说明这具尸体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古老。” 这句话说完了,宋玉茵的脸色也不想刚才那么可亲了。陆小棠瞅瞅慕容雨川,眼睛一抹,嘴角撇撇,“切,犯贱。” 然后,两个女人都不搭理慕容雨川了。 慕容雨川抓抓脑壳,一脑门子汗。这下好,两个都得罪了。 *——*——*——*——*——*——*——* 半夜。 为了缓和同两位美女的紧张关系,慕容雨川主动请大家去公安局附近的饭店吃夜宵。 宋玉茵显得很沉闷。 慕容雨川夹了一个寿司卷放到她的碟子里,温声细语的说:“怎么不吃呢?不喜欢吗?我可以再换别的。” 宋玉茵礼貌的笑笑,摇摇头。 坐在慕容雨川旁边的陆小棠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低声说:“这好像是美奈子很喜欢吃的东西吧。你说她要是看见你现在的贱相,会是什么样?” “你瞎说什么?”慕容雨川赶忙解释,“我在请教问题。” “哦?”陆小棠狐疑。 慕容雨川转头对宋玉茵说:“美女姐姐,那你为啥闷闷不乐呢?” (陆小棠无语+崩溃)) 第四章 体内异物 1 第四章 体内异物 宋玉茵叹息。“其实今天发生的这么古怪的事儿,我也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怎么说?” “上千年的裹尸布,和一具来历不明近代干尸……总是叫人觉得……”宋玉茵的眼睛显得有几分迷乱。 “我们公安局事实上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一宗凶杀案。仅仅根据一处已经痊愈的枪伤就得出这个结论太武断了。“ “你什么时候代表公安局了?”陆小棠提醒慕容雨川。 “我说的事实啊。”慕容雨川说,“也不排除这个女人是自愿成为木乃伊的。” “你在瞎说什么啊?谁会自愿成为那种东西?” 看着陆小棠困惑的表情,慕容雨川笑道:“在医学上这叫‘mummification’也就是木乃伊化,泛指把人或者动物做成不易腐烂的干尸。因为埃及悠久的历史文化与精湛的制作技术,因此埃及木乃伊也是最多被仿效的一种干尸制作方式。通常是把死去的宠物制作成木乃伊共保存,当然也有一些人希望在自己去世后,把自己的尸体制作成木乃伊。这个在西方国家目前比较流行。像美国的舒穆公司专门从事木乃伊制作生意,他们将先进的现在科技融入到古老的木乃伊制作中,可以做出十分精美的现代版木乃伊。” 他问宋玉茵。“我说的对吧?” 宋玉茵略显吃惊的望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慕容雨川眨一眨眼。“只要是涉及尸体解剖方面的知识,很少有我不知道的。” “真是变态。”陆小棠嘀咕。 “你说啥?”慕容雨川转过头问。 “我说那些做木乃伊的人变态,那些自愿成为木乃伊的人更变态。”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可能。如果我们这具木乃伊女士真的是自愿变成这样的,那她的死亡时间就更加接近现在了,因为现代木乃伊制作技术还是近些年逐渐发展起来的。要是按照古老的方法,一是工艺复杂,二是对环境要求苛刻,很难制作出足以以假乱真的木乃伊。” “那制作木乃伊需要多长时间?” “按照古埃及的做法,至少要九十天时间才能将人包裹起来。通常一具尸体在相对干燥的环境中风干至少要三年时间。木乃伊由于取出了容易腐烂的内脏和脑,体液也被泡碱吸干,再加上松香一类的干燥剂,这个时间会大大缩短。但我估计至少也得一年以上,这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不过利用当今发达的科学技术,只要一个月时间就能让尸体完全干燥,加上其他制作过程,总共不过两个月时间。” 第四章 体内异物 2 “这么短时间?”陆小棠回想着停放在解剖间里的那具木乃伊。想象着一个人被长长的绷带一圈又一圈紧紧缠绕,注入热松脂,最后彻底变成一具密不透风的壳,然后被封闭在木箱中沉入地下,一动不动的停放上百年或是上千年,直到某一天被某个好奇的考古学家去除窒息的包裹,暴露出干瘪的残骸。死亡已不是尘归于尘,而是肉体化为皮革。 她忍不住问:“问什么会有人自愿成为那种东西?” 慕容雨川想想。“可能是有些人相信灵魂不朽或者崇拜古代文化什么的……” 宋玉茵接过话说:“你不觉得这也可以算做是一种不朽吗?” “不朽?!”陆小棠怀疑。 “一种避免腐朽的方式。身体得以保存。那些深爱死者的人不用再担心他的爱人会逐渐腐烂、消失……” 死者的爱人?陆小棠身子忽然一震。“你觉得这种做法隐含着某种感情吗? 宋玉茵还没有意识到陆小棠的深意,她只是“嗯”了一声。“的确,这是一种保存所爱的人的一种方式。让亲人或者爱人的身体远离昆虫和细菌的侵蚀,远离腐败。” 说道这里,在座的人都已经没有心情吃下去了,一言不发的沉默着。只有慕容雨川依然心不在焉的不停从盘子里夹菜,“吧唧,吧唧”吃的开心。 一种保存身体的方式……陆小棠脑子里冥冥的生出一种不安,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只感觉餐厅里似乎也变冷了下来。 这时,吃得心满意足的慕容雨川拿过纸盒,抽出餐巾纸抹抹嘴。“我吃饱了,现在可以回去继续尸检了。我知道你们都需要更多的证据。” *——*——*——*——*——*——*——* 23:11 法医室。 慕容雨川用x光灯给干尸重新拍了照。他走到站在灯箱前,把腿部的照片取下,与从医院里取回的ct照片对比挂在一起。然后他说:“我们现在需要再把她翻一下身。” “还要折腾啊。”一直缩在墙角的范晓鹏抱怨。 慕容雨川戴上一副新的乳胶手套,其他人跟着他围到解剖台前。看着俯卧的干尸,人们的感受又与之前发生了改变。想到这具恐怖的干尸有可能是因为她的爱人不忍她离去而做成这样的,实在不知应该感动的还是惊恐…… 众人看着慕容雨川,等待他的指示。慕容雨川忽然说:“宋小姐,不用你了。” “不用我?”宋玉茵怔了怔,“三个人能行吗?” “谁说三个,我们的警察难道都是吃素的,用不着你。”慕容雨川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旁观的范晓鹏和高冰。 范晓鹏立马把高冰往前一推。“是啊是啊,这种事儿对我们来说家常便饭。” 高冰回头瞪了他一眼。 慕容雨川却说:“既然某人都觉得是家常便饭了,那我这顿饭就给他留着吧。” 范晓鹏赶紧一缩胖脖子。 慕容雨川说:“来吧小胖兄,好好享受一顿吧。” 范晓鹏这才极不情愿的从瘦瘦的高冰身后把圆墩墩的身子一点点挪出来。 不到五十斤重的木乃伊不费力气的被四个人重新翻转,以平躺的姿势躺在解剖台上。 慕容雨川打开头顶的无影灯。 冷光下,紧紧缠绕在绷带里的木乃伊反映出与之前不同的森森的惨白。她本来的面目依然谜一样的隐藏着,以一种冷漠慑人的姿态面对着敬畏而好奇的人们…… 第四章 体内异物 3 这一次,慕容雨川沿着木乃伊的躯干,用骨剪配合着手术刀,费了一番力气将干硬的裹尸布竖直切开。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包括一直激烈反对的郑嘉冼…… 木乃伊的躯干暴露出来——褐色、萎缩的皮肤紧紧贴附在骨头上,印出了胸腔完整的轮廓。在仿佛羊皮纸似的的皮肤下,弧形的肋骨根根凸棱出来,跟一具骸骨已经没有太大分别。 慕容雨川接下来把刀伸向木乃伊头部。他先去取下罩在木乃伊脸上的面具,然后动手拆除缠在它脸上的布带。 不知为什么,所有人的心都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静静的悬在那里…… 陆小棠一边翻看着ct照片一边留意着慕容雨川工作,忽然她惊呼一声。“等一下,雨川……” “怎么了?”慕容雨川被陆小棠惊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儿。 陆小棠指着手里的一张木乃伊腹部的ct照片,神情异样的说:“你都看过这些照片了?” “大致上,没有一一细看,怎么了?” “我看见这张照片上……木乃伊的肚子上有一个伤口。你之前注意到了吗?” “什么?拿来我看看。” 慕容雨川接过照片只扫了一眼,表情顿时严肃了。“我刚才的确大意了,居然没注意到这个。” “你也太马虎了。”陆小棠嗔怪,“这么明显的外伤,连我都看到了,你居然都没发现。” “当时太匆忙。我没顾得上。” “好了别解释了。你说说看吧,这样的伤口属于什么类型?能造成怎样的伤害?” “唔……这像是刀口,从切口边缘看……” “还是我来说吧。”站在解剖台一端的宋玉茵截口道,“这伤口是不是在木乃伊腹部的左侧,伤口边缘很细,而且还有缝合的痕迹?” “你怎么知道?”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吃惊的看着她。 宋玉茵解释。“因为那就是埃及人从尸体里取内脏的位置。 “从那么小的刀口里能把所有的内脏都取出来?”陆小棠表示怀疑。 “那的确是取内脏的地方。就是在尸体的左腹部切口一个三到四寸许的刀口……” 慕容雨川走到解剖台前,用带着乳胶手套的双手,把木乃伊腹部已经剖开的干硬的布带揭开。在左侧腹部的位置果然出现了一道不太醒目的伤口,而且伤口边缘拢合,仔细看能看到被线缝起的痕迹。 宋玉茵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看了看,然后对他说:“就是这样的。不管你们怎样怀疑她的来历,但至少她身体上的这道伤口的确是木乃伊的制作方法。所以说,无论是谁保存的这具尸体,以及古埃及方法,都说明一点——这些人或者这个人对埃及木乃伊的制作了如指掌,甚至超过我。” “你知道木乃伊的制作细节?”慕容雨川问。 宋玉茵又看了一眼木乃伊,她的脸色始终苍白,似乎自从进入解剖间开始,她就一直处于某种恐惧之中。但是木乃伊身上所蕴藏着的诡异又神秘的魔力却又分明吸引着她。 她神色略显紧张的说:“现代人对木乃伊成因的了解,很大程度来源于希罗多德的手稿。他是一位二百多年以前一位希腊历史学家,或者我们现在通常称之为旅行作家。大约二百五十年以前,他曾在埃及做过一段长途旅行,并将途中的见闻和所了解的历史记录了下来。这其中就有一些对于埃及木乃伊的记录。” “具体是怎么说的?” “最初,会在专门的仪式中用泡碱清洗尸体。” “泡碱是什么?” 第四章 体内异物 4 “总的来说是一种混合盐。可以用食用精盐和小苏打复制出来一模一样的泡碱。” 陆小棠露出不自然的微笑。“我说怎么总感觉木乃伊的气味有股苏打饼味儿。我以后再也不碰那东西了。” “他们先将死者用水洗干净,然后放在木床上。然后,用到了一种埃塞俄比亚的黑石头打磨而成的石刀,现在猜测可能是黑曜石。他们用这种边缘锋利的石刀在死者的腹部切开一条你们现在看到的这种伤口,然后把一根类似长钩子的工具伸进死者体内,从那个口子里把内脏拽出来。掏空的体腔会被清洗干净,之后塞进干燥的泡碱,同时还要把泡碱倾倒在死者的身体上,经过四十天的脱水……” “就腌咸鱼一样。”慕容雨川补充。 “差不多。”宋玉茵微微笑了一下。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盯着慕容雨川把木乃伊脸上的布带慢慢拆下。 “然后呢?”陆小棠问宋玉茵。 “经过的脱水,死者会失去大约75%的体重。然后,体腔里被填满布条和松香。同样经过脱水处理的内脏可能被放回体腔,或者单独保存……”她忽然停顿了,她终于看见了裹尸布缠绕下木乃伊的面目。 此时,慕容雨川已经把最后的绷带用镊子掀开—— 第一次,所有人看见了楼兰公主的脸。 长长的纠结的黑色头发几乎覆盖了木乃伊干瘪脱水后变小的脸。干薄绷紧的皮肤缩紧在凸起的脸颊骨上,这是一张并非特别恐怖的干尸的脸。然而,她嘴唇的形状却令陆小棠打了一个冷战。 木乃伊的嘴被线缝住了。 揪起的嘴唇让人头皮发麻。 胆子最小的高冰惊呼一声,从解剖台旁边倒退几步。范晓鹏嘟囔:“这也太恶心了!” 慕容雨川皱起眉头瞧了片刻,抬头看了看陆小棠,又看了看宋玉茵。 宋玉茵脸色比刚才更苍白。 慕容雨川问:“这个你能解释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宋玉茵摇摇头。“不……不应该是这样!” “木乃伊的嘴通常都没有被缝上的,对不对?” “从来没有过。埃及人制作木乃伊是为了保存身体以便来世继续生活。嘴缝上了她未来复活时还怎么吃东西?怎么说话?现在这样的做法就像对她施加酷刑,让她永远饥饿,永远变成哑巴。” 永远变成哑巴…… 郑嘉冼插嘴道:“但这未必就是一具来自埃及的木乃伊,她身上还穿着古新疆人的衣服。是不是新疆有什么传统……” “那不可能。”宋玉茵少有的打断别人说话。“无论哪一种文化,多么不可思议的风俗,本质上都是遵循人类存在的自然规律。新疆文化与埃及文化差别再大也不可能用这种粗暴残忍的手段对待死去的人。除非那是对罪人加以惩罚。” 惩罚…… 陆小棠心头一震。 慕容雨川目光扫了众人一圈,尤其在郑嘉冼脸上停留片刻。“现在还有人认为这是一具新疆古尸或者从埃及投运来的木乃伊吗?” 没有人说话。沉默代表一切。 慕容雨川从陆小棠一笑。“尸检到目前至少有一个收获——不用害怕有人告咱们破坏国家一级文物了。” 陆小棠实在没有心情陪慕容雨川调侃,她不愿意又无缘无故的牵扯进一桩无头悬案里。 然而,在她心里却反复咀嚼着宋玉茵刚才说的话——“除非那是对罪人加以惩罚……” 罪人…… 惩罚…… 第四章 体内异物 5 陆小棠望着那条丑恶的缝合,不禁疑问重重:这个女人究竟是自愿死后成为木乃伊,还是被人谋杀的?假如她真是被人谋杀的,那她究竟说了什么话冒犯到那个人,对她使出如此残忍的手段?她反驳他(她)了吗?羞辱他(她)了?所以,她才收到这样的惩罚,让她的嘴巴永远闭上? 清除了裹尸布,木乃伊完全裸露在解剖台上。周身上下除了一层贴附在骨骼上枯瘪的皮,几乎看不到肌肉。 慕容雨川换了一把更锋利、刀刃呈弧形的解剖刀,像以往每一次尸检一样,耐心麻利的划开干尸的躯干。 陆小棠不止一次看见过慕容雨川在尸检开始阶段做y形切口。慕容雨川把解剖刀插进死者的胸腔,她都总能闻到一股古怪的臭味,这种味道让她本能的畏缩。即便是尸体最新鲜的地方也同样散发出腐败的气味,就像酸性物质那股恶臭。陆小棠把那称作“死亡的气息”,只要吸进一口就能让人作呕不止。但是,这具一度被称作楼兰公主的干尸却没有特别的怪味。 她谨慎的望着慕容雨川用曲形解剖刀从木乃伊的脖颈根部慢慢切到腹部。眼看着干硬的皮肤上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慕容雨川拿起刀的时候,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沉着冷静,有条不紊的揭开皮肤,用骨剪剪断肋骨,然后把胸骨壁整个提出胸腔,留下一个巨大的胸腔。 陆小棠忽然感觉空气中飘荡着一缕淡淡的香。她忍不住用鼻子嗅嗅,除了若有若无的腐朽的霉味,那缕香是真实的。不禁让人有些怀疑,他们切割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截干枯的上面簇生着野花的树干。她好奇的往解剖台靠近些,深吸一口气。是檀香吗,她想,或者是樟脑、香草一类的东西? 慕容雨川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点。他拿过一根勺子,伸进干尸胸腔舀了一点儿东西出来,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又摘下口罩闻了闻。陆小棠凑过来看。他把勺子往她面前一递,你想闻闻看?陆小棠大惊失色,赶紧往后一跳,她还没练成慕容雨川这般“百毒不侵”,或者说“无敌恶心”。 “看出什么了吗?”她问。 慕容雨川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些香草而已。宋小姐刚才不是也说过,木乃伊的身体里会被放进一些香料吗?”说着又舀了出一勺块状的东西。 陆小棠说:“看上去有点儿像八角大料。” “比正常的八角明显大了点儿。难道是特殊品种?” 宋玉茵道:“那不是八角,那是没药。一种融化了的树脂。通常用来掩盖尸体散发出的异味,同时还能帮助尸体变得坚硬。”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慕容雨川说。 “没药并不太常见,通常也很少大量生产。主要产在非洲和印度,在中国是一种称之为‘末药’的中药材,用于活血化瘀,健脾止痛。” 陆小棠说:“这样说来,制作木乃伊的人对这门技艺掌握的十分专业啊。” 慕容雨川说:“不管是不是末药,这具尸体属实保存的相当之好。”他把从腹腔里舀出的东西放在一个玻璃容器中,以备之后化验。 然后,他把折叠灯拉到剖开的腹腔上方,进一步仔细观察。“里面同外面一样干燥,好像皮革一样。没有任何腐败的异味。” 陆小棠问:“你现在能描述出死因吗?” “没有内脏的情况下?” “属实有点儿难度。”陆小棠承认,她又看了一眼手里的ct照片,问道:“头部呢?是不是也已经没有脑组织了?” 第四章 体内异物 6 慕容雨川捋起木乃伊的头发,仔细检查了额头四周。“颅骨完整。没有收到任何损伤的痕迹。看不到丝毫骨折……” 陆小棠凝视着干尸缩起来的嘴,尤其是被残暴的缝合在一起的嘴唇。一想到钢针刺透柔软的唇瓣,她忍不住战栗。她只希望这种残忍的手段是在女人死后进行的。忽然,她听到慕容雨川发出一声轻呼。 “怎么了?”她忙问。 “我感觉她嘴里有东西……”慕容雨川说话时候,脸侧着几乎贴在了干尸的下巴上。 众人围拢上来,陆小棠又仔细看了看干尸紧紧缝合的嘴,没有任何缝隙。她有点儿怀疑慕容雨川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棠,看看口腔的ct照片,我之前忽略了。”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翻到那张照片,只看了一眼惊道:“的确她嘴里有东西。有亮光。是什么?金属吗?” 慕容雨川探过头瞄了一眼。“哦,金属不假。那是牙齿的填充物,死者生前得过蛀牙。但那不是我指的。除了那之外还有其他东西。” “是什么?” “ct照片拍的不清楚,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但我观察木乃伊嘴巴隆起的形状,感觉那东西很大。这大概就是她的嘴被缝起来的原因。我得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 他说着从托盘里拿起剪刀,从干尸紧闭的嘴唇中挑起缝合物。那其实不是细线,而是一条干燥的皮子,十分坚韧。甚至在慕容雨川把皮条剪断后,干尸的双唇依然紧贴在一起,那张僵硬紧闭的嘴巴不得不用外力撬开才行。 慕容雨川将一把止血钳子插进干尸的嘴唇中间,当他慢慢用力撑开嘴巴时,能感觉到金属抵在牙齿上的力道。其他人则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突然,下颚骨“啪”的一声张开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吓。靠近慕容雨川身边的宋玉茵更是失声惊叫。 “别怕,”慕容雨川安慰道,“只是颚骨似乎断了。” 断开的下颚骨垂落的大张,露出了整齐的两排牙齿。 “她经过了牙齿矫正。”慕容雨川说,“现在该让我看看她嘴里还有什么……” 他把止血钳伸进干尸口中摸索了一会儿,小心的拽出一个环状的东西,外面包裹着类似裹尸用的布条。 慕容雨川把那东西放在一个不锈钢托盘里,去除外面的布带…… 陆小棠问:“是什么东西?” “一个玉镯。” 解剖间里一时静谧无声,静得仿佛没有人,只有尸体。 托盘里的那枚玉镯在解剖间的冷光中发散出温润的光晕。旁边是解剖台上一具来历不明的女性干尸和六个沉默不语的人。 许久,宋玉茵努力镇定着自己的声音问:“这个……这个该怎么解释?” 慕容雨川从托盘里拿起玉镯端详了一下,问:“你们这里有谁了解玉石吗?” 郑嘉冼说:“让我看看吧,我对这方面略有研究。” 他接过慕容雨川递来的玉镯,把眼镜往鼻梁上推高一些,仔细看了一阵。然后,谨慎的说:“如果我看的不差,这或许就是新疆出产的昆仑羊脂玉。这是玉石中最为名贵的一种。” 陆小棠问:“有多名贵?” 郑嘉冼微微笑了一下。“就这样一枚玉镯,至少值二十万人民币。” “这么多??” 不仅仅是陆小棠,其他人也同样惊讶不已。 如此贵重的首饰怎么会被缝在一具干尸的口中,深埋地下? 陆小棠问郑嘉冼。“这应该是女性带的手镯吧?” 郑嘉冼说:“从玉镯的尺寸和雕琢的形式上看,是女性戴的。” 陆小棠的眼睛瞄了瞄解剖台上的干尸,没说话。其他人明白她的意思,这枚极其贵重的玉镯曾经就戴在这个女人手上。 第四章 体内异物 7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啊?”慕容雨川感叹。 范晓鹏插嘴道:“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太有钱了,喜欢招摇,结果被打劫了。” 慕容雨川忍不住笑。“如果让你去打劫,你会把价值二十万的手镯放在被害人嘴里不要,再把被害人做成木乃伊?” 陆小棠说:“或许,这枚手镯是别人送给这个女人的呢……” 慕容雨川心领神会。“能送女人这么贵重礼物的人,跟她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在这个女人死后,这枚玉镯仍然保存在她身上,说明有人故意这样做的。那个人又是谁呢?是谁能看着价值20万的首饰不动心,同时又理解这枚玉镯背后的含义并将她保存在女人身上?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送玉镯的人呢?” 宋玉茵说道:“照你们这样说,这个女人是自愿成为木乃伊的?” 陆小棠说:“我虽然一直觉得这种做法很变态,但我不否则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变态的人存在。拿这具女尸举例,假如这个女人得了某种不治之症,或者因为意外濒临死亡,他的爱人悲痛欲绝,不忍她离开自己的身边,所以才把她制作成木乃伊加以保存。” 宋玉茵听完,表情有些震惊。 “这原本就是你和慕容雨川的想法,我只不过拿来借用而已。” “可是”宋玉茵有些激动的说,“假如真是爱人所为,那为什么要把玉镯残忍的缝进心爱人的嘴里?这种做法在埃及木乃伊的制作中从来不曾有过,完全违背了埃及文化美好的初衷……” “哎,”陆小棠打断,“你不要忘了,这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一百年前奥地利大使从埃及买来的木乃伊,而只不过是一具仿造埃及木乃伊做法的干尸。制作者也未必像你们专家那样对木乃伊有着很透彻的了解。他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赠送给女友的爱情信物永远保存在她身上。他都能把女友的遗体制作成木乃伊,为什么不能把一枚手镯缝在她懂得嘴里?” 宋玉茵让陆小棠一番话说的无言以对,脸色更显苍白。 慕容雨川搞不懂这两个女人为什么总是掐架,好像天生命相犯克。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说:“死者的生活年代可以通过科学手段检测出来。至于她的死因,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因为内脏器官已经被取出体外,又经过了防腐处理,给检测带来了相当的难度。但毕竟尸检还没有完成,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这时,一直拿着玉镯看的郑嘉冼说:“你们看,我找到了一点儿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 众人的注意力随即转移到他手中的玉镯上。 陆小棠在郑嘉冼手指的地方、玉镯的内侧看见刻着几个美术体的英文字母—— b~love~l 范晓鹏脱口道:“果然是定情信物。这还是两个外国人呢。” 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看图形,b和l应该代表两个相爱的人,其中一个人应该就是我们的木乃伊小姐了。她姓氏拼音的开头字母不是b就应是l。谁能想想都有哪些符合的姓?”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姓氏开头是b字母的好说——姓白,步,包……但以l开头的嘛可就多了……李,刘,陆,罗,蓝,龙,郎,令等等。” 范晓鹏摇晃着圆溜溜的脑袋叹气。“想通过这个线索查出这两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呐。” “至少我们范围缩小了。”陆小棠说着,眼睛下意识往玉镯上一瞥。“等一下,这些花纹……好像不太一样呢……” 第四章 体内异物 8 她所指的地方雕刻着复杂的装饰性的花纹,但细心观察,却似乎能看出有三个独立的图形。 慕容雨川说:“好像是一只鸟,一个手掌,还有……一个钩子?!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郑嘉冼说:“这三个环绕在一起的符号,第一个是猫头鹰,第二个是手掌,第三个符号是……一个弯曲的手臂。” “你连这个都知道?”慕容雨川略显惊讶的看着他。 郑嘉冼淡然一笑,有些得意。“这是漩涡形装饰,是个人的徽章。如果你懂一些象形文字的知识,就不难理解了。” “我只在小说电影里看到过,古代欧洲骑士身上有什么徽章的,这是一样的吗?” “道理是一样的。纹章最早诞生12世纪诞的战场上,主要是为了从远处可以识别身上穿戴严密的盔甲而难以辨认的骑士们。后来,这种风俗流传到了世界各地,诸如阿拉伯国家、日本,甚至包括中国某些地方,主要为一些大家族采用,作为家族的象征。” “那这个家族的徽章为什么这么古怪?” “可能源于个人偏好,就像把这个女人做成木乃伊保存一样。” “这是埃及的象形文字?” “恩。” “那这几个叠加在一起的符号是什么意思呢?”慕容雨川来了兴趣,“像这个‘猫头鹰’,在西方文化里代表智慧,是这个意思吗?该不会是想咱们中国代表霉运吧?谁会把写着霉运的字作为自己的家徽?” “这不对。”郑嘉冼打断,“这些符号不能通过图像来理解,这不是表意文字。” “什么是表意文字?” “以符号学来解释,表意文字就是那种能够直接通过图像反映出意思的符号。举个例子,一个奔跑的人的图形,它指代的意思就是奔跑。或者‘两个互相打斗的人’,意谓‘战争’。” “那这三个符号为什么不一样呢?” “因为这些字是形声字。它们由发音来表达含义,有点儿类似我们的汉语拼音。” “那这三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我的研究的领域,不过宋教授能读懂她,她对符号学很精通,”郑嘉冼说着转向宋玉茵,忽然皱了皱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此时的宋玉茵脸色惨白,仿佛解剖台上毫无血色的尸体。她目光呆滞的盯着玉镯上的三枚晦涩难懂的符号,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恐怖的东西。 “宋小姐?!”慕容雨川唤她。 “什……什么?”宋玉茵猛然惊醒,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到了一样。 第四章 体内异物 9 “你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没,没什么?我很好。”宋玉茵呐呐的说。 “那你能解释一下这三个象形文字的含义吗?” 宋玉茵把目光重新落在玉镯上,缓缓说道:“猫头鹰……呃,猫头鹰相当于汉语拼音中‘m’的发音。那只小手掌发音差不多是‘d’……” “那弯曲的胳膊呢?” 宋玉茵吞咽了一下。“它的发音好像‘a’。” “m……d……a……这能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谁的名字?”慕容雨川使劲抓挠着头发。他自诩为准天才的脑袋有点儿不够用了。 陆小棠和其他人也绞尽脑汁,却迟迟想不出所以然。 “我倒是有一个建议,”郑嘉冼说,“这毕竟是埃及象形文字,产生于公元前3000年,跟我的汉语拼音有很大差别。事实上,最早的文字研究学者是把埃及文字对应翻译成了英文字母。我说的对吧,宋教授?” 宋玉茵点头。“是这样。现在科学界也都以英文作为埃及象形文字的基本翻译媒介。我是为了方便向大家理解,才用汉语拼音替代。” 陆小棠问:“那如果用英文字母对照翻译,这三个符号是什么?” “猫头鹰对应m,手掌对应d,弯曲的胳膊对应a。” “m——d——a……”陆小棠叨念着,眼前忽然发亮,“你们想过没有,雕刻这三个符号的人一定十分精通埃及的象形文字,那他(她)通常就会用最规范的翻译方式来表达想法。所以,这三个符号组合在一起很可能对应着一个英文单词。 “m——d——a能对应什么单词?”慕容雨川继续挠头。 “你不是一向自称有外语天赋吗?”陆小棠揶揄道。 “那也没说是象形文字啊。” “这是英语。” “哦,英语……你确定?” “实力不行就别狡辩。” “谁说我不行?”慕容雨川争辩,“英文最简单了,有啥了不起。m-d-a肯定能拼出个单词。恩……mada……” “你骂谁?” “哦,错了。medallion(奖章)?andate(授权)?好像也不对。” 陆小棠说:“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名呢?” “恩……madonna(麦当娜),mda(马达),medea(美狄亚)……” “有没有正经一点儿的名字啊?” “唔唔,外国名嘛,这就不少了……” “慢着。”郑嘉冼说,“慕容医生说的最后一个人名是什么?” “唔……medea,怎么了?” “译音到汉语好像应该就是美狄亚。” “那又怎么了?” “你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特殊吗?” “哪里特殊?”陆小棠看看陆小棠,陆小棠也一脸困惑。 “这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 “是吗?”慕容雨川打哈哈,“我顺嘴念出的,都忘了这个传说了。” “什么传说?”陆小棠问。 “是一个关于复仇的神话故事。”郑嘉冼讲述,“希腊神话中有一段著名的英雄史诗——‘阿尔戈英雄传’,说的是伊阿宋率领五十名英雄乘坐阿尔戈号船历经万险取得金羊毛的故事。在他们的探险经历中,途径科尔喀斯国时,遇到一位擅长巫术的公主美狄亚。她因为深深爱上了伊阿宋,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最终取得了金羊毛,并同他一起私奔,后来生下了两个孩子。可是不久,伊阿宋移情别恋抛弃了她。为了报复,她残忍的砍杀自己和伊阿宋的两个婴孩,并设计谋杀了自己的情敌……” “那这个女人后来怎样了?”陆小棠问。 第四章 体内异物 10 “关于她的传说有很多种版本,但无一例外,所以的传说最后,她都逃脱了。” “在杀了她自己的孩子之后?”陆小棠厌恶的摇头,“太差劲的结尾了。这样的人居然没有遭受任何惩罚。” 宋玉茵这时说道:“或许,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寓意所在。” “什么?” “有些人犯下罪行却从不必面对审判。” 陆小棠看着玉镯上的漩涡符号。“也就是说,美狄亚是一个杀人犯。” 宋玉茵点头。“也是一位幸存者。” *——*——*——*——*——*——*——* 00:24 慕容雨川的尸检还没有结束。尽管困难重重,他还是尽其所能,希望寻找到一点儿涉及干尸女人死因的蛛丝马迹。 他用了紫外线灯、铂利灯、鲁米诺溶液等等技术手段,都没能在这个被清理干净的女干尸身上找到更多线索。 慕容雨川摘下护目镜丢到桌上。“我还真没看见过这么干净的尸体。老实说乔凯也没有这么好过。” 他话一出口,陆小棠、高冰、范晓鹏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这可是c市公安局内谁都不愿提及的噩梦。 郑嘉冼和宋玉茵不明所以,宋玉茵忍不住问:“乔凯是谁啊?” 慕容雨川冲她诡异的笑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跟我一样,只不过我喜欢解剖死人,而他喜欢解剖活人,尤其是你这样的漂亮女人。” 宋玉茵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不由得倒退两步。 慕容雨川玩性大起,正想继续拿这位有点神经质的美女姐姐逗逗闷子。忽然看见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定睛细看,陆小棠已经虎视眈眈的站在了他面前。陆小棠双手叉腰,啧啧冷笑:“你是不是现在没什么事儿干了啊,慕容大法医?” “咳咳,有……当然有?”慕容雨川心头一阵紧张,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不住挠脑袋。 范晓鹏和高冰看了都不住呲牙、筋鼻子,范晓鹏说:“可得离他远点儿了,这厮现在满脑袋孢子细菌,看样子够呛了。” 大晚上放觉不睡,让陆小棠陪自己在这儿跟美眉扯淡磨时间,北京大妞儿向来不受这个。在陆小棠爆发之前,慕容雨川忙不迭跑到解剖台前。心里琢磨还有什么漏掉的地方。 陆小棠瞥了宋玉茵一眼,心说,有那么漂亮吗?怎么男人都喜欢这种病歪歪的女人? 慕容雨川手忙脚乱的时候,感觉陆小棠已经阴冷冷的逼近背后了。不妙,不妙。 “慕容医生,你在检查什么呢?” “我在……在找致命伤呢……找,找……”慕容雨川一紧张,解剖刀脱手,“扑”的插在干尸的小腹上,立在那儿不动了。 其他人大眼瞪小眼的瞧着这出“意外”。 “哦,现在致命伤找到了。”陆小棠冷冷的说。 “我……我想起来了,这里还没有检查。”慕容雨川用力把刀拔下,顺势把手指插进干尸下体。“给年轻女性受害人检验尸体的重要步骤就是她是否遭到了性侵害。这往往能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线索,喂,小胖子,把扩宫器递给我。” 东北来的范晓鹏惊道:“诶呀我操,哥们儿你口味也太重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给丫赶紧拿来,这也太硬太干了,都伸不进去……”说完这句话慕容雨川发现气氛不太对劲,抬头,看见所有人目光厌恶的瞅着他。 陆小棠冲宋玉茵摆摆手。“怎么样啊,如果有幸跟他要上朋友,你会发现更多惊喜的……” 宋玉茵惊得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比我想象的还变态。” 慕容雨川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喂喂,你们有完没完?可以侮ru我的职业,但不能侮ru我高贵的人格,我……咦……” 他动了动伸进干尸下体的手,蹲下身,想往里面看看。“妈的,洞太小了。喂,小胖子,让你拿个扩宫器,你要拿几年?” 范晓鹏冲着陆小棠无奈的摇头叹息。“你看到了,我也是没办法呀,组长,是他非要啊。” “赶紧拿来,唧唧歪歪的……”慕容雨川一把从范晓鹏手里抢过扩宫器,对准了木乃伊干硬萎缩的**费力的插jin……然后,慢慢拧动旋钮,“真他妈的紧……”等意识到失口了,他再转头看那些人,一个个作势欲呕。 “我有那么恶心吗?”慕容雨川问。 大家清一色点头。 “你大爷的,你们懂啥?”慕容雨川瞅着干尸下体黑魆魆的洞穴,把手伸进去…… 等他拔出手时,食指中指之间已经拽出了一个长条的东西。他直起身,拿着那东西得意的朝众人晃了晃,摔在托盘里。“靠,水至清则无鱼。在事实面前,除了证明哥我的清白,更能反映出你们这些家伙道貌岸然、表里不一、假作正经的伪善本质,还有……” “行了你有完没完,”陆小棠不耐烦道,“那是什么?” “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是什么?” “你们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慕容雨川依然不依不饶,“特别是范小胖子,就你丫的阴损,你过来拿给他们看是什么。” “诶呀我的娘……”范晓鹏赶紧缩到高冰身后。 陆小棠对慕容雨川说:“你怎么那么矫情,斤斤计较的,都什么时候了?赶紧的,看看是什么?” 慕容雨川这才不情愿的拿起用镊子和剪刀,揭开外面的塑料袋,把里面的纸卷取出。接着小心的把纸卷展开,是一块巴掌大的纸,上面写着似乎墨水的字迹。 慕容雨川逐字逐句的读出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读完之后,慕容雨川面面相觑的望着其他人。“这不是诗歌吗?”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呢?”陆小棠说。 “是仓央嘉措的诗,”宋玉茵说,“他中国历史上的六世达拉喇嘛,是一位命运多舛、英年早逝的活佛,同时也是一位著名的诗人。尤其擅写情诗。” “可是他的情诗居然会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陆小棠倒吸一口冷气。 慕容雨川分析道:“看笔体这首诗很像男人写的。会不会是手镯上那个b~love~l符号里的另外一个人呢?会不会还是刻下了三个象形文字、暗喻美狄亚的那个人呢?” 情诗 b~love~l medea 陆小棠静静想了一下,目光又一次落在解剖台的干尸身上。“这是否意味着,她的确是被谋杀的,而且是被曾经深爱过她的人残忍杀害的……” 第五章 象形符号 1 第五章 象形文字 7月16日,星期二,8:12 公安局,法医室。 公安局现任法医李涵一早来上班,便愁眉苦脸的面对一堆慕容雨川昨天晚上收集到的待检物证。 慕容雨川指着一托盘脏乎乎的布条,说:“这个归你处理,一小时后给我检验结果。” 李涵一看见慕容雨川头就大——这家伙不是去北京了吗?怎的阴魂不散的又回来了? “尤其注意上面附着的粉尘或者污渍。”慕容雨川补充。 李涵最受不了慕容雨川指手画脚、目中无人的神气。他很不耐烦的拿起一截布条放到鼻前嗅了嗅。“这是什么玩意儿?” “木乃伊的裹尸布。” “啊,呸呸——”李涵赶紧丢掉,“你从哪里弄来的?” “昨天刚接到一起女性干尸的案子。这是按照木乃伊的方法包裹尸体的布条。 丧门星,你到哪儿哪遭殃。李涵心里愤愤不平。 慕容雨川自顾忙活,他把装尸体内脏的四个陶罐打开,从里面分别取出肝、肺、胃、肠子。 他首先对肝、肺切片,在显微镜下观察,看到肝细胞和肺细胞形状正常,没有任何创伤痕迹与病理异常。 然后,他检查胃和肠子。胃和肠是尸检中包含信息量最大的器官。因为死者生前吃的东西能反映出死者去过什么地方,使用过什么东西,甚至与什么人接触过…… 这一次,慕容雨川很幸运——他在死者胃里找到了一些干涸如泥土的残渣。他用长柄勺把残渣从胃里舀到一个玻璃皿中,用放大镜照着,拿着镊子细心拨动。过了一会儿,他用镊子夹出一个少半个指甲大小的东西。应该是某种消化一半的食物。他用酒精稀释开,放到电子显微镜下放到300倍观察—— 屏幕中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形状和颜色不一的细胞。他首先分类出动物与植物细胞。然后再进一步区别。 最后,对照每种物质的特征细心查找—— 羊肉……孜然……胡椒……洋葱……芝麻……葡萄…… 这究竟是怎么食品? 慕容雨川一时间有点儿发懵,看看表,已经10:45了。 李涵这时已经完成了裹尸布的检测,他对慕容雨川说:“是亚麻布的纤维没错。还发现了泥土。” “那好办,用原子吸收分光光度计能检测出它的酸碱度,和成分,在去资料库中查找一下和那个区域的土壤匹配,就可以了。” 李涵嘟哝。“这些不用你叫我也会做……” 原子吸收分光光度计就是,让被检测物质的元素在热解石墨炉中被加热原子化,成为基态原子蒸汽,对空心阴极灯发射的特征辐射进行选择性吸收。在一定浓度范围内,其吸收强度与试液中被的含量成正比。以此区分出不同物质及其含量。 “二十分钟之后,”李涵说,“我找到了。这些土壤是砂性土。其成分含量与新疆地区吻合。” “新疆?!”慕容雨川一震。 第五章 象形符号 2 *——*——*——*——*——*——*——* 11:45 慕容雨川拿着化验报告单来找陆小棠,陆小棠正在给重案组开案情分析会,她的一干组员都在。“你带来什么新消息了吗?”陆小棠问。 “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随便。” “那就先说好消息,我们在包裹干尸的布带和头发里都检测出了土壤颗粒,而这些土壤属于新疆地区特有的砂性土。除此之外,我还在尸体的胃中找到了未完全消化的食物,经过检测是新疆当地一种叫馕饼的食物。以上发现至少能说明三方面问题。” “哪三方面?” “首先,可以推测这具女干尸曾经被埋在了新疆,这种自然环境也是促使她成为木乃伊的一个原因。其次,女干尸的胃里发现了未被消化的馕饼,可推测出她活着时居住在新疆。” 曹青喜道:“这个消息太有用了,陆组长刚才和我们正在分析那个女人大约死了多久,死前在什么地方?” “等等,我还没说完,”慕容雨川摆手示意,“那块未消化完的食物还能给我能提供更多线索……” “长话短说。”陆小棠催促。 “馕饼的主要原料就是淀粉、果蔬和少许羊肉。制作过程也并不复杂,可以说是一种十分好消化的食物。而人的胃液的主要成分是盐酸。通常情况下,这种食物吃到胃里最多3个小时就会被完全分解。可是为什么死者吃进去的食物却能保存得如此完整呢?” “因为死者是猝然死亡。”陆小棠说,“但用此证明死者就是被人谋害的,还不够充分。因为不排除突发疾病。” “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有一个常识我需要交代。鉴于胃液强大的消化能力,即便人体机能已经停止工作,已经进入胃中的食物还是会被胃酸持续分解的,尤其是碳水化合物这种极易分解的物质,只不过时间很长。” “那你的意思是……” “出现眼前这种状况,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死者在突然死亡后,几乎马上便被制作成木乃伊了。木乃伊的制作过程中需要取出胃液做防腐处理,这就阻止了胃液的分解,食物才得以完整保存。” 突然死亡……做成木乃伊…… 陆小棠一激灵,隐隐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慕容雨川接着说:“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接下来又检查了死者的小肠。结果发现,里面几乎没有任何食物。也就是说,死者刚刚吃进馕饼,还没来得及消化就暴死,之后便被做成了木乃伊。” 会议室一时间窒息般安静,警员们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慕容雨川。慕容雨川问陆小棠,“接下来你还想听坏消息吗?” 陆小棠说:“还有比你刚才说的更坏的消息吗?” 慕容雨川做了一个苦脸,“坏消息是,我还没有查出死者的死因。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女人生前十分健康。” “那她的死亡时间呢?” “因为尸体经过了木乃伊化处理,寻常的法医手段都排不上用场。” “那你是说检测不出来是吗?” “我有说过吗?”慕容雨川嘴角一歪,“这还难不倒我。我准备用荧光反应配合血清蛋白沉淀来检验,不过那需要耐心和仔细。李涵太笨。要是换个心灵手巧的,温和懂事的,我的工作效率会提高一大截的。”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嘀咕:“你是想美奈子了吧……” 第五章 象形符号 3 *——*——*——*——*——*——*——* 午后时分,天空乌云四合,不多时下起了阵雨。 一辆公交车溅着马路上的积水车驶进车站。 宋玉茵走下车,冷的打了一个寒噤。在公车站的雨棚下避了一会雨,等雨小了些,她匆匆的穿过街道。今天她不太舒服,向郑嘉冼请了半天假。她目不转睛的沿着街道搜索,丝毫没有留意在身边飞驰而过的车辆和乱成一团的汽车喇叭。走到街角,赶上交通灯变换,看见红灯刚刚闪烁,她飞跑过马路,引来了急促的刹车和叫骂,她全然不顾。 穿过马路,她骤然停住脚步。 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那栋巨大而单调的老式建筑—— 那是公安局办公楼。 来到这座城市后她还是第一次留意公安局建筑,她发现不是一般的丑,丑的让人既感到恐惧又觉得厌恶。 而昨天晚上,她就在这栋笨重的建筑里,在它的地下,那间法医室里,面对着……那具无名的干尸。 medea—— 仿佛一个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自黑夜里发出…… medea—— 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倾听着那怅然若失的声音。 美狄亚,真是美狄亚的意思吗? 不,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只是一个意外的巧合。 或者,medea并不代表这个含义。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什么解释呢? 基本来说,漩涡排列的徽章往往不代表任何准确的含义。也许,这只是那枚手镯上原本自带的装饰图案,只是为了好看而已,没有任何意义。这样的首饰加工作坊在新疆屡见不鲜,只要你把足够的钱放到店主面前,他们就会为你提供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图案,还会厚着脸皮向你发誓,这些是远古流传的部落图腾,能带给拥有者意想不到的好处等等。 又或者,m-d-a也很有可能是maddie、melody抑或madel的英文缩写,而非medea,因为,若非对希腊神话有相当了解,不太能想到这个词语。 一声汽车喇叭毫无征兆的在她身旁响起。她吓一哆嗦,转身看见一辆黑色的比亚迪小跑车已经悄然停在她身后。她立刻警觉,浑身戒备的盯着反光车窗,车窗上夸张的映照出她那张狐疑的脸。 车窗自动拉开,探出一个年轻男人流里流气的脸。“嗨,美女。要不要上来兜兜风?” “嘁。我嫌脏。”她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男人说话越发下流。“美女你嫌脏没关系,可以不坐车座,我的膝盖上有很大地方。” 她不再理睬,加快脚步,高跟鞋踏的地面啪啪作响。直到听见那个男人放肆的大笑,然后发动机一阵轰鸣……等到轰鸣声渐渐远去之后她才站下,转身看了看。男人和跑车都离开了。 然而,一种让人心神不宁的困扰爬上了她的心头。 男人那雾蒙蒙的眼睛背后,似乎隐藏着死水般的沉静。 是她太敏感了吗? 还是她真的预感到了什么? 她心事重重的拐进一条柳树成荫的小街道,没有直接走回家的路,而是随意的在菜市场和住宅楼之间转圈,一路上她都留心着身边经过的人,直到确信没有人注意她,她才直奔出租公寓方向走去。 按开密码锁,走进楼道,她在邮箱柜前驻足,想取今天的早报。当她伸手到挎包里拿出信箱钥匙打开信箱时,忽然,她的目光笔直了—— 第五章 象形符号 4 12:30 宋玉茵来到公寓楼一单元4号,犹豫了一下,按下门铃。门铃似乎不太好使,她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正在这时,房门忽然打开。她差一点儿撞到一个眼珠混浊、带着酒气的中年男人身上。 “你找谁?”男人审视的瞅着她。 “哦,”宋玉茵赶紧站好,掩了下鼻子,尽量不显示出讨厌,“我是楼上三单元1号的。前天晚上我来过,报告我的钥匙丢了,那天晚上值班的不是你。” “哦,你就是宋小姐啊,我听小赵跟我说了。我之前还没见过你呢,你入住那天是我值班,还是你丈夫办理的住房手续。” “那不是我丈夫,”宋玉茵纠正,“那是我的单位领导。” “是这样啊……那你的钥匙找到了吗?”男人忽然瞥见宋玉茵手里的钥匙,“是这把钥匙吗?” “是。” 公寓管理员从一把破烂的转椅里站起,也不知道刚才吃的什么,把油腻腻的脏手在皱巴巴的制服上抹了抹,带着酒味对宋玉茵说:“那我倒省得换锁了。不过宋小姐,你以后要多加小心啊,万一弄丢了,就只能换锁,不但你得破费,还浪费时间。” “正因为怕弄丢,我才一直把房间钥匙放在信箱里。”宋玉茵解释,“但是前天晚上我打开信箱时,钥匙就不见了,我随后就告诉了你……你同事,那位姓赵的管理员。” “你是说信箱完好无损,而里面的钥匙却不翼而飞了?” 看着中年人带着质疑的表情,宋玉茵知道他想说什么,她马上道:“这个我很确定。我的个人物品向来都细心保管,从来不会出现差错。我的钥匙一贯放在邮箱里侧的左边,上面盖着一本旧杂志,通常就算不锁信箱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中年人古怪了笑了笑,似乎带着一种嘲弄的意味。“宋小姐,您这么谨慎的人,按理说不应该丢东西。” “我没丢东西……”宋玉茵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决。 “没丢东西?!难道你意思是说,有人偷了你的钥匙?” “……” 中年人绝口否认。“那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宋玉茵没说话,眼神充满不信。 “进入这片小区就需要通行卡,进入这栋楼又有管理员盘问,若非本楼的住户,外来人根本没有机会作案。” 宋玉茵心说:就你这一天喝得迷迷糊糊的家伙可能还比不上一条拉布拉多。 她反诘道:“那我的钥匙难道自己凭空消失了,又凭空出现了不成?” 男管理员含糊的嘟哝了一句什么,朝她摆摆手。 宋玉茵愣怔一下。 “我要你跟我进屋,我给你拿新钥匙。你手里那把钥匙,找到也没用了。” “新钥匙?!” “嗯,为了安全起见,今天早上我们已经把你公寓的门锁换了。你进屋跟我拿新钥匙。” “是这样……”宋玉茵忽然感到有些惭愧,这里的管理员还是很负责任的。 她于是绕过办公桌,跟随中年男人走进里间。这栋屋的格局比她租住的公寓小,家具也十分简陋,只是给轮值夜班的管理员用的。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拐进一条走廊,她的胸口立刻开始觉得憋闷。是因为她几乎不进别人的房间,还是对危险本能的直觉? 男管理员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看不到他的脸,假如她现在正走进野兽的巢穴,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她惴惴不安的打量着四周的陈设——脏兮兮的红漆木桌……满是污点的玻璃窗……角落里不知装着什么的大纸壳箱……一团抹布……一截电线……窗台上一把老虎钳……所有她能看到的东西都似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看似漫不经心的丢弃,却好像另有深意。 她不由自主站住了脚步…… 第五章 象形符号 5 男管理员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他忽然转过身,对宋玉茵说:“忘了告诉你,宋小姐。我叫陈光,你称呼我老陈就行了。” “哦。”宋玉茵警觉的瞥了一眼他胸前,没有胸牌。 她脑子里立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自称陈光的男人真的是公寓管理员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会不会是他冒名顶替的? 那么真正的公寓管理员现在在哪里呢? 那种逃跑的冲动越来越强…… 自称陈光的男人这时说道:“这里一直乱七八糟的,无论谁值班都不愿意收拾。不别介意。” 宋玉茵现在介意的不是这个,鬼使神差的她又迈出脚步,跟在了男人身后。男子推开了里间屋门,宋玉茵觉得那是卧室——现在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但她还是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看看卧室里究竟有什么,或许是那名真正的公寓管理员…… 事实上,她看到的卧室跟外面几乎没有区别——简陋、脏乱,只不过多了一张木床,上面堆着一条脏不拉几的薄被和几团衣服。男管理员的表情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阴沉叵测了。 她高悬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下,却又隐隐生出了失落。 究竟想看到什么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的钥匙之前没丢过吧?”陈光问。 “没有。” “通行卡呢?” “也没有。” “那就好。我们这里的安全保障虽然很到位,但是现在社会上到处都隐藏着不怀好意的家伙,不能让他们有漏洞钻。譬如说,这些天有些住户反映一件很奇怪的事。” “哦?” “他们看到经常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绕着小区开。” “我倒是从来都没看见过?” “因为都是在下午,你那是还在上班吧。听说那辆车开得异常慢,所以才引起了别人注意……” 她忙问:“那有没有看到开车的人呢?” “没有。因为看到的人距离那辆车都比较远,对方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所以也就没人贸然过去盘问。” “也许他只是需找一个停车位吧?或者,是一位男子犹豫着如何向住在这里的一位女士求婚。” “如果是那样当然最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不过我还是提醒你多多留神。” “为什么非得提醒我?”宋玉茵不自然的笑笑。 “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本来就引人注目,又是独自一人在外地工作,连个亲人朋友都没有,所以……” “呵呵呵……”宋玉茵详作不以为然道,“我可练过柔道。寻常男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呢。” “是吗?”陈光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总之,小心些没坏处。”他拉开木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串崭新的钥匙递给宋玉茵。 “谢谢。” “但这可不是免费的,你需要支付170元。” “这么贵?” “这已经是最便宜了。只收了锁头和钥匙钱,物业的人工费都没算在里面,比你找人换锁便宜多了,而且更安全。” “那好吧,我今天没带钱包,明后天有时间了,我去物业交吧。” “那没关系。信得过你。” 可是,我却信不过你。宋玉茵没在说什么。 她接过钥匙,转身正要离开。“等等,宋小姐……”陈光忽然说。 宋玉茵刚问“怎么了?”,陈光已经走到她近前。刹那间,她浑身都战栗起来。她太大意了。 就在她想着男人会以什么方式对她下手时,陈光带着一身酒气已经从她身旁擦过,走到外间屋。 他说:“今天早上,我收到了寄给你的一个邮包。” “寄给我的邮包?”宋玉茵站在管理员背后,看着他在货架上的一堆包裹和邮件中翻找。 “可能是你父母或者朋友寄来的……” “哦。”宋玉茵心里说:我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 第五章 象形符号 6 管理员最后拿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邮包放在桌上。“邮递员没办法把邮包塞进你的邮箱里,我就临时代收了。” 宋玉茵打量着邮包,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寄给你衣服还是吃的?”管理员显得挺好奇。 “通常是衣服。”她随口回答。 “是吗,你这么大了,父母还拿你当小孩子嘛,呵呵。” 宋玉茵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她不想跟这个喝了酒、絮絮叨叨的男人浪费时间了,她急于想看看邮包里是什么。“那我走了,谢谢你,老陈。” 她匆匆走出管理员房间。“对了,你等等,还有件事儿,我差点忘了。” “又怎么了?”她站在楼梯台阶上,在这个位置对方不太容易把她拉进屋里。 “你认识一位叫唐婉玉的人吗?” 宋玉茵忽然僵住。她的胳膊紧紧夹着邮包,后背绷得笔直。 好一会儿,她慢慢转过身,注视站在台阶的管理员。“你刚才说什么?” “那位邮递员一开始说,邮包寄给三单元1号一位叫唐婉玉的人。我说跟他没有这个人,户主叫宋玉茵,我还给他看了住户登记。他说,可能是记错名字了,但是地址没错。于是,我就把邮包收下了。” “他怎么确定地址没错呢?或许是寄给在我之前的住户呢?” “或许吧,”管理员摸了摸肚腩,“我看邮包地址没写错,而且邮寄时间就在一周前,那时候你已经搬到这里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邮局的人写错了人名,万一真是给你的呢?” 宋玉茵吞咽了一下,“那谢谢你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上楼梯。 “你可以坐电梯的。”管理员冲她喊。 她向来能不坐电梯就不坐电梯,因为电梯只有一个出口。 她一口气跑上三楼,直奔公寓门前,来不及细看管理员给她更换的什么锁,把钥匙插进去拧开,进门,关门……然后,才虚脱了似的蹲在地上,喘息个不停。 突然,她看见了放在脚边的那个邮包,像被咬了一口似的跳起来。她前后左右,绕着邮包看了一圈,才小心的把它捧到茶几上。她首先看寄信地址栏——空白。署名栏上则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刘白”。 刘白? 她从来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真有这个人吗? 她用剪刀把外面的胶带拆掉,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纸盒子,盒子里装满了信封和各种各样的明信片。她随便抽出几个看了看,都是空白的。她索性把盒子里的信封倾倒在茶几上,伸手在里面划找,直到看见了一个写着“唐婉玉”名字的信封。 她一把抽出来,仔细辨认,不是她熟悉的笔迹。上面有c市的邮戳,同样没有寄信地址。 也就是说,现在有一个在这座城市的人知道这个名字。 他把这封信寄给她又是因为什么? 莫非他知道了她与唐婉玉之间的关系?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什么? 第五章 象形符号 7 她用力抓住鼓鼓囊囊的信封,手哆嗦个不停,她有些后悔把邮包拿回来了。她猜不透里面究竟有什么,或许她根本不想知道。 带着猜疑与忐忑,她慢慢撕开封口,把手伸到里面…… 她摸到了几个塑料袋,狐疑着从里面拽出一个,乍看是一块萎缩、发黄的皮子。她把皮子拿出来用手摸着,是双层的,好像一个小管子,她一面猜测,一面把皮子翻过来 —— 一列符号猝然现入眼中。 她瞪大了眼睛,不用细看就知道那是古埃及象形文字。 一共四个符号,依次是——蜿蜒的虫子,盘成一圈的蚯蚓,深色的筐,浅色的筐。 在宋玉茵的心中已经排列成四个英文字母——虫子对应f,蚯蚓对应u,深色筐对应c,浅色筐对应—— fuck 这并不是一个恶俗的玩笑。 宋玉茵又重新细看手里这团干黄发皱的皮子。这显然是经过了防腐处理的,那股末药和香草混合的气味她并不陌生……她脑海中骤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是从那具女干尸的身上取下来的。 她拿着那团皮子的双手不由自主抖了起来……上面为什么还写着f-u-c-k……突然间,她明白了手里拿的是什么,她惊叫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扔出老远。 那不是别的,正是那具女干尸经过防腐处理的子宫。 写在子宫上翻译为fuck的象形文字,就对这具女尸恶毒的羞辱。 这难道也是那名女子曾经的爱人写的吗? 这些恐怖的象形符号跟那枚昂贵的定情玉镯一样叫人匪夷所思。它们所寓意的爱与恨都同样叫人感到恐惧。 medea 美狄亚 这位希腊神话中恐怖的谋杀者复活了。 谋杀者。 幸存者。 宋玉茵不敢继续往下想,不敢再看那块丢在地上的皮子,她把目光又落在信封上。信封里还有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过去,在信封里摸了摸,是一张纸。她这才小心的把纸抽出一半,一张白纸上稀稀落落写着两行象形符号—— 木排,绳子,狮子,石刀,筐,麦穗——鹰,嘴,麦穗, 锯子,绳子,帽子——鸟,绳子,蚯蚓,嘴——虫子,嘴,石刀,麦穗,锯子,手掌 宋玉茵稍稍想了一下,一个英文句子出现在心里——police are not your friend 她感到脊背一阵冰凉。 这封信是写给她的。 她索性把整张信纸抽出来,没想到信纸底端还粘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定睛一看。这次没有惊叫出声。 那是一截曲勾的褐色的手指。 她记得尸检时,女干尸的手指是完整的。那就是说,这根手指是其他人的。 她拿着那封信僵立不动。 她陷入到更深的恐惧中…… 第六章 迷踪 1 第六章 迷踪 1 7月16日,星期一,15:23,阵雨。 c市博物馆。大理石石柱围绕的穹型大厅里。 市博物馆的女售票员老得足够把自己放在展柜里展览了。梳得整整齐齐的灰白头发衬着一张皱纹堆垒、不苟言笑的脸,从问询台后面冷冰冰的直视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对不起,我们这里十点之前不开门,你们可以起几分钟之后过来,我那时才开始卖票。” “咳咳,这位大姐,通融一下不行吗?才不到十分钟就十点了。”慕容雨川故作男人风度,声音富于磁性。 “你管谁叫大姐?”老女人翻楞着三角眼,“这是规定,听明白没有,这么大的人了。” 慕容雨川一头撞到南墙上。 陆小棠低声嗤笑。“叫你耍帅,这会抢白舒服了?” 慕容雨川撸胳膊挽袖子。“我还就不信了,不把她拿下我誓不罢休……” 陆小棠一把揪住跃跃欲试的慕容雨川。“省省吧吧你,忘了我们来干什么啊?” 她暗暗打量刁蛮的接待员,心里想着对策。老太太穿着的工作服熨洗得干干净净,但款式至少倒退了十年。或许在博物馆这样的单位工作,对流行时尚也会渐渐麻木的。在她胸卡上的名字栏写着“蔡凤琴”。 陆小棠走到闻讯台说:“我们来有要紧事儿。” 老太太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吗,十点钟开门还剩五分钟了,去等着吧。” “我们不是来参观的。”陆小棠说,“我是市公安局的。我们来这里见郑馆长。” “我没有接到通知。” “他现在在吗?” “他?!我不知道。”老太太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 陆小棠直皱眉,犯不上跟这样的人发火。但就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正在这时,却听有一个人在远处说:“这不是陆警官吗?” 陆小棠转头看见一个文质彬彬、细眉细眼的年轻人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来。陆小棠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哪里见过。 那人走到切近说:“我是郑馆长的助理,田文。 几天见你跟郑馆长见面时,我也在边上。” “哦,你好。” 田文一扭脸看见慕容雨川。“啊哟,慕容医生也在啊。真高兴又见面了。” 慕容雨川撇撇嘴。“我一个大活人,才看见我啊?做男人和做女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尼。” 田文没说什么,只是礼貌的笑笑,他问陆小棠来干什么。陆小棠说:“我们想拜访郑馆长,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空?” “哦,他正在楼上。我可以带你们去他的办公室,不过我得先拿一份今天预定访客的名单,据说会有一个外市的访问团。” 蔡凤琴嘟哝道:“馆长这两天忙得不亦乐乎,根本得不到休息,偏偏这种时候去打搅他、、、、、” 田文脸色变得不悦。“这个用不着你来费心,馆长那边由我去说。” 他对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说:“走,我带你们过去。” “你可以先去忙,告诉我他的办公室就行了。” “嘿嘿嘿,”蔡凤琴忽然怪声怪气的笑起来,“你们对这个博物馆一无所知吧。他是怕你们走丢了。” 慕容雨川朝她做出一个精心准备的专门吸引老女人的迷人微笑。“劳您费心夫人,我保证,我是不会迷路的。” 蔡凤琴根本无动于衷,她厌恶的目光从金边眼镜后瞥出。“你不是第一个在这里下保证的人。这座博物馆本身就是一座上百年历史的文物,不知道吧?曾经是奥匈帝国的领事馆,完全的欧式新古典主义和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对于不懂建筑结构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座迷宫。” 田文打断她的话,对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说:“他在三楼。你们可以乘坐电梯,不过那很慢。” 慕容雨川说:“没事儿,能站着绝不走,能趴着绝不坐。电梯在哪儿?” 田文指着身后走廊说:“那里面有一个升降梯。” 陆小棠伸长脖子往走廊里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一个黑色栅栏的铁笼子悬在那里,跟动物员里的兽笼没有太大区别。 陆小棠说:“我们还是走楼梯吧。” 田文说:“那就沿着主长廊一直往前走。” 第六章 迷踪 2 陆小棠和慕容雨依言走进了宽阔而古典的欧式长廊,便仿佛置身于电影中一百年前的欧洲贵族府邸。 事实上,‘一直往前走’只不过是一种形容,当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进入到一层展厅,立刻陷入在数不清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展柜之中。他们迎面看到的展柜里矗立着一个一人高、身穿羊毛外袍和马甲的蜡像,他一只手拿着罗盘,另一只手擎着一张黄色的地图。他的脸在玻璃后面向两人,眼神却凝望向展厅深处。 慕容雨川注意到蜡像人颧骨凸出、鼻梁高耸。“这是外国人吗?”他说着凑到展柜前,读着标牌上的说明,“科尼利尔斯·林内乌斯elius linnaeus),政治家,探险家。1850~1932,曾在清末任奥匈帝国住清朝北方地区领事馆(本博物馆前身)领事,他前半生周游世界,收藏了大量艺术品,其中相当一部分保存在此,成为日后建立博物馆的基础。” 慕容雨川直起身子。“哦,原来这位就是那个奥地利大使啊。” 陆小棠走到下一个展柜。“这儿好多钱呢……” “在哪儿,在哪儿?”慕容雨川立马冲到陆小棠身边。 陆小棠指了指展柜,慕容雨川看到一堆黄橙橙的圆形钱币在柜内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惊呼:“我勒个去,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太刺激了……” “哎哎,给我下来,”陆小棠揪住慕容雨川的领子,“你别像猴子似的趴在展柜上……” 慕容雨川恋恋不舍的被陆小棠揪到下一个展柜前,里面是绘图着各种图案的陶器。慕容雨川不以为然,“这些东西就差多了,其实就是古代人留下的一堆破坛烂罐,没嘴儿还有尿壶呢。” 陆小棠看着索引牌,说:“除了专业以外,你也应该注重提高自身的文化修养。这些是苏美尔人使用过的,相当古老的文物,全世界也没有多少……” 慕容雨川一拍脑袋,“美奈子对这个东西特别感兴趣,有时间一定带她来看看。我怎么刚才没想到这个……啊呦呦,你别揪我啊,我扣子都掉了。” 陆小棠气哼哼道:“一堆破坛烂罐,看起个没完……” 他们不知不觉间走进了展览厅深处,在琳琅满目的展柜中徘徊,脚下的旧木地板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在尽头处出现了楼梯井。 慕容雨川踏上楼梯,陆小棠却没有跟上,她发现了一个狭窄的甬道,墙壁上装饰着仿古的巨大条石。“等一下,雨川。”她说。 “咋啦?” 陆小棠没有回答,似乎被一种无法描述的力量拉进了甬道。在她眼前立时变得幽暗,她停下,让眼睛适应了片刻,然后慢慢的走进了一座未知的巨大房间里。 “喔,黑漆漆的,还有点儿怕怕,不会有什么灵异的东西吧……”慕容雨川边诈唬,边跟进来。 两人四下打量,发现所置身的房间用黄色的人工条石铺满,墙壁、地面上绘满了象形文字和彩画。慕容雨川看到一个埃及法老巨大的头像,惊呼:“我去了个去,这不是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吗?不会是从大英博物馆偷来的吧。我们发现犯罪真相了,这里其实就是走私文物的秘密窝点……” 第六章 迷踪 3 “你能不能闭嘴,现在?”陆小棠说。 “螳螂,几个月不见你啥时候连倒装句都学会了?嘻嘻……” 陆小棠作势踹慕容雨川,他嘻皮涎脸的躲开,往陆小棠身边凑合。陆小棠说:“别造谣生事好不好,那一看明显就是仿制的。” 慕容雨川跑到一具石棺前,瞧了瞧。“真让你说着了。连棺材都丫是泡沫的。这仿制的也太假了,有谁会看这个啊。” “游客看的不是那些,只要有一件东西是真的就够了。” 慕容雨川走到陆小棠身边,她面前是一个横放的巨大玻璃展柜,里面一无所有,除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具躺在木板箱中木乃伊。旁边的索引牌上写着“‘楼兰公主’—— 出土于新疆或埃及,在中国发现的首例人工木乃伊……”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一时默然。 这间展厅是专门为了那具号称“楼兰公主”的木乃伊建造的,而楼兰公主将永远不会出现这里了。不过,仍然有新奇的人们来这里期望一睹她的真容,体验徘徊在死亡边缘那一瞬病态的战栗。但无人会想到这位楼兰公主所隐藏着的真正的恐惧—— 一个女人被掏出了内脏,腌制后用香料填充掏空的腹腔,然后将她赤裸的身体用布带一圈圈紧紧的缠绕,好像蜘蛛用自己的粘丝将失去抵抗力的猎物捆缚成茧。 陆小棠注视着空荡的玻璃柜,陷入深思。 “玻璃上怎么有块涂鸦啊?”慕容雨川冷不防道。 “什么,”陆小棠回过神,“哪里有涂鸦?” “那儿,看到没?”慕容雨川指着玻璃柜右上角。 陆小棠上前一步,蹲下身,果然看到几个似乎涂改液笔画上的图案。这可能是某位游客信手涂写的恶作剧。然而,当她略微辨认,心头不由得一颤。 那里由左至右一共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图案——猫头鹰……手掌……弯曲的手臂…… m-d-a medea 美狄亚 陆小棠只感觉胸口憋闷,好像有一条无形的裹尸布从头到脚将她密密缠绕,将她一点点扼死。 “看到什么了?”站在身后的慕容雨川似乎也感到了异样。 “凶手来过这里……” 陆小棠刚说完这句话,房间的空气忽然微微颤抖,地面上轻轻发出“嚓”的一声。 慕容雨川毫无觉察,但是陆小棠瞬间感到有什么闯进了这个房间,就在他们身后…… 第六章 迷踪 4 她猛然转身,把慕容雨川吓了一跳。“螳螂你不会这么性急,要来真的吧?” 陆小棠来不及说话,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慕容雨川身后,一个人影正站在甬道的暗影中,一声不吭的看着他们。慕容雨川还在喋喋不休:“唉,看你那充满期盼又可怜的小眼神,既然螳螂你按捺不住,看在咱俩青梅竹马的份上,我也勉为其难,帮你满足一下吧……哞——” 就在慕容雨川撅起嘴巴朝陆小棠脸上凑,陆小棠抬手推开他下巴,把他推了个四仰八叉。慕容雨川刚要发作,悚然看见陆小棠的手已经攥住腰间手枪,吓的舌头吐出老长,半个字也说不出。 就在陆小棠将要拔出手枪,站在昏暗中的人影说话了,“你们在这儿,陆警官?” 陆小棠一怔,一时间猜不透对方的意图,她没动,手枪仍握在手中。 这时,站在甬道里的那个人从暗影中走出…… 田文。 陆小棠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抱歉,我没认出来。” 田文说:“我怕你们迷路了,特意来找你们。” “哦,是这样啊。”陆小棠又回头瞅着画在玻璃柜上字符。 “你们在干什么呢?”田文有些好奇的问。 “你们博物馆这些天开馆过吗?” 田文愣了愣,似乎在琢磨陆小棠问话的用意。 陆小棠转头看他,在黑暗中那对杏核眼闪闪发亮。 “没有开馆。”田文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 “上次开馆是在什么时候?” “两周前。怎么了?” 陆小棠没有回答,而是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小展厅是专门为了展出‘楼兰公主’而建造的吧?” “是馆长和宋教授亲自联系人设计的,着实花费了很多钱,但没想到所谓的‘楼兰公主’竟然是……” 陆小棠截口:“那这座展厅是什么时候布置好的?” “这个……差不多,差不多也就是一周多两周左右。” “具体日期呢?” “这个我可记不住了。” “那么,在这间屋子施工工程中,有没有游客误入这里的?” “这个应该不会,因为通道口竖着‘游客止步,施工中’的提示牌。” “哦。” “陆警官为什么这么问,这个很重要吗?” 陆小棠没回答,索性又问:“平时这间展厅有没有安排专人看护啊?” 田文正欲回答,突然发现陆小棠目光如炬,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时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让我找了半天……” 陆小棠转目看见甬道里走出一个女人。她穿着连体裤、工作衫,凸显出苗条的身段,女人边走边说: “田文电话说有两位警官来访,郑馆长在楼上等你们呢。你们迟迟不上去,他担心你们走失了,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站在角落里腻歪歪的慕容雨川一看此人忽然来了精神,迅速整理整理衣服,很有风度的走到女人面前,友好的伸出手,用富于磁性的嗓音说:“这座展厅实在有趣的很,让人留恋往返,不知不觉就迷路了。” “哦,是吗?”女人露出讨人喜欢的微笑。 “当然,如果早知道郑馆长的办公室里有这么样一位优雅动人的小姐,我们早就上楼了。” “呵呵,你真会说话。我都三十多岁了,可不是什么小姐。” “那说明您驻颜有术,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我叫谢文莎,是这里的临时工。”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跟随女人回到主展厅,在充足的光线里,女人看上去比前台的老女人足足年轻了一个世纪。 “郑馆长现在就在办公室里,请跟我来吧,”谢文莎笑着说,“这回不要走丢了,尤其是你,小帅哥。” 慕容雨川听到夸赞,洋洋自得的拔拔胸脯。 陆小棠在他耳边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种年纪的女人感兴趣了?” “你妒忌了?” “妒忌你个大头鬼。” 谢文莎这时有意无意的扭头冲他们微笑。慕容雨川涎贴贴的还以微笑,陆小棠低声冷哼,“恋母情结。” 谢文莎引导几个人刚走上二楼,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就被一只巨大的棕熊标本震慑住了。它后腿站起,举起两只硕大的前爪,作势欲扑。 慕容雨川惊呼。“我靠,这玩意儿要是真的,我跟螳螂俩正好够它一顿午餐的。” 第六章 迷踪 5 陆小棠问:“这个也是那位奥地利大使的藏品……科尼……” 谢文莎随口说:“科尼利尔斯先生。” 陆小棠注意到二楼同样也是一座巨大的展厅,不过展品多是一些动物牙齿和肢体的标本“哦,那这些标本该不会都是那位奥地利大使先生猎杀的吧?” “这个啊,”谢文莎厌恶的瞧了陆小棠一眼,“这些展品都是科尼利尔斯在周游世界、探险的时候花钱买来的。” “不可能吧?”陆小棠表示怀疑,“楼上楼下如此数量众多的展品得需要相当庞大的资产,一位大使先生收入能有多少啊?” “科尼利尔斯先生的家族在奥地利也是声名显赫的,甚至跟奥匈帝国的国王还有亲缘。现在明白了吗?” “是的。那你是新来的吗?” “四月份来的。因为有大量的资料和展品需要整理,我们一直在不断招募新人。如果你知道谁对这方面感性兴趣,只要专业对口,我们都欢迎他加入。” 陆小棠的眼睛仍然盯着那对巨大的熊掌,她知道这张牙舞爪的背后,只不过是一只被剥了皮、徒有虚表的动物尸体。它其实同那具女干尸没有什么分别,都是残暴人性下的牺牲品。 medea 美狄亚 每一个人类个体中都隐藏一个美狄亚——一个时刻准备逃跑的谋杀犯。 “事实上,”一直沉默的田文忽然说,“这些藏品都很难用市场价值来估量。” “为什么?”慕容雨川问。 “这些不少都是科尼利尔斯先生的家族几代人收藏的私人藏品。二楼展出的主要是一些动物标本,尤其是一些食肉动物的牙和爪子。这很奇怪不是吗?” 慕容雨川似乎仍然痴迷于奥地利大使惊人的财产。“这位大使干嘛要把家族的藏品都搬来中国,他不是要移民吧?” 田文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吧。反正清政府垮台后,这座奥匈帝国领事馆又存在了几年,之后不久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当时的北洋政府作为协约国成员名义上对奥宣战,这位奥地利大使也沦为了阶下囚。”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被遣送回国了。也有一种说法,说他被当做敌国间谍倍受严刑拷打,最后死在了监狱中……” “我去,看来有钱也不一定有好下场啊。” 陆小棠问:“那第三层是什么?” “一些新整理出来的展品。”田文说。“这些藏品原本都封存在地下室里。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曾经奥匈帝国使馆的主楼,还有三座辅楼,这些建筑下面有着迷宫般的地下室。里面的藏品数量相当惊人。” “这里不是早就被改建成市博物馆了吗?难道这些展品一直都没有发现过?” “各种方面的原因造成的吧,主要是这些藏品都是私人收藏,没有专门评估和说明,也就一直没有引起相关领导部门的足够重视。” “那大柜子里白花花的东西不是骨头吗?”慕容雨川指着经过的一个展柜说。 “对。那其实是人的骨头。” “怎么这么多?” 第六章 迷踪 6 “这个……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陆小棠问:“这些骨头都是从哪里来的?” “呵呵呵呵……”谢文莎忽然笑得花枝乱颤,“警官大人,你也太多疑了吧?我向你保证,这里所有出展的藏品都有配套的文件证明。这些骨头是人骨不假,都来源于新疆,是当初发掘新疆尼雅古城时收集到的古人遗骨。” “新疆?”陆小棠仍然有点儿怀疑。 慕容雨川说:“这个应该差不多。” “你能看出来?” “正常人的骨头是白色的。下葬的人被埋在土壤里,通常都是潮湿的环境,骨头容易被周围的物质侵蚀,从而改变颜色,最常见的就是黑色和墨绿色。而新疆土壤多很干燥。被掩埋的死者皮肉被昆虫吃掉,而骨头除了水分蒸发以外,很少发生化学反应,所以骨头得以保存原先的颜色。展柜里的这些骨头看上去既干燥又苍白,大概只有新疆那种环境能够形成这样的骨头,尤其是戈壁滩。” 慕容雨川说完,谢文莎得意的看着陆小棠。 陆小棠剜了慕容雨川一眼,尽量掩饰自己的不满,“真没想到谢小姐对这里的藏品了解的如此清楚,简直赶上一位考古学家了。” “我?”谢文莎笑了,似乎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挖苦,“我负责整理文档记录,本人又特别痴迷古代的东西,尤其是年代久远的。对我来说,这座博物馆就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宝库。你们在楼下转过了吧,看到那些精美藏品了吧?哪一样会比‘楼兰公主’木乃伊差?不过现在人只喜欢猎奇,他们宁愿把钞票花在看一具丑陋的木乃伊上面,而不懂得欣赏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几个人边说着走上三楼,这里专门展览从古墓中发掘出的尸体。谢文莎目不斜视,脚步轻快的经过这些展柜,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则充满好奇的左右打量。陆小棠看见一具惊悚又震撼骸骨,那是一具孕妇的干尸,母亲用干枯发霉的胳膊,充满爱意的环抱着腹部的位置,那里有一具婴孩的枯骨。陆小棠无从知道这一对母子是怎么死的,然而,那一瞬被死亡凝固的母爱竟让陆小棠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她不经意的发现,慕容雨川竟然也和她的表情如此相似,他凝望着展柜,看不到往日的顽皮,他肃然无语,似乎眼前的画面勾起了他埋藏心底的某段回忆。 “陆警官?”谢文莎唤她。 “哦……”陆小棠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位于三楼大厅尽头的馆长办公室。 她无法想象郑嘉冼竟然就在一群沉默的死人旁边工作。 走进办公室,宽敞明亮的房间立刻将外面的阴森恐怖隔绝开来。 坐在巨大办公桌后面的郑嘉冼似乎与陆小棠之前见到的那个人不太一样。他依然戴着那副无框树脂眼镜、整齐的发型配上略显皱纹的五官和笔挺的中山装,朴素中透出风度。 “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郑嘉冼微笑道。 第六章 迷踪 7、8 “之前真就没看出郑院长你有这么阔气啊。”慕容雨川感慨,“共产党的官儿咋都这么低调尼。” 陆小棠抽空浏览了一下这间大办公室,除了面前巨大的橡木办公桌和几把扶手椅外,整个房间墙壁包裹着深棕色的护墙板,巨大的巴拉欧弟拱形窗(意大利建筑师帕拉第奥设计的窗子,中间为一圆拱形顶窗,两侧各有一个较窄的平顶窗)让充足的阳光照在已经磨损斑秃的波斯地毯上,靠墙的书架上排列着一排排泛黄的书脊,暗示着这座异国风情的建筑即使在西方也算得上一百年前的老古董了。 慕容雨川大喇喇的往其中一把椅子上一坐,翘起椅子前腿前后晃了晃。“这玩意儿也有上百年了吧?不知道结实不结实?” 郑嘉冼说:“你坐的那把椅子是旧时意大利的弗洛艾特款式,按照今天的市价,大约值30万人民币……” 慕容雨川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我了个去,这哪儿是坐椅子,简直是做钉板啊。” 郑嘉冼淡然道:“比起有形的资产,无形价值其实贵重的多,尊重与理解文化价值才是收藏家应尽之责。” “什么理解不理解的,没准儿屁股底下这玩意儿一百年前就是个地摊儿甩卖货。不过,郑馆长要是不在乎值多少钱,不如送我换点儿钱用用,也算做慈善了,行不?” 郑嘉冼只是笑了笑,转而对陆小棠道说:“我当初凭着跟你们李局长有些交情,请他帮我联系一位法医,协助宋教授对木乃伊进行专业检查。老实说,我开始一直以为发现了一具足以轰动考古界的世纪古尸,对此深信不疑。当听你说那可能是一个被做成木乃伊的现代人时,我一度不以为然。不过,幸亏陆警官明察秋毫,要不然,我们还真把那具木乃伊当成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了。” 慕容雨川立马纠正。“是我先发现疑点的好不?”他说着翘起椅子腿,洋洋自得的晃悠起“跷跷板”。 陆小棠在慕容雨川的椅背上往后一按,慕容雨川赶紧手刨脚蹬找平衡。 陆小棠对郑嘉冼说:“其实我们今天来找您,还是因为很多细节上的问题需要核实。” 她说完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谢文莎和田文。 田文表情平静,识趣的推门出去了。 谢文莎却像没听见似的站在那里没动。 郑嘉冼和蔼的向她点头示意,谢文莎冲陆小棠“嗤”了一声,“当警察就是不一样啊,干什么都神秘兮兮的,非得背着人说不可……” 等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陆小棠示意慕容雨川把门关上。 见郑嘉冼一脸困惑,陆小棠说:“老实对你讲,这是一起相当棘手的案子。以我们刑侦的习惯来说,这可以称之为‘悬案’。” “悬案?”郑嘉冼说,“我昨天在法医室看你们不是找到了很多线索吗?” “那些其实只能算是证据,真正能提供给我们的信息却极为有限。我们目前无法得知被害人的姓名、身份背景以及死因,至于凶手的作案动机更是毫无头绪。没有办法的时候,只有从发现尸体的源头入手了,看看有没有之前忽略的有用讯息。” 郑嘉冼摸了摸刮得干净的下巴。“这我倒是能理解,我也很乐意帮忙。不过,老实说,我有点儿看不懂你的意思。” “怎么看不懂?” “昨天在公安局尸检的时候,田文和我都在场,对于整个案情他知道的跟我一样多。为什么你不让他留下来呢?” 陆小棠颇有深意的看着郑嘉冼。“我今天来时,原本只是看看博物馆,跟你们聊聊天,重新梳理一下案情,并没有指望一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就在刚才……” 陆小棠似乎有意把声音拉得很长,郑嘉冼不由自主集中了注意。陆小棠说:“……我和慕容雨川上来见你之前,曾在一楼展厅顺便看了一圈。就在那间你们准备展览那具木乃伊的小展厅里,我们在玻璃展柜上看见有人随意写了几个符号……” “符号?” “同我们在木乃伊口中发现的那个手镯上一模一样的符号。” “你说什么?”郑嘉冼惊讶的瞪圆眼睛,定定的瞅着陆小棠,好像确认她的话是否真实。 “我不会看错的。”陆小棠说着掏出手机,把拍下来的照片擎到他眼前。 郑嘉冼只看了一眼就僵在了那里。 过了一会儿,他向陆小棠点点头。“你看的没错,这三个符号与我们昨天在手镯上看到的是一样的。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三个符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小棠沉默。 郑嘉冼研究着她的表情,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难道怀疑凶手在……在我们这里……” “我现在想了解一下馆长你的看法……” “这不可能。”郑嘉冼断然否认,“我很了解这里的职工。你若说个别有人会打文物的注意,这我或许相信;但你要说他们杀人这绝对不可能!” “你这么确信?” “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也不是十分认同,楼兰公主是一个被疟sha的被害人。手镯上的b~love~l标识就很说明问题,那是爱情的见证。我倒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位生前享受着甜蜜爱情的幸福女人,当她不幸的去世后,遵照她的遗愿,他的爱人将他精心做成一具木乃伊加以保存。” “你相信这种恐怖的童话?” “那是因为我们站在不同的角度,你们或许会觉得那只是一具丑陋可怕的干尸,但是,在我们理解并欣赏埃及文化的学者眼中,那是一件近乎完美的艺术品。” 陆小棠有点儿无语了,她发现自己同面前这位历史学教授除了外表相似,根本就是两只不同种类的生物。 慕容雨川这时候不再摇晃椅子,他心不在焉的说:“既然那是一对恩爱的情人,那手镯上另外刻着的另外三个符号——美狄亚又该如何解释呢?难道美狄亚也代表忠贞的爱情?” 郑嘉冼愣怔一下,反驳:“那三个符号代表着的英文字母m-d-a可以翻译成很多单词,未必一定指代medea(美狄亚),或许还有其他的解释,只是我们没有想到。” 慕容雨川慢吞吞的又说:“在干尸**里找到纸条又怎么解释呢,你不会是想说,那也是爱的表示吧?” “那是有些粗鲁,但是……” “还有写展览木乃伊展柜上的三个符号——猫头鹰,弯曲手臂和手掌。与木乃伊手镯上的符号一致,这难道也是巧合?不管它们究竟是不是翻译成medea(美狄亚),这种事情本身就很诡异,不是吗?” 郑嘉冼动动嘴唇,正要说什么,慕容雨川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李涵打来的,“这小子不是又挑肥拣瘦、跟我抱怨吧,”慕容雨川按了接听键,“喂,又怎么了……什么……” 第六章 迷踪 9 陆小棠和郑嘉冼一时都陷入了沉默,古老的欧式房间里,只有慕容雨川对着话筒“恩”个不停。无从猜到他正在听对方说什么,但是他的表情越发变得古怪。 过了好半晌,他放下手机,陆小棠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慕容雨川瞅瞅郑嘉冼,站起身附在陆小棠耳边说:“李涵刚才对干尸的样本提取和那三罐内脏的样本提取做了血型和dna检查,结果发现,那些内脏和和干尸不匹配……” 陆小棠也大吃一惊。“你是说,那些内脏是另外一个人的?” 慕容雨川点头,用眼睛瞥了下郑嘉冼。“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陆小棠沉吟片刻,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郑嘉冼。这下郑嘉冼彻底无语了。 良久,他似乎才从震惊中舒缓过来。“我现在能为你们做什么?”他问陆小棠。 陆小棠斟酌了一下。“我想先从这具木乃伊的发现着手。” 郑嘉冼显出焦躁。“我记得,我昨天已经向陆警官解释的很清楚了,木乃伊是田文整理地下库存的时候发现的,随即他就向我报告了。” “这我知道,但我一直都有疑问。” “……” “为什么一具来历不明的木乃伊会被存放在博物馆里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人发现?” 郑嘉冼刚要说话,陆小棠抢先道:“这个你也对我解释过。因为这座欧式建筑本身的结构复杂以及历史原因。但是这仍然欠缺说服力,为什么一座市级博物馆会稀里糊涂的收藏一具木乃伊,却毫不知情?” 面对陆小棠咄咄逼人的提问,郑嘉冼勉强露出微笑,缓解脸上的局促。“像我们这样的大型博物馆都有丰富的藏品,不过,像这样混乱的收藏我们独此一家。算上这座建筑本身的历史,这座博物馆有一百二十年的历史了。即使是在建国之后正式更名为博物馆,也有四五十年的历史,期间有过不下十个馆长,上百位实习生、讲解员和临时工。这其中就免不了把资料弄丢或者排列错误的事件发生。但是,不可否则,造成这样的严重疏漏,有一个人需要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原本不愿意替他。” “谁?” “毛仁和。” “他是谁?” “是过去一任馆长,在这里任职了十年。那时候,我大学毕业后刚分配到这里,还是一名实习生,对这里的情况知之甚少,不过蔡凤琴却亲眼目睹。哦,她就是问询处那位老太太……” “恩。” “她当时担任讲解员,眼睁睁看着毛馆长病情逐步恶化。他开始把档案记录胡乱存放,把标签说明错误的张贴,连收藏品都东一处西一处的胡乱堆放。到了后来,他连一些最基本的展品和记录都混淆了。不可否认,毛馆长曾经工作兢兢业业,还是一位出色的考古学家,可惜身体不饶人。后来,实在忍无可忍的蔡凤琴,写信给上级部门反映情况,市文化局派人来调查核实后,武断的免去了毛仁和的职务,降职为普通讲解员。之后不久,他下班时在博物馆附近遭遇了一场车祸,重伤不治死在了医院。那时候他已经有五十多岁了,降职和阿尔茨海默症对他打击很大。我倒是觉得,以这样一种方式去世对于一位注重名誉的学者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什么是阿尔茨海默症?”陆小棠有问。 慕容雨川这时道:“一种起病隐匿的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表现为记忆衰退、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表现为特征。俗称老年痴呆症,这种症状一般潜伏期为十年。” 第六章 迷踪 10 郑嘉冼点头。“的确如此,不过,毛馆长隐藏的十分好,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无论怎样,博物馆的藏品被彻底搞混乱了,三年前我被委任博物馆馆长,收拾毛仁和留下的烂摊子,那时候藏品记录大多已经混乱要么遗失了。所以很多藏品只能重新找出来堆积在一起,等待重新注释,分类……” 陆小棠打断。“那个时候就没有人发现那个装木乃伊的木箱吗?” “或许有吧,但我猜,可能因为各式各样的藏品太多,也就没人特别留意它。这样整理了两年多,直到三个月前,我才发现东楼的一座地下仓库里有一个没有编号和文件说明的木箱,我也只是把它记录下来,并没有想更多。倒是田文心细,抽空特意去了地下仓库找到了那个木箱,当他发现里面有一具木乃伊后,立刻向我报告。我一开始并没有太当回事儿,因为博物馆里也有相当数量的古尸,至于之后发生的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不过请相信我,我现在,或者说我们这些博物馆的知情人也都一样不知所措。你怀疑嫌疑人在我们内部,对此我没有任何概念,我脑子里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我得先纠正你,教授。我并没有认为凶手一定在这里,那只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我们警方办案就像撒网,确保疑犯不会被漏掉,接着,才是一点点收紧。” 郑嘉冼似懂非懂的看着陆小棠。 慕容雨川补充:“说白一点儿,就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连你都是假象的罪犯。” 郑嘉冼脸色立刻苍白。 陆小棠赶紧捅了慕容雨川一下。“别听他胡说!不过,郑馆长,听你刚才叙述,我倒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们这里的藏品并不全部都是那位奥地利大使的私人收藏吧?” “当然不是。他的藏品固然数量惊人,但我们其实有相当一部分藏品还是来源于社会捐赠。您为什么这么问?” “哦,因为那具木乃伊的死亡时间不会很久远,那时候奥地利大使早已经去世了,这具木乃伊就应该是在后来运到这里的。假如不是博物馆内部人运进来,外人又会通过什么渠道呢,毕竟一具干尸加上装殓的木箱不是一个小物件。” “你认为木乃伊是通过捐赠的渠道?”郑嘉冼有些不确信的问。 “这同样只是又一个假设。我还需要求证一下。” 陆小棠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起身向郑嘉冼告辞,“打搅了,馆长,我们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做。” 郑嘉冼诧异。“你们现在急着走?” “是。”陆小棠说着拉起慕容雨川就走。 慕容雨川嘟哝道:“你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又想干啥?” “让你回去接着尸检。我的假设需要你的证据来支持。” “唉,”慕容雨川显出为难的样子,“这具尸体其实都不属于正常尸体的范畴了,属实我无能为力。” 陆小棠说:“我不管,你至少先给我确定她究竟死了多久。” 慕容雨川眼珠子一转悠,嘻嘻笑起来。“我说你怎么问了两句半话你就急急忙忙拽着我跑呢。郑嘉冼那书呆子脑子慢,也不懂法律。那具尸体固然不是千年古尸,但就算是近代人,如果她的死亡时间超过了二三十年,就没有立案的价值了,你那些推理啊,假设什么的,都成儿戏了。万一之后再查出来她是民国时候死的,你就真糗大了。” “知道还跟我这儿贫嘴。赶紧给我去找证据啊。” 慕容雨川忽然站住不走了,瞅着陆小棠阴测测发笑。 “你怎么了?” “螳螂,你说我要是帮了你这个大忙你得怎么感谢我啊。” “哦,这个呀……”陆小棠立刻警觉,这家伙不是狮子大开口吧,“我请你吃饭。” 她想故技重施,慕容雨川也学精了。“我这可是帮你力挽狂澜,心力交瘁的不说,你想,加入我要是稍微马虎一点点,是不你就没办法较差了,年终奖啊、职称、劳模先进什么的,也都泡汤了。” 陆小棠瞅着他运了运气,终于忍气吞声,强作笑脸说:“雨川从小就为人就仗义,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现在发小有难,你怎么会不鼎力相助我这样一位小女子呢……” “那倒是。”慕容雨川得意洋洋的拍拍胸脯,“不过么,假如要是再能给我点儿动力,我没准就能力挽狂澜。” “给你动力?我工资可没有多少啊?” “我怎么还能向你钱,咱俩谁跟谁啊,是不是,糖糖。” 糖糖。陆小棠一阵肉麻。“那你想什么报答?” “我么……嘿……嘿嘿……”慕容雨川忽然眯缝起眼睛,瞟着陆小棠的两条长腿。 “你要……”陆小棠豁然明白了他的歹意,“你敢……” 一秒钟之后…… 慕容雨川四仰八叉的趴在马路上,口吐白沫,气若游丝。“螳螂……你……太……太丫……丫狠了~~~~~” “活该!”陆小棠新仇旧恨,怒不可遏,“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我就是找武大郎也不找你这忘恩负义的西门大王八!”(这都哪儿挨哪儿……) 第六章 迷踪 11 *——*——*——*——*——*——*——* 宋玉茵整个下午都目光呆滞的坐在地板上。 她现在满脑子一团混乱,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没想。 桌上放着那个四四方方的邮包和一堆散乱的信。写着“唐婉玉”名字的信封,掉在地上,还有一张摊开的信纸,用透明脚步粘着一截干枯变色的手指。 宋玉茵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那张信纸上,一看到那截手指,她的胃就禁不住绞拧,她捂着嘴,没让自己吐出来,把身子缩在墙脚,似乎那些东西会突然扑到她身上狠狠撕咬她。 那封信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截手指又是怎么回事儿? 她抱住自己的头,手指插进发隙,用力抓着。 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讯号。 medea medea要来了。 泪水慢慢涌进眼眶,又慢慢干涸。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她的内心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 “美狄亚。”她轻声说着,像叨念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笑了,露出了苍白的好看的牙齿。 她起身走进了卫生间,站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慢慢褪去衣衫…… 略显幽暗的浴室灯照在纤瘦的胴体上,粉润的胸尖犹如呼吸一样平稳起伏,她镜子里的目光平静的扫过乳房,小腹,在刮得干干净净的白皙下体停留片刻,沿着修长的双腿滑落到纤细的脚趾……她平静的表情里看不到任何欣喜,仿佛只是看着一件东西。 接着,她回身从挂在墙上的浴筐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香水瓶,在空中喷洒几下。淡淡的幽香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弥漫,她的在镜子里的目光逐渐冰冷…… *——*——*——*——*——*——*——* 15:12 慕容雨川从冷柜里拖出木乃伊,用移动担架推到解剖间。 他打开无影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移动担架前,静静的望着面前的木乃伊。 这位无名小姐着实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他还从未有遇到过找不出线索的尸体,而面前这位永远沉默的女尸由于木乃伊化,被消除了一切可能用到的信息。她就像一团谜一样沉默在那里,永远的沉默下去…… 若不是陆小棠坚持,慕容雨川本不打算再把时间耗费在这里。他并没有陆小棠那样强烈的正义感,他往往把破案当成一种打发青春时光的脑力游戏,所以他想象大胆,思维跳跃,但如果耗心费神,那他就不愿意了,至于道德层面,那从来都不是他考虑的范畴。 解剖间的门慢慢推开,李涵蹑手蹑脚的走进来。 “什么事儿,说吧……”慕容雨川忽然开口把李涵吓了一跳,他原本想走到他背后再开口,给他出出丑,“哦,哦,是……物证科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物证科检测的是从女干尸腿中取出的子弹。 慕容雨川马上道:“报告拿给我看……” 李涵不满的把报告递过去,慕容雨川一把接过。上面写得很简洁,除了一些弹道和痕迹学的专业术语外,没有更详细的说明。慕容雨川一眼瞄到了结果上。上面写着“经过对比分析,该型子弹样式罕见、不属于常见类型……” 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雨川拿着检验报告来到物证科。科长王勋早就在等他,“本来我应该下去找你们,不过法医室那股味道我受不了,呵呵……” 慕容雨川对待男人向来不那么客气,直截了当说:“我看了检测报告,究竟是什么子弹,你们并没有说明。‘不属于常见类型’是什么意思?” 王勋说:“老实说我们也不是特别确定。” “不是特别确定?” “因为检测结果实在太离奇。” 第六章 迷踪 12 “你能不能说具体一些。” 王勋拉开抽屉,取出几张放大的子弹照片放到桌上。“这颗子弹的规格是一种罕见的7.8 x 19毫米。” “那是什么意思?” “7.8是枪管的口径,而19是弹壳的长度。也就是说这是一颗适合7.8毫米枪管口径、长度19毫米的子弹。在我们国通用的子弹规格是国产5.8毫米,或者进口的7.62×39毫米和7.62x54毫米子弹。” “也就是说,这不是中国常见的子弹,难道是国外的?” “目前世界上流行的枪械资料库我也搜索过了,并没有这种子弹。” “没有?”慕容雨川冷笑,“总不能是私人制造的吧。” “应该不会。不过,我后来倒是发现了一个关键之处。” “噢?” “他把一张子弹照片推到慕容雨川面前,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查看过弹头。” 慕容雨川接过来,照片上的子弹已经被放大了几十倍,变形的弹头看上去像一个蘑菇,顶部有些发黑。“弹头怎么了?” “看来你对子弹不是很了解。现在的子弹都是镍铜、软铜或者其他硬金属材料制成,而这颗子弹的弹头成分却是铅。准确说这是一颗铅弹。” “铅弹是不是很古老的一种子弹?” “对,最初的子弹都是铅弹,不过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就已经被铜弹替代了。” 慕容雨川吃了一惊。“你不是想说,这是一颗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生产的子弹吧。” 王勋摊开两只手。“这不是我想的问题,而是科学检测的事实。” 慕容雨川沉默了。 “哦,对了,我刚才把子弹的检测资料发给了国安部信息资源组,请他们查查数据库,你来的时候,他们刚好给我发来回复,我还未来得及看。”王勋说着在电脑键盘上敲了两下,点开了outlook上一封新邮件,聚精会神的读起来。 慕容雨川好奇的也凑上去,可他只读了开头就吃惊不小。他侧目看了一眼王勋。王勋恰巧也在此时看他。两人互望,显出同样的深思。 16:12 慕容雨川心事重重的回到解剖间。 移动担架上的木乃伊仍然沉默的躺在那里,似乎未曾移动分毫,就在那里安静的等着他回来。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心绪不宁,在解剖间里来回踱步,国安部资源调度组发来的邮件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 7.8 x 19mm铅弹是一种已经被淘汰的古老的子弹种类。大致应用于19世纪中后期到20世界早期的欧洲国家。根据资料比对,最符合的一种子弹类型是奥地利(当时为奥匈帝国)制造的7.8 x 19r型子弹。曾被专门使用在由奥地利发明的世界上第一款半自动手枪——肖伯格上,并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肖伯格手枪,1892年,由奥地利人约瑟?劳曼(josephumann)发明了历史上第一支半自动手枪,由斯泰尔制造,采用后座作用系统,发射7.8 x 19r手枪弹,弹夹供弹。因为他在申请登记专利,喜欢签上肖伯格兄弟公司的名字,所以又被称为劳曼手枪,但这种手枪后来未被推广使用。 一百年前的子弹……一百年前的子弹……一百年前的枪伤…… 难道这真是一起发生于一百年前的谋杀案? 他霍然止步,回头看着移动担架上的木乃伊。 木乃伊寂静躺在那里。 解剖间静的出奇。 静得可怕。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1 慕容雨川望着木乃伊,神思却已飞跃遥远的时空之外。一百年前……一位存在于一百年前的年轻女子,她生活过,热恋过,本应像许多同龄人一样结婚,生子,慢慢老去,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止了一切,那位曾经深爱她的伴侣突然反目,对柔弱的她展开了恶毒的报复。他用肖伯格手枪打瘸了她的腿,将她劫持,杀害,做成了一具不朽的干尸。 现在已无从得知将她做成干尸的爱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难以割舍,抑或羞辱报复…… 总之,无论这起谋杀案有多么悲惨离奇,都不再是他和陆小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一百年前的谋杀案,这样想来,反而让人感到某种释怀。与其非要穷追残酷的真相,倒不如将这谜团永远的封存下去。 这样想着,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给陆小棠,一面想着如何奚落她。可是手机刚举到耳边,他又放下了,望着木乃伊干枯可怖、谜一样的脸,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呢? 铅弹和手枪都是一百年前的欧洲人使用的,可是,木乃伊的骨骼体态很像亚洲人,而且,死者生前居住在新疆,且埋葬在新疆。这两者之间根本不可能产生联系。除非…… 7.8x19r型子弹制造于奥匈帝国,肖伯格手枪也制造于奥匈帝国…… 发现木乃伊的博物馆原为奥匈帝国领事馆,藏品原为大使科尼利尔斯?林内乌斯所有…… 难道将这个女人制作成木乃伊的人就是科尼利尔斯吗? 这个猜测让慕容雨川兴奋不已。 他再次拿出手机拨通了陆小棠的电话。 陆小棠一走进解剖间就开始抱怨。“你有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说吗,非得把我找到这个鬼地方来?” 慕容雨川胸有成竹的说:“我已经把整个案件的连龙去买搞清楚了。” “你?!”陆小棠有些怀疑的瞅着他。 “听我慢慢道来,你就心服口服了。”慕容雨川清了清嗓子说。 等慕容雨川把自己从物证科得到的证据以及推理分析的讲完,陆小棠也惊讶的合不拢嘴。 “怎么样啊,你觉得我的分析?”慕容雨川问。 陆小棠在脑子里把他的推理又重新琢磨了一遍,居然没找出什么漏洞。难道真相就如他所说这样? 慕容雨川颇为得意道:“犯罪推理最重要的是要建立一个能够连接、解决不同线索的假设。一旦找对了,就像发现了众多天平的一个共同的支点,原本看上去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我们现在把这位奥地利大使先生作为假象罪犯,那么诸多看是矛盾的线索就同时有了合理的解释。一,射入女干尸腿中一百年前的欧洲铅弹;二,尸体曾经埋在新疆;三,尸体如何被运到博物馆,成功隐藏至今;四,一位曾和中国女人相爱的人。五;一位精通考古学的人……” “……科尼利尔斯,他就是唯一一个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2 “科尼利尔斯……”陆小棠斟酌着这个名字,“你是说,这是一桩发生在一百年前的谋杀案?” “也可以像郑嘉冼希望的那样,这个女人是自愿成为木乃伊的。一百年前还是清朝吧,这个女人也够开放的,跟奥匈帝国的大使开始了异国恋。他们感情非常之好,后来女人得了绝症,弥留之际请求科尼利尔斯将自己做成木乃伊,这样可以永远陪伴在他身边。这个版本是不是听上去舒服一些?” “可是,你的方程式里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呢。” “什么问题?” “放在木乃伊身旁的三罐内脏不是检查出跟木乃伊不匹配吗,那木乃伊本身的内脏又到了哪里去呢?” “这个啊,基本上和我的逻辑不矛盾呀。木乃伊的内脏没准儿被科尼利尔斯处理掉了。他毕竟只是想保存那女人的身体,未必完全遵照古埃及人的方法。” “既然他觉得内脏不重要,那他为什么还要弄来别人的内脏放在女人身旁?”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哎呀,毕竟是一百年前发生的事儿,哪能面面俱到,出现一点儿小小的遗漏在所难免嘛。现在案子不是解决了?虽然未必会给你记上功劳,但也算心安理得。” 是吗?陆小棠看着大咧咧的慕容雨川,心想要不要相信这个不太靠谱的男人呢? 慕容雨川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号码,刚才还踌躇满志的脸顿时变得不太自然。 “怎么了,谁打给你的?” 慕容雨川忙不迭按了挂断键:“没……没有谁。呵呵,打错了。” 错了?!陆小棠狐疑的瞧着他。凭着她对慕容雨川多年的了解,这里面肯定有鬼儿。 慕容雨川刚把手机揣回口袋,手机铃又响了。他想拿出来看,却又瞅瞅陆小棠,忍着没动。陆小棠疑心更盛,忽然发现慕容雨川一直在偷偷摸摸的打量自己。 这厮鬼鬼祟祟搞什么名堂?陆小棠眼珠子转悠转悠,已然猜到了八九。不用问,肯定是那个可爱的有点儿招人烦的日本丫头打给他的。一想到几个月前,濑户美奈子居然敢当着她的面把慕容雨川要走,她就气不打一处而来。所以,她也不问慕容雨川,故意站在这里不走,看他怎么办? 不过有一点陆小棠万没想到。慕容雨川现在最头疼的人不是她,而是电话那头的日本丫头。他没跟美奈子打招呼就从北京偷偷跑回来,原本想着待个一两天把事儿处理完回去,没想到拖延到现在。美奈子这几天一直打他的手机,他都没敢接。他还没想好怎么编瞎话。 “一个卖保险的,”慕容雨川忙着向陆小棠解释,“不知怎么弄到了我的手机号,成天缠着我没完没了,这年头儿,坑绷拐骗的真多……”他说着还尽量做出不以为然的笑容,在陆小棠眼里很假很僵硬。 “哦。”陆小棠刚一点头,慕容雨川的手机再次响起,他脸都绿了。 “你还是接吧,告诉他不要再骚扰你,要不就报警。”陆小棠详作不知,给他出主意。 “这个不太好吧。” “要不你把手机给我,我一句话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来骚扰你。” “那还是别……” “什么?!” “啊,不,不是,我是说,这样也不是太好。人家也没有恶意,古语道,‘君子当厚德载物’。待人应该宽厚一些才是,不是提倡和谐社会嘛现在。” “早过时了,现在提倡的是中国梦。今天你做梦了没有?” “没有。我睡得跟猪头一样死。”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3 手机铃这次响起来没完没了。 陆小棠故意揶揄慕容雨川。“看来你不买他的保险,他是不肯放过你了。” “呵呵……呵呵……”慕容雨川不住搔脑壳,“要不我接一下?” 陆小棠没表态,反正是不走。 慕容雨川只好硬着头皮,拿出手机。 刚一接听,话筒那边美奈子的声音立刻传来“是雨川君吗?是不是?” “唔……唔……是我。” “雨川君,你现在哪儿?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汗,这孩子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慕容雨川瞅了瞅陆小棠,尽量压低声音说:“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 美奈子不知为什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突然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雨川君一定是被人绑架了!” “唉?!” “或许雨川君你现在若是不方便说,那我说你听着就行了。“美奈子在电话那头声音淡定,“不要忘了,我也参与过好几宗疑案的侦破呢,有也算有丰富的侦查经验,何况我爸爸还是受人尊敬的法医,从小我也耳濡目染,肯定具有不同寻常的犯罪嗅觉能力。” 慕容雨川擦擦汗:我都没敢这么夸过自己。 “你听我推理。上周五晚上,雨川君还在养伤,养伤的人本就不会到处走动。而且雨川君突然不辞而别,下午见面的时候却神态自若,这说明肯定在傍晚我走之后发生了突然变故……” “等等,你咋不能往好处想想啊……” “不可能有好事儿。你的亲戚朋友不可能在你养伤的时候找你做什么,再说,有谁会选在那么一个时间里去医院找你做事儿啊。何况,雨川君根本都没告诉我一声就消失了,着也不符合常理。这几天我打了这么多次电话都没人接,肯定雨川君遭遇了意外。” 慕容雨川有口难辩:这丫头说的头头是道儿,好像我真有什么不测似的。 他正冥思苦想怎么应付,美奈子在电话那头黯然叹息。“果然让我说中了,雨川君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那些人为什么绑架你呀?” 我靠,小东西你是盼着我出事儿呢吧? 美奈子忽然信誓旦旦道:“雨川君不用害怕,你告诉我你现在被关在哪里,我立刻去报警!!!我一定要把雨川君拯救出来!!!” “哎,慢着慢着——”慕容雨川一脑门子包,“你先别报警啊。” “你是怕他们撕票?”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慕容雨川忍无可忍大声道:“我说过我不买保险,干什么一遍遍骚扰我,我挂了啊。那么想卖我保险等我回北京再说。我挂了啊。” 美奈子惊呼一声。“雨川君果然有危险,都给我用暗语了……” 慕容雨川晕倒。 不知什么时候,陆小棠已经走到慕容雨川身后,一伸手把他的手机抢过来。放到耳边,“喂……这里是公安局,请问你找谁?” 慕容雨川心头一凉:完了。这戏法彻底玩儿砸了。 陆小棠拿着手机之后在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机还给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小心翼翼的问:“咋样了,她说啥?” “哦,那个卖保险的一个字也没说,沉默一会儿就挂了。” “什么也没说?” “恩。” 咦?慕容雨川忽然有了绝处逢生的感觉:这就是说,美奈子把陆小棠当成绑匪了,而陆小棠把美奈子当成卖保险的。嘻嘻,吉人自有天相。暂时先这样糊弄着吧,等着赶紧把陆小棠这桩案子处理完,好好编一个故事回去给美奈子圆上。 陆小棠冷眼瞧着慕容雨川脸上一会儿笑逐颜开、一会儿阴险狡诈,寻思:我说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把案子帮我给破了。他从来也没这么积极过啊。还给我整出个一百年前的情杀案。合着拿面条上吊,你跟姐这儿糊弄鬼呢。 想到这儿,陆小棠冲慕容雨川和蔼的一笑。“你刚才分析的很有道理,这桩无名木乃伊的案子基本上也就如你所说这样吧。” 慕容雨川惊喜。“这么说很快结案了?” “差不多。不过例行惯例,还需要补充一些相关的物证,以及法医说明。雨川你能不能多帮我一下?”陆小棠忽然装出一幅柔婉的表情,带着几分期许的望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很少受过陆小棠这般优待,脑子一晕,心头一飘,不假思索的拍拍胸脯。“小螳螂你放心,咱俩谁跟谁。不用你说,我也好人做到底嘛。” “恩,那就好。”陆小棠不经意露出一抹狡黠:遭了你姐的道儿,还想着走?看我不折腾死你?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4 *——*——*——*——*——*——*——* 16:46 慕容雨川一字一句的斟酌验尸报告上的措辞,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担架上的木乃伊。它已经沉默无言的陪伴了他整整一个下午,即便是一向以温顺著称的美奈子也只有自叹弗如。慕容雨川渐渐产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似乎开始理解科尼利尔斯的古怪行径。也许在常人看来,把一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制作成木乃伊十之八九是出于极度的憎恶。然而,换一个角度想,假如这个男人只是需要一个能够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的伴侣,甚至不需要她说话和思考,那么这具木乃伊不正是一个理想的选择吗? 他这样想着,给省公安厅刑事调查局的心理专家罗炎麟打了电话。 罗炎麟在电话里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什么事儿直截了当说吧,我还忙着。” 靠,还是那副自以为是的熊样儿。慕容雨川有点儿后悔给这家伙打电话了,但又忍不住心里的疑问。他说:“你有没有听说过,把人做成木乃伊的案例?” “把人做成木乃伊?”罗炎麟在电话那头笑了,“你小子怎么总能碰上那些离奇古怪的事儿?我怎么没有这么好运气呢?” “靠。”慕容雨川嘀咕,“你果然比我变态,这种事儿问你就对了……” 罗炎麟说:“你嘟囔什么呢,我听不清,能不能大声点?” “哦,没啥。” “没事儿你给我打电话?” “靠,你就说吧,有没有碰到过我说的那种案例,或者历史上有没有相似的记录啊?” “这个么,有倒是有,”罗炎麟说,“比如说两年前,俄罗斯曾经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诡异事件,一名被视为拥有超高智商的天才男子被发现在家中藏有26具女尸,这些遗骸都已风干,其中一些被他打扮成洋娃娃和泰迪熊的模样。警方经过调查透露,多年来,莫斯克维纳经常在夜间偷偷潜进俄罗斯西部多达750余座墓地,‘精挑细选''盗来了这些女尸,她们都是几年前去世的。而这位历史学家在审讯中供述,他有时会在棺材里睡觉,或者在墓地的长椅上。就在他居所的大堆杂物和书本当中,赫然有一个由少女尸体作成的娃娃放在沙发上,这具尸娃娃由头到脚都穿上衣物,双手还套了丝袜,只露出头颅骨,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你居然还真知道。” “跟你遇到的案子相近吗?” “嗯,差不多吧。对这你有什么看法吗?” “那个案子看似离奇,其实并不复杂,在心里学有一个称呼叫‘恋尸癖’。我记得曾经在之前的一桩人皮娃娃的案子里专门为你们c市警方做过专题讲座。你忘了。” “别显摆了。你就详细点儿再给我说一遍吧。” “要详细说,那可就多了。从个人心理的角度来看,美国著名精神分析学家弗洛姆认为,大多数人都具有程度不等的恋尸心理。他指出:个体在社会中的成长,都存在着爱死与爱生之间的对立与冲突。‘恋生者’是珍视生命、热爱生活的人,在各个方面都被生命和生长过程所深深吸引,并追求欢乐的情感体验,喜欢富有活力的新鲜事物。反之,‘恋死者’的主要表现则是恋尸,有恋尸定向的人被所有没有生气的和死的东西所吸引和迷狂,诸如死尸、腐物、粪便和污垢。弗洛姆认为一般人的肛门性格 与恋尸性格之间并没有截然分明的界限,由于父母强迫儿童控制自己的便溺、保持清洁习惯的结果,反而形成洁癖 、恋物和偏执狂 这些性格特征,因此,恋尸心理以不同形式大量存在于人类社会之中……”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5、6 “说完了?” “还有,从社会角度来说,当社会缺乏安全感、自由度或者严重不公正时,社会个体特别是弱势群体就会欠缺独立思考和行动选择的能力,趋向于基本道德的丧失和对生命的漠视,这就容易导致恋si倾向的出现。恋si者眼里的世界常常是枯燥呆板、丑恶充斥的,相对于这样一个世界,死亡与破坏才显露出有益生命的价值。恋si者本人往往很难认识到:实际上他所想毁灭的,是自我的意识世界,是他长期以来形成的偏执的人格结构。他往往将敌对的矛头指向外在的现实,从而造成犯罪及悲剧。然而话说回来,若无造成邪恶人格的社会现实,又如何会产生恋si心理呢?对这方面弗洛伊德有从潜意识方面同样做出了极有参考价值的分析,他说……” “等等……吁——(赶驴)”慕容雨川揪着头发,马上就要抓狂了,“你能不能就跟我说,一个人为什么要冒着犯罪的危险制作、收藏尸体啊?收藏尸体对他有什么直接的意义?” “呵呵,别急,”罗炎麟从容道,“恋si者把世界看成机械的物质,把人的价值视为物的价值,这种态度导致他认为:可见的、可占有的东西是重要的,而诸如情感、情绪、体验是无所谓的,因为它们不能成为财富被占有。拿你的案子来说,把一个人只做成木乃伊,其目的就是……随便问一句,那具木乃伊与罪犯是不是异性。” “我靠,你怎么知道?” “我这也是推测,因为恋si癖大多发生在异性之间,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性yu倒错。也就是说,罪犯这一异常心理的形成可能与性挫折有关,他可能缺少正常的性yu发/泄途径。而且只要有第一次并获得快感体验,就会一发不可收拾,难以自控。所以,这类患者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需要来表明自己对受害者的绝对统治。” 慕容雨川看了看沉默的木乃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有没有锁定犯罪嫌疑人,我给你的建议是,检查一下那具干尸的生植器,看看有没有体液。” “你说是罪犯跟干尸干那个?”慕容雨川顿时感到反胃。 “这在有恋si癖情结的犯罪中是很普遍现象。罪犯在抚/摸被害人尸体时会觉得兴/奋,旁观歼*或观看他人抚/摸尸体会觉得兴奋,也有的喜欢边看着尸体边自、慰甚至直接与尸体发生姓交,这种比率也要取决于尸体本身的保存程度,毕竟这类人的问题只是出在心里而不是智力上。当然,还有一点我必须说明,那就是恋si癖罪犯本身还有明显的区分,第一类喜欢盗窃尸体,他们通常愿意选择方便与尸体接触的工作,例如殡仪馆、医院太平间、守墓人或者公安局法医(慕容雨川汗:你丫够损!)等等诸如此类的工作。还有一种……” 不等罗炎麟继续说下去,慕容雨川打断。“你滔滔不绝讲的倒是不错,可惜在我这儿用不上。” “什么意思?”听筒那头罗炎麟的声音明显高了几分呗。他跟慕容雨川好像天生就是互掐的命。 “因为这是一具一百年前的干尸,你让我到她身上寻找罪犯的精/子那不是开国际玩笑吗?假如我要是真能找到精/子,不用你说,我也立马能猜到罪犯是谁了……” “唔……” “蜘蛛侠啊!人家的体液都能拉成丝,拽着满天飞呢,不是他还能有谁,哈哈哈……” “无聊之极……”罗炎麟悻悻骂了一句,挂断电话。 这次斗嘴占了便宜,慕容雨川心情大好。他走到移动担架前,伸手摸了摸木乃伊骨瘦嶙峋的胸腔,叹息一声,“我靠,胸都瘪没了,你男友属实有够变tai的啊。这要是换成我至少也得把美奈子做成个有弹性的充气、娃娃才行……” (远在北京的濑户美奈子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惊惶四顾,大声道:“大変だ,大変だ(太伊很达:不好了,不好了),有种不祥之兆,绑匪是不是要撕票呀?) *——*——*——*——*——*——*——* 17:45 慕容雨川写着写着没词儿了,索性放下纸笔,来到木乃伊前,左右打量了一下,随手从托盘里抄起解剖刀。螳螂不是要证据吗?随便找两个糊弄一下就ok了。他这样想着,刀子随随便便落在瘦的几乎只剩骷髅的干尸头上。他没有想到,假如没有这个不经意的举动,这具神秘的木乃伊以及出现在她身上的那些未被重视的象形符号就将永远的掩藏在一百年前了。 历史和人生往往被这样不经意的瞬间所改变…… 当慕容雨川的解剖刀落向木乃伊的同时……在这座城市的另外一个地方,出现了一幕诡异的事情…… 宋玉茵罕见的穿了一身妖冶的吊带短衫、短裙,趿拉着一双拖鞋,露出白嫩的刚刚修剪过的脚趾,沿着筒子型的楼梯井慢慢的往下走。细长的通道里有些阴冷,光线混沌,任何异样的声响都能让人悚然一惊,似乎什么地方蹲伏着一个亡命的逃犯,或者一具失踪多日的死尸。 她此时的表情却异常镇定,脚步也走的稳稳当当,仿佛她正等待着有个人突然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把她抱住一样…… 当她走到一楼的时候,并没有推门出去,而是站在门后,从缝隙中向外窥望,从这里恰好能看到一楼2单元常年敞开的大门。那是公寓管理员待的房间。 她站在门后,耐心的等待着,在楼道墙壁上脏兮兮的窗外,天色在一点点昏暗……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7 终于,有一个看上去是住户的男人走到管理员房间门口,礼貌的先敲敲门,然后站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那个年纪大一点儿自称陈光的管理员晃晃悠悠走出来,保安服穿的松松垮垮,也没带帽子,看样子又喝酒了。 陈光斜楞着眼瞅着站在门口的人。“什么事儿啊你?” “您是这里的管理员吧?”男人一开口就是标准的上海口音,嗓子尖声细气像个女人,“我是楼上的住户呀,我每次下班回来,都闻到一个淡淡的煤气味道,我担心会不会是煤气管道泄露啊,那可不得了的啦……” “行行行,”陈光略显鄙夷的瞧了他一眼,“我记录一下,你的门牌号……” “三楼2号”,上海男人说完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今天晚上能修好吗?” “今天不行,物业都下班了,最早也得明天9点以后。” “那我今天晚上怎么办呐?” 陈光打了一个酒嗝,不耐烦的说:“什么怎么办?回去吃饭睡觉呗。” “那怎么行啊?”上海男人急了,声音更尖了,“煤气管漏着气好不啦,我在旁边怎么能安心的睡个好觉啊?煤气中毒了可不得了。” 陈光露出坏笑。“不会的,你把窗子打开睡不就妥了?” “这怎么可以?晚上睡觉会着凉的。” “都夏天了还能凉到哪里?凑合一晚上吧。不过得顺便提醒你,你只要不在厨房里开火就行,不然煤气一遇到明火,说不定……砰!!!”他忽然大声,把上海男人吓得往后一蹦。他见状哈哈大笑。 躲在楼梯井中的宋玉茵有点儿焦躁,她搬到这里后,很少与周围人交往,还不知道自己旁边住着这样一位磨磨唧唧的上海邻居。 最终碰了一鼻子灰的上海人悻悻的离开。他没乘电梯,而是走向楼梯井。 宋玉茵在门缝后吓了一跳。转身想跑上楼梯,但她终于没动,而是退到门后一根勉强能把她遮住的排水管后面。 上海人推门走进时,距离她只隔了一扇门和一根排水管。宋玉茵的心提到了嗓子,努力屏住呼吸。 她眼看着对方嘟嘟哝哝的走上楼梯,心里忽然想,假如他现在回头看一眼,几乎就能发现她,那他会不会尖叫? 上海人没发现她。等到他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完全消失,宋玉茵悄然从排水管后绕出。她轻轻推开楼梯井的门,向外望了望,确认没有人才走出来。 她径直来到管理员公寓门口,轻轻敲下门,然后静静的听。 “又什么事儿?”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抱怨。 除了陈光以外,她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这才放心的走进房门。 陈光正嘟嘟囔囔一边穿衣服,一边从里屋往外走,忽然看见了宋玉茵,不由的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宋玉茵嫣然一笑,“陈师傅,你不认识我了?” “呃……没……没不认识,”陈光有些不知所措,“我就是没想到是,是你来……怎么,有事吗?” “没事儿就不能来吗,你不欢迎我啊?”宋玉茵说这话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但她脸上笑靥如花。 “没……呵呵……请坐,请坐……”陈光忙不迭的搬椅子,用手抹抹上面才推到宋玉茵跟前,顺便瞟了一眼她修长雪白的两条腿,吞了口口水。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8 宋玉茵看着脏兮兮的椅子皱皱眉,但还是坐了上去,饱满的臀部稍微一撑就从短裙里露出了多半,若隐若现的微微透出了底裤的颜色。陈光看到似乎开始发懵了,眼前的妖冶放肆的女人与中午那个清丽素雅的知识女性根本是全然相反的两个人。他没敢动,只是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宋玉茵的腿。 宋玉茵微笑着说:“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一声,中午我带回去的那个邮包,回到家拆开一看,原来不是寄给我的。” “哦,就是因为那个啊。” “恩,里面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 “是吗,没有值钱的东西吧?”陈光打了个哈哈。 “那你猜呢?” 陈光瞅着宋玉茵,慢慢眯缝起三角眼,“我猜里面真有东西……” “你怎么知道?”宋玉茵脸上漾着笑,心里却一激灵。 “这个嘛?”陈光颇为得意的摸着有点谢顶头,“邮包既然不是你的,宋小姐会把它还给我处理吧,可是宋小姐却把它放在家,一个人特意跑过来找我,说明那里面的东西不一般,否则也不会让你心动……” “你是说那里面有值钱的东西,确是我贪心了?” “我可不敢这么说,哈哈……宋小姐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贪心?你本身就比什么都值钱。” 这话说的有些粗鲁,宋玉茵却没有生气。她发现陈光正在色眯眯的盯着她的腿,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他开始放肆的在她裸露的腿脚上来回打量,喉结一上一下的梭动。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一会上楼把邮包取来,反正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哦,”陈光眼睛盯着宋玉茵微微勾起的脚随口说,“如果你觉得有用,那就留着吧,反正没有其他人要。” 没有其他人要……宋玉茵似有意似无意的说,“我其实也没仔细看里面是什么,好像有一封信,给一个什么人,我记不住名字了。” “那封信你没看吗?” 陈光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把她吓了一跳。 她装作捋垂落脸颊的散发,避开他的目光。趁机把交叠的双腿优雅的对换了一下,起落间裙中景象一闪而逝。陈光没再问下去,他似乎又有些溜号了。 “我问你个事儿……”宋玉茵又似乎无意的说。 “嗯。” “你说我拿走的邮包是今天早上一位邮递员送来的是吗?” “嗯。怎么了?” “那邮递员长什么样啊?” 陈光忽然清醒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喝,不干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陈光的三角眼慢慢转到宋玉茵脸上,“不只是这样吧,宋小姐……” 宋玉茵故意把双腿微微岔开一道缝隙,可是这一次陈光却没有在意,他狡黠的瞧着宋玉茵,大三角眼隐藏着叵测的东西。 宋玉茵勉强笑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宋小姐,我觉得你应该很明白才对。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有用意的对不对?” 宋玉茵已经有点儿笑不出了。 “你看了邮包里的东西吧,有什么是你很感兴趣的吗?” 有一瞬间,宋玉茵以为面前这个粗壮的男人会扑上来。但他没有。他很镇定,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狡猾的瞅着她。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对自己怀疑到什么程度呢? 宋玉茵想试试,她做出坦诚的表情。“老实说,里面没有任何我感兴趣的,除了一堆废纸,好像……好像还有一封信。” “一封信……” “好像。” “信里写的什么?” “我没兴趣看。” “你没看?” “没有。反正又不是写给我的。” “那……”陈光冷不防大声道,“唐婉玉是你什么人?” 这一问把宋玉茵惊的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她脸色已经完全大变。 陈光看在眼里,桀桀的笑了,那声音有些像猫头鹰。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9 宋玉茵没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她还来不及作出反应,陈光的手已经伸到了她腿上。她惊叫一声,本能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起身要跑,但是陈光已经抢先一步挡在门口,随手把门关上了。 他揉着肚子嘿嘿笑道:“小娘们儿还真狠呐,差点伤到了宝贝。” 宋玉茵明白eol pheromones香水的作用,这种无色无味的天然化学素也存在于人和动物的体内,可以通过一种叫犁鼻器的器官传入人体,激发性欲的系列反应。这种浓缩的化学素正毫无觉察的漂浮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陈光的鼻孔、嘴巴随着呼吸进入到他体内,与酒精混合,迷乱他的神经。 她这样做也许是在玩火,但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她强作镇定。“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似乎想要强暴我……” “我像是那样的坏人吗?呵呵呵……” “你不是吗?” “你看呢?”成光在自己的裤裆摸了摸,似乎里面紧绷得很难受。 他刚往前迈出一步,宋玉茵马上说:“我如果喊人,附近的住户肯定能听到。难道你想在牢房里过下半辈子?” 陈光果然把迈出的脚又缩回来,笑嘻嘻道:“我什么也没干呀?看看也不犯法。” 他的表现让宋玉茵有些失望。难道是他真的怕了?还是在试探她的反映? 她嘴角忽然泛出一丝冷笑。“你是不敢了对吧?” 陈光脸色一红,现出愠怒。“没有什么我不敢的,你不用激将我。你说我害怕,我倒觉得你比我更怕呢,宋小姐。” “我怕?!怕你对我施暴?” “不止这些呢。你最怕的是那个邮包对不对?” “你……”宋玉茵后半截话说不出了。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那个唐婉玉究竟是什么人呀?” “我说过,我根本不认识她。” “如果不认识,你干嘛这么反常呢?” “我哪里反常?” “你的衣着从来都很朴素,今天突然打扮成这样,来找我,这不反常吗?” “……” “寄给唐婉玉的邮包,你拿回去看过,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里面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却不还回来,为什么要自己留着呢?” “……” “你是来我这里探口风的对不对?” “……”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陈光狡狯的转动三角眼,冷不防指着宋玉茵大声道:“你是一个逃犯。” 她浑身一哆嗦,这一声喊比起之前听到的任何话都让她惊恐万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呢?”陈光向前迈了一步。 宋玉茵向后退一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邮递员和在附近开车转悠的神秘人是不是?这些都是你编的。” 陈光眯缝着三角眼,似笑非笑,不作解释。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峙。窗外天色渐晚,远远近近的楼房依次亮起灯,像是密密麻麻睁开的眼睛…… 宋玉茵长叹一声。“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给?”陈光问。 “只要你能放我这一次……” “你说真的?”陈光试探着又向前一步,宋玉茵低下头,似乎已经认命了。当陈光的手伸到她短裙下面,她连动都没动。陈光眼角深刻的鱼尾纹微微抽动,他裂开臭烘烘的嘴笑了。然后俯下身,用舌头从她的脚趾往腿上舔。 宋玉茵只感觉像有一条又软又腻的鼻涕虫爬来爬去,不断把恶心的粘液蹭在她腿上。她瞥见窗台上有一个茶杯,随手拿过顶在陈光头上,“今晚有的是时间急什么?喝口水吧。” 陈光接过茶杯放到旁边桌上,抬头瞅着宋玉茵嘿嘿一笑,猛然站起,把她的两只手扭到了背后,紧跟着抽出腰间系裤子的布带粗暴的把她的手绑上。 “疼——”宋玉茵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陈光捏着她丰满的臀,恶狠狠道:“我可没忘了你是个逃犯。你说的话我根本不敢相信,我可不想你狗急跳墙,趁着我舒服时给我下家伙,现在好了……”他把宋玉茵的短裙拉起,扯掉了内裤,贪恋的瞧了瞧,然后把宋玉茵扛到肩上,像扛着一件战利品似的往里屋走。他说:“你要是敢喊,我就拧断你脖子,信不信……” 宋玉茵没喊。她整个身子挂在陈光宽瘦的肩上,凸棱的骨头硌扁了她的胃,让她直想吐。下身又痛又麻,陈光手指深深攥进了她的肉里,让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随意蹂躏的东西,既羞辱又无奈。但她一声不吭,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10 宋玉茵也曾想过这样的冒险是否必要。但无论怎样,这是她唯一能选择的处理方式。 她并没有大意,也没有高估自己。事实上,她不只一次想到过最坏的结果,包括这一次,尽管陈光的反映出乎了她意料。 她被扔在里屋那张沙发床上。陈光整个人随即骑到她身上,三两下把她剥得精光。 她被压的眼前一阵阵发昏。陈光动作异常粗野,就像一只饥不择食的狗,趴在她身上又啃又咬。背绑的双手让她连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就这样结束吗?她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便被一股撕裂般的冲撞疼得几乎失去意识。 “妈逼的怎么还这么干?”陈光一边用力往她身体里冲撞,一面骂骂咧咧,“没看出来,还是块盐碱地,是不是太多年没人给你滋润了啊,美人儿……” 疼痛到最后只剩麻木,她已经渐渐感觉不到下体的存在了,只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商店里塑料假人,被一点点拆卸零碎。 “妈的,终于湿了……是不是很爽啊,骚货……嘿嘿,”陈光肆无忌惮的羞辱她,冲的更加起劲儿,“我就知道,你们女人别看外表上一个个要多么矜持,有多么矜持,像我这种又老又丑又穷的男人,你们平时连看都不看一眼,但其实,你们都只是一条条骑在胯下的狗,我操你们,你们才高兴,我把你们踩在脚下你们才舒服,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宋玉茵无法回答,陈光根本不需要她回答,狗是不需要说话的。 直到宋玉茵快要散架了,气喘吁吁的陈光才揪着她的头发问她“是不是喜欢被这样干”,她眼睛茫然的瞅着对方那已经软塌塌的丑陋东西,心里在想,我就这样完了吗?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笑了。 她的反应激怒了陈光。“你以为我不行吗?骚货,我还早着呢,你不就想我操死你吗?骚货?”他气呼呼的走出去。 房间里只剩宋玉茵一个人了,她试着扭动背绑的双手,这时陈光忽然又回来了,一手抓着一个药瓶,一手抓着茶杯。宋玉茵顿时不敢动了。 陈光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他只顾大声说:“让你看看,妈的,老子行,老子要干死你这婊子。” 她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像只待宰的羊。 “知道‘一圆胜三扁’不?”他说着把药瓶仰脖倒进嘴里,喝了一大口茶水咽下去。 宋玉茵冷冷的看着他。 “你瞪我干什么,小婊子?我又硬了,你看看!”陈光得意的撸着又硬起来的家伙。 宋玉茵眼神有些怪异的瞅着他。 陈光走上来,按住她,把她的屁股撅起来,嘿嘿道:“老子从这儿干,干出屎来……” 宋玉茵被死死压在床上,但她的眼神却圆睁着,在昏暗中闪闪发亮,甚至带着一抹阴冷。 陈光的家伙抵在她的菊花处,试了几次都没进去。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儿?”陈光有些焦急的骂着。他越骂反而越力不从心,越力不从心,他越骂。 宋玉茵安静的等待着……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某一刻,陈光仿佛突然停止了动作,僵硬的坐在她身上,然后噗通一声,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11 房里里恢复了寂静。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昏暗的房间里躺着一动不动的两个人,一个没穿裤子、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一个赤身裸体的蜷缩在沙发床上,双手还被绑在背后。这是一幅让不同人看到会有不同推测的情境。而真相只有那两个看似尸体的人知道。假如他们死了,就会成为一个悬而未决的谜。 一阵风突然推开外屋的窗,发出清晰的拍打声。 宋玉茵猝然从昏昏沉沉中惊醒。她张皇左右,背绑的手让她行动吃力。不过,当她看见躺在地上的陈光后,表情镇定了下来。 他的眼睛半睁着,地上有一滩酸臭的呕吐物,喉咙里还发出古怪的咕噜咕噜的响声,好像濒死的人在艰难的呼吸…… 宋玉茵嘴角撇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这个人虽然狡猾又谨慎,但还是着了道儿。噻胺同是隆明、氯胺酮和盐酸苯环已哌酸的复合物,是最常见的兽用麻醉剂,只要5毫升就能让一匹马或者一头猪昏睡三四个小时。而用在人体上则完全可以让一个成人在昏迷中丧命,副作用表现在呕吐,舌回缩,呼吸抑制以及心搏停止。所以,她只在茶杯里滴上一小滴,一小滴就足够了,假如陈光一开始就把那杯茶喝了,她就不会遭这些罪了。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把那根该死的绑住自己的布带弄开。她运力扭动双手,可还是无济于事。陈光这个变态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他丧心病狂的折磨她只是为了发泄一个社会底层人对社整个社会的仇恨,也包括对女人的仇恨。 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变态,这就是她要找的人吗? 她不知应该欣喜还是失望。 她鄙夷的朝地上的男人催了口唾沫。一面用右手把戴在左手中指的戒指撸下。那是一枚看似再普通不过的银戒指,但戒指上那朵花瓣的边缘却异常锋利,她把戒指套在右手食指上,往布带上一点点割…… …… 陈光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感觉自己躺在地上。房间里关着灯,他努力张大那双三角眼……突然看见面前昏暗里,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石膏像般的人影。 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你……你谁?” 石膏像慢慢俯下身,一张苍白却美艳的脸出现在眼前,仿佛漂浮在空中。 “是你,小婊子?!”陈光忽然暴怒,想从地上爬起。随之四肢却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我这是怎么了?”他惊呼。 “嘘……安静……”宋玉茵把一根手指在他眼前轻摇。“你还得至少再过三个小时,才能恢复行动,在这之前最好还是老老实实躺着比较好。” “怎么会这样?”陈光又惊又怒,“你把我怎么了?” “没怎么。”宋玉茵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是你自己吃了不该吃的脏东西,食物中毒而已。” “胡扯,都是你这小婊子搞的鬼对不对?” 宋玉茵冷冷的瞅着他。 “臭婊子,等我爬起来,弄死你,撕烂你,我说到做到,你信不信?”陈光抻着脖子咒骂。 宋玉茵的眼神愈发冰冷。 “你……你……”陈光狞恶的表情慢慢消褪,逐渐升起狐疑,“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是刚才他要强奸宋玉茵时宋玉茵说过的。但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看似柔弱可欺的女人面前说出同样的话。他本来还想说更蛮横的话,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女人冰冷的眼神,一股寒意透过了心底。 宋玉茵俯身蹲到他身边,轻声对他说:“你何必再要假装呢?我认识你是谁。” “你在说什么?”陈光一脸茫然。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12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宋玉茵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 陈光打了一个冷战。 面前这个女人与刚才那个柔弱无助只能默默忍受欺凌的女孩已然判若两人。 她用凉冰冰的手指轻轻在陈光脸上划,手腕上被捆绑的红印还清晰可见。“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要硬撑,非要等我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吗?” “我真的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陈光丑陋脸苦恼的扭曲着。 “哼哼……”宋玉茵发出一阵冷笑,忽然站起身走出房间。 陈光被她弄愣了,等了几秒钟,忽然意识到公寓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宋玉茵已经离开了。 难道她去报案了吗?告自己强奸?不过,她可是一个逃犯,逃犯怎么敢去报警?何况她往自己茶杯下药,说明她早有预谋。这也是他敢强暴她的原因。 不过,陈光转念又糊涂了,那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不要喊人来救我?万一招来警察盘问起事情经过,我该怎么说?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比刚才更加昏暗的房间里黑影一晃,宋玉茵又回来了。 她这次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塑料袋。她把塑料袋放在地上,发出了“叮当”一声,似乎里面有个金属的物件。她从塑料袋里取出两个胶皮手套戴上。 陈光费力的吞咽。“你在干什么?” 宋玉茵用戴手套的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纸盒子放在陈光眼前。 陈光困惑的看着。 “不记得了。这不是你中午给我的邮包吗?” “哦,是。邮包怎么了?” “好吧,既然你到现在还跟我装糊涂,那我就耐心跟你说说。”宋玉茵从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个你总该认得吧,也不用我说里面写的什么……” “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宋玉茵笑着用胶皮的手指摩挲他的脸,陈光一阵阵发寒,正想说什么,宋玉茵已经开口。“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邮递员对不对?” 陈光一怔。 “这个邮包根本就是你给我准备的。” “……” “你还编了那套谎话,说什么有个神秘的人开车在小区附近出没,也不过是为了试探我。我一开始还真被你唬住了。可是,我回家拆开邮包看了那封信,又前后琢磨了一遍,就觉察出漏洞了。” “怎么会有漏洞呢?是你太疑神疑鬼了”陈光勉强道。 宋玉茵根本不听他说什么,继续道:“你想知道漏洞在哪里吗?” 陈光瞪圆了眼睛。 宋玉茵把邮包凑到他眼前。“你把我当成一个毫无阅历的小女孩了。所以,你做这个邮包时,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每个邮包上面都有专门的条形码,为了运输和记录。而这上面却根本没有……” 陈光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邮包真的是一个邮递员给我的。我文化程度也不高,哪知道邮包上还有什么条形码啊。” “那个邮递员长什么样呢?” “他……他个子中等,一个瘦子。比我挨着点儿吧,男的。说话有点儿河南口音。” “是吗,那怎么跟你中午说的不一样呢?你之前跟我说那个邮递员是个矮胖子。怎么这么快他就变型了?” “哦,是吗……我现在吃了你的药,脑子发昏,记错了,我想起来了那个邮递员是个胖子……” 宋玉茵冷冷一笑。“其实我中午根本就没问过你邮递员长什么样?你也只字未提。”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13 陈光彻底陷入了沉默。他太低估这个女人了。 这个端庄貌美的女人就像一条色彩斑斓的蛇,她柔顺的时候你可以将她把玩在手心里,但却不知道她会在何时亮出她的毒牙。 “你是如何得知唐婉玉这个人的?” 陈光只是叹息。 “你写那封信是什么用意?” “……” “你是如何怀疑到我的?” “……” 宋玉茵冷笑。“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对付你的手段?” 她伸手进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把沉甸甸的扳钳。 陈光倒吸一口凉气。“你……你……” 宋玉茵拧开扳钳的夹口,套在陈光已经软塌塌的男根上。“你这个东西不是总想找刺激吗,这一次可以彻彻底底让你刺激一回。”宋玉茵说着开始慢慢转动螺母,夹住男根的铁牙开始合拢…… “等……等等……”陈光忙叫。“我说,我说……” 宋玉茵停下,冷冷的看着他。 “确实没有邮递员,那是我瞎编的。”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不,不,还有……还有……”看着宋玉茵眼神里越来越浓的狠毒,陈光开始怕了。这个女人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但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那跟软塌塌的玩意儿居然自己变硬起来,最后直撅撅撑在钳口中,已经顶得发疼了,可是却越发涨大,疼的他直冒冷汗。 宋玉茵冷哼。“真是贱种,你是不是从来都很享受这种变态恶心的东西?你一向喜欢变着花样的折磨别人,现在看来也很喜欢折磨自己啊。” “没,没有,我没有伤害过谁。”陈光急忙道,“我只不过送你一个邮包而已。” 宋玉茵并不想跟他争论这些,她问:“邮包里的信是怎么回事儿?你写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 “什么?” “那不是我写的,我其实连邮包里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负责把它交给你。” “是吗……”宋玉茵拧动扳钳。陈光绷紧的男根被弯成一个古怪的弧度,他忍不住开始哀嚎,身子无力的扭动,想要爬起来,却无济于事。 “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你告诉我,那个邮包是谁给你的。” “那是……”陈光正要说,门铃却猝然响起。 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反复回荡—— 此刻听来却让人心惊肉跳。 宋玉茵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看着瘫在地上被自己折磨的陈光,陈光也同样呆愣愣的看着她。 宋玉茵把扳钳从陈光下体拽下来,疼得陈光几乎昏过去。她提着扳钳慢慢走到外屋门口。 铃声响了几下停止了。可是门外面的人还没走。那人操着上海话喋喋不休:“陈师傅,是我呀,陈师傅。你不是这么早就睡觉不拉。我实在受不了啦,我们家煤气真的有漏气。我可没有骗你的呀,你要是不相信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喂,你不是真睡着了吧?人命关天,可不是开玩笑的,你醒醒……”说着又按门铃。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宋玉茵心里一阵阵起急,居然碰上这样一个黏黏糊糊的磨人精。她真想开口把他骂走,可又不敢。但有这样一个年糕堵在门口,她就别想离开。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但她又无计可施。 她转跑到窗前,发现外面有铝合金栅栏。她又跑到里屋,窗外同样有铝合金栏杆。大门是唯一的出口,却又被人堵住了。她一时间有些傻眼,无意间看到,躺在地上的陈光正在冲她阴测测的笑。 猛然间,陈光攒住力气一声高呼。“救命——杀人啦——” 第七章 犯罪方程式 14 这声闷牛般嘶哑的吼叫震得宋玉茵耳朵嗡嗡响,她的心更像是被一只手抓起来用力掷下。 完了。一瞬间,她脑子里只闪过这个词。 紧跟着下一刻,她已经举起扳钳,在陈光第二声“救命”刚喊出口时砸在他头上。陈光顿时哑了,脖子却还支楞着。她紧跟着第二下砸下,陈光的脑袋如同一个破瓜,发出沉闷的回声,摔在地上又弹起来。头顶撕裂的皮被翻起,一汩汩的血从凹陷的伤口冒出。他彻底瘫在地上,四肢不住的痉挛。 宋玉茵飞快的举起扳钳又给了他一下。看一眼他不动了,扔掉扳钳,急匆匆的跑到门口。如果有人听到了呼救,赶过来看个究竟,那她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透过门镜向外张望,她心头一喜,幸好没有人。那个上海人已经不在了,也许是被陈光的叫声吓跑了,但没准儿他正操起电话给喋喋不休的向110报警呢。或者很快就会有附近的邻居聚拢过来。不管怎样,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宋玉茵拉开门锁,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使出全力飞跑。现在不需要任何智谋和胆量,现在需要的只有运气。从管理员公寓门口到楼梯井门不到十米,她花了不到两秒钟。在这两秒钟里,两扇电梯门随时可能打开……公寓楼大门随时可能走进人……楼梯井里也随时可能有人……这两秒钟对她而言却是那样漫长,充满了未知的惊恐。 这两秒钟就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她无瑕去想, 假如自己被人捉住会是什么结果; 假如陈光没有喝那杯茶会是什么结果; 假如她不采取今晚的冒险会是什么结果; 假如她没有发现木乃伊的真相会是什么结果;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跑,跑,跑—— 她一把推开楼梯井的门,假如里面站着一个人,她就会一头扎进那人怀中。她现在精疲力竭,手里没有毒药也没有凶器,如果再遇到一个陈光那样的变态男人。那她就只有认命了。 楼梯井里黑沉沉一片。她从楼上下来时,光彩熠熠,花枝招展,现在却带着一身的伤和血腥,惊弓之鸟似的踉踉跄跄、摸索着爬上楼梯。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 这一次,她又回来了。 听到门锁在背后咔嗒一声锁上,她靠在门上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滑到了地上。全身针扎一样疼,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她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像具尸体一样寂静无声的休息着。 透过水泥地,隐隐约约听见这栋楼房里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阵的嘈杂。 是陈光的尸体被人发现了吗?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她当时没来得及仔细确认,不过挨了那三下重击,想活过来也不容易。因为带着胶皮手套。作案凶器留在了现场影响不大,甚至可能误导警方,通常扳钳都是男性的作案凶器。脚印有点儿麻烦,不过,在她回家拿扳钳返回陈光那里前,她有意在腰间绑了两个加重分量的哑铃,又换了一双男士皮鞋,这让她的脚印瞬间变成了一位健壮的男性。再加公寓管理员的房间本来就经常有不同的人出入,想在这些脚印中把一对男性脚印和另一对女性脚印联系起来简直不可能做到。这样看来,她虽然作案匆忙,但没有留下太明显的痕迹……等等……不对啊…… 她猛然坐起,顾不得青肿的下身火辣辣疼痛,四下摸索……什么都没有。 她心头一沉。 居然忘了这个。 第八章 一百年前的谋杀?1、2 第八章一百年前的谋杀? 7月16日,星期二,20:12 遍体鳞伤的宋玉茵躺在家中的水泥地上心神不宁的盘算,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同样寂静的法医室里,慕容雨川正用解剖刀切开木乃伊干枯萎缩的头皮。 慕容雨川的视力不仅仅能透过女孩撑开的衣扣、在春光一瞥之际判断出cup的号码和样式,也能在观察尸体时注意到一些不易觉察的细节。 他的刀子无意中划过木乃伊头皮,忽然瞥见了一个稍显不同的细微黑点。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刀子在发现黑点的周围,把头皮一点点旋掉。这在法医工作中是一种不太常用的切割方式,偶尔只用在处理高度腐烂的尸体时,切取细碎的骨渣。对于慕容雨川来说,这颗木乃伊的头不比旋骨容易多少。好在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之前的解剖让他掌握了一些技巧,他左手按住头,右手刀飞快的转动起来,由于刀法得当,一片片干硬的头皮像薄木片似的被剥起……那个黑点也渐渐变长,到最后完全伸出了凹陷下去的头皮,即便这样,不仔细看仍然不容易注意到。 那是一根头发。 这种在日常生活中最为常见的物质却是法医工作中至关重要的检测对象。尤其对于死亡时间久或者损毁程度严重的尸体,即便只有一根头发,也会忠实的保存着准确无误的证据。 从生物学的角度解释,在自然界中,动物的羽毛、毛发、角、蹄、指甲、皮肤等物质含有一种学名角蛋白(keratin)的化学物质。角蛋白中含有丰富的胱氨酸,形成了广泛的二硫键交联,从而赋予了角蛋白紧密的结构,使其不溶于水且不易被分解。同时,角蛋白按其硫含量可分为软角蛋白和硬角蛋白。软角蛋白由于硫含量较低而形成的二硫键较少,其质地比较柔软,存在形式主要为皮肤等;硬角蛋白由于其硫含量较高而形成大量的二硫键交联,其质地比较坚硬,存在形式就是毛发,而且毛发中水分占有比例极少更含有大量化学状态十分稳定的磷,使得毛发极难被自然界中的弱酸弱碱腐蚀,也很难被微生物分解。因此,在科研人员发掘古墓时,很多历经千百年的古尸即便外表也破败不堪,头发却依然坚韧如初。 不过本案中这具干尸由于经过了木乃伊化处理,毛发几乎不复存在。唯一残留在头皮下的,被慕容雨川幸运的发现了。 法医取头发通常不是用镊子拽,那样会损坏根部的毛囊。尤其是慕容雨川面对的这具干尸。他按照植树的原理,用解剖刀把头发毛囊附近的皮肤一并切下,就像在干尸的头上凿了一个小洞。 他用镊子轻轻夹着取下的毛发,刚在玻璃器皿中,来到隔壁的实验室。这样一根细微的毛发能带给慕容雨川什么呢。大致分为三类——血型、dna和毒理检验。 第一部以法医学角度研究毛发的书籍诞生于1857年,由法国医生约翰?格莱斯特(johnglister)撰写,名为《从法医学角度看哺乳动物的毛发》,时至今日仍被作为法医工作的标准参考书。其在书中解释,除非遭受火焚或遭酸碱腐蚀,毛发在肉体腐烂后仍能保持很长时间,而且可以依附在谋杀凶器上。存活的头发以每星期2.5毫米的速度生长,死亡时生长停止了,但是皮肤,尤其是头部和面部皮肤的收缩会使得毛发更加突出,使之被误认为时候死后仍然继续生长。 慕容雨川首先把那根毛发至于显微镜下观察。主要观察它的损伤程度,以此来判断死者生前是否遇到过暴力袭击。他倒并非觉得这根毛发有多大价值,主要是打算用这些例行公事的化研结果往尸检报告上凑字数,这就跟写研究生论文差不多。 不过,当他把眼睛凑到目镜上,不由得吃了一惊。 通常亚洲人的头发在显微镜下显现出红色偏黑,形状像一条表面凸凹不平的绳子。但慕容雨川看到的这根头发却是炭黑色,而且严重蜷曲,断裂,有些地方还出现了罕见的气泡。这说明这根头发曾被火烧过,而且是在死者生前,或者在刚死不久。 慕容雨川记得木乃伊化的过程里并没有需要火烧的步骤,而且尸体身上也没有发现明显烧伤的痕迹。难道这不是个意外?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枚被缝在木乃伊口中的手镯,还有塞进**里的纸条。尽管他一心想淡化这起发生在一百年前的古怪事件,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科尼利尔斯的做法已经超过了爱情的范畴。没有一位男人会把定情的信物缝在心爱人的嘴里,更不会往爱人的下体中塞东西。现在,他又发现这位奥地利大使故意把爱人的头发烧焦。 那么,在一百年前,一位奥地利大使与一位清代女子之间究竟产生了怎样的感情,又维持着怎样的关系呢? 以当时的情形估计,这位清代女子的地位很低,甚至只相当于一名丫鬟,或者更差。这就比较容易解释,科尼利尔斯对她采用的一系列可怕行为。他根本就没有爱上这位传统而守旧的清朝女子,也许只是为她的色相所吸引,事实上只不过把她当做一个发/泄yu望的工具。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变tai啊,大使先生……”慕容雨川感叹。 他在尸检报告中,题材检验一栏写下检验结果和自己的推断。接下来着手毒物检查,也就是用多道能谱分析器进行中子活化分析,以此测定毛发中各种微量元素的含量。这种比例有相关数据统计,一般男性毛发的氯、硫、铁等元素多于女性,而钙、镁、锌含量低于女性。而对于绝大部分金属性毒物中毒案件,通过检测到毛发中某类金属含量异常就能够判断。例如,关于拿破仑的死因曾经一度众说纷纭,成为未解之谜,在他过世140年后,科学家利用中子活化技术对他的头发进行检测,结果发现拿破仑头发中汞含量超过了百万分之十单位(10ppm),远高于正常标准,确实了他被砒霜毒死的假设。而眼前这具木乃伊的毒物检测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换句话说,这个女人至少不是被毒死的。 接下来要做dna检测,估计把这个分析结果填上去就完成任务了。这根一百年前的头发毛囊保存得相当完整,慕容雨川把毛发浸入生理盐水,让干瘪的毛囊重新恢复到当初的模样,再用chelex-100法制作出dna检材。最后一步,运用当今流行的电泳法进行dna序列分析。 最后运用当今流行的电泳法进行dna序列分析。 根据包含a股、t股、c股和g股核苷酸碱基对的个体dna基因结构,序列梯子的不同碎片有不同的长度。换而言之,每个dna片段的分子尺寸不尽相同。电泳法就是根据这些分子的尺寸来分离这些分子。这台设备比较简单,一块玻璃上涂上一层凝胶,通上低压直流电。将dna样本置于板子的负极上。这样,这些分子将按照其尺寸的不同,分别以不同的速度在凝胶上由负极到正极做直线运动。当dna片段被分离后,利用“萨瑟污点”发,把粘在凝胶上的dna片段分离成单股碱基碎片,并压在一个塑料薄膜上。这样a股、t股、c股和g股核苷酸碱基就被暴露出来。然后,用与之互补并带有放射性原子碱基的探针与薄膜上的单股碱基重新配对…… 第八章 一百年前的谋杀?3 清洗后将膜贴到一张x光胶片上,那些带有放射性原子的碱基就在胶片上呈现出一幅好像条形码的“x光照片”,每一条代表一个dna片段。最后的步骤就是把这些片段的尺寸输入数据库,这样样品上的dna就被完整的翻译出来。 慕容雨川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登陆公安网资源组,点开了“遗传标记个人识别系统”链接。这个庞大的数据库以dna中的遗传标记为基础建立而成,根据地域、年代和种群来区分人群,可以通过dna样本计算出一个概率值。 慕容雨川把dna样本数据输入程序中,经过了一个复杂数学公式的计算,几分钟后,屏幕上在地域、种群和年代栏分别列出了几个较大的百分比数值。 慕容雨川把比率最大的几个数值筛选出来。得出了一个接近于真实的结果—— 一位来自于湖南省或四川省的女子。 之所以出现这种模棱两可,因为女子的父母可能来自于不同的地域。不过女子的种族分析显示,她是四川地域人的可能性较大。 慕容雨川漫不经心的记录着,在他目光落到年代栏那一列数值时,猝然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 宋玉茵焦躁的站房间里来回踱步。她已经全然忘了身上的疼痛。她所担心的事比起皮肉伤更让她坐立不安。 由于意外的敲门,她在惊慌之余杀了陈光,匆忙逃走,却忘了一个实在不该忘的东西 —— 邮包。 她把那个重要的邮包落在了凶案现场。 那里面还有一封寄给唐婉玉的信。 这封信要是落在警方手里会产生什么后果?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可是她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想。这是迫在眉睫的难题。没准儿警方明天就会挨家挨户的敲开房门,询问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他们会通过那个邮包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到那个时候,她该怎样应对呢? 她曾想过马上离开,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走无疑是最蠢做法。她现在只能呆在这里,等待警察敲自己的房门,然后若无其事的请他们进来,把一套完美无缺的谎话以最自然的方式讲给他们听。 medea…… medea…… 那天在法医室,她就算不解释那三个象形符号,陆小棠他们也能够查找出它们的含义,不过是早几天与晚几天的差别。 那么警方还能不能挖出更深的线索呢?她不太确定。 闭上眼睛,静静回想着打过交道的几位警察,那位漂亮女警官的形象瞬间浮现在脑海中。不知为什么,她一直都有些惧怕陆小棠的目光,淡定中隐藏着直入心底的锐利。 但不管怎样,只凭着一个单词,警方不太容易怀疑到她吧……她在脑子里又把整个事件从前到后考虑了一遍,似乎找不出更多的遗漏了。总的来说,她这一次干得不错。 “medea……”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词,走到了浴室,打开灯,在朦胧的光晕中褪光了身上的衣衫—— 娇美白皙的酮体此时布满了瘀青,两腿之间还在渗出令人作呕的粘稠液体,这一切都是那么触目惊心……不知为什么,她却忽然笑了。 medea…… 幸存的谋杀犯。 第八章 一百年前的谋杀?4 *——*——*——*——*——*——*——* 慕容雨川咋一看到年代统计,还以为看花了眼。因为死者的基因型与电脑推算出的一百年前的基因匹配率只有2.35%。 解释这种计算原理首先要考虑dna群体之间的细微差异,我们知道,一个单个个体的dna有99.9%是与另一个单个个体相同的,而我们要考虑的就是这0.1%的差异,这是相比较我们“地理意义上的祖先”也就是我们的“地缘血统”得出的。其产生原因是由于人类种群一直不断的随着历史的发展而迁移,相距年代越久远,种群迁移越明显。这种变化由dna体现在皮肤颜色、体形和颅骨形状等。我们与一百年前的清朝人在外表上的变化凭借肉眼还很难区分,但却可以在dna上的看到差异。这个差异可以通过数学统计方法计算出一个大约值,其大小与差异成反比。 而2.35%的匹配率意味着这具女干尸很可能不是生活在一百年前的清代。 慕容雨川怔怔的瞅着屏幕,脑子一时还未回过神。他手里的笔差几行字就能完成一份出色的尸检报告了。然后他就摆脱了这份无聊的差事,自由自在了。 想到这儿,他飞快的在尸检报告结尾处意见栏里写——“除木乃伊化形成的解剖痕迹外,体表未发现任何机械性外力损伤;毒理检验亦无任何异常;血型和dna检查均匀其他物证和推测吻合,综上所述,可以认定该女尸系一具正常死亡的清代古尸。”毕竟遗传标记识别系统给出的只是一个参考值,他这样结论并不违背。 他放下笔,搔搔脑袋,掏出手机琢磨着要不要给美奈子打个电话,然后趁夜赶回北京,以他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在车上编出一套令人心悦诚服的瞎话。就凭美奈子那个没有胸部发达的大脑,打破头也想不出究竟来。不过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他又觉得有点对不起陆小棠。虽然这次自己是被陆小棠从北京诓回来的,但见到陆小棠他心里其实蛮开心。万一自己不久之后真的跟美奈子去了日本,那就不知何奈何月再与这位发小见面了。或许到那时候陆小棠已经嫁人了,嫁给唐健吗? 慕容雨川胡思乱想着,却没有轻松的感觉。他又走进解剖间,那具木乃伊始终安静的躺在移动担架上,狰狞丑陋的外表看得久了,反而引出某种难言的忧伤。 这个带有太多神秘的女人究竟来自何方? 她在这副封闭的躯壳中又沉默了多少年? 慕容雨川终于拿定主意,他转身走出解剖间,将那根头发小心的放进塑料物证袋中,揣进衣兜,离开了公安局。 *——*——*——*——*——*——*——* 7月17日,3:15分 凌晨。 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除了夜游的东西,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宋玉茵蜷缩在客厅沙发里,似睡非睡……恍惚间她走在荒凉的大漠中,喀斯特地貌的溶岩以各种各样古怪的姿态伸向青灰色的天空,脚下是干涸的河床砂砾。 哭号似的风穿过枯死的树干掠向前方,在混沌的天边鬼影幢幢的耸立着一座城堡,仿佛早有预谋的等待在那里……静静等待着……她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座鬼魅般的城堡走去…… 霍然,她睁开双眼。是什么声音把她惊醒了…… 第八章 一百年前的谋杀? 5 她屏住呼吸,侧耳聆听,那声音从门外传来,准确说是从楼下传来。不止一个人,但音调有高有低,偶尔忽然陷入沉默,停顿片刻又恢复嘈杂。似乎有几个人正在一边说话,一边做着什么。 她的心下意识的一缩——是警察。 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有人报案了吗?谁报的案? 她从沙发坐起,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听,可是声音反而变得更不真切。她停在门口琢磨了一下,接着便以飞快的速度开始房间。 她把衣服脱下来扔进滚筒洗衣机,把从邮包里倒出的废纸和作案用的胶皮手套统统塞进黑色垃圾袋。接下来……接下来还有什么?她紧张的四下扫视,寻找着一切可能被遗漏的证据。 对……对了,麻醉剂。麻醉剂还放在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案发现场的茶杯她没来得及处理,还有陈光的呕吐物,只要是一个不太笨的警察,就不会忽略这些。 她跑到卧室拉开衣柜,从底层抽屉里拿出一个没有标签的半透明小玻璃瓶。她跑到卫生间,把一整瓶子浑浊药液倒在马桶里。看着急促的水流旋转着被抽进地下,她方才松一口气。 接下来就剩下耐心的准备措词,等待警察或早或晚来敲她的房门。她正这样想着,忽然,门铃声响起—— 她惊得浑身一激灵。 是谁?这又是谁? 她忐忑不安的走到门口,隔着门镜向外窥视。门外站着两名穿制服的男子,其中一个正在抬手按门铃。 警察?! 她一时毫无心理准备,脑子嗡嗡作响。这不可能,警察不可能这么快就锁定她,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门外那两名警察又怎么解释? 门铃一直在响。似乎两名警察算准了她在家。 难道她作案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这也不可能。案发现场只有她和陈光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有第三者发现。这样想着她更觉得疑惑。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硬着头皮面对。 她深深呼吸,安抚一下紧张的情绪,才装作镇定的打开门。 按门铃的警官嘟嘟哝哝的抱怨。“原来屋里有人呀,这么长时间才开门,我还以为人不在呢。” “现在都深夜了,谁不睡觉啊……”宋玉茵抱怨着说,故意打了个哈欠,“你们是警察?找我什么事儿?” 站在后面那位年纪不算大的男警官礼貌的冲她点下头,说:“您就是宋玉茵小姐对不对?” “对,我就是。” “不好意思,打搅您休息了。我们是公安局刑警队的,我叫曹青,这位是我的同事肖建章。有人打电话向110报案,他们把案件呈报给我们,我们就赶了过来。有一些问题想要向你询问一下,不知小姐现在是否有时间?” 宋玉茵想说没有,随手就把门关上。可是为了不让警察对她产生怀疑,她只好硬着头皮说:“不碍事儿,你们请进。” 那名按门铃的警察大咧咧的走进屋,东瞧西看,乱摸乱碰,似乎总想着找出点儿什么似的,弄的宋玉茵心里惴惴不安,偷偷的用余光跟踪他。 曹青这时态度温和的问。“宋小姐你今天一天都在家吗?” “呃……不,不是,”宋玉茵猛然回过神,“我白天上班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八章 一百年前的谋杀?6 “我……”宋玉茵看见肖建章正拿起她放在桌上的记事本翻看,“我中午回来的。” “哦,是这样……” “曹警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能否说明白一些。为什么半夜敲开我家的门,又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个啊,”曹青斟酌了一下,“就在半小时前,110接到一个报警电话,说清水湾小区2号楼管理员公寓发生了人命案。110就把案件报给刑警队。我和肖警官今天晚上值班,就闻讯赶来。” 肖建章这时不满的揶揄他:“小曹你什么时候变得跟慕容雨川一样了,是不一看到美女,嘴就没把门的?”他说话时,正从鞋架上拿起一只鞋子翻过来看。 宋玉茵厌恶的瞪着他。 肖建章发现了,冲她嘿嘿一乐。“放心小姐,我不是色狼。”说着把鞋子放回原处。 曹青继续对宋玉茵解释:“我们赶来时发现一楼管理员公寓锁着门,等我们打开门进入后,就看到管理员陈光已经是死了。” “他死了?!”宋玉茵故作惊骇。 “是。” “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曹青刚要说,肖建章冷冷截断:“抱歉小姐,这是案情机密,恕不奉告。” 宋玉茵不屑道:“我并不稀罕知道这些。我只是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找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干什么?” 曹青说:“有一点我可以向你透露,陈光是被人杀害的。” “哦,这个不用你说也都能猜出来。普通死亡也轮不到刑警队出面吧。” “刚才有住户反映,曾看到你中午去过公寓管理员房间。” 宋玉茵心里一惊,脸上却若无其事。“那又怎么了?公寓管理员的房间本就是谁都可以出入的吧。住户有事儿找他,很正常吧。” “那倒是,不过我想多问一句,你找陈光有什么事儿吗?” “当然啦。”宋玉茵心里有些焦急,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应付警察的盘问,他们就来了。一旦应答中稍有破绽,她就会立刻暴露马脚。可是,她又别无他法,不得不面对。她说:“我的房门钥匙丢了,找他为我弄一把新的。” “这样啊。”曹青点点头。宋玉茵的回答简单又合乎情理。 “那你在陈光的房间里呆了多久?” “没多久,前后不过五分钟吧。” 肖建章插嘴:“不对吧,宋小姐……” 第八章 一百年前的谋杀?7 “怎么不对?!”宋玉茵额角冒出冷汗。某非她中午去找陈光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她实在记不住当时周围有没有别人。 “我们听说,你在管理员房间里呆了远不止五分钟……”肖建章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宋玉茵。 他的话让宋玉茵有些糊涂,宋玉茵说:“不知你们听谁说的?我跟管理员又不熟悉,只是从他那里要来新钥匙而已。”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公寓了。” “有谁能证明?” “哈,”宋玉茵忽然冷笑,“你这位警官说话真是很过分!难道我平日外出,还要找一个证人来记录我都做过什么了吗?” “这……”肖建章一时被问住了。 他阴沉着脸,四下扫视,似乎非要找出一点儿什么出来才罢休。 曹青向宋玉茵解释。“您不用紧张,宋小姐,是这样的——凡是今天到过公园管理员办公室的人,我们都要例行公事询问一遍。” “好吧,随便……”宋玉茵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她仍然不自觉的留意着肖建章的举动。他在房间里转悠了两三圈,碰碰这个,动动那个,最后有些气馁的回到客厅。 “你说你一下午都呆在家里,没出去过?” “没有,我这人比较宅。除了工作,我一般都呆在家里。” 肖建章无意间走到门口的玄关的纸篓旁,随意的把手伸过去。这一举动却把宋玉茵吓得不轻。那个压在最底下黑色垃圾袋里装着从邮包里倒出的废纸和作案用的胶皮手套,她还没来得及扔掉。她忽然大声道:“别碰那个!” 肖建章本能的把手缩回,狐疑的转头看她。“怎么回事儿?” “是……”宋玉茵两步走到废纸篓前,挡住肖建章,“总之你不能碰。” “难道里面有什么特别吗?”肖建章冷笑的盯着宋玉茵。 “你一定要看。” “本来不一定,不过看你的样子,我反而来了兴致。” 宋玉茵忽然从纸篓里拽出一个黑色的小塑料袋,一把扯开,气呼呼的摊在肖建章面前。“那你看吧……” 肖建章眼睛往上一瞥,表情立刻显得十分尴尬。 塑料袋里有一张卫生巾,上面还沾着淡淡的红色。 “看够了吗?”宋玉茵得理不让人。 “唔……唔……”肖建章一张黑脸臊成茄子色。 曹青见势不妙,赶紧拉着肖建章离开了宋玉茵的公寓,一面走还一面埋怨,“不是我说你肖哥,咱们不过就是例行公事问问而已,犯不上非得像审犯人似的审人家呀。你看她那样子像杀人犯吗?你瞅这脸让你丢的。” “怎么不像了,”肖建章嘴还硬,“组长不是说过,在没有最后锁定罪犯之前,所有的嫌疑人都不要忽视……” “你认为像她那样弱不禁风的女子,能拿着一把大扳钳把人打死?” “怎么不可能,一把扳钳也就二十斤左右。一个女人力气再小,也差不多拿得起来。” “这不是能不能拿起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用来作为凶器。她就算想杀人,完全可以选择更容易的办法,而拎着一把大号扳钳明目张胆的去杀人,那不是很容易被对方觉察到吗?何况,她还要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壮很多的男人。” “嘁——”肖建章用鼻子冷哼,“我不过只是怀疑一下罢了,你却一个劲儿的维护他。不会是你认为女人漂亮就不会犯法吧?” 第八章 一百年前的谋杀?8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呵呵。不过你还真别说,那小妞儿长得倒是不赖,跟咱们组长有得一拼。” 曹青没说话,他倒并非有意维护刚才那个女人,只是想到在一楼案发现场看到的那一幕惨象,他实在很难相信那是一个女人能干出来的。 *——*——*——*——*——*——*——* 警察走后,宋玉茵的心口仍然在碰碰乱跳。她看了一眼纸篓,黑色的塑料袋还在那里。 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她就不会安然的站在这里,而是坐在警车里了。她知道一旦自己坐进警车里,她的人生就将宣告终结。 幸运与悲惨往往只一线之隔。 这样想着,她又感到阵阵后怕。这样危险的处境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仅仅这一次她的运气稍微差了些…… 她心里清楚,警察现在走了不代表他们不会回来。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刚才还未来得及思考的问题——为什么那两名警察看上去是有备而来呢?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们凭什么怀疑自己呢? 她回忆自己中午和傍晚两次去见陈光的经过,几乎都是在单独情形下接触的。那为什么有人向警方反映她中午去陈光那里呆了半个小时呢?看肖警官的表情,不像是在诓唬自己。虽然这种说法纯属无稽之谈,单也并非毫无根据,这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她在见陈光的时候一定碰到过某人。这个人添油加醋的向警方举报了她。 这个人是谁? 她揉着太阳穴,焦躁的回忆着……突然,她睁大眼睛…… 事实上,她能想起来的人只有一个——自从自己搬到这里就从未谋面的邻居,那位絮絮叨叨的上海小男人。 她今天看见过那位上海人两次,第一次是在她从楼梯井下楼、准备见陈光的时候。当时她躲在楼梯井门后,从门缝里窥视那个人与陈光交涉,那个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离开,他从楼梯井回到楼上,她确信上海人并没有发现她。 第二次是宋玉茵准备对陈光下手的时候。那突如其来门铃声把她吓的惊慌失措,更打乱了她的完美计划,让陈光有机会呼救,也逼得她用扳钳打死了陈光,却把邮包落在了案发现场。而这一次她是透过门镜看见那个男人的。他虽然赖在门口好一段时间,但当她打死陈光后,他也离开了。宋玉茵确信他听到了陈光的呼救,甚至可能是他最早报的警。但是,他一样没有机会发现自己啊。 那么究竟是谁向警官透露消息的? 第八章 一百年前的谋杀?9 她忽然想起陈光临死前曾说过一句话——“我其实连邮包里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负责把它交给你……” 她当时认为这不过是陈光情急之下随口胡编的,可是现在,她在想,假如他说的是真的呢…… 假如真有一个人收买了陈光为自己做事,那么这个人又是谁?他是不是那个把警方引向自己的人? 这种想法让她阵阵心悸。 她不愿承认自己费尽心机却杀错了人。但有一点她必须承认,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蹊跷。 她的公寓钥匙昨天莫名其妙的丢了,今天又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陈光就把一个谎称邮递员送来的包裹交给她。在她去陈光那里试探时,陈光从一开始就提防她,而且猜到了她是逃犯,之后明目张胆的抓住这个要害强暴了她。当她最后反击得手、准备逼问陈光时,又被一个意外到来的住户打断了,等等…… 她的心微微震颤。那个上海人。居然又是那个毫不起眼的上海人。仅仅一个巧合吗? 不过反过来想想上海人与陈光之间的争执,却又不像演戏。就凭那副唯唯诺诺的举止,他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发出邮包的人。 一时间她反倒被自己搞糊涂了。究竟是自己疑神疑鬼,还是一个未曾料到的真相呢? 思来想去,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亲自验证一下。她不能让这块心病一直纠结自己。 这样想着,他便离开沙发,悄悄打开房门。 走廊里幽暗又安静。楼下也没有了刚才的嘈杂声,那两名警察也许还在案发现场研究着什么。她必须好好利用这个空隙。 这栋公寓的格局有些复杂,同住一层楼,她自从搬到这里后,从来没有留心三楼2号是哪扇门,事实上她只不过左拐了一个弯就看见了。她还真没想到自己跟这位煤气中毒的家伙是名符其实的邻居。 想到那个上海人说话时有些伪娘的样子,她反而轻松了不少。 她来到门前,抬手按了按门铃,然后站在门镜前,脸上装出一副恬淡的微笑。这是可以让任何男人放松警惕的微笑,伪娘也不例外。 奇怪的是,她按了许久,房间里并无反应。 那个胆小的家伙不会真的连自己也怕吧?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目光随意打量着房门,看着门缝塞着的广告单子。忽觉不对——上海人不是一直在家吗?他进进出出的,怎么广告单子还夹在门缝里? 第九章 撞鬼 1 撞鬼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用伸手把那张广告单抽出,随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她伸手拾起来,是一枚钥匙。稍微一怔,她下意识的的把钥匙插进锁孔,拧动……门锁居然真的开了。 带着几分疑虑又有些紧张,她踏进门槛。出乎她意料的是,房间里没有点灯,也没有丝毫声音,难道那个上海人还没有回来?他是不是还在楼下向那两位警察胡言乱语? 宋玉茵骤然心生一股怨愤。假如真的是这个混蛋在背后捣鬼使坏,那她就绝对不能置之不理。问题是她要如何对付这个上海人。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昏暗的客厅里,白皙的一张脸遮在头发的阴影里。她静静的考虑着,不管这个上海人是否知道她的底细,或者他跟陈光一样,只是另外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她也不能容许这个婆婆妈妈的家伙到处乱讲。她刚刚已经杀了一个,不在乎多一个。 想到这么快又要对另外一个人下手,她不禁被自己狠毒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望着自己印在地上的细长的黑影,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陌生,甚至觉得恐惧。那是一个鬼,一个徘徊在她周围的阴魂不散的鬼…… 杀。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还是要杀。 想到要对付一个唯诺胆小的男人,她心里放松了许多。不过她必须处理好他的尸体,否则就等于引火烧身。至于如何处理尸体,她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总不能也把他做成一具木乃伊吧…… 打定了注意,她要先准备一下。上海人随时可能回来。她必须抓紧时间。 她好在这个房间的格局跟她的公寓看上去差不多,她先走进卫生间,脱掉衣服,打算找些香皂浴液清洗一下自己的身子。再伪娘的男人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她就有办法对付。 打开卫生间的灯,昏暗的光线下,身上的伤痕看上去也不太明显了。她满意的点点头。拉开梳妆镜配套的小柜子,拿出里面浴液和浴泡。这个上海人的生活习惯跟她似乎相近,她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样,随手取来,用不着多想。 她拿着浴液浴泡刚踏进淋浴间,似乎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又退了回来。 她又拉开梳妆柜,看里面的洗漱用品还有化妆品。尤其是化妆品,塞满了整整两格。她细细的数着——隔离霜、粉底液、粉饼、遮瑕膏)、散粉、眉笔、染眉膏、眼线笔、眼线液、眼影、睫毛膏、腮红、润唇膏、唇彩…… 数到最后,她吃惊了。这不都是女性的化妆品吗?莫非那个上海人有妻子?但她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看到的物品都是成单的—— 一个牙杯,一把牙刷,一条毛巾,一瓶女士洗面奶……即便感情再好的情侣也不可能一致到如此地步。 难道她遇到了一个异装癖的变态不成? 这倒是宋玉茵始料未及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色诱对于一个心理变态的男人会起到什么反应。也许他会妒忌的想掐死自己,而不是跟自己上床。 她走出卫生间,完全没有心情打扮自己了。穿过客厅,四处查看一下,一面琢磨着下一步如何处置。 这间公寓几乎跟她的完全一样,两室一厅,东面主卧室里有一个小阳台,能眺望到临近小区的马路。 只是房间里的味道不怎么样,说不出是空气清新剂还是一股干燥的霉味,或者还有点儿腥…… 但是,宋玉茵怎么也没有料到,就在她迈进侧卧室的刹那,一个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第九章 撞鬼 2 卧室里有人。 那个人就裹着一层被,靠在床上看着她。 宋玉茵的脑子嗡了一声,吓的连连后退,差点儿被自己绊倒。 她千算万算,还是未想到居然会有人悄无声息的待在的房间里,等着她自投罗网。 一瞬间,她想到了比警察更可怕的东西。 那个人坐在床上,似乎带着揶揄的笑意,根本不担心她会逃走。 她也确实没有逃走,只是瘫坐在地,浑身瑟瑟发抖,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全然没有了设计谋杀陈光时候的机变与胆量。给别带来恐惧的人,心中往往隐藏着更深的恐惧。 那个人要是趁现在扑上来,宋玉茵就在劫难逃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始终坐在床上,保持这那副让人惊恐却又疑惑的姿态。 乍看见人黑暗里坐着一个人,把宋玉茵一时间吓懵了。但很快她又从惊慌中清醒过来,她坐在地上,注视着房间里坐在床上的人,为什么他不扑上来呢? “你……你是谁?”宋玉茵仗着胆子轻声问,一面用眼角瞟着大门。一旦那人有异动,她立刻就跑。 坐在黑暗中的人不说话。 宋玉茵又等了一会儿,心里疑窦丛生,她的胆子忽然大起来,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摸到桌上一个空酒瓶,抓在手里,小心谨慎的挪进房间,靠近那张床…… 直到她走到床前,几乎能看清坐在床上的人了,那个人都没动一下。她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人,因为被子包裹着身体,她看不清对方是男是女,而且那人的头上披着一个纱巾似的东西,除了能看见乱蓬蓬的头发,他的脸被遮住了。 宋玉茵与这个人保持着不到两米远的距离。谁都没动。就像两只互相对峙、互相猜忌的动物。 时间似乎彻底静止在黑暗中。 宋玉茵一动不敢动,手心和后背却在不住的冒汗,甚至开始气喘嘘嘘……终于,当她忍到了极限,在这样下去马上就要发疯了,她不顾一切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纱巾,用力往后一扯…… 纱巾被拽下,她紧跟着抡起酒瓶子砸在那人脸上。就算是陈光那样的男人,这一下也能被打得头昏眼花。 但可怕的事情随着这一击同时发生,那人的一颗头随着酒瓶扫过,“咕噜”一下从身上掉在了床上,在蓬乱的发隙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宋玉茵。 宋玉茵失声惊叫,捂着嘴一直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冷冰冰的墙,手里还死死攥着酒瓶子。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就杀了对方,而且是这种极度可怕的死法。 她注视着床上那颗人头以及那个没有头却依然端坐的身子,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又靠近床前,哆嗦着手抓住那颗头乱蓬蓬的头发,她没想到一颗人头竟然如此轻,一抓之下竟然提了起来。 借着窗沙透过的月光,一张笑嘻嘻的脸正朝着她。 在午夜中,这张带着活泼笑容的死人脸竟是如此恐怖。 宋玉茵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她仔细的打量着那颗人头,却发现那其实不过是一个橡胶娃娃。难怪这样轻,也没有血…… 她霍然转头,吃惊的看着端坐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的人。 难道那也是一个橡胶人偶,还是…… 一个没有头的人。 第九章 撞鬼 3 一个人恐惧到极限也就忘了恐惧,事到临头宋玉茵也就顾不得什么了,不管被子里裹着的是一个人偶、一具尸体,还是一个窃窃诡笑的恶魔,她都要看个究竟。 她伸手拉住被角,慢慢扯开…… 一个没有头的身子慢慢暴露出来…… 那一刻,她说不出自己的感觉是恐惧或是诧异,因为她所看到的东西不能完全称得上人的身体。 那几乎就是一个人的骨架。只是没有头,肋骨上参差不齐的缀着一些乌黑干硬的碎肉,散发着一股霉味。 他当然不是被宋玉茵那一酒瓶打死的,这是一具已死多时人。 宋玉茵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骸骨,还有床上那颗鲜艳的面带笑容的玩具人头,彻底陷入了迷雾之中。 这个死人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跟房主又是什么关系? 带着这些费解的疑团,宋玉茵忽然大起胆子走到门后,把电灯开关打开了。 连她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现在不计后果的想要弄清楚眼前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花枝状的顶灯并不很亮,但也足够她看清楚房间里的情景了。那具没有头的骸骨呈打坐的姿势坐在床上,整个的腹腔和胸腔都空了,连皮肉有所剩无几。宋玉茵立刻就联想到农贸市场的肉贩摊位用铁丝悬挂起来的血淋淋的羊骨架。唯一不同的是,面前的骨架已经没有了血,更像是一块腐烂在垃圾坑里的死动物。 宋玉茵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东西并不多。她拉开衣柜,索性里面没有另外一具尸体,却是挂得满满的衣服。她随手翻动,全是清一色的女性衣裙。这些都是那个变态上海人的?她有些怀疑,却感觉脚底下踩到了什么,软塌塌的,说不出像什么。 她低头,看见脚下正踩着一截好像皮带的东西,剩余的在床底下,被床罩遮挡着,不知道有多长。 她蹲到床前,看见床上那颗橡胶人头的脸正冲着她,那副天真活泼的笑容充满了狡狯……似乎暗示着什么…… 她掀起床罩,一股混沌的味道刺激着她的鼻腔。床底下有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那根“皮带”就挂在桶沿上,另一端伸进桶里。 她塌下腰,探长胳膊去够塑料桶,想把它拽出来,可是塑料桶比她想象的沉得多。她一用力,沉甸甸的桶一下翻倒了,里面的东西跟着涌出来…… 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宋玉茵一时没看清都是什么,她只看清了一样东西—— 一只女人残缺的乳房。 乳房的皮已经变成紫灰色,乳头上有一个很深的洞,似乎里面钻进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其余摊在地上的零散东西也慢慢可以辨认出来……心脏、肺、肠子,胃、膀胱、带毛的一块皮…… 她再也忍不住,一口吐在了地上。 胃里的食物和酸液混合着那些内脏和碎肉,像一锅打翻的粥,带着热气,发出刺鼻的馊味…… 宋玉茵看着,吐得更多。 她现在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床上的骸骨是一个女人。 随即,她打了个寒颤。 这个死在床上的女人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具、化妆品和衣柜里的衣裙都是她的。 但是,那个上海男人却说他住在这间房。 他在说谎。 第九章 撞鬼 4 他为什么要说谎? 假如陈光已经被他收买了,他为什么还要当着陈光的面编出那一套毫无用处的谎话呢? 编出的谎话就是要给人听,而听谎话的人只有一个—— 她,宋玉茵。 直到此刻,宋玉茵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一个事前编织好的网中—— 在她偷窥上海人与陈光交谈时,他们早已经发觉了她,他们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欺骗她而已。她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她把陈光当成了怀疑对象,甚至冒险把他除掉,却犯了一个致命的疏忽。 她现在成了杀人犯,而那个阴险的人仍然隐藏在暗中窥视着她。 她激灵灵一哆嗦,突然清醒过来……看着床上的骸骨、被割下的碎肉和内脏……她感受到的是比这恐怖景象更恐怖的事实。 她问自己,我走进这间房里多久了。 没人能回答。 也许那个上海人正慢悠悠的走到这里…… 也许那两名警察收获了新线索,返回找她…… 但她却不能离开这里。她强忍着压在心中巨大的恐惧,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卫生间,飞快的寻找着……一瓶洁厕灵……两副厚胶皮手套……好,就这些。 她带上手套,回到卧室,捧起那些碎肉往塑料桶扔,抓着人内脏的古怪手感和那一股股的腥臭,又让她又一次次直想吐。她咬牙强忍,拎着沉甸甸的桶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一块块肉捧起来冲洗。她要把自己粘在上面的呕吐物洗净。之后,她开始用洁厕灵清洗整个房间,把自己的痕迹尽可能的去除干净。但她找遍了整个公寓都没有找到那具骸骨的头。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杀的,但至少她现在正在帮凶手清理现场,对于那个残忍的家伙来说,这无疑是一起再幸运不过的谋杀。 她一面清理着房间里一切能引起怀疑的东西,一面胡乱的思想着。直到现在她都很难把那个上海人与幕后主谋联系起来,他看上去实在太不像了,不像她心目中的那个人。但眼前的事实又让她不能不怀疑。 他为什么不“住”别处,偏偏“住”在她隔壁呢。 她看着卧室的粉墙,就在那扇墙后面就是她的卧室。 他与她是名符其实的邻居。 她与那位无头的女尸更是邻居。 她在卧室里安然休息时,怎么也想不到,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竟然放着一具没有头颅、内脏被装在床下空桶里的死尸。如果她早就知道那具死尸每夜每夜的坐在床上,盯着墙对面的熟睡的她,她还敢不敢睡觉? 第九章 撞鬼 5 她想的越深,恐惧也越深,恐惧越深,她就不能不去想…… 当她终于把这间鬼气森森的公寓清理满意为止,时间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去了很久。看窗外,天色似乎已微微透亮,两名警察没有回来找她,上海人也没有回来,她似乎忽然之间被所有人遗忘了。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两名警察也是被雇佣的。现在她究竟还能相信谁呢? 她把橡胶人头又放回骸骨上面,罩上纱巾,尽量恢复到原先的模样。她虽然猜不透凶手这样做的用意,但至少,对于警察也会造成一种迷惑。当然,把尸体掩埋起来或者烧掉是最不留后患的做法,但她没有那个时间,搞不好会留下更多证据。 最后清理掉脚印,便可以从容离开了。她从卫生间拿了一块抹布,倒退着向大门走,边退边擦去走过的地方,同时还要小心不碰到身边的东西。她并不知道现在警方的刑侦技术达到了什么程度,至少未雨绸缪没有坏处。 一阵凉风吹过,她擦了下额角的汗,很舒服。猝然,她抬起的手停住了。风是从背后吹来的,她记得自己进屋时把门锁上了…… 门又怎么会开?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然后,才缓缓缓缓的转回身…… 她没有看到让她惊叫的魔鬼,事实上,背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通向大门的走廊。而此时,门半开着。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但仍然一丝不苟的擦着地,向门口退。那扇门始终半开着,只是被风偶尔吹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站在门口,猛然把门推开…… 楼道里的冷风忽的刮进来。面前是一团混沌。只有只有一束不从何处微微照来的光亮。 她顺着光亮前走几步,恰好看见电梯门缓缓关闭,她吃了一惊的同时,看见一个消瘦的人影跨进电梯,随着电梯门完全关合,楼道里又陷入了昏暗。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他甚至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是那个上海人吗? 确有几分相似,但她不确定。因为,当她想要仔细回忆上海人的特征时,她发现那个人的形象竟然如此模糊,她根本描述不出一样能让她确认的地方。这个人普通到,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或者任何一个女人。她早就怀疑他的上海话是故意装的,她只见过他的两次,而且都是从远处,她甚至都无法确信他的性别。 这样一个人从迷雾中走来,又回到迷雾中,而你却连他(她)的意图都无从知晓。 宋玉茵却只感到心中一片冰冷。 她只把美丽的外表与渊博的学识展露给外人,却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发现她所隐藏的恐怖,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唯独一个人知道真实的她,那个人无疑已经来了。 她向逃犯一样东躲西藏,四处流窜,那个雾一样的人跗骨之蛆般的跟随她,或者说,是她一心想要抓住他(她)。 她一次次失算,一次次陷入险境,但是这一次,他(她)终于现形了。 宋玉茵忽然笑了,那笑容既孤独,又诡异。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墙上轻轻划出古怪的符号—— medea 美狄亚 那是一个谁都无法逃离的诅咒。 第九章 撞鬼 6 *——*——*——*——*——*——*——* 7月17日,星期三,7:12 晴转多云。 慕容雨川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之前也没告诉陆小棠一声。法医室办公桌上只留下一份快要写完的尸检报告。解剖间里那具木乃伊倒是完好无损的放在那里,除了头上被抠掉一块皮,基本上跟陆小棠昨天离开时看到的差不多,估计不是新鲜尸体,没提起那小子的兴趣来。那他人现在又去哪里呢? 一向与陆小棠面和心不合的刑警队长武彪冷笑一声。“我一直就说这小子向来不靠谱,你却非要把他找来做事,好像那小子有三头六臂,没了他不行似的。” 陆小棠没说话,只是坐在办公桌上有些发呆。 武彪又说:“不用问他肯定回北京了。不是说他爹妈有钱吗?又找了那个日本小丫头,他干嘛还要死守再在这里帮咱们摆弄尸体?” 陆小棠忍不住道:“即便这样,他也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的。我了解雨川。” “你了解,呵呵呵……”武彪瞅了瞅陆小棠,有意无意道,“虽然你跟那小子有交情,不过这年头,谁不为了自己着想。别说是他,就是干咱们这一行的,有几个心甘情愿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也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攒个养老费啥的。还是现实点儿把小陆。” 陆小棠并不想听武彪东拉西扯、含沙射影的乱说,然而,她心里却不免莫名的难受起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她无比熟悉的人似乎在慢慢改变,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 也许他真的回去了,而这一去就真的不再回来了。 “武队长,陆组长……”曹青声音把陆小棠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什么事儿啊,看你慌慌张张的样子。”武彪责怪了一句。 “我和肖建章昨天值班时接到了报案,刚从案发现场赶回来。” “人命案吧。”武彪平淡的问。 “是。通江街那边一个小区里发生的命案,死的是一个男的。” “哦,怎么死的?” “身上有多处损伤,初步看是头部被扳钳打碎了。” “他干什么的?” “是一栋豪华公寓的管理员。” “死在自己办公室?” “是。” 武彪满不在乎的笑笑。“行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来处理吧。” 他侧目瞟了一眼陆小棠。“虽然是命案,不过看上去也就是普通的民事纠纷,不必再折腾重案组了,你们也好好歇歇。” 陆小棠只是点点头。凡是这种案情清晰、手到擒来的案子,武彪向来争先恐后,而破案率在整个公安系统中都是有名的。上半年刚刚作为省公安战线的劳模代表去北京参加表彰大会,接受国家领导的亲切慰问。 陆小棠现在也没心情想案子了,她也的确要好好歇两天。 武彪倒是雷厉风行,不到十分钟就组织了一个临时调查小组。“把李涵带上,”他吩咐肖建章,“让他把法医器械也都带上,能处理的就在案发现场处理好。” “是。” 武彪满意的看了看几名部下。“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第九章 撞鬼 7 8:23 通江街, 香榭丽景公寓楼。 武彪带了三名警员和一名法医从警车里出来。他没有立刻走进小区,而是绕着楼前楼后走了一圈,对环境做了大致了解。这是一栋旧式的豪华公寓,地处相对冷清的街区,没有什么特殊与众不同的地方。武彪已经听过了曹青的汇报,做到心里有数。他暗自首先分析了案件的性质。从地理环境方面来讲,附近居民的人际关系比较简单,发生命案的原因应该容易判断,排查起来也容易。不利于调查的是命案所在的公寓里有很多临时租住者,这就存在了一些不确定的因素。不过以武彪多年的经验来估计,拿下案件的把握至少在八层,这就足够了。在形式的判断上,陆小棠比起他可要差远了,她干了太多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当初,还有一个慕容雨川帮她,现在那个让人看着就心烦的男屌丝跑到北京了。现在,他武彪仍然是局长、市长倚重的干将,他的地位谁也无法取代。 一楼案发的管理员房间大门敞开着,拦着黄色的警戒带。有一名附近派出所民警临时把守。一些居民和社区保安站在很远的地方好奇的望着,一面交头接耳。 武彪拨开警戒带,一踏进门槛就不由得被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呛的想要打喷嚏。这个在他意料之中,越是这种行为暴力的命案,作案原因多是冲动所致。而这种由于冲动导致的犯罪是无组织力犯罪的典型,也是最容易留下线索的。 穿戴整齐的李涵首先进入里间屋,武彪和其他三名警员则套上鞋套,站在门外,等待李涵的结果。 武彪侧身往房间里瞧了瞧,一眼看见躺在地中间的死尸,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死的这么惨。一颗血肉模糊的头几乎被打得看不出五官,武彪不禁怀疑那些从碎裂的地方流出来的粘稠的东西是脑浆和血的混合。不仅如此,尸体几乎全裸的身上也布满了瘀青渗血的伤痕,似乎死前遭到过虐待,特别是他的生殖器被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看上去有说不出来的滑稽。 肖建章惊呼:“哎我操,这男人不是遭受过性虐待吧?不是现在流行奸杀男人了?” “瞎说八道。”武彪随口斥责自己的旧部下,肖建章皮糙肉厚也不在乎。 看着李涵机械似的围着尸体忙活,武彪的内心却不在像刚才那样沉稳了。他觉得有些不太妙。 第九章 撞鬼 8 眼前的案发现场与他来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他问三名警员:“你们怎么看,各抒己见。” 跟他同来的警员,肖建章是他人重案组组长时的旧部下,经验丰富,跟他私交颇好。王林是托关系调入刑警队的,盼着早日升迁,然后转到局机关做文职工作。他善于揣摩领导心思,见机行事,只是工作能力不强。曹青跟武彪关系一般,是陆小棠手下的得力干将,有学问,有经验,武彪虽然不太喜欢他,但必须承认他的能力。 他问完这句话,肖建章抢先发言:这回倒是郑重其事。“我觉得案情很清晰,很像典型的愤怒性杀人,看死者被打成的惨象就知道了。” “哦,具体说说。”他的想法跟武彪不谋而合。 “死者是管理员不可能有多少钱,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排除入室抢劫。而且,我认为凶手跟死者肯定认识。陌生人之间不会下手这么狠,没有道理呀……” “继续说。” “凶手跟死者认识,甚至很熟悉,所以他们之间有可能产生一些矛盾。后来凶手来找死者,可能是想化解矛盾,或者被死者要挟,不得不来。在交涉的过程中,两人发生争执,凶手在冲动之下,失手杀了他。” 武彪“嗯”了一声,转脸看着曹青和王林,“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王林小心的看了看武彪,试探着说:“我嘛……我比较,比较赞成肖警官的看法……这很像一起由争执引起的杀人案。我们可以找时间调查一下死者亲属、朋友……” “嗯。”武彪最后问曹青,“那你看呢?” “我想先看看李医生的检测结果再说。”曹青说。 “呵呵,跟你们组长一样谨慎。”武彪带着揶揄道,“她就是太过迷信那个叫慕容的医学院学生了,将他手里那些从国外进口的仪器奉若神明。其实机器还不是为人服务的?再完整的检测报告最后也需要咱们警察来分析决定有没有价值。过去没有这些国外的科学仪器的时候,咱们中国还不破案了。狄仁杰、包拯还有宋慈不都是咱们本土响当当的大侦探吗?” 曹青没法说什么,只是略显尴尬的笑笑。 “畅所欲言嘛,怎么想就怎么说。等李涵完事儿再说他的。” 曹青没办法,只好点头,他重新又仔细看了一遍案发现场。 套用一句名言,世界上没有任意两片树叶是完全一样的。在所有犯罪现场中,也没有任意两个现场是完全相同的。 所以,无论多么出色的侦探,多么合理的论断,也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一根头发确实。虽然高明的犯罪心理画像师会经常通过一些出人意料的证据再现整个案情经过,甚至能不可思议的勾勒出罪犯的相貌与性格,但是,假如不能在案发现场找到包含有用价值的物证,或者案发现场没有行为的证据,再出色的画像师和侦探也无法在勘查和分析中将其虚构出来。而这些有价值的物证让犯罪现场与众不同,称之为“犯罪现场特征”。 华裔物证专家李昌钰将犯罪现场归纳为四种类型——1、室内犯罪现场;2、交通工具上的犯罪现场;3、室外犯罪现场;4、水下犯罪现场。 犯罪现场的位置以及它与周围环境之间的关系都是刑侦人员首先需要确定的问题。对于室内和郊外的地点,刑侦人员需要确定它们的准确地址以及附近的交叉路口。对于乡下、室外或水下的现场,可以利用gps卫星定位系统来确定它们的经纬度。在这个过程中,刑侦人员需要考虑几个问题: 1、谁经常出现在现场以及周围区域? 2、凶手和罪犯是如何到达现场所在的地区? 3、现场都有什么东西? 4、正常情况下,现场发生过什么活动? 5、在现场附近的区域发生过什么犯罪行为? 6、该现场与其他犯罪现场的相对位置如何? 7、凶手是如何进入现场的? 8、凶手为什么选择这个现场? 9、凶手必须对该地区达到怎样熟悉的程度才能够找到该犯罪现场? 10、该现场第一个随便路过的陌生人都能够发现的吗? 11、到达该现场需要对该地区有一定的熟悉吗? 曹青斟酌了良久,说:“我其实有不太一样的看法,我觉得这不太像一起纯粹的偶然的暴力杀人案……” 肖建章的脸立刻沉下来。“不太像是什么意思?昨天晚上可是你跟我最早来现场看过的……” 第九章 撞鬼9、10、11 “是,一开始我也觉得是一起偶发姓暴力犯罪,整个案发现场看上去也符合偶发姓暴力犯罪的特点。不过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感觉有些地方又存在着疑点……” “什么疑点?”肖建章挑衅似的看着曹青。 “死者的伤。” 武彪心中微震。他不露声色的听着曹青与肖建章的对话。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肖建章瞅了瞅房间里的死尸,“用扳钳打碎的,又怎样?一二十斤的扳钳砸在谁头上都不会好受。” “那他身上的那些瘀青呢?” “凶手杀人的时候连踢带打,纯粹为了发/泄愤怒,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作案凶器不是落在了案发现场吗?这不恰好说明了凶手作案时匆忙,否则他肯定会把凶器带走,不会留下这么重要的物证在案发现场。” “说到凶器,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的疑问怎么那么多?”肖建章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曹青没理会,继续道:“这个扳钳究竟是不是死者所有。” “你昨天晚上满屋子找了很长时间,就是为了求证这个?” “对。可是我里屋外屋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工具箱或者适合放扳钳的地方。” “那又说明什么?” “我怀疑凶器可能不是死者所有,不是凶手随意从案发现场取来的。” “那又能说明……”肖建章正要反驳,却被武彪阻止,“别打岔,让小曹接着说。” 曹青说:“我觉得这起案件的焦点现在就在是否偶发姓犯罪上。为此,我刚刚咨询过省厅犯罪心理专家罗炎麟。他给我做了一个专业的解释——偶发姓犯罪就是指没有预前犯罪计划的犯罪。而判断是否偶发姓犯罪有几个方式……” 肖建章忍不住道:“瞧瞧,小曹啥时候也喜欢掉书袋了,是不是罗炎麟来咱们这儿帮咱们破过案子,你就开始迷信他了?你就不能拣干的讲?” “我正要说呢。譬如说,被害人生前是否与什么人发生过争执,或者约见过谁。尤其是凶手有没有事前准备好作案工具,带到犯罪现场,像撬门锁的工具、伪装衣物和凶器。” 肖建章和武彪现在明白曹青的意思了。武彪说:“你意思是,这把扳钳可能是凶手事前准备好带来的?” “就目前现场勘查来说,很可能是这样。” 肖建章打断。“那也说不定跟跟凶手从事的工作有关。他万一要是一名工厂工人呢,或者物业修理管道的工人,扳钳随时可能带在身上。” “你说的我也考虑过,所以我才想看看李医生检测后的结果再推断。” 李涵在他们争执的功夫已经基本完成了初步的现场勘验,他正费力的把那把扳钳装进一个特殊的大号物证袋中。 武彪问:“李医生,有什么发现吗?” “不知道队长你指的是什么,”李涵似乎对武彪刚才轻蔑法医工作的那番言论耿耿于怀,冷淡的说,“不过,我倒觉得曹青说得对。” 武彪目光闪动。“怎么这样说?” “喏,队长,就是这把扳钳。” “扳钳怎么了?” “我刚才用勘验灯做过初步照射,扳钳柄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指纹痕迹。” “没有指纹……” “这个结果至少告诉我们两个答案。” “……” “首先这把扳钳不可能是被害人的,否则扳钳上至少应该留下他的指纹。其次,凶手有意去除指纹。” “你是说,他在作案后把凶器上的指纹擦掉了?” “那倒不一定。”李涵学着慕容雨川颇有城府的样子,“如果凶手作案后用手帕、布条什么的擦拭了扳钳,那我在现场却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即便凶手把那些东西带走了,在扳钳上也多会留下一些线绒。但是,凶器上却干干净净。所以,我猜,凶手一定带了手套。” “手套?!”武彪脸上的肌肉开始颤动。 肖建章一张黑脸虎得更黑。 曹青固然说对了,但在他脸上也看不到任何喜悦。 很难想象一个戴着手套、拿着扳钳作为凶器的罪犯会是什么模样。也许只是为了发/泄他的凶残。 遍体鳞shang的死尸躺在房间里,砸瘪的头浸在自己的脑jiang和血泊中,他的眼睛偏偏瞪得溜圆,几乎要鼓出眼眶,那是一种充满了惊讶和滑稽的表情。这样的死法武彪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 武彪现在有些后悔了。他意识到,这绝不是一桩简单的案子。相比陆小棠检查一具上百年的干尸,随便写一份报告就能敷衍过去,这一次他要输了。 这时,李涵又说:“武队长,我还有一个奇怪的发现。” “什么?” “被害人的生植器上有射*的痕迹。” “射*?”武彪脸上的横肉又抽动了两下,他的目光在死尸已经不成形状的生植器和被砸碎的头颅上来回移动,即便凭着多年经验,他也想象不出这个人究竟遭遇过什么,才能变成这个样子。 肖建章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道:“这个男的死前射了jing,是不是说杀他的人有可能是个女人?” 曹青道:“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看看被害人头上的伤和作案凶器就知道了。” “切,那你说这个大男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下却把曹青问住了了。“或许,或许是一些没太想到的原因。” “没想到?!”肖建章还在为之前的争执气恼,便不留情面道,“你不是没想到,你是鬼迷了心窍,让那漂亮娘们儿把魂儿勾去了。” 曹青脸一红。“你不要乱说!” “你们都在干什么?”武彪发火了,“我带你们是来扯淡的吗?是不是陆组长管得太松了,惯得一个个一身臭毛病!!” 曹青不吱声了,肖建章却似有些不服气,“本来嘛,昨天有个嫌疑人刚好是个女的,我想好好盘问盘问,可是没说两句就让这家伙把我拉出来了。” “女嫌疑人?!”武彪怀疑的瞅着肖建章和曹青。 曹青也有些光火,反驳肖建章。“你怎么能确定那是嫌疑人?不过就是有人说,看到她在案发中午来找管理员。死者是物业管理员,住户找他也是很正常的。何况,那女人说过,她只是因为钥匙丢了,在管理员这里一共待了五分钟,你认为有谁能在五分钟里把一个男人打得遍体鳞伤?” “她说五分钟你就相信是五分钟?”肖建章毫不相让,“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在说谎欺骗咱们的?我说你鬼迷心窍你还不承认? ” “那也得看具体情况啊。我们根本没有证据怀疑呢个女人,而且,你不能但凭着死者死前射*就认定凶手是一个女人。那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照你这么说,那就是凶手杀被害人之前,强迫他先手yin呗。”肖建章嘲笑。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行了!”武彪再次打断二人的争执,“你们别想两个小孩子似的没完没了。” 王林适时的问道:“那武队长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武彪沉吟的一下,问肖建章。“你刚才说的那个女人也住在这栋楼?” “就住在三楼。”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去看看她。即便她跟本案没有什么关系,至少可以为咱们提供一些材料,没准儿里面就有有价值的线索呢。” 武彪带着三名警员乘电梯到了三楼,他留心的四处有没有监控摄像,,结果有点儿失望。这栋公寓号称豪华型,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半新不旧老房子,格局有些复杂。 一层楼里只有四户人家,其中两户两户挨着。肖建章和曹青昨晚询问过的女人住在301房,也就是3楼1号。与302房毗邻。 门前门上干干净净,连寻常的春联或者奶箱也没有。 这是没打算常驻这里,武彪心说。 他让肖建章去按门铃,等了半天也无人开门。“看来也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呢。”肖建章随口说。 “去看看隔壁。”武彪说。 “对对,还是武队经验丰富,”王林插言,“要是这个女人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问她的邻居比直接问她知道的更多。” 武彪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302房门同301大同小异,除了插在门缝的小广告,别无他物。 肖建章按了半天门铃,同样无人开门。“是不是没有人住啊?” 武彪看见插在锁孔旁边的广告,叠成几折,似乎里面夹着东西。 他伸手抽出,翻开折叠,里面什么也没有。他看到上面写着一家超市开业的优惠活动,时间早已经过去3个月了。 这是一间空房子? 他瞅着关闭的严严实实的铁门,不知为什么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不安。 究竟是什么? 他隐隐感觉到了,却又一时抓不住。 “武队,”王林说,“你是不是想进去看看,要不要我找人把门打开?” 武彪犹豫了一下。“那还是不用了。我想先见见301那个女人。她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是一个人。”肖建章说。 然后他又补充。“那表情冷冰冰的,好像城府很深的样子,一眼看不透。就是长得挺漂亮。” “哦……”武彪心想:太可惜了,假如不是一个女人,他凭着经验就会把这个人认定为头号嫌疑犯。 “她是做什么的?”他随口问。 肖建章瞪了曹青一眼,没好气说:“我正想问,就被曹青拉出来了。” 曹青说:“她在市博物馆工作。” “是吗?” “嗯,我亲口问她的。” “具体做什么的?” “这我倒没问过。” 博物馆……这又让武彪感到几分诧异。他还从来没跟这样一类人打过交道。而且,他记得陆小棠正负责调查一具死去一百年的女干尸,女干尸的发现地就是市博物馆。太巧了,比她老婆打麻将自摸的几率都要巧的多。就凭这一点,他也应该见识一下这个女人。 当然,她可能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跟人命案完全不挨边,甚至看到杀鸡都会吓得昏过去。但他还是抱着几分心奇,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在肖建章和曹青口中完全相反的女人。 通过这两人的描述,武彪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位将要跟自己见面的女人—— 美貌,克制,机敏,孤僻…… 他望着302那扇空白的有些瘆人的铁门,心里在想,一个单身的美丽女人为什么要如此孤单的租住别人的房子呢?她没有家吗?没有男朋友吗?她一个人睡到半夜会不会怕的惊醒?怕隔壁住着一个可怕的魔鬼…… *—*—*—*—*—*—*—* 陆小棠一个人坐在法医室里,翻着慕容雨川的验尸报告,百无聊赖。这就是慕容雨川这次回来给自己留下的交代吗?如果自己需要的就是这个东西,她根本就不会叫他回来。不过这个一向不是东西的东西做过多少混账糊涂事儿,她心目中的那个人还是值得自己信赖的。可是现实又让她看到了一个混蛋更混蛋的一面。 她忽然有懊恼起来,为什么当初美奈子刚来时,她会那么从容大度?她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事到如今她又能埋怨谁? “慕容雨川——”她瞅着空洞洞的门口,忍不住大叫。 第九章 撞鬼 12 “干啥?”门口突然冒出一颗脑袋,着实把陆小棠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瞧,不是慕容雨川却又是谁? 慕容雨川面带惊慌的问:“我去,螳螂一个人呆在法医室干什么?你咋知道我回来了?啥时候练得法轮大法啊?” “你……”陆小棠脸上忽然一喜,紧跟着横眉立目,“你这大混蛋去哪里胡作非了?” “我?!我老老实实工作了呀?”慕容雨川一脸茫然。 陆小棠扬了扬放在桌上的尸检报告。“这才是你的工作,知道不?不老老实实在这里写完,瞎跑什么?” “我出去肯定是有原因的。”慕容雨川倒背双手,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步子。陆小棠一看就知道他又开始卖关子,“你不是就检查一具木乃伊吗?填完尸检报告就行了,又不是搞科研,用不着大费周章。” “这我当然知道,我也想早点儿结案,不过么……”慕容雨川说到此处故意顿住了,目光闪烁。 “有话快说。” “我又给你出难题了,恐怕你一时半会儿都结不了案了。” “什么意思?” “我昨晚检查那具木乃伊时,偶然发现……它其实并不是一具古尸。” “不是?!”陆小棠忽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稍安勿躁,听我说。我在尸检时偶然发现了干尸的一根头发,我便随意做了dna遗传个人识别标记的检测,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发现死者的基因并不符合一百年前的中国人基因类型,反而更接近现代人。为了更准确的测量,我昨天晚上带着头发样品去了省考古研究所。它那里有专门的碳十四检测实验室,可以做ams测定。” “ams测定?” “那是通过一种世界最先进的仪器——加速器质谱仪来完成的样品年代鉴定。说白了就是基于物体碳十四放射原理开发的一种新式检测方法,速度更快,结果更准确。” 陆小棠或许对碳十四的理论和先进仪器并不感兴趣,她关心的慕容雨川的检测结果。但在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如何利用碳十四放射原理检测物品年代。 首先,宇宙射线在大气中能够产生放射性碳十四(14c),并能与氧结合成二氧化碳后进入所有活组织,先为植物吸收,后为动物纳入。只要植物或动物生存着,它们就会持续不断地吸收碳十四,在机体内保持一定的水平。而当有机体死亡后,即会停止呼吸碳十四,其组织内的碳十四便以5730年的半衰期开始衰变并逐渐消失。对于任何含碳物质,只要测定剩下的放射性碳十四的含量,就可推断其年代。 碳十四测年法分为常规碳十四测年法和加速器质谱碳十四测年法两种。常规碳十四测年法局限性很明显,即必须使用大量的样品和较长的测量时间。而近些年发展起来的加速器质谱碳十四测年技术具有明显的独特优点。一是样品用量少,只需1~5毫克样品便可,如一小片织物、骨屑、古陶瓷器表面或气孔中的微量碳粉都可测量;二是灵敏度高,其测量同位素比值的灵敏度高。三是测量时间短,测量现代碳若要达到1%的精度,只需10~20分钟;而常规碳十四测年法却需12~20小时。 慕容雨川把手里的一张化验单递给陆小棠,上面写的全都是她看不懂的符号数字。 第九章 撞鬼 13 “看明白没?”慕容雨川问。 “你给我说说这写的啥?” “其实我也没看太懂。我化学学的不好。要是美奈子在这儿能给你详细的解释一遍。” 头半句话让陆小棠无语,后半句让她蹭蹭蹿火。她将化验单揉成个团扔到一边。“和着什么用都没有你弄他干嘛?” “哎呀我去,”慕容雨川赶紧把纸团捡起来,“你知道检测需要多长时间吗?这可是一夜没睡觉才弄到的结果。一点儿都不珍惜别人的劳动。” “婆婆妈妈的,你就直接跟我说木乃伊究竟有什么问题得了。” “简而言之吧,根据碳十四测定,那具木乃伊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十年。” “什么?”陆小棠吃惊又怀疑看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说:“放心吧,不会有差错。” “可是……”陆小棠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结果。她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可以透视解剖间的玻璃前,怔怔的望着里面。 那具木乃伊一动不动的躺在移动担架上。暗黄色的表皮散发着久远的凄凉与岁月的陈黯。然而现在,假如告诉你它其实并不是一具古人的尸体,而是一起凶杀案的受害者时,你再看到它被做成木乃伊的身体,会怎么想?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陆小棠脊背。 一个被做成木乃伊的被害人。 究竟发生过怎样可怕的经历? 慕容雨川来到她身旁,一起望着解剖间里的干尸,说:“死了三十年的人可也很久了。或许,也没有必要再去探查究竟了。” 陆小棠沉吟良久,终于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就算那个杀人犯已经不在人世了,至少我也应该知道真相。” 慕容雨川附和:“有志者事竟成。这点我最赞赏你了。” “雨川……” “嗯?” “留下来帮我吧。” “啥?!不是事前说好了,我只过来帮你检查木乃伊吗?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是不是古尸,那可不干我的事儿。” 陆小棠神情中流露出少有的柔和,隐含着期待。 “咦?”慕容雨川低下头打量着她,一脸狐疑,“你不是又想使诈吧?” 陆小棠只是摇一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慕容雨川犹犹豫豫的说:“我其实也很想留下来帮你。可是,咳咳……你也知道螳螂,有人不愿意啊,我又能怎么办?” “谁不愿意?” “还能有谁,那个日本大法医的千金濑户美奈子啊。”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们关系好,她也犯不上干涉你的私事吧?” “干涉,哼,”慕容雨川故意大声说,“何止是干涉,简直是不可理喻!!” “怎么会这样说?” 第九章 撞鬼 14 对付女人就要激起她的同情,慕容雨川声情并茂的说:“你看他外表温柔可人,那只不过都是掩饰罢了。依仗着她那有钱有势的老爸,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刁蛮任性,令人发指。” “不会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吧?” “唉——”慕容雨川扬声长叹,“个中酸楚,旁人未曾领会如何知晓。” “要不要我替你劝劝美奈子啊?” “那个,那个还是不必了吧。只要你心里明白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就够了。” “既然雨川你这样急着走,我也不拦你了,我还要感谢你特意从北京赶回来帮我。” “这没啥,要不是因为美奈子蛮不讲理,我其实很愿意留下来的。”慕容雨川心里得意:嘻嘻,这一招果然百试百灵啊。 突然,就听两人身旁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道:“慕容雨川……” 声音如此切近,把慕容雨川吓了一大跳。顺声望去,根本没有人,只有解剖间半开半掩的门。 他问陆小棠。“你刚才进办公室时,还有其他人吗?” 陆小棠摇头。 “哎呀我去,”饶是慕容雨川胆子大,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解剖间里只有女干尸啊,哪里会传出说话声?大白天的不会闹鬼吧?” “你不是一向胆量过人吗?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陆小棠建议。 “这个……”慕容雨川咔咔挠着脑袋,硬着头皮往解剖间靠近。当他伸手抓住门把手时,只只感觉门缝里往外渗出阴凄凄的寒气,他头发根都竖了起来。他忍不住回头对陆小棠说:“会不会这具尸体跟以往的不太一样,这可是一具古尸啊。” “你刚才不还说她死了只有三十年吗?” “三十年可也不短了,足够成精了。你没看过《鬼吹灯》吗?那里有详细解释。” “那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你也相信?” “我以前是不信,不过现在……”慕容雨川仗着胆子把脑袋探进门缝,一面念念有词,“我说大姐,你说你胳膊腿儿现在都梆硬的了,走到也不方便,就老老实实躺着得了,万一不小心摔骨折了,也没处儿治是不是?” 他只顾着看里面的干尸,却没想到那个声音突然又从身后传来。“你咒我,慕容雨川,大混蛋!!” 慕容雨川吓蹦起来,一脑袋磕在门梁上。“哎呦妈呀——” 陆小棠惋惜的说:“真可怜,没磕漏吧?要不要我打电话叫120?” “唔……这女鬼的叫声怎么那么像美奈子啊?”慕容雨川揉着脑袋上的包,这一磕也磕聪明了。他忽然发现陆小棠居然面带狡诈。“到底,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陆小棠手里晃着他的手机。“你看你不小心把手机都摔了。” 慕容雨川刚接过来,就听手机里大喊:“你居然骂我是鬼?八格牙路!!!” 天哪,居然美奈子!慕容雨川捂着胀了三圈的脑袋求证陆小棠。“这是咋回事儿,你什么时候拿了我的手机给美奈子拨的电话?”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小棠故作不屑,“我就是帮你捡回手机而已。其余的一概不知。” 慕容雨川小心翼翼的问:“那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她都听到了。” “或许吧,我猜。” 慕容雨川赶紧把手机贴到耳朵上,表情随着磁性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可亲。“喂?美奈子,你在听吗?我想这里一定有些误会。你知道我一向的为人,怎么会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呢,你你听我细细向你解释……” 美奈子骤然发出一声与体积不相称的爆吼。“我不听——我跟你没完!!!!” 连站在对面的陆小棠都被震的捂住耳朵,慕容雨川眼珠子差点儿没被轰出来。 “咋办?”他抱着嗡嗡作响的脑袋问陆小棠。 陆小棠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说罢扬长而去。 *—*—*—*—*—*—*—* 尸体鉴定报告(20××)031号 检验日期:20××年7月17日 案情摘要:两月前,在本市博物馆地下室中偶然发现了一具没有身份确认的的女性干尸。该尸体被高度木乃伊化,其外表与普通埃及木乃伊无明显区别。 检验对象: 姓名:未知。性别:女。年龄:25——29岁。 衣着检验: 尸体被包裹在由松脂浸透的亚麻布中,外罩古新疆毛毯。毛毯上附着颗粒,经检验为二氧化硅,碳酸钙,石墨,硅酸盐,铝硅酸盐,其主要成分为新疆灰钙土。 尸体检验: 1尸表检验: 皮肤组织完全脱水化,干硬,黄褐色,失去油脂,其体重不足原先的25%。全身皮下脂肪被剔除,肌肉保存完整,脱水萎缩。其成因一方面与干燥的坏境有关,主要由人为所致。个别处有焚烧痕迹。 2解剖检验: 内脏器官除心脏外被完全取出,盛装在瓦罐中,尸体颅腔内无脑组织,应为从鼻腔导出。口腔被麻线缝合,内有手镯一枚。右腹部有一条纵横刀痕,长约9 cm,认为内脏从此创口取出。腹腔内填充石灰和松脂。**被塞进塑料袋。尸体右腿有枪击伤,胫骨留有愈合后骨痂。子弹为7.8 x 19r铅弹,为一战之前,奥地利生产的劳曼手枪所用。 三.提取检材: 1.胃内检验结果:碳水化合物(馕饼)。 2.肺、胰脏、检验结果:未发现异常 3.头发检验结果:(碳十四ams测定)死亡时间25年左右 四.病理检验:未发现异常。 五.毒物检验:未发现异常 分析: 女尸经过了标准的木乃伊化处理。手法细致、复杂。由于年代久远(死亡时间25年左右)加之尸体损坏严重,难以确定死亡因素。通过死者肠胃稀少食物判断,死者临死前曾有数日禁食。原因不明。 结论: 疑点补充: 1.人造木乃伊需要足够的时间与经验,在国内罕见。 2.死者为何被保存在博物馆中。 3. 7.8 x 19r铅弹,为一战之前奥地利生产的劳曼手枪所用。如今只存在于外国博物馆。我国未曾发现 *—*—*—*—*—*—*—* 陆小棠看着慕容雨川的重新写成的尸检报告,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雨川?” 慕容雨川蔫头耷脑的说:“还能怎么办?你说咋办就咋办呗。” 陆小棠一脸关切。“你要是急着回北京我也不阻拦,千万不要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我心甘情愿,”慕容雨川连忙摆手,“我现在还哪敢见美奈子啊?” “是吗……”陆小棠装作惋惜的样子,“既然这样,我也不勉为其难。我现在要去博物馆把这份报告给郑嘉冼瞧瞧,看他怎么说?你觉得呢?” “我老老实实给你做助手。” 陆小棠笑道:“那再好不过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雨川?” 慕容雨川心想,我再不听话就得被你这丫头活活整死了。 第十章 干缩人头 1 第十章第二类尸体 7月17日,星期三,12:45 c市博物馆 郑嘉冼对陆小棠返回并不感到意外。他示意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坐在那两把价值不菲的古董靠椅上,心平气和的望着两人。 如果说之前陆小棠对要不要立案调查还心存疑虑,现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底。死亡25年的女人虽然时间时间久了点儿,但是考虑到案情的特殊性,立案的可能也是很可能的。 “郑馆长,昨天我们临时有事,有些情况我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只好又来打搅您。” “陆警官客气,谈不上打搅,帮助警方破案是我份内的义务,何况那具干尸是在博物馆发现的,我也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经过了技术检测,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具被制作成木乃伊的女人死亡时间在25年前。” 这句话让郑嘉冼着实吃了一惊,“你们之前还认为她是一百年前清代的人……” “那是之前的猜测,我们现在依据事实说话。” “照你这样说,她岂非是和我们一样……都是现代人……” “……” 郑嘉冼脑门冒了汗。“看上去简直跟真正的木乃伊一般不二。这也太可怕了!”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做成木乃伊,想想属实令人不寒而栗。所以,我们必须查出这具干尸的来源。” 郑嘉冼面露为难。“这个我们昨天也谈过了。前任院长毛仁和在职那些年,把这里的藏品资料统统搞乱了……” “这我知道。不过我在想,这样一具木乃伊也不会轻而易举被送进博物馆却无人觉察,有没有可能是通过合法的社会捐赠渠道?我记得我们昨天谈到过这个。” “这到不是没有可能。社会捐赠的主要都是一些不易保存的古代艺术品,也有一些懂得艺术鉴赏的企业家想要做些社会公益,会出大价钱购买一些有收藏价值的东西赠送给我们。不过这类人我们通常都会有记录。” “唯独那具木乃伊没有是吗?” “我和田文曾花了一两个月的时间查找相关记录,却一无所获。大约在四月份吧,我们聘请了宋玉茵宋教授,帮我们分析研究这具木乃伊。不过即便是她,也不可能说出木乃伊的来源。” 慕容雨川插言。“那有没有可能这具木乃伊被捐赠给博物馆,是在那位患老年痴呆的馆长在任的时候?” 郑嘉冼便想边说:“因为他稀里胡涂的把资料弄丢了。这到是很好的解释。” 陆小棠斟酌着说:“这个说法听上去倒是合理,但我们也不排除其他的假设,譬如说,都有谁进过那间地下室?” “博物馆的所有钥匙都保管在一楼接待处,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可以拿到。” “也就是说,你的员工们任何人都可能私自下到那间地下室,对吗?” 郑嘉冼正要说话,办公室门被人推开。穿着一身制服的谢文莎夹着一个档袋走进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房间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压抑。 “这是032a那批银器的鉴定报告,省研究院刚刚邮寄过来的。”谢文莎吧档袋放在郑嘉冼的办公桌上。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看。”郑嘉冼说。 谢文莎回头瞧了瞧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嫣然一笑。“又是你们啊。还是为了那具木乃伊的事儿吗?怎么了,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被人杀死的啊?” 她突然发问让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他们相互看看,谁都没说话。 “哟,还保密呀,”谢文莎打趣道,“不过就是一具古尸,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咳咳,”郑嘉冼说,“谢小姐,你去看看刘明阳那边负责的展位装修怎么样了,星期六就要展出了,叫他快一点儿。” “恩,知道了。”谢文莎应了一声,却没走。 陆小棠看了看郑嘉冼,没等郑嘉冼做反映,谢文莎快人快语道:“难道还怕我听到不成?” 没人搭话。 谢文莎不以为然。“其实你们就算不说,我也知道。” 第十章 干缩人头 2 陆小棠疑惑的看着她。“知道什么?” 谢文莎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那其实根本就不是一具古尸对不对?” 陆小棠一惊,她看了看郑嘉冼,郑嘉冼脸上也充满了惊讶。 “没有事儿,那我先走了。”谢文莎毫不在意别人的表情,转身要走。“等一下。”陆小棠喊住她。 “怎么?” “你为何说刚才那句话?你知道什么吗?” “我?!”谢文莎瞅瞅郑嘉冼,瞅瞅陆小棠,又瞅瞅慕容雨川,忍不住“嘻嘻”一笑,“我什么都不知道。” 郑嘉冼忍不住道:“那你笑什么?” 这一下惹得谢文莎失控般的“哈哈”大笑,直笑得花枝乱颤。 慕容雨川头皮发麻。“这女的疯了吧?” 陆小棠始终神情严肃的看着谢文莎。沉默的带着压抑的房间里只有她肆无忌惮笑声,却听得说不出的诡异。 “好吧,好吧,我说,呵呵,我说……”谢文莎终于笑够了,“我其实刚才趴在门外面一直听你们说话来着。还当警察呢,外面有个人趴着听了半天居然都不知道,你说有趣儿不有趣儿?” 郑嘉冼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子。“谢女士,我希望你认清楚这是什么场合?居然还毫不介意的偷听别人谈话……” “好吧,好吧,我错了馆长。那我不打搅你啦,我走了。”谢文莎依然那副随随便便的样子,扭着腰肢经过慕容雨川身旁,手指在他肩膀轻轻划过,“回见小帅哥……改天请我喝杯茶啊……” 慕容雨川身上有个不争气的地方动了下。他刚要点头。陆小棠暗中拧了他一把。 谢文莎走出办公室,微笑着把门关上。不远处展厅里的并排陈列的古代尸体或躺或卧,姿态千奇百怪,有的安详平静,有的蜷曲挣扎,大多数的眼窝都只剩下两个凹陷的窟窿,深邃的令人悸栗。她却丝毫没有不适,脸上依然带着笑,只是一个人时看着很假,很僵硬。她的眼睛也一直望着那些古代干尸的展柜,似乎那里面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她刚走没几步,身后的门开了。陆小棠撵上她。“等一下,谢女士,我还有话没说完……” “又有什么话啊?”谢文莎转过身,笑容也随之变的亲切。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外面有个人趴着听了半天我们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我能暗示什么?”谢文莎笑容更灿烂,但在陆小棠眼里却像一个面具。 “我猜,是不是你来的时候……看到了谁在在门口徘徊……你指的人是他(她)……” 谢文莎笑而不答。她的目光慢慢向旁边转去……从展柜的过道中,正有一人向这里走来。 陆小棠甩目一看,来人她认识。正是那个研究人类学的年轻女教授,宋玉茵。 难不成谢文莎说的人是她? 没等陆小棠确认,谢文莎已经笑眯眯的说:“我走了,改天再聊吧,陆警官。” 宋玉茵走到近前礼貌的冲陆小棠点下头。“你好,不知馆长在不在里面?” “哦,他在。”陆小棠随口应着,忍不住打量着面前的宋玉茵。同样都是吸引男人的女人,她跟谢文莎却是截然相反的类型——端庄、稳重、清丽脱俗。连陆小棠都有些自叹弗如。 只是她从那些放着干尸的展柜间走过来,神情自若的让人吃惊。 没有几个女人会站在一堆丑恶腐烂的尸体间面不改色。 是因为她从事考古研究的原因,还是在她的柔美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冷酷的心…… 第十章 干缩人头 3 不过渐渐的,陆小棠发现宋玉茵跟两天前有些不大一样,她眼圈发青,脸上虽然盖了厚厚的美颊霜,却还是隐约透出了淤痕。她暗自吃惊,这是被人打得吗? “你怎么了陆警官?”宋玉茵被陆小棠瞧得有些别扭。 “没什么,你现在找郑馆长有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我昨天身体不好,请了半天假。今天来跟馆长说一声。” “哦,是这样……” “是不是现在有点儿不方便?”宋玉茵瞅了瞅半掩着的办公室门,识趣儿的说,“那我不打搅你们了。” 谁知她转身刚要走,办公室门一下推开,慕容雨川几乎是饿虎扑食般的蹦到了宋玉茵跟前,倒把陆小棠吓了一跳。 宋玉茵连退几步,才看清了慕容雨川,“你……你干什么……” 慕容雨川嘻皮涎脸。“果然是大美女驾到,说话声都那么得不同凡响。” 宋玉茵一看见他就感到头疼。饶是她反应机智,碰到慕容雨川这样的蘑菇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往后退,慕容雨川就涎贴贴的往前凑,“几天不见还真有点儿想念尼。宋小姐,你有没有记住我啊?” 宋玉茵现在挺想一扳钳把慕容雨川削趴下。 陆小棠知道咋回事儿,这小子是被美奈子刺激的,更是被她日本大法医的父亲吓得,没准儿爱女心切的濑户杉男又会使出什么恐怖手段。 宋玉茵硬着头皮劝:“慕容医生,请您自重。” 慕容雨川笑嘻嘻。“我不重,才一百三十斤。” “大庭广众的……” “既然小姐害羞,那咱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喝杯茶吧。” “你不要太过分……”宋玉茵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光。 “咦?!”慕容雨川停住手,表情奇怪的瞅着宋玉茵。 宋玉茵心头一惊:是不是我把他吓到了?她向来都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坏脾气,但是这次实在被慕容雨川搅得心烦意乱。 慕容雨川忽然把手伸到她脸上,这到把她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你脸上怎么有伤啊?” “我……” “这伤得还不轻,都青了。谁这么手狠打得你啊?” 糟糕。宋玉茵脑门的汗立刻冒出来。那个女警官会不会产生怀疑啊? “让我好好瞧瞧,让人看着都心疼,怎么受的伤啊?”慕容雨川忙不迭的动手动脚。 宋玉茵心中叫苦。难不成自己就这样因为一个小无赖胡搅蛮缠露了马脚? 站在一旁的陆小棠见慕容雨川实在不像话了,走上来一把揪住他后衣领,扔到了一边——“唉呀妈呀……” 陆小棠对宋玉茵说:“你跟我进来吧,有些事儿你知道也无妨。” 宋玉茵猜不透陆小棠的用意,她只是点点头,故意装出几分木讷。 郑嘉冼看见宋玉茵进屋,稍显诧异。陆小棠说,这起案子宋教授也参与了不少,有必要让她知道真相。郑嘉冼说,这些全凭陆警官你决断。陆小棠就把案情进展大致讲给宋玉茵听。 宋玉茵吃惊不已,结结巴巴道:“那……那居然是一具刚死不久的被害人……”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慕容雨川又凑上来,信誓旦旦的保证。“放心吧,宋小姐,我们一定保护好你的人身安全,尽早将凶手抓捕归案。当然,前提是他还活着的话。” 宋玉茵问:“莫非你们现在已经有线索了?” 第十章 干缩人头 4 “我们怀疑……t,t,疼……”慕容雨川感觉后腰一块肉被陆小棠掐住了。 陆小棠凑到他耳边说:“你嘴不那么欠是不是能死?” 宋玉茵不知道他俩在嘀咕什么,只是瞪大眼睛懵懂的看着。 陆小棠看了一眼郑嘉冼,对宋玉茵说:“如果我们从木乃伊进入博物馆的渠道入手调查,主要有两个方面,首先,通过社会捐赠渠道,这个我们会抽调人力专门调查。其次,就是可能掌握通往存放木乃伊地下室钥匙的人。我听说地下室钥匙保存在接待处,也就是说博物馆内部的工作人员都可以轻易的拿到,是不是?” 慕容雨川揉着腰嘀咕:“我要说的不也是这些,你说的比我还详细,掐我干嘛?” 陆小棠说完话,便心平气和的瞅着宋玉茵。 宋玉茵蠕动着嘴唇说:“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郑嘉冼有些沉不住气了。“陆警官,虽然我一心想帮助你,但恕我直言,你的想法我不能苟同。” “这只不过是一种假设。”陆小棠说。 “即便是假设也不应该。这里是值得尊敬的学术部门。我们的员工都是德才兼备的学者,有些人还是精神高尚志愿者,他们都是推动社会正能量的精英。” “我并没有质疑这些人的精神。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进过那间地下室。” “当我觉得你话中的意思是谁可能偷偷把那干尸存放在地下室里……” “这是我考虑的一种可能。” 郑嘉冼显得有点无奈。“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小棠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宋玉茵。 宋玉茵脸上无甚表情。 陆小棠说:“我想去那间地下室看看。” “去地下室?”郑嘉冼有些诧异,“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我想是。” “你可知道,那里保存着很多珍贵的古物,一旦不小心就会造成难以弥补的破坏……” “这我当然知道。” “那我就不能白为什么陆警官执意要去那里。事实上,你想了解什么讯息,完全可以询问我们啊,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陆小棠没说什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搜查令放在郑嘉冼面前。 郑嘉冼眉头紧锁,鹰钩鼻子上叠起了一堆皱纹。“原来陆警官来之就准备搜查那里了。我实在想不明白。” 陆小棠眉梢微挑,忽然正色道:“因为我要确认你这里是否只有那样一具被伪装成木乃伊的干尸。” 郑嘉冼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好吧,我现在带你们去。” 他问宋玉茵:“你呢宋小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宋玉茵心头一震,嘴上说得随便。“无所谓,看看也行。” 郑嘉冼领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穿过三楼的古尸陈列厅,走向铁笼子似的老式电梯。陆小棠尽量不去看经过身旁的那些干尸,它们只与她相隔了一道透明的玻璃,极尽夸张、痛苦的表情瞅着她。 陆小棠心头惴惴,她再胆大也免不了女性本能的恐惧。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她刚想甩脱,却看见慕容雨川笑眯眯的望着她。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眼睛飞快的逃到了别处,一颗心也忽然之间温柔了下来。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被其他人觉察。郑嘉冼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宋玉茵稍后。四个人一前一后,一直沉默着走到楼后门,郑嘉冼站住,回过头对陆小棠说:“其实……有件事我得提前说明。” “嗯?” “那间地下室里不只有一具干尸……” 第十章 干缩人头 5 陆小棠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是怕你多疑。你知道这座博物馆里有多少具古尸,要是都被你们那样解剖了,得造成多大的损失?” “所以你宁愿隐瞒事实,你知不知道,你得行为或许是在包庇罪犯。” 郑嘉冼冷汗涔涔。“总在觉得这件事并不像陆警官你认为的那么严重。你们发现的那具女干尸或许只是一个偶然。” “呵呵……是吗……”陆小棠冷笑一声,目光转向博物馆主楼后面的庭院里。他们四人正走在一片看似菱形的开阔地上,长方形的主楼和三座辅楼各站一角,中间有长廊相连。主楼最为巨大,仝型屋脊两侧对称的耸立着两座尖塔。三座辅楼结构相近,只是稍显简洁、矮小。 被陆小棠抢白了几句的郑嘉冼沉默寡言,他手里拿着一串从一楼接待处取来的钥匙,引领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走向左侧辅楼,甬道尽头是两扇褪色的棕色油漆的矮木门。郑嘉冼用一把样式古朴的长柄钥匙打开木门,慢慢推动,干涉的门轴发出“吱呀呀——”磨心的声音,向两边敞开。众人眼前出现了一条幽深走廊。 四人鱼贯而入,穿过一个空荡荡的厅堂,走进旁边的一个很小的侧厅。在一幅挂在墙上的巨大欧式贵族肖像前站住。 “这是谁?”陆小棠问。 “是曾经的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 在君王像旁边,有一扇红木角门。想必这就是地下室入口。郑嘉冼从看似大同小异的钥匙串里熟练的找出一把,他却没有立即开门,他看了一眼宋玉茵,转向陆小棠。“我想问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说。” “你们警方心目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具体的嫌疑犯?” “这是我们警方内部的事。” “我知道,但听了你刚才的话,但我很困惑,我很想弄清楚……” “弄清楚什么?” “你们有没有把我当成嫌疑犯?” “没有。” “那究竟是谁?你说出来,或许我还能帮你提供一些情况。” 陆小棠沉看了看慕容雨川,两人目光交流了一下,她转而对郑嘉冼说:“根据女尸25年前已死的时间来看,我们推测她很可能被做成木乃伊后,便被送到博物馆储存了,一直到最近才被发现……” “一具尸体在这里隐藏了25年……”郑嘉冼似乎受到了冲击。 “而那时候,你还没来博物馆。” “是,我是12年前来的这里工作的。” “要想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一具尸体送到博物馆地下室,这个人不但要对博物馆了如指掌,而且要出入自如。因此,前任馆长毛仁和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对象。” 郑嘉冼哑然失笑。“你是说那位得了阿兹海默综合症又死于车祸的可怜老人?他是一个十分瘦弱的人,你该不会认为他一个人就能把一具干尸搬到地下室吧?” 慕容雨川插言。“那可不是普通的干尸,木乃伊化的尸体只会保留之前25%左右的体重。换句话说,这具木乃伊还不到三十斤。据算一个未成年人,搬动它也不是特别费事。” 一直沉默的宋玉茵却道:“但别忘了尸体外面还包裹着凝固的松脂和亚麻布。加起来也应该有四五十斤了。” 慕容雨川被反驳却不生气,笑嘻嘻道:“说得好。宋小姐果然秀外慧中呐!” “开门吧,郑馆长。”陆小棠说。 第十章 干缩人头 6 郑嘉冼轻轻摇摇头,把钥匙插进锁孔。 门一推开的瞬间,一股阴冷、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盏长明灯幽幽的照着蜿蜒向下的台阶。 郑嘉冼带头四人依次走下台阶。宋玉茵想走在最后,慕容雨川却泥鳅似的滑到她身旁,“下面阴森森的,一看你就胆小。放心,有我在不怕。” 宋玉茵简直无可奈何。 当几个人走下十几级台阶,眼前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开阔的空间,灰黑色条石垒成的墙壁成拱形支撑着顶棚,靠着墙壁整整齐齐码放着许多一人长短的木板箱,有的箱子几乎已经垒到了棚顶,这些箱子与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见到的装殓女干尸的木箱几乎一样。陆小棠吃了一惊。“这些木箱里都是古尸不成?” “是。这些基本都是科尼利尔斯先生当初收集的个人藏品。” 慕容雨川走到最近的一排木板箱前,挨个敲敲,“我靠,这么多尸体,这位大使先生不仅收藏广泛,口味也忒重啊!” 郑嘉冼对站在最后的宋玉茵说:“宋教授你能不能去把门关上,这里有空调保持恒温。” 宋玉茵应了一声,回身走上楼梯。 陆小棠问郑嘉冼。“这些箱子里的古尸都有记录吗现在?” “有一半有。我们刚刚整理到这座地下室,所以才发现了那具木乃伊。你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估计这些记录都能重新填写好。” “还有没有其他储藏尸体的地方。” “除了三楼展厅,再就没有了。” “那么这些古尸你都有没有亲自看过。” “没有全部。因为即便在干燥的空调房间里,这些古尸依然很容易损坏。像这个……”他指着身旁一个堆在中间的木板箱说,“看上面的记录标签,写着大约1682年,也就是说这是一具明代的古尸。这具尸体我看过,未经过防腐处理,基本属于自然状态下风干的,事实上也腐烂了大半,这里绝大部分的尸体都是这样,像木乃伊那种尸体,之前从未有发现过,所以……” 这时没人注意到宋玉茵已经回来了。她苍白的脸色在幽暗的长明灯下没有一丝血色。“郑……郑馆长……” 郑嘉冼正讲的津津有味,冷不防被宋玉茵打断,有些不耐烦的问。“门关好了?” “门关好了。”宋玉茵说话时,表情有些惊慌。 她接下来说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可是我上楼看时,门已经是关着的,而且还上了锁,我打不开。” “你说什么?”郑嘉冼难以置信,他转目看慕容雨川,“刚才是不是你走在最后?门是你关上的吗?” 慕容雨川说:“当然没有啊。哎呀我靠,咱们岂不是被反锁在里面,跟这些尸体一样了?这不成了坟墓了吗?” 宋玉茵脸色惨白。 陆小棠瞪了慕容雨川一眼。 郑嘉冼倒是没显得那么紧张。“没事,我有钥匙。这是欧式传统的锁和钥匙,从里外都能开门。” 宋玉茵心有余悸。“难不成是有人想把我们锁在这里吗?” “别胡说!”郑嘉冼斥责道。 慕容雨川满身豪气的对宋玉茵说:“有我在你不用怕。我现在就出去把那个人抓住。”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陆小棠拍拍他。“你省省吧。就算有人现在也早就跑了。再说那木门挺重,没准儿是自己关上的。” 郑嘉冼说:“这倒也很有可能。” 宋玉茵说:“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儿很诡异,要不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陆小棠说:“既然都到这儿了,我至少得先弄明白一些事才行。” 她如此镇定,其他人便都不说什么了。 陆小棠来回扫视着成排的木板箱,对郑嘉冼说:“我看这些木板箱的外观都差不多,田文怎么会觉得装殓那具女尸的箱子与众不同呢?” “他是按照我的事前的安排检查的。”郑嘉冼解释,“我们是沿着进门靠左侧墙的木箱逐一向里面推进检查、记录,再从右侧绕回来。” “那你们是在什么位置发现女干尸的?” 第十章 干缩人头 7 郑嘉冼指着左侧墙壁。“一直向里走,靠墙壁摞起的箱子看到了吗?” “嗯。” “她当初就被放在最下面。” “放在她上面的那些古尸你都检查过了吗?” “是的。那些记录我们都找到了,两具元代的古尸,还有一具古印度笈多王朝的干尸,时间大约相当于我们的南北朝时期……” “等一下,”慕容雨川忽然问,“南北朝距现在一千四五百年,元代也有七八百年。你这里的古尸不是随随便便摆放的吧。” “不是,”郑嘉冼说,“这里的古尸都是当初运进来时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靠门的位置是时间距今比较近的,越向里,距今时间越远。” “但是那具女干尸却是现代人,怎么会放在最里面?” 郑嘉冼一怔。 陆小棠说:“那明显就是有人把她故意放在里面的,这样可以不容易被发现。” 陆小棠说着,一步步向里面走。鞋跟踏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声,她环视着这座阴森森的地穴,想起了小时候看着住在农村的姥姥被埋葬后堆起的坟丘,里面有一个沉甸甸的红漆大棺材,姥姥就被关在里面。这是她童年最恐怖的记忆。那个被掏空了内脏、被厚厚的布带紧紧缠绕的女人,就被关在同样可怕的棺材里…… 陆小棠忍受着令她窒息的压抑,一直走到地穴的尽头,在之前存放女干尸的地方停下,回头看门口,已然变得模糊。一盏不甚明亮的灯泡悬在头顶,照出了一块圆形区域。,却反衬着四周的角落更加阴暗。 陆小棠对跟在后面的慕容雨川和郑嘉冼说:“就从这里开始搜索吧。” 两个男人先是合力把摞在最上面的木板箱搬下,放在地上。木板上面贴着一个标签,上写着:“穆伦?巴亚尔,蒙古族,官职:管军……” “要打开吗?”慕容雨川问。 “看下吧。”陆小棠说。 没等郑嘉冼提出异议,慕容雨川掏出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羊角锤,三下五除二就把箱盖上的钉子起下来,将木盖用力一掀,发出咯吱一声。慕容雨川立马窜到陆小棠身后。“干什么你?”陆小棠问。 “一千年的老粽子,我怕诈尸。”慕容雨川躲在她身后说。 “切,你尸体看见那么多,还怕多看一个?过去看看,难不成让我去尸检?” 慕容雨川硬着头皮,高举羊角锤,慢慢凑近木板箱。探头往里瞅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就大起胆子把手伸进去。他摸索了一会儿,忽然从古尸头上拽下一顶两边挂着长穗子的毡帽扣在自己脑袋上,“锵锵——锵锵——”他回过头冲着陆小棠和宋玉茵手舞足蹈的比划。 “千万小心!!”郑嘉冼大惊,“那可是十分贵重。” “有什么了不起,”慕容雨川摇晃着脑袋,把耳朵两旁的穗子甩起来,“跟旧货市场上的东西也没什么两样……” “别闹了,干正事儿。”陆小棠嗔道。 慕容雨川带着蒙古帽子又对着下面的箱子举起羊角锤。 “我抗议,”郑嘉冼急着道,“你赶紧把帽子摘下来,还应该戴上手套。” “谁稀罕……”慕容雨川嘟嘟哝哝,一边说着已经把第二个箱子的木盖起开。 郑嘉冼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宋玉茵始终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他们。 第十章 干缩人头 8 第二个木板箱里面除了一具几乎只剩下黑色枯骨的尸体,别无他物。慕容雨川套上乳胶手套,伸手拽起古尸的手骨,摸了摸。“外表没有问题。骨骼正常应该是白色的,骨膜微微发黄。只有在潮湿的土壤中埋葬时间很长的人骨,由于和土里微量的元素发生化学反应,导致骨骼中的钙元素和外界的氧元素结合成氧化钙,就是我们看到的黑亮色。但这个时间要很漫长。” 接下来打开的两个木箱除了两具外表相似、穿着不尽相同的枯尸,没有其发现什么异样。郑嘉冼趁机把慕容雨川偷来的帽子抢下来,对陆小棠说:“现在你也都看到了。还有必要都做一遍尸检吗?还是继续检查剩下一半我们还没有找全纪录的古尸?” 事实上陆小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也没有这个精力把所有古尸的身份统统核实一遍。况且,被做成埃及木乃伊的女尸仅从外型上就与众不同,凭着肉眼也能看奇异来。接下来如何处置,陆小棠一时之间也没有确定。 这时,宋玉茵幽幽的开口道:“我听说,过去我们博物馆曾经组织过科考队做过野外科研活动呢,最远的地方到过新疆…… “有这等事?”陆小棠问郑嘉冼。 “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郑嘉冼说,“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听说而已。宋小姐你刚来,怎么知道这个?” 宋玉茵说:“哦,我也是听说而已。我来这里工作前对博物馆的历史做过一些了解,你们说到这儿我才突然想到的。” “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郑嘉冼不解。 “我在想木乃伊身上不是包裹着新疆毛毯吗,而且之前还被埋在过新疆……会不会……”宋玉茵发现陆小棠在看她,心里有些发虚,她强作镇定。“假如咱们真的组织过科考队远赴新疆做科研调查,会不会这具木乃伊就是通过那个渠道运回来的?” “唔……或许吧……不过假如那样的话,当时就应该发现其中有问题啊。怎么还会被不声不响的储存起来?” 宋玉茵没吱声,似乎在想其中的缘由。 陆小棠问郑嘉冼。“照你所说,那几次科考活动都是真的对吧?” “应该是。” “那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一个博物馆能组织科考,经费从哪里来?” “哦,主要是政府拨款,以及毛仁和的多方筹措,他虽然后来得病,前期工作还是很有能力的。” 忽然,一直在墙角附近勘查的慕容雨川大声说:“小棠,你过来一下看看这个……” 陆小棠忙问:“发现什么了?” “我不确定。” 陆小棠看见慕容雨川正蹲在他们搬动木箱空出的墙角,旁边紧邻的地方原先摞着三个箱子,放在最上面的木箱被慕容雨川拽了下来,一头着地,倾斜的靠在另外两个木箱上。 郑嘉冼一看暴跳如雷。“你在干什么??你这样搬动会把里面的古尸碰坏!!!” 慕容雨川根本无视他,他擦擦头上的汗对陆小棠说:“我刚才想把这个大棺材拉下来,谁知道我的手一撑到后面的墙壁,墙上的石头居然活动了。我才注意到这个地方砌得跟别处不一样。别处垒的都是长长的条石,而这里却是一些散碎的小石头。” 陆小棠绕过斜立的木箱,看见慕容雨川所指的墙壁的确被一些砖头大小的石头随意堆砌着,外面抹了一层泥灰。因为光线昏暗又被木箱挡着,所以之前没有发现。 她回头问郑嘉冼。“这是怎么回事儿?” 郑嘉冼走近看了看,摇摇头。“我也不是经常来这里,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 慕容雨川说:“石头都活动了,估计砌得不会太实,我用榔头刨开看看。” 陆小棠没反对。 慕容雨川把羊角锤的扁头插进活动的那块石头缝隙里,双手把住锤柄,用力向旁边一掰。那块半个砖头大小的石头毫不费力的就从墙上被抠了下来。 慕容雨川把锤头往抠出的洞里一伸,惊呼:“靠,里面居然是空的。” 第十章 干缩人头 9 陆小棠探过身子,从那个窟窿里往里望—— 里面只有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深浅。 慕容雨川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手电递给她,陆小棠接过,往洞里照…… “看到什么了吗?”慕容雨川问。郑嘉冼和宋玉茵两个人也惊奇的凑过来。 “好像……”陆小棠说,“好像洞里面有空间……” “什么?” 陆小棠扭头问站在身后的郑嘉冼和宋玉茵。“这堵墙后面是什么?” 宋玉茵完全茫然。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郑嘉冼困惑的眼睛盯着头顶拱形的石壁,“我一直都以为这些墙壁是实心的。谁知道呢,这么一座上百年的欧式老房子……” 慕容雨川透过窟窿也没有看出什么,他忽然问:“这堵石壁外面应该是什么方向?” 郑嘉冼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昆山路’街,直通地铁2号线那条大街。” “那也就说这堵墙对面应该没有其他建筑是吗?” “应该没有,只有一条大道。” 陆小棠说:“我看应该沿着这个洞挖开,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 郑嘉冼担忧道:“这是一堵承重墙,万一移去这些石头,说不定这里会坍塌。” 陆小棠说:“这方面你可是外行,馆长。这块石头被一推就活动了,说明明显不受压力,就在周围挖个大点儿的洞应该没问题。” 她说着,伸手在那个挖开的小窟窿边缘试了试。让她没想到的是,手按的一块石头竟然也活动了。她甚至只摇晃了两下就把这块石头轻而易举的拽了下来。 “我了个去,当之无愧的女汉子!”慕容雨川惊呼。 “我根本就没用力,这里都松动了,”陆小棠说,“你现在快用羊角锤挖挖看。” 慕容雨川依言用锤子挖起来,早已松脱的石头和泥灰纷纷掉落,洞口逐渐扩大到下面的木箱,他招呼郑嘉冼把两个木箱挪走,沿着洞口继续挖,不多时就挖出一个四尺左右宽的洞口,距地面也就两尺高。他再挖就碰到了坚硬的大石头,说什么也挖不动了。 “行了,”陆小棠说,“这么大就够了。看来这原本就是一个洞口,后来被人堵住了。给我手电,雨川。” 接过手电。她蹲到洞口前,晃动着手电光往里观察。这回视野开阔了许多。她可以辨认出几米之外粗糙的墙面。她缓慢的移动光柱,确看见了一个好像壁龛似的形状,因为角度倾斜,她看的有些费力。她调整着光柱,努力看清……突然间,她看到一个东西正在瞅着她。 她大惊,连连后退,不住喘息着。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慕容雨川诧异的望着她。 有片刻间,陆小棠说不出话,心口由在狂跳不止。镇定了一下,她重新走到洞口,举起手电往里照,可是这一次,黑暗中模模糊糊的壁龛却说什么也看不清楚。可能刚才只是手电角度恰好对正了。 “究竟看到什么了,螳螂?”慕容雨川追问。 陆小棠斟酌了一下。“我要进去。” “我靠,你不是疯了吧,这黑咕隆咚的地方,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那总得有人进去瞧瞧,难不成你替我进去?” “那有什么,为朋友两肋插……插刀……”慕容雨川说到最后明显没了底气。 “嘁,得了吧,还是我来吧。”陆小棠现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就凭你那个退了化的小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美奈子又该哭鼻子了。” 陆小棠说着把手电筒叼在嘴里,弯下腰,缩着身子从洞口慢慢钻进去…… 第十章 干缩人头 10 一股幽闭的恐惧随之慢慢向她压来,让她呼吸困难。 慕容雨川眼看着陆小棠钻进洞穴,之后便消无声息。他焦急的站在洞外等待着。 郑嘉冼有些心神不宁。 宋玉茵依然平静如常,只是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留意着洞穴里的动静。 慕容雨川忍不住趴在洞口,问:“螳螂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 他把耳朵凑到洞口听,似乎有人的呼吸,或者那只不过是气流冲撞耳膜的嗡鸣…… 就在他集中精力聆听之时,蓦然一声惊呼从洞穴中传出,把他吓了一跳。同时还传出了什么东西擦碰的声响,然后又忽然恢复了寂静。 “小……小棠?!”慕容雨川呼唤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里面没有回答。 他一时心头翻涌,也准备进去看个究竟。可当他俯下身时,猛然又停住了。 他回头,狐疑的打量着郑嘉冼和宋玉茵。他们都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他。在昏暗的光线中,每个人的脸都陷入阴影中,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和叵测。 无论慕容雨川生性有多么闲散,他还清楚自己跟陆小棠正在调查一桩能把活人做成一具木乃伊的凶杀案。也许多年过去,凶手已经离世,也许他依然在身边。 现在摆在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无法确定嫌疑人身份。他们不得不万分小心。在眼下这样一个大门已经被封闭的地下墓穴中,假如他和陆小棠都钻进了洞穴中,外面就没有人警戒了。 万一…… 慕容雨川审视着站在身后的郑嘉冼和宋玉茵。两个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也在对视着他,谁都猜不透彼此的想法。 终于,慕容雨川下定决心,弯下腰也钻进了洞穴中。他似乎听见郑嘉冼问:“你也要进去吗?” 他没有回答。 这个狭窄的洞口对于一个一米八三男人来说属实小了点儿。他吃力的一点点向里蹭,坚硬的石头咯的他肩膀生疼,当他摸索着感觉前面的空间更大了,用力向外一窜,站了起来。 这个空间足够他站直身子,他环视周围,一团漆黑,估计着至少有二三十平米。他不敢乱动,更不知道陆小棠现在人在哪里,出了什么状况。他慢慢向前走,直到伸手碰到了墙壁。 他一想到陆小棠刚才吃惊的表情,心里就不住发寒。就在这个不小不大的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东西,如果连陆小棠都不是它的对手,那么三个慕容雨川也是白搭,然而现在他就站在这个未知东西的附近…… 不管怎样,他都不得不面对了。 他依靠着墙壁,慢慢移动,一面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冷不防打开屏幕光往前照去—— 空无一物。 但与此同时,他无意间感觉左肩膀顶到了一条凸起的石楞,他抬手摸了摸,似乎一个方框形状的神龛。他心念甫动,莫非刚才小棠就是看到了这个才大惊失色? 他带着困惑转回身。 一张神情空洞的脸骤然出现在面前。 慕容雨川毫无准备,踉跄后退,却撞到了身后的人。他惊呼一声。 “欢迎参观鬼屋密室。”陆小棠说。 “我靠,你要吓死我啊!”慕容雨川叫道。 “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爬进来,黑乎乎的我也弄不清是谁,就没敢动。” “你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 “出事儿倒是没有,不过……跟你刚才一样……吓得不轻。 “你是说……”慕容雨川想起刚才看到的人脸,后背一阵麻痹,“那是什么?” “我也没看清它们究竟是什么,但应该不是活的。” “它们?!” “你看到的人脸似的东西不止一个。”陆小棠打开手电迅速晃动,“你看到的是一个,还有一个在右边……” 手电光落在了慕容雨川刚才背靠的墙上,在一个镜框大小的壁龛中赫然出现了刚才看到的那张鬼脸。 第十章 干缩人头 11 那其实是一个外表黝黑的好像人脸的东西,但只有正常人脸的几分之一大,有着模糊的五官,还连缀着许多彩色羽毛的装饰。然而从它嘴巴里却伸出了几条编结的绳子,一直垂落到石龛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和邪气。 陆小棠刚才乍看到这张鬼脸就吓的关掉了手电,这一次看得仔细,不禁产生了疑惑。“这是布偶吗?”她问慕容雨川。 “布偶怎么会放在这种阴森的地方?”慕容雨川不解。 他用手机光照向陆小棠所说的另外一个出现鬼脸的地方。那里立着一个木质衣帽架,一个个鬼脸布偶的头被绳子悬吊在挂钩上。这张鬼脸与与刚才看到的大同小异,只是装饰的羽毛颜色不同而已。 陆小棠忽然叫道:“上面还有一个。” 随着手电光照向棚顶,慕容雨川仰脸看见一个布偶头正悬挂在他们头顶上方,好像一个顽皮的恶魔,斜睨着冒冒失失闯进它领地的人。 “唔……”慕容雨川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走近石龛,近距离观察那个丑陋而怪异的布偶。那张皱皱巴巴的小脸儿上有着异常浓密光泽的黑发,而嘴里远看似乎叼着几根长绳,实则那些绳子是用来缝合嘴唇的。不仅如此,连眼皮都被细线密密的缝合起来。仿佛这些布偶要保持永恒的沉默与黑暗。 站在身后的陆小棠也凑过来看,忽然道:“这布偶的嘴不是跟那具木乃伊一样吗?都被缝在了一起。” 慕容雨川心头一震,他把手电递给陆小棠,从兜里掏出乳胶手套在昏暗中摸索着戴上。 陆小棠见状很奇怪。“没必要对一个布偶大费周章吧?” 慕容雨川没吭声,他伸手轻轻的把那个布偶的头捧在掌中。几乎感觉不到分量,不过拿在手里却能感觉到质地密实。他拨开厚密的头发,看到发根并不是粘在头顶的,一些散发不经意的滑过他裸露出的手腕,那种柔滑的质感不是尼龙。他低声对陆小棠说:“这是人的头发。” “什么?!”陆小棠大吃一惊,“你不是想说这个布偶是真正的人头吧?” 慕容雨川细细的摸着布偶的头。“你说对了。” 陆小棠再重新打量这个人头。那张古怪丑陋的小脸儿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么小的头,莫非还是一个婴儿?” “应该不是。婴儿怎么会有这样浓密的头发。这样的发质,至少也应该接近成年了。” “可是谁会长这样小的头?” “我想这是缩头术。” “什么?”陆小棠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一颗被缩小了的人头。” “你是说,把一个成年人的头缩小成这么大?”陆小棠感觉像是听到了传说中的巫术咒语。 慕容雨川看了一眼迷惑不解的她,郑重道:“不管你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的,但这的确就是一颗货真价实的人头,像我们这样的头。” 陆小棠费力的吞咽。“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缩头术。一种古老的部落的巫术。” “非洲的?” “南美洲。” 陆小棠环视了这间黑暗而中了邪的暗室,“这会不会也是那位奥地利大使的收藏?” “有可能。不过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人头收藏专门放在这样一间密室中呢?或者……”慕容雨川顿了一下,“这些人头跟那具木乃伊一样,也不是古董……” 第十一章 缩头术 1 15:12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先后从挖出的洞口里钻出,郑嘉冼和宋玉茵耐心的在外面等他们。如果这两个人中间隐藏着一名罪犯,没准儿早已想办法将洞口封住了。 “你们怎么这样久才出来?”郑嘉冼略显焦急的问,我和宋教授正商量要不要报警呢。 “你的报警电话没准儿会被话务员转到我手机上呢。” 陆小棠打趣。 “可是你们待得实在太久了,”郑嘉冼好奇的问,“对面通向哪儿?” “是一间密室。” “不是街道吗?” “不是,看样子好像是很久以前修建的。你们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间密室吗?” 郑嘉冼摇头。“听都没听过。” 慕容雨川咂舌。“在一座放满干尸的地下室尽头修建这样一个密室,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不知道那位奥地利大使究竟想要干什么。” 宋玉茵眼尖,一眼看到慕容雨川藏在背后的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她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嘻嘻,没啥。从密室里捡到了一个布娃娃,你想不想看看?” “布娃娃?”宋玉茵对慕容雨川的话将信将疑。 “不想看就算了。” “我看!”不知为什么,宋玉茵一看见慕容雨川就来气。 慕容雨川鬼头鬼脑的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你看吧。” 宋玉茵接在手里,吃了一惊,却看见一个样子古怪阴森的娃娃脸,跟平时看到的布偶完全不一样。这不禁让她想起在隔壁邻居的卧室里看到的带着塑料娃娃头的尸体,她打了一个冷战,问:“这是什么?真的是娃娃头?” “当然啦,你觉得它是它就是。只不过材料有点儿特别而已。” “什么材料?” “你不放自己猜猜。” 宋玉茵发现慕容雨川眼神中不怀好意,她急道:“究竟是什么?” 慕容雨川凑近了看着她,低声说:“你听没听说过缩头术?” “缩……”宋玉茵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布偶头上,突然惊叫一声,撒开手。布偶掉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多大响声。 慕容雨川笑吟吟的把“布偶”拿起来。“我以为你是研究考古学的,会喜欢这东西呢,如果嫌这个不好看,那我换一个……” 说着他变戏法儿似的又从后腰带上拽下了两个跟前一个大同小异的“布偶”,调笑般的在宋玉茵眼前晃。“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宋玉茵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气得狠狠瞪了慕容雨川一眼。 郑嘉冼这时插嘴。“我听你刚才说什么‘缩头术’,我好像听说这是一种南美部落的巫术。你手里拿的莫非就是真人的头颅?这是从密室里拿出来的?” 慕容雨川把那颗缩小的头托到他眼前,郑嘉冼左看右看惊讶不已。“这就是被缩小的人头?真难以置信!怎么做到的?” 没等慕容雨川开口,宋玉茵这时说:“那其实不是巫术。可以说是一种古老、残忍的手术……” “手术?!”不仅郑嘉冼,连陆小棠也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 16:47 四个人平安的离开地下室,究竟是谁之前在外面锁的门不得而知。现在陆小棠更关心的是从密室中发现的小人头。 三颗古怪邪气的小人头现在被摆在博物馆实验室桌上。在耀眼的灯光下,三颗人头的所有细节都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十一章 缩头术 2 那张不过只有正常人三分之一大小的脸任谁都很难相信是来自于一个真正的人,而且是成年人。体积相对最大的小人头、整张脸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油黑色,睫毛和眉毛上沾着柔软的羽绒,眼睑被细线仔细的缝合在一起,相比之下,嘴唇的缝合却要繁琐得多。慕容雨川仔细翻弄发现,那些粗长的绳子其实是由许多股彩色的细绳拧成的,好像是有意的装饰。稍小一点儿的头脸稍长,头发略短。最小的那颗头则是齐耳短发,但比起橙子大小的头来说,还是显得有些夸张。这三个人头放在一起,都显得那么小,皮肤的机理几乎已经无法看出,乍看上去很容易被误认为做工丑陋的地摊儿玩具。 慕容雨川把最大的小人头抓在手里,掂量着,对陆小棠说:“这东西你应该见过,你记得我们在处理‘圣诞老人剥皮案’中,曾请来一位考古学老教授讲解过尸体处理,他提到过亚马逊猎头族,还给我们看过照片。” “猎头族?”陆小棠回忆了一下,再看看眼前的小人头,“别说还真有些相似呢。” “当时的凶手使用过类似的处理尸体的办法,不过只是参考而已,现在你看到了货真价实的亚马逊猎头标本。”他看了一眼宋玉茵,“我说的没错吧?” 宋玉茵说:“这样说也可以。不过猎头是一种泛泛的说法。南美的许多部落甚至大洋洲土著都有这种原始的习惯,其制作方法今天基本已经绝迹了。” “可是我听说,世界少数博物馆里还保存着数量不少的这类人头标本。” “那主要是一些欧洲收藏家在厄瓜多尔和秘鲁附近的部落人手中购买的,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近一百年内制作的,这些缩小的人头制作精美,称为tsantsa,意思是‘干制的人头’。其中尤以舒阿尔族的人头干制工艺闻名于世,并被世人称作“猎头族”。而流传下来的人头干制工艺也分成不同种类。” “等一下,”陆小棠打断,“被杀的都是什么人?” “任何人。” “任何人?!” “南美部落人始终保持着原始好战的民风,部落之间时常发生战斗。战斗中的英雄就以取得敌人首级数量作为自己的荣誉。” “这跟我们古代打仗也差不多啊。”慕容雨川说。 “不过,这些亚马逊的部落人更加凶残好杀,他们的猎头目标不仅仅限于敌人,甚至可以是自己喜欢的人——男人,女人,孩子都可以,但以成年人居多。” 陆小棠又问:“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人头制作成这样?这里有什么原因吗?” “tsantsa在亚马逊部落中具有精神上的意义。他们相信人有灵魂,而且是三个灵魂,称为 wakani ,arutam 和 muisak。wakani译为‘人间’,是人活在世间固有的灵魂,死后存在于蒸汽中;arutam 的意思是‘幻影’或‘力量’,是保护战斗者的灵魂,能够防止人在暴力冲突中丧生;muisak是复仇灵魂,能够将杀死自己的人杀死……” “……而部落人认为,猎取自己敌人或者喜爱人的首级并保存起来,都能为自己带来好运。人头中的wakani 和 arutam所具有的能量会转移到收藏者身上,而为了防止复仇灵魂显灵,将人头干制可以把复仇的灵魂永远封闭在缩小的人头中,不至于加害。” 第十一章 缩头术 3 “那究竟是如何能把人头缩成这样小?” “对于这一点,学术界向来都有激烈的争论。” 慕容雨川接过话。“这个刚好我了解一些。一般是在人死后立刻把头颅切断,然后沿着头顶正中竖直一刀划开直到脖子,再将头皮从中间向两边揭下来。听上去难,其实比想象中要简单很多。” “我记得之前一起剥皮案,凶手就是用这样的手法,还是你告诉我的。” “对。缩头术的制作方法才刚刚开始。这需要一定的技术,尤其是要把脸皮完整的揭下来很麻烦,因为脸皮太软,而且不能弄破。当把整张头皮完整的揭下来后,你就得到了一个头套。接下来把眼皮用细线一点点缝上,就像在完成一个艺术作品……” 他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干制人头,翻转露出脖根,看上去已经变成了一个酷似皮革的管子,破口处用粗糙的线紧紧的缝合起来,几乎已经被浓密的头发遮住了。他继续说:“在头皮从头骨上取下后,要把里外翻转过来浸入水和植物汁液的混合物中慢慢煮沸,用以头皮里的脂肪完全融化掉,然后在翻转过来,把头顶的切口重新缝合,就像这样……”他翻开干制人头的头发露出头皮,赫然出现了一条纵贯头顶的缝合,好像一条大蜈蚣趴在头上, “……然后把嘴唇用肉叉穿透,拴上打结的绳子作为装饰。鼻孔和耳朵用棉花塞住。” “这就完事儿了?”陆小棠问。 “还没有,这时的人头还是一个软塌塌的皮团。还要填满热砂烤干头皮。然后用炭火熏烤直至头皮收缩成皮革那样坚韧。据说这个过程不会很长,最多一星期。” 陆小棠和郑嘉冼听得目瞪口呆。郑嘉冼说:“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可是我听到的却是说缩头术是一种报复仇人的咒术……” “这个么,”慕容雨川挠挠脑袋,“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时,宋玉茵慢悠悠的说道:“其实两种说法都不算错。因为缩头术并不是一种具体的解释。南美的诸多部落都曾有猎奇人头储藏的风俗。慕容医生说的是舒阿尔族的制作方法,而郑院长所说则是阿丘阿尔族和阿瓜鲁那族的风俗,是一种专门对仇人施行的酷刑,首先要将仇人俘虏,趁活着时将人头割下,在表皮涂盐,然后晾晒沥干血水,将将人头浸泡于卡可树胶和龙舌兰汁的混合物中30天,再次晾干后,用钩刀从颈部断面钩出脑组织和肌肉组织,留下空壳,内充木屑,并用厚兽皮包裹人头,再用木锤锤击至颅骨全部脆裂,取出颅腔内碎骨获得人皮头套。将人皮头套套在事先做好的木模上,挂在高处风干。然后还要塞入公羊口中入胃,次日给公羊喂食泻药,泻出头皮。再用羊血浸泡数日。交给巫师下咒,最后用线缝合后方才制成。” 慕容雨川惊讶:“对付仇人也不用这么折腾吧?“ 宋玉茵冷冷道:“如此做法可以镇仇人于万劫不复,魂不飞,魄不散,聚于缩头蛊中永世不灭,受万世禁锢之苦。” 她说完,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比听到慕容雨川的说法更加震惊。 “但其实,”宋玉茵又道,“刚才说的其实都是根据文献上的传说,并不是最普通流行的做法……” 第十一章 缩头术 4 慕容雨川惊讶。“还有最普通流行的做法?难不成现在还有人做这种东西?” “的确这样。因为总有一些喜欢收藏奇珍异宝的人存在,缩头术本身又充满了神秘,甚至每年都有一些人冒险偷偷前往南美亚马逊雨林,寻找传说中的猎头族,花高价购买干制人头,做工越好的价格越高。” 陆小棠说:“这不违法吗?” 宋玉茵说:“当然违法。各国政府早就明令禁止买卖这种人类标本,不过还是存在着止私人销售渠道。” 慕容雨川说:“那得需要多少人头啊。” “你问到关键了。因为现在的南美部落也逐渐被现代社会同化,彼此械斗的事很少发生了,而且随便杀人也不被当地政府允许,所以人头来源自然稀缺,连带的人头标本的价格也越涨越高。于是,铤而走险的事情就发生了。” “你是说,部落人为了销售人头而去杀人?哎呀我靠,我还想着明年带美奈子一起去呢?” 陆小棠冷冷道:“正好能凑成一对儿情侣标本。” “这你们多虑了,”宋玉茵解释,“这种情况毕竟少之又少。南美部落人即便杀人猎头,也还是会选择同民族的。他们对外族人比较排斥。同时,他们制作干制人头的方法也随之改进,那些部落传统的制作方法耗时耗力,而且掺杂了许多巫术成分,对于纯粹以贩卖为目的部落人当然没有用处。他们寻求那种能够尽短时间把人头制成精美标本而且省力的方法。” “那是什么方法?” “其实很简单。前期的步骤大同小异,把人的头皮整个剥下后放在水中熬去脂肪。之后的步骤十分简单,就是把头皮套在一个橙子大小的木头模具上,在炭火中烘干。然后放在火碱中继续收缩干燥。这样做成的干制人头样式美观,而且用不了三天时间。” “那你能看出这三颗人头是不是古董吗?” 宋玉茵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实物。我只能从外观猜测,这三颗人头都是用现代方法制成的,但即使是现代方法早在一百年前也产生了。所以说它们是古董也不为过。” 慕容雨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桌前,把三颗干制人头并排放好,逐一打量起来。三颗人头大小相似,所有的嘴唇都被打结的绳子穿透,眼皮也都用细线精心的缝合。他说:“这三个小人头的制作手法基本一致。手工都十分精湛。” “哦,对了。”宋玉茵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它们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慕容雨川回头瞅她。 “你可以检查一下它们的头发,我不是说发型,而是……” “你还是亲自过来看看吧。” 宋玉茵有些犹豫,似乎对这三颗人头有些畏惧。她勉强走到桌前,拿过一副手套戴上,碰到人头时,她的手微微有些哆嗦。但她还是逐一捧起人头,看得很仔细。当她捧起那颗头发最长的人头时,眼睛忽然睁大了。她在茂密的头发上翻弄了一阵,一个大甲虫做成的装饰露了出来。她说:“这颗人头不是南美部落人。” “这你也能看出来?”慕容雨川怀疑的瞅着那张巴掌大的木雕似的小脸,“是因为它的耳环不一样吗,还是头发上别着的大甲虫?” 第十一章 缩头术 5 “不,耳环和甲虫都是传统的装饰。” “可我怎么看着都一样。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一个?” 宋玉茵注视着手里的那颗缩小的人头,长长的黑发从肩头滑落,干制人头的浓密黑发竟有几分相似。有那么一瞬间,慕容雨川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她手捧的那颗人头是否曾经也属于一个美艳端方的少女?还是即便像宋玉茵这样美丽的女人,也会在死后被做成这样一颗可怖诡异的人头标本? “是嘴唇。”宋玉茵说。 “嘴唇?!都被相同的绳子穿透缝合的,除此之外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啊。” “我刚才忘说了一件事儿。亚马逊部落人在剥掉头皮后,就会用专门的三枚木钉穿透死者嘴唇,这也有震慑死者、防止灵魂复仇之意,这三枚木钉将持续到干燥步骤结束后才取下来,用绳子替换。这样就会在干制人头的嘴唇上留下三个大洞。你可以看一下这三颗人头,是不是像我说的。” 慕容雨川重新检查了一遍,桌上两颗小人头嘴唇上都留有明显的窟窿,而宋玉茵手里拿的那颗却没有。 宋玉茵说:“这个干制人头没有用木钉穿透嘴唇,而是直接用绳子缝合在一起的。如果来自于亚马逊部落,这个步骤绝对不可能被忽略。或许制作者并不清楚这个步骤的用意,为了省事,给省略了。” 慕容雨川从宋玉茵手里拿过那颗小人头,抓在掌中。没有了头骨,轻的像一个垒球,只剩下缩成一团的皮和头发。陆小棠说:“不过这么长的头发很可能是女人吧。” 慕容雨川摩挲着小人头。“虽然五官已经缩小变形了,不过感觉上像是女人,比男人的头精致很多。” “那肤色呢,能不能看出来?” “不能。炭火熏烤把肤色变暗了。我估计白人和黑人做成的标本都差不多。而且现在没有头骨,没有牙齿,我无法做x光透视,判断不出年龄。我得把它带回法医室进行深度检测。” 今天的探访收获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陆小棠不知应该感到兴奋还是沉重。郑嘉冼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神情十分颓唐。宋玉茵却依然保持着惯有的冷淡和优雅,只不过已然将黑的天色让她有些不安。 博物馆的员工都已经下班了。她一个人站在大门台阶上呆呆的望着街上奚落的行人和鸣着喇叭的车辆。在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面前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她整个人都快要散架。而更令她提心吊胆的担忧随之占据了全部心思…… 昨天公寓里的杀人案究竟怎样解决了? 警方目前有没有怀疑到她? 她隔壁的无头枯骨还在那里吗? 那个上海人究竟怀藏着什么企图? 她要怎么办? 跑? 还是留下? 她一时间进退两难。现在是不是真到了危急时刻?要不要向他寻求帮助呢? 一想到那位严厉又慈祥的老人,她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他给予她的抚育是她今生都无法报偿的。老人曾说过,“我虽然不是你父母,但假如你遇到了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在那之后,她就开始了逃亡,却从来没有再去找他。因为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她不忍心让这位善良的老人同她一起卷入危险…… 无论什么她都努力自己解决,哪怕不得不去杀人;哪怕一次又一次陷入更深的危机中…… 现在,她真的怕了,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不得不求助他的时候? 可是,假如他知道,她已经是一个手上沾着几条人命的逃犯,他会怎么想? 假如他知道,她设计杀死那些可疑人的无耻手段,又会怎么想? 她已经不是那个在他慈爱中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了。 她掏出手机,犹豫着…… 第十一章 缩头术 6 她几次刚刚拨通那个电话,又赶紧挂断,天色越来越暗。外出的人都在匆忙往家赶,而她却在酝酿着下一次逃亡。 她如此专注,以至于那个高大的黑影从背后靠近,她都没有觉察,直到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一个温和的声音说:“小姐,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宋玉茵刹那间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她还是太大意了,竟然没想到对方会埋伏在这里。就在她准备放弃时,身后的声音忽然“嘻嘻”一笑,那个人从背后晃到了眼前,她定睛一看,好悬没气死—— 不是慕容雨川那小混蛋还能有谁? “你作死呀,差点儿吓死我?”她忍不住骂道。 “你骂人的样子都这么妩媚。”慕容雨川根本不以为意,“你这么晚了咋不回家?” “不用你多管。”宋玉茵实在不想跟公安局的人有太多瓜葛。 “你一个人走夜路可危险呢,要不要我送送?” “我就喜欢独自走夜路。” “好古怪的个性呢。难道是因为刺激吗?” 宋玉茵一把揪住慕容雨川衣襟,恶狠狠道:“身为人民警察,你能不能首先严以律己,管好你自己啊?”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我不是警察啊。” 宋玉茵实在无语。 慕容雨川忽然从她手里抢过手机。“你又干什么?”宋玉茵怒道。 “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手机号呢。这多不礼貌。” 宋玉茵抓狂了。 正在慕容雨川认认真真的书写手机号码时,一个杀气腾腾的身影慢慢逼近,慕容雨川还毫无觉察。宋玉茵刚想提醒他一声。那个人已经一把居住慕容雨川的耳朵。 “t,t,疼……”慕容雨川怒视宋玉茵,“你掐我干嘛,我最讨厌女人揪我耳朵了,跟泼妇一样。” 忽然间,他发现宋玉茵两手空空的垂在面前,“咦,难道说……” “你说谁是泼妇?” 揪他耳朵的人阴森森道。 “我……”慕容雨川只听这声音头发就根根树立。 “大晚上你一个人跑到这里干什么,居然让我一个人傻等着……” “慢……慢点儿,耳朵要掉了。” “你不还有一只吗?够用了。”陆小棠冷冷道。 宋玉茵愣愣的看着面前两个打打闹闹的人,不知为什么心头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她还从来没有过男友。 *——*——*——*——*——*——*——* 陆小棠揪着慕容雨川走后,宋玉茵也匆匆走到街上。被慕容雨川这样一闹,她那些忧心的事儿暂时被冲散,想想倒也觉得有趣儿。回家路上,她顺便卖了一份快餐和一些水果。走进小区时,一如往常一样平静。附近公寓楼家家户户的窗户大多亮了,楼层低的,还能看见屋里的人走动,犹如一幕幕彩色的无声电影。 她所住的公寓楼也同往常一样,感觉不出有什么异常。走进大门时,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特别留意管理员公寓。 但事实上,门口除了粘着那两条黄色的警戒带,看不到一个警察,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陈光的尸体已经拉走了吧。昨天也不过只有两位民警例行公事的找她询问了几分钟。她没想到陈光被杀这样快就被人遗忘了在。昨天的种种经历仿佛也随之遥远了。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她还将继续逃亡,但至少,眼前,她可以暂时获得喘息了。 她乘电梯上到三楼,心里唯一担心的只有隔壁那具无名的干尸,她决定今天晚上就收拾东西,最迟下星期也要离开这座城市。 然而,令她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刚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猝然发觉有人站在背后。 “是……是慕容医生吗?”她吞咽了一口唾沫。 背后的人发出低低的笑声,是个男人,但不是慕容雨川。 宋玉茵用身子挡着,把钥匙轻轻插进锁孔,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你是谁?” 第十一章 缩头术 7 身后的人走到距离三四米时候站住了,似乎在打量她的背影。 宋玉茵不发出声音的拧动锁芯,只要她动作够快、够突然,还有机会把后面的人关在门外。 这时,站在身后人说话了:“你就是宋玉茵小姐吧。恭候多时了。” “你究竟是谁?”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呢?” 宋玉茵发现这个人比她以往遇到的都难缠。难道他才是真正的幕后? 她借着转身的时机,顺势把门锁拧开。她没有立刻开门,却真的转回身,她也想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 当她看见那个人却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面前是一个体格宽实、面色阴沉的中年人。脸上刻满的道道横肉中一双冷幽幽的三角眼像两把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她是一只实验室中被眼睛的动物。 更令她心惊的是,除了满前的中年人之外,在他身后还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人她见过,就是昨天晚上找过她的那两名警察。 “你们……你们是公安局的?”她试探着问。 站在中年人身后的肖建章说:“这是我们头儿,刑警队武队长。” 宋玉茵的心一沉,忽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她故意装出不解:“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来了解一些关于昨天发生的杀人案。我们进屋谈吧。”武彪声音客气,却有着不容违拗的强迫。 宋玉茵没有说什么,开门把他们让进屋。武彪四处看了看,然后坐在了客厅沙发上,脸色不阴不阳,略带一点儿阴冷。看的宋玉茵心里发毛。 凭直觉,刑警队长亲自到访,说明他们又抓住了什么线索。好在昨天晚上,她连夜把家中所有能引起疑心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她并不担心搜查。所以,只要能扛得住盘问,她暂时可保无虞,实在不行她还有时间逃走。做一名被通缉的杀人犯也好过等着枪子打烂自己漂亮的一张脸。 拿定主意,她反而释然,她指了指曹青和肖建章对武彪说:“昨天那两名民警同志已经找过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了。” “哦,是啊。”武彪点下头。紧跟着他问:“你跟陈光熟悉吗?” 宋玉茵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稍稍怔了怔,连忙道:“不熟悉。我刚搬来不到两个月。” “你只是见过他对吧。” “是,说过几句话。” “是这样啊。”武彪点下头。突然道:“你知不知道,他昨天死得特别惨。” “是吗?” 武彪抬起两只粗大的手比划着:“他的脑袋被人用这么大的钳子翻翻覆覆打得稀巴烂……” 宋玉茵静静的听着。 “头都瘪了,脑浆溅得满地都是,你能想到那个场面。我们对着照片都没认出他来,还是靠我们的法医鉴定。” 跟武彪一起来的三名警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弄不懂武彪为什么要故意讲这些恐怖东西给女人听。 “太惨了……”宋玉茵附和着叹了口气。 “为什么凶手要下这种毒手呢?不知宋小姐你怎么看?” 宋玉茵被武彪突然问的一怔。“你……你是在问我吗?” “是啊。”武彪的态度依然温和,眼神中莫测深浅。 “我……我跟他不熟,也从来没想过这个。” “现在想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看看你这个局外人的看法。” 宋玉茵越发觉得不安,这个刑警队长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十一章 缩头术 8 “这个,这个我可说不好。是因为凶手跟陈光有仇?” “你这么想?” “我也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武队长不要当真。” “我的部下有人猜测是入室抢劫,有人猜测是冲动杀人。而只有我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 “是吗?” “我这样说其实是有道理的,宋小姐想不想听一听?” 宋玉茵直到现在也弄不清武彪用意何在。比起机智敏锐的陆小棠,眼前这位看起来有几分土气的中年人却有着一种令人心寒的阴鸷。 “我们的法医在死者口中发现了一种叫噻胺同的化学药物。你知不知道噻胺同是什么?” 宋玉茵摇头。 “听说你是教授,我以为你明白这个。” “我研究的是考古学,却不是化学。” “噻胺同是一种效力很强的麻醉剂,一般是给动物用的。据说只要5毫升就能让一头牛昏倒。如果用在人身上,效果可想而知。可是,我们找遍了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盛装麻醉剂的瓶子或者沾有麻醉剂的杯子。从这一点就能充分说明,麻醉剂是外人带进管理员办公室并给他服用的,事后又把杯子拿走了。所以,我们估计这个人一定是陈光的熟人,否则不可能骗陈光服用麻醉剂。而恰好是熟人才很有可能变成仇人。” 宋玉茵点头。“听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那么只要调查一下他的亲戚朋友,是不是就能抓住凶手了?” “不过现在倒是有一件事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哦?” “凶手的作案动机。” “作案动机?” “这看上去像一起普通的杀人案,但是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样与众不同的东西。” “是什么?” “一个邮包。” “邮包?”宋玉茵表情平静,心里叹道:果然是邮包,就这一个疏漏便被警察觅到踪迹了。 “那个邮包就放在死者身边。但里面却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收信人是一个叫唐婉玉的人。你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当然没有,兴许是陈光的女友。” “陈光没有女友。只有一个离了婚的前妻,叫孙宝萍。” “那或许是他的女儿?” “那绝不可能。” “……” “因为假如你看到了信里的内容有多么惊人,你就绝对不会这样想了。” 宋玉茵没说话。信里的内容……那些埃及象形文字,以及…… 武彪问她:“你想不想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 宋玉茵只能点头。 “那是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图案,大概有绳子,狮子,刀,鹰,嘴,锯子,手掌等等图像。好像是某种文字,或者密码。我们正在寻找专家破译。” “哦。” “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 “我只是觉得这可能是凶手故弄玄虚吧。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或许吧。不过,要是你能猜到那封信里其他的东西,不知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平静。” “还有什么吗?” “里面还有一个女人的子宫,上面还是写着几个符号。” 尽管宋玉茵早知道武彪要说什么,想起那块黄色的皮子,胃里还是泛起酸水。 “不止这些,我们还发现了一截手指。” “……” “宋小姐,”武彪以一种似乎欣赏的眼光看着她,“你比我想象的镇定的多。” “可能是我研究考古的原因吧,我见过古尸。 “但那不一样。这是手段残忍的杀人。我也不相信,信里的子宫和手指是从古尸上取来的。而且我一直都在想陈光为什么死。即便是仇恨,凶手对被害人的手段也过于歹毒了。什么样的仇恨才能促成凶手把被害人麻痹后,还要折磨到他遍体鳞伤,再把他的脑袋砸碎……” 宋玉茵心头猛然一震。 刚才她听到武彪描述陈光的惨死,心里就感觉不对。现在武彪又说了一遍。 她忍不住说道:“我……我能不能看一眼尸体照片?” 第十一章 缩头术 9、10 不仅武彪,连在场的其他警员都被问愣了。他们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请求。 武彪看了看肖建章和曹青,转回头对宋玉茵说:“虽然违反规定,不过我可以为你破一次例。” 他伸手在警服口袋里翻了几下,掏出几张照片,从中挑出两张递给宋玉茵。 宋玉茵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差一点儿吐出来。武彪说的并不夸张,照片上陈光赤身裸体的瘫在地上,身上满是青紫瘀痕。这些都是她拷问他时留下的。但比起他被扳钳砸烂的头,却都算不得什么。 她把眼睛从照片上移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把目光落在上面,尤其是第二张照片,陈光头部的正面特写—— 伤口主要集中在脑门和脸上。这不是一下所能造成的伤害。在十几斤的扳钳反复击打下,即便是人身上最坚硬的头盖骨也会被砸得粉碎,就像一个被重重摔在地上的西瓜。陈光的两颗眼珠子都被打得从眼眶里挤出来,呆滞的凝视着完全不同的两个角度。那些豆腐状的软软的东西是脑浆,如果再要凑近看,还能透过颅骨凹陷的大裂缝看到里面的骨壁…… 不用再看了。这些就足够了。 宋玉茵干呕一声,赶紧捂住嘴,丢下两张照片,飞快的冲到卫生间里。关上门,趴在抽水马桶上,大口呕吐。 她这两天看到了太多恶心的尸体——木乃伊,干制人头,无头的枯骨,腐烂发臭的内脏,陈光碎烂的人头…… 然而,比起这些,比起所有这些加在一起,还有更令她心惊胆颤的—— 她发现,照片上的陈光跟她昨天打死的陈光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她一边吐一边想。 她并没有在陈光身上留下那么多伤,更没有把陈光的头打烂。她甚至都不确定陈光究竟死没死。但为什么她眼前看到的却是如此凄惨可怕的一具尸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她昨天匆匆逃离现场后又发生了什么? 难道在她走后又有人溜进现场对陈光的尸体肆意摧残? 直到此刻,她才猛然觉察自己已然陷入到前所未有的阴谋中,从她昨天计划杀死陈光时开始,她就不知不觉的成为了一枚有进无退的棋子。在她潜入隔壁房间,被那具顶着橡胶娃娃头的诡异尸体吓得心惊肉跳时,就在三层水泥板之下的管理员公寓,一双手拿起她扔在案发现场的扳钳,对着昏死的陈光一下下击打不停,直到鲜血崩流,脑浆飞溅…… 可是现在,她却连仔细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几个不阴不阳警察正坐在外面,心怀叵测的等着她,她稍有异动,他们就能觉察。 她该怎么办? 她究竟该怎么办? 忽然,她眼前一闪,迅速掏出了手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她不敢拨通对方的电话,说话声会引起武彪他们的警觉,只有发送短信。 她飞快的打字,一面发出干呕声给外面的人听……然后,按键发送…… 手机屏上的发送讯号闪烁不停……她扳下水箱旋钮,看着哗哗飞转的漩涡把秽物抽进圆圆的窟窿里,她浑身都松懈了。她已经做了能做的,接下来只有静听天命了。 她洗了一把脸,听见门外隐隐有人走动。她出了卫生间,看见肖建章正慢慢的走回武彪身旁。难道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宋玉茵走回客厅,在武彪对面坐下。 “你好些了宋小姐?”武彪问。 “好多了。没想到会是那样的……我原以为跟古尸都差不多……” “当然不一样啦,人命案的死尸是最可怕的,你根本无法想象凶手的手段有多么残忍,他们能把一个大活人祸害成你完全看不出来的模样。” 宋玉茵静静听着,眼前闪现出木乃伊和干制人头的形象。 “既然宋小姐你都看过了尸体,不妨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凶手可能是什么样的人。” “我!?”宋玉茵干笑,“我就是觉得应该是他的朋友或者很熟悉的人。” “那么可能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宋玉茵心头一震。“这……我可说不好。应该……应该是一个男人吧。” “为什么?” “若非男人,怎么会用你说的大铁钳作为凶器?” “女人就不能用吗?” “女人好像拿不起来那么沉得家伙,不太合手吧。” “那么假如你想杀一个人,你会选用什么家伙?”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武队长,你是在开玩笑吗?” 武彪似乎漫不经心的望着宋玉茵。“宋小姐你不用在意,我就是忽然好奇,随便问问而已。不过么,有一点我倒是跟宋小姐的看法不太一样。” “是么?” “我们的法医发现,陈光在死前曾经跟人发生过姓交。这一点似乎跟凶手是一个男人矛盾……” “男人和男人也可能有那样的关系啊。”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恕我直言,男人之间只能是鸡*,而尸检结果却没有在陈光的生植器上发现粪便。” “或许他戴了安全/套。” “是吗,可是凶手不会蠢到不带走凶器却把安全/套带走吧?” 宋玉茵有些词穷。 武彪忽然“嘿嘿”的笑起来。脸上道道横肉一起颤动着。 看的宋玉茵心里发毛。“武队长,你笑什么?” 武彪身子向前凑近了一些。“因为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你想不想听听?” “你说吧……”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凶手是男人呢?” “我……” “不仅如此,你知道,我们走访这栋楼其他的居民时,他们都紧张结结巴巴,有的女人都吓哭了。而宋小姐面对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谋杀实在太镇定了。着实令我很惊讶呢。” “有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刚才没说。” “……” “那封凶手留在案发现场邮包里那封信,里面写着一些古怪的图形符号。我们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有人已经确认那是形象文字。而我来之前已经打听到,宋小姐是市博物馆研究古代文化与文字的权威。我刚才故意提及那些符号和图像,宋小姐居然毫无反应,我以为你至少应该感到好奇呢? “我……”宋玉茵冷汗滴下。 “宋小姐,我想多问一句,这两天你都在哪里?干了些什么?” 二人四目相对,武彪的三角眼骇人般睁大,紧紧盯住神情困苦的宋玉茵,仿佛一只准备扑向猎物的猛兽。 第十一章 缩头术 11 面对武彪咄咄逼人的质问,宋玉茵紧绷的精神几乎崩溃了。 偏巧这时,门铃响起。把武彪的问话打断了。宋玉茵借机缓了口气。 门铃响了一会儿停下,片刻又响起来。 几名警员面面相觑,肖建章忍不住问:“武头儿,这么晚了能是谁?会不会?”他眼角瞟了瞟坐在对面的宋玉茵。 会不会来人跟宋玉茵什么有什么瓜葛?会不会也是为了陈光之死而来? “你去看一眼吧。”武彪说。 肖建章应了一声,过去开门。谁知门打开了,他也愣了。“怎么是你?” 站在门外的人看见肖建章也愣了。“你怎么在这儿?” 武彪疑问:“谁啊,小肖?” “是……”肖建章把身子侧开。来人一进屋,一眼看见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的武彪,大呼:“哎呀我去,我撞鬼了不成?” 武彪一看他,眉毛就拧成了一个疙瘩。“慕容雨川,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慕容雨川刚要说话,宋玉茵赶紧起身,拉住他,亲切无比的说:“不是说好了早点儿过来吗?你看你让我等了这么久。” “哦,唔……”慕容雨川只感觉宋玉茵一只温润软滑的手牵着自己,浑身上下都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 “我问你话呢?”武彪忍着气问。 “哦,呵呵,我来朋友家做客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又对宋玉茵说。“是吧,宋小姐。” “当然啊。早就想请你来,你太忙了,拖到了今天。” 武彪的目光狐疑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心想,没道理啊,慕容雨川刚从北京回来,他女朋友不是濑户美奈子吗?他什么时候跟这个姓宋的女人认识的?难道不会是……陆小棠调查那具假古尸案发现了什么线索,也顺藤摸瓜找到这个女人。慕容雨川会不会是来替陆小棠打探这个女人虚实的? 嘿嘿……武彪心中发笑。他与陆小棠一向明和暗不和,总是处处竞争,谁也不服谁。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调查到同一个嫌疑人身上了。他虽然还无法把陈光的惨死跟博物馆发现的假古尸联系起来,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其中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为什么陈光惨死的现场会出现一封写着古代象形文字的信? 为什么信封里还有一个被晾干的子宫,上面同样写着象形文字? 为什么博物馆工作的宋玉茵会住在陈光管理的公寓里? 为什么陆小棠发现的假古尸也在宋玉茵工作的博物馆里? 为什么宋玉茵恰好又是研究象形文字的专家? 武彪冥冥中感觉到,他和陆小棠已经触及到一起充满悬念与迷局的悬案中。其复杂程度或许已经超出了他与陆小棠的能力所及。不过,既然难得有一次与陆小棠正面较量的机会,他绝对不应放弃。万一他能占据先机,前于陆小棠破获抓住凶手,破获此案,那简直比他获得多少荣誉都更加得意。 想到这,他不露声色的瞧了一眼慕容雨川。“我还不知道你们认识呢。” “那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吾妻……呃不,莫非吾友,呵呵,吾友。” “是么,我倒是听说,你跟陆警官这两天一直在博物馆调查,不知调查些什么?” 不等慕容雨川说话,宋玉茵抢先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陆警官和慕容医生就是跟馆长聊聊天。我是研究古代文化风俗的,为他们介绍一下基本常识。” “就这些?”武彪皱起眉。“那宋小姐你这两天都跟他们在一起吗?” “是啊,不信……不信你问慕容医生……” 第十一章 缩头术 12 “慕容!?”武彪疑惑的目光转向慕容雨川。 “这个么……”慕容雨川挠挠脑袋,发现宋玉茵正楚楚动人的望着自己,连忙说,“那是,那是,必须的……” 武彪耸起黑粗的眉毛。“你是说,宋小姐这两天一直陪你们在博物馆协助调查?” “当然啦。” “可是刚才宋小姐却说,昨天她提前回家了……” 宋玉茵心头一搐。 慕容雨川满不在乎道:“那又怎么了,我跟她一起回来的。” “你昨天一下午跟她在一起?!”武彪问。 “是啊。” 几名警察面面相觑。肖建章忍不住说:“慕容雨川,你这几天不是一直都跟陆组长在一起吗?” “那我还不能有点儿人身自由吗?我又不她的男仆?” 武彪问慕容雨川。“你昨天下午跟她在一起都干了什么?” “我去,这你也要问?”慕容雨川眨眨眼,“不说不行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 “孤男寡女,有什么好说的……” “……” 宋玉茵站在慕容雨川身旁,恨不能死死掐住他脖子,却又没法阻拦,只能任由这家伙破嘴胡侃。 慕容雨川故意补充。“你们不要想歪了啊。我跟她两个人只是进行一下学术交流,你说是吗?” 宋玉茵只能点头附和,粉面臊得跟紫茄子一样。 武彪性格再沉稳,经验再丰富,也没法厚着老脸往下问了。谋划周详的一次突访居然让半路杀出的慕容雨川搅得一塌糊涂。 他阴着脸站起身,对慕容雨川说:“这事关人命,慕容,我劝你不要没事儿蹚浑水。” “放心放心,我向毛主席、邓爷爷江伯伯保证,做一个诚实老实的无产阶级革命同志。” “我没工夫同你胡扯。”武彪一挥手,没好气带着一帮人离开了宋玉茵家。走到门外,他站住,回头对慕容雨川说,“陆组长这几天也挺忙吧。呵呵。希望她再接再厉,早日破案。” “那必须的。有我福气当头,小棠无往不利。” 武彪走后,宋玉茵赶紧跑去把门关上,抚着砰砰乱跳的胸口,长吁一口气。转回身,看见慕容雨川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她装出笑颜,走到近前说:“谢谢你啊,慕容医生。你想喝点儿什么,还是吃点儿什么?我去准备……” “不忙。”慕容雨川伸手拉住宋玉茵的手。 “怎……怎么?” “你陪我坐会儿呗。”慕容雨川笑眯眯道。 宋玉茵硬着头皮坐到慕容雨川身旁,感觉他两只眼睛色眯眯打量着自己,心头暗暗叫苦,请神容易送神难,好容易打发了武彪,又该怎么对付这个花花公子?他不会趁机提出什么无理要求吧? “宋小姐……” “恩?”宋玉茵心想要是他把手伸过来,自己应该反抗还是束手就擒? 谁知慕容雨川冷不防道:“你是不是杀人了?” 这一问惊的宋玉茵差点儿跳起来。 她猛然看见,慕容雨川两只眼睛一错不错的瞅着自己。没有了平时的调笑,冷静的让人心悸。“我……”一时间她完全忘了如何回答。 慕容雨川的眼神逐渐变深…… 宋玉茵冒出冷汗,脸上充满惧色。 慕容雨川忽然朝她肩头拍了一巴掌,大笑。“我还以为你胆子挺大,这就把你吓到了?” 开玩笑?!宋玉茵看着慕容雨川嘻嘻哈哈笑的前仰后合,简直哭笑不得。 第十一章 缩头术 13 “你怎么能开这种差劲儿的玩笑?”宋玉茵责怪。 “嘻嘻嘻,我看你从来都一直绷着脸,就想逗逗你。你还真不禁逗。” “你突然指着别人说是杀人犯,谁能不吓一跳?” “可是,”慕容雨川疑道,“平白无故的武彪干嘛要大半夜的兴师动众?” “我怎么知道,他就说问问情况。” “问情况?” “一楼昨天死了一个公寓管理员。他们只是来随便问问,了解了解情况而已。” “就为这个,你也没必要把我找来解围啊。” “我不喜欢被别人问东问西,搅得心烦。” “不是吧。武彪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我太了解了。他从不轻易出马,除非他认准了有把握。你不是……”慕容雨川瞅瞅宋玉茵,“你不是真有什么事儿吧?” 宋玉茵生气似的拔直腰板。“那你认为我能杀人喽?” “那得看被害人是被什么手段害死的。”慕容雨川把手搭在宋玉茵肩上,依旧笑嘻嘻,“你要想杀人,得有很多人心甘情愿被你杀。 “好啊,我承认。那个公寓管理员是被我杀的。因为他想占我便宜,所以我就用二十斤的大扳钳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头都打碎了。你现在赶紧把我抓起来吧,免得我一会儿跑了。” “哎呀我去。”慕容雨川赶紧把手抽回,“你不是说真的吧?” “你说呢?”宋玉茵娇嗔的瞪他。 “呵呵,是不太可能。要是陆小棠说的,没准了我就信了。” “我看那其实就是一起入室抢劫。就算不是,肯定也是那个管理员跟什么人结了仇,说不定得罪了黑社会呢。” “是啊,这样的案子现在太多了。”慕容雨川表示赞同。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演戏,宋玉茵这才稍觉安心,她看了看窗外。“谢谢你今天赶来解围。” “没什么,武彪那种人就喜欢恃强凌弱。不过有哥在,你不用怕。” “你应该比我年纪小吧。”宋玉茵莞尔。她看了看窗外,又说:“天这么晚了,你要不要早些回家?” “恩?”慕容雨川眨眨眼,“武彪前脚走,你跟着就过河拆桥?” “你误会了。”宋玉茵忙解释,“我担心你女朋友会着急……” “我女朋友?” “陆警官啊,呵呵,我看她挺厉害的。” “她哪是我女朋友?你猜错了。” “哦,是吗?”宋玉茵心想,怎么把这个蘑菇头请走呢? 却听慕容雨川拍着大腿道叫唤:“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准备吃饭呢。结果空着肚子就赶来了,现在都有点儿头晕眼花了……” “哦,那我给你弄点儿吃的。”宋玉茵心里起急,却又拿他没辙。 她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和火腿罐头,在微波炉加热一下端给慕容雨川,又沏了一杯奶茶。 慕容雨川十分享受。“看来娶媳妇就得娶贤妻良母型的,那才有家的感觉嘛。” 宋玉茵没心思跟他计较,她在慕容雨川对面坐下,试探着问:“那位武队长很厉害吗?” “武彪啊,”慕容雨川吃得“吧唧,吧唧”的,“那是相当得厉害。国民党渣滓洞里的那套都学全了。到他手里嫌疑犯不死也得脱层皮,什么老虎凳、辣椒水,电棍、拳头、皮鞋跟。别说审问了,一套免费套餐下来,没听说有谁不认罪的呢……” 宋玉茵听得后脖子汗毛倒竖。“那不是刑讯逼供吗?” “那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明白吗?今天幸亏你聪明,打电话把我找了来。假如你真让武彪相中,带到了警局,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能叫他折腾散架。” 宋玉茵听得阵阵后怕。心想,不管这家伙说的有多少夸张,有他在身边当挡箭牌也不错。 两个三明治外加一盒午餐肉很快让慕容雨川席卷而光。宋玉茵却心事重重,她担心的不仅仅是武彪,更有陈光离奇的死相。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把他打成那副惨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了。”慕容雨川喝了口茶,说:“我明天一早要去公安局检验那三颗干制小人头。你跟我一起去吧。研究这些古尸我得需要你这样的专家相助。目前来说,至少能够确定其中一颗人头是仿制亚马逊缩头术。但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目前不得而知。只是,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 “那颗仿制的干制小人头跟那具木乃伊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你不觉得吗?” “是吗,我倒没想过这个。不过我可以尽我所能帮你。”宋玉茵嘴上说得平静,心里却吃惊不小,这个看似懒散无状的家伙竟然这样敏锐,他已经意识到什么了吗? 她心里担忧,却无法拒绝他,自己现在都已经深陷其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1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7月18日,星期四。 宋玉茵昨天晚上躺在床上一夜没敢合眼,头顶墙隔壁坐着一具无头的枯骨,脚下门外躺着色狼慕容。没有一个女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安然入眠。 慕容雨川倒是吃饱喝得,大喇喇往沙发上一躺,一觉到大天亮。当宋玉茵红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从卧室出来刷牙时,他已经在她冰箱里找东西吃了。 宋玉茵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里还从未出现过距离自己如此近的男人。这种感觉固然奇特,而且她至少发现了男人的两大特点,一,男人未必都是恐怖的东西;二,男人基本都是脏不拉几的动物。 她警觉的在卫生间里巡视了一圈,叼着牙刷走到慕容雨川身边,他正研究着怎么把她那盒双皮奶布丁打开。“是不是你动了我的湿巾?”她冷冰冰问。 “这你都能看出来?”慕容雨川准备用牙咬。 “我有洁癖,最讨厌别人动我东西!” “不过就是一张湿巾而已,一会出门我买一包还你。” “那是两码事,到别人家作客就得尊重人家。” “我也没办法,昨天晚上不一小心跑马了?” “什么?!” 看见宋玉茵费解的表情,慕容雨川笑嘻嘻道:“你们教授整天就知道死抠书本,都跟日常生活脱节了。跑马呢,学名叫梦遗。中医认为由于思偶心切,妄想不遂,梦中与人交会而流精,遂称之为梦遗或梦失精……” 宋玉茵脸涨得通红。张着半天嘴,却不知该骂什么。 慕容雨川拍拍肚子。“行了。饱餐一顿,咱们走吧。” 9:21 公安局,法医室 平时冷冷清清的法医室今天人满为患。武彪带着几名警员在解剖间里看李涵对陈光的尸体做深入尸检。陆小棠则在外屋的实验室里,看慕容雨川检查昨天从博物馆地下室里发现的三颗干制人头。 武彪进出时,无意中看见宋玉茵跟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在一起,显得十分诧异,但没说什么。宋玉茵却装作没看见。她又大略地给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讲了一些关于亚马逊缩头术的制法。 此时,身穿白大褂的慕容雨川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拿起那颗干制人头,翻转过来,让脖子的开口朝上。却只有一个狭小的空洞,看不到任何软骨、肌肉、气管或者脊椎骨。开口边缘的皮向中间萎缩,使得拳头大的空穴里面看起来很模糊。慕容雨川带上眼罩式放大镜,低下头,凑近了观察。陆小棠和宋玉茵站在椅子旁不作声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腰。陆小棠问:“看到什么了吗?” “根本都看不清,估计像个空钱包,什么都没有。姥姥的,害得我脖子快抽筋了。”慕容雨川放下人头,揉着脖子抱怨。恰好看见挂在头顶的一排尸体照片,都是那具木乃伊的各个部位的特写——腹部、腿部、手、头、缝合的嘴、嘴里的手镯…… 他猝然一震。目光移到桌上的三颗干制人头上。 他拿起其中一颗,问宋玉茵。“这是你昨天说的那颗不是来自亚马逊部落的人头吧。” 宋玉茵看了一眼。“对。” 慕容雨川掂了掂垒球大的小人头,又拿起其它两个小人头掂了掂。脱口道:“我怎么之前没想到这个……”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2 “怎么了?”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顾不上回答,重新戴上眼罩式放大镜,拿起一把镊子,伸进干制人头脖子上的窄洞里,似乎在寻找什么。几秒钟后,他说了声“ok”,慢慢抽出镊子,一并夹出了一枚金色的戒指。 陆小棠和宋玉茵惊讶的说不出话。 慕容雨川说:“这三颗人干制人头大小不一致,装饰也不尽相同,我一开始拿在手里,尽管重量不一样,我也并没有奇怪。”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的?”陆小棠问。 “刚刚。”慕容雨川指了指挂在试验台上的尸检照片。 “这些不都是木乃伊的照片吗,跟这些……”陆小棠话也出口了,忽然打个激灵。“你是怀疑,木乃伊跟这颗干制人头之间……” “都在博物馆出现,木乃伊被隐藏在地下室最底端。一墙之隔的密室中就放着三颗缩小的人头。木乃伊是仿制的,而其中一颗人头似乎也是仿制的。这些足够我怀疑了。” 慕容雨川说着慢慢转动镊子,仔细观察着戒指表面,很快便看见了一处刻痕—— zh~love~l 陆小棠也看在眼里,她惊道:“这跟木乃伊嘴里发现的玉镯上的刻痕几乎一样啊。” 慕容雨川拉开抽屉,取出了封在塑料物证袋里的玉镯,把上面的刻痕与戒指一比对,竟然惊人得相似。唯一的区别就在于love左面的开头字母。玉镯上是b,而戒指上是zh。 慕容雨川转头看陆小棠,陆小棠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交流,谁都没说话。 一枚手镯。 一枚戒指。 相似的刻痕。 这是否暗示着木乃伊与干制人头是同一个人制作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时,站在旁边的慕容雨川另一侧的宋玉茵忽然说:“慕容医生,你看看人头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东西?” “没有了。我都看了。” “你再好好检查一下。” “怎么了你?”慕容雨川虽然不解,但还是重新拿起那颗人头把镊子从脖子上的洞伸进去…… “怎么样,有没有?” “唔……没有了。就这么大的地方,除了戒指也装不下什么了。” “不肯能吧……”宋玉茵眉头紧蹙。 “什么不可能?”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让她离奇的表现弄愣了。 宋玉茵不做声,似乎正在为什么事纠结着。她直勾勾的盯着慕容雨川手里的干制人头,又慢慢的转移到桌上另外两颗人头上。她脱口而出。“慕容医生,你能不能检查一下这两颗人头?” “没必要吧,你不说那两颗没有问题吗,都是亚马逊部落人的古尸。” “还是,还是检查一下吧。”宋玉茵坚持。 慕容雨川尽管弄不明白宋玉茵究竟想找什么,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他拿起另外一颗人头翻过来,“螳螂,你帮我拿根手电,太费事了,我都看不清。” 陆小棠应声,从兜里掏出一根小电棒,打开,把光线对准了人头脖子上的窟窿。慕容雨川凑近了看了半天,抬头看了看宋玉茵。“什么都没有。” 宋玉茵的眼睛又落在了第三颗人头上。 慕容雨川叹口气。“我真服你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这一次,当他又把眼睛凑到人头脖子上时,借着陆小棠手电的光,他隐约的发现窟窿里有一团灰白色的东西。“这是……”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3 慕容雨川用镊子从人头里把那个东西取出来,居然是一团纸。他惊奇的看了一眼宋玉茵。 “好像是张报纸。”陆小棠说。 “这或许只是用来填充用的,保持人头的形状。”慕容雨川说,“只是假如这样的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把纸团小心翼翼的展开—— 的确是一张报纸,一张北京晚报。 他留心看了一眼日期——2008年4月23日。 他心头一惊,看了看陆小棠,也跟他同样的表情。也就是说,地下室中的那个密室至少在5年前被打开过。 报纸的内容五花八门,并没有什么特别。就在这时,宋玉茵伸出手,不等慕容雨川制止,便把报纸翻倒背面。与此同时,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写在上面的三个红色的符号上—— 猫头鹰,手掌,一个弯曲的手臂。 “medea”宋玉茵脱口而出。 又是象形字。 又是美狄亚。 又是相同的暗示。 慕容雨川说:“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被放进戒指的人头和那具木乃伊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首饰上相似的刻痕,已经同样含义的象形符号。” “不只是那颗吧,”陆小棠的声音有些变了。“还有这颗塞报纸的人头。” “这颗应该不是。”宋玉茵忽然道。 “不是?”陆小棠怀疑。 “这颗干制人头分毫不差的按照亚马逊缩头术的方法制成。而仿制的人头却存在差别。” “可是你没看到里面塞进了报纸吗?” “或许只是杀人者随意塞进去的。” “杀人者?”陆小棠目光闪动,“你是说杀人者。” 宋玉茵点下头。“是。” “直到目前为止,我们尚未找到两名死者的死因,你又怎么确信他们是被杀害的?” 宋玉茵避开陆小棠的目光,指着报纸说:“上面三个象形符号告诉我的。” “象形符号……”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望一眼。 “我并不清楚你们警方侦破推理方式。在我看来,那三个象形符号就足以说明问题了。美狄亚虽然是一个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但是她象征着谋杀与脱逃者,她是一个可以杀死自己亲生孩子的人,一个邪恶的化身。所以,就算一个人可以因为深爱自己的爱人而把她制作成木乃伊或者干制人头,但绝对不可能把这样邪恶的名字写在爱人身旁。” 陆小棠点头:“说的倒是有理,其实我们也早就怀疑这是连环杀人案了,只是苦于没有确实的证据。” 慕容雨川忽然对宋玉茵道:“不过你似乎早就知道那个人想干什么一样。若非你让我检查其他人头,我还未必发现这张报纸、这些字呢。” 宋玉茵稍微愣怔。“我,我也不过是猜的。再说,那三个象形符号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 陆小棠想了想说:“既然你觉得美狄亚这个名字的寓意如此不同寻常,这真是两起谋杀案,那为什么凶手非要把美狄亚的象形符号留在被害人身边而不写别的更直接易懂的文字呢?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暗示吗?” “或许吧……”玉茵感觉自己有点儿说太多了。 “不妨我大胆的猜测一下。你说,凶手会不会正如这个希腊神话的人物一样……是一个女人呢?” “女人?!好大胆的想法。”慕容雨川有点惊讶。 但对于宋玉茵来说,这句话不亚于一声惊雷响在心头。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4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慕容雨川关切看着她。 “没,没什么?”她赶忙解释,“这两天经历的事儿有些多,没怎么休息好。” “哦,也难怪。昨天晚上让武大猩猩折腾了半夜,吓得不轻吧。” 陆小棠奇道:“你是说武彪?” “是啊。” 陆小棠看了一眼宋玉茵,问慕容雨川。“他昨天不是带人去调查一桩入室杀人案吗,怎得碰上了宋小姐?” “哦,死的那个人跟宋小姐住在同一栋楼里,巧吧?” “那他找宋小姐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犯神经呗。或者看人家貌美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的是你吧。”陆小棠撇撇嘴角,“是不是你昨晚又去纠缠人家了,否则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个么,嘻嘻嘻……”慕容雨川挠挠脑袋。 宋玉茵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武队长就是来找我询问一些情况,他问了很多附近的居民呢。” “哦。”陆小棠随口道,“不过我倒是听说那个人死的很惨,好像是被人用铁扳子打死的,死前还给喝下了麻醉剂。” 慕容雨川说:“这样思路清晰的案子应该不难破吧,明显的仇杀嘛。看来这次他又赶在你前头了。” 陆小棠没说话。她向来都懒得和武彪争功劳。她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武彪今天早上很早就带李涵进解剖间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普通的凶杀案也用不了花这样多的心思在尸检上。武彪虽然不是一位才能出众的探长,但绝对心细如发,若非他发现了什么问题,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解剖台上。 事实上,陆小棠猜对了。此时的武彪的确遇到了麻烦。解剖台上血流成河,赤身裸体的男尸被开膛破肚,内脏和生殖器分装在一个个透明的玻璃器皿里,李涵几乎把他大卸八块了,尸检却还没有结束。 武彪站在旁边,面色铁青的看着。 他昨天晚上并不只调查了宋玉茵一个人,其实他是最后一个敲开她房门的。尽管肖建章一直对宋玉茵抱有怀疑,但他和曹青的看法相似,不太相信这起案子是一个女人做的。在他的从警生涯里,用重物作凶器把男人头砸碎的女人只碰到过一个,而这一个是前市体育队的散打运动员,还有吸毒史。女人即便杀人,也不太会采取这种肆虐性的手段。 但是,他排查时发现,陈光的人际关系简单到可以用一张明信片说清楚——外地人,安徽农村有一个老母亲,一个出嫁的妹妹;十年前跟妻子离婚,无子女,收入微薄,平时除了好喝酒、看电视,没有其他爱好。倒是一个附近居民提供的信息引起了他怀疑,据说陈光在出事前一两个星期左右,曾跟一个穿风衣的人在附近的小饭店里吃过饭。只是那个人带着茶镜和旅游帽,没有人看清他的长相。除此之外的疑点就是遗留在案发现场那封神秘的信。信封上写的人名“唐婉玉”是谁?他没有查到陈光身边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他设想过几种可能性,比如,陈光是一名隐藏的强奸犯,唐婉玉是他的被害人。陈光行凶后虽然逃脱了法律制裁,却被唐婉玉的男友或亲人寻仇杀死;又或者,凶手纯粹用这个邮包来干扰警方的思路,其实他杀死陈光另有动机。 但无论哪一种假设都很难自圆其说。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5 陈光虽然看上去确实符合惯常罪犯的某些特征。但那封信里出现的好像某种文字的符号却不可能是他这种人能够达到的学识。话句话说,凶手是一个知识型的罪犯,甚至在某些领域达到了专家水平。 所以,武彪想到了宋玉茵。 但真正令他生疑的是昨天晚上宋玉茵的镇定。通常一个女人面对警察突如其来逼问,大多会惊慌失措,语无伦次,而宋玉茵除了偶尔现出转瞬即逝的惊慌,几乎是泰然自若的应对他的盘问,就好像……她提前已经预感到警察会找上门。 她可能跟那个公寓管理员的死有关吗? 李涵正站在解剖台前向警员们解释着观察到的结果。他拿一把小铁尺在陈光打烂的头上来回比量。“坚硬的钝器伤害,譬如有棱角的石头、斧背棱边以及扳钳就会造成明显的y形楔痕,我数了数,他的头至少被打了七下到八下。每一下都是重击,尤其是最后几下。如果说之前两下是试探,伤痕并不明显,但是到最后,凶手下了死手。而从绽开的皮肤边缘卷曲的情况能推测出作用力的方向,即皮肤翻卷的方向。也就是说,以皮肤游离边缘为起始端,而皮肤连接的方向为终止端……” “可是他怎么会被打的这样烂?”肖建章问,“一个女人能有这样大的力气吗?” “除了凶器沉重,还有一个原因值得考虑。如果击打的方向基本一致,留下的伤即便重,也不至于出现这种满脸开花的情形。我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主要是因为凶手击打方向发生了变化。” 看到几名警员面露不解,李涵进一步说:“说的形象一点儿,凶手先是试探性的在被害人脑门上砸了两下,然后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用足力气往下连砸。” 武彪疑问:“为什么要这样?” 李涵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也许有人知道……”肖建章说着故意用眼睛瞄了一眼门外。 武彪心知肚明,但没说话。 肖建章继续道:“昨天要不是慕容雨川那小子闯进来,没准儿我们有大收获呢,可能都用不着站在这里看一具死倒儿被大卸八块。” 曹青忍不住道:“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咱们最好不要随便猜疑。” 肖建章讥嘲。“我看你刚才又看到了那漂亮妞,心里又痒了吧……” “你……” 武彪厌恶的耸动粗眉毛。他最讨厌听别人唧唧歪歪,没完没了。 忽然,李涵发出一声惊呼,“有东西……” “什么?”肖建章顾不得跟曹青拌嘴了。两人都转过目光。 武彪也好奇的瞅着李涵。他虽然不得不承认李涵的能力属实不及慕容雨川,但还是盼望着他没有浪费自己的时间,倘若真能发现点儿奇迹,那就帮他大忙了。 只见李涵双手捧着那颗血肉模糊的头,似乎要把它拽起来一样。陈光的头已经不怎么流血,但已经开始肿胀得有些变型了。李涵盯着那张瘆人的五官挪移的脸,不知在看什么。 他忽然伸出手指,一把将男尸已经暴突的眼球拽了下来,连带着眼肌和神经挂在眼球上,顺着往下直淌血水。 在场的警员差点儿就吐了。武彪也厌恶道:“你在干什么,李涵?” 李涵顾不得解释,凑到男尸只剩下血窟窿的眼窝前,看了看。“武队,这里面有东西……”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6 “东西?”武彪和其他警员都吃了一惊。 谁也不曾想到死者的眼睛里会有东西。 “是什么?”武彪问。 李涵说:“我只能隔着筋膜看见一个黑色的边。好像插进去的,但到底是什么,有多大、多深,我也说不好。” 他拿过一把镊子,插进了男尸的眼窝里,夹住那个东西,感觉似乎片状,很硬,很深。因为被筋膜包裹着,滑溜溜的有些夹不住。当他费力的把那片长条形的东西慢慢往出拽,才发现比他想象中长得多,让人很难相信会有这样大的东西被插进了眼眶里。 直到这个东西被李涵完全夹在了镊子上,众人也没看出来那团沾着黏糊糊的血和脑浆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王林再也忍不住,推开解剖间的门,跑出去吐了。 腥气飘散到屋外,陆小棠掩住鼻子。“这帮人在干什么?” 慕容雨川嗅一嗅,赞道:“不用看,肯定是在剖腹挖心呢。李涵这家伙啥时候胆子练得这么大了。” “到底是怎么案子如此大费周章?” “鬼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宋玉茵在一旁默不作声。那股血气、脂肪和肝脏混合在一起的气味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她的胃里一阵阵反酸。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两张惨不忍睹的照片,她都不敢去想此刻躺在隔壁的那具尸体。她恨透了这个人,然而当他真的死了,她又怕极了这个人。这个该死的东西好像正在用他的惨死编织着一个狡猾的圈套,将她一圈圈紧紧缠住…… 李涵把从男尸眼窝里拽出的东西放在一个不锈钢盘里,用镊子把粘在外面的东西清理干净…… 谁都没想到,深深插在男尸眼窝里的竟然是一枚钥匙。 肖建章摸着发麻的头皮。“这一定是凶手干的吧。这是个疯子。” 武彪的心一沉,正像他担心的一样。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而凶手的杀人动机也并非那么单纯。 他从李涵手里拿过镊子,把那枚钥匙夹起来看—— 一把普通的防盗门钥匙。铜锌合金的匙杆,蓝色硬塑的钥匙板。 钥匙本身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它出现的地方太特别的了,凶手为什么要把它插在被害人的眼睛里? 他回头问其他警员。“你们怎么看?” 曹青说:“这样的钥匙太普通了,随便挑一把都跟它差不多。所以,我觉得真正应该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它用来开什么门。” 武彪点点头。“跟我想的一样。” 他随即对肖建章说:“你回去案发现场,把管理员公寓的防盗门锁弄来,假如跟这把钥匙匹配,那就说明凶手也有管理员房间的钥匙,那就很有可能是其他的管理员,又或者跟陈光私交不分彼此的人。” “明白。”肖建章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武彪瞅着解剖台上的男尸,心想,如果你帮我把这个王八蛋尽早抓住,你被切割的这样惨可也不亏了。 半小时后,肖建章拿着一个铜锁跑回来,慕容雨川看见对陆小棠和宋玉茵说:“武大炮今儿个忙得挺欢啊,你们猜猜他在干什么?” 陆小棠说:“他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做好你的事儿得了。” 慕容雨川两手一摊。“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我总不能看着三个只剩头皮的标本就把凶手给你找出来吧……” 陆小棠略显无奈道:“老实讲,当那具木乃伊被检查出死在20年前,我曾经很怀疑凶手是毛仁和,或者至少跟他有关。” “博物馆的前任馆长?” “恩。他尽管年纪大了点儿,但是他方面很符合凶手的特点,又充分具有行凶条件。问题是他已经死了。” “可是假如他是凶手,那这颗干制人头就无法解释了。” “是啊。这个人几乎是最近几年才遇害的。” 慕容雨川笑道:“难不成凶手这二十多年里一直都潜伏在博物馆里?” “好像没有干了那么长时间的员工,我查过他们的档案。” “没准儿制作木乃伊的变态就藏身在那个大地穴里呢,你信不信?”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7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没看见不等于没有,要不你怎么解释这两具时隔二十年的尸体为何会被如此隐秘的安放在一起?还有啊,昨天是谁趁着咱们进到地下室时把门锁上的?多亏了郑嘉冼有钥匙,要不不得把咱们活活闷死在里面?” “你说的太危言耸听了吧,或许是风吹的呢?”陆小棠让慕容雨川说的心里也没了底。 慕容雨川眯缝起长长的眼睛,语调也变得阴森森的。“……当时我们都只顾着检查地下室里的那些棺材,光线那么暗,即便身边真的藏着一个人我们也发现不了。当他看我们走到地穴深处,就趁机溜出去把门锁上了。” 这家伙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讲的还真让陆小棠有点儿后怕。 “我猜,那天我们去的人多。他没敢动手。假如当时就你和宋小姐两个人,他就不会光是锁门这样客气了。别看你功夫好,在黑灯瞎火的地方,你都看不清人还能施展么?再说了,他肯定会从你背后下手,这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时候随便往哪个棺材里一塞,谁都发现不了……” 陆小棠让慕容雨川说的心里发瘆,忽听旁边的宋玉茵喃喃自语,“要锁头干什么?” 陆小棠诧异的看着她,宋玉茵似乎没有发觉,表情依然痴懵。 慕容雨川说:“哎呀我去,这丫头不是让我吓出毛病了吧?这可咋办,看来后半生得对她负责了。” 陆小棠立刻赏了他一脚,接着大声问宋玉茵:“你说什么?锁头?” “呃……”宋玉茵猛然回过神,看着陆小棠认真的眼神吃了一惊,“没什么,我随便说的,慕容……慕容医生说的吓到我了。” “没事,没事,不怕,”慕容雨川拍拍身上的鞋印,“我那都是逗你们解闷儿的。” 陆小棠又给了慕容雨川一脚。 宋玉茵暂时遮掩了过去,心里却始终忐忑。武彪他们在解剖间里待的越久,她越担心。她更想不通肖建章为何去而复返,他手里拿的似乎锁芯。锁头跟陈光被杀有关系吗? 她记得自己离开案发现场时,已经尽可能的把痕迹清除了。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莫非他们又找到了什么新证据? 她看着墙上那块挡着窗帘的玻璃,很想拉开来看看里面的人究竟在干些什么。 解剖间的门这时又打开了。出来的是武彪。 他一出来目光就落在宋玉茵身上,他向陆小棠点下头。“陆组长,我有事想问问宋小姐,你们方便吗?” “哦,我倒没什么。”陆小棠不明所以的回答。 “那你呢,宋小姐?”武彪的不阴不阳的脸转向宋玉茵。 宋玉茵的心翻了个个儿。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8 武彪说:“我听说你在博物馆搞研究工作,对古文字也很精通……” “呃……是。”宋玉茵弄不清武彪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我们在查案时发现了一封很古怪的信,上面写着好像是文字一样的几个符号。直到现在还没有破译,你不妨也看一看。” 原来是这个。宋玉茵稍稍放松,同时她意识到武彪正在调查她。 武彪回到解剖室,捧出一个塑料箱,里面装着一张装在塑料物证袋里的纸,递给宋玉茵。宋玉茵接过一看,正是自己落在陈光尸体旁边的那封信。她装作不知问:“这是什么?” “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武彪似乎不愿意透露太多,“你就看看上面写的符号认不认识。” 宋玉茵当然认识,她看着那几个埃及象形文字犹豫不决。如果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不在场,她肯定告诉武彪她看不懂。她不想给这个多疑的男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她说:“好像意思是,‘police are not your friends’。” “什么?” “翻译成中文就是‘警察不是你的朋友’。” “这是什么意思?”武彪疑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根据愿意翻译的。” “‘警察不是你的朋友’……哼哼,这是凶手留下的吗?他是在对被害人说吗?难道被害人曾经向警方求助过?” 慕容雨川也好奇的凑上来,往那封信上瞟了一眼,诧异的说:“这是埃及象形字吧?” “你也认识?”武彪问。 “我倒不认识,不过看上去跟木乃伊身上发现的差不多。” “你是说那具很像木乃伊的女干尸?” “嗯。” 宋玉茵在一旁听着,心惊不已。慕容雨川无意中的发问已然把两间案子联系在一起了,就是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觉察到其中的奥妙。 趁着慕容雨川和武彪说话时,她偷偷看了一眼武彪端出的塑料箱,里面装的都是收集到的物证,诸如头发、指甲、杯子、纸片、手表、铅笔…… 她心念一动。肖建章刚才拿回来的锁头是不是也在里面? 她详装看手里那封信,用眼角飞快的在物证箱搜寻……忽然,她目光一顿……她看到了那个黄铜色的锁芯。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紧挨着的物证袋里有一把钥匙。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把钥匙很眼熟。尤其当她看见硬塑的钥匙板上拴着的那个金玉吊坠,大吃一惊—— 这不正是她的公寓钥匙吗? 几天前她过去那把钥匙失而复得,物业给她更换了一把新钥匙。她依然放在一楼的信箱里,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她又发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钥匙上沾着血迹。莫非……这是从陈光的尸体上发现的?她的钥匙难道是在她早上离开公寓后,被什么人拿到这里的吗?她实在无法理解。 这时解剖间的警员和法医陆续走出,看来尸检已经结束了。 肖建章走过来问武彪。“武头儿,要不要我再去查查?钥匙既然不是管理员公寓的,没准儿是附近其他人家的……” “行,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先去开个会。”武彪打断他说话,带着人匆匆离开了。李涵把物证箱碰到慕容雨川身边的办公桌上,也离开了。 宋玉茵瞅在眼里,心中越发不安。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9 *—*—*—*—*—*—*—* 17:03 快下班了。陆小棠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慕容雨川也在整理资料。 在法医室呆了一天的宋玉茵心情沉重。她一下午都带打量李涵的办公桌,上面的物证箱里就放着自己那枚钥匙。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钥匙会出现在陈光的尸体上。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中究竟了。 武彪带着他的警员离开后再没有回来,不知道这个心机叵测的人又再打什么主意。唯有钥匙是她的一块心病。万一武彪明天带人去她的公寓楼挨家核对钥匙是谁的,她必然露出马脚。当务之急就是把钥匙拿出来。可是近在咫尺,她却无计可施。一下午都待在陆小棠眼皮子底下,稍有异动,就会被发觉。 现在只剩下慕容雨川一个人了,他是不是要回家了…… 慕容雨川发现宋玉茵在偷偷瞅他,顿时来了情绪。“宋小姐,你今天晚上有木有事儿?” “我……”宋玉茵眼睛眨了眨,“我今晚有事儿。” “哦。”慕容雨川显得有些失望。 “我想请你吃饭,这算不算事儿啊。” “嗯?!”慕容雨川立马恢复神采——敢情太阳真能从西边出来。 “算是感谢你昨晚上仗义相助。”宋玉茵客气道。 “哪里哪里?”慕容雨川喜笑颜开。立马给陆小棠打电话,推说今晚想回旅馆睡觉,不能跟她一起吃饭等等等等。 宋玉茵在一旁暗暗计较。 两人出了公安局。慕容雨川笑嘻嘻问:“那你打算几星级的标准请我啊。” 宋玉茵微笑的指了指路边不远的一个回民小饭店。“就那吧。” 诶呀我去,还真大方……慕容雨川鼻涕泡差点喷出来。转念一想,行吧,能多看几眼美女也好,不亏。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10 两人走进小饭馆,一共只有五六张桌,客人不过两三个。宋玉茵挑了最里面的角落里的一张。一坐上就点了两瓶酒。慕容雨川看的直咂舌,心想这我倒省事儿了,不会这么顺利吧? 的确的也没有那么顺利。宋玉茵自己基本没喝,都敬给慕容雨川了。慕容雨川本来不胜酒量,架不住宋玉茵连哄带夸,得意洋洋的几杯酒连着下肚,眼前就有些发花,脑袋也有些发懵,心里还合计这丫头不是想把我‘推倒’吧? 宋玉茵看时候差不多了,把手悄悄伸到他衣兜里,摸出了一串钥匙。然后,借故打电话离开饭店,直奔公安局而来。 她没敢走前门,而是绕到楼后,从那扇狭窄的后门溜进了大楼。这里有直通法医室的楼梯,一个人沿着这里往下走,总有感觉阴森森的。当她下到地下一层,才发现还有一截楼梯通到下面,原来这下面还有一层,却不知是什么地方。她虽然心奇,却也只是心头一个闪念,她可没有闲暇顾及其他,就这样一个机会,机不可失。她手里抓着从慕容雨川那儿偷来的钥匙,谨慎的走进地下一层长廊。 法医室在长廊尽头,平时少有人来,一到下班以后,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在夜晚穿过整条长廊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宋玉茵惴惴的走到法医室门,她不知道慕容雨川是用哪把钥匙开的门。她只好挨把钥匙试一遍。 背后长长的走廊寂静无声,隐藏着巨大的恐慌。 不知为什么,明知身后什么都没有,她背上的汗毛仍然根根竖立,好像什么东西正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慢慢向她靠近。 “咔……咔……”这把钥匙也不对,她抽出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她又换了下一把。就在她想把钥匙插进锁孔时,完全寂静的背后猝然传来一声不太响亮的皮鞋声—— “擦哒……” 这轻微的响声让她浑身一哆嗦。瞬间脑子里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同时她转回头—— 走廊里仍然空荡。 可是她明明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似乎从楼梯入口传来,又似乎从其他关掩的门后传来,她看不到人,但她知道那里有人。 是谁? 莫非这又是一个圈套? 她的手胡乱的把钥匙往锁孔里插,试了几次竟然都插不进。她不想这个时候束手就擒,因为不想,所以更怕,怕的要死…… 她用力拧动钥匙……“咔哒”一声。门锁居然开了。想都没想,她推门冲进。她都没时间想躲藏在走廊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正在向在她背后扑来。 她“砰”的把门关上,锁死。这才抽空大口大口的喘气,心脏跳得快要炸裂。 然而,随着她的呼吸慢慢平稳,她抬头看着昏暗的法医室当里那扇通往解剖间的门,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 那个被扳钳砸烂了头的陈光还躺在那里面。 她记得陈光活着时的脸。也记得他死后破碎的脸。 他是她杀死的。她今夜冒险来这里也是为了消灭证据。 而现在,她却被迫与他关在一起。这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她又走进了陈光的屋子…… 那个脚步声,竟然真的有几分像陈光。 解剖间的门紧闭。隔着一个惊恐万状的活人和一具切割破烂的尸体。一个是凶手,一个是被害人……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11 面对一个活着的陈光,她九死一生。面对他死后的怨魂呢? 她痴呆的凝视着解剖间门一动不敢动,脑子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那悦耳的铃声在寂谧的法医室显出无法描述的诡异…… 她伸出僵硬的手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谁……”她问。她的眼睛看着解剖室的紧闭的门,如果那扇门在下一刻打开,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喂喂……宋小姐,你现在在哪儿啊?” 是慕容雨川的声音?! “你说你给人打电话,什么电话打了这么长时间啊?” “哦,慕……慕容医生,”宋玉茵激灵一下从浑噩中清醒过来,“我家里有点儿事儿……” “是吗,你还在跟他通话吗?我怎么看不到你?” “你在哪儿?” “我在饭店门口。你呢?” “我在……我在公厕,身体有点儿不舒服……” “哦,这样啊。” “你在等一会儿啊,我很快就好。” “那没什么,既然……” 慕容雨川之后说的什么,宋玉茵都没在听,事不宜迟,她迅速行动。陈光究竟有没有作祟她已无暇顾及,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三两步跑到李涵办公桌上前,打开物证箱盖,在里面各式各样的物证袋中翻检,钥匙……那把钥匙……这儿,在这儿。她拿起钥匙,用手机照着辨认了一下,没错。 接着她揣好钥匙,把里面的东西大致摆放回原位,盖上箱盖。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开门时,她犹豫了一下。那个脚步声究竟是她的错觉还是真有什么在门外…… 害怕归害怕,她还是打开了门。毕竟她不能在法医室里一直躲下去。即便外面怎么什么叵测的东西,她也只能认命了。 门外只有黑洞洞空荡荡的走廊。 也许真的没有人,也许是没看见…… 她深吸一口气,在背后关上法医室门。慢慢重新锁好。猛然地,拔足狂奔……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12 黑暗的走廊里只传出她急促的踏步声,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 谁也不知道危险会隐藏在哪个黑暗的角落里。她不顾一切,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 突然, 一个灰白色的身影乍然出现在楼梯入口。 尽管她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还是惊叫起来。那个影子一动不动的矗立在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尽管还有一段距离,但也足够她认出对面的人。 这个人赫然就是住在她隔壁的上海邻居。依然身材淡薄的站在那里,乱糟糟的头发下夹着一个硕大的黑框眼镜,然而他的脸却是模糊暧昧的。 宋玉茵怕到了极限,却霍然生出一股胆气。她大声喝问:“你就是medea吗?是你下的圈套对不对?” 上海男人仿佛全然没有听见,只是木立在那里,灰色的衬衫仿佛幽灵般漂浮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宋玉茵的两条腿开始发软。她公寓隔壁那具无头尸是不是他的杰作?一想到床底下那桶恶心的碎肉和内脏,她连骨髓里都渗出了冰寒。 她是他的下一个目标,还是最后一个…… 这些年她一直在逃亡,一直在寻找真相…… 今夜,是不是到了最后解开谜团之时,也是她被杀之时,然后被仿制成那些古代标本中的一个…… 与其总要死,她宁愿死得明明白白。她跑着跑着停下了。距离上海人十米的距离,却仍然看不清楚他的脸,或者是她始终不敢直视他的面孔,哪怕到死。 她大声道:“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回答。 “直到现在也不行吗?” “……” “那我妈妈呢?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在你那里?” “……” 宋玉茵强抑制住涌入眼中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是不是你把她杀了?” “……” “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一味的逃亡,我也在找你。因为我也想杀死你,为我母亲报仇,所以,我也杀过人,可惜都没杀对。” 上海人的头稍微抬起,悚然射出两道寒光。 宋玉茵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你是不是把我的母亲也做成了……”她不敢问下去了,想到那些诡异恐怖的古代干尸,她忽然感到了锥心的恐惧与难过。 “现在你也要杀死我了,对不对?” “……” 宋玉茵已经彻底绝望,她苦笑。“为了活下去,我东躲西藏,甚至不惜杀掉任何我怀疑的人。可惜最终,我还是没能逃出你的魔爪……我……我……” 她终于忍不住大声悲泣。“我不想死……我不想像那些人一样,求求你放了我……”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恶心,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两腿一软她瘫到了地上。 上海人冷冷的看着她,似乎在耐心的等着她尽情发泄。她没有任何怜悯,仿佛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在他眼中,宋玉茵的美貌与那些干枯的尸体本就没有分别。 宋玉茵哭累了,也彻底清醒了,她喃喃道:“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死,我又何必束手就擒……” 她再次抬起头,已然目眦尽裂。“我要为妈妈报仇,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猛然从地上窜起,孤注一掷的扑向了那个幽灵般的人……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13 她扑向那人的同时,已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辣椒水。毕竟她不是普普通通的女人,更冷静,也更狠毒…… 因为忌惮对方,她不等靠近就把辣椒水向着那人狂喷。 那人动了,而且动的迅速。说明他一直都在警惕着宋玉茵的一举一动。 他刚刚往后一侧,宋体就一脚踏上楼梯,拼命向上跑,一面跑,一面向后喷辣椒水。她虽然说得狠毒,其实根本没有与对方拼死的勇气,她现在只想着尽快逃走。 medea,美狄亚——谋杀者,逃脱者。连她那位沉稳、坚强、女战士一样的母亲都命丧其手,她又如何能去对抗?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 呛人的辣雾在她和上海人之间隔成了一道屏障,连她自己都不住往外淌眼泪。眼前一片模糊,只是感觉有些微光亮。她就跌跌撞撞向光亮处跑。 跑出大楼时,她从台阶上一脚踏空,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没有感到疼,只感觉有一只手正在伸向自己后背,她吓的一咕噜爬起来,继续没命的向前跑。终于,她听到了汽车驶过身边的轰鸣,远处还有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吵闹,她这才停下,也是在跑不动了。 她揉着眼回头看,才发现自己一口气跑出了足有三四百米。上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或许,他躲正在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阴狠的窥视自己。 medea,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居然也有他失手的时候。 一旦放松下来,她才感觉到火辣辣疼痛。低头一看,两只手都擦破了。右膝不知跌倒时磕到了什么,腿不敢打弯。不管如何,这次她从魔鬼的手中捡回了一条命,比她母亲幸运。 当慕容雨川看见宋玉茵回到饭店,惊愕的嘴巴张老大。“乖乖,我没看错吧,你是刚从厕所回来吗?公厕塌了,还是被恐怖分子袭击了?”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宋玉茵没好气说。 “我靠,解手一次,这代价也太大了。” “有酒吗?” “有……有……”慕容雨川赶紧给宋玉茵的杯子斟满。宋玉茵看都没看一口喝干。 “诶呀,我去,居然是女汉子啊……” 宋玉茵捂着嘴剧烈咳嗽,把酒杯往前一伸。 “还喝!?”慕容雨川惊讶。 “废话。”她极少沾酒,但是这次她忽然发现从来没有比酒更好的东西。 既然她都不在乎,慕容雨川更不在乎,他频频给宋玉茵斟酒,越发显得不怀好意。 宋玉茵来者不拒,一口一口的干杯。她瞧着慕容雨川色迷迷的眼神,只是觉得好笑,比起差点儿丢掉性命,这又能算得了什么?如果她刚才被那个人制服了,现在她说不定正在被制成一具木乃伊。呵呵……真有趣儿…… “你醉了。”慕容雨川说。 “我醉了?!”她摸着自己发烧的脸,眼神乜斜,咯咯笑道,“醉了好,正好回家睡觉。”说着扶着桌子站起来。 “你现在要回家?” “当然啦,”她摆摆手,“谢谢你啊,帅哥。你今天可帮了我一个大忙。” “哦,那没什么。天这么晚了,你喝得又这么多……” “你想送我啊。”她迷迷糊糊的瞅着慕容雨川笑。 “我是怕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嘻嘻,是么……我看……嘻嘻,我看你才不安全。男人没有个安全的……”她说着摇摇晃晃往门外走,慕容雨川赶紧扶住她,搀着她走上街道。 夜晚风大,慕容雨川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宋玉茵扬起惺忪的醉眼看着他,问:“你在保护我?” “《骑士守则》第三条,总是给予女士以援助,永不胁迫女士……”慕容雨川油嘴滑舌的调侃。 宋玉茵“咯咯咯”的又笑了,她忽然觉得慕容雨川特好玩儿,她自己也特好玩儿……无所谓恐惧害怕,什么都觉得有趣儿起来……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14 几乎从宋玉茵能记事时开始,她就跟母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总是莫名其妙的从一个地方搬家到另外一个地方。开始她以为母亲喜欢调动工作,可是慢慢的,她发现她的母亲跟别人的很不一样。她从来不去逛街,也没有朋友,更不用说与邻居在楼下聊天,但凡是有陌生人跟她接触,她就会异常紧张。之后不久,她们就开始下一次搬家了。这种日子直到她十四岁那年的那天夜里戛然终止…… 因为她的母亲失踪了。 从此,她成了孤儿。 如果没有一位善良的老人收养,她就不会有今天,或许早已为了生计沦落成一个游走在社会底层、让人鄙夷轻贱的娼妓。 然而,噩梦却没有因为母亲失踪而就此结束。暗叵测的危险开始逐渐向她笼罩过来,直到她意识到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她将沦为母亲一样的下场,于是她去报警,但没有警察肯相信她所谓的“感觉有人跟踪却看不到人”的证词。无奈之下,她设计谋杀了一个她认为可疑的人,之后便开始了数年的逃亡生涯。 慕容雨川扶着她走进公寓楼。路过一楼的信箱,她还没忘打开自己的信箱看一眼。却惊奇的发现,她的公寓房门钥匙依然放在里面。 那她从法医室偷来的钥匙又是谁的? 为什么会有相同的样式、相同的金鱼吊饰?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头有点儿晕,无暇细想,拿了钥匙便和慕容雨川一起走上电梯。这是她多少年来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同乘电梯,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更让她奇怪的是,当慕容雨川对她轻浮的动手动脚,她居然没有感到反感,甚至纵容他。她问自己,因为我喝醉了吗?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托辞,也许她还可以更随便一些。 酒意微醺慕容雨川肆无忌惮的拦着她的肩膀,她一边的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她发现,慕容雨川其实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瘦弱,他的胸膛一样很坚实,有股男人淡淡的烟草味。 她掏出了从法医室偷来的钥匙,想试试能不能开门。站在身后的慕容雨川忽然把她按在了门上。 “你……”宋玉茵刚惊呼出声,慕容雨川已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她本能的想要挣扎,可是,当慕容雨川带着酒气的嘴唇按在了她的唇上,一股从未有过的眩晕瞬间袭来。她之前至少跟三个男人亲热过,包括被陈光强奸的一回,但每一次她的头脑都保持着绝对清醒,因为她要杀死那些男人。唯独这一次,她并不想杀慕容雨川,她只是讨厌他,讨厌他的殷勤,讨厌的他的欲望,然而,这种从未有过的刺激体验让她丧失了反抗。 她在眩晕中忽上忽下,感受着慕容雨川贪恋近似野蛮的吮吸和亲吻。当他把双手探进她的内衣里,她只是闭目顺从,承受着一切。清脆的“当啷”一声响传来,什东西被猴急的慕容雨川弄掉地上,她并没有在意。 慕容雨川的动作却忽然停止了。他弯腰捡起钥匙,看了看,奇怪道:“这不是我的钥匙吗,怎么会在你兜里?” 就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让陶醉在爱欲中的宋玉茵霍然惊醒。她刷的睁开双眼。 第十二章 背后有鬼 15 昏暗的楼道中,她的衣衫已经被慕容雨川解开得露出了贴身内衣。慕容雨川正蹲在地上,拿着他的钥匙,带着几分醉意瞅她笑。 此刻,她忽然感觉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这抹诱惑的笑容里隐藏着叵测的心机。 难道他也是一张网,不动声色的在她脚下铺开,只等着她毫无防备的步入其中? 她没有急于穿衣服,而是用半裸半露的身体做掩饰,两只手在背后暗中移动……一只手去开门锁,另一只手慢慢掏出辣椒水。 慕容雨川毫无觉察,一直在色迷迷的打量她。宋玉茵暗中戒备,只要他有异动,她就绝不手软。 她同时试验那把钥匙,发现打不开门锁。原来这只是一枚与她的公寓钥匙外表相似的另外一把钥匙。她随即产生了疑问,这样一把钥匙怎么会出现在陈光的尸体上? 只有一个答案——有人在她离开管理员公寓后潜入了那里。 这时,慕容雨川已经把钥匙揣进衣兜,嬉笑着凑上来,伸手想摸她。 宋玉茵把辣椒水扣在手指下,另一只手飞快的换了另外一把钥匙。慕容雨川已然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颏,“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他柔声问。 “我……” “是不是太热了?” “……” 慕容雨川的手指沿着她的纤长的脖颈向下滑,经过起伏时连带罩带一并勾落,那抹雪白的浑圆的胸脯随即露出大半。慕容雨川赞赏似的呆了呆,也就在此时,宋玉茵背倚的门忽然打开。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宋玉茵已经推到房间里。 “喂,喂,你……”慕容雨川伸手想拉她。防盗门已经砰然关上,若不是他躲的快点儿,差点儿把手夹住。 慕容雨川愣愣的看着紧闭的铁门,忽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砸了几下。“喂,你搞什么名堂啊?就这样把我晾在外面?” 门上的窥视窗这时打开,宋玉茵略带歉意的脸从里面出现。“很过意不去啊,慕容医生,我今天喝得实在太多了。我想早点儿休息。” “那也不至于把我关门外吧?我也想好好歇歇,今晚我还睡沙发就行。” “今晚……可能不太方便。我怕我酒后失态,吓到了慕容医生。” “没事儿,没事儿……”慕容雨川摆摆手,“我连尸体都不怕,还能怕一个喝醉的女人?” “还是算了吧,我酒后失态可能会伤害到慕容医生。您还是请回吧。” “没事,没事……我不怕被伤害,随便你怎么伤害我,都行……”慕容雨川还喋喋不休。宋玉茵已经把窥视窗关上了,“喂喂,宋小姐……宋小姐……” 这回宋玉茵连声也不吭了。 “我靠的,过河拆桥,念完经打和尚……”慕容雨川骂骂咧咧,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走了。 其实宋玉茵始终都躲在门后听着,直到听见电梯门关上,她才长长松一口气,但同时也陷入了莫名的懊恼中。她用力把辣椒水扔出去,抓着头发滑坐在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渐渐的,她平静了下来。从衣兜掏出从法医室头来的那把钥匙,把它和自己公寓的钥匙放在一起比较—— 完全一样。 连挂饰都一样。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玄机吗?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1 她拿起那把钥匙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忽然注意到钥匙上的金鱼挂饰同她公寓钥匙上的挂饰有些不一样,形状更鼓,似乎塑料编织物里有什么东西。 她用用剪刀把那个金鱼挂饰剪开,从里面掉出了一个小纸团。她拾起来,摊开,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纸片,上面画着两排古埃及象形文字和一串数字—— 虫子,石刀,锯子,手掌——猫头鹰,麦穗; 虫子,石刀,锯子,手掌——鸟,绳子,蚯蚓,嘴——猫头鹰,蚯蚓。 38.1080873807, 她坐在沙发上,把纸片放在茶几上,思索着上面的符号。窗外掠过一道白光,电灯闪烁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紧跟着雨点噼里啪啦的敲打在玻璃上。倒霉的慕容雨川这会儿正在路上吧。 她在心中念出了那两行象形符号的意思——findme;findyourmum(来找我,找你的妈妈) 她的心刹那间紧缩。 陈光交给她的那封信写着:policearenotyourfriend(警察不是你的朋友) 同样的两封信,同样耳语般的建议,却让她冷到了脊髓。“警察不是你的朋友”,这其中的含义她早已明白,从她十四岁起就明白了。 她接着研究那一长串数字。她试着用埃及象形文字来破译?很快发现这行不通,因为古埃及的数字是50制进位的,而且也有专门的符号来表示。因此,这串数字代表的不应该是具体的含义…… findme,findyourmum…… 她心头一动。这串数字代表的是不是某个地方?假如真是这样,那么完全用数字来标记地点最流行的方法就是gps。 她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在google浏览器找到“经纬度查询搜索”,把38.1080873807键入维度栏,114.4943618774键入精度栏。点击“搜索键”,“进度条”缓慢增长……几秒钟后,一个新的地图位置闪入“观察窗”。 她看着红色的标记点,惊讶的闭不上嘴。那里显示—— c市,景山。 居然就在附近。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串数字指示的正是地点。这张纸被藏在钥匙里,钥匙被藏在陈光尸体上。而这把钥匙分明就是给她的,为了告诉她这个地址。 她恍然想明白一件事。之前那封信上写着“policearenotyourfriends”,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警告她现在该怎么做。 写信的人要她一个人去那个地方。 她不得不佩服那个幽灵般的上海人。他看似种种诡异难测的做法实则另藏深意。就像一位莫测高深的棋手,总能先于他人预见到寻常无法看到的局面,他精心的计算好一切,无论谁都无法逃离他的运筹之中。 现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她还想不透这次邀请究竟暗藏着什么目的。 findyourmum。 去找你的妈妈。 这看似亲切的话语是否又一个挖好的陷阱? 她的母亲十四年前就失踪了,现在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呢? 而且,一座方圆几十里的山区也实在范围太广了。即便她有胆量,却也没有能力只身一人在茫茫山林中寻找答案。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2 但她转念一想,以那个人深沉的心机,绝不可能大费周章只为跟她开一个玩笑。甚至她今天侥幸逃脱,都只不过是他有意放了她一马。他这样做自有他的用意,也许她不照做,反而会死得更快。 一定有某种特别的暗示——她可以发现得了的暗示。 于是,她迅速的在网络上查找了景山地区的相关介绍——那里有一个自然保护区,占地大约7000亩,在燕山山脉的西面。有一片逶迤将近200公里的原始山林,包括森林、草地、和零散的沼泽。还生存着相当数量的野生动物,最危险的莫过于蝮蛇。这个上海人真是给了她一个很妙的建议,她最怕的就是蛇。 她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一张c市地图,把它摊开在茶几上。她看见了右上角用一大片绿色标识着那片保护区,她不仅有些惊奇,想象着自己在原始山林中跋涉寻找的情景。寻找……寻找什么? 她的母亲?还是一个什么东西? 而且,她具体又该如何找呢? *——*——*——*——*——*——*——* 7月19日,星期五,雷阵雨,8:21 宋玉茵清晨打电话给郑嘉冼想请一天病假。谁知接电话的不是郑嘉冼,而是那个妖里妖气的谢文莎。她说,请郑馆长接一下电话,我有事儿找他。 谢文莎没应声,而是故意抬杠似的说:“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就行啦。” 宋玉茵挺讨厌这个矫情的女人。她追问:“我要找郑馆长。他在不在?” “他不在!!”谢文莎声音也不太客气,“你找他有什么事儿?”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谢文莎阴阳怪气的嗤笑,“你有什么事儿不能说,非要背着我跟馆长说?” 宋玉茵强压着火,冷冷道:“那麻烦你转告他一声。我今天请假,身体不舒服。” “呦呦……你瞧瞧,宋大小姐你还真得多注意身体。这人长得漂亮,身子骨儿也精贵不是?” “哼。”宋玉茵刚要关手机,谢文莎又说道:“宋小姐你今天是在家歇着还是要去哪儿玩儿吗?” “我身体不舒服!” “哦,要是身子不舒服,那就好好歇歇。如果不是,最好还是不要到处瞎跑,现在社会可不安全……” “用不着你费心。”宋玉茵说完挂了电话。 她先去汽车租凭公司租了一辆gps定位系统的越野吉普。然后买了一些野外应用之物,便开车上路。一路上她还在生谢文莎的气,这个贱兮兮的女人到哪儿都是争风吃醋,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但是,她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她重新琢磨着谢文莎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尤其是最后两句,似乎话中有话。她怎么好像知道自己要出门似的?难道她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她心头一震,马上转动方向盘,向博物馆方向驶去……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3 9:34分 宋玉茵把吉普车停靠在临近博物馆的路边,急匆匆下车走进博物馆,前台那个木雕一样的老太太蔡凤琴只是微微撩起大眼皮扫她一眼,便不声不响了。她径直去办公室找谢文莎,她不在,只有田文和另外两个人在整理资料。 “谢文莎呢?”她问。 另两个人摇摇头,田文想了想说:“她好像在馆长那儿……” 这也在宋玉茵意料之中,不过让宋玉茵没想到的是,馆长办公室居然锁着门。郑嘉冼或许临时有事出去了,可是谢文莎刚才明明给办公室里接她的电话,难道她凑巧也出去了? 她心里起疑,却没有马上离开。她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看四下无人,把头贴在了房门上听里面的动静。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一种高度警觉的本能,然而,她却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 房间里有动静…… 若在平时,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疑神疑鬼,但是谢文莎那通电话属实打得太巧,太让人费解了。 房间里的声音忽然变得响亮,宋玉茵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有一个人来到门口了。隔着一道木门,她都能听见那个人吃吃的笑声。竟似有几分像谢文莎。 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门在这时已经被拉开了,一个人走出…… 正是谢文莎。 她几乎跟宋玉茵打了一个照面,原本笑着的脸忽然间凝固了。 两个人互相望着都没说话。宋玉茵觉得谢文莎今天有些别扭,哪里别扭一时也说不出来。 确见谢文莎才挤出尴尬的笑容,“你今天不是……请假了不来了吗?” 宋玉茵说:“我本来想开车外出,不过刚才听你一劝,我改变主意了。” “哦,我还以为你未必肯听呢。” “只要是别人说的有理的,我这人一向很听劝。” “那你来这里是……” “我想跟你聊聊。” “跟我?!咱俩有什么好聊的?” “我之前也这样想。不过我刚刚发现,跟你聊天一定很有意思……” “呵呵,是吗。”谢文莎正要把门带上。 “郑馆长不在里面吗?” 随着宋玉茵这随口一问竟让谢文莎脸色陡变。“他……他一早就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你一个人?”宋玉茵觉得可疑,“你一个人在他办公室里干什么?” “他拜托我临时代他接待客人。” “那你还要锁上门?” “外面有那么一大堆古尸,谁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不害怕?” “是吗……”宋玉茵瞧着她,三分信七分疑。她说:“既然这样我正好有些话想问你,我们进去说吧。” 宋玉茵刚要往屋里进,谢文莎一把拉上了房门,有些焦急道:“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出去说。” 宋玉茵心头一动。“莫非办公室里不只你一个人?”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4 谢文莎急忙道:“你瞎说什么?当然就我一个。” 宋玉茵此时已然留意到了一些端倪,谢文莎的眼线有些晕染,唇彩也模糊了,尤其是她挺拔的胸脯,居然一高一低,不用问那是胸罩带歪了。 宋玉茵心中暗自惊讶,难道这个女人竟然大胆到敢趁着馆长不在跑到他的办公室里胡来吗?那现在谁又在办公室里? 她很想推开门看一个究竟。可是谢文莎就挡在她前面,全神戒备着。 “那馆长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我不知道。可能一天都不会回来,也可能……一会儿吧。” “哦。”宋玉茵不再追问,“那我们出去聊聊也好,我正好找你。” “那行。”谢文莎答应的爽快。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展厅,宋玉茵隐约感觉背后像有一双眼睛悄悄的窥视。 她下意识转头。 恰巧一个人头倏地缩回去。 她不由得站住。 谢文莎也停下,回头瞅了瞅,什么也没看到。她问:“你怎么啦?” “没什么,走吧。”宋玉茵心里却起了波澜。刚才距离远她没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却觉得有几分眼熟。难道真是那个人?那个沉稳庄重、不苟言笑的男人实在不像能跟女下属在办公室的偷情的登徒子。 两个女人过了马路,走进对面的公园。经过一处僻静的柳荫,宋玉茵停下。“就在这儿说吧。” “你想跟我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谢文莎不解的看着她。 “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吧?” “你越说我倒越糊涂了。”谢文莎笑笑。 “你在装糊涂……”宋玉茵的目光刷的凌厉起来。 “你……”谢文莎有些口吃。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请假是要外出?” “我……我不……” “你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若非刚才打那通电话,我现在已经人在野外了。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给我打那通电话?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计划出去的?” 谢文莎忽然沉默了。她的眼神也变的有些空洞。 “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宋玉茵一把抓住她胳膊。 谢文莎没想到对面这个看似文静的女人居然有这样大的力气,疼得“啊呀”一声,想推开宋玉茵。宋玉茵两只手死死抓住她,眼中射出两道凶光,“不管是谁,干涉到我安危的我都不会放过。我不想不你怎么样,但如果你不说,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你……” 宋玉茵一对杏核眼眯缝成两道缝隙,凶光隐现。 谢文莎有些怕了。“你把手松开,我告诉你。” “你打那通电话究竟是什么目的?” “其实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想提醒你。” “什么?提醒我?” “提醒你不要太高估自己,无谓的好奇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危险?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那我到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正在身不由己的步入险境,你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稍不留神,就会掉进陷阱,万劫不复。” “你在说什么危言耸听的话啊?”宋玉茵冷斥。 “信不信在你,我只是尽到了我的义务。” “什么义务?我来博物馆工作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个都不重要。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还有呢。” “没了。” “没了?!你还没有告诉我。”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 “你唬我。” “随你怎么想,我是要走了。”谢文莎用力把两只手臂挣脱出来。 “你休想!!”宋玉茵心头起狠,用力揪住谢文莎衣服向后一扯。“撕拉”一声,谢文莎的衣服裂开一个大口子,半个背都裸露出来。 谢文莎慌不迭的拉起撕碎的衣服,掩盖身体。但她左乳上面一个殷红色的刺青却清晰的映入宋玉茵眼帘。宋玉茵霎时一呆。 那个刺青是由两个英文字母和一个英文单词组成,左边是x,右边是l,中间是love…… x~love~l 这个印记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5 这个常人看似极普通的图案却隐藏着一个惊悚的秘密。 在公安局法医室里,慕容雨川从那具木乃伊口中取出的手镯上刻着几乎一样的图案——“b~love~l”。 而在地穴里发现的干制小人头里面藏着的戒指上刻着同样图案——“zh~love~l”。 把这两个图案与谢文莎右乳上的图案相比,只有一处不同——左面的字母不一样。 宋玉茵根据谢文莎的名字猜测,x代表她姓氏的开头拼音。那么其他两个图案,b和zh也应该分别代表两个人,准确说是两个女人。那l是不是也代表一个人姓氏的打头字母? 三个图案都有相同的l 这个l代表她们的情人吗? b~love~l:木乃伊 zh~love~l:干制人头 x~love~l:谢文莎 宋玉茵怔怔的瞅着谢文莎,好像看到了一个鬼。 谢文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你怎么了?” 宋玉茵把她按在衣服上的手拿开,谢文莎惊呼,“你想干什么?” 宋玉茵揭开她撕破的衣服,指着她右乳上的刺青,问:“你为什么纹这个?” 谢文莎脸色阴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必须知道!” “哼,我看你今天是疯头了吧,去医院看看吧,这儿里‘人民医院’不远。” “你少给我扯东扯西,”宋玉茵一把揪住谢文莎,“你说,这个刺青上的l字母是不是代表你男友。” 谢文莎一怔,随即道:“我无可奉告。” “你刚才是不是跟那个男人在馆长办公室里?” 谢文莎吞咽了一下。却牢牢的闭住嘴巴。 宋玉茵咬牙。“你这蠢女人,事到临头了都不知道。” 她说完抛下谢文莎,出了公园、穿过马路一口气跑回博物馆。 那个跟谢文莎幽会的男人是不是就是l? 这个人跟木乃伊手镯上还有干制人头的戒指上的l又是什么关系? 她没乘电梯,直接从楼梯跑上三楼,远远的看见馆长办公室关着门,同她刚才离开时一样。她穿过干尸林列的展厅,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真相就在门后。 这次无论谁也别想再欺骗她。 这些年忍辱负重的逃亡,一次次濒临险境,像一枚把玩在手中的棋子,一步步被迫向前走…… 她全然不在乎门后将有什么。她只要真相,哪怕这是一次力量悬殊的较量,她也要拼死一搏。 那群狞恶丑陋的干尸被抛在身后,无声无息的望着她走向那扇紧闭的门。 宋玉茵压抑着心中亢奋,走到门前站下,礼貌的敲敲门。 等了一会儿,无人答应。难道那人已经走了? 她一着急,伸手一推,门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狭长的欧式窗开着一扇,有凉风簌簌的穿过门口,冰凉着她头上冒出的热汗…… 那家伙居然又一次从她眼前溜掉了?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6 她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她折回身又去追谢文莎,走到电梯时正看见谢文莎气喘吁吁从里面往外出。 两个女人碰面,四目相对,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点儿什么。 “你去馆长办公室了?”谢文莎率先问。 宋玉茵没说话。 谢文莎似乎明白了,她笑道。“屋里果然没人吧。你偏偏不信……” “你少装蒜,”宋玉茵怒叱,“你明明跟一个男的在一起。我跟你出去时,他趁机溜了。连小孩子都休想唬弄。” “你说固然有道理,可是你看到人了吗?” 宋玉茵语塞。 “没看到人就是没有。至于我在身上纹什么样的图案也跟你没有关系,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宋玉茵冷不防道:“在办公室里那个人是不是郑馆长?” “什么?” “刚才跟你躲在办公室里的那个人是不是郑嘉冼?”宋玉茵重复,目光灼灼的盯着谢文莎,想从她的表情里窥探出任何破绽。 谢文莎的表情似笑非笑,带几分嘲讽,几分狡黠,几分放浪和不屑一顾。宋玉茵竟然看不透这个女人。 谢文莎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你还是不死心啊。但也不能胡说八道啊。你该不是怀疑我跟郑馆长有那个吧。” 宋玉茵没表态。她现在的脑子有些乱了。 谢文莎歪歪嘴。“没工夫陪你发神经,我先走了。我得换套新衣服。你看你把我弄得,别忘了陪我一件新的知道吗?” “你走之前,我想提醒你一句。” “提醒我?” “你可知道,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你说什么,“谢文莎怪笑一声,“我大祸临头?!你敢诅咒我。” “我没有诅咒你。”宋玉茵指着她右胸,“你的霉运就是那个刺青。” “刺青?!”谢文莎脸色变了变。 “你知不知道,我在其他地方也发现了与你胸脯上一样的刺青……” “你胡说什么?”谢文莎脸涨得通红,“这刺青,不可能……不可能第二个人有!” “是么。这样看来,那个人可是一个玩弄女人的情场老手啊。让每一个女人都认为自己是他的唯一。” 谢文莎咬着牙,像泼妇一样恶狠狠瞪着宋玉茵。 宋玉茵讥笑:“其实你那么说也不算错。 “……” 她凑近谢文莎,压低声音说:“我就是在‘楼兰公主’那具木乃伊身上发现了相同的刺青。但她已经死去至少二十年了,目前的确只有你一个人身上有这种刺青。” 听她说完这句话,谢文莎脸上瞬间闪现出各种表情——震惊,猜忌,疑惑,恐惧……她战战兢兢的吞了口唾沫,“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没有必要骗你,或许你比我知道的更多,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可是……可是那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反正就是不可能。” “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 谢文莎寓意深长的瞅着宋玉茵。“有些事儿,你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够了。” “可……”宋玉茵还想追问,却看见一个人朝她们走来。她只好闭上嘴。 走过来的人是郑嘉冼的助理田光。 他好奇的看了谢文莎和宋玉茵一眼,随口道:“你们都在这儿啊。馆长在吗?” “哦,他现在不在。”谢文莎眼珠子转了转,“对了小田,郑馆长让我补写一份说明,关于波斯酒具的,你有资料吗?” “这个啊,你跟我来吧,我找找看。” 谢文莎冲宋玉茵眨眨眼。“那回见了。宋小姐。” 宋玉茵冷哼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她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谢文莎是一块牛皮糖,想撬开她的嘴巴并不容易。若非采取特别手段,她是不会就范的,她必须等待时机。 至于刺青上那个l,谢文莎的情人,究竟是不是郑嘉冼? 从谢文莎刚才的反映里她判断不出来。 b~love~l(木乃伊)、zh~love~l(干制人头)和x~love~l(谢文莎)这三个人刺青所代表的三个女人,生活的时间跨度竟然超过了二十年。什么样的男人能具有如此魅力? 这个人可能是一向不苟言笑的郑嘉冼吗?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7 宋玉茵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误杀了一个陈光已经给她带来了无穷的祸患。从现在开始,她只有小心翼翼,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找出那个人。她冥冥中预感到,这一次危机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她随时随地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也许她的结局比那木乃伊还要凄惨。 她的吉普停在路边,她上了车,拿起地图重新看了一遍,然后拧开发动机,驶进公路的车流中。她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不管那个幕后鬼是不是郑嘉冼,她都会按照他的要求冒一次险。 find``me, find``your``mum。 这都是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真相。 *—*—*—*—*—*—*—* 13:27 吉普接近山区,路面渐渐不再平坦。宋玉茵在颠簸中,把车驶上一条岔路。这条更加崎岖的路通向一处简易的停车场。 十分钟后,她在停车场关掉发动机。整个停车场只有她这一辆车,除了这片空地,周围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林。她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走出驾驶室。 上山的路口有三条,分别指向西南和西北,几乎都是蜿蜒狭窄的三路,几十米外就隐没在阴暗、浓密的原始森林中。 根据来前做足的功课,宋玉茵选择西南那条路,这是距离自然保护区最近的一条路,一旦出现危险,她也可以用最短的时间逃回车里。 经过了昨夜那场大雨,天空依然晦暝,压着厚厚一层乌云。空气中充满了水汽,山林间结成了白色的浓雾。她踏上了小路,腐烂的落叶和吸住水分的泥土变得异常松软,每一脚踩上去,都会陷进一个脚印。四周异常寂静,仿佛除了她和这些高大的植物意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生命。 前方出现了一条更窄的岔道。她稍一分神,眼睛往那条路上一瞥,忽然站住了—— 她看见了一串印在泥土中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浓雾浸透的林木中。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除了她还有谁能在大雨天登上人迹罕至的山林里…… 这串脚印又是在什么时候留下的,昨天还是刚才…… 她向后退了两步,她距离停车场不算太远,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开着她的车回到城市里,纵然那里也危机四伏,但她还可逃走,向以往那样。 心里这样想,可是她迈开的双腿却是向着那条小路走去。 她从腰间取下了防身电枪,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掏出了gps个人定位器。屏幕上的红点代表她此时所处的位置。她按了下开关,标记自动校准,最终停在了左下角一个位置。似乎这条岔路也应该通向自然保护区。 遥远的天边闪过一道曲折的电光。几秒钟后,沉闷的雷声姗姗来迟。 又一场大雨快要到了。 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现在还能有谁找她? “哪位?”她接听手机问。 “我是慕容,你现在在哪里?” 竟然是那个法医。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找我什么事儿?” “我找你有急事儿,你在哪儿?” “什么事儿你在电话里说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 “怎么不能说吗?”宋玉茵声音扬起。 “是这样,”慕容雨川稍有犹豫,“我们昨天晚上吃饭,你是不是拿我的钥匙了。” 宋玉茵心头大震,嘴上却说:“你开什么玩笑呐?” “我是认真的。今天早上,李涵发现法医室的物证箱里少了一样重要的物证。昨天他离开时那件东西还在,今天早上就不翼而飞了。有法医室钥匙的人一共只有三人——李涵,我,丁兰。丁兰这两天请假了。所以,一定是在昨天晚上,李涵和我其中一人进到法医室拿走的东西。李涵不可能监守自盗,武彪他们现在怀疑是我干的。” 宋玉茵吞咽了一下,说:“不管你拿没有拿,随便你怎么跟武彪他们解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当然没拿,那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用。所以只剩下一个人……你。”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8 “我!?呵呵呵……”宋玉茵现在只能是冷笑。 “我刚才把昨天的事儿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我才发现你昨天很反常。” “……” “你一直对我冷淡,怎么昨天晚上突然变得那么热情,还要主动请我客。把我灌得醉醺醺后,你借故出去打电话。我虽然头脑当时不很清醒,可是感觉上你这一去也有半个小时了。那段时间你如果不是在打电话,那也足够干点儿别的事情,比如说,返回公安局。之后我送你回家时,我的钥匙也是从你的衣兜里掉出来的,这个你没办法解释吧。” “……” “我问你,那个件丢失的物证是不是在你手里?” “什么物证,我听不明白。” 电话那头慕容雨川火了。“都到现在了,你不承认又有什么用?那件东西是一把钥匙,插进了被害人陈光的眼睛里。” 插进陈光眼睛里的钥匙? 宋玉茵从钥匙链上摘下那把偷来的钥匙,怔怔看着。想起陈光那张砸烂的脸,这把钥匙原来就插在他的眼窝里。她一阵恶心,手一抖,钥匙掉在了地上。 这把钥匙一定是有人趁她离开陈光房间之后溜进去插在陈光眼窝里的。她原以这是一把仿照的钥匙,可以打开她的公寓门,那人这样做是为了把警方引向她。但是检验后才发现,那把钥匙根本开不了门锁,倒是里面有一张纸条把她引到了这里。做这件事应该就是那个上海人。那么他跟l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宋玉茵眼前同时出现了两个男人的身影—— 上海人。 郑嘉冼。 究竟谁才是l? 手机那头传来慕容雨川急躁的声音。“喂喂,宋玉茵,在不在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唔……我在。” “那请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费尽心机偷那把钥匙究竟为的是什么?” 宋玉茵再次陷入沉默,她看着眼前那串歪歪斜斜的脚印发呆。 “难不成你与那位公寓管理员的死有什么关系?所有不得要那么做?” “你别瞎猜了。”宋玉茵冷冷回答。慕容雨川的每一个猜测都让她心惊肉跳,这个家伙有些过于聪明了,就是不知道武彪是不是也向他一样。如果是,那她这次离开c市,就永远都不会回去了。 她问慕容雨川:“那你把刚才那些猜测的话都跟武彪说了。” “还没有。但我得找你核实一下。你要知道,除非万不得已,我并不想为难你。所以,我现在想见你一面。” “见我?!” “是,私下见面。有些事,我想问清楚。我去博物馆找你,你在吗?” “我不在。” “那你现在在哪儿?” “我……”宋玉茵顿了顿,“我在很远的地方,等我回去了就跟你联系。”不等慕容雨川反应,她随即挂断了电话。她在心里一阵冷笑:又是一个圈套。慕容雨川,你如果想把我骗回去,这种手段还嫌太幼稚了。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9 或许此刻身处无边无际的山林中反而比待在城里安全得多。这样想,她反而没有刚才那样惊恐了。真是讽刺啊,她苦笑。看着小径上那串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脚印,她拿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一探究竟了。 *——*——*——*——*——*——*——* 两小时之前。 c市公安局,刑警队办公室。 武彪虎着脸,像一只匍匐在草丛里的老虎,阴鸷鸷的盯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大喇喇的坐靠在他对面的办公桌上,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那把钥匙究竟是不是你拿走的?”武彪再次问。 “我都说过八百遍了,武大队,武伯伯,”慕容雨川好不耐烦,“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钥匙,我拿那东西有什么用啊?” “可是那见关键的物证不见了。能打开法医室门的人除了你就是李涵和丁兰,他两个可以排除在外。所以嫌疑人只有你。” “我靠,我靠……这叫什么狗屁道理?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排除在外,我就不行。” “慕容雨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看在你过去为我们办案出过力的份儿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现在把那把钥匙交给我,我既往不咎,放你一马。” “靠,我都说了没拿,合着没听懂是吗?我说的是外语吗?” 武彪大黑脸蛋子往下一沉,正要发作。站在门口观风的陆小棠见势不妙,赶紧走进来,替慕容雨川开脱:“他从小就没规没据、说话也不着调,武队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武彪拿鼻子用力“哼”了一声。 慕容雨川也不高兴。“我怎么说话不着调,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诶呀……” 陆小棠照他脚面跺了一脚。“不顶嘴能死不你?” “能疯。” 陆小棠对武彪说:“雨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跟你的案子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拿钥匙也没有用啊?再说,我下班时跟他一起走的。那时候李涵的物证箱根本没有人动过。” 武彪露出阴沉沉、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么说,陆组长你跟他昨天一晚上都待在了一起是不是?” “我……”陆小棠瞅了瞅慕容雨川,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昨晚如果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谁敢保证他离开之后不会私下里返回?” “……” 武彪的眼睛刷的转到慕容雨川脸上。“小子,我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不是你拿的钥匙……” …… 12:31 武彪带着人包围了宋玉茵租住的公寓楼。他们刚从博物馆赶过来,博物馆那边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宋玉茵今天没来上班。 楼前楼后各有三名警员把守,武彪带着肖建章和王林曹青直接上楼。他们来到三楼1号。武彪抬手按门铃。许久,无人答应。 “会不会不在家?”曹青说。 “她是不敢吭声吧。”肖建章冷笑。 武彪对站在最后的王林说:“你去找管理员要她公寓的备用钥匙。” 不多时,一个黑黪黪的小老头跟王林上了楼,看见武彪几人身上扎眼的警服,一声不敢吭,战战兢兢的过去开门。 武彪心里发笑:这样的人也能当保安?不知道这个胆小如鼠的老头儿是不是也住在那间刚刚发生过命案的管理员公寓里。要是给他看看陈光被打的稀碎脑袋,估计他晚上睡觉都能吓尿了床。 门开了。 房间里静悄悄。 王林吞咽一口唾沫,伸手想把枪。武彪说:“把枪收起来,不怕丢人么。”说完大步迈过门槛。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10 三名警员也随后跟进。他们的担心纯属多余,因为宋玉茵根本不在家。 肖建章惊诧。“这女人的鼻子也太灵了,不会是已经畏罪潜逃了吧……” 武彪挨个屋看了一圈,说:“她不可能逃走。她的东西都还在。” “那我们现在……” “给我搜一遍,仔仔细细的搜一遍。” 肖建章、曹青和王林立刻分工,逐区逐块的开始了搜查。武彪走到客厅窗边,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又在酝酿着一场大雨。他喃喃道:“宋玉茵小姐,你现在究竟哪里呢?我就不相信你不回来……” 半小时后,肖建章兴奋的高呼:“有发现,武头儿。” 所有人马上聚拢了过来。只见肖建章手中拿着一把极为样式奇特而且老旧的手枪,大家都是一惊。 武彪接过那把枪掂了掂,很沉,绝对是真枪。只不过他摆弄枪这么多年,却从未有见过这么奇怪的枪。看外观又很精致,不像是私人加工的。他问肖建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说出来你兴许不信,头儿。我是在她枕头底下找到的,本来是最容易发现的地方,可是谁能想到一个女人会将一把这样大的手枪枕在脑袋底下睡觉啊?简直是个疯子。” 武彪摸了摸笨重枪身,琢磨了一会儿,用力拉动枪柄上的铁牙,把弹夹从枪身上拉出。里面有满满六发子弹。 “这是什么枪啊,能杀死人吗?”肖建章问。 武彪抠出一发子弹瞧了瞧。“我虽然没见过这种子弹,但是看分量,站在20米外打穿脑壳应该不成问题。” 肖建章咂舌。“这女人果然不是善类。那个管理员的死跟定跟她有关,抓她就对了。” 曹青马上说:“也不能仅凭一把手枪就断定有罪。陈光毕竟不是被枪杀的。” 肖建章气呼呼道:“那你说她随身拿着一把子弹上膛的手枪干什么?” “或许,她有别的原因。” 肖建章还要争辩,武彪抬手制止,他问:“你们除了这把手枪还发现什么别的没有?” 其余三个警员互相看看,曹青说:“实话实说,我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儿值得我怀疑的东西。 肖建章说:“我找到了这把手枪。” “然后呢?” 肖建章摇摇头。 武彪又问王林。“你呢。” 王林摇摇头:“我也没发现什么。” “这就怪了。”武彪粗眉毛慢慢拧成疙瘩,“难道这个女人如此警觉,做到了天衣无缝吗?” 肖建章说:“如果真的天衣无缝,那这把枪就不应该被发现了。” “你说的对。”武彪点点头,“即便这不是杀人的凶器,但至少足以说明问题,这个女人绝对有来头。” “武头儿,我们不如问问她的左邻右舍,或许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呢?” 武彪只是点下头,他的注意力在手里那把形式古旧的手枪上。他平时就酷爱收藏各种仿真枪械,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枪迷。虽然认不出眼下这是什么手枪,但凭感觉,这应该不是国产手枪,而且年代应该相当久远,宋玉茵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这样一把手枪的呢?她把这样一把手枪时刻带在身上意味着什么,随时随地准备好杀人吗? 武彪正独自沉吟的时候,肖建章和曹青王林已经出了房间,准备到附近几家问问情况。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11 肖建章说:“与宋玉茵住隔壁的只有2号公寓,可惜那家没有人住。” 曹青扫了一眼依然空白的房门,门缝里插着前天来时看到的广告单子,正想走过,却留意门口地上多出了一个信封。因为是白色的所以看上去很显眼。 他信步走到门前,弯腰拾起那封信。随便看了看信封上的落款,写着——“唐婉玉收。” 唐婉玉?!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耳熟……他摸着硬硬的信封,里面好像是贺卡之类的东西,翻过信封,封口并没有粘上。信封里是一张粉色的卡片。他好奇的抽出来,是一张风格唯美精致的生日贺卡,贺卡上写着“祝愿小玉生日快乐,我在外地工作繁忙,虽然不能回来为你庆祝,但永远与你心心相印。” 唐婉玉……曹青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头震动。 “喂,曹青——你干什么哪?”肖建章喊着走过来,他平时跟曹青的关系还能说得过去。但因为调查宋玉茵发生了一些摩擦。 曹青依然看着手里那张贺卡,没吱声。 肖建章不太高兴。“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说,咱们不要和工作混为一谈好不好?” 曹青把手里的贺卡递给肖建章。“你看看这是什么?” 肖建章接过瞧了瞧。“一张生日卡,男朋友寄给女友的,这有什么?” “你仔细看一眼人名。” “名字?!……唐婉玉,怎么了?” “你记得在陈光被杀的案发现场遗留的那个神秘的邮包吧。” “当然。里面还有一封信……”肖建章说到此处表情变了。“信封上的名字不就是唐婉玉吗?” “是完全一样的名字。” “不会这么巧合吧?” 曹青看着紧闭的房门,问肖建章:“这间公寓不是没有人住吗?你觉得会不会是邮递员送错地方了?” “莫非你觉得唐婉玉住在这里?” 曹青没说话,伸手推推紧闭的铁门。 …… 管理员老头打开了那扇房门后,曹青和肖建章走进房间,两人四下打量。肖建章用鼻子闻了闻:“应该有段时间没人住了,都一股子馊味儿。” 曹青探头往卫生间里看了看,“之前应该有一个女人住这儿。浴室里还有一些化妆品呢。假如这个女人真是唐婉玉,那就是一条关键的线索。” “你认为陈光被打死跟唐婉玉有关?” “绝对有关。否则写着她名字的信奉为什么会被落在陈光的尸体旁?我不相信是凶手疏忽。” “这样就可以为漂亮的宋小姐洗清罪名了是不是?”肖建章笑道。 “我没跟你开完笑,我是认真的。” “那得找到这位唐小姐问问才知道啊。万一人家也是一位大美女你怎么取舍啊……” 曹青实在受不了肖建章没深没浅的调侃,他冷着脸走进推门走进卧室。恰好与坐在床上的人面面相对。他先是一惊,待看清楚床上那人后,砭骨的寒意窜入身体。 “哎,我说你别这么小家子气,”肖建章随后走房间,“又怎么……”他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在两人面对的床上,一具几乎烂成枯骨的尸体盘腿坐在那里,肩膀上顶着一个喜气洋洋的橡胶娃娃头,正在冲两个人笑…… 曹青叹了口气:“或许,我们已经找到她了。” 第十三章 嫌疑人L 12 “这股味道……死了多少天了……”肖建章赶忙捂住鼻子,但他眼尖,问曹青,“你看地上是什么?” 曹青也阵阵作呕。顺着肖建章手指,他看见床与窗台之间的地上有粘着什么东西。他凑近了,弯腰仔细一看。是一截已经干硬的肠子。他二话没说,冲出房间找地方吐去了。 …… 13:56 武彪站在床前凝视着床上的干尸。骨架上顶着的圆圆的娃娃头对他一样喜笑颜开。 什么样的人才能将极度的恐惧当成滑稽? 武彪冷笑一声,脸色更黑,额角青筋跳动…… 站在他身后的肖建章心有余悸的感慨:“真是一座凶楼,这女人死的比陈光还惨!”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人?”武彪问。 肖建章脸上有些歪扭,露出恶心的表情,“武头儿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在床底下有一个塑料大桶。里面装的都是从她身上割下来的肉。里面就有……乳房……”他再说下去就要吐了。 武彪铁青的脸没有反应。 他慢慢走近床前。腐烂的霉味和毛骨悚然的女尸也无法动容这位仿佛块一样冷硬无情的男人。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尸体,好像审问犯人一样打量着它。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移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日记本。他伸手拿起翻看了两页,里面并没有写多少字。倒是扉页上写着一个名字“唐婉玉” 看到这个名字,他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问身后的曹青和肖建章。“唐婉玉不就是放在陈光尸体旁边的那封信上的名字吗?” “就是啊。”肖建章说。 “我们到处找这个人,甚至找到了看似跟本案没有关系的宋玉茵家。没想到她居然就在宋玉茵的隔壁。” 曹青说:“却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会不会跟陈光有关呢?” “可能吧。”武彪沉吟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墙壁,又问:“你们说对面是什么地方。” “是宋玉茵的家啊。”肖建章回答。 “具体来说应该是宋玉茵的卧室吧。你们说宋玉茵会不会知道在她隔壁有这样一具尸体啊?” 肖建章啧啧的吸着凉气。“虽然我胆子不小,但如果换成我,也绝对不敢靠着一具尸体睡觉。一个枕着手枪靠着尸体睡觉的女人得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换成我,也原本也不会相信。不过倘若她跟这件事没有关系,那她为什么要冒险偷走那把钥匙?”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检查那把钥匙就被她偷走了,我想那把钥匙肯定隐藏着什么线索?” 武彪望着枯骨背后的墙壁,回忆着几天来跟宋玉茵打交道的种种情形,诸多疑点慢慢编织成一条线索。他当即下达命令:“通知各个地区分局,全面搜捕宋玉茵。” *—*—*—*—*—*—*—* 14:54 宋玉茵追踪着那串诡异的脚印不知不觉的深入到山林深处,脚印断断续续,路也越来越难走,不知道究竟通向哪里。她停下来喘一口气,掏出gps定位器查看,发现她所在的位置已经处于出自然保护区了。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一路上除了看见过几只野鼠和蜥蜴,并没有看见蛇,这是唯一让她庆幸的地方。 又翻过一道山梁,前面的路突然中断了。这让她有些发懵。此时的天空正逐渐变阴暗,零星的雨点不断掉落,一场大雨迫在眉睫。而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她被困在了这座大山里,就像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向前,费尽全力的寻找线索…… 第十四章 恐怖的真相 1 很快她又发现了脚印,不过是在脚下的山坡上。她目测一下坡度,至少得有五十度,稀疏的脚印沿着这处陡坡蜿蜒向下,消失在林雾弥漫的灌木中,不知道深浅。好在陡坡上的树木和藤蔓不少,她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的滑到距离最近的一棵树,扶着这棵树,伸出腿向下一棵树试探……想来那个神秘的家伙也是这样消失在山林中的。 只是无法预料这串脚印究竟要把她引向哪里…… 等待她的是真相还是另一个圈套…… 雨已经开始下了。一开始零零落落,逐渐密集起来。她终于下到了山坳,停下来歇口气,后背的衣服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湿透,粘在身上很难受。电枪在刚才爬山的什么时候弄丢了。现在她成了名副其实的猎物。如果那个人想把她引入圈套,现在就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她现在已经濒临绝境,后有警察,前伏危机,无论怎样她都必须冒险了。脚印在草丛里隐隐现现。她看了看gps,她现在位于保护区东北方的某个位置。她于是又寻觅的脚印穿过了一片榉树林。霍然地,几十米开外的灌木丛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丘体物。 她十分吃惊,但没看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她慢慢靠近,发现那个东西方圆也有将近十米,形状不太规则,上面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油毡纸,还压着几块大石头。看外形好像一个地窖。 她绕到丘体的后面,看到了一块长长的油毡纸,好像门帘一样拖到地上。她走过去掀起一看,露出几个人工挖出的台阶,下面有一扇关闭的铁门。 她心头疑惑,这种地方难道难道有人住吗?莫非是留下那串神秘脚印的人? 她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没有人,远处的树枝上有鸟雀在雨中惊慌的窜来窜去,天边接连扫过几道闪电,隆隆的雷声从远方慢慢传来。 宋玉茵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然后迈下土台阶。来到门前才发现门锁着,而且还是暗锁。在荒无人烟的郊外看见一扇高级防盗门的确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她不禁想看看门里面是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她该怎么进去。当然不是用石头把门砸开。既然对方费尽心机,一步步将她引到这里来,当然不会留给她一扇打不开的门。她从腰间掏出那把从公安局偷出的钥匙。这把几乎令她陷入绝境的钥匙是不是能打开这道门呢?这倒很像那个神秘人的风格。 find?me find?your·mum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手指在微微发抖,真相迫在眼前她反而惶恐万分,甚至期盼着这把钥匙是错的。 滚滚雷声从低空中滑落。 “各琅琅……”一阵响,门锁开了…… 第十四章 恐怖的真相 2 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 宋玉茵缓缓拉开铁门。眼前出现了一个潮湿而幽暗的地窖。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间地窖看似简陋,里面却摆放着各式家具——木床、塑料椅、柜橱等等一应俱全。看上去似乎真有人住在这里。 她握紧石块,小心的踏进房门,地窖的空间大约二三十平米,周围用砖和水泥砌成的墙壁,棚顶夹着木梁,盖着厚厚的油毡纸,因为地窖的地势相对较高,雨水也都流不进来。宋玉茵谨慎的观察着每一样家具,没发现什么地方隐藏玄机,更没有人。让她来这里总是有用意的,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发现。 门外天色一暗,雨势骤然猛了,冷风裹挟着雨水刮进来,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回身去关门。 当她转身才看见身后墙上悬挂的相框,里面镶着一张彩色照片,一看到那张照片,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她,彻底的僵在了那里。门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半身艺术照。大约三十岁上下。长发,纤瘦,美貌惊人,竟是不在宋玉茵之下。 宋玉茵痴痴的望着照片,眼睛里盈光闪闪,泪水缓缓滑落。 她最后一次看见这张照片是在十年前。经历过那个恐怖的夜晚之后,她所熟悉的一切都成为了心痛的记忆。 她不顾一切的大喊:“妈——妈——你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她的呼声在雷电交加大雨中分外凄厉,连她自己都听得阵阵心惊,可她仍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直到她看见相框下的木架里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她就像突然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哑无声息…… 那是一个红木骨灰盒。 她哆嗦着伸出双手,从木架上捧起骨灰盒。她从来没有父亲,她在母亲的怀抱中长大,但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也把母亲捧在手里,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然而,当她打开骨灰盒的瞬间,看见的竟然不是骨灰,而是—— 一颗萎缩的人头, 一颗仿造的亚马逊干制人头。 在骨灰盒盖里写着一行字,“请让我日夜在我心爱女儿的隔壁为她祈祷平安。” 刹那间, 那个顶着玩具娃娃头端坐在床上的枯骨闪现在宋玉茵眼前…… 它之所以没有头是因为它的头被特别存放在了这个骨灰盒里…… 而那个静坐在宋玉茵隔壁、令她惊恐难安的诡尸竟然就是她找寻多年的母亲…… 宋玉茵惨叫一声,瘫坐在地。手里的骨灰盒也掉在了地上,那颗缝制了羽毛精心装饰的干制人头也滚落在她脚步,被麻线密密缝合的眼睛和嘴,沉默的面朝着她。 她捂住脸嚎啕大哭。地窖外面的雷声也震耳欲聋。 她不是没想过最坏的可能。她甚至更多的相信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只是,她从来没想过,母亲不久前还活着,就住在她的隔壁为她祈祷;她更没有想到母亲会死得这样凄惨。 那个残忍的神秘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她们母女得见。他费尽心思,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等待她看到自己母亲的干制人头的那一刻…… 他成功了。 不管他这样做究竟有多么无聊,但他成功的摧毁了宋玉茵的精神。宋玉茵彻底崩溃了。 她变成了一只绝望的动物,惨烈嘶嚎着,扯碎自己的衣服,披头散发的劈空抓打着,仿佛到处都隐藏着敌人、妖魔、一切可以致她死命的东西…… 猝然一道闪电。 地窖里瞬间明暗。 把门外一条人影清晰的印在地上…… 第十四章 恐怖的真相 3 宋玉茵顿时哑声,惊骇得一动不能动。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这个心思缜密又极度可怕的神秘人物终于现身了。这个追踪了她们母女十几年的恶魔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她的母亲刚刚惨死,现在轮到她了。 又一道闪电。 她终于看见了这人的面目。即使他换了一套衣服,她也立刻认出—— 那个上海人。 她还是第一次面对面看着这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张狭长的脸好像僵尸一样惨白,没有丝毫血色。深陷的眼窝里两道凝滞的目光光阴鸷鸷的瞅着她。 这是活人的脸吗? 这是一张无论谁看到都无法忘记的脸。 这也印证了宋玉茵之前的猜测,公寓管理员陈光一定是被他收买的。他们之间的交谈和争执不过是逢场作戏给她看而已,否则无论谁见到这张恐怖的僵尸脸都不可能像陈光当时那样心平气和。可惜愚蠢贪婪的陈光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同谁打交道。那是一个将所有人玩弄在掌心的魔鬼。无论对他有利还是与他为敌,与他交往的人只有一个结局——死。 “你赢了。”宋玉茵强抑着内心的恐惧说。 上海人一言不发。没有闪电时,他整个人都半隐在昏暗中。 宋玉茵低头看了看母亲的干制人头,已经缩小到可以用一只手握住。无论谁都无法想象这个丑陋可怕的东西竟然会是墙上照片里那个温婉俏丽的美人。 “你想把我怎么样呢?”宋玉茵故意讥讽上海人,事到临头,她已经顾不上害怕了。 又一道闪电。 上海人的僵尸脸在电光中一闪而逝。 就在电光消失的刹那,宋玉茵猛然抓起放在脚边的石头狠命向站在门口的人影掷去…… “咚”的一声巨响,似乎砸在了铁门上。 昏暗中,上海人黑色的身影向蝙蝠一样扑了上来。 宋玉茵胡乱的抓起脚边的红木骨灰盒向那人砸,上海人用胳膊一架,发出吃痛的呼声。但紧跟着胳膊一挥,用一根铁棍似的东西把木盒打飞了。 宋玉茵慌忙在身边摸索,抓住了个又轻又硬的圆东西。她心间猛地震颤,那就是母亲的人头啊。 这一迟疑,上海人已经把另一只手伸向她,随即一团浓辣的烟雾喷在她脸上。瞬间,宋玉茵只觉得双眼疼痛难忍,喉咙也灼的喘不上气。整个人便瘫在了地上。 她蜷缩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心里想,没准儿这就是我丢的那瓶辣椒水,没想到防到最后却用在了自己身上,真是讽刺。 现在,她彻底是输了。她原本就不是这个魔鬼的对手,只是没想到会输得这么快,这么惨。她更好奇对方会怎么对付自己。把自己杀掉之后做成木乃伊、干制人头或是其它一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猝然,她眼前一黑,好像整个灵魂都漂浮起来,脱离了躯壳……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样快…… 又一阵闷雷轰隆隆滚过低空,整个山林似乎跟着摇晃。 只是宋玉茵却没有听到。她的身体已经停止了挣扎,微微睁开的眼睛凝滞的瞅着虚空。 照片里的母亲面目平和的望着她,没有忧伤,没有痛苦。那个残忍的魔鬼至少做了一件好事,让这对苦命的母女最终团聚。再也不必为了偷生亡命奔波…… 第十四章 恐怖的真相 4 *——*——*——*——*——*——*——* 雨势渐渐弱了。乌云裹挟着雷声飘向远天。一望无际的山林增添了无数条小溪,夹带着泥沙和枯枝落叶流进了山谷。 山坡上隐秘的地窖中渗进了一些雨水。墙上的美人照笼上一层幽暗。凶手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具女尸蜷缩在地上。 在这处人迹罕至的荒郊土冢里,唯有肉体无声无息的肿胀……腐烂……分解……经年累月……化成一滩无法辨认的朽骨……连同她的悲伤与谋杀都将被时间遗忘…… 不知过了多久,女尸突然抽搐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慢慢从地上抬起头。如果她已经死后变成了僵尸,那就是倩女幽魂的艳尸。 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她甚至听到了凄切的哀嚎,那声音分明就像来自地府深处、但是,她渐渐开始感觉冷,而且饿,她的意识也逐渐恢复…… 她没有死。 居然还活着。 她检查自己的身体,竟然没有残缺,甚至没有伤痕。 这究竟是为什么?她不知道。 上海人已经不在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惊悚的噩梦。只是当她看见地上还放着母亲的干缩人头,不由得悲从中来。上海人为什么不连她一起杀了?难道他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吗? 她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走到门口。如果刚才就那样被杀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现在她却还要继续提心吊胆的忍受着未知的折磨。 可是,当她来到门口,首先吃了一惊。脚下门槛上有一摊血迹,斑斑点点的,沿着土台阶向上延伸…… 她寻着血迹走出地窖,但是大部分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只是在附近的草叶上与沙砾间隐隐约约残留着一些殷红色。 她心头大惑不解,这是谁的血? 当然不是她的。难道是那个上海人的?上海人受伤了?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同上海人搏斗的场面,模模糊糊,她记得自己用那个沉甸甸的骨灰盒打中了他,究竟伤到了什么地方她不知道。在她昏迷中那声仿佛来自地府的嚎叫原来就是那个恶魔的惨呼。看来他伤得不轻。所以才顾不得杀她,匆匆逃走了。 这样想着她心中一动。如果上海人真的受了伤。现在岂非是她逃走的好机会。 但是,当她望着来路的山林已然开始变得昏暗,心也随之沉下。看天色将近傍晚,如果她现在沿原路返回,不等赶回车里天就彻底黑了,她会在山林里迷路。如今这座墓穴般的地窖竟是她唯一能找到的避难之所。 可是这里就真的安全吗? 谁敢保证那个上海人不会回来? 不, 他一定会回来。找她报仇,将她碎尸万段。 对于那个恶魔来说,这是毫无疑问的手段。 第十四章 恐怖的真相 5 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办? 她看着墙上母亲的照片,一阵哀伤的心悸。那个恶魔也许就是在这里剥下她的头皮,制作成了那个丑陋的东西。 她转身走过去,从地上拿起母亲的头放进骨灰盒里,重新摆放在木架上。当她走到门口准备关门时,突然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就在不到二十米开外的树丛中,一条灰白色的人影正在不声不响的向这里移动…… 他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宋玉茵用力将门关上,以最快的速度锁好,心口犹在突突跳个不停。她脑子里已经完全空白,只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迅速行动。幸亏她从床下找到了一截胳膊粗的树干。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笃笃……笃笃……” 她的心一下揪起。 “笃笃……笃笃……” 门外的人瞧得不疾,不徐。似乎在故意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闭住呼吸,攥紧了手里的树干,慢慢走到门前。她不知道这扇铁门对于一个恶魔来说能起多大作用。但至少她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她要向母亲一样抵抗到最后,哪怕是相同的结局。 外面的人敲了一会儿忽然不敲了。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宋玉茵把耳朵贴到门上,想听听外面的动静。猛然一个东西“哐”的重重砸在门上,把宋玉茵震得的坐到了地上。铁门紧跟着发出了一声紧似一声的轰响。门外的人正在用什么东西想要把门砸开。 宋玉茵吓得不轻。眼看着铁门不停震颤,门锁咯咯怪响。说不准儿哪一下就会突然断开。她焦急的在地窖里转圈,想要找到另外一个出口,但是事实上,这是徒劳的。 门锁“咔嚓”一下断裂,铁门跟着轰然被撞开…… 宋玉茵哆嗦着双手举起树干,朝着跨进门口的人用力砸去。那人“妈呀”一声惨叫,头往下一缩。树干结结实实砸在铁门上,把宋玉茵的双手震得发麻。 却见那人手里也拿着一根长东西,向她直戳而来。宋玉茵想躲已然不及。 但见那根东西的顶端砰然打开,居然是一把雨伞。 宋玉茵没想到对方想用这东西杀自己,先是一愣,紧跟着运足力气又举起树干。只听那人连连大呼:“杀人啦,杀人啦……。 宋玉茵一诧:这声音怎的不像那个上海人,而且身材也比上海人高出许多? 她举起的树干没往下砸。定睛看着坐在地上的来人。来人也正在看着她。 “怎么是你?”宋玉茵惊讶。 “我靠,你还真想杀人呀?”慕容雨川摸摸脑袋没有伤,嘟嘟哝哝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湿哒哒的顺着衣角往下滴水。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宋玉茵问。 “我还想问你呢?啊……啊啾——啊啾——”慕容雨川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忙不迭的脱下湿衣服,“都让雨水浇透了……哎,有衣服没?这是你偷偷盖的违章建筑吗?赶紧给我找件衣服换上……” 宋玉茵狐疑的瞅着他。没动。手里的树干也没松。 “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啊啾——” “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哦,这个啊,”慕容雨川揉揉鼻子,狡黠的说,“公安局给你的手机卫星定位了。我是顺着信号找到这里来的。” “那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因为我想你呗,所以走得最快。”慕容雨川笑嘻嘻往前凑。 “别过来!!”宋玉茵用树干往慕容雨川胸前一戳。 “哎呀,你疯了。”慕容雨川看见宋玉茵凶狠的表情不由得吃了一惊。 第十四章 恐怖的真相 6 宋玉茵目露凶光的看着他。“你说,你究竟来干什么?” “找你啊。” “我凭什么相信你?” 慕容雨川审视着她,说:“应该是我先问你才对。你昨天为什么要拿我的钥匙,法医室丢了一个重要的物证,是你拿走的吧。我在电话里问你,你不说。现在能告诉我原因吗?” “你就是因为这个来找我?” “算是吧。” 宋玉茵冷笑。“我怎么忘了你是一个警察啊。你是来抓我的吧?是武彪派你来的,还是陆小棠?” “谁也没派我,我是自己来的。” “呵呵呵,你认为我会相信吗?其他的警察都在埋伏在外面吧,派你来引我出去是不是?” “你这人怎么疑神疑鬼的,”慕容雨川指了指门外,“你自己去看有没有其他人?” 宋玉茵不敢。她现在谁都不能相信,任何一张面孔之后都可能包藏祸心。 “我就是想弄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管理员死跟你有关系吗?” 宋玉茵沉默。 “不会是你杀的吧。” “……” “你这样一言不发,我该怎么理解?算是默认还是反对?” 宋玉茵铁了心不吭声。 慕容雨川瞧了她一会儿,也不再追问。他打量了打量地窖,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你修的?这个你总可以回答吧。” 过了一会儿,宋玉茵低声说:“不是。” “那是谁修的?” 宋玉茵又不说话了。 慕容雨川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张照片上。“这女人是谁?你姐姐?” 宋玉茵的表情微微动容。 “不会是你妈吧?跟你长得很像呢。” “……” “可是她的照片为什么会挂在这里?她现在年纪也不会很大吧,住在哪儿啊。”慕容雨川随随便便说,眼睛却在照片四周细细打量,忽然一凛,“你母亲难道……”他走向木架,把手伸向那个骨灰盒。 “别碰!”宋玉茵突然惊呼,挥起手里的树干向他扫去。 慕容雨川慌忙用胳膊一架,吃痛叫了一声。同时也激起了一股蛮力。一把抓住树干,身子撞在宋玉茵身上。一米八几的块头虽然没练过武,分量也不轻,把宋玉茵整个人撞了一个跟头,摔到了墙脚。 慕容雨川顺势扑上,压在她身上。宋玉茵又抓又挠,活像一只母豹子。慕容雨川手忙脚乱,好容易把她制住,“你是真疯了,我不打你是不行了。” 宋玉茵挣扎弱了,呼呼喘着粗气,粉面涨得通红,定定的瞪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看着她怒容,七分怨三分臊,心头不禁一荡,一时忘乎所以,撅嘴亲了她一口。 没想到这下却捅了马蜂窝。宋玉茵尖叫一声,激生一股大力,把慕容雨川从身上推开。坐起来结结实实扇了他一记大耳光。 第十四章 恐怖的真相 7 “哎呦呦,我靠,”慕容雨川捂脸直叫唤,“脸都胖了。你下手也忒狠了。” “谁让你不正经的?”宋玉茵脸臊得比刚才更红,心口突突跳个不停,昨晚慕容雨川亲她是称着两人酒醉之时,迷迷糊糊将错就错也就罢了。现在这个小畜生居然还敢这样放肆? “那行说正经的,”慕容雨川气呼呼的揉着脸,指指墙上的照片。“她是不是你母亲?” 宋玉茵犹豫了一下。“是。” “她已经死了?” “你自己看不到吗?” “可是她的骨灰盒怎么会放在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谁住的地方?” “我如果说,我不知道,你相信吗?” “不相信。”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什么意思?” “就像我根本不相信你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找我。” 慕容雨川稍稍迟疑,眼神中闪露出了复杂。 宋玉茵审视着他:“你是来抓我的对不对?”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慕容雨川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不否认。” “其他人在哪儿?” “在山下的树林里。刚才下大雨他们没有冒然行动,现在雨停了天也黑了。估计明天早晨才会上山。” “是谁带人来的,陆小棠?” “是武彪。” 宋玉茵沉默。无论哪一个都是难剃的头。她千错万错,不应该把手机带在身上。她没料到现在警方的卫星定位技术已经先进到这种程度,毫不费力的就能把在莽莽山峦中锁定。 慕容雨川说:“我其实是趁着天亮时,独自上山找你的。我发现了一串脚印,猜测是你,就顺着脚印找到了这里。” “就因为我偷了一样东西,你们就这样兴师动众?” “应该不止这些。” “是么?” “武彪好像上午去了你家找你。你不在。” “他去我家……”宋玉茵心头一凛。想到那位刑警队长的阴鸷多疑,必然会搜查自己房间。她迅速回忆着房里有什么值得警方怀疑的东西……对了,枪,那把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枪。然后呢…… “好像……”慕容雨川瞅着宋玉茵的眼神有些异样,“我听他们说,好像在你家发现了死人。” “什么?!”这句话着实令宋玉茵大惊失色,“这不可能。” “我来不及多问,这件案子毕竟不是我插手。于是就跟着武彪他们一起来了。” 宋玉茵脑子嗡嗡作响。她的房间里怎么会出现尸体?这简直是笑话。除非…… 除非他们发现了隔壁那具干尸。 宋玉茵瞥了一眼母亲的照片。心下感叹,你活着时一心护我周全,但你怎么也想不到,你的尸体或许最终自我于死地。 慕容雨川看不透她的心思,怀疑的说:“你不会真杀了人吧……” 宋玉茵扭头冲他微笑:“既然如此,你就把我抓起来带给武彪吧,这样你也能立功了。” “我靠,你以为我不想?”慕容雨川白了她一眼,“你昨晚偷我钥匙进法医室偷东西。害的我被武彪怀疑。你这么做也太不仗义了,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能告诉我吗?” “我告诉你又怎样,你会相信吗?” “那你得先说给我听听才行。” “我……”宋玉茵下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心头顿是一惊。 第十四章 恐怖的真相 8 她跑到门口向外张望。灰沉沉的夜色中,只望见远远近近林木成片的黑影。她仔细打量,却发现有数个光亮晃动,是手电光。嘈杂声就是从哪个方向发出的,好像是一群人…… 宋玉茵霍然回头,慕容雨川就站在她身后。 她怀疑的盯着他。“他们是警察。” “警察?!”慕容雨川似乎也吃了一惊,“难道武彪带着人搜上来了?” 宋玉茵一阵冷笑。“你不是说他们明天早上才会搜山吗?” “是啊。我估摸着应该是这样,我走的时候,他们都在山下休息呢。” “那现在你怎么解释呢?” “是啊,确实挺奇怪。”慕容雨川挠挠脑袋。 “哼哼,”宋玉茵目中闪过阴冷,“我怎么忘了,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你来找我不过就是为了拖住我而已。” “唉,我说,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可能没想帮着武彪他们,我不过就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哼。”宋玉茵重新拾起那截树干,急匆匆跑出门外。 那些手电光已经比刚才接近了很多,距离地窖不到一百米,而且逐渐向两边分散,慢慢向这里聚拢,嘈杂声却反而减弱了。宋玉茵看出来,警察们已经发现了这处地窖。他们正呈扇形,三面包围过来。 于是,她弯下腰,朝包围的缺口跑去。没跑几步,忽觉得肩膀被人一把抓住,她心下吃惊。回头,却看见慕容雨川拉住了她。 “你想抓我?”宋玉茵眼睛都红了,双手紧攥树干,低声咆哮,“松开!!” “我没想抓你。”慕容雨川抓着她的手说,“但你从这个方向跑一定会被抓住的。” “什么?!” “一看你就没经验,反侦察能力不行。就这样还敢犯罪?” “你怎么这么啰嗦,有话快说。”宋玉茵急得满头大汗。 “你看警察三面包围,说明他们已经发现这里了。可是距离都这么近了,手电为什么不关呢,这不是故意引起你注意吗?这就说明其中一定有诈。没有警察包围的那面,肯定有埋伏。” 宋玉茵狐疑的瞅着慕容雨川。 “这是武彪那阴险的老家伙惯用的伎俩,我再熟悉不过了。当然,你若不相信我,你自己就去我不拦着你,只是到时候被抓了,被埋怨我没提醒你。”慕容雨川说完,抱着肩膀,像只老狐狸似眯缝这样眼睛,摆出一副与我何干的架势。 宋玉茵也让慕容雨川这几句话给说懵了,弄不准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眼看着警察越逼越近,她一咬牙,问:“那你说怎么办?” “不相信我不要勉强。”慕容雨川欲擒故纵的瞧着宋玉茵。 “你快说!!” “那你跟我来吧。”慕容雨川说着拉起宋玉茵,就朝手电光晃动的方向跑。 第十五章 蜡尸婴孩 1 宋玉茵吓了一大跳,奋力挣脱他的手。“你干什么,让我自投罗网吗?” “赶紧弯腰!!”慕容雨川压低声音,一把将宋玉茵的头按下来,“你懂什么,这叫‘出其不意,灯下黑。’。武彪注意力都在他设的埋伏上,绝对不能想到咱们敢迎着他,钻到他眼皮子底下。所以说距离他越近反而越安全。” “可是……” “可是什么,虽然冒一点儿危险,但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宋玉茵当然没有。 慕容雨川拉着她,钻进一处齐腰深的一片草丛里,慢慢向前移动。她感觉前方的手电光在头顶晃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愈来愈响,听上去少说也有十几个人。慕容雨川的办法到底可不可行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只觉神经绷得越来越紧。 穿过草丛是一个土坡,隔着草丛的间隙,已然可以看见对面人影晃动。宋玉茵看了看慕容雨川,她意思趴在这里等那些人过去,慕容雨川却轻轻摇头。他一把拉起宋玉茵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宋玉茵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这家伙居然敢这么冒险,简直是把自己牵到警察手上。她在想跑已经来不及。只能听天由命。 没想到慕容雨川塌下腰,从土坡旁边慢慢往下滑,宋玉茵不明所以,跟着他一起往下滑…… 土坡下有一个是陡崖,其实不高,落差不过五六米米。但是在夜晚从上面看下去黑乎乎的,也分不出深浅。慕容雨川和宋玉茵就绕到了陡崖下。慕容雨川伏在宋玉茵耳旁说:“我来的时候走得很慢,就注意到了这陡坡。现在正好能藏人,武彪他们未必能发现……” 正说着就听头顶上有人低语。“头儿,对方自从刚才露了一下头,怎么现在就不见了。埋伏的那边也不见动静。难不成她没发现咱们。” 一个沙哑浑厚的声音说:“那绝对不可能。她肯定已经发现咱们了。她一定会朝往王林、杜飞他们那边逃的。” 慕容雨川和宋玉茵都听出了这个人是谁。两人彼此对视,心领神会。武彪来了。 宋玉茵的脸色在黑暗中分外苍白,漆黑的眼珠游离不定。握着她的手,慕容雨川能感觉到她手心潮湿一片,竟是在不住的哆嗦。他其实也很紧张,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眼前的美人冷艳脱俗,我见犹怜,不觉春心荡漾,忽然拉过宋玉茵在她脸上又嘬了一口。 宋玉茵没想到这家伙危急关头,居然贼心不死,扬手想再给他一耳光,却又怕惊动武彪,手举到半空,却是不敢落下。慕容雨川像是故意气她,居然肆无忌惮的托起她的下颏,抚摸着她的脸,笑得厚颜无耻。 宋玉茵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计可施,她不是没有被男人轻浮过,但每一次都是她主动。却没有像今天这样被迫、这样生气的。 好在慕容雨川猥亵之余没忘了正事儿,等武彪他们一走远,他就拉着宋玉茵沿着陡坡向前走。然后,绕过一片小灌木丛,已然距离地窖几百米远了。隐约能听见远处的警察正在大声争吵。想必武彪他们已经发现嫌疑人溜走了。 慕容雨川掐着腰哈哈大笑:“任他武大炮精似鬼,照样喝老子的洗脚水。” 宋玉茵冷冷道:“武彪是何等精明的人,又带着那么多警察,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你骗过?” “那有什么,你也太高估他了。他那是驴粪球刷漆——外面光。总是自以为,耍些小阴谋诡计而已。在智商149的你哥我面前统统都是雕虫小技。” “谁知道你现在不是跟他一起串通一气呢?” “什么?我跟他串通?你悬疑小说看多了吧,哪有这么反转的?我要跟他一伙儿,刚才直接把你交给他不就得了?还至于这样大费周章吗?” 宋玉茵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就算他抓住我又能如何?以现有的证据,他除了把我定性为暴力杀人犯,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雨川疑惑的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玉茵笑笑,没说话。 “管理员陈光难道真是你杀的?” “你认为呢?”宋玉茵不置可否,转身沿着山路往山下走。 “喂喂,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慕容雨川紧紧跟在她身后。 宋玉茵一言不发往前走,雨后幽暗的树林间弥漫着一股清冽刺鼻的水汽,脚下的稀泥踩下去发出扑哧扑哧的水声。 “你是不是真杀人了?”慕容雨川追问。 宋玉茵悚然回头,眼眸中闪动异光。把慕容雨川吓得站住。“你……” 她说:“你知道陈光是怎么死的吗?” “只听说他的头被砸烂了。你说这个干什么?” “你应该早去看一看就好了……” 第十五章 蜡尸婴孩 2 慕容雨川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意思?” 宋玉茵威胁似凑近他,看了看。“其实你根本不了解姐姐是什么人……”说完转身走向山下。 慕容雨川吞咽一口唾沫,远远的跟在她身后。 夜晚的山路远比白天难走的多,两个人几乎花了大半夜才回到山下的停车场。宋玉茵的吉普车孤零零的停在原处,在深夜幽暗的山林阴影中显得鬼气森森。 “那是你的车?”慕容雨川问。 宋玉茵没回答,却莫名其妙的反问了一句:“你跟武彪他们是从这里上山的吗?” “不是,我们是从另外一个山坡上去的。”慕容雨川边说边往前走。 “等等……”宋玉茵突然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慕容雨川不明所以。 宋玉茵的声音带着颤抖。“地上……地上有脚印……” “那是你来时登山留下的吧。” “这是我留下的。”宋玉茵指着脚下。“但是旁边还有一串别人的脚印,我来时并没有看到。 慕容雨川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小径的左侧靠近灌木丛的确有一串脚印。比宋玉茵的脚印更深,步距也更大。他蹲下身,用手指量了量脚印,不禁心惊。“这么深的脚印,这家伙得多大块头?” 宋玉茵的目光顺着这串脚印一直向前看去,发现脚印歪歪斜斜竟是延伸向她的吉普车。 车子在夜色中静静的停放在原地,车窗后漆黑一片,完全沉寂。然而这漆黑的沉寂却似乎隐藏着叵测的恶意。 两人躲在一棵粗大的榉树后,警惕的观察着那辆车。慕容雨川小声问:“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此时,宋玉茵脑子里完全空白,想起母亲那颗恐怖凄惨的干缩人头,两条腿不住地发抖。 上海人。 又是那个上海人。 每一次他的所作所为都出人意料。 刚才在地窖中,他本来可以杀掉她,却饶了她一命。而后又不辞辛苦的找到她的车。这又是猫抓老鼠游戏吗? 她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这个恶魔了。 “要不,咱们去看看。”慕容雨川小声建议。 宋玉茵没说话。可是身边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弓着腰,悄悄向前移动了。她没有阻拦,不由自主的跟在他身后。两人沿着泥土中的脚印从小径上慢慢走进停车场。 吉普车里没有任何动静。 慕容雨川和宋玉茵相互对视一眼。宋玉茵眼中充满怯意,示意离开。 慕容雨川轻轻摇头。 他心里虽然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在女人面前绝不能丢了份儿。何况他从来没有跟神秘的上海人打过交道,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 他弯着腰,绕到吉普车驾驶舱的一侧,向宋玉茵做了一个手势,自己慢慢靠近…… 第十五章 蜡尸婴孩 3 当他伸手握住了车门把手,心里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 他抬头看看躲在车子另一侧宋玉茵,月光下宋玉茵的脸像纸一样苍白。 她眼睛里的恐惧感染了慕容雨川,让他也心生疑惧。握着车门把手上,就是无法下决心打开。 他隔着漆黑的车窗向里窥视了半天,但什么都没有看到。车厢里似乎没人。他警惕的四周扫视一圈,除了密密匝匝、鬼影幢幢的林木,只有他和宋玉茵两个人。 他自嘲似的笑笑:“真可笑,简直没有比在这种鬼地方见鬼更好玩儿的了,要是在这里给人杀了,随便埋哪儿都找不到尸首……”他猛然鼓起勇气,用力拉开车门,同时本能的向后倒推两步。 车门大开。没有鬼、也没有杀人犯扑出来。车厢里除了漆黑什么都没有。 慕容雨川探头往里瞅瞅,松了口气,对宋玉茵说:“没事儿,什么都没有。”说着钻进驾驶舱,打开车顶灯。 有了光亮,宋玉茵这才放下心。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位。慕容雨川忽然一声惊呼:“你看屁股底下是什么?” 这下把宋玉茵吓得魂飞魄散,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扑到慕容雨川怀里。她哆哆嗦嗦问:“有……有什么?” 慕容雨川温香软玉抱个满怀,笑嘻嘻道:“有一个座椅……” 宋玉茵这才知道被戏耍了,挣脱慕容雨川,狠狠捣了他两拳,又羞又恼的坐回座位。 慕容雨川揉着胸口,嘻皮涎脸的说:“我还以为你胆子特大呢。要不怎么敢杀人是不是,喂喂你当真杀过人吗,怎的不像啊,哈哈……” “还不赶紧开车!!”宋玉茵没好气的说。 “遵命,美女姐姐。开车。”慕容雨川嘴上嘻嘻哈哈,心里也巴不得早点儿离开这荒山野岭。他麻利的打着发动机,车子向后一倒,车厢轻微了颠簸了一下。他没有注意,正想转方向盘。宋玉茵忽然问:“你有没有感觉到?” “感觉什么?” “好像压到什么东西了。” “是石头吧。”慕容雨川随口说。 宋玉茵没吭声。 吉普车已经拐了一个弯,慕容雨川把车停下,瞅了瞅宋玉茵。“这好像不是石头。”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几乎同时拉开车门下车。沿着地上的车辙往回望,就看见几米外有一个半尺长短、黄突突的东西趴在地上,看不太真切。 “是夜猫吗?”慕容雨川猜。 宋玉茵没吱声。 当两人走到近前,借着森森的月光,悚然看见一张巴掌大小蜡黄蜡黄的小脸儿枕在泥地上。 两人同时惊呆。 被车轮碾过的竟然是一个婴孩儿,他的下半个身子已经被车轮碾碎…… 第十五章 蜡尸婴孩 4 宋玉茵声音颤抖。“你……你倒车时为什么不小心点儿,你杀人了……” “我怎么能想到车底下会有一个小孩儿……”慕容雨川冷汗涔涔。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就成了一个杀人犯? 婴孩蜡黄蜡黄的小脸上细致的五官紧蹙成一团,好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那种莫可名状的僵硬表情又似乎隐藏着毛骨悚然的阴冷。 宋玉茵紧张的问:“你打算怎么办?” 慕容雨川没说话。 “要不……我们现在赶紧逃走吧……” “……”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难不成你想投案自首吗?” 慕容雨川忽然开口道:“这个小孩看上去好像还不足月啊,谁会把他放在这里?” “不管是谁,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杀了人知不知道?”宋玉茵急了,“我可不能陪你待在这种鬼地方,我要走了。” “等一下。” “又干什么?” “我觉得这个婴孩有些不太对劲儿。” “不对劲儿,哪里不对?” 慕容雨川没回答,径直走向那个被车轮碾碎的婴孩。宋玉茵吃了一惊,“喂你想干什么?” 慕容雨川走到婴孩近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悲惨的小东西。巨大的车辙穿过他小小的身体,将他的骨头和皮肉一并碾进泥土里,连血都不剩。 他慢慢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随身携带的乳胶手套,套在右手上。宋玉茵战战兢兢来到他身后,禁不住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慕容雨川的手指已经戳到婴孩的头上。她只觉得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 慕容雨川按了几下,才长出一口气,说:“这个婴孩不是车压死的。他之前早就死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吗?”慕容雨川侧脸瞥了宋玉茵一眼。 宋玉茵强迫自己看着地上的死婴孩,忽然发现了什么,诧异道:“他怎么没流血啊。” “是。你发现了其中一点。其实更直接的就是观察外表。你没发现他的肤色特别蜡黄吗?” “……” “如果你伸手按一按就会发现。他的皮肤就像塑料一样坚硬,好像外表涂抹了一层蜡。如果不是因为天黑,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这是一种典型的晚期尸体现象。” “晚期尸体现象?” “哦。简单点儿说,人死后身体会随着时间逐渐腐烂,直至分解完全。但是有一些尸体在特殊的环境下,或者经过特殊的手段处理会停止腐烂。就像木乃伊和亚马逊的干缩小人头,那是人工制作的。而我们眼前看到的却是自然形成的不腐烂的尸体。称为蜡尸。顾名思义,形容尸体变得蜡一样……” 宋玉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她重又细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婴。发现他的确跟常人不一样,不仅肤色蜡黄异常,而且表面好像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蜡油。 慕容雨川似乎看出了她的好奇,用手指刮了刮那层看似蜡油的东西。“这其实并不是蜡,而是油脂类的化合物。一般来说,最容易形成这种蜡尸的地方是密不通风而且潮湿的地方,或者完全浸入水中。这样腐败就会变得缓慢并且逐渐停止,同时因为水的浸透使皮肤变松软,表皮真皮剥落……” 第十五章 蜡尸婴孩 5 “……脂肪也将水解成脂肪酸和甘油。甘油会溶于水中流走,剩下的脂肪酸会与蛋白质分解产物氨结合形成脂肪酸铵,再与水中的钙、镁等离子结合形成不溶于水的蜡样物质,这就是你看到的油状物,也就是尸蜡。”慕容雨川终于有机会过过嘴瘾,得意洋洋的瞅着宋玉茵。 宋玉茵哪有心思听他讲,只顾着留意周围阴森的山林,每一阵凉风袭来都让她激灵灵打一个寒噤。 慕容雨川接着说:“这种蜡化的尸体呈灰白色或淡黄色,凑近了你能闻到酸臭味。不信你来试试?” 宋玉茵赶紧摇头。 “这种蜡化的尸体可以溶于酒精。把一具尸体埋在环境适宜的湿土里,通常需要六个月到一年之间就能形成尸蜡……” 宋玉茵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问:“你能肯定这个蜡尸婴孩是自然形成的吗?” 慕容雨川随口答:“那当然,只要条件合适就……”他忽然不做声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尸婴。 “怎么了?”宋玉茵惴惴不安的问。 慕容雨川伸手把没有捏碎的半截尸婴托在了手里,宋玉茵赶紧后退几步,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慕容雨川把手里的小尸体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说:“自然状态下形成的尸蜡只会发生在尸体身上的某一部分,而全身性的尸蜡十分罕见。只有在人为条件下才能形成,譬如像长沙马王堆出土的女尸辛追,严格说,她是被浸泡在一种专门的药液中,人为形成了一种不透空气的潮湿状态……” “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个死婴是一个完全彻底的蜡尸,这在自然状态下是几乎不可能的。” “你是说,这是人工制成的?” “就像埃及木乃伊,亚马逊干缩人头一样……”慕容雨川说完神情严肃的看着宋玉茵。 宋玉茵的心里仿佛结了一层冰。又是一种干尸。那个神秘上海人依旧在同她玩恐怖游戏,他的每一个暗示都是一具耸人听闻的尸体。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慕容雨川说。 “什么?” “严格说来,这还不能算作一个孩子。这其实是一个还没有完全成型的胎儿。” “胎儿?!” “我实在猜不出这个胎儿是从哪里来的,而且是什么人要把一个胎儿制作成蜡尸,就像把人制作成木乃伊或者干制人头……” 宋玉茵感觉慕容雨川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她没有抬头看他而是说:“我倒觉得你眼下最应该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 “哦,什么意思?” “你应该考虑一下,为什么会有一具婴儿放在我的车轮下?即便他不是被吉普车碾死的,但毕竟现在就在你的手上。你又该怎么向其他人解释呢?” “这个……” 第十五章 蜡尸婴孩 6 “你跟别人说,你深更半夜跑到森林里发现了一具尸蜡化的死婴。他们问你如何发现的,你说就在车轮底下。你觉得这么说有多少人会相信你的话? 慕容雨川的脑门也冒了汗。“妈的,我怎么蹚到浑水里了。明明你是嫌疑人好不好?” 宋玉茵冷笑。“现在谁是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怎么办?你想留在这里等武彪带人回来?别忘了,是你把我救走的,即便不考虑这具死婴,你也不太容易跟他解释吧。” “我靠,”慕容雨川一蹦老高,指着宋玉茵说,“陆小棠就说你是个妖女,果然害人不浅。终于把我也给绕进去了。” “嘁——”宋玉茵白了他一眼。心想陆小棠居然这样骂我?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慕容雨川现在也没了主意。 “要我说……”宋玉茵眉梢微微搐动,“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埋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也不会知道。” “就这样埋了?!” “那你还能怎样?” 慕容雨川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树林。简直就是经典的犯罪电影桥段,杀完人趁着月黑风高把尸体随处一埋,就成了一个永远不会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他叹了口气,捧着尸婴转身走进树林里。过了十分钟,他空着手从树林里出来,宋玉茵还站在吉普车旁等他。 两个人一言不发的上了车,依然是慕容雨川开车。吉普车再次发动,转向,沿着来时凹凸不平的路驶向山外…… 宋玉茵靠在车门上,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的离奇古怪、密密层层的枝叶树影。 她从兜里拿出了那把小小的钥匙。上海人其实并没有骗她——find?me,find?your?mum,这两点他都兑现了。可是真相她却依然没有看到。她忽然觉得很累,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她越玩儿越心惊胆颤,她想撤出了…… 慕容雨川望着挡风玻璃的眼睛这时瞟向她,“那把钥匙就是你偷来的吧。” “……” “我告诉过你这把钥匙是从哪里来的吗?” “从被害人的眼睛里,你电话里说过。”宋玉茵平静的回答。 “为什么要偷这把钥匙?” “……” “你跟陈光的死究竟有什么关系?” “……” “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吗?难道你想等到武彪把你抓到公安局里严刑逼供才会说?” “我说不说又有什么用呢?”宋玉茵的声音似有似无。 “如果不是你,你现在可以告诉我……” 宋玉茵忽然讥笑道:“怎么你觉得我不像杀人犯吗?” “我不知道,”慕容雨川老实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如果杀人实在太可惜了。” “呵呵呵,这是什么逻辑?如果我长得丑就不可惜了?” “长得丑本身就是罪过。”慕容雨川嘴里开着玩笑,脸上的表情却很复杂。 “……”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武彪搜查了你的家。” “我能猜到。” “不仅如此,他偶然在你的隔壁发现了一具死尸……” “……” 慕容雨川的表情忽然变得激动。“发现那具尸体时,尸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床上,距离你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而且……” 他深吸一口气,“那具尸体的内脏和皮肉被人用刀刮下来,盛在床下的塑料桶里。现在你明白武彪为什么要带着大批警察搜山追捕你了吧……” 第十五章 蜡尸婴孩 7 “他认为那是我干的?”宋玉茵冷笑不止。 “你偷走了法医室的钥匙。你租住的公寓楼管理员被打死。在你的隔壁发现了一具被剃光肉的尸体。换成是谁都会怀疑你。” 宋玉茵再次陷入沉默。如果慕容雨川和武彪得知她隔壁的那具尸体就是她的母亲,又会作何感想呢? 吉普车颠簸着开出山区,地势开始平坦,巨大连绵的山峦在后视镜中逐渐远去,宋玉茵希望远去的还有她的噩梦。她拉开车窗把手机扔到外面,武彪暂时是无法锁定她了。 车子开上了高速路,市区高低起伏的轮廓在夜色中慢慢伸展,扩大,好像另一座深不可测的山林。慕容雨川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宋玉茵没吱声。 “公寓是回不去了。便衣肯定都在哪里守着。干脆去我那儿吧。” 宋玉茵警惕的挺起眼睛看着他。 “别多心,我没有歹意。如果有我早就做了。” 这倒是实话。事实上,宋玉茵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她现在筋疲力尽,又饥又渴,就算想逃亡,暂时也只想找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吉普车开进了城区,慕容雨川熟练的穿大街过小巷。宋玉茵在颠簸中居然打了一个盹儿,她只听见自己迷迷糊糊的问:“到哪儿了?” “马上就到了。”慕容雨川回答。 “马上……唔……”宋玉茵激灵灵从昏睡中清醒,透过车窗向外望去。 这一看把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雨川的车正急速开向公安局大楼。 宋玉茵霍然转头,又惊又怒的瞪着慕容雨川。“原来……原来你是想设计抓我……” 慕容雨川诡异的一笑。 “是你跟陆小棠串通好的吗?” “……” “你们和武彪争功,都想一步抓住我……” 说话间,吉普车已经开到了公安局大楼。因为速度太快,宋玉茵也不敢冒然跳车逃跑,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雨川一打方向盘,开到公安局门前。 宋玉茵怒不可遏的瞪着慕容雨川。千小心万小心,她终究还是着了这个花花公子的道儿。 “呵呵,”慕容雨川忽然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和陆小棠也要抓你呢?” 吉普车这时候已然沿着公安局大楼的侧面开进去,原来这里还有一条小路。 宋玉茵一怔:“你究竟要去哪儿?” “我住的地方啊。我现在住公安局宿舍。” 听到这样的回答,宋玉茵简直哭笑不得。虽然这家伙没有出卖她,但居然把她拉到了警察眼皮子底下,弄做出这种荒唐事儿的人属实不多。 “知道这叫什么吗?”慕容雨川把车拐进路边的大院,停下。“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 第十五章 蜡尸婴孩 8 宋玉茵怀疑的看着他。 慕容雨川拍拍她肩膀。“武彪绝对想不到你在这儿,他的大脑还没进化到比我这种程度。放心吧,有我在你还不放心什么?” 宋玉茵心下感叹:就你我最不放心。 慕容雨川的临时住处是陆小棠安排的,在公安局宿舍楼一楼靠山墙的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单间。宋玉茵暗自目测从楼道侧门到这里的距离,想着万一被楼上的警察发现,她还有没有机会逃跑…… 慕容雨川大喇喇往床上一坐,慷慨的拍拍身边的位置。宋玉茵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旁坐下。 、这种迫于无奈的情形她已经习以为常了,相对来说,慕容雨川比起她之前遇到的那几位文雅得多了。就算他手动脚,她也不会反抗。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色相。 慕容雨川倒没那么着急,他问:“你饿不饿?” 宋玉茵点点头。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慕容雨川起身拉开柜橱,大大小小生的熟的、带包装的不带包装的摊了一桌子,外加半瓶红酒。“凑合凑合吧,这么晚了,附近商店都关门了。” 宋玉茵看着一桌子吃的,眼睛都发绿。相当凑合了。别说是火腿肠蘸“老干妈”,就是窝窝头,她现在也能嚼出海鲜味儿。 她也顾不得像不像淑女了,什么蛋白质高就吃什么,什么好咽就抓什么,下一顿饭还不一定在什么地方吃呢 一旁的慕容雨川看得双眼发直,“唉,你慢点儿,都是你的……” 宋玉茵一不小心就噎到了,含着一半儿的香肠儿咽不下也吐不出。慕容雨川赶紧把红酒递给她。她接过来对着瓶子就灌,虽然她平时及少喝酒,但今天无所谓,就算慕容雨川今晚真想灌醉她也无所谓;如果今天她死在了山林的地窖里或者被武彪抓获,她这辈子都别想再碰一滴酒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这话很对。 她一口气喝下少半瓶,却也没品出什么味儿。慕容雨川问:“怎么样?” 她捋捋肚子想笑,却打了一个嗝儿,喷了慕容雨川一脸酒气,把他那点儿非分之想一并冲没了。 “你先吃,我去外面抽根烟。”慕容雨川扫兴的说。 谁知他刚要走,却被宋玉茵一把拉住,“别走……” “什么?” 还没等慕容雨川完全反应过来,宋玉茵柔软的胳膊蛇一样的缠住了他的脖子。这下反倒把慕容雨川弄的手足无措,“喂喂,你脸这么红,喝醉了吧?” “嘻嘻……”宋玉茵红着脸,媚眼如丝,“你不是就想我醉吗,怎么我喝醉了你反而不高兴了?” “没,没有……就是……”慕容雨川感觉宋玉茵的脸凑得太近了,湿润的樱唇在他眼前晃动,唇瓣里吐出的酒气一股股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心惊眼前的女人怎么好像忽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是,两只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宋玉茵,宋玉茵眼神迷离,身子软得好像棉花糖。 “你喜欢我吗?”她娇滴滴的问。 慕容雨川脑子有些停摆,勉强点下头。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从我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了,”宋玉茵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她能感觉到慕容雨川两腿之间的东西已经顶着她了,“你们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1 慕容雨川已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难以抑制的咬着她粉嫩的脖颈,宋玉茵吃吃笑着。慕容雨川的手更加肆无忌惮,开始解她的衣服。 宋玉茵稍稍心惊,酒也醒了几分,但没有推开他,只是说了一句:“哎,门……” 是啊,门还开着呢。慕容雨川迷迷糊糊抬腿,用脚把门踢上。然后,就把脱得半裸的宋玉茵按在床上,一边继续脱她的衣服。他已经很久都没看到过这样漂亮的女人身体了。自从跟濑户美奈子交往之后,他居然规矩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一次阴差阳错,终于有了偷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虽然心底里还是对美奈子抱有一点点歉意,也觉得不大对得起陆小棠,不过只要小慕容高兴,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而,就在他把头埋在宋玉茵柔软挺拔的乳峰之间,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白皙诱人的肌肤上隐隐现出了几块瘀青。他爬起来细看,陆陆续续发现了更多的伤痕。 他吃惊的看着宋玉茵。“这是怎么回事儿?” 宋玉茵吃吃笑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小色狼。” 她抬起两条修长的美腿夹住了慕容雨川的脖子,柔软的就像没有骨头,她用腿把慕容雨川拉到了神秘诱人的花蕊所在,用朦胧的声音说:“今晚我给你机会,在我这里随意放肆。但过了今晚,你再敢碰我,我就割下你脑袋……” “为什么是今晚?”慕容雨川问。 宋玉茵没有回答,她自己的身体包裹住了慕容雨川那张漂亮的脸。一阵战栗的麻痹渐渐传遍了全身,这是一种未曾有过的快感。她仿佛被吸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中,没有尽头,没有时间,记忆被拉出身体,抛落在时空之外…… 慕容雨川进入了她的身体。她的高潮来了…… 她还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一股股热流在体内蹿涌,她听见自己放浪的呻吟,她心惊,却不想控制…… 这原本是她觉得可耻可憎的事,不知为什么,她此时,此刻,如此陶醉,如此贪恋……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2 也许对于慕容雨川来说,身下的女人不过是她忙里偷闲,偶尔钓到的野味。他却不知道,这个经历过很多男人的女人只有这一次才真正体会到欢乐。 在慕容雨川不断的进出中,她汗水淋漓,高潮一波波来到,一开始的矜持到了最后变成毫不顾忌的呼叫…… 慕容雨川心惊:没想到居然碰上了母狼。他抽空提醒:“你能不能小声点儿。隔壁还有人呢……” 宋玉茵用力抱住慕容雨川,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我靠——”慕容雨川吃痛。小慕容却已然抽不出来,被那处原本温润的花丛紧紧吸住了。“你这妖女……” 宋玉茵就是不撒手,咬着这个男人,吸住这个男人,吃吃的笑。 从小她就跟母亲一起颠沛流离的生活,母亲对任何男人保持这一种本能的警惕。只要一有陌生的男生接近他们,他们的下一次逃亡就将开始了。所以她也怕男人,就好像是那是一种来自于原始森林的野兽,一旦他想侵入她的生活,为了生存,她能选择的只有逃亡,或者打败他…… 所以,她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接近男人,甚至想拴住男人。直到现在,直到她看见了慕容雨川,她惊奇的发现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这个男人。 慕容雨川低吼一声,把一腔热流注入到她体内。宋玉茵的泪水忽然夺眶而出,这是她第一次满心欢喜的为一个男人流眼泪。她在朦朦胧胧中想到了可怜的母亲,难道她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过曾经喜欢的男人吗? 欢愉之后,两个甚至还不十分熟悉的男女,赤身裸体的搂抱在一起。宋玉茵枕在慕容雨川怀中,眼波充满温柔。 慕容雨川点着一根烟,松弛的喷云吐雾。 宋玉茵摩挲着他光滑的胸膛,轻声问:“你跟多少女人这样过?” “唔……什么……”慕容雨川慢慢吐着烟圈。 “别装傻。”宋玉茵轻轻拧了他一下。 “没……没……” “没有过?!” “不是,没有几个……” “切,”宋玉茵眨眨眼,“那……你跟……跟陆警官有没有过……” “我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情同手足。”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跟她有没有过那个……” “哪个?”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宋玉茵支起身子,较真的瞅着慕容雨川。 “我……咳咳,是有……” “真有?” “还是没有啊。” “哼,不说算了。你们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宋玉茵用力剜了他一眼,生气的扭回身。 慕容雨川没料到她居然会莫名奇妙的生自己气,他眼珠转转忽然一把搂住光溜溜的美人,大笑:“你吃醋了。嘻嘻。你迷上我了。” “瞎说八道。”宋玉茵使劲儿推开他,“姐姐跟你一样,不过只是玩玩儿而已。” “只是玩玩儿?真的?”慕容雨川歪着脸,笑嘻嘻的瞧着宋玉茵。 “那当然,每一个都比你长得帅气。” “是吗?那你究竟玩过几个啊?” “数不清了。总之只比你多,不比你少。” “这个我倒不敢苟同,虽然你经验丰富我能看出来。不过,姐姐你的重口味我倒是甘拜下风。”慕容雨川眨眨眼,轻佻的在她的身上划划点点,“你看看这些伤,我很好奇这得是什么游戏能玩儿到这种程度?皮鞭,捆绑还是滴蜡呀?” 没想到这句话出口,宋玉茵的脸色刷的变的苍白。 她冷冷的看了慕容雨川一眼,没说话。默默下床,拾起刚才丢在椅子上的衣袜,默不作声的穿起来。 慕容雨川搔搔头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翻脸,禁不住问:“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宋玉茵没吭声。慕容雨川伸手拉她,被她抬手打开。 慕容雨川也撂下脸。“说个明白好不好?我最讨厌跟闷葫芦似的人。” 宋玉茵冷冷道:“你以为我就是那样一个拿自己当牲畜的下贱女人?” “唉,我可没那么说。再说即便玩玩另类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哼哼,你嘴上说没什么,其实你根本就是把我想的低贱。” “喂喂,你这样说是你过激了,我其实……” 慕容雨川正想解释,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陆小棠,不由得皱皱眉,陆小棠这么晚了打电话给他做什么? 宋玉茵一旁看着冷冷道:“又是哪个想好,这么晚了还找你?” “没什么事儿,打错了。”慕容雨川说着挂了电话。谁知铃声很快又响起,还是陆小棠打的。慕容雨川有点儿犹豫,难道她真有事儿。 宋玉茵说:“你接吧,说不定她还在家等着你呢……”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3 “胡说什么啊?”慕容雨川嘟嘟哝哝起身,插上耳机,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陆小棠的声音。 “我在……在宿舍。” “我听说武彪带人去搜捕宋玉茵,你也跟着去了。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 “武彪没难为你吧?” “想难为我,他的智商还差点儿。我觉得没意思,就提前回来了。 “哦,你没事就好。” “你就为了这事儿吗?” “当然不是,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你现在?!你不在家吗?” “我在市郊呢。” “大半夜的你跑去那儿做什么?” “我去找毛仁和了。” “毛仁和?”慕容雨川觉得这人名既陌生又有点儿耳熟,稍稍一愣恍然想起,“他不是市博物馆前任馆长吗?” “对,就是他。” 慕容雨川头发竖起。“我靠,他人早就出车祸死了啊,你去找他?” “他人是死了,他老伴儿还在。我现在就在他家楼下。” “哦。”还是没弄明白陆小棠打电话干什么。 陆小棠忽然压低声音说:“这个案子已经陷入僵局,我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随便来了解一些过去的情况。没想到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什么发现?!”慕容雨川问完,用眼角瞥了瞥宋玉茵,对话筒那边说,“你稍等一下……”说着胡乱的把衣裤套上,走出门来到走廊里。 宋玉茵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终于浮现一丝冷笑——男人终究都是不可信的,你永远不要相信一个男人脱下裤子时说出的话。 慕容雨川来到走廊尽头,宿舍里的灯都已熄灭,现在正是黎明沉睡之时。唯有他的宿舍亮着灯光,里面有一个美艳又神秘的女人。想想刚才的翻云覆雨,恍如一梦,耐人回味。他问陆小棠:“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现在还说不好,但我感觉或许很有用。我跟毛仁和的老伴儿聊了一下午,对这位前任馆长有了大致了解,尤其是对毛仁和去世前,也就是他患上早老性痴呆症的那段时期,我询问的很详细。结果我发现了一个很值得怀疑的地方。” “怎么说?” “据毛仁和的老伴儿讲,他生前是一个有才华又十分能干的领导。曾经组织过几次远途科学考察,在他的带动下,博物馆工作也搞得有声有色。在他患病前,甚至准备向国家申请科研项目,对博物馆藏品和进行深入研究,并把成果向全国公布。因为他始终认为市博物馆是一座未被开发的宝藏、一座小型的大英博物馆,里面有众多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这些财富应当得到应有的重视……” “嗯,可是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至多是我们之前低估了这位老头而已,谁让他得了那种病。” “我要说的疑点也就在这里……因为他的病也就是在这时突然发作的……” “突然发作?!“慕容雨川一愣,“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儿。” “据他老伴儿说,他发病是在最后一次组织科考队去新疆古城发掘遗迹,回来不久之后人就变得昏昏沉沉,渐渐的连一些日常生活也不能自理了……”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4 “有这回事儿……” 陆小棠在电话那头儿听出了异样,问道:“什么了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听你这样说,感觉上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哪里不对?” “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早老性痴呆,是一种原发性退行性脑变性疾病,说明白一点儿就是一种持续性的不可逆的神经功能障碍。不知道你听命听明白我的意思……” “唔……似乎吧。” “就是患上这种疾病的病人从初期的症状不明显逐渐恶化到晚期的痴呆表象需要至少十年以上的时间。可是刚才你说,毛仁和是突然发病,之后很快恶化,虽然症状听上去像是老年痴呆,不过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病实在太奇怪了。” “那除了换上早老性痴呆症,还有哪些病有类似的症状?” “这我可说不好……嗯……”慕容雨川沉吟了一下,“对了,毛仁和当年患病后应该去医院检查过吧。你能不能弄到几份病例诊断单子,我想看看。” “这个……或许他老伴儿有吧。我再去问问她。一会儿给你回复。” “ok。” 慕容雨川挂了手机之后,走回宿舍,心里还在想着跟陆小棠刚才的谈话。走到门口,看着半掩的门,门缝里透出了灯光,心里又痒了起来。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管他什么疑点不疑点,春宵一刻值千金,快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嘻嘻,玉茵姐姐我来了…… 慕容雨川兴冲冲的推开门,往屋里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宋玉茵根本不在房间里。 他刚才只顾着打电话,并没看到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 忽听窗外传来发动机轰鸣,他跑到窗口,恰好看见宋玉茵的吉普车发动起来,朝着大院外开去。 “喂——”慕容雨川隔着窗户大声喊,“你想去哪儿?” 宋玉茵仿佛没有听到,吉普车一次加速,留下一串尾气,扬长而去。 “这是搞什么?”慕容雨川莫名其妙的站在窗前,几分困惑,几分留恋。 宋玉茵踏住油门,猛打方向盘,接连转过几个路弯。直到从后视镜中再也看不到公安局的大楼,她才终于长出口气。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5 *——*——*——*——*——*——*——* 7月20日,清晨,晴。 经历过昨天连续的大雨,整座城市到处是积水。空气中还带着几分潮湿的凉意。 刑警队长武彪带着一干人马空手而回,窝了一肚子火。眼看着疑犯宋玉茵插翅难飞,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了。不仅是疑犯,连昨天被他逼着一起来的慕容雨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凭着他对慕容的了解,他很怀疑这个一向与自己对着干的小混蛋吃里扒外,向宋玉茵通风报信。只是他眼下缺少足够的证据,否则他立刻就会把他抓起来。 回到公安局他立刻派人去找慕容雨川,得到的回复是,慕容雨川与陆小棠昨天一早出去调查案件了。 武彪用粗大的巴掌抹着还未来得及刮的胡茬,气呼呼的想:不用问,这个小王八蛋肯定知道不好交代,回来又傍上了陆小棠这棵大树。这样一来他反而拿他不好办。“算你小子这次走运,今后千万别让我抓到你的小把柄。”他气哼哼的自言自语。 不过转念一想,他还是比较满意的。陆小棠破案已经进入死局,而自己目前至少已经锁定了嫌疑人。看来这次较量他又赢了。 此时的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正在市郊一个叫东三里的地方,其实就是相对简陋的几条街区。这里地势较偏,房价低,因此大多数是旧楼,住在这附近的人也都不富裕。毛仁和的家就是居民楼里最不起眼的一户。他的老伴已经60岁开外,独居,有些神经质,喜欢絮叨。 陆小棠带着慕容雨川回来找她,她并不觉得烦,反而显得很高兴。想到她自从丈夫去世后一个人守着空屋一住十年,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不免唏嘘。 陆小棠问老太太,有没有毛仁和当年患病治疗的病例,老太太点头说有。她打开屋里的木箱,从里面捧出一摞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说这些都是老头的,没舍得扔,都留着,也好有个伴儿。最后,她从箱底捧出了几个牛皮纸袋,其中一个里面吗装的就是毛仁和的病例。1 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两人脸上都显出兴奋。 慕容雨川抽出病例单子,数数一共十几张纸,并不算多。而且病例和病理检查都写的很潦草,因为那时候国内医院几乎没有针对早老性痴呆的治疗手段。慕容雨川不由得皱起眉。 “不好吗?”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点点头,很快已经翻到了最后几张。这时毛仁和并发到晚期去省医院做检查的记录,相比之前的要详细很多,检查项目也更加齐全。慕容雨川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每一项检查的结果上,逐字逐句的斟酌。 时间慢慢过去,陆小棠有些焦急,老太太的倒是神平气和,时不时的跟陆小棠絮叨几句。 最后一份病例化验,慕容雨川反反复复看了一个小时,终于放下,眼神里分明还在琢磨着什么。 “怎么样?”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轻轻摇头。 “还是没有发现?”陆小棠不觉失望。没发现你磨叽那么长时间做什么? “我是说,不可能。”慕容雨川慢悠悠说,“毛仁和……”他看了一眼老太太,想陆小棠勾勾手。 陆小棠心领神会,凑近了。慕容雨川附在她耳边悄声说:“我认为毛仁和当年得的不是早老性痴呆。”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6 陆小棠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稍后再跟你说,我现在得求证一件事。”慕容雨川侧脸问毛仁和的老伴儿。“奶奶,毛老爷子是不是患过抑郁症啊?” “抑郁症,抑郁症?!”老太太苦着脸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像是有吧。老头子那段时间总是吃药,晚上的也不好好睡觉总是起夜抽烟,问他什么也不爱搭理……” 陆小棠问慕容雨川:“你是想说他患上的是抑郁症不是老年痴呆?” “对。化验报告中指明了他的血液中含有大量的丙咪嗪和阿米替林成分。这两种药物都是传统的抗抑郁药,服用过量会产生副作用。” “产生和早老性痴呆相似的症状?你意思是他的痴呆症其实被药物的副作用造成的?” “不。你误解我了。丙咪嗪和阿米替林副作用很大不假,不过通常会造成比如头昏、嗜睡视力模糊、严重的会造成心动过速、记忆功能障碍和低血压等等。这些症状事实上在毛仁和的病例中并没有出现。也就是说,他服用镇定剂还没有产生明显的副作用。可是,他却产生了一系列痴呆症病状,这些病状肯定跟抑郁无关,那又是从哪里来?” “会不会是他同时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我刚才也说过,他的发病期远远低于通常意义的老年痴呆症,所以,我认为他的痴呆病只是看上去像而已,其实他未必真的患上。” “没有患上,他怎么会做出那么多反常的事儿,连他老伴儿都承认的。” “我承认他的病理表现是痴呆,但我没说他换上的是早老性痴呆。他的痴呆另有原因……” “我还是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给你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慕容雨川把化验单翻倒最后一页,送到陆小棠眼前,“这是毛仁和的脑部ct检测结果,疑点就出现在这里……” 陆小棠眼中出现的只是一些右侧额顶叶、脑室后脚等等费解的术语。 慕容雨川指着其中一栏上的几个词语说:“这里显示出他的脑部病变情况。说他的大脑皮质有弥漫性神经细胞局部缺血性改变;分层状神经细胞消失,大脑深部白质纤维为脱髓鞘改变,可聚成片,髓鞘肿胀断裂呈球状,轴突亦有弯曲,断裂和破坏等……这些都是在分析造成他思维障碍和记忆力减退的具体原因。简单点说,神经细胞、白质纤维、髓鞘等等都是人脑组织的具体结构,共同影响人的脑功能正常运转。一旦这些部位出了问题,这个人当然就变成痴呆了。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是什么造成这种病变的?” 慕容雨川的问题陆小棠当然无法回答。他接着说下去:“那些医生化验的倒是认真仔细,可惜的是,他们并不了解阿尔茨海默氏症(早老性痴呆症)的致病机理,同时也只是墨守成规的做出一个糊涂的结论,如果他们能够稍稍思维大胆一些,可能就会得出一个完全不同的结论。因为,这种脑组织病变更像是另外一种意外伤害的症状,而我恰好知道的很清楚。” 陆小棠看了一眼这时候坐在椅子上呆望着墙上挂钟的老太太,低声问慕容雨川:“什么意外伤害?” “一氧化碳中毒。”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7 “你是说煤气中毒?” “毛仁和的脑部病变很像是一氧化碳中毒引起的,而且程度不轻,不过具体详情最好还是问问知情人。”慕容雨川说着瞅了瞅了毛仁和的老伴儿。 陆小棠于是问老太太:“王奶奶,我想确认一件事儿。您丈夫生前是不是煤气中毒过?” 老太太似乎从沉吟中突然回过神儿来,“你是说煤气中毒?没有过啊。” “从来都没有过?您再好好想一想,会不会是您记错了什么的。” “这个没什么好想的,如果有这么大的的事儿,我怎么会不知道?” 陆小棠还想问,被慕容雨川制止。 他尽可能用低的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我感觉她不像在说谎,再说如果毛仁和真的经历过煤气中毒,应该有医院的诊断报告吧。老太太不会粗心到把这个弄丢了。” “既然他没有过煤气中毒,你为什么那么说?”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慕容雨川眼中闪亮,“我说他是一氧化碳中毒,可没说他是煤气中毒。煤气的主要成分的是一氧化碳,但两者却不能混为一谈。” “你强调这个有什么用?” “或许很有用……” “……” “因为一氧化碳无色无味,而且与空气的密度大致相当,所以单纯使用一氧化碳极容易使人中毒。因此,煤气中添加了一种叫甲硫醇的气体,这种气体几乎无毒,但却有一股十分刺鼻、类似黄鼠狼的臭味,这样一旦煤气泄漏,可以很容易引起我们的警觉。但如果毛仁和当年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接触到了无色无味的一氧化碳,结果会怎样呢?” 陆小棠一震。“你是说,有人用一氧化碳毒害他?” “这只是我的假设。我总归不太相信一个智力高于常人的学者会突然之间患上早老痴呆。” 但陆小棠随即质疑:“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他自己没有觉察到中毒,可是中毒之后,总会被送到医院抢救,到那时,医生们也会发现。但事实上,除了你根据ct片这样猜测,他根本没有中毒的记录。” “你以为谋害毛仁和的人会那么傻吗?他既然能想到利用一氧化碳下手,至少应该知道如何制作、如何使用这种危险的毒气,否则搞不好连他自己会深受其害。” “莫非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的手段?” “我只是假设。假设我就是加害者,那么我有办法用一氧化碳把毛仁和弄痴呆而且不会被人发现。” “真的?” “制作一氧化碳不是很难。如果有煤炉子的地方,只要保证煤炭不充分燃烧就可以了,譬如说在燃烧的谈火炉里浇水,当然,这需要技巧。如果加害者的学识更丰富,他可以用更复杂也更隐晦的办法,做一个化学实验。” “比如说。” “他可以去商店买一些醋和小苏打,混合在一起生成二氧化碳,然后收集起来。在弄一些镁条,在二氧化碳中点燃,产物就是氧化镁和一氧化碳。过程稍微复杂,但是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场所施行犯罪。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可以控制产生的一氧化碳量,计算适当的话,可以不至于立刻威胁到被害人的生命,但连续几次的话,就会对被害人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8 “你对这个假设有多大把握?” “我可以确定毛仁和是遭人暗算的。唯一的难题就是时间太久,即使能造出嫌疑人,也未必能找到足够的证据。” “你能找出嫌疑人……” “你仔细想想看,要想施行这种犯罪,首先需要一个前提——那个加害毛仁和的人肯定是一个他熟悉的人,而且他(她)能够经常和毛仁和单独在一起。这样才能有机会释放毒气,又不至于伤害到自己,最主要是毛仁和不会产生怀疑。” “你说的这样的人……”陆小棠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向身后。 毛仁和的老伴儿许是刚才聊得倦了,正靠在椅背上眯缝着眼睛打盹儿。看着她孤单佝偻的可怜样子,陆小棠实在不愿意把她看做谋害丈夫的嫌疑人,可是,作为警察的理智让她不能不这样怀疑。 这时,却听慕容雨川说:“我想他老婆不可能是凶手。” “为什么?”陆小棠随口问。 “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陆小棠回过脸,看见慕容雨川正拿着病例报告,神色十分异样。“怎么了?”她问。 “我刚刚看到这个……”慕容雨川指着病例报告最后一页给陆小棠看。就在脑部ct报告栏的下一行,歪歪扭扭写着几个英文字母——m……e……d……e……a…… “medea……”陆小棠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单词,说完吃惊的望着慕容雨川。 medea。 美狄亚。 “这不是同时出现在木乃伊的手镯上以及干缩人头的戒指上那个词语吗?”陆小棠惊诧道,“可是这个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雨川分析:“这能说明两点。一,毛仁和罹患早老性痴呆是为人所害;二,这件事与我们现在处理的案子不无关系。” “可是之间相差了十年。” “木乃伊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和其中一颗干缩人头受害者的死亡时间相差也有五六年之久。这是一起跨越时间的连环谋杀。” 陆小棠点头赞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都是用象形文字写的,而这一个是手写的英文。你等一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向老太太要了一些毛仁和留下的手稿。 她把手稿上的笔迹尤其是英文与病例报告上的“medea”对比,很快发现笔体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个medea好像是毛仁和自己写的。”她对慕容雨川说。 “呵呵,这可有意思了。难道毛仁和真的就是美狄亚,残忍杀人制作木乃伊的凶手?” “但是干缩人头被害人的死亡时间距今不过五六年,她被害的时候毛仁和早已经死了。” “可是毛仁和的确留下了medea的笔迹,至少说明他是其中的一个知情人。” 陆小棠忽然眼前一亮。“或许,这就是他被谋害的原因。你看他把字迹是写在了脑部ct报告下面,那时候他已经患上了痴呆症,所以字迹写的歪歪扭扭。所以这样来看,他留下medea这个词,其实是在暗示谋害他的人就是medea。” 陆小棠一连串分析让慕容雨川豁然开朗,“这个人我们找对了。如果在他身上能够找到突破口……” 这时,忽听老太太自言自语的嘟哝。“美狄亚。美狄亚……”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9 陆小棠与慕容雨川对视一眼,脸上都现出惊讶。 陆小棠忙问:“奶奶你刚才说什么?” 老太太脸上现出茫然。“什么?” “美狄亚……你是说美狄亚吗?” “哦,好像是吧,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刚才明明说的。” “我听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好像谁总说美狄亚,我就跟着叨咕几句。” 这也行?陆小棠苦笑着看看慕容雨川。这时,老太太忽然又道:“可是我怎么听着耳熟呢,好像很久以前我老伴儿说过。” 毛仁和?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的心又被吊起。陆小棠追问:“毛馆长为什么会说起这个,您能想起来吗?” 老太太冥思苦想了一阵,才说:“我记得他是说过几次,随口说的吧……” 陆小棠把毛仁和写在病例报告上的“medea”指给她看。“是这样的字吗?” 老太太头摇头。“我只是听老毛说过几次,跟你们刚才说的差不多。但没有看到过他写出来。” “那是在什么时候说的呢?” “在他去世前一年左右,莫名其妙的经常说这种话。” “你没问过为什么吗?” “问过。但是他从来都不说。而且每一次说到这个名字就很害怕、很气愤的样子。那时候他身体已经不好了,时常迷迷糊糊的,我以为那是他发癔症了,随口乱说。” “哦,”陆小棠接着问,“那段时间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反常?他那一年多一直都反常。”老太太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傻了就呆了,让我一个人没着没落……” “我不是说他的人,我是说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事儿,或者反常的事儿。” 老太太用衣角擤着鼻子说:“他那时候做事儿也是颠三倒四,经常连我都想不起来是谁了。其实要我说,那就是抑郁症没治彻底,发展恶化了。如果他肯听我的话,坚持去看医生那儿,或许就不会走这么早了。那死老头子就是犟,说什么不想去……” “等等,”慕容雨川忽然打断,“我先问个问题。毛仁和在痴呆以前得过抑郁症是吧?” “是啊。” “他得抑郁症之后,去医院治疗的吗?” “没有,抑郁症也不算什么大病吧。老毛有一位朋友是开私人心理诊所的,留学回来的,听说很有两下子。他得抑郁症后,一直找那位朋友治。” “他那位朋友叫什么,现在还开诊所吗?” 老太太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老毛去世后,我就跟他没有来往了。他姓赵,叫刘……刘浩然,应该是叫这个吧……” 慕容雨川向陆小棠使了一个眼色,陆小棠心里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于是起身告辞。 离开毛仁和家,陆小棠说:“毛仁和未必是罪犯,但很可能知道美狄亚是谁,所以美狄亚设计将他弄痴呆了,但似乎不太想杀害他。” 慕容雨川点点头。“这是最符合逻辑的分析。一氧化碳中毒虽然让他的智力逐渐下降,但偶尔他还可能有短暂的恢复,甚至意识到了自己处境危险。所以美狄亚才才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让他闭上嘴巴。” “你认为车祸是人为制造的假象?” “这只是我的猜测。”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10 陆小棠表示赞同。“这一点我同你看法一致。眼下我要从十年前为毛仁和治疗抑郁症的心理医生入手。正如你假设的,他有作案的条件,动机还有待查找,除非……” 慕容雨川替她把下面的话说完。“除非他就是美狄亚……”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心跳都有些急促。 看似毫无头绪的悬案意外的出现了一位嫌疑人。 而且这个人的确具备“尸体收藏者”美狄亚的某些特征——男性,高学历,接触医学,了解异国文化(有过出国经历),而且具备作案的时间,尽管这个人现在年纪也不会小了…… 他们现在唯一需要确定的就是,这个人是否还活着…… *——*——*——*——*——*——*——* 天刚放亮时,宋玉茵开车经过一个小县城,估摸着是在c市郊区的边缘。她把车停在一块黄土操场旁边,操场并排着几座漆成一色的砖瓦房,前面竖着一根旗杆,这是一座乡村小学。 她靠在车座上,透过挡风玻璃,望着熹微的晨光穿过乌黑的云幕照着远处依然沉睡的矮树林。这个世界还没有恢复喧嚣,她依然是安全的。 闭上眼睛,回忆起数日来来发生的事,她感到分外疲倦。 这种亡命的生活何时才是终止? 难道她最终的下场也将像可怜的母亲一样,变成一具可怖的干尸吗? 一个个接触过的人,一张张熟悉或陌生脸,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动……她不知道该相信谁,怀疑谁,伤痛谁,憎恨谁……意识渐渐飘远,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知何时,身边的喧嚣声嘹亮起来。她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明亮的天光透过挡风玻璃蛰痛了她的双眼,她赶紧遮住眼睛,耳中听见了许多小孩叽叽喳喳吵闹不已。 等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三三两两的小孩陆陆续续的走进校门。 没想到这一觉居然睡了怎么久,都怪慕容雨川那个好色的小王八,昨天晚上折腾的太凶了。现在,她该上路了。她双手扒着方向盘,一时想不出应该去哪儿。 车窗外,一位年轻的妈妈正拉着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往学校走,男孩还有些执拗,走两步退一步。她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己可怜的妈妈,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撕心般的孤独。 回家吧。 她想家了。 虽然已经发过誓,不再给爷爷带来任何麻烦。但她现在只有这一位亲人可能依靠了。 “我虽然不是你父母,但假如你遇到了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宋玉茵并不指望老人真能保护自己,但只要能不让她这样惶恐的活着,哪怕陪她聊聊天,吃吃饭,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样拿定主意,她伸手掏手机,才想起为了躲避警方定位,已经把手机扔了。她于是推开车门下了车,向经过身旁的几个打打闹闹的男孩询问哪里有公共电话? 几个男孩互相看看,都摇头。只有其中一个个头最高、黑黪黪的男孩笑嘻嘻从背上摘下书包,伸手从里面摸出一个老式的旧手机,在宋玉茵眼前晃晃。“你要这个吗?” “这个也行,谢谢。”宋玉茵刚去接。男孩却把手缩了回来,眨巴眨巴眼睛说:“不过,我先有一个条件。你答应我,才借给你用。” “什么条件?!”宋玉茵微笑的看着小男孩。 “你让我坐坐你的车就行。” “这……”宋玉茵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反正她已经把发动机钥匙拽下来了,量这几个毛头小子也不可能把车开走。 男孩把手机递给她,兴高采烈的爬进驾驶室了。 宋玉茵拿着手机站到一旁,拨通了爷爷的电话。一面看着几个男孩活猴子似的传进钻出。那个最鬼头、借她手机的小子甚至把吉普车的后备箱也给掀起来了。 她皱皱眉想要去制止,忽然发现男孩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动,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珠呆呆的盯着车厢里面。 “喂,你怎么了?”她走上去推了推男孩。 男孩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宋玉茵大惑不解。 这时一个牵着小狗的中年妇女刚巧经过,那条小狗忽然冲着宋玉茵歇斯底里的狂吠起来。宋玉茵被叫懵了。 女人赶紧呵斥小狗,一面向宋玉茵道歉。可是当她抬起头,看着宋玉茵的眼神突然现出恐惧,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从她惊恐的眼神中,宋玉茵猛然清醒,让她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后…… 她悚然转身,往后备箱中看去,猛然向后踉跄了几步,几乎绊倒。 那个泥雕般木立的男孩忽然发出魂飞魄散的惨叫……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11 *——*——*——*——*——*——*——* 一个半时后。 接到报案的c市刑警队火速赶到西樵镇。 武彪下车,迎接他的是西樵镇派出孟所长。武彪劈头盖脸就问:“嫌疑人呢?” “嫌疑人?!”孟所长愣怔了一下,“您是说发现尸体的吉普车的车主?” “就是她。” “我们还不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嫌疑人,就赶紧打电话通知你们。” “你没有把人给我放跑吧?” “哦,没有,她现在派出所。一句话不说,肯能是吓坏了。尸体还在吉普车里,您现在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那个由法医处理。我先看疑犯。” 看武彪气势汹汹的模样,孟所长哪敢怠慢,忙领着他来到镇派出所。 此时的宋玉茵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墙壁发呆。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周围的路人围住了。派出所民警随后赶来,并没有为难她,只是不停的问她各种问题,看得出,他们的惊慌不啻于宋玉茵。 宋玉茵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她还没有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昨晚只顾着逃跑,居然没有发现就在她吉普车后车厢里藏着一具恐怖的尸体,尤其想到自己熟睡时那具尸体就在一米远的黑暗角落里用那双空洞的眼窝望着自己的后背,她就吓得快要发疯 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被放进车厢的? 只能是在自然保护区的山脚停车场,美狄亚既然能把一具尸婴放在她的车轮底下,为什么不能不能多藏一具尸体?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滑稽又恶毒的玩笑而已。他没有把她杀死在地窖,因为他的游戏还没有玩够,他还要继续跟她玩儿猫鼠游戏。 她忽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环视四周,似乎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她还要逃,马上,立即……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往门外便冲。却差一点儿撞到来人身上。 来人阴沉沙哑的问:“宋小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还去哪里呀?” 她抬头,一眼便看到武彪堵在门外。不由自主的呻吟一声,倒退几步,瘫坐在椅子上。 “把她铐起来,”武彪吩咐,“带上她去认尸体。” 宋玉茵彻底丧失了反抗,老老实实的被戴上手铐。某一刻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解脱,至少恶魔美狄亚奈终于何不了她了。 武彪一行警察带着宋玉茵来找她的吉普车。吉普车已经被问询赶来的镇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靠近车由三个警察把守。 孟所长吆喝的群众让来一条路,引着武彪等人走到车前。李涵和肖建章就在那里了。 武彪问:“这就是宋玉茵的车?” 肖建章回答:“对。这就是她前天从租车行租的那辆吉普,跟咱们手头儿掌握的资料一样。” “尸体在哪儿?” 肖建章指了指关闭的后备箱,“头儿,你最好还是有点儿心里准备。 “什么意思?” “简直太他妈吓人了,多看一眼晚上都会做噩梦。最早发现尸体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的,吓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武彪看了一眼身后带着手铐垂着头的宋玉茵,“宋小姐带给我的惊喜还少吗?” “这小娘们儿真不是一般人。我都想不到她怎么能把一个人弄成那样。” “把后备箱打开。”武彪说。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12 肖建章对李涵说:“还是你来吧。你胆子大。” 李涵把后备箱慢慢打开。隐隐飘出了一股奇特的气味,好像是陈旧发霉的皮革。 武彪诧异,这不像是腐烂尸体发出的味道,更不像是腐烂的味道。 李涵指了指车厢角落,他才看见一个蜷缩成一团似乎人形的东西,不由得暗自心惊。古怪的味道果然是从这个东西上发出的。更让他吃惊的是,它好像没有骨骼,软塌塌的堆放在那里,而且同体黑褐色。如果不凑近了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团胶皮。在他多年的办案生涯里,这样的胶皮尸体还是第一次遇到。 武彪盯着人形的东西始终没吭一声。周围的警员也都神色惊骇的沉默着。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挤挤擦擦的围拢在最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经过了最初的震惊,武彪很快镇定下来。他让李涵把尸体翻过来,才看见了它的面目,许多警员都低声发出了惊呼。 这个奇特的胶皮人周身没有一丝遮挡,虽然通体黑褐色,但保存得惊人完好,甚至皮肤上的每一处皱褶都清晰可辨,只看外表就能轻而易举的断定是一位女性。她的头上还保留着一团杂乱的黑发,脸孔好像柏油一眼黝黑,只是两个眼窝深陷,没有了眼珠,扭曲着一张细长的脸,一张张大的嘴凝固在一声沉默的尖叫里…… 他问李涵:“你觉得这能是真人吗?” 没等李涵回答,肖建章抢着说:“我觉得这就是一个胶皮玩具。在陪儿子去游乐场‘冒险王国’,我看见过这样的假人儿,用机械控制,突然从哪扇门里窜出来吓你一跳。” “你能确定?”武彪扭头看看他,又看了看低头沉默的宋玉茵。他心想这个女人在玩儿什么把戏。 肖建章说:“头儿你想想,谁能把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弄成这个样子?太离谱了吧?” 李涵这时说道:“可是,我看见它好像有牙齿……” 说着他从勘验箱里拿出镊子,夹住人形东西的大张的嘴唇,向下拉开,果然显出了几颗十分逼真的牙齿。 肖建章嘟哝。“没准儿是日本进口的呢?我看那些橡胶娃娃比这个还逼真呢?” 李涵凑到那颗黝黑的人头前,用一个小手电照进大张的嘴巴里,看了一会儿,对武彪说:“我看到了两颗蛀牙。” “蛀牙?你意思是说它是真人?那你干脆告诉我们一个女人是如何变成那样的。你如何能把一个人制作成一个胶皮人呢?” 众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在李涵身上。李涵顿时窘的说不出话,张了张嘴,才吐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武彪阴沉着脸,看着他。“但你确定这是一具女尸对吗?” 李涵勉强点下头,“d……对……” 比起毛毛躁躁的肖建章,武彪更愿意相信李涵,毕竟他是专业法医。只不过这样诡异的尸体连他都没见过,更别说初出茅庐的李涵了。 他把一张大脸慢慢转向嫌疑人宋玉茵,问:“宋小姐,现在应该是你为我们解释的时候了。” 宋玉茵抬起头,眼神里充满惶恐与绝望。 “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儿?”武彪指着女尸问。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13 “我不知道。”宋玉茵摇头。 “你是说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车厢后面何时出现了一具尸体是吗?” “……” “那么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法医室丢失的物证会出现在你的口袋里对吗?” “……” “你也不知道自己公寓楼下的管理员为什么会被打死?” “……” “你更不知道就在自己的隔壁会多出一具被剃光皮肉、砍掉脑袋的尸体?” “……” “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每一起命案,我都能看到你的身影……” 武彪刀子般锋利的质问说到最后,宋玉茵闭上双眼,深深叹了口气。 武彪把一只大手放在她肩膀,她哆嗦了一下。武彪威胁道:“你放心宋小姐,我有办法让你把知道的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 13:15 新化区,大东路,34号。 “惠康心理咨询”诊所是一排临街店铺中的一个。二层小白楼,日积月累有些发灰,不算特别惹眼。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没想到,毛仁和这位心理治疗师朋友的诊所居然还在。十年前,毛仁和患上阿尔赫兹海默症之前,曾一度接受过抑郁症的治疗。至于抑郁症会不会诱发这种世界流行的早老性痴呆,尚无科学根据,但至少慕容雨川不这样认为,他坚信毛仁和的早老性痴呆是认为造成的。陆小棠对此还抱有几分怀疑,好在毛仁和去世十年,而他朋友的这家诊所不但在,连名字都没有改变。看来这位归国医生还是有些道行的。 两人进了诊所,接待他们的是前台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 陆小棠没有报出身份,只是说:“我们预约了刘浩然医生。麻烦你通知他一声。”刘浩然就是,毛仁和那位朋友。 谁知女医生的脸色霎时变了,不知所措的瞅着他们。 慕容雨川等的不耐烦,催促她:“赶紧的美女,通知他一声就说我们来了。” 女医生费力的吞咽一下,拿起了电话,对着话筒说。“有人来找刘浩然医生……说之前跟他预约过……” 过不多时前台旁狭窄的小楼梯上,走下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穿一套干净整洁的休闲装。他下楼来先是打量上下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然后问,是你们要找刘浩然医生?” “您就是?”陆小棠说完这句话,感觉这个男人的年龄又不太像。毛仁和活着的话已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他的朋友不可能这么年轻吧? 男人马上说:“我不是。我叫王浩。毛仁和是我的老师。” “哦,我们预约了毛医生,不知他在不在?” “他不在。”王浩笑了笑,表情有些别扭。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不来了。”王浩看了一眼那位神情古怪的女医生,“我老师半年前去世了。不知二位如何预约的他?”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望一眼。眼神中都有些失望。 王浩狐疑的看着他们。“我不知道两位究竟为什么要撒谎?还是二位根本不知道我老师去世的事儿……” 事到如今,陆小棠不再隐瞒。她说:“我是公安局的,正在调查一桩案子,涉及到你的老师,需要亲自找他来询问一下。” 她这一话一出口,发现王浩的神情变得有些异样,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14 沉默了几秒钟,他问:“你们真是公安局的?” 陆小棠微笑。“现在骗子虽然多,还不至于有人冒充警察查案。你想看看我的警官证吗?” “那倒不用。”王浩示意,“那二位请跟我上楼吧。”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心领神会,刘浩然虽然不在了,他的学生似乎知道一些东西。他闪烁其词的究竟相对他们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王浩,从那条狭窄的楼梯上到二楼。有三个房间。王浩把二人领到最宽敞的那间。 “我老师生前就在这里接待顾客,严格说来,不能叫患者,有些人来找他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王浩说。 他请陆小棠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又去给慕容雨川找椅子,慕容雨川说:“不用,我做桌上就行。” 王浩点了点头,然后坐下,长长叹一口气,说:“既然你们都来了,我也不绕弯子。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放不下这件事,总担心着有一天警察会找上门把老师带走。现在老师也不在了,我对你们说也不算对不起他,我心里也能放松一些。” 陆小棠问:“你为什么会担心警察带走你老师,莫非你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其实,我具体也猜不出老师当年究竟干了些什么。只是感觉不太好。” “具体说说吧。” “大约十年前,那时候我刚来诊所工作不久。我老师有一位朋友,好像姓毛,有一段时间经常来找他,好像是得了抑郁症。本来这也不算是什么要紧的病。口服一些镇定剂,再配合休息,经过一两个疗程一般的都能恢复。可是,我老师给那个人用的一些治疗手段让人十分费解。” “怎么说?” “每次那位毛先生来,他都让他去隔壁那间小房间。门关的很紧,然后给他吃一些安眠药之类的镇定剂,治疗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进行,从来不让其他人帮忙。我忍不住好奇,问为什么这样。他说毛先生的比较严重需要特殊治疗手段。我一开始没有当做一回事儿,毕竟老师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渐渐地我发现情况不对劲儿。” 慕容雨川这时候插话:“你发现那位毛先生非但没有转好的迹象,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 “对。但不仅是严重,甚至变得……变得……” “变得迟钝,痴呆……好像患上了阿尔赫兹海默症。” 王浩吃惊的看着慕容雨川,过了一会儿,他才对陆小棠说:“看来,你们来之前已经掌握的很详细了。” 陆小棠没有接话,而是问:“你老师对毛先生的病是怎么说的?” “他说毛先生患上了那种病。” “阿尔赫兹海默症?” “是。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但既然老师那样说了,我也不好说什么。直到有一次,老师给毛先生治疗之后毛先生离开,我去那间屋子整理一些东西。当时没觉得怎样,可是离开之后,总感觉晕晕乎乎的,甚至还有点儿恶心。虽然很快就感觉没事儿了。但可能,我之前就有所怀疑,所以特别敏感,我就感觉毛先生的病或许另有文章……” “后来呢?” “过了一段时间,毛先生病情越来越重,似乎对老师也开始怀疑。他们曾经在办公室里大吵一架。但我和其他人都在楼下,谁也没听清楚他们因为什么争吵。总之毛先生从那次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但是不瞒你们说,因为我一直心有怀疑,就偷偷把老师对毛先生的用药藏起来一份。” 陆小棠忙问:“药在哪里?” 第十六章 泥炭鞣尸 15 “你稍等……”王浩起身走到药柜,拉开玻璃门,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铁盒子,放到办公桌上。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看着他把盒盖打开,里面有一包白色的粉末和一卷亮银色的金属条。王浩说:“我检查过,这包粉末就是日常的小苏打,而这些金属条是镁。我想不出这些东西能干什么,但至少不会是用来治病。” 慕容雨川颇为得意的看着陆小棠。“看到没?刘浩然的想法跟我如出一辙。” 王浩诧异的看着他们,问:“难道这个真的是用来害人的吗?” “用来制作一氧化碳。”慕容雨川说。 王浩僵愕在那里,好半天才点一点头。“果然是这样。我还希望着我的怀疑是错的。现在也好,我也心安了。” 陆小棠问:“我听说毛仁跟你老师过去关系很好?” “应该是,最初看见他们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 “既然这样,刘浩然为什么要加害毛仁和呢?难道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世仇?” 王浩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跟毛仁和没有过近距离接触,我老师有时很谨慎的人,至于他和我老师的个人恩怨,外人很难知晓。”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倒是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可疑,但是我从来没有对外人讲过。” “什么事?” “就是在老师出车祸前的一天晚上,当时就我跟老师在诊所,忽然又一个女人来找他,好像是跟他谈论关掉诊所,我在隔壁屋没听太清楚……总之老师好像没有同意。之后不久,老师就出因为交通事故身亡了。我于是去老师家帮着料理后事,肇事车主提出给一大笔钱私了。因为数额巨大,师母和老师的儿子也没法拒绝,就答应了。真正让我害怕的是,当我看见肇事车主,竟然就是那个半夜来诊所赵老师的女人。那天晚上她没看见我。但她走时,我无意中看到了她的侧影,所以我能认出她……” 王浩说到这儿,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望,他们都听出了言外之意。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这个女人太可疑了。 离开诊所,陆小棠对慕容雨川说:“王浩的话虽然只是一面之词,但我们突然来访,他不可能临时编出如此完美的谎话。” “对。”慕容雨川同意,“而且,把事情的前后脉络联系起来看,刘浩然与毛仁和之间不像是个人恩怨。刘浩然的的谋害手段有着明显的目的,他并不想杀死毛仁和,而只是想把他变痴呆。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一个人变成傻子,我想原因只有一个……” 陆小棠接过话:“那个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对。当他后来觉察到危险,便拒绝接受治疗,紧跟着就车祸死亡。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更愿意相信,这不是事故而是杀人灭口。” “就像现在的刘浩然。有人担心我们顺着毛仁和的线索查到他,就让他关闭诊所,但他没有听从。” 慕容雨川笑着说:“看来真正的完美犯罪很难做到。只是我们未找到线索而已。哪怕是时隔十年。” 陆小棠沉吟着说:“现在线索越多,我反而觉得越复杂。博物馆发现被害人的木乃伊和干缩人头,查到前任馆长毛仁和,他就被害身亡;查到加害他的人,这个人也蹊跷的死去去……这些看事件之间都相差了许多年,又是什么原因能把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件紧紧联系在一起呢?”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1 慕容雨川说:“好在我们的线索没有断。那个跟刘浩然的人不无关系的女人还在。她撞死了刘浩然,不管有意也好无疑也罢,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她。” “这个不难,只要去交通队查查记录就知道了。” *—*—*—*—*—*—*—* 18:32 公安局,刑警队,审讯室。 武彪打量着铐在铁椅上的宋玉茵,黝黑的方脸上泛起一阵阵冷笑,好像打量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可真能逃啊,宋小姐。害的我带着几乎整个刑警队翻遍大山去找你,结果还是扑了空。这一次又差点儿让你逃之夭夭。还好,还好……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宋玉茵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她心里反复这样问。 武彪说:“既然咱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也就不必绕弯子了,你省事儿,我也省事儿。你先说吧,陈光是不是你杀的?” 宋玉茵一声不吭。 “其实这件事儿,你不说我们也有足够的证据。”武彪拿起桌上的一个物证袋,擎在手里,“里面这把钥匙就是我们的法医在陈光的右眼睛里发现的。但是发现的当天晚上,钥匙就被你偷走了。我现在已经知道,那把钥匙就是你的对不对?你怕我们通过钥匙锁定你,才不得不冒险。你要知道,我们掌握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多。但我不想费事一一跟你对峙,我只想你老老实实,痛痛快快的告诉我。” 宋玉茵一声不吭。 武彪强压着火,笑得更阴冷,“好,我再给你看点儿东西。” 他说着拿过旁边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打开,抽出一摞文件纸摔在桌上,吩咐旁边的肖建章:“你把这个拿给她看。” 肖建章拿着那份文件走到宋玉茵面前,扔在她手上。宋玉茵的目光只落在第一张纸的黑白照片上,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你认出他了吧。”武彪的声音响起,“从我怀疑你时候开始,就对你的背景做了详细调查。你十四岁之前的信息不详,十四岁之后,你被一个叫周家成的人收养。周家成据说是有外国国籍的华人,虽然生活低调,但很有家资,你因此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并且在南京大学深造学习‘古代语言’与‘东西方民俗史’,不过就在你念到硕士时,却意外辍学了,或者应该叫意外失踪才恰当。不过巧合的是,就在你失踪之前的几天,你所在大学的一位实习男教师意外坠楼身亡,没有留下任何遗书,死前也毫无征兆。后来尸检时,发现他临死前似乎与人发生过性行为,但是那个女人却没有找到。可能怕影响不好,南京大学方面也没有深究,据说是给了死者家属一笔钱了解了此事。这个男人想必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不知你上学时跟他熟不熟悉?” “……” “离开南京大学后,你失踪了几个月,然后出现在了武汉。你在一个不出名三流大学任教。记录上写着你是英国伯明翰大学归国的博士生。你任教了七个月后突然离职。巧合的是,一名刚刚调到该校工作的食堂厨师,在出租屋里死于煤气中毒,这个男厨师的照片是你手中的第二份材料。失踪一段时间后,你再次出现是在西安。你在一家县博物馆任解说员,背景是前四川大学古文教师,这次你工作了一年,再次突然离职。这一次你的工作单位平安无事,但是,你出租屋的邻居,一个刚来西安打工的男人在郊外被人勒死,身上有疑似折磨留下的伤痕。……诸如此类,从你离开南京大学到现在四五年间,你一个换了六个地方,每换一个地方,身边都会有一个单身男人莫名其妙的死亡,死亡原因各不相同……” “……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2 “就在三个月前,你回到了家乡,这一次你又以教授的身份被应聘到市博物馆工作。这一次,那个倒霉的家伙是你租住公寓的管理员。他的死相似乎是这几个人中最惨的……现在这些人的资料和照片、包括尸检照片都在你手上……” 听到武彪说完这些话,宋玉茵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冷汗从额角沁出。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招认吗?”武彪圆睁双眼瞪着她。 宋玉茵翻看了几页,缓缓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武队长,我对这些人都没什么印象……” “你确定?!”武彪黑脸上显出煞气。 宋玉茵看了武彪一眼,没说话,目光里带着坚韧。 “好,好,好……”武彪连说三个“好”。即便是惯犯见到他这幅模样,基本已经抖若筛糠,可是面前这个看似软不禁风的女人却还在死扛。 “头儿……”肖建章低声建议,“这个女人只不过是硬装得强横,交给我处理就行。让小胖子、曹青他们跟我搭把手,来十个小时连续盘问,她肯定撑不住……” “十个小时?”武彪黝黑的脸上横肉抽动,“你以为我等得了那么长时间,你知道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干什么去了吗?” “他们调查的是博物馆的干尸案,据说一直没有头绪。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武彪瞟了一眼宋玉茵,忽然抬高了声音,“你这不开窍的脑袋,难道你认为我和他们处理的两桩案子吗?” 宋玉茵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肖建章大吃一惊,“什么意思武头儿?你该不是认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跟博物馆那具木乃伊还有干缩人头有关系?” “你们认为没有关系,是因为你们从来没往这方面想。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个女人本身就负责研究木乃伊,据说发现干缩人头的密室就在存放木乃伊的旁边。当我跟踪她到景山保护区那个地窖里,不是发现了另一个干缩人头吗?我们还……”这时武彪的手机响了。 他一看是法医李涵打来的,没说什么接听了,“有什么事儿赶紧说……” 不知电话那头李涵说了什么。武彪本来阴沉的表情渐渐舒展。 撂下电话,肖建章忍不住问:“有进展了?” 武彪略带欣喜的看着宋玉茵,说:“李涵已经对地窖里那个干缩人头进行了dna检测,证实了那个人头与在宋玉茵隔壁发现的人系为同一个女人……” 宋玉茵失踪低头不语,却一字不落的听着武彪的话。她心头感到一阵酸楚——她可怜的母亲直到死,仍然守护在身旁,而她却不知道。 肖建章惊喜的说:“头儿你果然有先见之明。现在恐怕陆组长还不成想到这个。” 武彪说:“我和她从一开始就是从不同的角度查同一桩案子,只是因为案子年深日久、又脉络复杂,看上去才像两桩案子。虽然眼下我走在了陆小棠前头,但那丫头也不是等闲之辈,她肯定是寻到了什么线索才带着慕容雨川去的。所以,现在我跟她是在抢时间,你懂吗?” “我懂了。一定尽力帮助队长。” 武彪点点头,目光扫视着宋玉茵,说:“这女人可不寻常,都这也不会干出那些案子,要想撬开她的嘴,寻常手段很难,而且我也等不起。我想她立刻开口说实话,你能做到吗?”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3 肖建章神色严肃起来。“我懂,头儿。” 肖建章起身走出审讯室,经过宋玉茵身边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好自为知,小美人儿。” 宋玉茵从他话中听到了一丝胁迫的意味,她悚然抬头,恰好与武彪阴笑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几分钟后,肖建章提着一个破背包回到审讯室,往宋玉茵面前一扔,里面发出杂乱声。“想好了吗,妞儿。”他问。 宋玉茵回答:“我要是知道就说了。我想你们找错了人了。” 肖建章回头看武彪,征求他的意见,武彪点下头。他于是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在了地上。 宋玉茵看见了一部老式的手摇电话机和几根长长的电线,她没看明白他们的用意,忍不住问“你们想干什么?” 肖建章没说话,只是动手把其中四根电线逐一连接在电话机上。之后又出去提回来一个盛着半桶水的水桶,顺便把审讯室的门锁上。 接下来他动手脱掉宋玉茵的鞋袜,用余下的电线把她的两条腿和胳膊绑在了铁椅子上,再把她的两只脚浸在水桶里。宋玉茵直到这时才有些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你们……你们想刑讯逼供?” 武彪语气沙哑而平淡道:“这不叫刑讯逼供,这是抗拒从严。” 肖建章把一条毛巾塞在宋玉茵嘴里,把电话连接在电源插座上。 武彪对宋玉茵说:“宋小姐,我一向不愿意与人为难,但如果有人为难我,那他一定没有好日子过。” 肖建章看他的眼色行事,武彪话说完了。他便摇动电话摇把。宋玉茵全身立刻无法控制的剧烈抖动,似乎想奋力从铁椅上挣脱,水桶里水花飞溅,就像一个通电却失控的玩具娃娃。因为嘴里塞着毛巾,她无法呼喊,只能从鼻子里不断哼出痛苦的呻吟。 几秒钟过后,武彪摆手。肖建章停止摇动。宋玉茵立刻瘫软在铁椅上。 武彪这才慢吞吞道:“刚才还有一句话我没来得及说。我这人还是比较宽宏大量,愿意给别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何况宋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尤其聪明。一会儿如果你想清楚了,不方便说话,可以点头示意。我还是更愿意听你推心置腹……” 宋玉茵看了一眼武彪,目光里带着决绝。 面前的这个阴险冷酷的警官与她之间遇到的那些危险男人没有区别,他们都是她的敌人,想尽各种办法消灭她。她必须抗争,为了生存,她必须面对每一次对决,这就是她的命运。 肖建章又开始摇动,电流经过导线传到水里,像无数条尖牙利齿的小鱼,疯狂啃咬着她的双脚,努力往里面钻……距离的抖动让她喘不上气,她脑部缺氧,眼前阵阵发花。她倒宁愿有一把刀狠狠戳进心口给她一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肖建章停顿了一会儿,她刚穿上一口气,他又开始摇动。她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看着这个男人疯狂妒恨的眼神,从他一开始认定她是凶手就用那种眼神瞪着她。她感觉那种眼神,跟陈光以及之前那些男人的眼神似曾相识,那是一种因为渴望却无法得到而怀恨的眼神,那是一种发泄的眼神。她用眼睛嘲笑肖建章——你是不是也想上我?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4 “这女人都尿了还在扛。真他妈能耐。”肖建章气哼哼嘟囔。 “那就继续。”武彪说,“只要不出人命就继续……” 宋玉茵的脑子里被搅成了一团浆糊,不知道已经折磨了她多久。只是感觉下身湿漉漉一片,眼泪鼻涕控制不住的往出流,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只盼望着折磨能停止一两分钟,让她喘喘气也好。 她心里清楚,武彪不从她嘴里翘出他想要的就绝不会罢手。此时,面对一个心如铁石的人,美貌再也帮不了她,她能做的只有死撑。她不能输给这个满脸横肉的老混蛋,如果现在撑不住,等待她的只能是刑场上的一颗子弹。 然而,当肖建章第五次或者第六次摇动摇把,那种撕心的疼痛又一次传来……她不由自主的向武彪点头,用尽全力点头……她再也坚持不住,终于屈服了。 武彪示意肖建章把她嘴里的毛巾拽出,毛巾沾着牙齿上的血渍。他问宋玉茵:“你愿意招认吗?” 宋玉茵想说“不”,可是话说出口变成了“是”。 “是什么?” “那些人……都是……都是我杀的,包括陈光在内……”宋玉茵有气无力的说。她的心也随之化成一片死灰,她太高估自己的勇气,也太低估武彪的手段了。 武彪把那叠被害人资料重新放在宋玉茵手上:“说吧,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宋玉茵沉默了。 “你既然已经承认了行凶杀人。为什么不能索性说个干脆明白?” “说什么?”宋玉茵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自嘲的笑笑,“我说你就会信么?” “信什么?” “杀人的理由——你不就想知道这个吗?” “你说。我想听。” “那我告诉你,如果我不杀这些人他们就会杀我。所以,我不得不那么做?” 武彪微微皱眉。“你是说这些男人都想杀你?” “否则,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逃。我不得不逃,为了活下去,就只有逃,逃不掉了,我就杀。” 肖建章咂嘴:“头儿,这女人是疯了……” “我疯了……”宋玉茵痴痴一笑,“也许我真疯了……” 武彪走到她跟前,注视着她。宋玉茵止住了笑。 武彪说:“即便你杀那些男人是为了活命。那你隔壁那个无头的女尸又是怎么回事儿?” 宋玉茵猝然战栗。 “她的头被割下,身上的皮肉被一块块割下来。而她的头皮被剥下来做成了干缩人头,这还是你领着我们找到的,别对我说你对此毫不知情……” 宋玉茵呼吸渐渐急促。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 “我可以再提醒你一下。她叫唐婉玉。你应该熟悉她吧?” “唐婉玉?”宋玉茵怔怔看着武彪,想要确信他的话,“你说她叫唐婉玉?” “我们在她的床头发现了她的日记,但目前还没有查出这女人的背景。当然或许你比我们对她熟悉的多。” 宋玉茵缓缓点头,“是,我是熟悉她。” “那么,请你现在告诉我,你又为什么要杀唐婉玉呢?” 宋玉茵瞅着武彪,隐隐露出狡黠的笑意。 武彪弯下腰,把那张黑黝黝的方脸凑近她,盯着她,耐着性子问:“像你说的,你杀那些男人为了防卫,那你又为什么又要用那种手段对付一个女人呢?” 宋玉茵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你想知道吗?” “嗯。” “你凑近些我告诉你。” 武彪疑惑看着她,但还是凑到她嘴边。 宋玉茵小声说:“因为是你这个老混蛋让我把她杀了的。”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5 武彪先是一怔,黑脸上的肌肉暴怒的抽动,怒不可恶的扇了她一耳光。宋玉茵半边脸立刻肿起,鼻子和嘴流着血。 武彪指着她咆哮:“落在我手里你就别想翻身,我叫你这个女妖死无葬身之地!!” *——*——*——*——*——*——*——* 16:34 c市公安局城北交警队支队。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半小时前到了这里。说明来意,支队长于是差派人翻出几摞近期发生的交通肇事案卷宗。 “是这个……”负责查找的女文员终于抽出了一份材料,“5月21日,虹桥街本田肇事致死……” “怎么处理的?”陆小棠问。 “肇事人与死者家属协商同意私了。而且,死者本身也有擅闯红灯的责任。所以没有立案。” “我要看看肇事车主。”陆小棠说。 女文员翻开几页。“在这儿。是一位叫谢文莎的女士,31岁……” “谢文莎?!这名字……”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他的脸上也现出惊讶。 陆小棠问女文员:“她是不是在市博物馆工作?” “对。” 当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看到了谢文莎的照片,更加确实她就是在市博物馆见过的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 两人谁也没说话,四目相对,既有惊讶又有兴奋。 冥冥之中一条隐晦的线索慢慢浮现,虽然他们还无法参悟其中的玄机,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具木乃伊和干缩人头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离开交警支队,在车上,陆小棠感叹:“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儿居然又绕了回来。想不到谢文莎那个女人会跟这起案子有牵连,只是不知道牵连多少?” “既然她能参与谋杀刘浩然,即便不是幕后主使人,至少也会知道很多内幕。” 陆小棠望着挡风玻璃外面,手指在车门上轻轻搔动。 “你在想什么?” 陆小棠沉吟着说:“我在想现在怎么办,立刻提审谢文莎,还是放长线……” “你怀疑其中另有内幕?” “你觉得呢?”陆小棠反问,“毛仁和任馆长期间,那具木乃伊被送到博物馆里。然后,刘浩然设计谋害他。十年之后,当我们重新翻起旧案,刘浩然就出了车祸,而肇事人就是博物馆的谢文莎。这其中的脉络不像是仅凭着她一个女人就能撑起来的。” “也是,我感觉那个女人不像智商那么高的人。” 这时,陆小棠接到了局里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是高冰,“组长你在哪儿?” “在路上查案呢,怎么了?”陆小棠问。 “组长,你不在的这两天有新情况了……” “哦?” “武队长已经破案了。” “是吗,够快的他。嫌疑人抓住了?” “抓住了。就是博物馆的教授宋玉茵。” “她?!”陆小棠吃了一惊,坐直了身子。 “不仅这样,武队长还随便把你手头的案子也给破了。” “什么?”这才真让陆小棠大吃一惊。 “据说凶手也是宋玉茵。” “你确定。” “肖建章这段时间跟着武队长一起办案,他说武队长已经掌握了确实的证据。” “是这样……” “组长你要不要回来看一下。” 陆小棠手机拿在手里,没回答。她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道、房屋,眼前浮现出那个美艳女人的的身影。 难道真的是她?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6 她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女人产生过怀疑。身为女人她不会因为关注宋玉茵的美貌而忽略了其他,她能透过这个女人平静的眼神看到某种慑人的东西。每一次与宋玉茵碰面,宋玉茵都对她躲躲闪闪,十分敏感。陆小棠一直看不透这个女人究竟心虚什么,因为她所调查的木乃伊干尸案与宋玉茵没有什么牵涉,所以从来没有深入调查过她。没想到让武彪占了先机。 “喂,又想什么呐?”慕容雨川的话把陆小棠的思路打断。 “哦,局里那边刚刚打来电话,说武彪已经把咱们案子破了。” “什么?武大炮?那头大猩猩?” “他连嫌疑犯都抓住了。” “不会是谢文莎吧?” 陆小棠眼中带着调笑。“跟你熟悉。” “我?!” “宋玉茵。” “什么?”慕容雨川两只把方向盘的手一哆嗦,差点儿把车开到沟里。 “你发飚啊?”陆小棠吓出一身冷汗,“宋玉茵被抓你哆嗦什么?” “没,没有……”慕容雨川赶紧解释,“我就是没想到她能是罪犯。” “她为什么不能是罪犯?”陆小棠反诘。 慕容雨川发现陆小棠话味不对,拾趣儿的闭嘴了。 可是陆小棠心里同样不平静。她现在很想知道武彪究竟掌握了哪些线索,断定宋玉茵就是木乃伊干尸案的主谋……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车开到十字路口。慕容雨川问:“接下来去哪儿。博物馆还是公安局?” “去公安局吧。”陆小棠说。既然武彪都已经抓住了嫌疑犯,她接着调查岂非画蛇添足? *——*——*——*——*——*——*——* 她们一到公安局,立刻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刑警大队的办公大厅里喜气洋洋。尤其是平时跟着武彪私交好的那些警员,互相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案情。 陆小棠随便叫住一位警员问:“武队长呢?” “一天都在审讯室,没出来。” “是吗……”陆小棠看了一眼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有些着急,他私下里问陆小棠。“你说武大炮不会对她用刑,屈打成招吧,那不是他管用的手段吗?” 陆小棠没说话。虽然慕容雨川对宋玉茵格外关切让她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是没有担忧。 下班前,武彪终于带着肖建章从审讯室里出来,手里拿着厚厚一打儿口供材料,黑脸膛上绽着光彩。 看见陆小棠,武彪显得格外高兴,态度也比往常温和,主动打招呼。“你回来啦,小陆。” “是。武队。恭喜你抓住了嫌疑人。” “呵呵。侥幸,侥幸。”武彪难得露出亲切的笑容,“你这两天也辛苦了。这下也可以歇歇了,再也不用为了那个无头案发愁了。” “哦?” “你还不知道吗? “我破案抓住的嫌疑犯恰巧就是你手头案子的真凶。她已经全部招人。”武彪指着肖建章手里厚厚一摞纸,“这里写的清清楚楚,都是嫌疑人的第一手口供。” 不等陆小棠说话慕容雨川再也按捺不住,问道:“武队长的嫌疑犯就是宋玉茵对吧?” 武彪点下头。他一向不喜欢慕容雨川,这次倒没怎么生气。 慕容雨川毫不客气的接着问:“武队长可知道小棠处理的案子是调查一具博物馆的木乃伊?” “我当然知道,”武彪心平气和的回答,“我对你们的案情也颇为了解。你们不是一直在寻找了解古代文化和考古学,而且具备古尸研究的嫌疑人吗。我已经给你找到了。” “你该不会认为宋玉茵就是杀害那个女人并制作成木乃伊的凶手吧?” 武彪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他领教过慕容雨川的厉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提问,又指了指口供材料。“全都在这里了,嫌疑犯已经招认了全部犯罪事实。” 慕容雨川紧追不舍:“你知不知道那具木乃伊被害人已经死了超过二十年?二十年前宋玉茵还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她用能力作案吗?” 慕容雨川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 只见武彪倒显得很沉着。“慕容雨川,我知道你一贯能言善辩。你还有什么疑问索性一起说出来。” 慕容雨川冷笑:“你该不是怕被问住吧。也好,我一并跟你说个清楚。你知不知道,在木乃伊身上,还有亚马逊干缩人头里面,我们都发现了带有love字样的图案。love左边连着字母l,右边连着另外一个字母。我们分析认为,右边的字母代表被害人,还左面的字母l代表她们曾经爱过的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有可能就是凶手,或者叫medea。”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7 武彪不露声色的听着,然后问慕容雨川。“你说完了?” “暂时想到这些。” “那好。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说宋玉茵是嫌疑犯,但有说过木乃伊是她亲手制作的吗?” 慕容雨川被哽住了。 “第二,你刚才对在被害人身上发现的那些图案、字母进行分析,并没有得到确切的根据吧?你认为l是凶手,是一个男人,不过是你个人的假设而已,根本不能用作证据。而我认定宋玉茵是嫌疑犯,有根有据,而且,我还挖出了她的前科,她是一名连环作案的逃犯,这个想必你还不知道吧?” 慕容雨川大惊。“她是逃犯?”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算上陈光,她手上已经有四五条人命了。全部的口供资料都在这里,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看。” 慕容雨川哑口了。 他看了看陆小棠,陆小棠同他一样吃惊。两人都没想到宋玉茵居然有这样深藏不露的背景。 武彪颇为得意的瞧着慕容雨川,凑近了压低声音说:“你小子别以为可以随随便便说风凉话就没事儿了?” “什么意思你?” “前天我们进山搜捕宋玉茵,是你偷偷溜走,去给她通风报信了吧?这事儿我还没追究你呢,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儿。” “你在威胁我?”慕容雨川强作镇定。 武彪声音压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我看在小陆的份儿上暂时放你一马。但如果你小子不知好歹,从中瞎搅合,非但救不出宋玉茵,我顺便把你定成包庇疑犯,一并抓起来。” “你觉得……你有把握确定宋玉茵就是凶手。” “至少是主凶之一,这一点千真万确,她翻不了身。接下来,我只要顺着她继续一挖,就能让全部案子水落石出。你和小陆老老实实在旁边看着就行。” 武彪得意洋洋的走了。 陆小棠问慕容雨川。“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慕容雨川摇摇头,心里乱成一团麻。 *——*——*——*——*——*——*——* 19:23 c市南城区看守所。 宋玉茵穿着肥大的囚服坐在监室的墙角里,望着灰突突的天棚发呆。潮湿阴暗的监室里,除了她还有四名女犯,都是涉嫌杀人的重罪。除了一个年纪小的坐在铺板上不停地哭。另外三个女人则是无所谓的态度,还能有说有笑。 她们聊着聊着,渐渐把注意力落在宋玉茵身上。其中一个三四十岁长得膀大腰圆的女人从铺板上站起来,大喇喇的走到宋玉茵面前,蹲下身,上上下下打量她。然后说:“新来的妞儿,长得挺不赖呀,什么罪啊?” 宋玉茵看了看她,目光移开。 “呵,挺傲的嘛。是不是在外面做小三儿,把人家原配弄死了,想取代人家啊?” “……” “还是傍富二代,让人家抛弃了,报复杀人?” “……” “你妈逼的,老娘问你话呢,哑巴吗?” 宋玉茵闭上眼睛,不理睬她。 她现在需要好好静一静。眼前的发生的一连串事就像一个个噩梦接踵而至,一步步将她拉进深渊,她却无能为力。逃亡这些年,她预想过无数种未来,甚至冥冥中认为早晚有一天会落到美狄亚手中。但未曾想到,自己会被投入监狱,等待那一颗爆头的枪子,然后被送到医学院成为一群学生手中的实验标本。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8 她有一股愤懑绝望的火在心里燃烧,却又无法宣泄。 那个来挑衅的大块头女人猛然一把抓住她下巴,几乎她提了起来。“装什么装?知道老娘怎么进来的吗?” 宋玉茵的脸都被捏变了形,想挣脱没挣开,她瞪着女人那张唾沫星子乱飞的厚嘴。“老娘是抢劫杀人的,知道什么叫刨根儿不?”女人冲着她大喊。 “……” “就是你走大街上,随便看上哪一个有钱的倒霉蛋儿。就跟着他(她)到没人的地方,拿锤子照后脑勺儿来一下子。等他趴地上,身上的东西随便拿,那叫一个爽……他们能用的能玩儿的,老娘也照样……” “……” “究竟老娘手上有几条命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次进来,我就没想着活着出去,”女人用手指比作枪在脑袋指了一下,“我也够本了,嘿嘿,就是还没尝过,漂亮妞的滋味儿。为啥那些有钱人都愿意花几十万上百万包养你这样的女人呢,你的逼是金的还是银的啊,老娘要尝尝……” 宋玉茵鄙夷的瞅着她。那张肉呼呼的让人起腻的脸让她想起了武彪。 女人把手伸到她的囚服里,掐住她的胸,使劲揉捏。“还真他妈软,就是跟平常女人不一样!!” 这时,监室门外响起严厉的呵斥。“马芹,你们干什么呢?” 胖女人先是一怔,回头看见门外站着一名女管教,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儿,没事儿,赵教儿,这女人想不开要自杀,我帮您开导开导她。” “差不多就行了。”女管教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马芹回头对宋玉茵阴笑。“像咱们这种人就是社会的败类、人渣,是一个少一个,连警察都不愿意管……来,让老娘看看你这小骚马子,有多骚?” 她说着把手往宋玉茵内裤里伸…… 宋玉茵突然伸手抓住她两只耳朵,早已攒住了力气,一头撞在马芹面门上。马芹胖大的身躯“咕咚”一声仰面摔在板铺上,像倒了一堵墙。 其他三个人呆滞的看着她们,目无表情。 宋玉茵用膝盖压住满脸是血的马芹的胖头,冷冷说:“我告诉你,我不是小三,也没被人包养过。我不知道你杀过几个人,但我杀的都是男人,都是想占我便宜的男人……” 马芹趴下铺板上连动都不敢,只能呜呜的呻吟。 这时监室的门猛然打开,冲进来三个手提警棍的管教,宋玉茵只看见三根胶皮棒子向自己轮下来,很快她就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来时候,已经被戴上了粗重的手铐脚镣,塞在一个站不起身、伸不开腿的小房间里。头一阵阵发晕发胀,浑身骨头节都在疼。那些人不知道打了她多少棍子。在这里,不会有人怜惜她的美貌,她是早晚都要被铲除的人渣、毒瘤。 落到这步田地,她反而心境平和了。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命中注定她美貌、她的存在都是一个错误,现在上天要来修正这一切了。 许多经年往事不自觉的浮上心头,一张张面孔由远至近……她的母亲、未曾谋面的父亲、收养自己伯伯、甚至那些死在她手中的人……甚至美狄亚…… 对这个追踪自己多年的恶魔,她也不再感到那么惊恐、怨恨了。她到宁愿这个恶魔能深入到这里,亲手把她杀掉……她到很想看看自己是怎样被做成一具木乃伊…… 不知不觉中,她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感觉好似到了后半夜,面前紧缩的栅栏门突然发出“吱呀呀”磨心的响,被打开了。 她激灵一下惊醒。看见一个身穿制服的人背对着走廊铁窗外阴惨的夜光,站在她面前。 “宋玉茵……”女管教冰冷的说出她的名字,好像说着一具尸体。 她的心骤然揪起。想到过去听闻的那些监狱里的恐怖故事,心想:难不成现在就要处决我吗?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9 “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女管教不耐烦的吆喝。 宋玉茵拖着锁链,吃力的从禁闭室爬出,抬起头看见赵管教冰冷的一张脸俯视着她。 “起来跟我走……” 去哪儿?宋玉茵想知道,但没问。 赵管教押着她穿过狭长的筒道,身旁是一个个监室狭窄的铁门。有一些耳朵像夜猫子一样灵的女犯摸摸索索的爬起来,透过通风口向外面贼兮兮的张望,有的还幸灾乐祸的冲宋玉茵呲牙咧嘴。宋玉茵只顾向前走,脑子里不停的闪现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经历,有些是已经被遗忘了的。 筒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铁栅门。监控室里走出一个值班的女管教。她问赵管教:“这么晚了,还提人?”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公安局那边连夜来人突审,可能是又挖出了什么东西。” 宋玉茵心想:原来不是要处决我,提审就提吧。这样想着心情反而放松了。她知道武彪肯定不会放过她,反正死罪难逃,随便他怎么折腾也无所谓了。 栅栏门打开,赵管教押着宋玉茵出来,在迷宫般的看守所大院里走走拐拐到了提审楼,进了提审楼。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宋玉茵被带到了那里。 门开了,赵管教在她背后推了一把,然后关上门。天花板刺眼的日光灯让宋玉茵有些不适应,她只是恍惚看见一个人坐在一张黑漆木桌后。 那人看见宋玉茵此时的模样似乎很惊讶。宋玉茵也微微一怔,她感觉提审自己的人并不是武彪。 她抬起带着手铐的手揉揉眼睛,才看清楚坐在桌后的人是慕容雨川。瞬间,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几日前,她还是这个年轻男人眼中女神般高贵的人物,而现在她却沦为命在旦夕的阶下囚。人生是不是太滑稽、太残酷了? 慕容雨川从最初的惊讶中沉静下来。他问:“你还好吧?” 宋玉茵冷笑:“你不是看到了吗?” “坐下说话吧。”慕容雨川指了指犯人坐的铁凳子。 宋玉茵蹒跚的坐下,拴住手脚的铁链发出响声。 “听说你在监是同其他囚犯打架了,把人打得很惨,”慕容雨川说,“这种非常时刻,还是谨慎些好,否则可能对你很不利……” 宋玉茵冷笑一声:“还有比我现在的处境更不利的吗?” 慕容雨川不说话了。 宋玉茵话锋一转,直截了当问:“你今天是来提审我的吧?” “是。” “武彪之前已经提审过了。” “我不是代表武彪来……” “不是?”宋玉茵随即明了,“那你是代表陆小棠陆警官来的喽。” 慕容雨川没说话,默认了。 “呵呵呵,没想到我现在居然成了抢手货,谁都想从我这里捞油水。怎么,这起案子对你们公安局来说有那么重要吗?破获了给多少奖金,多少荣誉啊?” 慕容雨川表情复杂,还未等开口,宋玉茵抢着又说:“哦……我明白了。你这么晚来就是怕武彪抢了头功。你想在赶在他之前挖出点儿他没问出的消息讨好陆小棠是不是?可惜你来晚了,武彪已经审了我一天,能说的我都说了。” “你的口供我已经看过了。” “既然看过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慕容雨川的眼神忽然现出少有的凌厉,他盯着宋玉茵问:“我想确认供词上写的是不是你的实话……” 第十七章 女妖诡杀 10 “我为什么要说假话呢?”宋玉茵反问。 “武彪是不是对你刑讯逼供了?” “他是对我用了刑……”宋玉茵把裤腿撸起,露出了青肿的双脚。 慕容雨川看的直皱眉。“我就猜到是这样。” 宋玉茵却说:“明知道说了就是死罪,他若不采取非常手段,我又怎么会说实话呢?” “你说什么?”慕容雨川难以置信的看着宋玉茵,“你怎么说这种话,不是疯了吧?” “呵呵呵……,”宋玉茵又一阵冷笑,“我从来都没有比现在更清醒了。武彪对我扮白脸,不惜任何手段逼我认罪,而你就来扮红脸,好言好语宽慰我。你们一唱一和,真是好搭档。怎么?审案遇到了麻烦,来我这儿想继续掏出点儿东西来是不是?” 慕容雨川霍然站起,“我告诉你,我跟武彪没有任何干系!!我也不相信他那份狗屁口供!!我今晚上来,就是想亲自问你一句实话,你究竟杀没杀人?” 宋玉茵平静的望着他。“你想知道?” “是。” “那我告诉你,我杀了。” “那些男人都是你杀的?” “是。口供上没说错。包括那个被我打烂头的陈光。他们通通都是我杀的。” 慕容雨川仿佛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僵在了那里。 宋玉茵瞧着他,忍不住笑了。“我记得咱们好像谈过这个话题,怎么,你到现在还觉得漂亮女人就不会杀人吗?没准儿,越漂亮心越狠毒呢?” 慕容雨川颓然坐到椅子上,看着宋玉茵,眼神里竟似带着深深的怜悯。“你为什么要杀那些男人?” “我讨厌男人,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最卑鄙、最狠毒的动物……”说到最后宋玉茵的脸已经变成阴冷的青灰色,这是真正杀人犯的脸。 慕容雨川费力的吞咽。 宋玉茵瞧着讥笑。“怎么你还不相信?我从偷你钥匙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嫌疑,你那时候就应该抓我。结果你非但没有抓我,还帮助我逃跑。你说你傻不傻啊?怎么难道姐姐我长得就那么漂亮吗,你都不舍得怀疑我,哈哈哈哈……”宋玉茵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慕容雨川一言不发的望着眼前癫狂的女人,心里说不出的难接受。面前的女人仅仅几日不见竟判若两人。是不是有一种天生的罪犯,他们就像撒旦,有着与生俱来的美貌与罪恶,他们犯下最不可饶恕的罪孽,却让你认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无辜的人。 慕容雨川问:“那你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你岂非有很多这样的机会?” 宋玉茵稍稍一怔,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红润,她恶狠狠道:“我不是不想杀你。因为你是警察,我需要利用你来掩护我。” “我明白了。”慕容雨川落寞的站起身,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也许他根本不该来。如果不来,他至少还能留一份美好的记忆。 “你自求多福吧。”他经过宋玉茵身边,开门往外走。他没有低头,所以没看见宋玉茵的眼中已经浸满泪水。 宋玉茵痛苦的闭上双眼。她知道,或许慕容雨川是她最后求生的机会。可惜他偏偏是一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伯伯,她从来没有相信过第二个男人。 慕容雨川已经走到门外,却又站住了。他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具木乃伊和仿制亚马逊猎头族的干缩人头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是。”宋玉茵不假思索回答。 “你确定吗?” “是。” 谁知,慕容雨川退了回来,站在宋玉茵面前,审视着她。 “你又在玩儿什么花样?”宋玉茵偏过脸,她的眼角还藏着泪痕。 慕容雨川说:“你不是只讨厌男人吗?怎么连女人也杀呢?还要做成木乃伊,你不嫌恶心吗?” 宋玉茵言恶道:“管你什么事儿,我愿意!!” “哈,这话说的也太任性了。” “任性就不能杀人吗?我其实也想把你做成木乃伊呢!” 第十八章 封闭谋杀环 1 “把我?” “莫忘了我对这方面有丰富的学识。我只是因为被抓起来了,才让你侥幸逃脱……” 慕容雨川忍不住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宋玉茵质问。 “你编起瞎话倒还蛮像那么一回事儿。但我要告诉你,那具木乃伊根本不可能是你做的,因为那个女人是在二十年前死的,那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宋玉茵一下无言以对。 慕容雨川回到椅子坐下,一声不响的望着宋玉茵,看的宋玉茵心里发毛。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说:“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想断定你究竟杀没杀人,杀过几个人。你是无辜也好,杀人犯也罢,我只想提醒你一点——我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还想争取一下的话。当然若是你选择放弃,我无话可说。” 慕容雨川说完便沉默了,等待着宋玉茵的选择。 他看上去笃定的眼神,内心却很乱,望着眼前这个曾令自己痴迷的女人,他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她是杀人犯。 但他还想争取。争取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他真正希望的是听到宋玉茵亲口对他说,她是无辜的,她祈求他来拯救她,她的人生只有托付在他手上。就像美奈子当初那样,那他就会义无反顾,坚持到底。他很欣赏这种带点儿悲壮色彩的个人英雄主义。 可是,现实世界里并不是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抉择并非只为正义。他现在想要帮助的可能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这时,宋玉茵幽幽开口:“我杀人的原因说来或许你不会相信……” 慕容雨川说:“你不妨先说出来,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相信。” “我杀人……其实是为了找出一个真正的恶魔。” “什么?” “但我不确定那些接近我的人里面究竟哪一个才是想要害我的恶魔。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慕容雨川深吸一口气,怀疑的打量她。 “这些年我东躲西藏就是为了避开他,但每换一个新地方,他总能很快找到我,暗中接近,想要谋害我……” “你见过他吗?” “我每杀一个人都以为是他。但之后他再次出现,我就知道我之前杀错了。” “也就是说,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恶魔是什么样儿的。” “是。” “那个恶魔为什么要跟踪你呢?” “恶魔还有什么道理吗?从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他就开始跟踪我们了,知道现在也没放过。” 慕容雨川看着她不说话了。 宋玉茵忽然呵呵一阵冷笑。“怎么样,你也不相信我说的是吧?你认为我所说的恶魔都是我虚构的对吧,说不定正以为我得了被迫害妄想是吧?” 慕容雨川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他还是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报警呢,何必非要采取这种极端手段?” “我报警会有人信吗?我描述不出那人的外表,连性别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是一个男人。那些警察的反映就跟你一样,认为我妈和我都得了精神病……” “……” 宋玉茵最后说:“行了,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你听得也心满意足了。虽然没交代更多罪证,但你就全做听段故事、找个乐子吧。” 慕容雨川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的那个恶魔是否就是medea——美狄亚?” 第十八章 封闭谋杀环 2 宋玉茵稍微一愣,坚决的说:“就是他。” “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应聘到c市博物馆工作不是偶然吧?” 宋玉茵瞳孔收缩,警惕的看着慕容雨川。 “其实,我并非完全不相信你所说的。这起案子武彪虽然从你那里挖出了不少有力证据,但还有一些关键情况他没有掌握,所以有很多疑点你的供词里无法解释。譬如说,那个博物馆,仿制木乃伊和亚马逊干缩人头都在同一个地方被发现,而且木乃伊20年前就制作完成了,这一点你不可能做到。还有我们在自然保护区停车场你车下发现的那个蜡尸婴孩,虽然你有时间把一具尸体放在自己车轮下,但你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你不可能事前就预料到我会去救你,也就谈不上故意让我看到。再有一点儿,我在和陆小棠调查案件时候,发现了更复杂的案情,却与你没有直接的联系。” “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们去调查了郑嘉冼之前的博物馆馆长毛仁和。我们认为,那具仿制的埃及木乃伊很可能就是在他任职的时候送进博物馆的,甚至曾经怀疑他有作案的嫌疑,这你之前知道。” “……” “但却有了出人意料的发现——毛仁和患上早老性痴呆症是人为的谋害。” “你说什么?”宋玉茵的惊讶似乎不像装的。 “这一点我已经确实。就是当初负责给他治疗的朋友刘浩然设计加害他的,动机不明,但我相信,肯定是毛仁和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刘浩然想封住他的口。而这件事是否跟那具木乃伊有关系呢,还无法确认。” “毛仁和……”宋玉茵喃喃自语,“我也不是没怀疑过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玉茵看着慕容雨川,表情莫测。日光灯将审讯室的一切照得惨白,窗外是看守所黑漆漆的夜晚。 宋玉茵说:“你和陆小棠的确有两下子。我没想到你们能查到这种程度。实话对你说,我来博物馆应聘的确不是偶然,我是有目的来的。” “什么目的?” “那具木乃伊。” “木乃伊?”慕容雨川忽然一惊,“难不成你早就知道那具木乃伊不是古尸?” “是,我早就知道。但我没料到你的出现。” “……” “我原本就想亲自去调查木乃伊的身份。” “怎么你也不知道那具木乃伊的来历吗?”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具木乃伊存在……” “那你凭什么怀疑它?” “说来,你又未必相信了。是美狄亚告诉我的。” “什么?” “我之所以确信美狄亚就是那个恶魔,因为我和他之间还保留着很隐秘的联系。他偶尔会给我寄来一封没有地址的信,署名就是埃及象形文字的美狄亚。几乎每一次他发现我的踪迹,他都会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找到我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宋玉茵的眼中忽然涌现深深的恐惧。“这么多年我东躲西藏,没命的逃亡,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甚至他有机会杀我的时候,也不下手,却又总让我感到危在旦夕,逼得我反抗,逃走。他却乐此不疲,就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样……” 说到最后,眼泪已经止不住的从宋玉茵原本干涸麻木的眼窝中流出…… 也许这不过是这个女人又再耍弄诡计,慕容雨川多情的心却又一次被莫名打动…… 第十八章 封闭谋杀环 3 他问:“美狄亚寄信告诉你博物馆发现了木乃伊?” 宋玉茵说:“都是用古埃及文写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一具木乃伊对你有什么重要的,他只是给你发了一封信,就把你引到博物馆了?” “即便我知道是一个陷阱,我也必须来。” “为什么?” “因为他在信里面提到了一个人。” “谁?!” “我母亲。” 慕容雨川深深呼吸,感觉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你母亲跟这起案子也有关联?” “你已经看过了武彪收集的材料吧,应该知道我的背景。我是一个孤儿。十四岁那年被周家成收养,从那之后我管他叫爷爷,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已经沿街乞讨,或者被卖成妓女了。” “但是记录里没有提到你之前的经历。莫非……莫非你在十四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 宋玉茵目光变得深邃。“在我十四岁那年我母亲失踪了……” “……” “说出来或许又很难相信。从我能记事的时候起,我就跟母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们不停的搬家、更换名字,她总像害怕着什么,对什么都很敏感,不让我跟陌生人接触。她也从来不跟外人往来。那时候,我还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直到我十四岁那天晚上,那个隐藏多年的恶魔终于出现了……” 宋玉茵说话时,颤抖的目光越过慕容雨川,仿佛又看到了在遥远的过去曾经发生的恐怖一幕……“母亲失踪前后那两天,她一直心神不宁,准备搬家。但是我不愿意。我想有个安安稳稳的地方上学、生活,像别的孩子一样有自己亲密的朋友,一起讨论帅气的男生,一起去看电影,买东西……但是,母亲从来都不会跟我商量,只要她的神经质一犯,就会逼着我跟她一起搬家。那天晚上,我跟她大吵了一架,生闷气回房睡觉了。可是,就在……就在我似睡非睡的时候,一个黑影悄悄从窗户里爬了进来,当我惊醒时已经晚了,我不知道他用什么东西捂着我的脸,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是乙醚吧,有一股酒精味。医用麻醉剂足够量就能导致人的中枢神经系统麻痹,使人短时间丧失意识。” “也许吧,但我记不住了,那时候我也没有完全醒过来。只是感觉有一道黑影欺上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后呢?”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一切似乎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母亲却不见了,她的衣服和物品统统都在,人却失踪了。我于是马上了报警。警察到得倒是很快,但是问了我几个问题,又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告诉我等消息,然后就走了。我一连等了一星期也没有任何消息,就跑到公安局。公安局的人却对我说,他们没有搜集到足够证据,所以无法立案,因为我是未成年人,我所说的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不能被采纳。而可笑的是,我报警的原因是我唯一的监护人失踪了……” “那,你能确定你妈妈有危险,我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到……” “从公安局回来,我把我们的出租房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结果就发现,尤其是我的房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其实很多地方都留下了痕迹……” 第十八章 封闭谋杀环 4 “譬如……” “我书桌上原本放着三盆花,但是少了一盆。我之后在楼下的垃圾堆里看到了花盆的碎片。我的椅子断了一条腿,勉强拼上去的。瓶瓶罐罐的丢了不少,我想都被收拾起来扔了。衣柜、门上,地板上也都有划痕,甚至,我在墙角还看见了未擦干净的血迹……” “……” “所以我怀疑,那天晚上在我房间里发生过激烈的打斗,有人受了伤甚至……” 慕容雨川深吸口气。“你是说在你昏迷后,你妈和闯进你房间的人发生了搏斗……搏斗之后,有人把屋子重新整理一遍,故意掩盖发生的一切。这样说来你妈妈……” 宋玉茵叹了口气。“当我发现那些之后,知道母亲凶多吉少。但毕竟没有看到她的尸体,那些血迹或许只能说明她受过伤,至少我是这样希望的,所以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放弃寻找母亲……” “那天晚上之后,你就离开了那里?” “我感觉到我自己也处于危险之中。那个恶魔骗过了警察,连我母亲都不是他对手,我更不能对抗。他因为掳走母亲,所以没顾上我,但随时随地还可能回来找我,所以,我赶紧收拾东西逃离了那里。” “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 “我记不清了。好像是河南的哪个县城。” “哦。之后你去了哪儿。” “我回到了c市。” “这里?!”慕容雨川马上恍然,“对了,你的证件上写着你就是本地人。” “是。” “那你是怎么被收养的?” “我在救助站住了一个月,后来爷爷偶然的发现了,就是周家成老先生。他是正直善良的归国华侨,资助过不少孤儿,我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他为人宽厚善良,我跟他很投缘,一直都称呼他爷爷。从那时开始一直到上大学,我才过了几年安稳愉快的日子,我一直都很感激爷爷。但同时,也偷偷打听母亲的下落。” “那几年美狄亚没有再威胁你吗?” “没有。爷爷在社会上也是颇有名望的人,结交很广泛。我想,他也怕惊动了爷爷,对自己造成不利,才没敢对我下手。但当时,我天真的以为从此终于可以过天平安稳的日子了,可后来,在我考上南京大学之后,慢慢的,身边开始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我能感觉到有人跟踪我,宿舍里的东西也有人偷偷翻动。在书页上、贺卡上、我的衣橱里会有人留下埃及象形文字的符号,我开始还以为是哪个暗恋我的男生或是妒忌我的女生跟我搞恶作剧。但是渐渐的,我发现实际情况远比想象中严重得多。那些象形文字的意思越来越叫人心惊——经常会写着‘在你身边’,‘不会离开’,‘那天晚上’等等这些话。我一直没找到是谁写的这些字,但这个人分明是在暗示我母亲失踪那一晚发生的事……” “那你怎么办了?” “我想这个人很可能是我周围的人,从学识和年纪上分析更可能是老师。所以,我不动声色,暗中的观察,周围那些形迹可疑的老师,尤其是男老师。” “逐渐的,我把嫌疑对象落在一个名叫魏文广的老师身上,他教授文字学,很精通埃及象形文字,就像我们用外语一样。而且,最让我疑心的是,这个老师对我格外殷勤……” 第十八章 封闭谋杀环 5 “或许只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而已。” “我上大学那会儿追求我的人的确不少。但魏文广是个例外,他开始追求我时,正是美狄亚出现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他,但也暗中观察了一阵子,我发现,每次美狄亚出现的出现的时候,魏文广要么没有课,要么外出办事,这就坚定了我猜疑,可他每次跟我约会时,有表现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我怎样试探,他都能掩饰的天衣无缝。我觉得这个人太可怕了,我不能重蹈母亲的覆辙,我决定先下手……” “于是你选择了十一假期,学生老师大多离开学校的时机,去他的宿舍,先是色诱他,趁他不注意时把他推到了楼下。”慕容雨川按照武彪搜集的资料说了一遍。 “是。因为当时是凌晨,天还黑着,他坠楼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我抓紧时间把他的宿舍清理了一下才走。” “他没有喊吗?” “喊了一声。但声音不大。” “也是,从五楼落到地面不会超过两秒钟时间。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了。” 望着宋玉茵神色平静,慕容雨川暗暗心惊。这个美艳女人终于在他面前逐渐揭开了可怕的一面。那副婉约的外表之下所隐藏的是心思缜密与冷酷歹毒。“你选择那个时间杀他,也是为了不让他的尸体被过早发现,好让你有清理现场痕迹的时间。” “对。离开时,我绕路到他楼下,远远的看了一眼。我得确定他已经死了。” “真有胆量。” “过讲了。因为他是从5楼坠落,我担心他没有死。我躲远处在一棵树后,望着他歪靠在楼墙上,斜斜的半躺在那里,那模样离得远看着好像没有死。我观察了好一阵,确信他不动了……” “等下。”慕容雨川打断她。 “怎么?” “我问你,你记清楚了,魏文广是靠在楼墙上死的吗?” “没错,这个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被迫杀人。那副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慕容雨川抬手示意她安静。宋玉茵不解其意的看着他。 沉默了片刻,慕容雨川缓缓说:“也许魏文广不是你杀的……” 这句话在只有两个人的审讯室中说出,仿佛打过一道无声的雳闪。 “你说什么?”宋玉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先问你,公安局的人之后来尸检了?” “这我不清楚。但是第二天有人发现了,报了警,过了两三天就有消息传出魏文广被认为是自杀。” “既然如此,你已经没有了嫌疑,那为什么还要离开南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说魏文广不是死在我手上?明明是我把他推下楼的……” “我没到现场,也没有尸检,只能根据你说的推测。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你下楼时所看到的魏文广躺的地方,并不是他坠楼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是这里最出色的法医。” “可是……” “简单解释一下吧。物理你应该学过。其实坠楼就是一个自由落体运动,但因为跳楼的人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在跳楼的瞬间多多少少会受到一点儿水平力的推动,譬如脚蹬窗台或者他人推力,所以,重力和推力的合成力让实际的坠落过程变成了小抛物线……“ 第十八章 封闭谋杀环 6 “……自杀坠落和他杀坠落从外表看有一个最明显的区别——一般自杀坠落的人。尸体形态比较规整,创伤分布也很清晰,通常是平躺、俯卧姿势。创伤以头部、后背或者臀部等成发散性骨折。被他人推落的人会因为恐惧,在短暂的下落过程里不断挣扎,直到触地瞬间,所有他们的形态会比较奇怪,创伤类型也复杂的多。当然,这不是绝对的,但可以用来参考。魏文广的尸体像你描述的,比较奇特,符合这种经验。但真正的值得怀疑的是他坠落的位置——几乎是垂直落在楼下,如果说他是自杀,还说得过去。但如果被你推落,以五楼的高度计算。他至少应该距离楼墙一米以上的距离。所以我猜,在他坠楼后、你清理现场的这段时间,有人比你先一步去检查魏文广有没有死,但发现他还活着,于是他帮你杀了他,但无意中移动了他。可能是当时办案的警察太马虎,你的学校又极力平息这件事,所以草草下了定论……” 宋玉茵被慕容雨川一席话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吃力的说:“你的意思是,有人早知道我要杀魏文广。我把魏文广推下楼的时候,他猫在附近看着……” 慕容雨川点点头。“很不可思议对吧。科学的真相往往就是这样。至于那个人为什么帮你,我现在还想不出。” “这我倒可以解释。也一并解释了你刚才的疑问。” “什么?” “你刚才不是问我,魏文广的死没有牵涉到我,为什么我还要离开南大吗? “对。我不明白。” “因为……我怀疑美狄亚并没有死。” “你怎么发现的?” “你刚才那些专业分析一点儿没错,就好像你亲自在案发现场看过一样。我不懂法医,但我很细心,那天夜里,我骗魏文广坐在窗台上,把他推到楼下后曾往楼下看了一眼,当时他的确与宿舍楼之间有一段距离。但是,我之后看时,他却靠着楼墙,当时把我吓坏了,我猜不出是什么人移动尸体,为什么要移动尸体……所以,我被迫逃了。” “然后你去了武汉。” “我用积蓄,买了假文凭和身份证,应聘到了一个不出名的民办大学教授汉语言文学。因为我知识面广,所以也没有人怀疑我的身份。但是,不久之后,我受到了一张明信片,上面用埃及象形文写着“别来无恙。”我的心一下凉了。美狄亚没有死。我才知道,我在之前杀错人了。之后发生有陆陆续续发生了各种可疑的事情,就在我在南大一样,美狄亚似乎十分热衷这种藏猫猫的游戏,他很享受让我寝食不安、却又无计可施的折磨。我知道如果我不采取行动,精神迟早要崩溃掉。” “所以,你开始物色下一个目标。但你为什么不想想其他的解决办法,比如说,求助你的爷爷。” 宋玉茵冷漠的表情里流露出几分柔和。“美狄亚是一个狡猾又残忍的恶魔。我不想让爷爷也置身危险,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让他的下场像我母亲那样……” “那也不一定非得选择杀人啊?” “你不懂,”宋玉茵冷幽幽的笑了。“你没杀过人所以你才不懂。当你企图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很痛苦、又心惊胆颤。你会吓的不住的发抖,害怕被警察发现、害怕目击者,甚至害怕被害人的鬼魂深更半夜早上你。可是,当你第二次杀人时,那种万分恐惧的感受就不可思议的消失了,虽然也担心,但却可以镇定,很踏实,有条不紊的执行杀人计划……” 慕容雨川叹了口气。 “我不能一味的退缩,害怕。我之前害怕,因为美狄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现在,我也杀了人。我成了跟他一样的恶魔。我不必再怕他,他跟踪我,我也可以寻找他,不同只在于谁更谨慎、谁更强悍。 “这一次你杀了学校的厨师。” “他比魏文广的嫌疑更多。而且我在他的食堂衣橱里找出了准备好的写着象形文字的明信片,还有与在我出租屋门上写的象形字相同颜色的记号笔等等,包括有几次我被跟踪时,发现了他的身影。我百分之百确定他就是美狄亚。所以,我下手更加坚决,也更谨慎。” “煤气中毒……”慕容雨川点头,“的确是最普通又最容易掩饰的杀人方式。” 第十八章 封闭谋杀环 7 “杀掉他之后,我便离开武汉去了西安,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恐惧又一次浮现在宋玉茵眼中。 “你发现依然有人跟踪你。”慕容雨川说。 “手段、方式跟之前一样。我简直不敢相信美狄亚依然活着,我竟然又失算了。” “所以你要继续杀……” 宋玉茵叹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只要美狄亚一天不死,我就永远不得安生。我与他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当你离开西安时,你出租屋附近死了一个外地来打工的个体商贩。他的尸体上出现了虐待的伤痕。这也是你做的?” “是。” “为什么?” “因为我要确定他究竟是不是美狄亚。” 慕容雨川冷笑:“你在对他用刑?你觉得用这样的方式就能让他说实话?” “对待美狄亚这样的人,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他最后承认了他是美狄亚了?” “是。他承认了。但他却不肯说出我母亲的下落。” “你相信他说的吗?” “……” “这与武彪对你用刑,给你定罪投进监狱又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宋玉茵争辩,“武彪是警察。” “警察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有欲望,有私心……但无论怎样,都不能逾越做人的底线!” “我的底线是生存。” 慕容雨川不觉一怔。 “如果你像我一样从小生活在担惊受怕中,总是在不停的逃亡,逃亡……某一天醒来,连自己的母亲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还会在意什么道德,在意什么做人吗?统统都是胡扯!!你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活着,能让自己活下去,就不在乎任何手段……”宋玉茵说到最后,声音几近嘶哑,双目圆瞪着慕容雨川,就像一只困兽犹斗的母狼。 慕容雨川无奈的摇头。“好吧,我不想跟你争论。不过看你后来的经历,说明这个人仍旧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又杀错了。” 宋玉茵的脸微微抽搐。 慕容雨川沉吟着说:“于是乎,你跟这个家伙这几年一直在玩儿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直到你被他引回c市,参与博物馆的木乃伊研究……” “我参与研究也有另外一种打算。因为这一次,美狄亚暗示我,能见到母亲。” “你觉得美狄亚有可能把你妈做成木乃伊?” “他绝对你能出这种事情。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亲自验证一下。” “结果,你又觉得你所住公寓的管理员陈光可能是美狄亚。” 宋玉茵刚想说话,被慕容雨川打断,“我知道,你肯定又找到了你认为充分的证据。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静下来仔细想过?你和美狄亚这些年的猫鼠游戏……” “什么?” “你没有发现吗,你们之间的关系——逃亡、追逐、谋杀;逃亡、追逐、谋杀……这种杀人模式这些年一直在不断的重复。就像一个……一个封闭的谋杀环,看上去你们在激烈搏斗,甚至你很多次几乎抓住了他,但实际上……” 宋玉茵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你是说,我……我掉进了……他的圈套?”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身陷局中,乐此不彼。而我作为旁人,却更容易看出端倪……” 第十八章 封闭谋杀环 8 慕容雨川的一番话让宋玉茵颓然坐在铁椅上,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她瘦弱的身子被手铐脚镣束缚着,看上去格外沉重。 慕容雨川望着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连环杀人犯,心头却不免叹息。他实在不想看到宋玉茵走上刑场,无论她犯下怎样不可饶恕的罪行,他都很难痛恨她。优柔寡断、儿女私情是他永远逃不出的弱点。 他尽量在宋玉茵面前保持着镇定,继续说:“与你谈话之前,我对美狄亚的印象还比较模糊,我一直弄不清楚他的复杂作案动机。但现在,如果你对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至少弄明白了他的一个企图……”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必要骗你呢。” “那就是说……美狄亚并不想杀你,如果想他早就动手了,而且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 “他不杀你,但却想利用你。事实上,我一直很怀疑,你所谓杀的那些人中,有多少真正是你杀的。你把魏文广推到楼下,很可能只是摔伤了他。而美狄亚却暗中把他杀死了。” 宋玉茵说:“其他人我不清楚,但陈光也不是我杀的。” “你确定?” “我在管理员公寓把他打倒时,他的头只是破了口子,事实上,我不确定他死没死。之后,武彪给我看过他的尸体照片时,他的整个头都被打烂了,而且遍体鳞伤,那也不是我做的。” “你没跟武彪说这些吗?” “没有。即便说了他也不可能相信。” 慕容雨川点点头。“果然如此。这就是美狄亚的企图——他故意跟踪你,威胁你,让你感到他就隐藏在你身边。同时,他还要选择一名替身,也就是那些你曾经误认为是他的人。这些人可能本身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是,美狄亚在设局时,故意让你觉得那个人可疑,或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钱收买。那几个男人没有一个是有钱人,想收买他们并不困难。总之,美狄亚肯定能在你周围找到这个愿意为他做事的人,当然,他们不可能知道美狄亚是要他们做替死鬼。当你被刺激后,准备找出美狄亚反戈一击,事实上,你正中他下怀。他就是逼着你去杀人,哪怕你失手了,他也要替你杀,让你觉得一定是自己杀了人,最终陷入到他的圈套里。” 宋玉茵苦笑,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经历过这些年的逃亡、抗争,她才终于发现,她的下场比母亲还要悲惨。慕容雨川却还在步步深入的分析,但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慕容雨川说:“不过,我还是有个新的疑问——美狄亚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设计与你的‘猫鼠游戏’呢?” 宋玉茵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觉得有几分有趣儿。她疲倦的笑道:“你都说了‘猫鼠游戏’,猫抓住老鼠之之后,重要玩弄够了才吃掉。那个变态现实跟踪我母亲,杀死了她,在把目光对准了我。” “但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折磨你的方式有的是,但他为什么却非要把你变成一个连环杀人犯呢?”慕容雨川说,“我怀疑他这样做有其他的深意……” “我这样一个孤女,他除了杀我、玩儿我,还能得到什么乐趣?” “那他为什么不像对待其他被害人那样,把你抓住做成一具木乃伊或者什么标本呢?尤其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那不才是他最想干的事情吗?” 宋玉茵被问得接不上话。 慕容雨川琢磨。“或者,真正的原因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出现你母亲身上……” “我母亲?!” “对。你对你母亲了解吗?” “我母亲我怎么会不了解?”宋玉茵哑然失笑。 “那我问你,你母亲说过为什么要不停的逃亡吗?” 宋玉茵答不上来。 “那她说过究竟在躲避什么人吗?” 宋玉茵还是答不上来。 慕容雨川叹气。“看来你真的不了解你母亲。” 第十九章 木乃伊复活 1 宋玉茵微微出神,努力回忆着记忆中母亲的形象。那个女人与自己一同生活了十四年。她安静、漂亮、机智、果断,少与人交往……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与母亲如此相似,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而,除此之外,她对这个女人就一无所知了。 “你能不能想想,你母亲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反常的事情,或者曾经与什特别奇怪的人接触过?” 宋玉茵回忆着说:“我们很少能在一个地方住很长时间,很少有什么称得上朋友的人。她最反常的就是带着我不停搬家,不停逃跑。但总也不肯说究竟在躲谁。结果最终,她还是没能逃脱……” “但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真正的原因出在你母亲身上,既然美狄亚已经捉住了她,就已经达到了目的。那为什么他还要继续跟踪你呢?他真正的目的何在?” 宋玉茵摇摇头。“我实在想不出来。要让我说,他就是一个变态,一个疯子,他的把追踪和杀人当做是纯粹的游戏。你用常人的思维是很难理解疯子的。” “或许有你这么一说。”慕容雨川嘴上承认,心里却总觉得美狄亚的手段另有深意,但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来,忍不住抓搔起脑壳。 宋玉茵看他的样子,好像生了虱子的京巴狗,憋不住笑了一声。 “你还有心情笑?”慕容雨川瞪她一眼,“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罪吗?” “不管是什么罪,我都难逃一死。”宋玉茵苦笑。 “倒也未必。但你必须跟我合作,或许有希望。” 谁知,宋玉茵非但没有惊喜,反而讥笑道:“你是不是看到漂亮女人就心软啊。我可是罪大恶极,心如蛇蝎……” “死到临头了,还跟我耍贫嘴!”慕容雨川一拍桌子,倒把宋玉茵吓没声了。 慕容雨川压压火气,说:“听你刚才的诉说,如果美狄亚就是策划一切的幕后真凶,你的案子或许有缓,如果能把他抓住,你也算戴罪立功,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宋玉茵看着慕容雨川,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慕容雨川接着说:“因为这起案子十分复杂。所以,我和陆小棠,与武彪的调查方向完全不同,他把调查重点放在你身上,而我们则从博物馆着手。他抓住了你,而我们也有收获。我刚才说过,前任馆长毛仁很蹊跷的被心理医师李浩然所害,而刘浩然又恰巧刚出车祸丧生了。所以,我们就调查了肇事者,结果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宋玉茵发现慕容雨川目光有异,就问:“某非肇事者跟我有关系?” “你应该认识她……” “我认识她?” “就是在博物馆工作的谢文莎。” “是她?!”宋玉茵脸上稍稍闪过一丝惊疑,便恢复了平静。 慕容雨川反而有些奇怪。“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吃惊,好像你已经知道了是她一样?” “你说的我不知道,但谢文莎这个人,我早就怀疑了。那还是在我接到美狄亚的暗示,动身去景山保护区之前发生的事儿。” “什么事儿?” “就在我准备动身的当天清晨,本来是想打电话给郑嘉冼办公室请一天假,郑嘉冼当时不在,接电话的是谢文莎。她在电话里很隐晦的暗示我不要去冒险。可是,美狄亚一向只与我一个人联系,而且联系的方式十分隐晦,她怎么会知道我要去哪儿呢?” 第十九章 木乃伊复活 2、3、4 “……” “所以我先开车去博物馆找谢文莎。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个,信不信在你……” “你接着说。” “到了博物馆之后,我以为谢文莎应该在馆长办公室,就去找她,没想到门却反锁着。后来我发现办公室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是她一口咬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如果她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否认呢?” “即便她心里有鬼,却也未必跟你想的一样啊,或许……她只是和相好幽会,被你撞见了而已。” “也许你说得对,是我多心。但之后发生的事儿,我相信你不会再认为跟本案无关。” “哦?” “之后,我跟她起了争执,无意中撕破了她的衣服。却在她的右乳上看见了一个你绝对意想不到的刺青。”她顿了顿,“那个刺青与你在木乃伊嘴里发现的手镯、还有干缩人头里的戒指上的刺青几乎完全一样。” 慕容雨川心头大震:“你看准了吗?” “距离那么近,我是不会看错的。谢文莎右乳上的图案中间是美术体的英文‘love’,右边是大写字母l,左边是字母x。与手镯和戒指上的图案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love左边的字母,手镯上是字母b,戒指上是字母zh。” 宋玉茵说完,慕容雨川兴奋的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不错,就是这个图案。我们一直都怀疑那个图案代表两个相爱的人,果然是这样。l是同一个人,x代表谢文莎。b和zh就代表另外两个曾经和l相爱的人。” 宋玉茵问:“那你觉得l有没有可能就是美狄亚呢?” “从各方面来看,他们应该是一个人。” “如果l就是美狄亚,那也就等于说,谢文莎的情人就是美狄亚……” 慕容雨川看着宋玉茵明亮动人的眼睛,心头一凛,已然明白了她刚才为什么要强调谢文莎与人幽会。 美狄亚就隐藏在博物馆里。 他曾是木乃伊的情人,还是干缩人头的情人,现在他是谢文莎的情人。 他让每一个爱上他的女人为他纹身,然后,把他们做成了标本,谢文莎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情人。 慕容雨川忽的从椅子上站起,对宋玉茵说:“事不宜迟,我必须马上走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宋玉茵犹豫了一下说:“麻烦你替我找一个人。” “谁?” “我爷爷。把我的事告诉他。” “叫周家成是吗?放心吧。”慕容雨川没多想就匆匆离开了。 宋玉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忽然生出万分失落。也许这就是他们的诀别。 她从来不肯相信男人,更不相信放浪无羁的男人。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讽刺—— 偏偏就是这样的男人让她第一次体会到男女间的欢愉。 偏偏又是这样的男人让她迫不得已将性命托付给他。 赵管教冷笑的走进审讯室,像呵斥动物一样呵斥她,她笨拙的拖着绑缚镣铐的身体缓缓从铁椅上站起。她又要被塞进那个狗窝一样的笼子里了。眼泪一下涌进了眼窝,她咬牙忍着,不让流出。 当女管教伸手拉她时,她吓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赵管教讥笑道:“你瞧瞧,人都敢杀人,还怕什么怕呀?放心吧姑娘,在这里你想死都不行,到你该死的时候,想不死也不行。到了这儿,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 宋玉茵深深悸栗。这才明白,视死如归不过是自欺欺人,她美貌,年轻,她怕死,怕的要命,她不想就这样死掉…… *—*—*—*—*—*—*—* 离开看守所,慕容雨川马上打电话给陆小棠,把同宋玉茵的谈话告诉了她。 陆小棠原本还在生气他私自去看守所见宋玉茵,听他把话说完,也十分吃惊,但还有点儿怀疑,“你能相信那女人说的都是实话?该不会她是为了立功减罪,胡说一起吧?” “我感觉不太像,她的话没有什么漏洞。我们不如亲自去看看,只要能看一眼谢文莎胸上有没有她说的那个纹/身就能确实。” “万一没有呢……”陆小棠还有些犹豫。 “没有咱们也不吃亏呀?” “是你不吃亏吧。”陆小棠忽然明白了慕容雨川的“险恶”用心,“到时候谢文莎闪你大耳光,我可不拦着……” 13:45 陆小棠开警车赶到看守所门前捎上慕容雨川。慕容雨川问:“现在去哪儿?” “谢文莎的家,离这里半小时车程。” “这么快就搞到了?” “对你姐来说,小菜一碟。” 警车没有鸣笛,在夜色中悄然疾驰。偶尔有零星车辆交错而过。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心里都紧绷着。 一桩隐藏了十年的悬案,三具被仿制成古尸的女人,五个被利用而惨死男人,美狄亚,一个逍遥法外十年的凶手。如果不是这条意外出现的线索,恐怕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永远也别想破案,恐怕武彪最终会让真相石沉大海…… 一条线索。 美狄亚唯一未死的情人。 事实上,陆小棠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谢文莎住处,车头打旋,极速滑进了一条小巷,在两面楼群的狭缝间穿行,突然刹车。陆小棠拉开车门,跑进了第三栋楼楼洞里。慕容雨川紧跟在后,他早已经不变方向,陆小棠跑哪儿,他就跟哪儿。 谢文莎十年大学毕业后,就来到这座城市。现在已经买了自己的房子,定居在这里。 五楼2号。 陆小棠一按住门铃就不松了。能听见防盗门那边叮叮咚咚、重复响起没完的单调音乐…… 终于,有人急急忙忙来开门了。 陆小棠看看慕容雨川,两人都松了口气。 门开了。 两人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人,不由得愣了愣。 开门的不是谢文莎,是一个四十左右岁,下巴上有些胡茬的男人。 男人看见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也有些不知所措。“请问你们找谁?” 陆小棠说:“谢文莎是不是住在这里?” “是啊。” 看来没找错。陆小棠马上说:“我们想跟她说几句话。麻烦叫她出来一下。” 男人没动,怀疑的打量着两人。“请问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儿?” “我们是警察。正在查案。想找她了解一些情况。” “是这样啊。”男人点头,但还是没动地方。 “麻烦你叫她出来。或者我们进去也行。”陆小棠的语气里带着逼迫。 男人只好说:“她现在有点儿不方便。” 陆小棠警觉起来。“即使不方便,我们也得见她。我是在例行公事,希望你配合。” 男人表情有些别扭,终于说:“她现在不在家。” “不在家?!”陆小棠怀疑的看着男人背后,客厅不大,厨房、厕所还有两间卧室,安静无声,似乎谢文莎真的不在家。 “那你是她什么人?”陆小棠问男人。 “我是她丈夫。” 谢文莎的丈夫?!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对视一眼,他们对谢文莎的背景并不了解。无论谁陆小棠都不能轻易相信。 她问自称谢文莎丈夫的男人。“您怎么称呼?” “李强。” 陆小棠心头一动,谢文莎右胸上那个刺青暗示的就是一个称呼中l打头的人。她没动声色,接着问:“你跟她结婚多少年了?” 男人不知道陆小棠的用意,停顿了一下,有些不情愿的说:“六年了。” 陆小棠感觉男人不像在说谎。那么与谢文莎相好的男人又是谁? 慕容雨川等得不耐烦,忽然插话说:“我们就想问你件事,李先生。或许你不太方、便说。但你最好还是认真回答。” 男人困惑的看着慕容雨川。“什么?” “我就想问你,你妻子的胸口上是不是有一个纹/身啊?” 男人闻听一张脸气得紫红,两只手zuan成了拳头。“你,你,你怎么……” “我就是问问,什么都没、干,不骗你。你只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就行。” “我他/妈/的削死你!!”男人挥拳头就打。慕容雨川吃溜一下躲到陆小棠身后,“我靠,还是东北来的。” 陆小棠赶紧拦住男人说:“李先生,冷静。” 慕容雨川隔着陆小棠,还伸出脑袋说:“我就是问句话你急什么,我跟、你妻子真没有事儿?” 陆小棠回头说:“你能不能给我闭嘴。” 男人气得直打哆嗦。 陆小棠虽然觉得慕容雨川嘴欠,但话已经问到这了,她就这个问题对男人说:“虽然不妥,但是案情需要。我希望李先生直接问答刚才的问题。” 李强平了平火气,说:“没有。” “没有?”陆小棠眉梢挑了挑,“你确定吗?” 李强说:“我自己老婆我还能不知道吗?” 慕容雨川忽然讥诮:“那为什么有人看见你妻子/胸脯、上纹着刺青呢?中间是英文‘love’,左右个有一个字母。” 李强zuan紧拳头,似乎想找机会暴揍慕容雨川一顿。“我跟你们没什么说的,赶紧给我走!!” 他想关上门,却被陆小棠伸手挡住。“李先生,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李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没有。” “你妻子身上的纹/身你不会不知道,是为谁纹的?为你吗?” “我说了她身上没有!!!”男人猛然推了陆小棠一个踉跄。 慕容雨川见势不妙,赶紧伸手抓住防盗门,不让李强关门。李强一拳头捶在他下巴上,慕容雨川顿时金星乱冒,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陆小棠借这个机会冲上来,飞出一脚,李强抬手一格,陆小棠的第二脚紧跟着踹在他大腿、上,李强身子后栽,好容易站稳。陆小棠欺/身而上,一招侧体擒拿,把他按/在地上。 慕容雨川可抓住了报复的机会,捂着zong起来的腮帮子,反反正正给了李强十几个大嘴巴,边打边骂:“敢打你大爷。你大爷我不把你丫的打成猪头,我管你叫大爷……” “行了。”陆小棠制止,“忘了正事儿吗?” 慕容雨川柔着脸,气哼哼大叫:“谢文莎赶紧给我出来。都他妈因为你,你爷爷我稀里糊涂挨顿打,你大爷我正在气头儿上,赶紧出来……” 他喊半天,没人答言。 慕容雨川嘟嘟哝哝挨个儿屋找,加上厕所厨房一共四个房间都找遍了,空无一人。李强没说谎。 第十九章 木乃伊复活 5 “谢文莎真不在。”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犄角旮旯我都找遍了。” 陆小棠按着李强还没松手,她心里怀疑这个人究竟是不是l呢? 她问李强:“你妻子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李强趴在地上,气呼呼回答。 慕容雨川可找到机会了,揪起他脑袋,又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脆生生的响亮,听得他心里那叫一个解气。“你丫的还嘴硬,说不说啊?” “警察不许打人!”李强抗议,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不打你,我管你叫大爷!你小子不说,你爷爷今儿个就给你上满清十大酷刑!!” 陆小棠感觉慕容雨川小点儿小人得志,不过李强确实也老实了。他说:“她去亲戚家了。” “哪个亲戚?”慕容雨川追问。 “她……她妈……” 慕容雨川从兜里掏出手机。“告诉我她妈的手机号,听到她声音算数。你丫儿要是敢顺嘴胡扯,我把你牙掰下来。” “等,等下……”李强犹豫了一下,“她不在她妈家。” “看到没?”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这小子就是欠揍。不松松皮子不行。” 他逼问李强。“那谢文莎究竟去哪了?” “我……我也不知道,她昨儿一早上班以后到现在都没回来,也没告诉我去哪儿了。” “你丫又胡诌呢吧。”慕容雨川刚要动手,李强忙叫:“我发誓,真没有骗你们!” 慕容雨川看看陆小棠,不住冷笑:“你信他说的吗?自己老婆两天不回家,也不打招呼。他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不着急不上火,可能吗?” 他忽然阴森森的对李强说:“是不是你把你老婆弄死了,埋到了什么地方,你才不敢说?” 李强冷汗下来了。“你可别,别胡说。我没有杀她,真没有。” “可是你刚才说的话谁能相信?你老婆身上明明有纹身,你说没有。她人不见了,你却不着急,这究竟什么是什么原因呢?” 李强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慢慢流出了眼泪。他使劲儿用脑袋几下撞地,说:“是,我知道她身上纹的那玩意儿,但那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纹那东西……那个贱货,我都说不出口……” 陆小棠发现其中有隐情,松开李强。李强坐靠在墙角,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 慕容雨川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哭啥,丢不丢人啊?” 李强喘了口气,平静一下情绪,说:“我跟谢文莎结婚了四五年,其实也只是名分上的夫妻罢了。我们是熟人介绍认识的,也没有太多交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纪都不小了,就稀里糊涂的结了婚。我当初如果知道她是一个放浪女人,根本不会跟她结婚的。” 陆小棠本来还在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装的,听他这样说,便问:“你是说,你妻子有外遇?” “她不仅仅是有外遇。在认识我之前就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我这也是跟她结婚以后才慢慢发现的。我们打了几架也没有用,她还是照旧,根本无视我,先今天这样招呼都不打就无影无踪,那是常事儿,问她也不说,我索性不管了。 “我靠,”慕容雨川插嘴,“老娘们儿不打上房揭瓦。这你都还不修理她,还是不是老爷们儿?”陆小棠瞪了他一眼。 第十九章 木乃伊复活 6 李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心都不在我这儿,我打她有什么用?” 陆小棠想到了什么,问:“她的纹身是在什么时候纹的?” “两年多以前。” 这么早?”陆小棠吃了一惊。 慕容雨川的反应与她差不多。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谢文莎这么早就与l相好了。如果l就是美狄亚的话,那也就是说这个凶手很可能在本市有固定的住处。 李强气恨的说:“我知道,她纹那个丑不拉几的玩意儿就是想恶心我。” 陆小棠问:“那你没问她为什么要纹那样的刺青吗?譬如说,因为某个人……” 李强强压怒火,““我问过她,但她根本不说。” “那你看过纹的是什么吧?” “看过。” “那你有没有猜测过‘love’左右的英文字母是什么意思?” “没想过。” “我不相信,她是你妻子。那样一个图案纹在那个地方……代表什么你很清楚。或许……那代表他和你的关系呢……” “那不可能?”李强气呼呼道,“那个贱人才不会想到我呢。x肯定代表她自己,l自然代表哪个畜生,当然不是我。” 陆小棠冷冷道:“但你姓李,你的姓氏拼音里开头就是l。l代表你岂非天经地义。” “代表我?你意思是,她在胸脯上刺青是说她还爱我?”李强怔怔的看着陆小棠,似乎连他自己的都不确信。 陆小棠向慕容雨川使了一个眼色,慕容雨川心领神会。两人不约而同的绷紧了神经,虎视眈眈的盯着李强。 面前这个看似窝囊有气愤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嫌疑人l,谁心里都没底。以l狡猾的性格,完全可能在他们面前演一出苦肉计,他们绝不会让这个凶手轻易逃脱。现在,两个人只等他露出一个破绽,就一起扑上把他按倒。 李强似乎还没有觉察出警察的心思,仍然发傻的琢磨陆小棠刚才的话。忽然,他一阵冷笑:“她怎么可能爱我?她从来就没爱过我。” 陆小棠怀疑:“你怎么能确定?她是两年前纹身的,或许她之前对你……” “哼,别说两年前。她从来就没爱过我。她跟我结婚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既然她另有所爱,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呢,不跟别人结婚?” “我怎么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想的,或许她没办法结婚,或许她喜欢的那个l男人已经成家了呢?”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相看看,李强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谢文莎这种年纪的女人,不会茹莽做事,她能把一个男人的名字纹在自己的私密部位,可见动了真情。但却宁可偷情也不同他结婚,这其中必然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陆小棠审视着李强,看不出他有说谎的痕迹。 李强被她瞧得很不自然,犹豫了一阵,忽然说:“我想我知道她的相好是谁?” 这句话让原本疑心重重的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更加吃惊。 “你知道?”陆小棠问。 “自己老婆奶*子上纹了那么个东西,是男人都不会罢休。她纹了两年了,我总有机会看出点儿门道儿的。他跟那男人偷偷摸摸约会了好几次,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那你知道那男人是干什么的?” “他在博物馆工作。” “博物馆?你能说出他名字吗?”陆小棠闭住呼吸,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就是……”李强吞咽一口唾沫,“博物馆馆长,郑嘉冼。” “是他?”陆小棠心头颤了一下,这是接触这桩悬案以来,知道的最直接的嫌疑人。而且这个人从调查那具木乃伊开始就出现在警方身旁了,往往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容易被怀疑。 “他俩人经常鬼鬼祟祟的见面,然后就不知去什么地方快活去了。我不会看错的。”李强咬的牙齿咯咯响,“老实说,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你们要是晚来几天,说不定我真就把那对奸夫淫妇杀了,尸体剁碎,扔在运河里……” “那你觉得你妻子现在会在哪儿?” “除了跟那个男人在一起鬼混,还能在哪儿?” 第十九章 木乃伊复活 7 ……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离开谢文莎家时,她丈夫李强还是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下楼进到警车里,慕容雨川问陆小棠。“你确定不要抓他吗,万一他说的都是谎话呢?” 陆小棠说:“我们抓不抓他其实都差不多。假如他真是凶手美狄亚,现在逮捕他,他也一样会把谎话翻来覆去说,我们还是无法断定真假。何况,无论他是不是凶手,也不敢逃跑,一旦跑了,不就露马脚了?” “真有你的。” “现在他又供出了郑嘉冼。说实话,我之前还真没有怀疑到这个人头上。现在仔细想想,他倒是很符合凶手的标准。” “高学历,熟悉博物馆,精通考古学,年纪也适合。” “如果真像李强所说,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 7月21日,4:23分 c市南城区看守所。 宋玉茵在迷迷糊糊中被管教叫醒——提审。 她疲倦想死,但还是无奈的硬着头皮爬起来。脑子还处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中,她梦见自己被无罪释放,天光明媚,空气芬芳醉人,但在看守所门外接她的人不是爷爷,而是慕容雨川。不知为什么,她居然抱住他哭了。他一贯的狡猾无赖,又要带她去玩儿,又要请她喝酒,她都欣然接受……在梦里,她一点儿都不怀疑这个男人…… 赵管教打着呵欠哼哼道:“一看就知道你肚子里能藏着事儿,刑警队那边刚走了一个,这就又来一个。其实,像你这案子根本就翻不了,左右都这样了。你还不如一股脑抖落干净。也省得这样零受罪了。” 赵管教喋喋不休的抱怨,宋玉茵沿着筒道慢吞吞向前走,走廊窗外的天依然沉沉一片漆黑,她的神智慢慢清醒,心中忽然燃起了期望——是慕容雨川来了吗?是不是他们已经抓住了谢文莎的情人l?他是来通知自己好消息的…… 审讯室还是她与慕容雨川谈话的那间。走进房间的刹那,宋玉茵的心头充满激动。 可是,当她看见坐在坐在椅子上的脸沉似水的武彪,一颗心顿时沉落。 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 武彪看着她坐在铁椅上,先是冷冷的打量她一阵,看得她心里阵阵发毛。 武彪忽然冷森森的哼了一声。“你在这里呆得挺自在是不是,宋小姐?” 宋玉茵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的揣测武彪的来意。1 “我很佩服你,宋小姐。” “……” “我在刑警队那么审你,结果你还是没把实情都给我说出来。我现在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了……” 宋玉茵不明白武彪所指是什么。 “武彪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走到宋玉茵面前,颇有含义的拍拍她肩膀。宋玉茵心口抽搐,勉强问:“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 接着,她眼前一黑,脑子嗡的一响。当她清醒过来,才感觉半边脸火辣辣的肿起。 武彪扇完耳光,怒气不消的揪住她头发,让她的脸仰视自己。“我问你,你的博物馆馆长为什么被陆小棠抓起来了?” “郑嘉冼?!”宋玉茵吃惊的看着武彪,“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少跟我装糊涂。你说,你是不是还有同案犯?” 宋玉茵冷笑。“没有了。我口供上不是已经全部招认了吗?” 第十九章 木乃伊复活 8 “那陆小棠为什么会抓郑嘉冼,而且证据确凿?” 宋玉茵忙问:“什么证据?” “你是在问我吗?”武彪的牛眼又立起来,“我不明白自己事到临头的,为什么还有包庇?” 宋玉茵怒不可恶的冲武彪大叫:“我也不明白,我都死到临头了,为什么你偏认为我不肯说实话呢?” 武彪抬手又扇了宋玉茵一耳光,打的她闭上了嘴。“好,我现在告诉你,陆小棠认为郑嘉冼才就是杀人仿制古尸的凶手。”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证据呢?” “据说她在郑嘉冼的家中发现了一个一个英文单词。叫什么……” “m……e……d……e……a……medea。” “对,就是这个奇怪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个。” “美狄亚原本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因为被丈夫抛弃,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还谋杀了情敌。在博物馆发现的木乃伊和亚马逊干缩人头上都发现了相同的古埃及象形文字,翻译过来就是美狄亚。这个名字意味着谋杀者和逃脱者。那也是凶手给自己起的的代号。” “既然,美狄亚是你的代号,那被你杀的那些男人尸体为什么没有呢?” “呵呵,”宋玉茵讥诮道:“武队长,难道你还认为所有一切都是我做的吗?” “我并不否认,你有同伙。” “那我们的作案目的是什么呢?” “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所以你认为只要逼供我,就能知道全部的真相。” “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陆小棠他们搞的那一套。什么美狄亚,什么古尸仿制,统统都是他们的异想天开罢了。年轻人总是过于被浮华的表面吸引,却忽略了罪犯留下的真正有价值的痕迹。干了我这么多年刑侦,所有罪犯在我眼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无耻、狡猾又愚蠢,只要你能抓住他们的要害,就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宋玉茵叹了口气,多说无益。她不否认武彪的能力。但这个固执的男人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任凭谁已无法改变他。 她很想知道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究竟有什么理由抓郑嘉冼。如果他真是美狄亚,那实在太诡异了,她居然没有觉察出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武彪提审宋玉茵的同时,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审讯室中,陆小棠也在审讯郑嘉冼。或者说双方在对峙更为恰当。 郑嘉冼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学者风度,沉稳的坐在椅子上,偶尔扶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从外表陆小棠很难看出这个人的破绽。甚至回想起接手案件到现在,她都很惊奇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怀疑过这个人,原因恰恰就是这个人太容易被怀疑了。以他的背景、年纪身份,完全具备作案的条件,甚至他还协助过警方尸检。结果,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容易被忽略。因为谁都不太相信一个看似如此复杂精细的案件,会有一个这样粗心大意的凶手。习惯为一个复杂的问题想一个复杂的答案,这是所有人都容易犯的毛病。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赶到郑嘉冼家时,他正在睡觉。穿着宽松的睡衣,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开了门,看见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并没有显出不自然。弄得陆小棠反而不知如何问起了。 第十九章 木乃伊复活 9 李强一口咬定自己的妻子跟郑嘉冼在一起鬼混。看郑嘉冼坦然的神态,又不像心里有鬼的人。谢文莎究竟在不在这里? 郑嘉冼的家有上百平米,装潢相当气派。慕容雨川偷偷跟陆小棠说:“没看出来这家伙还真是一个土豪金,就这栋房子,没有一百五十万下不来。” 陆小棠没说什么,心下却一动。一个政府事业单位的领导,月收入不过四五千。仅凭着固定工资,不吃不喝,郑嘉冼得干三十年才能勉强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郑嘉冼把两人引到书房。陆小棠四处留意,没发现有其他人在。 她是有意似无意的对郑嘉冼说:“您家虽然不错,就是有点儿冷清。怎么没看见您妻子呢?” 郑嘉冼边给二人倒茶边说:“我离婚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那没什么。我离婚也有十年了。” “这十年你都一个人住?” “是啊,”郑嘉冼不以为意的笑笑,“很难想象吧,我一个人住着这么大一栋房子。可能我是搞研究的,一年到头总出差,也不觉得冷清。” “那您……不是也没有孩子吧?” “我妻子同我是大学同学,都学考古方面的。这门专业经常需要出差,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大概也是最终导致我们分手的主要原因吧……” “这样啊……”陆小棠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切入话题。她并非完全相信李强的话,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她想尽量用迂回的方式。 郑嘉冼似乎瞧出了几分,喝了口茶问:“陆警官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事吧?” “哦,是……关于案子的。” “莫非案情有进展了?” “是。我们这两天调查了一些人,比如说你的上任馆长毛仁和,我们去过他家了,通过他老伴儿了解一些他当年的情况。” “了解到什么了吗?” “他的老伴儿觉得他患老年痴呆的时间很突然,但只是觉得,却提供不了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很突然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什么征兆,好像突然就得病似的。但是她却提到了一个人。” “谁?” “刘浩然。不知道这个人你听说过没有。”陆小棠不露声色的观察郑嘉冼的表情。 郑嘉冼静静想了想,摇头。“我想不起来认识这样一个人。他是谁啊?” “他是毛仁和的主治医生。” 陆小棠这种慢条斯理好像太极拳似的谈话可急坏了慕容雨川。依着他的小暴脾气,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质问郑嘉冼,在他家里搜查一圈就一目了然了。如果他没有破绽,那就是谢文莎的丈夫李强在说谎。他实在等得浑身刺痒,悄悄冲陆小棠四个颜色,便离开了座位,边夸赞郑嘉冼的房子漂亮,边东碰碰西摸摸,四处溜溜达达。 郑嘉冼看着慕容雨川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继续跟陆小棠说话。 过了一会儿,慕容雨川溜溜达达回到书房,经过郑嘉冼身后时,冲陆小棠咧咧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看来谢文莎并不在他这里。 陆小棠就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她毕竟之前对郑嘉冼的印象不错,不太希望他就是嫌疑人。 郑嘉冼这时候接陆小棠的话说:“没想到毛馆长还认识这样一个人。但我可不好说,他对毛馆长有没有恶意,时隔多年查起来很不容易吧。” 第十九章 木乃伊复活 10 “是啊,他去世多年了,能查到的线索很少。所以我们才想到您,毕竟您也在博物馆工作了几年,知道的总比我们多。” “能帮上的忙我当然不会推卸,但我知道的基本上也都对你说了……” …… 慕容雨川听他们聊了一会,都是些不咸不淡的话,后来陆小棠拐弯抹角的聊到了谢文莎,郑嘉冼表现的十分自然,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遮遮掩掩。但不知为什么,他越是这样,慕容雨川反而越怀疑他,于是他又有些坐不住了,借口去上厕所,晃晃悠悠的走出书房。 刚才他把每一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别说谢文莎,连只母耗子的都没碰上。是李强故意撒谎,还是他看错了?或者是他忽略掉什么了呢? 他始终有些不甘心。这样想着,便又推开了卧室门。之前他只是瞥了一眼房间里有没有人,这一次,他开始仔细的检查每一样东西。卧室通常是屋主人在家里待得最久的地方,所以最容易反应这个人的生活习惯,也能隐藏着某些不经历觉察到的秘密。 慕容雨川虽然不是心理学家,但跟着陆小棠办案久了,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何况作为一名法医,他对细节具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洞察。 郑嘉冼的卧室稍显凌乱,有着些许汗味儿。四十岁的男人大都有邋遢的毛病,何况他还是一个单身男人。没有女人照顾家,果然是不行,心念这样一动,不由得想念起美奈子,那丫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同时,他又有点儿怀疑谢文莎是否真的跟郑嘉冼有染,如果一个女人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那她首先做的就是改变他的邋遢。美奈子容忍不了慕容雨川不洗袜子和裤衩的毛病,又不能让慕容雨川变勤快,那她就得自己动手。 慕容雨川四下看着,好奇什么就拿起来看看。翻来捡去的,就走到了床前。皱巴巴的一个枕头和一条被,郑嘉冼就躺在这儿睡觉,甚至连睡觉的姿势都能想象到。看来谢文莎果然不在。 慕容雨川随便打量几眼,看见床头柜上有一个小相框扣放着。便随手拿起来,看见相框里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五官比较端正,眉骨有些高,谈不上多好看,但也挺讨人喜欢。想必这就是他的前妻吧。没想到离婚了十年,郑嘉冼居然还把她的照片放在枕边,用情倒是专一。刚才的疑惑再次萦绕心头——谢文莎真是他的情人? 慕容雨川端详着照片里女人,慢慢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她,印象模模糊糊。照片应该是十几年前甚至更久的时候照的。现在这女人也该有四十岁了。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跟四十岁的女人有交往,除了他妈以外。 可是那个女人的相貌属实看着眼熟,尤其是微微耸起的眉骨。而且这个相貌,他好像看过没多久…… 突然,一张可怕脸孔闪现在慕容雨川脑海中,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照片上的女人竟有几分相似那具木乃伊。 他擦擦头上的冷汗,集中精力回想着那具木乃伊收缩的好像骷髅的一张脸。因为他亲手尸检,所以对那具木乃伊的特征有着极为清晰的记忆。 一张是青春阳光的微笑的女人脸。 一张是阴森干瘪的死亡的干尸脸。 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在慕容雨川脑海中不可思议的合二为一。慕容雨川用纯粹的解剖学的眼光将两者的特征一一对比……他发现二者有着惊人的相似。 难道她们真是同一个人吗? 慕容雨川的冷汗又涔涔流下。他和陆小棠原本是为了寻找谢文莎,确实情人l的身份,继而锁定凶手美狄亚。这就是他们最初的打算。但慕容雨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停时间里那具死了二十年的木乃伊竟会这样骇人的方式,突然显现出她的本来面目。 他紧接着想到了更恐怖的事——郑嘉冼本人是不是知道这个真相呢? 如果他知道博物馆发现的那具仿制的埃及木乃伊就是他夜夜思念的妻子,他会怎么想? 第十九章 木乃伊复活 11 等等,不对。慕容雨川明明记得刚才郑嘉冼说:“他妻子是在十年前与他离婚的。可是木乃伊却是在二十年前完成的。究竟是他认错人了还是郑嘉冼在撒谎?” 他又仔细辨认照片里那个女人。不经意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轻微的声息。他用余光向后瞄,一个人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背后…… 那个人轻声说:“你在看我前妻的照片……” 这是郑嘉冼的声音。 砭骨寒意一下窜到慕容雨川头顶。他手一哆嗦,相框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前后裂开了,里面的照片掉出了一半。 “我不是故意的……”慕容雨川马上蹲下身捡相框,脑子嗡嗡作响。郑嘉冼不是在跟小棠聊天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他什么时候发现我溜到他房间的?小棠现在干什么呢? 郑嘉冼发出低低的叹息。似乎看到妻子的照片摔在地上,又勾起他的伤心。 “我,我马上弄好……”慕容雨川手忙脚乱的把照片往相框里塞。 “没事儿,让我来吧。”郑嘉冼说。 慕容雨川正要把相框给他,不经意的发现照片背面有字迹。他顺势把相片抽出来,看清了上面用手写体写的一串英文字母—— b~love~l 这与在木乃伊口中发现的手镯上雕刻的符号完全一样。 慕容雨川问:“郑教授,我多一句嘴。您的前妻叫什么名字。” 郑嘉冼似乎犹豫了一下。“白晓燕。” 慕容雨川没再多问。他已经百分之百确定,郑嘉冼的妻子就是博物馆发现的那具仿古木乃伊。 他背后的汗毛全都倒立起来。甚至不敢回头看郑嘉冼一眼。 嫌疑人l……美狄亚……当这个狡猾残忍的凶手毫无预料的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他被郑嘉冼堵在了卧室里,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他同时担心起陆小棠的安慰,是不是她遭遇什么不测了? 慕容雨川毕竟不是那些女被害人,他好歹一个老爷们,绝对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凶手制服。他暗暗积攒力气,准备趁郑嘉冼不防备突然袭击。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女人声音传来。“郑馆长,雨川……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雨川喜出望外,回头一看。陆小棠安然无恙的站在门口,好奇的看着他们。 郑嘉冼忙说:“哦,让你等久了。我去洗手间看慕容医生不在,无意中看见他在我卧室里。就进来打个招呼。” “我还说呢。怎么就把我一个人搁在书房里呢。”陆小棠瞪了一眼慕容雨川,装模作样的嗔怪,“你挺大人了还这么顽皮。到处转悠什么?” 慕容雨川再无忌惮,对陆小棠大喊:“把他抓住,他就是美狄亚!!!” “什么?”陆小棠一下没反应过来。 郑嘉冼似乎也很吃惊。他困惑的看着慕容雨川。“你是在说我么?” “除了你还有谁?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 郑嘉冼脸阴沉下来。“慕容医生,你说话要讲证据,不能血口喷人。” 慕容雨川冷笑,有陆小棠撑腰,他腰杆也硬了,把白燕的照片往郑嘉冼手里一丢。“还用我多说什么吗,郑馆长?” 郑嘉冼一看照片,原本沉稳的脸色忽然阴郁。一瞬间,涌现出各种难以捉摸的表情。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1 他问慕容雨川。“你看到照片上的签名了?” “看到了。” 郑嘉冼叹口气。 陆小棠问:“雨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慕容雨川从郑嘉冼手里拿过照片,丢给陆小棠。“你觉得她的长相像不像那具埃及木乃伊?” 陆小棠拿着照片看了看,露出厌恶的表情。“我实在看不出她们之间有什么一样的。那个木乃伊的脸都快成骷髅了。” “你不是医生,洞察力没那么敏锐。那你看看照片背面。” 陆小棠翻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慕容雨川说:“‘b~love~l’,其中b就代表你的前妻白晓燕。l就是郑嘉冼。他的妻子不是跟他十年前离了婚,而是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做成了木乃伊。” 她问郑嘉冼:“郑馆长,你对此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郑嘉冼叹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那好。我现在宣布逮捕你。你有什么话可以在警局里说。” 郑嘉冼只是落寞的摇摇头,不再说话。 *—*—*—*—*—*—*—* 7月21日,星期日,10:34。 c市公安局刑警队。 自从郑嘉冼被带被捕之后就一直沉默。重案组警员轮番上阵,几个小时下来,他还是一个字也不说。 刚从审讯室从来的范晓鹏气呼呼的把胖屁股往椅子上一沉,对陆小棠说:“组长,对付这种死扛到底的罪犯靠嘴皮子不行。干脆咱们也像武队长那样,给他来点儿重口味。” “这样也未必能让他说实话……”陆小棠一直反对刑讯逼供。 范晓鹏说:“老肖现在跟着武队长,他们不是跟咱们侦破同一件案子吗。现在嫌疑人抓到了,一天时间就把口供都弄到了。咱们再不抓紧,他们就结案了。” 陆小棠忍不住笑了。“同一件案子哪来那么多嫌疑人?美狄亚已经在我们手里,破案早晚都是咱们的事儿,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组长,你能确定郑嘉冼就是凶手吗?” “我有证据。” “武队长那边也信誓旦旦的。据说也有充分的证据呢。” 范晓鹏这样一说,陆小棠心里也有些不踏实了。她一开始接触宋玉茵,就感觉这女人目光游离,做事鬼鬼祟祟,武彪抓她也并非无缘无故。她不是不清楚武彪的脾气,自从陆小棠从省里调到市局以来,最不服气的人就是武彪,年纪虽然不小了,却争强好胜,处处都想跟她一较高下。这一次,他憋住了劲儿想破获此案,露一回大脸。万一他提前结案了,不管凶手是不是宋玉茵,或者还有其他隐情,郑嘉冼也将被无罪释放。一想到那具惨死的木乃伊,陆小棠就发誓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 正想着,慕容雨川兴冲冲的赶来。“我清早把白晓燕的照片和木乃伊照片发给给铁岭市公安局‘213研究所’,他们的肖像对比刚刚出来,两张面孔的粗略对比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可以科学上断定白晓燕就是那具木乃伊,铁证如山,现在郑嘉冼想抵赖都不型了。” 之后不久,高冰通过信息资源部收集到的白晓燕讯息也整理出来了。她告诉陆小棠:“并没有找到白晓燕和郑嘉冼的结婚记录。也可以说,他们两个人从来就没结过婚……” 郑嘉冼为什么要撒谎?陆小棠心中疑惑,又问:“那白晓燕跟郑嘉冼是不是同学呢?” 高冰翻着打印纸。“是。他们都是武汉大学93届的校友,白晓燕学文物保护,郑嘉冼学新疆文化史和文物鉴定。” “白晓燕毕业后在什么地方工作的?” “关于这个,我没有找到任何记录……” “没有记录?” “是的。事实上,她大学都没有毕业。武汉大学那方面也找不到她的毕业记录。” 一旁听着的慕容雨川插嘴。“不用说,她被郑嘉冼抓住杀了呗。时间不正好20年吗?”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2 陆小棠说:“但是具体的时间点我们不知道。郑嘉冼究竟通过什么手段,以及为什么要杀死白晓燕呢?他和白晓燕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慕容雨川说:“这个你还不如直接问郑嘉冼。那老小子明明与谢文莎通奸,竟然装的毫不知情的似的。” “谢文莎我会继续派人找。从她失踪到现在两三天的时间,郑嘉冼未必会对她下手。我想她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或许郑嘉冼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 范晓鹏说:“但问题是,郑嘉冼现在什么都不肯说,问他谢文莎在哪儿,他不吱声。问他白晓燕是谁,他也不吭声。” 慕容雨川说:“那就这么耗着,得耗到哪辈子啊?” “我看他就是欠收拾。就得像武队长雷烟火炮给来他一通就好了。” 慕容雨川伸手捅捅范晓鹏凸起的肚皮,“人家可是教授。高级知识分子。能那么那么粗鲁的对代吗?攻心为上嘛。” “教授个屁,他犯的罪猪狗不如。对付这种丧尽天良的家伙就不能太心软,就得像武队长……诶呀我操,你掐我干哈?” 慕容雨川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胖子你脑细胞都堆在肚皮里了吧?你稀罕武大炮,干嘛不去跟着他混?”说着瞄瞄陆小棠。 范晓鹏这才发现陆小棠脸色已经很难看。他忙不迭的解释:“组长我可不是的有心的。我就是着急,你瞅武队长身边人那得意的样子,动不动就拿奖金显摆。其实真正的大案子他们破了几个啊,数咱们重案组干活多,还费力不讨好儿……陆大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慕容雨川伸胳膊把他几乎和脑袋一边儿粗的脖子勾住,不让他破嘴再啰嗦。“你跟谁称呼大姐呢,装啥嫩。她才25,你都奔三的人了。” 范晓鹏憋得脸红脖子粗,“松开,难受……我知道……组长嫩……嫩……行了吧……” 陆小棠说:“行了,别胡闹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慕容雨川松开手。“好,你们怎么怎么审问是你们的事儿,我不参与。我还得去核对其他证物。万一那老小子死硬到底,咱们还得用证据说话。”说完他先走了。 陆小棠憋了一肚子火,她到并非生生范晓鹏的气。但范晓鹏说的的确事实。她也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输给一向轻看自己的刑警队长。她直接来到审讯室。推开门,审讯还在进行。 现在负责审讯的是曹青。气氛很压抑。几乎都是在他一个人在说。郑嘉冼木雕泥塑一般坐在铁椅上一声不吭,两手也没戴手铐。 陆小棠用目光询问曹青进展的如何,曹青无奈的冲她摇头。 陆小棠看着低头不语的郑嘉冼,说:“郑馆长,你跟谢文莎之间的关系我们已经充分了解。她现在人失踪了,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事到如今,没必要再隐瞒了吧。” 郑嘉冼连头都没抬,默然无声。 陆小棠没有追问,立刻换了个问题:“那好,你现在不想说,我们就先谈谈别的。我刚刚已经查过白晓燕的资料。你没说谎,你们确是大学同学,都是考古专业。不过我想问一下,你口口声声管她叫前妻。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呢?” “……” “连这个最基本的问题也不能回答么?” “……” “我们的技术人员刚刚已经确实了,白晓燕就是在你的博物馆发现的那具木乃伊。对此你又有什么看法呢?” “……”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姑且就已有的证据猜测一二,说的不对你可以反驳。你沉默就代表你认可。我就会把他写在案件分析报告里呈报上去,法官将据此给你定罪……”陆小棠换着方式问话,一面暗中观察郑嘉冼的反应。她倒想试试看,这个家伙究竟是不是真的麻木不仁。 “首先,”陆小棠说道,“你很爱白晓燕。不管你最终被定什么罪名,这一点确切无疑。她已经去世了二十年,你还能珍藏她的照片,这足以说明问题。”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3 郑嘉冼没吱声,只是眼睛轻微的眨了一下。但却没逃过陆小棠的眼睛,她终于找到了他的弱点。 她接着说:“你口口声声称呼白晓燕妻子,又说你们离婚十年了。这一点已经被我们的法医戳穿,你撒了谎。你现在所住的房子是在十年前建成的,那时白晓燕早已不在人世,你的大房子她一天都没有住过……” 郑嘉冼眼睛飞快的眨了一下。 “你口口声声称呼她妻子,但我已经查过,你们根本没有结婚。二十年前,也就是她遇害的时候,她还是武汉大学的一名学生。你差不多也没有毕业呢。所以我想,可能是你们彼此爱慕,私定终身……” 陆小棠说到这里,发现郑嘉冼神情有异,心头一动,便马上改了口,“呃不,我要纠正一下,我刚才说错了。事实应该是,你深深的迷恋她,从照片上看得出,白晓燕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你爱上她不足为奇。不过,问题在于……她对你却无动于衷……” 郑嘉冼有些激动,正在极力克制。 “这也是你们最终没有走到一起的原因吧……你后来又交往过多少女人,但哪怕像谢文莎那样漂亮又年轻的,你在她身上是不是也找不到像对白晓燕那样的感情?” 郑嘉冼呼吸急促,双手也不住抖,情绪被挑动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白晓燕的,但似乎白晓燕却并不领你情,她对你的反应十分冷淡,这让你十分伤心。但你并没有放弃,对她的迷恋反而与日俱增,甚至到了欲罢不能的程度。然而,白晓燕却一次次挫伤你的自尊心,甚至对你的追求嗤之以鼻。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贬低、羞辱之后,你终于意识到,只靠你的一厢情愿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你。所以你对她的爱开始慢慢变质,你幻想,即便不能得到她的爱情,哪怕得到她的人也是好的,于是……” “够啦!!!”郑嘉冼蓦然一声大吼,震得审讯室嗡嗡作响。 曹青腾的站了起来。陆小棠摆手示意他不要动。 郑嘉冼指着陆小棠,手指在不停的哆嗦。“你……你颠倒黑白……不就是想激我说实话吗?好,那我告诉你,白晓燕不是你说的那种无情无义的女人。我跟她是一对惹人羡慕的爱侣。她爱我就像我爱她这么深……” “哦,是吗?”陆小棠眼角掠过一丝笑,目光更加犀利,“既然如此,你们之前就不存在任何矛盾了。那为什么她最终会变成一具木乃伊呢?” 郑嘉冼的身子震颤了一下,眼神纠结。“我……我们是真心相爱。是的……” “如果你说的属实,那副玉镯是你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吧。你把你的们名字缩写成了两个字母刻在上面——也就是b~love~l。她戴在手上,说明已经她接受了你。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之后又是为什么反目的呢?” “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很好?!”陆小棠冷笑,“郑馆长,尸检时你也在场。你不是都的清清楚楚吗?手镯被麻线缝在了白晓燕的嘴里,上面除了表示你们恩爱的缩写,还有另外三个埃及象形文字——美狄亚。我记得这个名字的含义还是你为我们解释的——谋杀者,逃脱者。你不会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吧?” 郑嘉冼语塞。手指紧紧抓着胸口,像要抠进肉里一般。 “还有塞在白晓燕下*身里那张纸,上面写的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情诗。那首诗就是你曾经与她热恋时写的吧,表露你对她深深的爱恋。但是这和白晓燕的实际遭遇截然相反。包括你送她的手镯上,既刻着你们相爱的缩写,又刻着美狄亚这个恶毒的名字。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讽刺了吗? 郑嘉冼用力的抓着胸口,整张脸都在抽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从一对爱侣到反目成仇,你要亲手把自己心爱的人做成一具木乃伊来泄愤。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你们两人之间,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郑嘉冼痛苦的闭上双眼,努力的深深喘息,好像一条濒死的鱼。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4 “郑嘉冼,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交代实情吗?还是连你自己都害怕面对这样的真相?我无法想象,你如何能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自己深爱过的人,却又毫无悔意的说自己还爱着她。尸检白晓燕时你也在场,你当时心里作何感想?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法医解剖白晓燕的尸体,你当时害怕我们发现真相,还是更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感到愧疚呢?不要忘了,除了木乃伊,还有仿制亚马逊的干缩人头——死在你手里的不仅仅是白晓燕,还有更多无辜的受害者。无论你杀人的理由是什么,无论你是不是顽抗到底,真相也终将水落石出,你应该为你所犯下的罪行得到应有的审判……” 郑嘉冼脸色惨白,紧抠胸口的手用力抓住椅子扶手,似乎在支持自己的身体。着想要说话。 “告诉我为什么要杀白晓燕……” 郑嘉冼嘴唇哆嗦“因为,因为我……”突然,他双眼翻白,一下摔倒了地上,不省人事。 曹青惊呼:“他……他好像有心脏病……” “不早不晚的……”陆小棠跺下脚,急匆匆跑出审讯室喊人。 五分钟后,公安局医生赶来抢救。 二十分钟后,郑嘉冼被送进市人民医院急救室。 一小时后后,主治医生面无表情的走出急救室。 心急如焚的陆小棠马上询问结果。医生反问:“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负责他案件的警官。” “什么?”主治医生显出困惑。 陆小棠急了。“你就说他究竟抢没抢救过来?” 医生不满的看了看她。“他是突发性心肌梗塞,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 “他现在还没有恢复意识。” 陆小棠心一沉。“那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这个可不好说。因为心脏停跳超过了五分钟,脑部长时间缺氧,加上病发时处理不当,对脑部造成了一定损伤,什么时候能恢复意识还需要静待观察。” 医生说的倒是轻松,大概这种情形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陆小棠心有不甘的看着其他医生护士把郑嘉冼从急救室里推出。惊奇的发现他眼睛还睁着,嘴巴也在轻微蠕动,似乎在叨念什么…… 她赶紧让医生护士停下,来到移动担架前,问他们,病人刚才在说什么? 医生护士纷纷摇头。主治医生这时冷淡的说道:“不要费事了。他现在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也没说什么,那就是神经紊乱引起的抽搐。” 陆小棠无奈的挥挥手,让医生护士推着郑嘉冼走了。她感觉既讽刺又滑稽。对于郑嘉冼来说,假如最终以这种方式逃脱法律制裁,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她还不知道,疑犯郑嘉冼发病已经引起了局里不小的波澜,警员们私下里纷纷猜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凶犯。重案组的人多有气馁,又有人冷言冷语,说陆小棠急于立功,刑讯逼供把嫌疑人打坏了。唯独武彪听到这个消息,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体量惋惜,倒是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以重案组为首的警员与武彪带领的专案刑警们对案情判断产生了严重分歧。 陆小棠、曹青等人有确凿证据认为凶手理所当然就是郑嘉冼。只要等他苏醒过来,就能水落石出。 王林、肖建章等人则同样有相当证据和口供证明宋玉茵的作案嫌疑。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5 因此,公安局领导决定召开临时会议,让参与案件调查的双方警员各抒己见。会议一开始双方就展开了激烈争论。武彪不阴不阳的绷着一张黑脸,时不时的看一眼陆小棠。陆小棠心里虽然窝火,脸上却故意显得平静坦然,让武彪有些摸不透深浅,所以迟迟没有发言。 会议室里争得不可开交,但地下的法医室里却异常安静。李涵被武彪叫去开会了。只有慕容雨川一个人坐在实验台前,听着审讯郑嘉冼的录音,心不在焉的看着木乃伊和干缩人头的照片。现在木乃伊的身份意外的得到确认,干缩人头又是哪个女性受害者呢,郑嘉冼又是通过什么手段获得了这个女人的青睐? 录音器里传来郑嘉冼激动的声音:“……我……我们是真心相爱。是的……” 这颤抖的声音乍听上去确有几分动人心魄。但慕容雨川根本不相信郑嘉冼所谓的坦白,他眼中看到的除了白晓燕的木乃伊,还有那颗至今无法确定身份的干缩人头。没有人比他更能感知被害人尸体所带来的震撼,白晓燕不过是郑嘉冼手下第一个被害人,如果说郑嘉冼杀害白晓燕是为感情了纠纷,那干缩人头呢?他几乎用了对付自己女友相同的手段残杀了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除此之外,他隐隐约约还有另外一种动力—— 他要救宋玉茵。 只要他能找到郑嘉冼充分的作案证据,作为提供最初线索的宋玉茵或许会因为立功免于死刑。 他的想法如此单纯,所以充满动力和期待。 所以,他焦急的等待着刑侦实验室那边的结果。办公桌上的电话一响起,他立刻起身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专门负责笔迹鉴定的研究员董林。他正在给白晓燕照片上的love签名做鉴定。这个签名不同于雕刻在手镯和戒指上的签名,这一个随意手写的签名。而这种签名就像指纹一样,最能代表个人的特征。 “怎么样?”慕容雨川问。 “结果出来了,你现在过来一趟。”董林说完就挂了。 “电话里告诉我不就得了。木头。”慕容雨川只好耐着性子跑上楼见他。 刑侦实验室在三楼右侧一个专门的大房间,里面有诸多小隔间,分刑事照相,笔迹鉴定,痕迹勘验,手印勘验,指纹勘验等众多门类。 目前在本案中,白晓燕照片上那个手写“b~love~l”签名将是确定郑嘉冼犯罪嫌疑的最有力证据。 笔迹鉴定说起来简单,其实包含了一整套由心理学、生理学、物理学以及社会学为基础的综合学科。重要通过人们在书写文字符号中所反映出来的个人书写动作的规律性。一个人的书写习惯包括书法习惯、文字布局习惯和书写语言习惯。从生理学上看,书写习惯形成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建立在条件反射基础上的“动力定型”,也就是通过不断的书写练习、反复刺激大脑之后所产生的一系列机能上的书写运动联系,称为“书写习惯定型”。 一个人的书写习惯定型的过程大致可以分成初学、基本定型和部分退化三个不同阶段。 初学阶段相当于小学和初中阶段。特征是书写习惯不够稳定,书写动作不协调,连笔能力差,写法单一,容易出现错别字,书面语言简单、幼稚。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6 到了定型阶段,书写人已经掌握了比较成熟的书写技能,书写习惯已经形成,在较长的时间里不会发生重大变化。但随着书写人的文化水平和工作生活环境的改变,会逐渐产生新的书写习惯。 最后则是退化阶段。个人可能由于年老,患病或者长期不从事书写等原因,是书写技能出现部分退化。主要表现是书法水平降低,字体结构松散,运笔动作迟缓等等。 董林的实验室只不过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小屋,除了一台计算机和相关的鉴别设备,其余的柜橱和书桌上堆积着一摞摞的影印纸。 慕容雨川走进实验室,董林正在看的一张影印件正是白晓燕照片背面“b~love~l”签名的放大照片。“究竟怎么样了?”慕容雨川急匆匆问。 董林倒显得不紧不慢。“我仔细比较过了郑嘉冼的笔记和照片上的签名。结果发现它们并不匹配。” “你说什么?”这是慕容雨川最不愿听到的结果。 “照片上的签名不是郑嘉冼写的。” “这不可能啊。照片被郑嘉冼放在卧室床头,照片上的女人是他的爱人。签名不是他写的又能是谁写的?” “按道理你说的没错,但我是根据科学说话。”董林说着拿起几章写字的稿子,“这是在郑嘉冼办公室抽屉里找到的他的手写稿。上面有英文,一对比书写风格就知道了。两份笔记有明显差别。” “英文你也能看得出?” “你可以自己来看。”董林把稿子和影印递给慕容雨川,“主要是因为这个签名笔法十分奇特。我平时也能接触到一些英语字母,但很少有这种风格的,这是手写美术体。” “美术体?”慕容雨川之前还真没有注意这点。 他认真看着影印上放大的“love”,一笔写成,字母之间都有流畅的连笔,看似繁复,却十分漂亮,这一点在手镯和戒指的雕刻上并未显现出来。再看郑嘉冼的笔记,偶尔出现的英文字母写得中规中矩,甚至有些生涩,即使肉眼也能看出不是一个人写的。 慕容雨川挠着头发,脑子里乱糟糟一团。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眼看着即将水落石出了的案件居然又横生枝节,偏偏重要嫌疑人郑嘉冼又突发重病。 那个手写签名的人又是谁呢? 他为什么会在白晓燕的照片上签名呢? 董林这时慢悠悠的又说道:“虽然这个签名不是郑嘉冼写的。但是,通过这个签名我倒能给你提供一些书写人的信息。” 慕容雨川怀疑的问:“哪方面的信息?” “譬如说年纪、身体状况、文化程度甚至一些性格特点……” “哦?!” “当然,限于字数少,又是英文缩写,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些供参考的意见。” “你说。” “我刚才给照片上的墨迹进行过,裂解气相色谱鉴定。算出这个签名的书写时间有20年之久。” “哦。” “书写者的笔法流畅平稳,字体结构和布局都很规整,除了说明他有相当高的外文水平,也说明他身体状况良好。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文化水平也不会低,而且……”董林说话忽然有些吞吞吐吐。 “你想说什么?”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7 “我只是生出了一个怪念头,不一定准。我怕说出了干扰你们的思路。” 慕容雨川不耐烦道:“无所谓,你赶快说吧。” “我猜书写人有没有可能是外国人啊?” “为什么这么说?”慕容雨川很吃惊。 “我只是随便一猜,你也不用太当真。我就觉得,只有在国外有过很长生活经历的人才能很熟悉国外的文化风俗,甚至连书写方式都会受到影响。而这一点,通常我们中国人都不太在意。” “唔……”慕容雨川想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他还从来没有设想过美狄亚可能是外国人,那样一来调查方向就变了。 这时,他的手机提示音响了几声。一看,是陆小棠发来的——你拿到化验结果就赶快来会议室。 看来陆小棠和武彪那边还相持不下呢。关键时刻,陆小棠打算祭出他这个强援,慕容雨川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反应快,又是出色的法医,一通质问下来,武彪那帮人未必能抵挡得了。 慕容雨川离开刑侦实验室,直接来到大会议室。一进门,看见一屋子人,正副局长都到了,专案组和刑警队也到了大半。正看见肖建章和曹青争得面红耳赤。 曹青说:“宋玉茵只不过是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帮衬。这起连环案件的凶手应该是一个高智商、精通考古学,而且身体强壮的男子。他最典型的作案方式就是通过某种手段获得女性被害人的爱慕,使之成为情人。然后加以杀害,模仿世界上流传的保存尸体的办法,把被害人制作成相应的干尸,在把曾经赠送给被害人的定情信物刻上译为‘美狄亚’的形象文字作为自己的标志,放进被害人的尸体里。目前,我们发现了木乃伊和亚马逊干缩人头两种被害人尸体。尤其是,第一个被害人与第二个被害人的被害间隔相差了超过十年。宋玉茵不过才二十几岁。第一位被害人遇害时,她或许还未出生。所以,她的作案可能微乎其微。至于她是否涉嫌谋杀其他人,还有待考证……” 肖建章迫不及待的打断。“宋玉茵以美色诱惑,然后杀害男子,这已经证据确凿,连她自己也如实招供了。我们现在要探讨的问题不是她是否清白,而是她究竟犯下多少罪行。通过之前的论证,我们有理由认为,她完全有可能成为‘仿制古尸杀人案’的凶手,至少是主谋。你们认为,凶手高智商、精通考古学,身体健壮,这些条件她都具备。唯独你们片面的认为凶手是男性。这一点我不能认同。” 范晓鹏插话:“我们有确实的证据证明。” 不等肖建章说话,王林也抢着说:“你们的证据不就是根据手镯戒指上凶手的两个签名吗?” “那就足以说明问题。” “能说明什么问题?有love的签名说明被害人和凶手相爱,有美狄亚的签名说明被害人被残忍的杀害。除此外还有什么?” “这两个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万一是凶手故意设下的陷阱,用来蒙蔽我们的呢?” 范晓鹏一下噎住了,揉着胖乎乎的圆脸急着想说话,一着急打了个打嗝。惹得在场人憋不住笑。 王林得意的看着坐在局领导那一排里的办公室的车主任,那是他姨父。 车主任面带笑容,对侄子的表现比较满意,没给他丢脸。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8 这时,始终未说话的陆小棠看了一眼刚刚进门、没有引起别人注意的慕容雨川,从容的说道:“凶手故意设置陷阱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陆小棠说的斩钉截铁,让很多人都十分惊讶。 王林心有不服。“那我倒想听听陆组长的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要分析凶手处理被害人尸体的手段就能明白。第一位被害人死于20年前,是在博物馆的地下储藏窖尽头被偶然发现的。第二位被害人则是被封闭在一个更隐蔽的洞穴里,第三位被害人同样是在景山保护区的山间地窖里发现。这就是说,凶手有能力更有意图的隐藏被害人尸体。那么他根本没必要耗费精力误导我们,因为他根本不认为我们能够发现这些尸体。所以,他更热衷于按照自己喜欢的变态方式处理这些尸体,所以,尸体上一切痕迹都可以认为是反映凶手个人癖好的有力证据。” 王林原本对陆小棠就有几分打怵,让她一番话说的无言以对。他求助似的看着姨父。车主任没理他,把脸扭向一旁。 陆小棠接着说:“我认为这些仿古干尸制作精细,作案时间跨度长,牵涉疑点众多,这才是本案的主要线索。我不否武队长的项目组在调查宋玉茵时也有重大发现,但那个案子与本案并没有很直接的联系,而且嫌疑人宋玉茵的特征也与我们认定的凶手存在很大差别。这应该归为两个案子来处理。” 武彪黑脸上的横肉跳动几下。始终没说话。 项目组一个叫张哲的警员问陆小棠:“你们不认为宋玉茵是主凶,那么为什么就能确认郑嘉冼是凶手的呢?我们手中毕竟已经掌握了宋玉茵的供词,但好像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郑嘉冼……” 郑嘉冼还在医院里昏迷。 这个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居然以这种看似自残的方式逃脱了指控,不知他应该庆幸还是难过? “我们有证据。”陆小棠微微一笑,“昨天搜查郑嘉冼的家时,我们发现了一张被害人白晓燕的照片。在照片的背面发现了凶手的签名‘b~love~l’。这个签名就出现在白晓燕的干尸上。所以……”把目光移到慕容雨川身上,证据就在慕容雨川手里。 慕容雨川不太自然的走到会议室中央。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纷纷猜测。 武彪一看见慕容雨川脑袋就疼,这小子每次出来他都倒霉,再看陆小棠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心里也开始敲起鼓来。他可是在局长面前表过态的,今天这跟头可栽不起。 慕容雨川慢吞吞的说:“我刚从实验室过来,董林对照片上的签名和郑嘉冼的笔迹做了对比鉴定……”说到这儿,他忽然打住不说了。 会场的人都莫名其妙。陆小棠也弄不清慕容雨川为什么这样。 慕容雨川这时侧脸看她,显出少有的窘迫。 陆小棠隐约感觉出不妙了,但事已至此只能向他点点头,示意他说。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吞吞吐吐的说:“目前对比……对比的结果还没有发现照片上的笔迹……跟……跟郑嘉冼的笔迹相似……” 武彪终于抓住了漏洞,开口了。“什么叫‘目前对比结果’?笔记鉴定就是鉴定。两份笔迹到底是不是一样的,你直接说。”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9 “干嘛那么较真儿。”慕容雨川又挠脑袋。 武彪这下看明白了,冷笑道:“你们一口咬定郑嘉冼是凶手,但是笔迹鉴定结果却显示,凶手根本不是他,对不对?” “……” “那也就是说,你们判断根本没有真凭实据,都是猜测对不对?” “我们正在找……”慕容雨川急忙争辩,“你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肖建章插嘴:“我们当然有证据了,宋玉茵的供词上都写的清清楚楚。她已经承认了,她杀人制作干尸的罪行。” “哼,要说多少遍你们才能听懂?白晓燕的二十年前死的,你是说宋玉茵几岁时就开始杀人吗?” “或许,或许她有帮凶……” “要是那样的话,那就不是帮凶,而是主犯了。你说的这些同样都是猜测,而且太离谱!” “但是,宋玉茵已经明明白白的招人了。” “哈……单凭口供也能着实?谁不知道现在有些个别警察经常采用非常手段获得口供呢?唉,真是草菅人命,冤沉海底啊……” “你说谁呢?”肖建章腾一下站起。 “我说谁谁自己心里清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慕容雨川根本不怵他。 会场一声间陷入僵局。 警员们窃窃私语,局领导也让慕容雨川说的下不来台。武彪一张黑脸已经紫红了。 慕容雨川得意的看看陆小棠——怎么样,兄弟我厉害吧,这就叫慕容氏乾坤大挪移。 “咳咳,”慕容雨川背着手开始作总结性发言,“在双方都证据不住的情况下,就要看谁的推论更加合理,漏洞更少了。” 这时,武彪忽然道:“我还有证据。” “什么?”慕容雨川怀疑的看着他,这老小子又想耍什么花招? 武彪转身对法医李涵说:“还是你来说吧,你专业。” 法医李涵不慌不忙站起身,冲慕容雨川客气的点下头。 慕容雨川寻思:这小子能有什么见地?”李涵不过就是尸检了陈光而已,结果慕容雨川也大概也知道一些。他还真不相信李涵能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见地。 他对李涵说:“那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李涵目光里闪过一抹挑衅的意味。接着他从身边拎起一个勘验箱。 “嚯,”慕容雨川说,“不要这么夸张吧。你直接说不就完了。不会把尸体也带来了吧。” “当然不是尸体,这是我从宋玉茵家中找到的证据。”说着李涵已经把勘验箱放在了椭圆形长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盛装在物证袋里的手枪。 众人看着都是一惊。连慕容雨川都没想到他会拿出这么一个家伙来。 李涵说:“这把手枪是我们搜查宋玉茵家时发现的。各位可能已经发现,这把枪的样式十分古怪。不错,严格说来,这把枪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古董。它叫肖伯格手枪。在1892年,由奥地利人约瑟?劳曼发明,是历史上第一支半自动手枪。” 慕容雨川说:“这也没有什么稀奇。宋玉茵就是研究考古的,没准儿喜欢收藏古董呢。” “我们专门请人检查过,这把枪还好用。而且弹匣里还有子弹。” “那又能说明什么,说明宋玉茵非法持枪。” “慕容医生。我不得不说,相比一名合格的法医,你还是太粗心大意了。” “你什么意思?”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10 “你什么意思?” 李涵故意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解释手里的古董手枪。“这把枪采用后座作用系统,发射7.8x19r手枪弹,弹夹供弹。因为设计者是劳希曼,所以该枪又被称为劳曼手枪。” “喂,你刚才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慕容雨川有点急了。 李涵再次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白晓燕的木乃伊化干尸是由你亲自解剖尸检吧。” “是又怎样?” “你或许已经忘了那具木乃伊的右腿上有一处枪伤,但我没忘。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又重新的把白晓燕的木乃伊检查了一遍,尤其是那处被你忽略的枪伤。” “枪伤?”慕容雨川一怔,已经隐隐猜到李涵要说什么。 李涵不慌不忙的卸下弹夹,取出一颗黑乎乎的子弹,拿起来,让所有人看到。“这颗子弹就是7.8x19r手枪弹,是一战时期的德国和奥匈帝国生产的专用铅弹。” 他又不慌不忙从勘验箱里取出一个物证袋,里面有一颗弹头变形好像蘑菇状的子弹。他同样吧物证袋高高举起,大声说道:“而这颗子弹还是慕容医生在白晓燕干尸的腿部发现的。我经过检查可以证明,这颗子弹也是7.8x19r手枪弹,与宋玉茵的手枪弹是相同型号。而这样的子弹现在市面上早已看不到了。因此,宋玉茵的手枪可以认定为凶器。”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颗炸弹,引起了会场一片哗然。 武彪得意的问慕容雨川。“我的这个证据可以说明问题吧。” 慕容雨川想要反驳,一时又无言以对。他求助似的看陆小棠。陆小棠毫无准备,既惊愕又生气,狠狠瞪了慕容雨川一眼。 这次充满火药味的会议最终以武彪的临时专案组获胜告一段落。沉稳老练的武彪后发制人,给了年轻气盛的陆小棠一个下马威,在领导面前赚足了脸面。重案组员一个个垂头丧气,斗志全无。 散会后,陆小棠头也不回的走出会场。 慕容雨川赶紧撵上她说:“这纯属是个意外,小棠,听我给你解释……” 陆小棠站住,呼的转回身,怒冲冲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居然连尸检证据都能给忘了,枉我对你这么信任……” “不是。这案子本来就特别复杂,很难入手。” “难入手?咱们之前遇到的悬疑还少吗,哪个简单?你不是都能胜任吗?为什么偏偏这个不行,居然让李涵从你自己收集的物证里找出了线索。” “问题是武彪说那把枪是宋玉茵的,我压根也不太相信。昨晚上见宋玉茵时,她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啊。” “哈,”陆小棠被气笑了,“她说‘有’你就相信,说‘没有’你就不信,你自己还有没有脑子啊?难道一碰到有姿色的女人,你就蠢得像头猪一样?” “喂,你说谁呢?”慕容雨川也火了,“别忘了我还在医院养伤呢。你一有需要,我便二话不说回来帮你。你居然骂我……” “我没让你回来帮倒忙。” “你真不知好歹!” “到底是谁不知好歹?”陆小棠压抑多日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你为什么挨那一枪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吗?就因为长得像av女优,你就连命都不要了,我过去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这么有种啊?” “你……” 第二十章 逍遥法外 11 “你什么你?你回来这几天,哪一天是稳稳当当给我办案了。你不就是一心想着草草结案,敷衍过去,早点儿回北京见那个日本女优吗?” “你说够了没有?”慕容雨川气的浑身发抖。 “没说够!!你要是就喜欢av女优,我也不说什么。事实上你怎么样?眼看回不去了,居然耐不住寂寞,跟一个女嫌疑人狗扯羊皮。慕容雨川,你到底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负起责任?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 “你……你……”慕容雨川气急败坏的扬起手,换成是别的女人他一巴掌就能扇下去了。 陆小棠冷笑。 慕容雨川知道,如果他真敢动手,手指头没碰上,人早就趴下了。 他气的不能自抑,却只能冷嘲热讽。“不错。小爷我他妈就是一种马。我看见漂亮女人就忍不住,现在你满意的了吧。我就喜欢宋玉茵,谁让她长得比你漂亮,床上活儿也比你好,我不帮她帮谁?” “你给我滚!!” 慕容雨川脸色铁青,冷冷道:“放心我一定滚得远远的。从今以后,我就当不认识你!”说完拂袖而去。 他走了很久,陆小棠还呆呆的站在原地没动。连她自己都很吃惊刚才为什么会歇斯底里的发那么大火。她其实心里清楚,她真正生气的并不是慕容雨川的失误,她的怒气早在濑户美奈子把慕容雨川接到北京就开始了。憋闷的这么久,突然发泄出来,感觉说不出来的轻松,但同时,她的心也被深深的刺痛了。这一次慕容雨川彻底与她翻脸了。 *——*——*——*——*——*——*——* 13:23。 陆小棠赶到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想看看郑嘉冼有没有苏醒过来。她虽然在武彪面前栽了大跟头,但还有些不甘心。她虽然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总觉的她与自己感觉中的美狄亚不是一个人。即便她是考古专家,即便她真杀过人,但如果说她能够变态到会热衷于把其他女人制作成干尸,这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武彪不是女人,更不是漂亮女人,所以,他永远不会理解,一个漂亮女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自恋和清高的。陆小棠也不例外。所以即便宋玉茵计划好杀人,也不太会采用这种诡异变态的办法。当然这些只不过是陆小棠的个人理解,关键还要靠证据说话。她要想查明真相,就得依靠证据,只要郑嘉冼还有一口气,她就不会放弃。 而事实上,只剩一口气的郑嘉冼除了让陆小棠无可奈可,也与死人没什么两样。 大夫告诉陆小棠,他现在保住命应该是不成问题。 “那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意识呢?”陆小棠问。 大夫摇头。“这可就难说了。心肌梗死的患者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有的可能一两周,有的可能一年半载,而有的就完全成了一个植物人。” “可是他之前还好好的。” “心肌梗死之所以恐怖就是这样。可能这个病人并没有其他毛病,甚至很健康,但就则一下就能要了命。” 陆小棠看着闭目躺在床上的郑嘉冼,胸脯随着空气呼吸器一起一伏,就好像正在睡觉,随时可能醒过来一样。 她禁不住怀疑,他是真的昏迷还是伪装的? 如果他就是美狄亚,那么以他的狡诈和心计,绝对能做到这一点。 或许,他正与他们所有人玩着把戏,其实正在心里得意的窃笑呢。 如果,他真想以这种办法逃脱审判,那她该怎么做?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计可施吗?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1 第二十一章泥炭鞣尸的秘密。 7月22日,星期一,9:21。 陆小棠昨天整整一个下午都呆在医院,一直盼望着郑嘉冼苏醒过来。在不知道的人眼里,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父女,顶多第一对恩爱的老夫少妻。只有陆小棠知道,她对躺在床上这个不声不响的男人恨之入骨,她就像猫捉老鼠一样审视着这个装死的畜生,只要他稍微露出一丝马脚,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立刻逮捕他,任他玩出什么花样她也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但事实却印证了医生的预言,郑嘉冼始终一动不不动的躺在床上,除了呼吸器维持他的呼吸,跟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陆小棠隔一段时间进一次病房,发现他连姿势都没改变过,到了后来,连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可是,她实在不甘心,明明知道秘密就在郑嘉冼心里,但她偏偏无计可施。如果他永远不醒,这桩悬案也就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另外,她派出去专门负责寻找谢文莎的曹青迟迟没有结果。这个女人自从暴露出与“神秘情人l”之间的关系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恰恰证明了她的可疑,找到了这个女人也就找到了“l”,一想到这陆小棠就迫不及待,可问题是她究竟去了哪里呢? 陆小棠正在胡思乱想,说曹操,曹操到,曹青这时打来了电话。她赶紧接听,急忙问道:“是不是谢文莎有消息了?” “还没有。”曹青在电话那头说。 “还没有?”陆小棠不觉失望。 “我已经派人24小时蹲守在她家附近,也安排人跟踪她丈夫。她的亲戚朋友、老家那边都派人查过。都没有她的消息。” 陆小棠暗想,那谢文莎还能去哪儿?去找l?莫非她知道l就是美狄亚?那她为什么还敢跟他在一起? 这时曹青又说:“组长,这边马上要开案情分析会。要我通知你一声。” “昨天不是开过了吗?”一想到昨天的事儿陆小棠就窝火,对话筒那边的曹青说,“现在案子不是全权交给武彪负责了吗,跟重案组有什么关系?” “这次是武队长主持的。想让咱们重案组也参加。”曹青迟躇着说。 “武彪!?”陆小棠一听到他脑袋都大。这家伙昨天露足了脸还不罢休,非得炫耀个够才算完? 曹青又说:“不仅让咱们重案组参加,他还请来了省刑事调查局的心理专家,参与分析案情。” “哪个心理专家?” “咱们认识。” “罗炎麟?!” “就是他。” “那我回去一趟吧。”陆小棠决定。慕容雨川让她大失所望,她倒想看看罗炎麟能有什么看法,还是跟武彪一样糊涂。 10:32 陆小棠赶到会场时,案情分析会已经开始了。还是昨天那个让她丢足颜面的地方,只不过今天的人没有昨天多。 会议室里都是专案组与重案组的人。虽然没有昨天争得面红耳赤的火爆场面,但谁也不说话,气氛异常压抑。 武彪看见陆小棠点点头,显得格外神采奕奕。“陆警官你来了,我们正等你呢。” 陆小棠礼貌的笑了笑。两个人面和心不合,外表上还都要给对方几分面子。 陆小棠一眼就看见,坐在武彪身旁的罗炎麟,还是那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让人难以捉摸。 但紧跟着,陆小棠却看见了一个她万万没有料到的人—— 慕容雨川。 她愿意为慕容雨川肯定已经回北京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走到慕容雨川近前,低头看看他,冷冷问:“你不会北京,到这里干什么?” 慕容雨川没有像以往那样嬉皮笑脸,他连看都没看陆小棠,同样冷冷道:“我肯定回去,但不是现在。我要亲手揪出那个家伙让你看看。” 说完,他就闭口不言了。不明就里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他俩,谁都以为慕容雨川是陆小棠的死党,怎么会突然就掰脸了? 看人都到齐了,武彪扫视一圈会场,沉稳的说:“那现在我们就开始吧。我先从头至尾复述一遍案情。方便罗专家进一步了解,有什么想法大家也可以随时提出来。” 罗炎麟正在翻看桌上的案件材料,一面点头。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2 武彪于是用他独有的沙哑低沉的嗓音,把他从怀疑宋玉茵到抓捕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捎带还提到了在博物馆发现的木乃伊和干缩人头,以及在宋玉茵隔壁发现的那具无头尸。 等武彪讲完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钟头,期间穿插着一些专案组的警员发表了自己意见。相对的,重案组的警员们都低着头,没有一人发言。 在整个讨论中,罗炎麟只是耐心的听着,始终没发表任何意见。 慕容雨川看着他,心里不以为然——不过又是卖弄玄虚。等别人都说完了,把人家的观点收集在一起,再配上点儿专业理论,显得很权威似的。 武彪对罗炎麟倒是很客气,问他有什么看法。 罗炎麟微笑着说:“武队长,既然你们已经把嫌疑人抓捕归案了。而且证据确凿。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证据确凿?”慕容雨川忽然发出阴阳怪的一声冷笑。 武彪皱皱眉。他开会根本没通知慕容雨川,没想到这个瘟神一样的家伙,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一个没留神就让他溜了进来。 他装作没听见,对罗炎麟说:“嫌疑人虽然已经到案,但态度特别强硬,不愿老实交代案情。我们目前还不清楚究竟有多少被害人。而且,我们想确认她还没有同伙。” “是这样啊。”罗炎麟点点头,“案件我大致上已经了解了。凶手的作案动机也比较清晰。她专门选择接近自己的男性下手,虽然杀人方式和工具选择不同,但还是具有行为标记特征。她都是就近选择行凶地点,手段随机,但都以不易留下证据为前提,特别是在可能的情况下,她会把谋杀现场伪装成自杀。这也造成了她迟迟没有落网的原因。她是属于比较典型的有组织里犯罪。通常这样的罪犯都有明确的犯罪动机。只是在文件里,我没有发现这方面的明确说明。” “因为宋玉茵的犯罪手段十分隐秘。审讯时她也不愿合作,所以我们才怀疑她有同谋。” 罗炎麟点点头。 慕容雨川这时又冷冷道:“武队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想知道宋玉茵为什么要设计杀人?” 武彪眼角抽动了几下,大声说:“她的动机在明显不过。勾引男人,发生暧昧的关系后在把他杀掉。这还不够吗?” “你把她杀人说的好像儿戏一般。” “这有什么?你不也因为仅仅看上她长得漂亮就想包庇她吗?” 慕容雨川一下被哽的说不出话。 陆小棠用眼角狠狠瞪着慕容雨川,竟是比他还要愤怒。 罗炎麟这时说:“其实武队长说的很有道理。现在的社会意识形态越来越复杂,犯罪动机也越来越隐晦,像宋玉茵这种特征的连环杀人凶手,她的犯罪动机早有学术上的定义。她可以被归结为施虐狂杀人。” 慕容雨川怀疑的看着他。“你说的真吓人啊。” “一点儿都不吓人,这是科学。施虐狂并非像我们电影小说里经常看到的那种形容罪犯的穷凶极恶。它不是形容词而是名词。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本能就是性与暴力。所以,肆虐是所有人的共性,只是在施虐狂的心理和行为中,这种暴力欲望表现的更为夸张,所以也有些学者认为,施虐狂是一种精神病人……”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3 “你认为宋玉茵有精神病?” “目前看,确有这个可能。” “你是医生吗,你凭什么断定?”慕容雨川冷笑。 “因为她的作案动机。因为从案卷上来看,宋玉茵的犯罪具有不确定的动机和因果关系,但是过程却计划周全,而且手段残忍。这就是施虐狂的典型特征。” “说白了,你的看法还不跟卷宗上的一样吗?你只不过添加了一些所谓心理分析的作料而已。原来当专家这么容易啊,捧着几本书,背几段就可以了。” 武彪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慕容雨川,这是公安局的办公会场,不是你家里,随便你胡来!!” 慕容雨川满心愤懑,索性也不在乎了,针锋相对道:“这是案情分析会,不是所有人都有发言权吗?我是参与办案的法医,我说话怎么就成胡来了?” 武彪被问得一怔,气哼哼道:“这件案子昨天我们专案组已经经过了充分调查和取证,没有任何问题。罗专家与我们观点一致是理所当然的。” “什么叫理所当然?罗炎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才会那样说。我跟宋玉茵打过交道,我不认为她有任何精神疾病。你们找不到她的作案动机,就搬来心理专家替你们找一个所谓的‘施虐狂杀人’来作为说辞,真是天大的笑话。” “慕容雨川!!”武彪忽的站起来,黑脸蛋上的肉直哆嗦。“你包庇宋玉茵,给嫌疑犯通风报信,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逮捕你……” 所有人都看出武彪是真气极了,他说的不是悬话,但如果参与办案的法医被逮捕了,那倒真是个大讽刺。 陆小棠又气又急,犹豫着还要不要替这个小王八蛋出头。 但见慕容雨川满不在乎的歪歪嘴角。“武彪,武队长,你还是省省吧。你以为我是宋玉茵一样的孤儿吗?你想怎么整她就怎么整她。你事实弄清楚了吗,就大张旗鼓的带人抓她。我也是为了办案需要才接近她的,我不否认她跟案件有牵连,但我可不会草菅人命,草率的把她认为杀人凶手,把一切罪名统统加在她头上。” 武彪指着慕容雨川,气得浑身发抖。“你说我草菅人命,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不会饶你!!” “如果我拿不出证据,当然甘愿受罚。你认定我包庇也好,同谋也罢,小爷我都领着。” “是吗。”武彪眼中掠过一丝毒辣。 陆小棠心头一凛。 她正想起身说话,慕容雨川已经开口了。“但如果我拿出了证据。你又该如何?” 武彪忽然一顿,黑脸显出了狐疑。 “怎么?不敢应了吗,大名鼎鼎的武队长?” 武彪转念一想,这小子不是使诈呢吧,有证据他昨天为什么不说?于是说道:“有什么不敢应。只要你说出了我的差错。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当然也不算包庇,怎么样?” “好。那我告诉你。宋玉茵作案其实是有明确动机的。绝对不是什么变态施虐狂。” “你凭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对她的了解远比你多。她对我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我可并没有对她使任何逼迫手段哦。” “你……”武彪说不出话。 “宋玉茵杀那些人是为了自卫。”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4 “什么?” 慕容雨川这句话出口,不仅武彪,在场所有人都很惊讶。 “为什么她要设计杀那些男人,而且杀人之后就隐姓埋名、销声匿迹呢?因为她认为那些男人中隐藏着一个真正的魔鬼,他悄悄接近她,让她感觉到他存在却又不显露行迹。所以,如果她不采取行动,那个人就会向对待她母亲一样,把她折磨到死。” “她母亲?”武彪疑惑。 “你们去景山自然保护区搜捕她,没在那个地窖里看到墙上那张照片吗?” “那就是她母亲?” “是。骨灰盒里的那颗干缩人头就是她母亲,而她母亲的骸骨就被放在她隔壁……” “那不可能,”不等武彪说话,肖建章腾的站起。“据我们调查所知,宋玉茵的母亲叫唐嫣俪,早在她十四岁那年就离家出走了。而那具尸体的名字叫唐婉玉。” 慕容雨川皱皱眉。“你们怎么知道?” “在尸体旁边有一本死者的日记。里面就是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慕容雨川颇有深意的笑笑,“就凭一份日记你们就断定死者的身份未免太草率了。你们知道唐婉玉是谁吗?” 肖建章看了看武彪,又看看专案组其他人。他们都没看出慕容雨川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罗炎麟试探着说:“慕容雨川,你不会是说,唐婉玉就是宋玉茵吧?” 慕容雨川笑笑。“这里果然还有一个明白人。” 武彪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玉茵告诉我的。” “她?!嘿嘿,原来你说的这些话统统都是宋玉茵的一面之词,你怎么能确定她说的不是谎话。” “我至少比你了解她,而且她说的话,很符合逻辑。” “逻辑?”武彪指了指桌上的材料,“逻辑都在这里了。慕容雨川,我知道你善于狡辩,但现在证据确凿,不容你在这里胡搅蛮缠……” “武队长你稍等,”罗炎麟打断,“我想问慕容雨川两个问题。” 武彪马上说:“罗专家,他统统都是没有根据的胡说八道,听了已没什么用。” “没关系,我只当好奇,听听而已。” 武彪脸现不悦,没再说什么。 罗炎麟问慕容雨川。“你刚才说,宋玉茵告诉你,她杀人的原因是她觉得有人跟踪她,企图威胁她。不知道她这么说是有根据还是凭空想象?” 他又补充道:“慕容雨川,你是一名医生,我们过去也在一起合作过,我希望你如实回答,不要任何添枝加叶或者隐瞒。” “我当然知道你怀疑什么,你怀疑宋玉茵患有‘被迫害妄想症’。在脑子里幻想出一个恶魔来,然后对周围的人疑神疑鬼对不对。” “我不否认。” “那好,我以专业的医生告诉你,她精神正常,没有任何疾病的征兆。她的怀疑,是有根有据的。因为有人曾经给她寄送过带有威胁言语的明信片,或者跟踪她、在她住处的门上写字等等。种种迹象表明那个人就隐藏在她附近。但她没办法报警,因为那个人的手法十分隐秘,所以没有人肯相信她的话。当然现在这些证据都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她就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以暴制暴。我虽然不认为她这种做法就正确,但是多年以前,她还在幼年时那个人就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母亲,直到有一天把她母亲掳走。而她母亲的尸体却出现在十几年后她出租房的隔壁。由此可以想象这个凶手手段之耐心、隐秘以及可怕。我想这个阴影从幼年开始就对宋玉茵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不难想象,当多年之后,她发现这个掳走她母亲的人开始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时,她有多么恐慌,所以采取了极端的报复手段。” 罗炎麟对慕容雨川的说辞没有表示赞同还是反对,他又问:“宋玉茵怎么知道那是同一个人呢?”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5 “因为这个恶魔用了相同的标记来威胁她。medea。” “什么?” “翻译过来就是美狄亚。” “美狄亚?!”罗炎麟稍稍一怔说,“莫非与希腊神话中那个杀了自己孩子和情敌的女人同名?” “是。就是那个意思。既然你知道,含义我就不解释了。” 罗炎麟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卷宗里倒是也提到过这个,不过认为那是宋玉茵为自己起得一个代号,用扰乱警方思路。但是听你说话的意思,美狄亚是另外一个人呢……” “如果你看过了这起案件的全部卷宗,就会知道把宋玉茵和美狄亚看做一个人有多牵强。” 武彪插言:“涉及到的案情在材料里已经已经写得十分详尽。宋玉茵本神既是高级知识分子,又是女人,具有很大的隐蔽性。所以,她故意把埃及象形文字留在某些案发现场和尸体上,真正的用意无外乎为了误导警方。至于她跟慕容雨川说什么美狄亚跟踪,母亲被害……这些根本都是空口无凭,怎么能够作为口供?” 武彪和慕容雨川各执一词,让罗炎麟有点儿困惑。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你们内部还没有统一意见吗?” 谁都没搭话。武彪和慕容雨川各自运着气。 罗炎麟又重新细致的浏览了一遍手里的材料。忽然问了武彪一个奇怪的问题:“这起案件一共有多少位被害人,武队长?” “多少位?”武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王林用笔在记事本上飞快的划了几下,说:“八位被害人。五位是宋玉茵之前陆陆续续杀害的。三位是宋玉茵新近杀害的,包括公寓管理员、隔壁的无头尸,还有在她汽车后备箱里发现的一具女尸。” 慕容雨川打断:“你说的还不完全吧。还有在博物馆发现的一具木乃伊和一颗干缩人头。一共十个人。” “这么多?”连罗炎麟都不禁吸一口冷气。 他问武彪:“武队长,博物馆木乃伊和干缩人头卷宗里只是大略提到了一句,具体是什么回事儿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们是说,这两个被害人被杀害后制作成那样的?谁来为我解释一下。” 武彪示意李涵。李涵连忙说道:“就是在市博物馆发现了一具仿制埃及木乃伊的干尸和一颗仿制亚马逊猎头族干缩人头的头皮标本。根据鉴定,木乃伊被害者遇害时间达到了二十年,头皮标本也有十年左右时间,美狄亚的签名就写在这两具尸体上。所以,我们怀疑宋玉茵是可能还有相对年长的同伙。” 罗炎麟没表态,忽然对坐在长桌对面陆小棠说:“陆警官,你始终都没有发言,这不是你的风格啊。是不是你跟慕容雨川一样有不同的意见?” 陆小棠感觉慕容雨川看了她一眼。她从桌上拿起一份厚厚的材料说:“是。因为这起案子我带领的重案组是从博物馆的木乃伊开始着手调查,最终得出的结论也与专案组不太一样。” “哦?”罗炎麟来了兴趣,“我想看一眼你手里的卷宗。” 陆小棠把手里的材料推给罗炎麟,罗炎麟翻看起来。会场霎时又安静了下来。无论专案组还是重案组,却不都揣摩不透罗炎麟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心思。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6 时间又过去了大约一个小时,罗炎麟已经翻到了最后几页。这份卷宗的尸检部分一看就是慕容雨川完成的,他习惯在尸检报告的意见栏提出很多疑点和假设,罗炎麟见惯不怪。 他忽然笑道:“这真是有趣的案子。两组办案警员从不同方向调查,居然能出现完全相反的结论。” 他问武彪。“武队长,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陆警官这份资料?” “还没有。”武彪说。 “我建议你看看,写的很有意思。” “我不明白,罗专家这是什么意思?” “陆警官跟你一样,调查、假设、取证,论断……每一个步骤都很清晰,推理也合情合理。那为什么会与武队长出现两个完全不同的嫌疑人呢?” 武彪有些不快。“罗专家是在质疑我们的判断吗?” “质疑谈不上。武队长请我来,也就是想让我各位一点儿建议,那我就给从犯罪心理角度综合你们两方的证据,说说我的看法。我之所以让武队长看一看陆警官的卷宗,就是想让你比较一下诧异,或许能有一些启发。譬如说,被害人……” “被害人?” “对。乍看上去,这一系列环杀人案有几个十分显著的特点——跨越时间长、被害人众多、杀人手法复杂、凶手目的性模糊。现在,我先从被害人尸体入手,你们的尸检做的非常详尽,这给了我很大启发。在犯罪行为分析领域,作案现场和尸体特征往往能比较鲜明的反映出凶手的某些重要特征,所以我很细心的阅读了你们的尸检的报告。结果我发现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特征……” 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连慕容雨川都好奇,这个家伙究竟想说些什么。 “现在我们先假设宋玉茵就是主要凶手,那么这十具尸体可以被分成两大类。第一类是宋玉茵每到一个地方就秘密杀害的男性受害者。有大学教师魏文广、厨师张一顺、家电公司业务员的男人周冬青、售货员赵磊、水电工孙俊还有公寓管理员陈光。这些被害人都是男性,被害时年纪都在三十五岁以上,他的身上的伤都很随意,而且有掩盖的痕迹。第二类受害者则非常古怪,她们都是女性,都被不可思议的仿制成了各种古尸,包括木乃伊和亚马逊干缩人头等等,而且这些尸体上出现了埃及象形文字的美狄亚签名,以及一些象征爱情的信物,手镯戒指等。为什么同样一个罪犯会表现出完全不同的犯罪方式呢……” 罗炎麟停顿了一下,给众人一个思考比较的时间,然后才说:“其实从犯罪行为分析的角度解释就显而易见了。这两类尸体体现出了完全不同的行为标记,换句话说,凶手不可能是一个人。” 武彪马上打断:“罗专家,你难道不是想否认宋玉茵作案嫌疑吧?” 罗炎麟不动声色的回答:“宋玉茵到底有多大的作案嫌疑,杀过什么人,那由你们确定。而我只负责客观分析。从作案手法、犯罪现场选择以及作案时间来看,凶手都应该是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之间不存在同谋的关系。一个凶手目标是男性,而另外一个凶手则只针对女性。前者极力掩饰自己犯罪。而后者却用鲜明的标志性痕迹彰显自己的恐怖罪行。这样的犯罪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7 罗炎麟的结论无疑于推翻了专案组之前的判断,在场的人尤其是专案组警员都很吃惊。 武彪有些急躁。“我们并没有否认宋玉茵还有同伙!” “事实上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因为这两名罪犯之间的性格差距太大。尤其仿制古代干尸的罪犯,他的作案手段是典型的施虐狂。这种罪犯通常十分隐蔽,习惯单独行动,即便有同伙,也必然是与他兴趣相似的。否则,他的同伙肯可能就是他的下一个被害人。” “……” “如果让我给你们一些建议。我认为是你们应该把两份卷宗合二为一,至于这两位凶手之间有怎样的联系,那还要你们继续查找。” 陆小棠这时问罗炎麟:“如果让你做心理画像,你认为郑嘉冼是否符合那名自称美狄亚的凶手呢?” 罗炎麟没有正面回答,他说:“心理画像只是根据凶案现场遗留的某些特征来概括凶手的最典型的性格和心理倾向。考虑到凶手的作案时间跨越超过了20年,以及他应该具有的学识和身份。郑嘉冼基本复合你认为的疑犯特征,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他只是可能的嫌疑犯,我目前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是他,而且你们不是没有在他家中发现证据吗。” “但我始终想不通,白晓燕的照片上那个签名是从哪里来的,谁写的。” “或许,那正是你们现在应该着重寻找的突破口。” 武彪插言:“或许那个签名的人就是宋玉茵呢。或许她跟郑嘉冼很久之前就认识……” “那不可能。”慕容雨川马上反驳,他看了陆小棠一眼,对罗炎麟和武彪说道:“我刚刚从实验室回来,仔细看过那个签名。签名的笔迹跟宋玉茵根本不一样,是另外一个人。” 武彪嘲弄道:“是吗,看来你果然跟嫌疑人交情不浅啊。” 慕容雨川毫不回避。“我跟她是有些交情。但处理案件,我只是以一名法医的身份客观评价。如果宋玉茵真是你说的那样罪大恶极,我也没办法袒护她。但如果我发现了你们的种种漏洞,那我也一定会指出来,我不能让真正狡猾残忍的凶手逍遥法外。” 罗炎麟推了推眼镜,目光飘忽的看着慕容雨川。“那么,你也同陆警官的看法一致喽。” 慕容雨川犹豫了一下。陆小棠与他之间只隔着高冰,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神情上微妙的变化。 他说:“我与她的看法其实不太一样。” “哦?”罗炎麟眼中出现了好奇,“现在又出现了一种观点,真是有趣的案子啊。” 其实慕容雨川是故意说给陆小棠听的,整个会场之中也只有陆小棠明白他的意思。从今以后,慕容雨川是彻底跟她决裂了。仅仅因为被她痛骂了一顿吗?陆小棠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她还不了解慕容雨川,或许是慕容雨川还有其他的原因。 慕容雨川说:“事实上,我昨天晚上曾去看守所同宋玉茵交谈了很久,她并没有否认自己设计杀害那五个男人,同时她也讲出她的理由,她认为那五个人之中就隐藏着美狄亚。我是一名医生,我可以确定她的神智十分清醒。而且她诉说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所以,至少我确信她绝对不可能是美狄亚,而是被美狄亚追踪的被害人之一,只是她采取了极端的反抗手段。”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8 罗炎麟沉默良久,似乎重新斟酌慕容雨川的话,终于他说: “慕容雨川,你难道没有发现宋玉茵对你所说的话中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吗?” “漏洞?” “即便真的存在一个你们认为的既凶残又狡猾又有耐心的凶手,你觉得宋玉茵有什么本事能够一次次逃出他的追杀呢?而且凶手为什么非要把目标锁定在她们母女身上?她说凶手掳走她母亲的时候她才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又怎么能轻易逃脱这样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变态狂呢?” 慕容雨川一下被问住了。 如果说昨天在李涵面前栽跟头是因为大意,那么今天,罗炎麟步步紧逼的一连串发问,句句都戳在慕容雨川的要害上。 他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勉强说:“或许,因为她被人收养了。美狄亚没有了下手机会。” “我看过宋玉茵养父的讯息,现在也有六十岁了吧。即便宋玉茵十四岁时,他也有五十岁左右,还是单身。如果罪犯连她母亲都敢掳走,足见这个人的胆大妄为。他怎么会怕一个五十岁的寡居老人呢?而且,即便你说的属实,罪犯既然已经放弃了她,为什么又要在她成年后选择动手呢,你想过没有?” 慕容雨川彻底回答不上来了。难道宋玉茵真的欺骗他吗? 武彪讥嘲道:“慕容雨川,你不要再枉费心思替嫌疑人开脱了。宋玉茵证据确凿,难逃法律的制裁,你不要一时意气用事,把自己折进去……” 慕容雨川心里乱成一团麻,但看他说话就来气,忍不住道:“我是根据尸检的证据说话的。你认为我证据不足,你又何尝不是如此。除了口供你也一样无法确定宋玉茵就是美狄亚。因为美狄亚有独特的犯罪标记。” 看来不拿出实际物证,根本降不服这个刺儿头。武彪示意法医李涵说话。 李涵心领神会,站起身说:“证据我有。” “你有?!”慕容雨川心里有点儿没底了。 “卷宗里其实已经提到过,我们抓捕宋玉茵时在她的吉普车后备箱里发现了一具干尸,经过骨骼的碳十四测定。死者死亡时间在二到三年左右,正处于宋玉茵疯狂杀人的期间。这也证明,她完全具备美狄亚的杀人手段。” 李涵的这番话不仅是在驳斥慕容雨川,更是反驳罗炎麟之前的判断。 武彪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发现这小子这段时间居然进步神速。他掩饰着得意的笑容,看着罗炎麟和慕容雨川。 罗炎麟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没有说话的意思。 慕容雨川倒不敢小觑李涵这看上去木讷的家伙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那是什么干尸啊?” “也是人工制作的古尸。”李涵没有正面回答。 “木乃伊?” “不是。” “那也不是亚马逊的猎头族的干制人头吧?” “当然不是。那是一句完整的尸体。” “完整的干尸……那究竟是什么?” “是……”李涵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在。 慕容雨川心头一动,试探着问:“是不是你自己根本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尸体?” 李涵腾一下闹个大红脸,,脑门也见了汗。 慕容雨川这下明白了,原来你小子也就这两下子。他讥笑道:“李医生,你连尸体都没认清楚,怎么就能断定那是一具干尸?”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9 李涵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一般条件下,人死超过24小时周身就会出现绿癍,超过三天就会表现出巨人观。半个月,软组织就彻底腐烂,崩溃了。在宋玉茵车里发现的尸体,经过了至少两年,还保持着完整的形态,这当然就是干尸了,一般……”他还要继续往下说,被慕容雨川抬手制止。 慕容雨川说:“你跟我啰啰嗦嗦讲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是在论文答辩?我没跟你争论那是不是干尸,干尸也分好多种。宋玉茵车里的干尸属于什么类型的,你能说说吗?” “尸体……尸体周身发黑,看上去像是腐烂了。但不知什么原因停止了腐烂,甚至连五官都清晰可辨。最不可思议的是,尸体摸上去还有弹性……我想宋玉茵一定是用了某种我们还不知道的方法保存的尸体……” “你说什么,一具死去尸体摸上去还有弹性?”慕容雨川皱皱眉,“你确定那个被害人已经死了超过两年吗?” “这点我能确定。”李涵说,“我还怀疑尸体是用福尔马林泡过的,但是没有在尸体上化验出福尔马林。” “不可能是福尔马林。经过福尔马林浸泡脱水后的标本会失去弹性、变硬。你刚才说那具尸体还有弹性。” 李涵心里干着急,脑子却开始发懵了。他虽然正规医学院毕业,讲理论未必逊色,但实践经验却比慕容雨川差太多。 慕容雨川又问:“那你在尸体上有没有发现其它化学药物,譬如说丙酮。那种方法比较先进,可以塑化尸体。还能够尽可能的保证肌肉纤维的弹性。” “好像也没有发现你说的那种药物。” “不通过化学药物就能保证尸体的不腐?”慕容雨川一时间也被难住了。 罗炎麟这时说道:“这不是本案的凶手一贯擅长的方式吗?我发现他保存尸体都采用古代人的方法。” 慕容雨川心头震颤。这个自称美狄亚的恶魔到底是谁?究竟还有多少恐怖骇人的手段没有使出来? 他说:“我想看看那具尸体。” 武彪说:“尸检鉴定就在我手里,想看你随时可以看。” 慕容雨川冷笑道:“可惜你的法医连尸体是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我很难想象你手里的尸检报告能有多大参考价值。” 武彪看看李涵,示意他发言。李涵却一脸沮丧,早已失去了先前的锐气。武彪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 慕容雨川咄咄逼人的对武彪说:“武队长,那具尸体我必须亲自看一眼。我不管你认定谁是凶手,但我想你明白一点——我比你更想抓住美狄亚!!你如果不同意,我可以向局领导反映意见,如实汇报,我相信公安局里还是有明白人的。” 武彪黑沉着脸没说话。 慕容雨川又问罗炎麟。“你的看法呢,罗大专家,可能要让你等一些时间了。” 罗炎麟说:“只要你们商量好,我无所谓。我只负责协助。” “那好。既然都没有异议,我现在就去法医室,李涵,麻烦你把那具尸体找出来。想看的人可以一起来。” 此刻的慕容雨川近乎旁若无人。他现在已经彻底豁出去了。办完这一案他就永远离开这里。因此,他要给陆小棠一个交代,也给宋玉茵一个交代。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10 *——*——*——*——*——*——*——* 12:34 法医室,解剖间。 武彪、罗炎麟、曹青,肖建章,甚至连陆小棠都在。 慕容雨川穿上蓝色的法医罩衫后,便给人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冷峻,尤其是今天。他站在解剖台前,看着空荡的解剖台,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这里。 李涵用移动担架把一具盖着白布单子的尸体推房间。 这就是在宋玉茵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发现的那具古怪的干尸,除了武彪和肖建章少数几人见过,其他人还都充满着好奇。但是从白布单下显露的诡异形状让第一次看见的人都暗自吃惊,似乎被害人变成一具干尸后还保持着挣扎的状态。 肖建章嘬着牙花子嘀咕:“一想起那样子,我后脖子都冒凉气,跟鬼似的!” 慕容雨川不露声色的看着,心里也在猜测能是一具什么样的尸体。 李涵问:“要把它抬到解剖台上吗?” “你先揭开我看看。”慕容雨川说。 白布单扯下—— 一具黝黑狰狞的异形‘怪物’出现在众人眼中。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它扭曲纠缠的肢体,好像根本没有骨头。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被弄成这样? 难怪李涵束手无策,连阅历丰富的武彪和罗炎麟都没有看到过如此奇特的尸体。 李涵说:“这具尸体的看上去形态怪异,皮肤像涂了一层油脂一样。不过,检查室我发现,他的身体依然保存完整,甚至肉眼就能辨别出性别来。” 他说着把尸体好像胶皮一样蜷曲的双腿掰开,让慕容雨川看。“是个女人没错儿吧……” 慕容雨川微微点头,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李涵的刚刚掰开,又恢复原样的两条腿。 李涵带着侥幸心理试探着问慕容雨川:“你能看出凶手是怎么把她做成这样的吗?” 慕容雨川没说话。他伸出带着乳胶手套的双手,抓在了尸体的双腿上,像李涵那样掰开…… 肖建章不怀好意的挖苦道:“慕容雨川,你不用再检查了,我都看出那是女人了。是个男的就不会看错。” 慕容雨川根本没有反应,他掰开尸体双腿,然后松开,看见两条腿又恢复了原状。 他又伸手摸着尸体的周身,每一处关节,时而用力压一压。无论他怎样摆弄,这具古怪的尸体最终都保持着原先的形态。 罗炎麟看明白了慕容雨川的用意。他说:“看上去简直不像一具尸体,倒像是一个橡胶做的假人。” 慕容雨川点下头,把手套摘下,拉开口罩透口气,说:“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武彪还带着几分怀疑的问:“你确定吗?” 慕容雨川没回答,兀自说道:“这的确可以算上是干尸,但却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干尸。学名称作泥炭鞣尸。顾名思义,它的外表漆黑好像木炭一样,而皮肤却像皮革一样坚韧有弹性。造成这样的状况需要一个十分特殊的环境——有酸性物质同时隔绝空气。” 罗炎麟问:“这样的条件很难达到吗?” “事实上,在自然界中也存在着这种环境,譬如说,酸性潮湿的土壤,泥炭沼泽以及密封深埋的棺材。在酸性物质的侵蚀下,尸体的腐败会变慢或者停止,同时皮肤会变得紧密,渐变成暗褐色或者黑色,呈皮鞣革样。身体内部的肌肉及内脏蛋白质逐渐溶解,骨质中的矿物盐类也被溶解使得骨头变软,尸体体积缩小,弯曲,呈现出我们看到的样子。”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11 銆銆銆銆銆銆“自然环境就能形成?”罗炎麟多少有些怀疑的看着那具怪异的干尸。“但我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尸体。” 銆銆銆銆銆銆“因为这种自然环境并不容易满足。而且我们国家的自然环境主要是山地和森林草原区,气候相对干燥,沼泽地少,酸性土壤不多,尤其是这样完整的泥炭鞣尸,通常只会是那些死后沉浸在泥炭沼泽中的人才会变成那样。但这种沼泽在我们国家更加罕见。” 銆銆銆銆銆銆“什么是泥炭沼泽?” 銆銆銆銆銆銆“泥炭沼泽通常形成于……”慕容雨川挠挠脑袋,想了想,“那些地表土壤含有充足水分或有少量积水的地段,上面还要生长着大量植物,而且气候不能太炎热。这样腐烂的植被就会沉积成淤泥,日积月累形成泥炭沼泽。” 銆銆銆銆銆銆陆小棠忽然说道:“这座城市有大运河穿过,河边的不就有淤泥吗,如果凶手……” 銆銆銆銆銆銆“那不可能。”慕容雨川生硬的打断道,“形成泥炭沼泽需要成百上千年时间,而且只能出现在死水区域。运河这种活水会让植被迅速氧化分解,根本无法形成泥炭沼泽。” 銆銆銆銆銆銆武彪说:“我不相信这具尸体也是自然条件形成的,只要有淤泥的地方不就行吗?” 銆銆銆銆銆銆慕容雨川略带嘲讽的摇头。“这是科学不是讨价还价。在寻常的淤泥里你能找到的只会是一具黑漆漆的骨架。” 銆銆銆銆銆銆“或者像你所说的,只要把被害人深埋在地下就行了。”武彪认定慕容雨川一心想为宋玉茵开脱,当然不肯罢休。 銆銆銆銆銆銆“我指的深埋不是你理解的在自家后院挖一个深坑就行了。必须完全隔离空气,那就需要至少十米以上的深坑。你觉得凭着一个女人的力气,挖十米的坑得需要多长时间?即便两三个人也需要三四天吧。那时候尸体早就开始腐烂了,而这具尸体几乎还没有腐烂的迹象。” 銆銆銆銆銆銆武彪不说话了。他发现慕容雨川今天一反常态得咄咄逼人,好像呲着满嘴利齿,谁靠近就咬谁。 銆銆銆銆銆銆慕容雨川接着说:“也难怪李涵不知道,在国内的大学的法医书里,很少出现泥炭鞣尸的案例。他只抱着书本找,至多看见一些似是而非的图片,跟实际的尸体差远了。” 銆銆銆銆銆銆原本就颜面无光的李涵,被抢白的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銆銆銆銆銆銆“我还是给你们几个例子吧,方便各位更好理解。现在世界上发现的泥炭鞣尸多出现在北欧。北欧气温低,多冻土,又靠近海洋。因此,在北欧的茂密原始森林中,存在着大量的泥炭沼泽。在这些泥炭沼里,发现了数量相当可观的泥炭鞣尸,其中丹麦有166人,德国有215人,荷兰有48人,英国和爱尔兰大约有120人。其中一些被发现时保存状况相当良好,最著名的一具是1950年在丹麦发现的‘托兰德人’,死于公元前3世纪。他一个罪犯或是某种祭典的人牲,死因是被勒死,后被抛入了泥沼中。还有一具尸体是1984年被发现于爱尔兰柴郡的一处石炭沼内。经过鉴定,这个人被杀时大约25岁,死于公元1世纪左右。他死前头部曾受猛烈打击,然后被绞死,最后还被割断了喉咙。还有一个出名的女性鞣尸……”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12 他指了指面前的女尸。“跟她差不多。她在那具托兰德人男子发现地的不远处,她大约死于2400年前,死亡时只有十六岁,同样是被绞死。发掘她时,她有一头长发,还梳着复杂发辫,这种发型在早期的石器时代流行的样式。当时她就是这样被送上祭坛的。这些尸体的皮肤、指甲和毛发都被酸性水质泡成了棕褐色被保存了下来。但其实尸体具体的颜色跟浸入物质所含的矿物质有关……” 看着一张张惊讶的表情,慕容雨川有些忘乎所以了,还要说下去,却被罗炎麟打断,他说:“按照你这样说,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泥炭鞣尸仍然可以算作是一种古代保存尸体的办法?” 慕容雨川被问得怔了怔,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罗炎麟接着说:“埃及木乃伊,亚马逊干缩人头,还有眼前的泥炭鞣尸,全部都是仿制古代的人工干尸,我们应该不会那么碰巧的遇到一具罕见的自然形成的泥炭鞣尸吧……” 慕容雨川低头看着那具畸形的女尸,那副扭曲痛苦的面孔让他心生寒意。他问自己:难道这真的可能是宋玉茵做的吗? 他重新抬起头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询问和疑惑,甚至于陆小棠。此刻,个人恩怨抛在一边,谁都急于知道这个悲惨的死者就是自然死亡,还是他杀。 他竭力掩饰内心的猜疑,说道:“要想判断泥炭鞣尸是否自然死亡,还是暴力致死,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寻找尸体上的伤痕。由于尸体的肌肉组织脱水,皮肤鞣化变得坚韧,所以皮肤表面的任何痕迹都会被完整的保存下来。” 他说到这里,人们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武彪马上问李涵:“小李,尸体的致命伤在哪儿?你不是检查过了吗?” 李涵不知在想什么,被突然一问打了个哆嗦。 “这样凶残的罪犯,肯定会在被害人身上留下伤痕的。我记得你好像说她是被扼死的。” “是,是……”李涵吞吞吐吐,眼神不住躲闪。 “喂,你怎么回事儿?”武彪不解的看着他。 慕容雨川从李涵的表情里发现有问题,立刻靠近那具尸体,检查它的脖颈。 他先用肉眼观察了一下,又拿过放大镜仔细的检查一遍。然后,抬起头冷冷的瞅了李涵一眼,“任何一点伤害、哪怕是压痕都会在泥炭鞣尸上显露出来,就像印模一样清晰,无论多少年都不会消褪。但是,死者脖子上根本没有被扼的痕迹,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判断出她是被掐死的。” “我……” 慕容雨川冷笑。“你因为不知道泥炭鞣尸的特征,以为一具尸体变成这样,所有痕迹肯定模糊不清了,所以故意说谎,觉得我们都看不出来对吗?” 李涵已经说不出话了。所有人的目光刷的盯在他身上。 武彪大吼。“你给我的验尸报告是假的吗?” 李涵不由得一哆嗦,费力的吞咽。 慕容雨川阴鸷的看着他。“你想隐瞒真相,莫非你知道凶手是谁?” “没有……你,你不能血口喷人,慕,慕容……” “那你又为什么?” 李涵实在憋不住了,大声道:“是武队老逼着我要宋玉茵的杀人证据。我实在没办法,才……” 不等他说完,武彪一耳光结结实实掴在他脸上……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13 李涵捂着脸,呜咽着说:“我根本就没找出外伤,说不定就像慕容说的,她就是自然死亡的。” “你……”武彪气的浑身不停地抖。一项争强好胜的他这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陆小棠的面栽了个大跟头。 慕容雨川带着挖苦的口吻说:“我原本盼望着武队长凭着几十年经验真把案子顺利的破了,那我们也省劲儿不是?但是现在一看……唉,连具尸体是怎么死的都确定不了,怎么能确定凶手呢?” 武彪强忍怒火道:“如果是自然死亡的,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宋玉茵的车上。” “如果不是自然死亡的,那伤口呢?” “伤……”武彪一下就被问住了。 慕容雨川嘲弄的看着他,有心好好取笑他一番。 罗炎麟这时开口了。“既然有疑点那就要继续追查。慕容雨川,你能确定这具泥炭鞣尸是自然死亡吗?” 这句话问到了慕容雨川的要害。 他收起了戏谑的嘴脸,严肃的说:“实话实说,现在我也不确定。我必须重新尸检才知道。” “那现在就开始吧。” 慕容雨川点点头,让李涵帮他把尸体抬到解剖台上。他又重新仔细的把鞣尸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任何体外伤。 他拿起解剖刀,比划了两下,却迟迟没有动刀,只是站在解剖台前面端详着尸体。 过了很久,连定力惊人的罗炎麟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他问:“有什么问题吗?” “呃,只有两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 “首先,我也没找到任何致命伤。” “另一个问题呢?” “就是我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尸体。还没想好怎么下刀。” 一句话出口,在场所有人都石化…… 罗炎麟擦擦汗,说道:“我们如果现在先不考虑宋玉茵究竟是不是美狄亚,站在美狄亚的角度来看,我倒觉得这具泥炭鞣尸很符合的他的标准。” “怎么说?”慕容雨川问。 “根据你刚才的讲解,我对泥炭鞣尸有了大概的了解。我发现了一个特征——严格说来,泥炭鞣尸都不是纯粹自然形成的。因为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失足坠入沼泽里的。古代的泥炭鞣尸,绝大部分应该都是被用来祭祀的人牲吧。” “的确是。” “所以,换个角度说,泥炭鞣尸也是一种人工制作而成的古代干尸。这是与埃及木乃伊,亚马逊干制人头相同的地方。当然我没有证据,我只是分析。” 单凭这分析就足够了。几乎没有人认为这具意外发现的奇异尸体是宋玉茵从哪个沼泽或者博物馆弄来的。 真正的问题是这个被害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慕容雨川先用棉签在尸体表面刮了一遍,然后把沾着污泥的棉签放进物证袋,交给李涵去化验成分。 解剖尸体对于慕容雨川是一个难题。他虽然精通此道,但面对着一具扭曲成一团胶皮一样干尸,他也不知道从哪里下刀好。 想了想,他让范晓鹏和曹青戴上手套,帮他把尸体抻平。曹青咧咧嘴,虽然不愿意,但还是麻利的戴上手套过来了。范晓鹏圆脸揪的跟包子一样,赶紧往高冰身后猫。 高冰嗤笑:“鹏鹏,你挺大个块头儿,藏我身后有啥用?” “这家伙怎么一使坏就找我啊,我长得就那么像受害者?”范晓鹏愁眉苦脸。 第二十一章 泥炭鞣尸的秘密 14 慕容雨川带着坏笑招呼。“赶紧过来,祖国人民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范晓鹏无可奈何的蹭过来,嘴里还抱怨连连。“我从来都是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就是不给我涨工资,连个媳妇也不发一个……” “胖子,你干得好。回头我奖励你个美女。” “不要太美,把美奈子小姐奖我就行。” 慕容雨川眼一瞪,“别磨叽,赶紧的!” “知道啦,知道啦。” 慕容雨川吩咐:“你去按住两个肩膀……曹青你扳住腿……按平……对……” 范晓鹏一碰鞣尸的皮肤,隔着乳胶手套就感觉手掌下又韧又滑,真好像一块褐色的胶皮,还有股潮湿的泥土味,但就是不像一具尸体。这样想着,忍不住低头瞅瞅,猛地发现鞣尸那张眼窝深陷、半张着嘴的脸正对着他,几乎都能闻到从那黑漆漆的窟窿里散发出来的腥气…… 他按着尸体肩膀的两只胖手不由得一软。没成想鞣尸被压的身子突然就弹了起来,一张鬼脸正撞在范晓鹏脸上。虽然不太疼,却把范晓鹏吓得“唉呀妈呀”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在地上,爬起来原地转仨圈,都忘了往哪儿跑了,“诈尸了,诈尸了……” “咋你个大头鬼。”慕容雨川一边骂,一边把尸体压回去,“尸体完全鞣化,就跟胶皮一样,所以才让你按住了。过来按着。我要从胸口下刀。” “我不去。咬我咋办?”范晓鹏退到八丈以外。 “赶紧给我过来!是不是爷们儿?” 看慕容雨川火了,范晓鹏才执执拗拗的挪过来,重新按住尸体。 一小段插曲告一段落,慕容雨川把解剖刀从鞣尸下巴开始切了进去。鞣尸的皮肤与木乃伊完全不同,看上去漆黑坚韧,其实十分容易破开。慕容雨川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鞣尸开膛了。 鞣尸的体腔缩小成像一个揉皱的布袋子,里面与外面颜色相近,几乎分辨不出来哪里是骨头、哪里是内脏。 慕容雨川说:“这具尸体得鞣化程度相当之好。所有的器官组织都被酸性物质侵蚀了。酸性物质不但抑制了细菌孢子的繁殖,还腐蚀了骨骼。这些骨头已经完全脱水软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破碎。” 他接着用刀锯轻而易举的锯断了肋骨,把胸骨取下来。直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暴力损伤。 他停下手,疑惑的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翻来覆去想着各种可能。 罗炎麟问:“现在还不能判断她的死因吗?” “要害部位我都检查过了,没有穿刺、没有破裂、没有骨折……总之,找不到任何机械性损伤的痕迹。” “那她是怎么死的?” “除非……” 慕容雨川想到了什么,他按住鞣尸的头,用刀把脖子外表的皮肤翻开。里面的也同样变成了黑色,凑近了,能看见几条萎缩的肌肉似的器官。 他在脑海中想象着解剖图上各个部分的位置。对照着把刀伸到气管位置,轻轻化开。然后,过一个棉签伸进去,刮了几下,拿出棉签时,棉头沾着一层泥。 他的眉头微微缩动,没说话。又切开了肺叶之间的气管,把棉签伸进去刮,拿出来棉头上同样有泥。 “现在可以确定她的死因了。”慕容雨川说话时,脸上没有任何兴奋,“她是在淤泥里呛死的。” 第二十二章 画凶 1 “在淤泥里呛死?”罗炎麟有些疑惑,“你是指沼泽?” “可以这么说。” “不过听你刚才的意思,这种特殊的地理条件在c市好像没有。” “不仅是这座城市,就算在咱们省,甚至附近的几个省市都没有沼泽地,尤其是泥潭沼泽。” “这不矛盾吗?既没有泥潭沼泽,而这具尸体偏偏又是泥炭鞣尸。那她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慕容雨川被罗炎麟质问的有些不悦。“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根据事实下结论。被害人体外没有任何暴力伤害,更找不到致命伤,所以,我就试试在她体内寻找线索。果然不出所料,在她的气管和支气管里都发现了明显的迹象。” 武彪插话。“我看一般法医断定死者是否淹死,都需要解剖检查肺叶。慕容,你只是用棉签捅两下就能确定吗?” “当然。”慕容雨川微微冷笑。“好吧,我给你解释一下。溺死可以分很多种,水或者其他类似液体的物质进入到呼吸器官,长时间阻隔了机体的呼吸代谢,都能引起窒息死亡。一边情况下,一个人的溺死过程需要4到5分钟,分为五个阶段——窒息前期,呼吸性呼吸困难期,意识丧失期,呼吸暂停期和终末呼吸期。每一个阶段人体机能会做出相应的应激反应。在窒息前期,掉进水中的人会本能的闭气,大约过了半分钟到一分钟左右。在体内聚集过多的二氧化碳会刺激颈动脉窦和呼吸中枢,引起人体自发的猛烈深呼吸。这样就把外界的液体深深吸入气管中直至昏迷、死亡……” “……但在泥炭鞣尸身上,这种迹象会表现的十分明显,因为她溺毙前,吸进的是淤泥,所以用棉签就能试出。通常一个人再用力也不能把如此多的泥浆吸进肺气管,只有在‘呼吸性呼吸困难期’,才会因为中枢神经的刺激造成这种现象。” 慕容雨川说着,用一把长镊子夹着一个棉球,从鞣尸的鼻腔深深插入,足足有十几厘米。略微转动,抽出来时,棉球上又沾上了污泥。他给众人看。“死者鼻腔深处都有泥沙,口腔更不用说了。显而易见,死者落进沼泽时意识还很清醒,她是挣扎了一段之后才窒息而亡。这个过程大多数是自杀或者意外事故。” 罗炎麟问:“你有多大把握认为她是自杀或者意外死亡?” “我并不是说没有他杀的可能。也不排除凶手把她推到沼泽里。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哦?” “沼泽听起来很恐怖。但其实即便在沼泽众多的国家,也很少发生沼泽溺亡,更别说他杀。沼泽的地形通常也是由浅到深的,而且,即便是船也很难通过。所以凶手要把被害人淹死,也得冒险把被害人带到沼泽深处,而且不能让被害人挣扎反抗,那就必须至少捆绑住被害人,或者打昏她。但是,你们也看到了,这具尸体上找不到任何外伤的痕迹。因此,下什么结论,用不着我说,你们自己可以想想。” “听你这样说,倒是有理。但假如她真是自杀死亡,那又怎么会出现在宋玉茵的车里?” 这个问题慕容雨川回答不上来。 第二十二章 画凶 2 罗炎麟看着武彪,在他的卷宗里,只是草草写着宋玉茵承认了谋杀罪行,但案发的时间地点以及具体行凶手段都没有交代。 武彪有些犹豫着说:“我审讯宋玉茵时,她只是认了罪。但是其他的却不肯吐露。所以我怀疑她怕牵扯到更多的命案或者同伙,才极力掩饰。我正在加紧审讯。” 慕容雨川对罗炎麟说:“算了吧,你还是不要问他了。他即便跟你说了,你能相信吗?” 武彪指着慕容雨川。“你……” 罗炎麟脸色少有的阴沉下来。“都别争了。我现在要的是真凭实据,合理分析。无用的话在这里都不要说了。” 他既没有帮慕容雨川,也没有站在武彪这头。但是,武彪总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罗炎麟是他请来的,原本是为了镇服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没想到却是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刺猬。原本十拿九稳的案子,让他来这一搅合,又变得扑朔迷离了。他不仅暗自后悔。 罗炎麟说:“即便这具尸体真的是意外死亡,而非他杀,但宋玉茵又是怎么找到它的,为什么又放在自己车的后备箱里?这其中的原因就不是什么意外,而是预谋了。你们抓到她时,她已经出了c市,她要去哪儿,是不是想把尸体送到什么地方?” “或许是你想多了。”慕容雨川说。 “我想多了?!” “雨川……”一直按着鞣尸双腿的曹青,忽然忍不住叫了一声。 声音不大,慕容雨川听到了,没顾上理他,继续对罗炎麟说:“卷宗讯息很笼统,还不如我告诉你。那辆车不是宋玉茵的,是她从车行租来的。她开车离开c市也不是想去什么地方,她就想逃跑,因为武彪在搜捕她。至于这具尸体,或许也不是……” “雨川……”曹青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儿。 “怎么了?”慕容雨川被打断,有点不耐烦。 曹青犹犹豫豫的说:“你说尸体没有外伤……可是……呃不,所以我,不太确定,看到的是不是伤口。” “什么,伤口!?哪里?” 曹青用目光示意鞣尸的双腿之间。 按着鞣尸脑袋的范晓鹏哈哈大笑。“你说得对,那可是处被捅出来的大伤口……” 曹青连有点儿红。“你不用笑话我。我是说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范晓鹏笑得更欢。“谁让你盯着看了,那玩意儿能跟正常女人一样吗?没看出来,你小子人模狗样的,还是重口味。” 曹青脸臊得又气又红。 慕容雨川也不禁笑着凑过去。“怎么不一样呀,问我,我是专家……” 曹青不言语。 慕容雨川歪着头看了一眼。“哦,没啥。这叫‘蝴蝶’,知道吧。如果你多叫几个女朋友就知道了。” 曹青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知道不是好话,忍着气说:“我不是指那个。我就感觉这个地方好像撕裂了,所以才问你……” 慕容雨川之前还真没怎么留意。他凑到近前,看着鞣尸的下体,跟其他皮肤相同的漆黑,外翻的阴存像两块皱皱巴巴的碎皮子,阴到的确像曹青说的那样,撕开了比原先大得多的口子。 慕容雨川用手指剥开阴存,裂口比他想的还要大,完全能塞进一个拳头。 “我说的没错吧。”曹青说。 “嗯,算是伤口。”慕容雨川并没有表现出吃惊。“但不算暴力。这是顺产造成的。死者刚刚生完孩子。” 第二十二章 画凶 3 “顺产?” “是的。顺产时胎儿要经过阴到分娩出生,一般正常阴到直径为2.5厘米,出生的婴儿头部的直径约有10厘米。所以分娩时,经过出生孩子的挤压,阴到扩张明显,肌肉和处女膜痕被撕裂,受到彻底破坏。同时耻骨会被撑开,盆腔的肌肉和韧带都会被延伸,变得松弛。在生完孩子之后需要过一段时间,阴到才会逐渐的恢复。而这具鞣尸的阴到完全处于撕裂状态,连阴存都松弛外翻,所以可以断定,她几乎是在生完孩子的同时掉进沼泽溺死的。” 范晓鹏忍不住说:“一个生孩子的女人跑到沼泽地干什么?还是生完孩子以后掉进去的,真想象不出来那得是什么情况。” 慕容雨川没吱声。他也在心里画着问号。 武彪说:“这个我看还不如亲自问宋玉茵。她搬运的尸体,应该比谁都了解真相才对。” 慕容雨川知道武彪一直咬定了宋玉茵就是凶手美狄亚。但就对这具泥炭鞣尸来说,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只是一时还没想到。 这时,就听罗炎麟问武彪:“这具鞣尸是你带人发现的。有没有发现婴儿的尸体啊?或许也是一具鞣尸……” 武彪说:“没有。宋玉茵车里只有这一具干尸。估计着她生的孩子早被扔到什么地方了。你怎么问这个?” “我只是在假设一个最可能的情形。以慕容雨川目前的检测结果,死者是意外身亡。所以最可能的情形就是,死者在分娩时,正坐船或者干什么,经过沼泽,不慎落入淤泥中。那她的孩子会不会也随她一起溺死了呢?如果是这样,发现她尸体的时候,也应该发现婴儿吧?又或者,她的孩子仍然活着……” 罗炎麟说到这里,慕容雨川脸色陡变,打了个激灵。婴孩……难道说…… 他猛然间想起几天在景山保护区惊险的一晚。他带着宋玉茵逃到山下停车场里,倒车时压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发现在宋玉茵的吉普车轮下,有一具蜡尸婴孩。他们当时惊惧万分,草草的把那个压碎的恐怖小干尸埋在了旁边的树丛里,就开车逃走了。之后这几天案情急剧变化,慕容雨川几乎把这事忘了。刚才让罗炎麟意外的提醒,一下就把那具死婴干尸同解剖台上的泥炭鞣尸联系在一起。 莫非她们是一对母子? 婴孩的蜡尸被放在宋玉茵车轮下,而他的母亲的泥炭鞣尸被藏在宋玉茵的车厢里。 一种无法说出的悸栗从脚下慢慢爬上脊背。 他没办法同其他人说,这是他和宋玉茵共同的秘密,这是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感受到的猜疑和恐惧。 尸检证明解剖台上的女人是意外身亡。可是那具婴尸又是怎么回事儿? 假如她们真是一对母子的话,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究竟是谁做的? 目的又是什么? 慕容雨川忽然能理解宋玉茵在看守所审讯室里同他说的那番话了。 多年以来,她是不是就生活在这样的疑惧中?她不敢告诉别人真相,因为她没办法让别人相信她说的话,所以她只能依靠自己猜疑……反抗……逃亡……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真正的相信宋玉茵,甚至发自内心的生出了怜悯。 第二十二章 画凶 4 一个人为了生存所做的事也许卑贱、愚蠢、或者错误,但至少,他所付出的努力值得肯定。相反,那些身处安逸的人们,根本不必伪饰公正的嘴脸,因为他们没有评判的资格。 慕容雨川望着解剖台上扭曲的犹如魔鬼一般的尸体,刚刚经历过挫败的他此时心头格外沉重。他以少有的肃穆在心里默默的对女尸说:请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让你安息瞑目……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境,他重新拿起解剖刀和镊子,翻开外阴,露出了顺产时撕裂的阴到。他心里估计着尸体未收缩前阴到的大小,以及那具婴尸的大小,应该是一对母子。接着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可以确定,她分娩不是在医院里,而且身边没有医生。还有她生产后没有得到任何处理。”他说。 刚有些松懈的警员们又集中了精神。罗炎麟问:“根据呢……” “现在顺产时,医生会在孕妇的会阴左侧剪开一道小口,方便婴儿滑出。生产之后,还要用吸收线缝上。这具女尸的阴到没有剪口,也没有缝合过的痕迹。不排除她分娩时,身边没有其他人。这倒与罗警官刚才的假设想吻合,死者很有可能在经过沼泽时,突然分娩,然后掉进了泥沼,当然这不是最终的结论,我会尽可能找出更多。” 接着,他沿着尸体的双腿一寸寸向下检查,之后他还会重新再检查一遍。泥炭鞣尸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将生前的一些特征固定下来。在一名出色的法医眼中,泥炭鞣尸就是死者生命最后一刹那的全景照片。 慕容雨川一直检查到尸体小腿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外表伤痕。范晓鹏和曹青两人倒是兢兢业业尽量平稳的按着尸体两端,不敢丝毫怠慢。 慕容雨川对曹青说:“你不必使那么大力气。尸体的骨头已经很酥脆了。太大力气会把骨头压断。” 曹青点头说:“知道了。就是软塌塌,按在手里就跟脱了臼似的……” “你说什么?”伏在尸体上的慕容雨川仰头奇怪的看着他。 “我,我没说什么啊?” “你把手挪挪,别按她的脚腕,让我看看。”慕容雨川说着已经抓住了鞣尸的左脚,他在手里扭了扭,左脚就像连着一个胶皮似的,拧了将近一百八十度,松开手就又恢复了原状。在拧动的过程过,慕容雨川细心的感觉着里面摩擦的骨头。 “什么了?”罗炎麟问。 “等一下我告诉你。”慕容雨川说着,用解剖刀在鞣尸脚腕上深深的划开一刀,一直露出了里面褐色的骨头。他把伤口剥大,露出了完整的踝关节。他用镊子伸进骨缝间,探了探,没说话。 然后,他又以同样的方法划开了鞣尸的右脚腕。摆弄了几下,停下来静静的思考着什么。 接着,他默不作声的走到解剖台另一端,开始细致的检查鞣尸的胳膊,用刀把肘关节和腕关节处都割开,仔细观察…… 前前后后检查了半个小时,他才直起身。对罗炎麟和其他人说:“如果是普通的尸体,或许我早就该发现。因为泥炭鞣尸的骨头被酸化变软,所以畸形了。我居然没注意到这么明显的伤痕。就在四肢关节,左右脚腕和左右肘关节。” 武彪说: “你是说她手脚都断了?” “不是骨折。而是关节脱臼。” 第二十二章 画凶 5 “什么?”不仅武彪,所有人都愣怔了一下,连心事重重的陆小棠也增大了眼睛。 “死者左右脚踝关节以及左右手臂的肘关节同时脱臼了,但是骨头本身没有任何伤害。如果是意外造成的,那就太巧合了,简直不可思议。” 罗炎麟说:“你认为是人为造成的?” “除此在外,我想不出能在什么情况下造成如此对称的脱臼。” 罗炎麟有点怀疑。“脱臼的地方是脚踝和肘关节,这些都是比较坚固的关节。我练过柔道,对这方面多少了解一二。我知道,即便是一个健壮的男人也不太容易做到这个。” “这方面我不懂,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不,可以做到。”陆小棠忽然打断。 慕容雨川现在面对她有点儿尴尬,他看了一眼陆小棠,就迅速移开目光,装作平淡的问:“怎么做?” 陆小棠看上去也很平静。“我做不到。但我了解相关的格斗技巧。在军队里,尤其是特种部队,有专门用于搏杀的格斗技术,其中就包括一种叫‘卸骨术’的擒拿格斗术。极难掌握,但在实战中十分奏效。攻击者的目标就是对方的寰枕关节、胸锁关节、踝关节、膝关节、髋关节、桡腕关节、肘关节和肩关节一共十四处关节。一个精于此道的高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摘’、‘挂’任何人的这些关节。” 慕容雨川说:“这样看来,这具泥炭鞣尸就不是意外造成的了。而是有人故意卸掉了这名受害者的四肢关节,防止她挣扎,然后把她推进沼泽里。” 说到这他顿了顿,连他自己都为自己的推测吃惊。 很难想象,一个手足无法动弹、意识却清醒的人被活活淹死在淤泥里是怎样的凄惨? 什么样的人能使出这样的残忍手段?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武彪得意的说道:“果然还是谋杀。这一点与专案组之前的判断不谋而合。” 慕容雨川没功夫同他争辩。既然已经确定了死者他杀,他信心更足的开始对女尸经行进一步检验,期望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尸表检查与各部位检查已经结束,他接着进行腹腔和脏器检查。 解剖尸体可根据局不同的案件要求进行系统解剖和局部解剖。局部解剖是为了弄清某一个脏器的损伤或病变而进行的解剖。系统解剖是为了查明各个体腔和脏器有无损伤、中毒和疾病的病例改变。一般采用直线切开法,由颏下缘正中,沿着颈、胸、腹正中线,绕过脐左侧直至耻骨结合,将皮肤、皮下组织和肌肉切开。再将胸部软组织沿肋骨向两侧剥离,检查胸部组织有无损伤以及病变。然后剪开腹膜,沿着肋缘切断腹部肌肉,充分暴露胸腔,再进行脏器检查。无论面对一具新鲜的尸体还是一具恶臭的腐尸,这种步骤都是一名法医必须认真执行的,慕容雨川也不例外。 他全然没有平时的散漫随意。几乎是以最细致的方式,检查尸体的每一个部位。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成为一名出色法医的前提。 泥炭鞣尸属于形式特殊的干尸,在形成的过程中收到了特殊条件的影响,脏器器官都已经缩小变色,许多法医常用的检测手段都派不上用场。慕容雨川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他着重检查的是胃。 第二十二章 画凶 6 因为在他所知道的国外发现鞣尸的案例中,最后往往是死者胃内未消化完全的残留物提供了重要的线索,譬如死者在死前最后一段时间的生活状况。 慕容雨川用解剖刀竖直划开胃壁,鞣化的胃就像一个干脆萎缩的袋子,轻而易举就切开了。没有闻到寻常那种刺鼻的酸臭,胃内容物已经干结。慕容雨川用刀刮下一块,拿出来。在无影灯下,只看见一个灰色的泥块,肉眼很难分辨清楚是什么。他估计被害人在溺亡之前,肯定吞进了不少泥水,相当一部分到了胃里,和食物混合在了一起。 他伸手在胃里来回搅了搅,只感觉有一些泥土样的东西……忽然,他的指尖明显刮到了什么细小的东西,一下就滑过去了。但他能感觉到,那跟泥土和消化后的食物不一样。 警员们都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他一声不响。上半身倾向解剖台上的鞣尸,一只手,在尸体里慢慢的来回滑动,感觉着刚才那个一滑而逝的东西。很快,那种异样的触觉再次传到指尖。这次,他找准了位置,用三根手指一搂,发现那东西细长柔软。他用指头夹住,慢慢从胃里拉出来…… 是一条沾着灰泥的细链。 慕容雨川简单清理了一下,现出一条精美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个英文字母“l”。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警员们,只有陆小棠的反应是最明显的。她和慕容雨川太了解“l”的含义了。“看看吊坠上有没有写其他的字。”她急忙道,已经顾不上与慕容雨川之间的矛盾。 慕容雨川把吊坠托在掌心,沉甸甸的比黄金沉,这是铂金无疑的,价格不菲。他翻到吊坠背面,上面果然有模糊细密的刻痕。用放大镜照,刻痕放大,显出三个诡异的图案。因为吊坠小,图案刻的有些歪扭不清,但慕容雨川还是立刻认出了这三个符号就是之前屡屡见到的埃及象形文字——美狄亚。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要找的结果。但无疑,那个凶残又狡诈的凶手又成功的俘虏了一个女人的心。以同样的手法将她最后仿制成了另外一具古尸作为纪念品。 唯一的区别是,这个女人已经怀孕了,她在临死前刚刚生出了孩子,她的孩子被做成了一具蜡尸。慕容雨川不敢想象,这女人怀的是谁的孩子。如果是她与l先生的结晶,那他所面对的就是一个不可饶恕罪犯,一个连自己孩子都能残杀的恶魔。 一想到自己要抓这样一个人,他就恐惧的发抖。 也兴奋的发抖。 “慕容雨川——慕容雨川——” “什么?”慕容雨川恍然回过神,看见罗炎麟正在招呼他。而他正用力攥住那根项链,神经质似的一动不动站在解剖台前。 “怎么样,我只要检测结果。”罗炎麟说。 慕容雨川指着手里的项链。“项链吊坠上刻着与之前在木乃伊和干缩人头上发现的同样的埃及象形文字——译为‘美狄亚’。谋杀者,逃脱者。我怀疑……” “不用多说。你马上收拾一下。半小时后,我们开会。”罗炎麟说着走出解剖间。 “开什么会?”慕容雨川问。 “我会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为嫌疑人‘画像’,希望能祝你们一臂之力,找到那个畜生。” 说完,他就走了。 第二十二章 画凶 7 *——*——*——*——*——*——*——* 15:23。 2号会议室。 重案组和专案组十几名警员围坐在一起。 罗炎麟居中而坐,背后是一个移动白板,面前桌上放着案件的卷宗和尸体照片。这些照片完全不同于以往那些暴力血腥的尸体形象,更像是博物馆的收藏,每一张都充满着古怪灵异的气息。 慕容雨川处理好尸体,姗姗赶来。所有人都在等他。 慕容雨川说:“李涵还在化验室忙,我没叫他。” “没事儿,你来就行。”罗炎麟说,“我昨天晚上刚到,你们给我的卷宗材料很多,我只能大致浏览一遍。现在我准备从被害人入手分析凶手特征,随时可能需要相关的法医解释,希望你已经准备充分了。” “哦。”慕容雨川找了一个距离陆小棠最远的地方坐下。 罗炎麟接下来对其他警员说:“这次会议室同之前的会议不同。之前我关注的主要是专案组这边提供的材料,对案件缺乏整体认识。但刚才参与过泥炭鞣尸的尸检之后,我又有了新的看法,现在我准备从几具仿古干尸入手,尝试分析疑犯的作案动机和心理特征。各位有什么看法意见,随时可以提出来,大家畅所欲言。” 他话音刚落,武彪就迫不及待的提出质疑。“听罗警官的意思,是认为宋玉茵不符合凶手特征吗?” “武队长不要误会。你们对宋玉茵的指控条理清晰,证据也比较确凿,但这不是我要讨论的重点。宋玉茵既然已经抓捕到案,只要对她慢慢审理就行了。而我担心的是,这起案件不是仅仅抓住宋玉茵就能完结那么简单。经过仔细考虑,与其说宋玉茵是一系列复杂案件的主谋,我倒更倾向于把她看做是两起相互关联的连环凶杀的联系者。基本来说,我认为她对慕容雨川所交代的作案动机与案情一致,具有很大的可信度。” “你如果认为她所说属实,那之后发现的这些干尸又该怎么解释?难道你也相信有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跟踪了她十几年?”武彪情绪有些激动。 罗炎麟没有正面回答,他说:“如果想了解罪犯的行为和动机,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以从罪犯的双眼去观察。然后,你所看到的、所感知到的就能折射出profile,或者称之为‘画像’。它将告诉你罪犯如何思考,如何感受这个世界。我从来都不否认宋玉茵杀害那些男人罪行,案情清楚,证据确凿。但我唯一有一点始终琢磨不透,就是当我以她的眼睛看所犯的罪行时,我看不到迫使她犯罪的冲动,我找不到她犯罪的必要理由,所以我一开始把她当做是虐待狂的案例来看待。直到慕容雨川告诉我她讲述自己的经历已经坦白的那些话,我霍然明了。除非她是一个智商超群的天才说谎家,我认为她提供的讯息值得我们参考……” “……特别是,她的坦白与干尸系列杀人丝毫不矛盾,甚至还能提供一些隐含的线索。我说的可能有点儿远,现在我把视角拉回来。我不介意同诸位一起分享我的思考角度。首先,我将重点放在这几具干尸被害人身上,寻找被害人与被害人、被害人与罪犯之间的联系,进行‘被害风险评估’……” 第二十二章 画凶 8 “……被害人风险评估是犯罪心理画像的基础。针对特定的被害人,分析她们受到伤害的可能性。通过了解到调查被害人的生活背景和历史,可以有助于我们了解凶手如何与被害人产生联系的,所以不管是木乃伊、干缩人头还是泥炭鞣尸,都是需要我们认真调查的对象……”他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慕容雨川,那具仿制的埃及木乃伊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慕容雨川被突然一问没马上反应过来,不住挠脑袋。陆小棠替他回答:“20年了。” “那么能确定她是在什么时候被制作成木乃伊的吗?” 这个陆小棠回答不上来,回过神来的慕容雨川说:“大约也在那个时候。” “20年?你能肯定吗?卷宗上说死者遇害前曾经被囚禁过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到底有多久呢?” “这个时间最多不超过三个星期,这是从被害人腿部的枪伤上分析的。枪伤形成了骨痂,但还有裂痕。远没有达到彻底痊愈的程度。木乃伊上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证明被害人死后,凶手就立刻开始制作木乃伊了。” “射击是从远距离还是近距离?” “弹道检验射击距离超过十米,从腿肚子射入,子弹卡在了胫骨里。” “也就是说凶手是从背后开枪射击的。” “对。” “那么凶手击伤被害人不是为了娱乐,更像是突然袭击,而且没打要害部位。” “这个我们之前就想过,凶手应该是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下手,肯能是野外,所以才不怕枪声惊动别人。他不想立刻杀死被害人,而是准备掳走,做成木乃伊……” 罗炎麟点点头,又道:“但有一个问题不知你们想过没有,凶手为什么要让被害人恢复一段才下手呢?他为什么不立即动手?” 在场警员都是一愣,之前还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慕容雨川试探的说:“那你的意思是凶手其实不想杀被害人,而是迫于某种原因才那样做?” “不,你别误解我。我只是提出问题而已,不是在暗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很多有价值的线索都被时间抹去了,或许正如你猜测的,凶手因为什么原因拖延了行凶。如果这具木乃伊就是他第一个被害人。那么他作案风格还没有形成,出现反复,犹豫,悔恨等行为也很正常。也许他当时开枪打伤被害人,俘虏之后,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怎么办。” 陆小棠插言道:“目前发现的四具干尸中只有木乃伊的身份已经确定。她叫白晓燕,是本案另外一个嫌疑人的校友。据郑嘉冼称她为前任妻子,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结婚,也没办法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你在卷宗里有提到。我看过。” “那你怎么看郑嘉冼?” “以白晓燕20年前遇害到新近发现的干尸,分析,凶手目前的最佳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高学历,精通考古等等卷宗里也分析的很清楚,同时,郑嘉冼与被害人具备联系的可能性。所以说,他具备犯罪的条件。” 陆小棠忽然有些紧张,追问:“那你有多大把握认为郑嘉冼是凶手?” “我没有把握。”罗炎麟十分平静的说。 “你说什么?”陆小棠动了动嘴唇,似乎想争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否认郑嘉冼甚至具备隐含的原始犯罪动机,你们不是在他家里发现了白晓燕的照片吗,照片上还有凶手勾引女人时惯用的love签名,虽然不是郑嘉冼的笔迹,但不能排除跟他有关联……” 的确,这正是陆小棠想说的。 罗炎麟话锋一变道,接着说:“但是,具备作案条件不代表就一定是凶手。这个道理就像球是圆的,但圆的不一定是球。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我不想你们因为不充足的证据而抓了不应该抓的人。尤其是本案的罪犯,他的犯罪跨越居然超过了罕见的二十年。这样的凶手有着惊人的情绪控制力,如果不能准确的锁定他。他必然以同样的方式继续作案……” 第二十二章 画凶 9 陆小棠暗自心惊,她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谢文莎。那女人从失踪到现在已经三天了,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如果郑嘉冼不是真凶,那谢文莎会不会…… 罗炎麟忽然停顿,问陆小棠:“你有什么问题吗,陆警官?” “哦,我在想凶手毕竟已经蛰伏了很长时间,他现在会不会作案?” “我不能给出你准确的时间,但我能告诉你,他随时有可能作案,只要他觉得时机合适。他的犯罪跨度已经超过二十年,二十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可能作案。” “那你认为凶手的犯罪跨越为什么会这样久?” “本案的凶手是典型的连环杀人。连环杀人犯有着很多共性——因为童年遭遇暴力、受虐待经历、家庭破裂、社会压力等等,形成的比较偏激的性格。他们行凶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缓解心理压力,一旦压力得到释放,他们就会蛰伏起来,称之为冷却期。当压力积累到他们不能忍受时,他们就会再度作案,作案的手段与方式基本一致。一般来说,绝大多数连环凶手一旦开始作案,就会越发失去控制。他们的冷却期会越来越短,从最初的间隔数月到几星期,甚至几天,直至被部为止。但也有一些罪犯在几次犯罪之后就此停手,例如19世界末出现在伦敦白教堂区的‘开膛手杰克’,在残忍杀害无名妓女之后,就此销声匿迹了,成了永远无法求证的谜团。还有极少数的罪犯有着极其漫长的作案时间,例如亨利?李?卢卡斯。他从1960到1983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谋杀了至少150人。之所以始终没有落网是因为他的犯罪地点不固定,更没有专门的目标人群,他美国老家杀人,去欧洲和日本旅行途中仍然没有停手。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猎物。按照他的描述,他就像是生存在森林里的野兽,随时感到饿了,随时捕食猎物而已…… “……如果以专业的角度来看卢卡斯之所以作案跨度长,除了一些客观原因,还有一点很重要,他能极好的控制自己的欲望,他不仅有野兽般的嗅觉更有对危险的警惕性。” 陆小棠说:“就像美狄亚?” “可以这样说。甚至我觉得美狄亚比卢卡斯更可怕……”罗炎麟说着,起身把一张张被害人照片用磁石粘在身后的移动白板上。 “看看这些干尸你们就明白我的意思了——这些被害人的尸体上没有任何蹂lin发泄的伤痕,他甚至完全遵照古代书籍上的工艺来制作干尸。这说明即便是在美狄亚成功捕获被害人实施作案时,他的情绪发泄也能在理智的控制下。这种能力也让他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几乎不为人所知道。但这也恰恰反映了凶手的一个重要特质——控制力与思考力。这必须是经过训练的人才能具备的特质。” “哪方面训练?”陆小棠问。 罗炎麟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里。” “你是说他经过高等教育。” “那是必然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一位军人,比如说特种兵?”陆小棠考虑到泥炭鞣尸被徒手卸掉了手脚关节。 “有可能。”罗炎麟赞许的点头,“经过高强度专业训练的人,尤其是在部队,或者特警队呆过的人,同样能够较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第二十二章 画凶 10 “那我们就要寻找一个高学历同时又在部队服役过的人?” “暂时可以这样说。不过这个范围还是有些大。我还要进一步发掘已知的线索,尽管不多,但我会尝试着拓展我们的思路,去理解凶手不可思议的动机。即使是一个虐待狂,他也肯定有他自己认为合理的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原因隐藏在他的内心深处,推动他进行这种古怪而神秘的凶杀?目前发现的至少四名被害人,被他通过不同的方式制作成了干尸,虽然每具干尸差别很大,但又有着共同的特点——凶手其实是在极力避免尸体腐烂,让她们一直保存下去。” “为什么?” “陪伴他。” “……” “如果以凶手的眼睛看,可以理解为‘忠诚的伴侣’。他不想让他喜欢的那些女人离开他,所以他要把她们永远保存在自己身边。” 慕容雨川不解道:“那他为什么要把那些女人都杀了?直接把她们囚禁起来不也行吗?他甚至还让白晓燕活了一段时间才杀她呢……” “或许凶手的身份和所处环境让他囚禁这些尸体存在麻烦。但是,白晓燕作为第一个被害人,罪犯可能是在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决定杀死她,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最初做出杀人的选择呢?这其中很值得考虑。我看资料里说白晓燕是嫌疑人郑嘉冼的校友,谁能给我讲讲白晓燕。” 陆小棠说:“目前为止,我们知道关于这位受害者的基本都写在卷宗里了。她和郑嘉冼都是武汉大学93届的校友,白晓燕学文物保护,郑嘉冼学新疆文化史和文物鉴定。” “原来她也是学考古的。” “我们她武汉大学打过电话,档案室的老师查过资料,她失踪的时是在九四年,当时正在读大学二年级。当时正值暑假,她没有回家,据说在搞什么考古研究。所以报案的是武汉大学方面。” “然后呢。失踪的具体详情如何。” “那就不清楚了。我们联系过武汉市公安局,不过有点儿奇怪,他们只把白晓燕列为失踪人口,并没有立案侦查的记录。我想或许是时间太久,相关的材料丢失了吧……” “之后你们就停止调查了。” “嗯。一来,我觉得白晓燕失踪时间太久,很难找到当初了解内情的人了。二来,我觉得嫌疑人郑嘉冼已经被捕,只要把精力放在他身上,白晓燕的案子也会顺理成章的解决。” 罗炎麟看着粘在白板上白晓燕的照片思索着没吭声。 “怎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罗炎麟端详着照片里的生气勃勃的年轻女孩,缓缓说道:“一名行事谨慎、作案周密的连环凶手,他的犯罪技能会随着犯罪次数的增加逐渐完善,破绽越来越少,反侦察能力越来越强,犯罪心理学中称之为犯罪惯技。而对于这样的凶手来说,破绽最多的犯罪就是他的第一次犯罪。比较白晓燕和之后几名被害人的遇害时间间隔,我想,她应该就是凶手的第一个受害者。” 陆小棠一凛。“你是想我们详细调查白晓燕失踪,可能那毕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案件了,即便凶手犯下错误也……” “你说的却有道理。但目前白晓燕是唯一一名已经核实身份的被害人,又是美狄亚的第一位被害人。这个线索不管有没有用,我觉得你们最好亲自试一试。虽然你们怀疑郑嘉冼,但是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你们的怀疑也统统只能是怀疑。” “你说的倒是不假,但那毕竟要花费很多时间。可我们现在怀疑凶手正试图下一次作案,或者已经做了。我们必须集中警力阻止凶手。” 罗炎麟一惊。“你怎么知道凶手试图作案?” “我们在调查时意外发现了一名叫谢文莎的女人与凶手有关系。凶手似乎以同样的手段获得了她的青睐,让她在自己的身体上刺上了love字样的签名。可是,她人现在失踪了。” 第二十二章 画凶 11 “你确定她跟凶手美狄亚有关吗?” “确定。”陆小棠斩钉截铁的说,“在白晓燕木乃伊的手镯上就出现了b~love~l字样。之后是干缩人头,其中一个里面发现了戒指,一个写着zh~love~l。刚才尸检的泥炭鞣尸胃里的项链吊坠就是l型。l和象形文字的美狄亚都是凶手的签名。勾引女人时他将自己称呼为l,残杀她们时,他就用美狄亚作为签名。” “谢文莎身上的签名是什么?” “x~love~l。这是只有凶手才知道的方式。” 罗炎麟沉默了。整个会场气氛也压抑下来。就连否认美狄亚存在、坚持宋玉茵是主谋的专案组也无人质疑。 仅仅谈及那些恐怖到有些不真实的干尸照片,警员们还能抱着几分半信半疑的侥幸,直到他们意识到那个神秘恐怖的家伙就真实的生活在他们的面前,没有人不胆战心惊。 陆小棠接着说:“这几天,我已经派出专门的人去寻找谢文莎。她不仅跟凶手有联系而且还在发现白晓燕木乃伊的市博物馆工作,我认为这绝不是巧合。如果能找到她,不禁能避免下一位受害者出现,很可能一举锁定真凶。所以,我建议把全部精力放在搜索谢文莎上,如果美狄亚就是郑嘉冼,那谢文莎有肯能被囚禁在什么地方,如果美狄亚另有其人,那谢文莎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陆小棠干脆明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罗炎麟只是点头,没有反对。其他警员都保持沉默,气氛有些僵固。 就在这时,慕容雨川打破了僵局。“我有话说。” 警员们都把慕容雨川落在他身上,谁都知道这是个无事生非的刺儿头。 慕容雨川说:“我赞同罗警官的看法。我们应该马上去调查白晓燕的当年失踪一事。” 话一出口,警员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谁对都知道他是陆小棠的死党,怎么会公开唱反调呢? 心知肚明的陆小棠冷冷看他一眼,说:“理由是什么?” 慕容雨川居然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神态,懒洋洋的说:“能找到谢文莎固然好,我不反对。但问题是我们已经找了三天,能调查的人几乎都调查遍了,也没有寻到蛛丝马迹。所以我怀疑还有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 “你什么意思?”陆小棠眼中蕴含着怒火。 “意思不是很明显吗?我怀疑谢文莎肯能已经遇害了。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找,又是亲戚,又是朋友的,谢文莎失踪的消息早就被传遍了。罪犯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如果说之前他可能还想囚禁她一段时间,现在被你们这样一逼,说不定已经杀人灭口了。你说是不是?” 陆小棠一怔。尽管生气,但不得不承认,慕容雨川说的有理。 她说:“在没有发现谢文莎的尸体前,我们就不能断定她已经死了,也不能放弃寻找。” “你说的是没错儿,但这属于警察的职责问题,却不等于办案能力。如果谢文莎就此失踪,用远都找不到,而你一直不放弃。那说明你的行为值得尊敬,但凶手却可能依然没有落网。” “你……” “你没必要生气。我只不过就事论事。我赞同罗警官,因为我们都把寻找凶手放在第一位。” 第二十二章 画凶 12 “哼。” “我们不能把赌注压在一个目前下落不明的人身上。这也包括郑嘉冼,我听说他现在已经成了植物人,不管他是不是凶手美狄亚。我们如果只是眼巴巴的干等他醒过来却什么都不做的话,岂不是太被动了。何况我们未必没有其他调查途径。” “不就是白晓燕吗?” “不错就是她。作为法医,我相信我对本案证据的了解程度超过在座任何一位。我清楚记得每一具尸体的特征。” 陆小棠撇撇嘴角。 慕容雨川知道,她在讥讽自己之前被李涵羞辱那件事。他继续说道:“罗炎麟刚才的分析,尤其是谈到白晓燕当年失踪,给了我很大启发。她是我接触的第一位受害者,所以我的印象尤为深刻。也就在你们讨论的时候,我发现了白晓燕的木乃伊身上存在的一个重要的疑点。” “什么疑点?”陆小棠倒想瞧瞧慕容雨川是不是又在故弄玄虚。 “你忘了我的尸检报告里怎么写的?包裹木乃伊的毡子上有泥土,化验结果证明木乃伊曾经被埋在了新疆,而且在死者胃里发现她临死前吃过一种叫馕饼的食物,那是新疆的特产。就凭这两点,基本可以断定白晓燕很可能是在新疆失踪,直至遇害的。可是武汉大学方面的档案里又是怎么记录她失踪的?” 陆小棠心头一震。 “档案里称白晓燕在94年暑假里没有回家,留校的参加科研活动,之后就失踪了。难道是凶手趁她暑假留校,把她从武汉骗到了新疆,在趁机绑架杀害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又是什么人呢?一个她的熟人?” 会场原本压抑的气氛突然活跃了。不少警员开始窃窃私语。连武彪也紧缩粗眉,全神贯注的听着。 慕容雨川说:“就凭这个原因,我觉得调查白晓燕势在必行,你觉得呢?” 陆小棠虽然暗自佩服,嘴里却人忍不住反驳:“即便你说得对又如何?凶手绑架白晓燕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白晓燕当年认识的人也不可能在少数。而且不要忘了,白晓燕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调查工作武汉警方当年肯定已经做过了,可是都结果。你期望着现在去能找到二十年前的蛛丝马迹吗?” 慕容雨川被问的稍一犹豫,但还是据理力争:“毕竟我们没有亲自去过,很多情况不了解,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亲自去一趟白晓燕的学校访查一下。” “说到底你也没有把握不是吗?这种情况下,非要带人去武汉盲目调查,却不顾失踪者的安危,我们做警察的……”陆小棠越说火气越大,已经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办案还是气慕容雨川,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陆小棠没接,可是铃声响个没完。 她掏出手机想关机,忽然瞥见来电显示是赵良。赵良是刚刚调到重案组的年轻警官,因为经验不足,陆小棠暂时只安排他做一些简单工作。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医院监视昏迷的郑嘉冼,一有情况随时向陆小棠汇报。 陆小棠心一下提起。郑嘉冼那边能出什么事儿? 她赶紧接听,匆忙问:“怎么了赵良?是不是郑嘉冼醒了?” “不,不是……他没醒。”赵良的回答让陆小棠失望。 他接着说的话更让陆小棠头疼。“组长,我现在不在医院,在看守所。” “看守所?我没让你去看守所啊?” 第二十二章 画凶 13 “你是没让我去。但我成天到晚就这么盯着郑嘉冼也不是个事儿。大家都忙着办案,就我无所事事的,我也想伸把手儿。我听说除了郑嘉冼,还有一个嫌疑人叫宋玉茵。郑嘉冼昏在床上,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我就抽空去看守所看看那个嫌疑人,弄好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些新线索呢。” “你糊涂!”陆小棠对着话筒大声训斥,“该怎么做自有安排。那么重要的嫌疑人放着不管,万一出了差错你承担得了责任吗?作为一名警察首先要服从命令,你在警校没人教过吗?” 赵良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不敢吭声了。 陆小棠看看会场里其他人表情惊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平和一下语气问:“你打电话想跟我说什么?” “是这样,组长……”赵良心有余悸的说。“我到看守所刚想提审嫌疑人,就听说她的家属正给她办取保候审,连检察院的人都找来了。” “什么?”这消息到让陆小棠吃了一惊。 她看武彪仍然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好像还不知情。 赵良继续说:“看守所那边说事出突然,没来得及通知公安局呢。我就急忙打电话给你,看看该怎么办?” “你等一下,”陆小棠放下手机,问武彪,“武队,你知不知道有人正在给宋玉茵办取保候审?” “你说什么?”原本沉闷的武彪一下直起了身子,黑脸上的横肉纠成了一团,看上去比陆小棠还惊讶。 “事出突然,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这事儿我居然不知道。”武彪气呼呼的站起身就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还开什么鸡毛会,人犯都要放了。” 16:45 武彪带着刑警队的人开警车一阵风似的赶到南城区看守所。陆小棠也一起跟来,她现在只想离慕容雨川越远越好。 他们在所长办公室把所长堵住了,贾所长还在跟几个人说话,看到刑警队气势汹汹来了一帮人,有点儿不知所措。他赶紧走出办公室,客客气气伸手要跟武彪握手,“武队长,您好,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武彪手连动都没动,开门见山道:“听说你们要给宋玉茵办取保候审?” “哦,是因为这个啊。”他似乎早有准备,不假思索道,“正想通知你们呢,没想到武队长消息灵通。” 武彪冷笑。“我要是不消息灵通,等我知道人都放走了。” “这怎么可能?认识你们逮捕的,按规定也要通知你们一声。” “按规定,她一个杀人嫌疑犯也能办取保吗?”武彪根本不客气。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啊。”所长也有些不高兴了,“人犯已经批捕了是不假,但是检察院方面有权利决定是不是够取保的资格。” “他们有什么权利?老子费劲心思好容易把罪犯抓住了,他们说放就给放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武队长。取保候审也不是把嫌疑人放了,她还在审讯期间,必须随传随到,怎么定罪照样得看的最后的审判结果。”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穿警服的时间可比你长,什么不懂?你们让一个杀人犯取保,那跟放她有什么区别?她还会老老实实等着审判吗?万一人跑了,难道还能拿她家属抵罪吗?” 第二十二章 画凶 14 “武队,你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什么叫不讲道理。看守所那么多嫌疑人,你们批过几个取保啊?那些小偷小摸的都不给批,一个杀人凶手给批,这中间该不会有什么文章吧。” 贾所长已经让武彪气的说不出话了。 这时,办公室里之前正跟贾所长谈话的几个人走出来。其中一个武彪居然认识,就是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董明义。另外一个笔挺西服的矮胖中年人他不认识。还有一位身材高大、保养甚好的白发老者他也不认识,但看上去不是警察。 董明义笑呵呵说:“老武,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怎么在这儿?”武彪疑惑的看着他,“有什么大案子吗?” “呵呵,连环杀人还不算大案子吗?” “你……”武彪稍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该不会就是为了宋玉茵的案子来的吧。” “让你猜着了。” “没看出来,你怎么也躺这浑水?” “这怎么是浑水?别说的那么难听吗?”董明义打个哈哈掩盖过尴尬,然后指了指站在身旁的白发老者,对武彪说:“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周家成,周老先生是著名的实业家。” “周家成?”武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陆小棠在他身后小声提醒:“她就是宋玉茵的养父。” 武彪恍然,圆瞪着一对大眼珠上下打量周家成。老人很有风度的冲他笑笑。 武彪说:“原来杀人犯宋玉茵就是你收养的。” 董明义忙给武彪使眼色,武彪却似根本没看见一样。 周家成心平气和的说道:“宋玉茵是我的养女,我们通常都以祖孙相称。我就等于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就是你想给她办取保候审?” 周家成没说话,只是微微示意。 武彪问董明义。“你有没有给这位周老爷子讲讲她孙女的犯罪经过?” 董明义有些难堪。 周家成说:“卷宗我都看过,董检察长也给我详细讲过。” “那你还想让你孙女离开这里吗?” “为什么不呢?我也是刚知道消息不久,否则我早就来了。我不能让我的孙女待在这种地方。”老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违拗的坚决。 “嘿嘿,我倒觉得这里才是你孙女最应该待的地方。” 老人轻轻皱眉。 “你既然知道她的罪行,就实在不应该有刚才的想法。她是你的孙女,但对于别人来说,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怕罪犯,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她是一个必须剔除的毒瘤。” “你有根据吗?”老人语气平和,眼神中却已流露出深深的憎恶。 “根据?董检察长应该把卷宗都给你看过了吧,还要我一一解释吗?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但也绝对不放过坏人。不过这个人后台有多硬,社会地位有多高,想要走后门,开绿灯,在我武彪这儿就行不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武彪说这话等于亮了底牌,说的董明义脸一阵红一阵白。 周家成相当沉稳的说道:“王法如炉,道理我懂,案情我也清楚。为了便于理解,我还特地从北京请来了资深律师为我解释。然后,我才来这里提出要求,我的做法合理合法,没有丝毫僭越法律的地方。” 这时站在周家成身边始终沉默的男人冲武彪礼貌的点头。“你好,我是北京中伦律师事务所律师邓光旭。”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1 “邓光旭?”武彪没听过这个人。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看似客客气气甚至有些窝囊的男人随便打一起官司的律师费没有低于四十万的。 “我受周先生委托,已经受理了宋玉茵小姐的案子,我现在可以全权代表我的当事人、宋玉茵小姐与您说话。” “呵,律师是吧,就是你出主意鼓捣周老爷子把杀人犯取保候审的?” 邓光旭说:“我要纠正一下武队长的错词。尽管我的当事人已经被批捕,但目前就她所犯的罪行还存在质疑,所以称呼为犯罪嫌疑人更为适合。在中国刑法中只有认定嫌疑人可能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采取取保候审不致发生社会危险性的就可以取保候审。虽然经法我当事人因为杀人罪名被批捕,但事实上有很多必要证据不足,连是否犯罪都未有确定。及时由检察院来处理,也会打回重申的。在这种情形下,考虑到我当事人身体状况欠佳,我们提出取保候审合乎情理。”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律师惯于玩弄的鬼把戏。我也没工夫同你费口舌。你有什么问题不如自己去看看宋玉茵的卷宗。她所犯的案子,每一桩每一件都清清楚楚记录在供词里,这样铁证如山的罪行哪容你篡改。” 邓光旭不急不躁。“武队长嫉恶如仇我深表钦佩。不过,我不得不再次纠正武队长的的问题。我在这里想问一句,宋玉茵案件的材料是由您亲自整理的吗?” “是又怎样。” “武队长难道就没发现你们对宋玉茵的指控事实上也可以算作无效指控。” “你凭什么这样说?”武彪上前半步,两只手攥得嘎嘣嘎嘣响。 可是邓光旭毫无惧色,看着站到眼前的武彪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好像准知道武彪根本不敢碰他一身汗毛。站在武彪身后的陆小棠却隐约感到不妙。 邓光旭说:“《刑法》第四十二条规定:‘能证明案件真实情况的一切事实都是证据。’ 证据有共有七种——物证; 证人证言; 被害人陈述; 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辩解;鉴定结论;勘验、检查笔录和视听资料。以上证据必须经过查证属实,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第四十六条规定:‘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充分确实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我想我说的够清楚了吧,武队长。” “……” “在针对宋玉茵的所谓犯罪事实的证据收集中,我并没有看到任何有关被害人遇害与宋玉茵犯罪之间的直接证据。你们的证据只是根据她的口供。而口供本身不能独立用于证据。这一点武队长干了这么多年刑警,应该了解吧。” 武彪顿时感到了压力。他争辩道:“如果宋玉茵没有罪,她为什么要承认?而且,那五个男人的每一起谋杀她都有充分的犯罪条件和动机。” “她的犯罪条件是什么?” “那些被害人被杀时,她都在附近生活过,被害人死后她就离开。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天底下就是有这样巧合的事情。随便举一个例子,1994就发生在美国一起离奇的案子……”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2 也不管武彪愿不愿意听,邓光旭慢条斯理的讲起来。“这巧合的案子就发生在这一年的3月23日,纽约警察受理了一起离奇的案子。死者名叫罗纳德?奥普斯,他本来是准备跳楼下自杀的。然而,当他跳楼后身子经过第九层楼前时,一颗子弹从窗户里射出,将他当场打死。调查发现,当时,九楼的一对老夫妻发生了口角,老先生拿出了一把枪恐吓老太太,后来又扣动了扳机,但是子弹没有打中老太太,而是从窗户飞了出去击中了罗纳德?奥普斯,而死者就是这对老夫妇的儿子。根据美国法律,一个人如果想杀甲,却错杀了乙,那么仍然应该判这个人对乙犯了杀人罪。因此,此案应该是一桩凶杀案。可是案件并没有到此为止,因为这对老夫妇都一致表示,他们俩当时都以为枪里面是没有子弹的。而且老先生解释说,用没有装子弹的枪恐吓老太太,是他许多年以来与老伴争吵时习惯的做法。他没有杀害老伴的意图。如果老两口的话属实,那么这就是一起误杀的案子。警方经过了一系列取证调查,最终发现了真相,这其实是死者罗纳德因为家庭矛盾记恨父母而设计的一桩谋杀。他悄悄在父亲的手枪里装上子弹,想演一出借刀杀人计。可是后来也许是良心受到了谴责,他心生沮丧,于是在1994年3月23日这一天跳楼自杀,然而却巧合的被父亲意外射出的子弹打死了。最终,此案被认定为是一桩自杀案……” 说完,邓光旭逐一打量了每个警员,然后才说:“我相信我将的已经够清楚了。是不是武队长?” “你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想说,那些人被害时宋玉茵不过是恰好住在附近罢了,纯属巧合……” “既然武队长都亲口说了,相信你也代表众位警员的意思。”邓光旭终于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你敢使诈……”武彪发现被对方绕进了圈套,气得火冒三丈, “我只是帮助武队长认清案情而已,宋玉茵的定罪本来证据就不充分。除了她个人的口供以外,一没有直接能证明她有罪的物证,二没有目击案发的人证……” 武彪怒不可遏的打断。“姓邓的,你不过就是一个油嘴滑舌的混账律师!你难道以为让你胡侃几句,就可以让宋玉茵无罪释放。没门儿!!” 陆小棠心里起急:武彪越是这样就越被邓光旭牵着鼻子走。她早就发现宋玉茵卷宗里存在漏洞,但武彪一意孤行惯了,哪肯听别人的意见,但他也确实有能力,所以这颗定时炸弹就一直埋在那儿。结果就碰上了老谋深算的邓光旭。 邓光旭被骂了也不生气,他郑重其事的对武彪说:“我并没有说宋玉茵无罪。身为一名律师,我不仅为委托人负责的前提是尊重法律。” 武彪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有点儿怀疑的问:“你也认为宋玉茵有罪?” “当然,我仔细考量过案件材料。我的当事人的确涉及触犯法律。她个人收藏了一把欧洲的古董枪,枪里还有子弹。尽管是个人爱好,但她的行为确属不妥。可能因为私藏枪支罪被起诉……” 武彪彻底无语了。邓光旭以退为进的手段,居然几句话间就把宋玉茵的一级杀人罪来了个乾坤大挪移,私藏枪支罪最多只能判三年,而且还可以保释。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3 邓光旭接着道:“除此之外,卷宗上关于宋玉茵的作案动机也很模糊,我仔细看过……” “等等……”见势不妙的陆小棠忽然打断他说话。 “怎么?”邓光旭狐疑的瞅着她。 陆小棠撇开邓光旭,直接对周家成说:“周老先生,你这次带着律师来究竟为了什么?” 没等周家成说话,邓光旭隐含着讥讽的口吻道:“为什么难道不是明摆着吗?我们在讨论什么呢?” 陆小棠不想与这个人过多纠缠,简单直接说道:“宋玉茵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不管最终认定她犯的什么罪,也得走司法程序,不是在这里说几句就算的。” 邓光旭微笑的说:“周先生委托我找检察长,就是走法律程序。” 陆小棠没搭话,而是来到周家成面前。这老人比她还高,平静温和的看着她。可以想见他年轻时定然是一位仪表非凡的美男子。 “周老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请说。” “您怎么看待您的养女犯下这样的罪行的?” 邓光旭马上抗议道:“你的问题涉及我委托人的隐私,也明显带有羞辱的的意思,他可以拒绝回答。” “我的措辞可能不当,请老先生见谅。我的意思是说,您想必也知道了宋玉茵涉及的杀人案,我想问问您的感受。” 邓光旭插嘴。“你这算什么问题?我的委托人没必要回答。” 陆小棠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周家成。 周家成叹了口气。“老实说,我很吃惊,更不能不能相信。我抚养她这么多年,对她很还是很了解的。” “或许在你的印象里,她一直都一个惹人怜爱又懂事温顺的小姑娘。但是,她上大学后就离家在外了吧。后来听说她跟你也少有联系,她离家之后这些年,你对他了解多少呢,又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周家成平静的表情涌现出了担忧。 “时过境迁,人也会随之改变,或许你现在看见她,会发现有些不认识她了。” “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一个人再怎样变,也终归会保留他的根本。我不相信我的孙女会一下就沦落为杀人犯!”老人的神情如此坚定的看着陆小棠,仿佛带有某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好吧,我明白了。宋玉茵的案子还在调查中,无论她最终有没有追上来,我们都会用证据说话,一定最终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想请您耐心等待几天。” 邓光旭又很和适宜的插话进来。“那样最好不过,但这和取保候审不发生矛盾。我们可以把宋玉茵接回家,随时配合警方办案。” 这个狡猾老辣的家伙实在难缠,争执越多警方越被动。陆小棠没有办法,只好说:“我们现在刚获得了一个重要线索,即便你们办理取保,宋玉茵暂时必须留下配合我们。” “不知道是什么线索?” “这是机密,暂时不能奉告。” 邓光旭还想据理力争,被周家成示意制止。周家成对陆小棠说:“既然你这样说,我们也不便深究。还望你们多多费心,给我们一家人满意的答复。” 老人的话里柔中带刚,说完便向董明义告辞,带着邓光旭走了。 董明义悻悻的看看武彪、陆小棠一干刑警,拂袖而去。 武彪问陆小棠:“你说的线索是指什么?”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4 陆小棠苦笑:“我哪有什么线索?那个邓律师步步紧逼,我只不过是想拖延他点儿时间而已。” “你说什么?”武彪的大黑脸明显又大了三圈儿。 *—*—*—*—*—*—*—* 17:23 回到警局时。罗炎麟和慕容雨川还在讨论案情。遭受挫折的李涵一个人闷在法医室里化验从泥炭鞣尸取下的提材。 武彪和陆小棠等众人又临时开了一个碰头会,商量下一步如何处置。 武彪把在看守所发生的事简短讲述了一遍,强调说:“现在时间不多了,宋玉茵的家属来者不善。我们的侦破不过还是停滞不前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罗炎麟说:“眼下只有一个线索最值得考虑。我和慕容雨川刚才还在谈。就是白晓燕当年失踪一事。我有必要提醒诸位,我虽然从事心理分析,但并不是完全依赖无凭无据的推理。证据也是分析案情和犯罪心理必不可少的条件。慕容认为白晓燕是在新疆遇害,而且证据充分,武汉大学方面的记录却与之矛盾。这就是我们目前最值得考虑的切入点,虽然时间过去很久,如果幸运的话,我们还是有机会挖掘更多的。” 慕容雨川说:“我决定亲自动身去武汉,网上还有今晚的车票。你们谁跟我一起去,担任保镖工作,负责本帅哥的人身安全?” 没有人答言。 慕容雨川皱眉。“这么好的差事咋没人干?” 以往这种时候非陆小棠莫属,可是这次陆小棠却闷在那里一声不吭。 慕容雨川也好像故意气陆小棠似的,对高冰说:“高冰妹妹,要不咱俩一起去吧?你看咱俩认识怎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单独一起行动过呢。咱俩一起去办案子,又刺激又长经验,将来你也给哥混个组长队长当当……” 原本就不善于言谈的高冰没想到慕容雨川会突然说起她,闹了个大红脸。“这个……这个……”她求助似的看陆小棠,“组长……” 陆小棠冷冰冰道:“你想去就去呗。” “不,不是……”高冰感觉自己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罗炎麟这时说道:“我个人意见,觉得陆警官去比较好。一来,你们二人配合默契,二来,陆警官反应机敏、善于应变……” 慕容雨川鼻子一哼。“谁跟她默契?” 陆小棠冷冷道:“我不机敏,也不善于应变。” 罗炎麟也没词儿了。众人面面相觑,大惑不解,又不便问。场面有点儿诡异。 慕容雨川说:“罗专家你放心。让高冰同我一起去最适合不过,我会照顾好她的。” 范晓鹏偷偷掩面呜咽。“又一颗好白菜要被拱了。老天开开眼吧,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罗炎麟最后无可奈何。“随你便。只要你们自己安排好就行。” 慕容雨川贱声贱气的唤高冰。“冰冰妹妹,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连夜出发吧。我查过,正好还有一个软卧包厢,两个床位,咱们就定这个,你看好不好?” “我……”高冰心虚的瞅陆小棠。 陆小棠冷冷道:“一个包厢能够吗?换硬座吧。” 高冰不敢反驳,慕容雨川不干了,“坐硬座到武汉?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床铺不够有什么办法。” “两张床怎么不够。” “那也不够。” “高冰,你现在就买票。我倒要看看怎么个不够法儿?” 慕容雨川一赌气让高冰买了两张软卧票。结果等上了列车才发现,陆小棠也在车上。 陆小棠说:“我和高冰一人一张床正好一个软卧包厢。” 慕容雨川急道:“那我晚上睡哪儿?” “这不是你安排的,我怎么知道?我建议买硬座,你不是不听吗?” “你……你……” “用不着你操心我,还是想想你今儿晚睡哪儿吧。” “喂喂,你不是就让我一个人坐硬座吧?” “你不是自诩天才吗?那就动动你天才的大脑好好想一想吧。”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5 陆小棠说完,咣当一声把包厢门关上了。 即便用狗脑子也想得出慕容雨川该去哪儿。原想借高冰好好气气陆小棠,结果反挨了一顿整。他今天才深切体会出老孔头儿说的那句至理名言——“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惟恶犬与毒妇尤不可得罪也。”看来这趟武汉之行凶多吉少。 憋气窝火的慕容雨川总算买了张硬座票,还是夹在两个睡得稀里呼噜都快抱在一起的老爷们儿中间。他把两个人摆正了,好容易挤到座位上,不小心把其中一个弄醒了。男的乜斜着眼,骂骂咧咧:“诶呀我操我说你干哈?” 靠,还是黑龙江的,跟乔四一个口音。慕容雨川不敢得罪,赶紧拿出车票解释,老爷们儿霸气的哼唧两声,爱理不理又睡过去了。 忽闻对面传来咯咯一阵浅笑。慕容雨川心头一动,抬眼细看,确见一黑壮胖大的大老娘们儿正冲他表示出好奇。 慕容雨川眼一闭,哀叹:师傅你在哪儿,快来把二师兄收了吧…… 一夜无话,慕容雨川在充满了方便面和汗馊味的车厢里,听着咣里咣当的响声,看着车窗外缓慢漂移的原野渐渐朦胧,直到漆黑的玻璃能照清楚自己的脸,他才有了几分倦意,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漂浮着各种古怪的念头——美奈子……宋玉茵……陆小棠……白晓燕……木乃伊……新疆荒漠…… 第二天,临近中午列车才终于驶进武汉车站。那个靠着他睡了一晚上、跟乔四一个口音的老爷们儿,居然还跟他处出了感情,剥茶蛋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慕容雨川当他面没敢扔,揣兜里直到下车才解气似的摔在地上,碰巧让一个戴袖箍老大妈逮了个现行,手一伸——罚款20。 高冰有点儿内疚的问慕容雨川:“你昨晚休息得还好吧?” 慕容雨川抹抹全是褶子的衣服,故意大声道:“那当然,还有机会结识美眉,电话、qq都给我留了一堆呢?” “是吗?”高冰有些吃惊。 陆小棠不屑道:“高冰,咱们现在打听怎么去武汉大学。某些人喜欢意淫,就去淫好了。”说着拉起高冰就走。 慕容雨川猛然想起车上那个黑胖大老娘们,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低着头跟在后面。 经过武汉车站广场就有直达武大的公交车。三人乘了一小时公交在终点站下车,正对武汉大学正门。校园环境优美,既有现代化教学设施,又有巴蜀风格的仿古建筑,湖光粼粼,绿树葱郁,四季风景各不相同,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大学之一”。 三人来时正直初夏,校园内外随处可见樱花绽放,远远望去粉白似雪,诗情画意。 慕容雨川到还能没心没肺的同高冰调侃几句。陆小棠无心看景,直接找到传达室。c市警方已经通知了大学方面,学校方面答应派人接待。 陆小棠虽然不赞成耗人耗力的调查白晓燕,但还是抱有几分侥幸,如果真能找到了解当年白晓燕失踪的亲历者,那也不算白来一趟。 这时,一个教师模样的中年女人开门走进传达室,与传达室门卫打了声招呼。打量一下陆小棠三人,说:“你们就是c市来民警同志吧,我是档案室管理员,我姓郭,郭秀英。你们跟我来吧。”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6 郭秀英有种男人的爽快,在路上对陆小棠三个人说,我知道你们办案需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案子,不过校领导让我配合你们,我能帮上忙的自不必说。 陆小棠没说案情,只是随口说白晓燕的一位同学现在在c市涉嫌犯罪,顺便调查一下白晓燕。 陆小棠的话虽然有点儿牵强,郭秀英也不多问。带着三人穿过校园主教学楼区,经过了一片仿古建筑,走进了研究生院。档案室就在一层。 郭秀英把三人带进一个陈设简单的办公室。请三个人落座,到了三杯水给他们,然后拿起桌上一个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份发黄的纸张,递给陆小棠,看样子早已经准备好了。 “这就是白晓燕的学生档案。”郭秀英说。 陆小棠“恩”了一声,不到两分钟就浏览了完了。上面的记录同大学方面传真给他们材料几乎完全一样。 她把材料丢给慕容雨川。慕容雨川看了也愁得抓起了脑袋,他不甘心的问郭秀英:“你们这里并没有提到白晓燕失踪啊。只是说她无故辍学。” 郭秀英说:“这就是措辞上的问题。我们只是一所大学。学生不来上课只能界定为辍学。向她这样的例子也不只她一个人。至于她究竟为什么不来上课,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也不能一一去查啊。” 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慕容雨川挠挠脑袋,黔驴技穷了。 陆小棠没好气的说:“那我们还是走吧。” 她现在气的是慕容雨川,都是他一个劲儿张罗着要来,来了又能怎样,喝杯茶水,看看樱花吗? 郭秀英有几分好奇的问:“该不会是白晓燕有什么消息了吧?” “算是吧。”陆小棠随口。 “那就好。” 陆小棠稍有诧异:“怎么你认识她?” “可以这么说吧。印象中我见过她两面,那时候我刚来武大上班,还在图书馆工作。她借过书。” “你记性倒是挺好,这么久都能记住。” “哦,那倒没有。就是白晓燕失踪之后,他家里人来找过学校,还报了警。所以我对这女孩的名字印象比较深。” 陆小棠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问:“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郑嘉冼的人啊?” “郑嘉冼?”郭秀英想了想,摇摇头,“也是学生吗?没印象。” “那你知道白晓燕有男朋友吗?” “这个我更不知道了。我也只是见过她几面,对她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 “那她来图书馆借书那几次,你有印象吗?” “好像吧……恍恍惚惚的……” “那你有印象她身边跟着其他人吗?” “她身边……”郭秀英皱着眉头,努力想了半天,“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那么一个人。” 陆小棠忙问:“男的女的?” “男的,个子挺高。”她指了指慕容雨川,“比他矮点儿。” “长相能记住吗?” “哎呀,这可有点儿难……反正就记着戴个眼镜,长得好像还不错。不过我也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对象,就是看他们在一起借过书。” 陆小棠感觉尽管是一个模糊的描述,但郭秀英所说的那个人大略符合郑嘉冼的特征。会不会郑嘉冼没有说谎,他和白晓燕当初的确是情侣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和白晓燕失踪毕竟没有直接联系。郑嘉冼昏迷不醒,暂时也没有办法断定他究竟是不是杀害白晓燕的凶手。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7 三个人扫兴的离开了武汉大学。 陆小棠赌气似的说道:“不是某些人吵着要来吗,接下来说说怎么办吧……” 慕容雨川并不看人,只顾回嘴:“当然是当头儿的说了算,手里有权不用不白瞎了?” “那就回去。只当是吃饱了撑的消化消化食儿。” “回去就回去,有什么了不起。当头儿的说句话,底下跑断腿。” “哼哼。但我还是充分听取群众意见,免得到时候破不了案子,某些人背后会说我以大压小,刚愎自用。” “你说的某些人指的是谁?” “长脑子的自己猜。” “我没长脑子,猜不出来,不如你告诉我。” “哼。” “哼。”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你一句我一句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斗口,谁都不肯示弱。倒把高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也不知道这两位铁磁怎么突然就犯了相,不知劝谁好。 最后,陆小棠气呼呼的指着高冰说:“那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我?!”高冰指指自己鼻子。 “对,就你。”慕容雨川说,“头儿都下命令了,你敢不说吗?” “我……”高冰谁也不想得罪,被逼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说,“要不,咱们去这儿的公安局在问问吧,反正也来了。” 陆小棠说:“之前跟武汉警方联系过,他们根本没找到白晓燕当年失踪的备案记录。要不然咱们也不用去武大问了。” 高冰不说话了,她一时也猜不透组长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征求似的瞅瞅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马上说:“我比较赞成高冰。反正都来了,也不在乎多走几步路。”反正现在只要一张嘴,他肯定跟陆小棠拧着来。 陆小棠也马上反驳。“人家武汉警方已经查过了,根本没有白晓燕的纪录。也就是说她当年失踪根本没立案。” “那这可就蹊跷了。你刚才不是也听档案员说了吗,白晓燕失踪以后她父母报过警。我没记错的话,一个人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就可以报警立案了。白晓燕后来就一直没再出现过,怎么可能警方不受理呢,这不是有点儿奇怪吗?” 听慕容雨川这样一说,陆小棠心里也犯了疑心。白晓燕失踪那年正好在暑假留校参加研究项目,这时候人失踪了对武大来说可不是小事,大学方面理所当然报案。为什么公安局没有记录呢?真是因为年头久远弄丢了备案,还是像慕容雨川猜测的有什么缘由呢? 这样想着陆小棠暂时顾不上跟慕容雨川斗气。他们直接来到武汉市公安局,说明来意。 公安内部系统之间配合比较默契,武汉公安局派专人为他们查找资料,很快就给出了答复——白晓燕失踪并没有备案。换句话说,正如陆小棠他们怀疑的,白晓燕失踪根本没有立案。 陆小棠问其究竟,接待他们的警官也回答不上来。他说:“按道理不可能没有备案啊。除非家属没有报案。” 陆小棠问:“如果家属报了案,有没有可能因为年头久了,存储出现了疏漏?” “这个……可说不好。不太可能吧。”这名警官也不敢较真,最后说,“那你们能记住当时是在哪个派出所报的案吗?” 陆小棠于是又打电话向武汉大学方面核实,最后得知当年报案地点就是武大所在街区的街道派出所。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8 警官建议陆小棠他们去街道派出所问问情况。陆小棠心里不痛快,却也没办法。想不到调查一起当年看似普通的失踪案居然这么麻烦。如果当年受理案件的警官负些责任,或许残忍狡猾的美狄亚早就暴露了形迹,也就不会让白晓燕的尸体不见天日、蒙冤这么多年。 陆小棠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事已至此,即便又是一条死胡同也要走一回才甘心。 12:45 三人来到鸿山区派出所,民警们刚吃过午饭回来。陆小棠直接找到所长,说明来意。所长有些不解的说:“这个你们得去市局查。他们的资料库最全了。” 陆小棠刚从市局来,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她说:“那你们这里有没有备案。或者工作年头长的老警官?” 所长有点儿为难的说:“好吧,你们等下,我去给你问问吧。” 所长离开办公室,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气馁。陆小棠冲着墙壁说:“这下死心了吧。” 慕容雨川走的口干舌燥,蔫头耷拉脑,也没心思回嘴了。 估么着过了一个小时,三人都等得不耐烦了,所长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警察。 他一进屋就给三人介绍。“这是副所长老周。数他干的时间长。他要是不知道,那就没办法了。” 陆小棠一打量老警察,佝腰驼背还带着厚厚的近视镜。心想他能认得回家路就不错了,还能记住二十年前的案子? 老周为人倒很和气,说,我在这里干了快三十年了。远了不知道,附近的大事小情都知道一点儿。老张把你们要问的事儿跟我说了。我有点儿印象。 “有印象?”陆小棠怀疑的看着他。 老警察稍微直了直腰。“是武大一个女学生失踪那件事儿吧?” “恩。” “失踪那年刚好二十岁对吧。” 陆小棠三人互相看看,面露惊讶。这都能记住?简直一老妖精吗? 老警察说:“我主要是有记日记的习惯。尤其是一些突发事件。始末缘由都清清楚楚记下来,标上年月日。你们说的,我刚才查了一下查到了。” 陆小棠这才郑重问道:“我其实就想问一件事。白晓燕失踪有没有立案?” “没有。” “你记得?” “日记上写的。” “那为什么?” “因为白晓燕不是在武大失踪的。” “不是?”陆小棠的疲态一扫而光,隐约感觉问到了关键,“她的确是在武大失踪的。当时正好暑假,她没回家,参加了一项学校组织的研究项目。” “研不研究的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我记录上写的,她当时不在大学里,也不在武汉市。她在新疆。” “你说什么?” “这是校方说的。因为她不是在武汉市内失踪的,所以我们没法立案,就建议他们去失踪地报案。” “原来是这样。” 陆小棠看了看其他两人,这次谁也没争执,三个人想到了一处。 陆小棠隐隐感到一条模糊的线索已经浮出了水面。希望这一次不要再让他们失望…… 14:56 陆小棠三人匆匆回到武汉大学。她们要找的其实就在那里,只是方向不对,之前就完全没有看到。 郭秀英看见三人去而复返,神色肃穆,不由得有些发懵。 陆小棠说:“我还得打搅你一次了。”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9 “没什么打搅不打搅的。还是为了白晓燕的事儿吧。不过我知道的刚才已经都说了,实在想不出还能帮你们什么。” “只是有一个问题我刚才匆匆忙忙忽略了。我相信你们肯定知道。” “是吗?”郭秀英完全不知道陆小棠在说什么。 “白晓燕失踪那年的暑假,她留校参与了一项科研活动是不是?” “是啊。” “那是什么活动你知道吗?” “这……我还真不清楚。”郭秀英面露为难。 “那就麻烦你帮我们查一查吧,我想这方面你们肯定有记录。” 郭秀英迟疑了一下,狐疑着说:“这跟白晓燕当年失踪没有多大关系吧……” “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白晓燕在失踪后去了新疆。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她参加的究竟是什么科研活动,跟她去新疆有没有关系。” “她去了新疆?” “……”陆小棠没在回答。她不想详细得太详细。 郭秀英尽管心疑,但也不好多问。她出去了很久才回来,又拿回了一个文件夹。 她说:“我到科研室请人找了很久才找出来的,原来白晓燕是考古系的学生啊,我之前还不知道呢。” 陆小棠来不及看文件,就问:“那年暑假她参加的是什么科研活动你看了吗?” “嗯。考古方面的。不过不是在校内,而是一次野外考察。是武汉大学和其他单位联合组织的遗址发掘活动。” 陆小棠一凛。“去的是新疆吗?” “对。位于罗布泊深处的尼雅古城。” “罗布泊,那不是荒漠吗?” “现在是荒漠不假。不过几千年前那里可是一片水土肥沃、景色宜人的地方呢。还曾经出现过富强的楼兰国,不过现在都成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了。尼雅古城也叫精绝古城,据说是楼兰国的首都,具有相当重要的考古价值。” 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和高冰,说道:“原来白晓燕失踪的那个暑假是随着考察队去那里搞科研活动了。” 慕容雨川点头。“这就正好能解释为什么她胃里的食物是新疆土特产,还有为什么尸体曾经被埋在的新疆了。” 郭秀英冷不防听见,着实大吃一惊。“怎么?你们说白晓燕死在新疆了?” 陆小棠瞪了慕容雨川一眼,埋怨他说走了嘴。事已至此也不便隐瞒,只好对郭秀英点点头。 郭秀英惋惜道:“年纪轻轻的死的太可惜了。像罗布泊这样危险的荒漠,通常只有探险的人才去那里。头几十年,不是有一个考古学家彭加木在那里失踪了吗,听说尸体直到现在都没找到。” 她随即又有些不解,问陆小棠。“既然白晓燕是二十年前在新疆考古时候失踪的,你们查案子又怎么能把她的尸体找出来呢?” 郭秀英的疑惑,陆小棠不想回答,就让她永远疑惑下去吧。 陆小棠现在至少弄清了一件事。她确信白晓燕就是在考察途中遇害的。人迹罕至的戈壁滩,孤立无援的科考队,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在理想不过的谋杀场所。 而问题是,这样的地方不仅对于被害人,即使对于凶手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冒险。 美狄亚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对白晓燕下手呢?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10 碍于案件保密,三人离开档案室,在附近的人工湖边找了一处僻静的凉亭,把郭秀英收集到的关于白晓燕参加科研活动的相关资料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资料比较繁杂,介绍科研目的、活动进程、活动经费以及组织人事等等。而且这项科研活动是多加学校合作承办的,诸如武汉大学、新疆大学和兰州大学都派出了各自考古系的学生参加。其中武汉大学派出了五个人,白晓燕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四名学生中有一个名字瞬间抓住了陆小棠三人的注意。 这个人就是郑嘉冼。 三人都没有说话,说不出是在意料之中,还是几分惊喜。 二十年的那次科学考察活动,郑嘉冼竟然跟白晓燕一起去了新疆罗布泊,白晓燕就此一去不回,直到二十年后她被发现时,已经变成了一具木乃伊。 陆小棠挑衅似的看了慕容雨川一眼。言下之意她对郑嘉冼的怀疑已经得到了证实,即便没有他慕容雨川和罗炎麟,她一样能找出凶手。 慕容雨川假装没看见,眼睛只顾盯着陆小棠手里的材料,非常时刻、非常选择,还是少惹麻烦比较好。虽然有点儿心不在焉,但他眼睛很尖,忽然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的惊讶甚至超过了刚才看见郑嘉冼的人名。 “慢点儿……”他伸手把陆小棠翻过去的一页又翻回来。 “干什么?”陆小棠声音里带着威胁的意味。 慕容雨川觉得要是自己回答的不好,就有被直接扔湖里的危险。他仗着胆子,指着组织承办方一栏,“你看到了吗,那个单位。” 陆小棠不耐烦道:“看什……”她忽然屏住声音,目光一下子钉在了那个名字上。 高冰脱口道:“真不能相信,这也太巧了。咱们市的博物馆居然也参与了这次活动……” 陆小棠说:“这个我多少知道一些。听说c市博物馆在过去也是很有名的,我跟郑嘉冼之前闲聊时他也说过,博物馆当初曾经组织过很多次考察活动。倒是没想到白晓燕失踪的那次它也有参加过。” “这绝对不是巧合。”慕容雨川眼睛发光,“我觉得白晓燕就是在罗布泊遇害,她的尸体也是在那里被解剖然后制作成木乃伊的,并且一度被埋在的那里。之后,又通过了某种渠道,她被带回了博物馆。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渠道……也就是说,能找到c市博物馆和新疆之间的联系,就能找出美狄亚,这个跨越二十年至今逍遥法外的狡猾凶手也终将接受正义的审判,而我嘛……” 他正在夸夸其谈,忽然发觉高冰不住使眼色。偷眼观瞧,陆小棠头上正蹭蹭蹿火苗子……忙不迭改口,“恩,凶手即便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但必须还要有足够的证据呀。高冰你说是不是?” 高冰赶紧点头。“是是。” 陆小棠气儿消了点儿,问高冰。“范围已经圈定了,你觉得接下来从哪里入手比较好?” 慕容雨川插嘴。“反正已经来了。看看能不能找到武汉大学当年带队去罗布泊的老师或者学生呗。侧面了解一下比较好。” 陆小棠对高冰说:“为什么有些人嘴就那么欠呢?你说他们要是不说话能憋死不?”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11 高冰为难的瞅瞅慕容雨川,说:“这我也不知道……” 慕容雨川赌气不吱声了。 事实上陆小棠跟他的想法差不多,而且陆小棠足够耐心,更不怕麻烦。她又回去找郭秀英,通过她见了学校领导,费了一番口舌和时间,终于把当年和白晓燕一起参加活动、现在已经退休在家的老教授住址弄来了。老教授叫杨德江,65岁,在校期间教授文物鉴定,现在和老伴居住在硚口区一所老居民楼里。 等陆小棠他们好容易找到老教授家,已经是晚上了。 她一敲门就有人来开门,看来早已经等候他们了。开门的是一个谢了顶、微有些发福的老头儿。看样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杨教授将他们让进书房,落座后就说:“你们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学校刚给我打过电话。” “哦。”陆小棠没有马上进入话题,先是谨慎的给老头儿相了相面。虽然倾向于郑嘉冼是凶手,但只要真凶一天不落网,任何牵涉到本案的人都值得怀疑。 杨德江气色上看比较和善。他把老伴儿支出屋,然后才对陆小棠抱歉似的说:“我老伴儿心脏不太好,我怕咱们谈论的事吓到她。” 陆小棠心一动,感觉这老头儿似乎知道些什么。她说:“杨教授,白晓燕失踪这件事当初并没有立案吧。但您说话的意思似乎这其中有很不好的事情……” “肯定是不好的事情,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来找我了。” “您只是猜测?” “有一些,但也不完全。”杨德江顿了顿,“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我对那个女学生的印象依然清清楚楚,就好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发生过什么?” “罗布泊,考察探险……”老人叹了口气,“当时发现白晓燕失踪了,我们科考队曾经分散开,四处找过,可是没找到。但是我还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她受不了苦,回家了。现在想想,作为老师,自己的学生失踪了,我也有责任呐!” 老人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他忽然定定的看着陆小棠问:“怎么?莫非你们这次来是有她的消息了?” 陆小棠没说话。 杨德江又看了看沉默的慕容雨川和高冰,已然明白了。“是啊,这么多年没有音讯,肯定凶多吉少了。” 陆小棠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白晓燕失踪的前后经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20年,也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是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找到您这里。” 老人点点头。“好在我人老了,脑子还算好用。能想起来的我都会告诉你们,但我不知道究竟什么对你们有用。” “没关系,您先笼统的讲讲吧,我想起了什么再问您。” “那好吧。那次科考活动也就是比较普通的一次。年轻那会儿,我每隔一年半载都会出去几个月,习以为常了。唯独让人感着迷的就是考察项目。尼雅古城。作为一名考古研究者,这是一个神圣的名字。我这辈子前前后后去过四次。每一次都让我难以忘怀。” “尼雅古城有那种重要吗?” “尼雅古城是古新疆楼兰国的经济文化中心。地理位置就是丝绸之路必经的枢纽,我国古代汉文化、古印度文化、腊罗马文化和波斯文化都在此交汇,这也就早就它在当时的高度发达的文明昌盛。现今发现尼雅遗址保存状况十分良好,其规模宏伟世界罕见。对于我们研究古代东东西方文化交流以及中亚文明历史进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 老人还要继续讲下去,被陆小棠打断。“那你们这次去的主要目的是做什么?” “主要是探查一处新发现的遗址,是古尼雅王室祭祀的宗庙。我们很幸运的争取到了这次机会。带上几个学生,一来年轻人身体素质好,二来也为了将来培养人才。”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12 “看上去是一次很好的科学考察啊。” “是啊,选入科考队伍的除了资深学者就是表现优异的学生。” “原来还是一个精英团队呢。” “可以这样说。所以白晓燕遭遇意外实在是我们一大损失。” “那她失踪以后你们有没有向新疆的当地警方报案?” “没有。” “为什么?” “向警方报案有什么用呢,又不是刑事犯罪。” “那你认为她是怎么失踪的?” “最可能是走失了。” “走失?” “其实对向我这样常年在外的考古工作者来说,迷路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深山密林里,原本就容易迷路,不过大部分时候自己可以找到来的路,或者遇到当地的村民什么的。但在地域广阔、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不但稍不留神就会走失,而且一旦走失往往就是致命的。因为除了探险队自带的水和食物外,在荒漠里几乎很难找到可以给养的物质,又很容易辨错方向,冬天极冷,夏天又极热,所以孤立的一个人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尤其容易死去。白晓燕还是缺少经验,可能不小心脱离了队伍,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陆小棠观察了杨德江很久。这个老人的言谈举止都很自然,好像他直到现在为止都不曾想过白晓燕的意外另有原因。 老人这时忽然有些迟疑,他说:“倒是有一件事。我现在还觉得蹊跷。我们当时发现白晓燕失踪时,立刻以营地为半径,方圆几里地派人分批去找,按道理她一个女孩就算迷路也不应该走那么远。可就是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所以你们就认为她不会遇到危险,猜测她回家了。于是也没有想到报案。” “但是回来以后白晓燕的家人找到学校了说没见到女儿,也联系不上她,我们才知道她根本没回家。” “你们才发现情况不妙,才想去报案。” “是白晓燕父母报的案,公安局来学校核实了一下就回去了。他们跟学校的看法差不多,觉得白晓燕肯定是在罗布泊里走失了。” “为什么你们当初就没想过其他可能呢?” “其他可能?”杨德江看着陆小棠,神色有些异样。“实在说,在你们来之前,我一直都没想过更多……” “……” 杨德江沉默了一阵,说:“白晓燕是不是……不是走失的?” 陆小棠没有回答,她反问:“我向你打听一人,当年你带队去罗布泊的一个学生。” “你说。” “郑嘉冼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吧。” 杨德江几乎没多想。“有印象,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一个男孩。他怎么了?” “他与白晓燕关系熟吗?” “他们啊。”老人回忆了一下,“他们俩关系挺近的。” “挺近的是什么意思?朋友还是……” “不仅仅是朋友吧。好像当时两个人在处对象。” “你确定吗?” “看也能看出来,两个人经常单独在一起,看上去也挺般配的。” “有没有吵过架呀他们?” “这个我倒没看见过。不过白晓燕很老实一个女孩,郑嘉冼也很稳重,如果白晓燕还活着,说不定他们已经结婚了吧。” 老教授的话和陆小棠之前对郑嘉冼的看法有很大出入。莫非郑嘉冼对白晓燕真有很深的感情?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爱人呢?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13 罗炎麟认为,一名作案手段熟练、极具标志性的连环凶手,他的首次作案尤其能够暴露出他所面临的问题以及个人信息。 换而言之,一名连环凶手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他也有常人的情感与弱点。 陆小棠问老教授:“那在您的记忆中他两人的感情算不算好?”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您刚才说他们没有拌过嘴,但可能跟他们的性格有关系,不代表两个人感情就没有矛盾。” 杨德江有些怀疑的看着陆小棠,“为什么陆警官你非要确定这个呢,这很重要吗?” “……” “莫非……这跟白晓燕的始终有关?” 陆小棠没有回答。杨德江又看了看慕容雨川和高冰,两人也都缄口不言,似乎与陆小棠保持着默契。 杨德江显出不悦。“陆警官,不是我不想配合你。但你提出的问题太让人摸不着头脑,有三缄其口,我怕想我实在帮不了你什么。” 陆小棠考虑了一下,才说:“因为案情复杂,我不方便一一解释。但我可以向您坦白一件事——白晓燕当年并不是不小心走失。她遇害了。她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了。这次来找您,就是想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方便我们分析。” “她遇害了?这,这怎么可能?”老人惊愕的坐在那里。 “我们已经经过了法医检验,不会有错。” “那你们现在抓到嫌疑人了?” 陆小棠看了一眼慕容雨川和高冰,向张德江摇头。 “那你认为嫌疑人在当年的科考队里……” 陆小棠沉默。 张德江自嘲似的说:“这样说来,连老人家我也在嫌疑人名单里吧?” “……” 这时候张德江的老伴儿冒冒失失的推门走进来,脸色有些发惊惶。好像听到张德江说话。 张德江嗔怪老伴儿。“不是叫你不要进来吗,你来干什么?” “我,我问问你们要,要不要喝点儿茶……”老太太结结巴巴的说。 “你去把我床底下那个棕色的皮箱子拿来。” “什么箱子啊?”老太太迟疑着,“老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也没有,纯属多操心,你去拿来就是了。”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书房。不多时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相当有年头儿的老式皮箱子,箱子表面棕色的漆皮已经斑斑块块的掉了颜色,露出了里面褐色的鞣革。看在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他们眼里,不由自主联想起了泥炭鞣尸的表皮。 杨德江接过了皮箱就把老伴儿打发走了。然后才把皮箱放在茶几上,解开皮带扣,掀开。里面是一摞摞捆扎在一起的证书。他在里面翻弄了半天,才拿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从里面抽出厚厚一叠彩色照放在箱盖上。 最上面一张照片是一张视野开阔的风景照——青灰色的天空下笼罩着荒凉辽阔的大地,地上除了一处耸立着好像山丘似的巨大岩石,再就是一眼能望到天边的荒原,有几棵孤立的枯树和一些星星点点散乱的兽骨以及人骨。 陆小棠问:“这是……” “这就是我第二次去罗布泊拍的。白晓燕也在……”杨德江的苍老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带着某些不确定的含义。 他说着从照片里翻拣出一张,递给陆小棠。“这就是白晓燕。”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14 陆小棠接过照片,看到几栋土屋的废墟前站着五个身穿冲锋衣的男女。站在中间身材不高的中年人就是杨教授,那时候还是乱蓬蓬一头黑发,相貌比现在固然变化挺大,但五官依稀可辨。在他右侧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圆脸女孩,神情有些拘束,看模样正是白晓燕。 陆小棠问:“这里有郑嘉冼吗?” “当然。看到了吗,就是这一个……”杨德江指着站在白晓燕右边那个身材笔挺相貌清俊的男青年说。 陆小棠暗自惊诧。如果不是杨德江指点,她无论如何也认不出这个人会是郑嘉冼。二十年时间将这个器宇不凡的青年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人…… 慕容雨川忍不住道:“老杨,你确定这个人就是郑嘉冼?” “不会错,我当年一共就带了这几个学生去考察。为什么你们总打听他的呢,他跟白晓燕失踪有关系吗?” 慕容雨川正想说话,看见陆小棠用力瞪他,赶紧吞咽了一下,不吭声了。 张德江倒也识趣,没再多问。 这还是陆小棠第一次看见嫌疑人和还害人在同一张照片里。她细心的观察着两人的举止神态。 两人看上去心平气和,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此刻的白晓燕或许还不知道几天之后她就要命丧此地。 心里有了计较,陆小棠倒是留意到一些不易觉察的细节。她发现郑嘉冼和白晓燕的胳膊是靠在一起的,比其他人挨得近,虽然有些看不清,但感觉白晓燕从肥大袖筒里伸出的手指似乎悄悄牵着郑嘉冼的衣袖。 她再看白晓燕的表情。以女性独有的细腻,逐渐的,她从那平和的目光中感受到了矜持……喜悦……顽皮……期待…… 她瞬间被震撼。 她看到的是一个陶醉在恋爱中的小女人。而这个女人就要死了。 她不忍再看,抬眼看着其他人,慕容雨川和张德江眼神懵懂,两个男人还什么都没发现。但和高冰目光相碰,分明感觉对方抖了一下。她独自感叹,难怪都说男人粗糙,他们是永远无法完全体会女人的。 但转念,陆小棠心中又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白晓燕爱上郑嘉冼究竟在不在郑嘉冼的犯罪计划之中? 看照片上青春阳光的郑嘉冼,实在发现不出有什么邪恶的企图。那究竟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犯罪的计划呢? 在他与白晓燕之间除了爱情,肯定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她问杨德江。“郑嘉冼跟白晓燕经常单独在一起吗?” “到没有什么特别。跟大家一样,”杨德江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怀疑郑嘉冼。在我印象里,他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如果你认为他是凶手,我只能表示遗憾。”老人的表情很认真。 陆小棠望着他。“我还有个问题要问,白晓燕失踪是谁最先发现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好像是……承办方博物馆的人。” “不是郑嘉冼?” “不是。” 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和高冰。 杨德江瞧出了她的意思。“你不会是想说郑嘉冼本应该是最早发现白晓燕失踪的人吧。” 陆小棠的沉默代表认可。 老人也有些疑惑不解。“是啊,他明明应该最早知道的,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难道说,他真是……” 第二十三章 疑云重重 15 郑嘉冼当时的表现的确反常。很难相信他是无辜的。 很少说话的慕容雨川忽然打断他。“老杨,你刚才说最早发现白晓燕失踪的是博物馆的人。不知是什么博物馆?” “是c市博物馆。” “c市博物馆。” “是啊,他们那次科考探险的主要承办单位,科研经费都是他们出的。” 慕容雨川看着陆小棠和高冰,彼此神情都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巧? 慕容雨川忙问杨德江。“c市博物馆来了多少人,照片里有他们吗?” “他们来的人占多数,总有八九人吧。应该都在这里了……”杨德江在照片堆里翻找了一遍,抽出一张探险队的团照。 三人围拢过来看。照片拍摄地在戈壁滩的一处巨大的山丘上,考察队员聚成两排,大约有二十几人。前排半蹲,都是年轻人,年纪相对大些的站在后排。在科考队身后矗立着一座规模宏伟、已经被风蚀的石堡。 杨德江指着石堡感慨万千。“在我的经历中像这样有价值考古发掘很罕见呐。里面的文物保存完好,之前没有受到任何破坏……” 慕容雨川打断。“c市博物馆的人在哪儿?” “在……”回过神的老人一面辨认着,一面回忆,“这一个好像是……还有这个……这个……我说不太准,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了。” 杨德江又指了指后排一个带着大眼镜、消瘦又单薄的中年人说:“这位就是c市博物馆馆长毛仁和。” “是他?”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同时瞪大眼睛看着照片里的人。从接触这桩案子开始,他们就已经和这个人开始打交道了,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这个人是工作狂。像这样的科学考察他组织了好多次,对国家有贡献啊。现在还在博物馆任职吗,也该退休了吧……”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心头都有些感叹。这个人照在十年前就被害死了,而直到现在,也猜不透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陆小棠在照片里找到了郑嘉冼和白晓燕。但这一次他们没有站在一起。郑嘉冼站后排外端,表情有些冷漠。而白晓燕弯腰站在前排中间,依然是平和矜持的神态。她身后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教授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杨德江则站在那名中年教授的旁边,明显矮了一大截,闭着眼,好像很陶醉的样子,肯定是拍照的时候眨眼了。 也许是杨德江身旁那个教授身材高大,所以很显眼;又或者他有一种卓尔不凡的气质,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但陆小棠却似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指着那个人问杨德江:“站在你身边这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他啊,他好像也是c市博物馆的领导,具体做什么的我不知道。听说好像是一位归国学者,气质都不一般吧。” “他叫什么你能记住吗?” “这个……好像……姓周……周什么……” “姓周……”陆小棠不记得博物馆有这么个人,但是那副似曾相识的神情她确信自己见过,而且就在不久前,忽然她脑中一闪,“该不会他叫周家成吧?” “哦,对,就叫这个名。怎么你认识他?” 陆小棠吃惊说不出话。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1 慕容雨川脱口道:“周家成不是宋玉茵的养父吗?怎么他也在博物馆干过?” 杨德江被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弄得云山雾绕,完全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 陆小棠赶紧拿起其余的照片,从头至尾一张不落的一一翻过,除此之外那些人她都没见过。但慕容雨川却忽然按住她的手,从她手里拿过她正看的一张照片。 陆小棠没发现照片上有什么,四个人中依然有周家成,还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你在看什么?”她问。 慕容雨川指着照片中一个女孩说:“你帮我把有这女孩的照片都挑出来。” “做什么?” 慕容雨川笑笑。“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这张看不太清,我要清晰的,看仔细点儿。” 陆小棠鼻子好悬气歪,要按照以前,她早就一脚飞踹过去了。现在正跟慕容雨川闹矛盾,她也变矜持了。但一听这家伙大言不惭的夸别的女人漂亮,她还是忍不住把手里的照片往慕容雨川身上一甩,“爱看啥你自己看去吧!” 气氛一下变的尴尬。 慕容雨川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照片拾起来,笑嘻嘻的一张张翻找。发现有那女孩的照片,就惊呼一声,好像故意气陆小棠。 陆小棠还真生气,气得鼓鼓的。 高冰抱歉似的看着杨德江。老头倒是不以为意,瞅瞅陆小棠又看看慕容雨川,不知道看出了什么,老狐狸似的笑而不语。 过了好一会,慕容雨川从中挑出了六张都有那个漂亮女孩的照片,很认真的端详着。 陆小棠实在忍不住道:“你有没有完哪?你要是那么花痴,咱们现在就去找她。估摸着她现在四十多岁,正好风韵犹存,你抓紧点儿,还能赶上末班车,对她好点儿还能给她养老送终……” 慕容雨川微微冷哼,把照片放在陆小棠面前。“可惜我没有那个福分,但我见过她。” “你见过?” “不是本人,是她的照片……” 陆小棠不解的看着慕容雨川。 “你知道她是谁吗? “……” “她就是宋玉茵的母亲。” “你说什么?”这倒让陆小棠真真吃了一惊。 “我去景山自然保护区找宋玉茵那天,就在那个隐秘的山间地窖里看到了她的相片。不过那时候比现在年纪要大很多。去罗布泊时,估计着她跟白晓燕年纪也应该差不多。” “你能确定这个人是宋玉茵的母亲吗?” “当然。长像像这么漂亮的女人很容易让人记住她的特点。我又刚刚才见过。” 陆小棠重新端详照片上的女孩。的确如慕容雨川所说那样,这女孩相貌之出众无论站在哪里都有一种有鹤立鸡群的姿态。即便是在环境恶劣的罗布泊,即便身穿厚重的冲锋衣、面带憔悴,她的秀美活泼依然跃入眼帘,让人砰然心动,难以忘记。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陆小棠问慕容雨川。 “宋玉茵没对我说过。”慕容雨川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然,“即使这样的女孩,最终也……” “你是说,她跟白晓燕一样……” 慕容雨川叹息,沉默。 陆小棠震惊不小,她的思路再一次被打乱,不得不重新整理。之前那些散乱事件和人物以及那些似有似无的线索,突然之间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甚至宋玉茵都毫无例外的被牵扯进来。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2 从某种角度来说,罗炎麟、武彪、慕容雨川和她自己的观点都不算错。只是这起跨越漫长时间的连环杀人案需要重新整理脉络,就像一个被打乱的拼图,所有线索的碎片已经堆积在那里,需要你重新拼摆,还原出真相。 对比白晓燕和那个女孩。她们年纪相仿,都是清秀温和的类型。不同之处在于那个女孩明显更漂亮,也更活泼。 陆小棠问杨德江。“不知您还记不记的,这女孩是哪所大学的学生?” 杨德江看了一眼照片,回忆了一下,说:“她不是大学带来的,她也是c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她?”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继续问。“那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好像不是考古专业的?”杨德江指着照片里女孩身旁身材高大的周家成说,“她是给他当翻译的。” “翻译?” “我刚才不是说过吗,这位周先生是归国华侨。他的汉语不太好,有时候我们说什么他听不太懂,就由这个女孩充当翻译。” 陆小棠跟周家成打过一次交到,听他说话口音纯正,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一样。可能是这些年他入乡随俗,慢慢锻炼的。但是杨德江这一提醒,到让她发现有那女孩的照片里基本都有周家成在,有时候也有白晓燕。 她随口问:“不知道这位周先生是从哪个国家回来的?”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听他和那女孩交谈说的不是英语,也不是俄语。这两种语言我都会一些。” “是吗?”陆小棠看着照片有些走神,没想到宋玉茵的母亲还是一位小语种翻译,倒也算一位才女了。 这时,慕容雨川意外的开口问她:“你能看出郑嘉冼跟这个女孩有什么关系吗?” 宋玉茵先是一愣。这差不多是两人翻脸以来,慕容雨川与她心平气和说的第一句话。随即她明白了慕容雨川的意思——假如以郑嘉冼为凶手,白晓燕和宋玉茵的母亲都是被害人,那么郑嘉冼应该与两个人都有着某种联系。 陆小棠觉得,白晓燕和郑嘉冼亲密的关系已经很明显,即便偷偷让他在自己身上纹身也不是不可以。令人疑惑的在于,她还没从照片上看出宋玉茵的母亲与郑嘉冼有什么暧昧的关系,即使他们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两人站的也都比较远,看上去彼此根本不认识。这种情况下,郑嘉冼为什么会选定她为作案的目标呢,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她尚未发现的原因呢? 慕容雨川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他说:“我刚才一直都在想郑嘉冼对宋玉茵母亲的作案动机。探险队里的女人不只有她和白晓燕。他为什么不对其他女人下手呢。” “或许……他没有找到机会……” “其实我倒觉得,郑嘉冼谋害白晓燕可能容易,但是要想打宋玉茵母亲的主意应该不容易。你别忘了,她是博物馆的员工,又是周家成的私人翻译,郑嘉冼要想寻找她落单的时机恐怕很少。但是他偏偏选择了这个困难的目标,却放过了其他女人。” “事实上,宋玉茵母亲不是也没有失踪吗?她后来还生下了宋玉茵,抚养到她十四岁呢……”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3 “这里的问题就更多了。郑嘉冼为什么偏要选择宋玉茵的母亲下手,追踪了十四年,直到把她抓住为止,然后还不放过她的女儿,要知道,他们之前并不认识,也不应该存在矛盾啊。” “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直说。”凭着陆小棠的经验,慕容雨川肯定又对什么产生质疑了。 “来之前我跟罗炎麟讨论了很长时间。他认为凶手在第一次作案时,还没有沦为一名连环杀手。而且像郑嘉冼这样有着良好教育背景和社会地位的人,让他跨越自己的人格底线,变成一个残忍嗜杀的罪犯,需要一个对他来说绝对强大的理由。” “哼,你不是一贯最看不上他那套理论吗。什么时候也开始对他崇拜的?” 慕容雨川马上反驳。“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好不好?” 陆小棠懒得跟他争辩。“所以,你就认为郑嘉冼跟宋玉茵的母亲并不存在能产生矛盾的关系,对吗?你怀疑郑嘉冼的犯罪动机……” 慕容雨川点下头,指着照片说:“老实说,我甚至有点儿怀疑,宋玉茵的母亲跟郑嘉冼是否认识,郑嘉冼根本没有作案的理由……“ “这只是你的怀疑,这只不过是几张照片而已,要知道科考队在那里生活了将近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两人关系刚缓和一点儿,又开始唇枪舌剑了。 慕容雨川说:“好好,我不想同你争论。你说的都是真理。” “我是靠事实说话!”陆小棠毫不退让。 杨德江和高冰都老老实实坐着,很识时务,保持中立。 慕容雨川说:“我也靠事实。” “哪里?” “照片里……” “照片就这几张。” 慕容雨川不言语,低头拣出了四张照片,摆在陆小棠面前。 “看什么?” “我刚才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你看看能发现点儿什么吗?” 慕容雨川又卖起了关子,陆小棠皱着眉,看那几张照片,这些她之前都看过。她发现慕容雨川挑的四张照片里都有白晓燕和宋玉茵的母亲。 慕容雨川说:“你还看到谁了吗?” “郑嘉冼。” “你眼里只有他吗?除了他呢?” 陆小棠稍稍一顿,随即看见四张照片里都有另外一个人——周家成。有两张照片,周家成与宋玉茵的母亲站在一起,另外两张周家成与白晓燕站在一起。照片里的周家成一贯的风度翩翩。“你说的有趣就是指周家成?”她问慕容雨川。 “还有呢,你没注意看两个女孩的表情吗?” 陆小棠听慕容雨川这样一说,对比着每张照片两个女孩的表情,的确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 这两个女孩从来没有站在一起过。而且站在周家成身边时,无论白晓燕还是宋玉茵的母亲,都带着有些相似的腼腆、羞涩的微笑,而远远站在旁边的那个女孩却是神情木然…… 陆小棠心头一震,抬眼看着慕容雨川。“难道说她们……” 慕容雨川狡黠的微笑。“她们在吃醋。” “这简直…… “放心吧,绝不会有错,凭我对女人的资深了解。” “嘁——”陆小棠不以为然。 “你跟美奈子不就是这样吗……妈呀……” 慕容雨川一不小心说走了嘴,屁股底下的凳子就意外翻倒了。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4 高冰说:“慕容医生你没摔坏吧,太不小心了。” 慕容雨川爬起来揉着屁股,狠狠瞪了陆小棠一眼。 陆小棠没事儿人似的坐在那里看着照片。她忍着得意,对慕容雨川说:“你认为宋玉茵的母亲和白晓燕都喜欢上了周家成?” 慕容雨川虽然有气,但也犯不上跟一介女流一般见识。他说:“假如是这样的话,这两个女人就有了共同之处。” “周家成?” “是他。”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二十年前他还是风华正茂,凶手犯案也正是从那时开始。即便他现在已经六十岁了,理论上讲,也不是没有作案能力。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美狄亚的每一个受害人都爱慕过他,那些人身上的纹身都是自愿刻上的。而且这些女人都十分漂亮。像宋玉茵的母亲还有至今失踪的谢文莎,能让这样女人动心的男人绝对不是一般男人,连我都未必有把握把她们拿下,何况是郑嘉冼?但是周家成么……” “净说没用的。”陆小棠打断,她最烦慕容雨川胡吹。 “这相当有用。”慕容雨川据理力争。“在这起案子里,你跟武彪的思路一样有偏见。” 陆小棠脸色一沉:“你在报复我?” “我在就事论事,我跟你一样也想把那个变态的王八蛋绳之以法。但我必须实话实说,我感觉你跟武彪一样,太急功近利了。只要认准了一个人有嫌疑,就想用他来解释所有的疑问。但你想过没有,其实要想真正找到具备凶手条件的并不容易。就拿郑嘉冼做例子,被害人的纹身上凶手的签名是l,和郑嘉冼名字里那个字母也不一样啊,这个疑问你能解释吗?解释不了吧。所以,要时时保持清醒的头脑,敏锐发掘任何一个可能利用的到的线索,这样才能让狡猾的凶手无处遁形……” 陆小棠看着夸夸奇谈的慕容雨川,冷冷问:“那么,慕容大法医。你认为你找出了美狄亚吗?” “恩,差不多。我比较了一下郑嘉冼和周家成两个人。周家成比郑嘉冼更符合美狄亚的条件。英俊,富有,沉稳,有学识,思路敏捷,与被害亲密接触……他和美狄亚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慕容医生帮我解释一下。” “但说无妨。” “你刚才举例说在被害人的纹身上,凶手用l代表自己。所以你认为与郑嘉冼的名字矛盾。那么与周家成不矛盾吗?” “这个……没准儿周家成的英文名就叫l。” “有英文名叫l的吗?你怎么不叫abc?” “这个其实也不能说明问题。没准儿周老爷子就喜欢l呢。但你不得不承认,周家成比郑嘉冼更符合美狄亚的特征。” “但你好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 “周家成是宋玉茵的养父。如果宋玉茵的母亲真是被他残忍的杀害,那他抚养她的孩子不是太荒唐了吗?” “也许……”慕容雨川使劲儿挠脑袋,“也许,他后来又觉得愧对宋玉茵母亲呢?” “那他为什么还要以美狄亚的身份骚扰宋玉茵,迫使宋玉茵犯罪呢?这可是你之前分析的。” “这个……”慕容雨川没想到陆小棠记得这么清,他现在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5 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调查这个人。” “怎么调查?他能请得起全国最好的律师,就凭你这漏洞百出的证据,根本别想拘留他。现在他正忙着给自己的养女保释呢。” “那怎么办,难道就干守在病床前等着郑嘉冼出人意料的醒过来?” 慕容雨川还要说下去,被陆小棠用眼神制止,她瞥瞥杨德江。老头子已经为他们这番争执听得呆若木鸡。 三人于是告辞了杨教授,陆小棠请求把那些照片带走,杨教授同意了。 她与慕容雨川争论归争论,但并非完全反对他的看法。随着调查逐步深入,这个周家成的身影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视野中,这肯定不是巧合,但现在就认定他是美狄亚还显得武断。 离开杨教授家,三人找了路边一家小馆子临时吃了碗热干面,一边商量下一步。 陆小棠说:“我想立刻回去,调查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都跟c市博物馆脱不了干系。我想这其中肯定隐藏着某些我们目前还不曾掌握的原因。” 这一次,慕容雨川倒跟她意见一致。“我也赞成调查博物馆。但关键是从什么地方入手,咱们总不能谁谁便便抓几个职工就审问吧?要是再像郑嘉冼一样嘎嘣一下过去了不是白费力气了?” 陆小棠听他说话就来气。“这个我自有分寸,不用你费心。” *——*——*——*——*——*——*——* 7月24日,星期三。 陆小棠买了凌晨的动车票,一口气赶回了c市。 刑警队大队这边少了好几个人。武彪和肖建章都不在,他们这两天也没闲着,东奔西走到处寻找宋玉茵的犯罪证据。原因很简单,周家成聘请的宋玉茵的代理律师已经正式递交了申请保释的材料,如果公安局方面不能马上提供新的有效证据,就只能放人。凭借周家成的实力,一旦宋玉茵被成功保释,就等于被无罪释放了。 武彪当然不能就这么认栽,他不能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思抓住的凶手最后毫发无损的走出看守所。 陆小棠回到刑警队立刻召集了所有重案组警员。调查重点就落在c市博物馆。这次,她没有采取调查取证的通常方式。她决定从外围入手。她把重案组分成三个小组,让高冰负责调查博物馆的近二十年的发展历史、派曹青收集近二十年左右在博物馆工作过的人员名单、以及专门派一个小组调查周家成的背景。 她确信凶手即便没在博物馆上班过,至少也应该和博物馆的员工有瓜葛。所以,她担心明目张胆的调查可能打草惊蛇,倒不如先在暗中运作一番,等到心里有数,再作计较。 而派出去的两条外线仍然没有收效。谢文莎至今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丈夫倒是该吃吃,该喝喝,对妻子失踪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让人很吃惊夫妻间的感情居然能冷淡到这种程度。郑嘉冼经过了一段治疗,显示出了复苏的迹象,偶尔手指微微抖动,眼皮还能突然睁开,只是空洞无物,没有丝毫情感。陆小棠怀着希望,却又束手无策。 就在陆小棠分派工作后的第三天,曹青把在博物馆有工作经历包括临时工的人名收集来了。数一数,不下是六百人。排除临时工也还剩将近三百人,包括毛仁和、郑嘉冼、谢文莎、田文、宋玉茵等等这些熟悉的名字。这可让陆小棠有些头疼了。逐一调查,那得调查到什么时候? 不过有一个细节没逃出她的眼睛。她在这六百人之中没找到周家成的名字。 她让曹青再去核对一遍,之后曹青确实,周家成的确不是c市博物馆的职工。 那就奇怪了,周家成明明在二十年前代表c市博物馆参加过探险尼雅古城的科考队,为什么没有他的记录呢?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6 他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参加科考队的? 陆小棠的疑问在接下来另外两组的调查结果中找到了答案。高冰带给陆小棠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她说,c市博物馆虽然归文化局管理,却不是事业单位,其性质属于公私合营。换句话说,c市博物馆实际上是半个私营企业,真正的名字叫“c市家成文化股份有限公司”。 “家成文化……”陆小棠念着这个名字,豁然抬眼看着高冰,“莫非这跟周家成有什么关系吗?” “你猜对了组长,周家成就是博物馆最大的持股人。博物馆实际上等于他的私人企业。” “居然是这样?那他是从什么时候买下的博物馆?” “这个我目前还没有查到。文化局那边的档案中,博物馆始终都是公私合营状态。” “是吗……”陆小棠心想,难怪毛仁和当初能工作的那么出色,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撑腰,这个周家成看上去很有来历啊。 她马上告诉高冰:“你去催一下何亮,他那边的调查周家成到什么程度了?要是可以了,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高冰嗯了一声,离开后不久,何亮就来了。最近一个多月,重案组招进了好几个人,从县公安局提拔上来的何亮就是其中之一。这也算是领导们对陆小棠工作的肯定和支持。 何亮告诉陆小棠,周家成的背景比较复杂,所以查找起来很费事。 陆小棠说:“这我明白,他不是华侨吗?” “准确说他还不算是华侨,他是应该是华人。” “你是说他有外国国籍?” “恩。” “哪个国家的。” “奥地利。” “奥地利?”陆小棠怔了怔,记得武汉大学的教授杨德江提起过,当年听周家成说话不是常见的英语,也不是俄语。那他说的应该是德语吧。她随即想到c市博物馆前身就是奥匈帝国领事馆,现在查出周家成是奥地利国籍。这难道又是巧合? 她又问:“周家成是什么时候回中国的?” “三十年前吧。他回国经营博物馆,应该就是现在的市博物馆。” “三十年前?”陆小棠有些难以置信,“才刚刚改革开放吧,那时候博物馆就被他收购了?” “不是他收购的,博物馆本身就是他的家族企业。” “你说什么?” “一战之前是奥匈帝国的领事馆。后来民国时候,就被他父亲周文栋改成了博物馆,听说有相当数量的收藏品呢。” “他父亲那么有钱吗?” “好像是继承下来的。但是具体的详情我还没有查到。” “继承?”陆小棠脑海中一闪念,“你是说博物馆是他们家族的产业?” “应该是。我特意向省公安厅出入境管理处确认过。周文栋是周家成父亲的汉语名,事实上这不是他的真名字。他的真名叫……你等一下组长……” 何亮转身出屋,回来时拿过一张字。“他名字是外文的,我不知道怎么念,不过抄下来了。” 陆小棠看了一眼纸上的外文,挺长的一串字母——carl linnaeus。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名。 其中一个单词陆小棠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看见过linnaeus这个词。 回忆片刻,她想起来了。拉开抽屉,在卷宗材料里翻了好一会儿,最后从底下拽出一个制作精良的彩印小册子。这是c市博物馆的宣传册,当初还是郑嘉冼给她的。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7 翻开宣传册,找到“博物馆史”介绍那页。其中一段这样写道——“科尼利尔斯?林内乌斯elius linnaeus)政治家,探险家。1850~1932,曾在清末任奥匈帝国住清朝北方地区领事馆(本博物馆前身)领事,他前半生周游世界,收藏了大量艺术品,其中相当一部分保存在此,成为日后建立博物馆的基础。”在博物馆的一楼展厅,还有这位领事的全身塑像,标牌上写着相同的说明。 陆小棠指着“括号”里的外文名,对何亮说:“看到了吗?周文栋的原名是carl linnaeus,与这位奥匈帝国领事是相同的姓氏——linnaeus。” 何亮吃惊道:“他们都是林内乌斯家族的?” “不会有错。你去查一下周家成,看看他原名叫什么。” “明白。” …… *——*——*——*——*——*——*——* 7月28日,星期六。 原本是周末的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有些在意料之中,有些在意料之外。 武彪带着人一大早就赶回局里。因为今天就是宋玉茵保释的最后期限,如果他再不能拿出像样的证据,就只能让宋玉茵出狱。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来到看守所,周家成和律师邓光旭的轿车已经停在大门外,准备接人了。 武彪直接找到负责办理取保候审的检察院警官,把收集到的所有材料往他面前一摊,说:“人不能放。你看着办吧。” 检察院的警官不满的瞧着他。“这是按章办事。要是证据不足,我们也留不住。” “证据都在这儿了,留不留得住你自己想。这可是杀人嫌疑犯,万一人放了,再要是出了人命,你担得起责任吗?” 警官也有些怕了,说:“你这证据有没有用还得看看。我得跟领导和委托人律师商量一下……” 邓光旭拿到武彪的证据材料后快速的扫了一遍。 周家成关切的问:“问题严重吗?” 邓光旭笑着说:“老爷子放宽心就是了。他找的这些材料水分挺大,没多少有用的。看来武彪是真急了。” “你觉得怎么办比较好。” “我得建议是委屈宋小姐几天。他越急咱们就越稳。” “还是不能放吗?”周家成面现担忧,有些怀疑。 “这毕竟是法律程序,我们如果急着吧宋小姐弄出来。武彪那边可能会借机生事,倒不如稳稳当当,不给他留一点儿空子。不过您放心,最多下周二,也能把小姐接出来。” 周家成捋了一下梳得整齐的白发,没说什么。 他和邓光旭走出看守所时,正巧与武彪走了个碰头。他礼貌的朝武彪点下头。 武彪好像没看到他一样,阴沉着黑脸走了。 邓光旭说:“看到吧,老爷子。他其实心很虚。” 周家成看着武彪上了警车,一直驶远了。对邓光旭说:“邓律师你也先回去吧。我有些倦,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邓光旭马上客客气气老人行个礼,也上车走了。 看守所大门外就剩下周家成一个人。他木然的站在那里良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铁门和看守所黑漆的大字,神情有些落寞。 他的宾利陆欧停在路旁,司机见他出来,早已经拉开车门,恭顺的等候在那里。 这时,一个人三两步撵上他,拦在了轿车前。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8 那人对周家成说:“周老先生,可否抽出点儿时间,我有些事想与您探讨一下。” 周家成定睛一看来人,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平静的点点头。“是陆小棠,陆警官吧。” 周家成的反应让陆小棠有些吃惊,她没料到对方居然认识她。她说:“是我。既然老先生能记得我,或许也能猜到我为什么来找您吧……” 周家成说:“老人家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见过一次的人都能记住,何况上一次陆小姐先声夺人的表现,实在很难让人忘记呢。”说着他还淡然一笑。 不知为什么,陆小棠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有那么片刻,她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这个男人身上确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气质,仿佛血液中流淌着跟平常人不一样的尊贵。这样的人非但很难让人讨厌,更不容易被人怀疑。要是再早上二三十年,陆小棠没准儿也会想入非非…… 她忽然一激灵,如果面前这位老人就是情人l。那么与谢文莎地下情的人不就是他吗? 之前以为郑嘉冼是情人l,但其实换成周家成也没什么不妥。谢文莎至今下落不明,莫非就在他那里? 陆小棠一下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定定的看着面前依然微笑的老人。 “你怎么了,陆小姐。”周家成问。 陆小棠瞟了一眼站在周家成身旁的司机,对周家成说:“我有事想单独与您谈谈。” “关于我孙女的事情吗?” “不是。关于您自己的。” “我自己?”周家成稍显困惑。 “关于您的家族,还有博物馆的历史,甚至你二十年前去罗布泊考古探险……”陆小棠点到为止,不再往下说了。 周家成点点头。“好吧。回我家去说吧。”说着指了指轿车。 陆小棠也不客气,钻进后车厢,舒舒服服往里一坐。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么豪华的轿车。 周家成跟司机耳语了几句,也坐进了轿车,就在陆小棠旁边。司机一声不吭的钻进驾驶室,几乎没有声息的开动了轿车,转头开上了公路。 宾利轿车平稳而迅速的在城市街道间穿梭。楼宇和行人的身影像电影胶片一样快的有些不真实的向后飞掠……这座狭小的空间里却寂静无声,三个人谁都不说话。陆小棠甚至错觉另外两个不是人。饶是她胆大,也不仅暗自紧张。那些干尸一个个狞恶的形象不由自主的浮现在眼前,她们又是在什么情况下遇害的呢……这辆车又会使向哪里…… 二十分钟后,轿车开进了市中心的别墅区“玫瑰园”。运河横穿小区,一栋栋高档奢华的公馆沿河而建,在绿荫葱茏的掩映下,俨然一座世外桃源。周家成的小楼坐落在其中一栋古香古色的庭院里。 看到这样的情景,陆小棠心里有些好奇,对于宋玉茵来说,变成孤儿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周家的内部格局古朴简约,并不显得过分铺张,但随处可见的古玩字画却暗衬出别样的奢华。 周家成请陆小棠在客厅檀木长椅落座后,让佣人沏了两杯茶。然后,温和的看着她,说:“陆小姐为什么会对我的家世这么感兴趣呢?”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陆小棠打量着他。 “陆小姐请说。” “郑嘉冼告诉我的。” “郑嘉冼?!”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9 “老先生应该对这个人不陌生吧……”陆小棠故意这样说来试探对方。 周家成没有反应,甚至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认不认识这个人。 陆小棠于是把话挑明了。“郑嘉冼是c市博物馆现任馆长。而博物馆实际上应该是属于您的企业吧……” 周家成这才慢慢的点了点头。“你了解了很详细,陆小姐。” “可以这么说,或者说,我比您认为的知道的更多。” “都是郑嘉冼告诉你的吗?” 陆小棠没有回答。她要让对方也摸不透她的深浅。 奇怪是的老人没继续追问。这让陆小棠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说:郑嘉冼被捕了。相信这件事情您早就知道了吧。” “我只知道他现在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但他更是一个涉嫌杀人的嫌疑犯。” “是吗?”周家成似乎有些怀疑的看着陆小棠。 “您手下的员工被抓了,你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是听说过一些。好像是说博物馆发现了一具古尸其实是现代人的尸体。” 陆小棠冷笑。“在您的博物馆里发生的事,你不会这么不关心吧。” 周家成稍显无奈的叹口气。“近些年我已经很少过问博物馆方面的事儿了。法律上它是属于我的,但实际上把它看成公益机构更适合,那些藏品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全社会的。我只是负责保管而已。” 说的可真好听。陆小棠饶有兴趣的看着老人。“既然您不太清楚,那我不妨给您讲讲,如果您愿意听的话……” 周家成无奈的笑道:“看情形,不管我愿不愿意听,你都会讲的。” 于是陆小棠简要的描述了案情经过,说话时仔细留意着周家成的反应。让她有点儿惊讶的是,老人在她讲述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始终保持着淡然——没有好奇、没有紧张、没有狐疑、没有激动……一切陆小棠准备看到的反应都没有,仿佛她只是再讲一个有些瘆人的故事,仅此而已。 陆小棠开始弄不准周家成究竟是城府极深才会这样,还是根本身处事外。 她惊愕的表情被周家成发现了,周家成问:“陆小姐,你怎么了?” “我很吃惊。” “吃惊什么?” “你为什么不吃惊。” 周家成微笑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经历的够多了。就很难找到让你吃惊的事情了。” “‘经历的够多’……您的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您有见过类似的犯罪……” “呵呵,你们警察就喜欢见缝插针、钻空子是吗?” “我只是觉得您应该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案子。” “为什么?你们认定郑嘉冼就是连环凶手吗,想让我提供证据?” “也可以这样说……” 周家成摇摇头。“我虽然不是特别了解郑嘉冼这个人,但我不太相信他能是凶手……” “我们也并没有百分之百肯定。否则我可能不会来找您。” “陆小姐这话说得很有意思。某非你今天来就是专程为了我……” “这是另外一个原因。” “我很好奇,但我想你很快就会告诉我的。” 陆小棠颇有深有的笑笑。“因为那具仿制的木乃伊跟您有很大渊源。” “……” “我认为死者活着时你们认识。”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10 “你是指博物馆发现的那具木乃伊?”周家成神态依然平静,但是眼睛里似乎微微闪烁。 “我们查出了她的身份。她叫白晓燕,是郑嘉冼武汉大学的时候的同学。在20年前一次去新疆古城的考察探险中失踪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她被人做成了木乃伊,然后运到了你的博物馆,直到现在才刚刚被发现。” “你怎么会认为我认识郑嘉冼的同学呢?” 陆小棠伸手进衣兜,掏出一张照片放在周家成面前。 周家成拿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不说话了。 照片上他和白晓燕亲近的站在一起,两人的神情里还隐隐带着笑意。 不等周家成反应,陆小棠跟进一步说:“您不必问我这张照片是从哪里弄来的。你跟白晓燕站在一起的照片也不只这一张,如果说你不认识她,很难解释的通吧。” “我的确认识她。”周家成看着照片里的女孩,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但我不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她的尸体就在博物馆里……” “那我不得不冒昧的问一句。你跟她之间是不是……有了那种关系?” “我不太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着周家成离开椅子,“口有点儿干,我得喝点儿东西。你想要什么?”他说着走向酒柜。 陆小棠说:“你跟白晓燕是不是情人关系吗?虽然她之前是郑嘉冼的女友,但是在探险队与你结识后,就爱了你……” “你觉得我这么老的男人会有谁会喜欢呢?”周家成开着玩笑,拿出一瓶冰葡萄酒和高脚杯,给自己倒上。 “现在我不知道。但你当年一定很讨异性喜欢。我是女人,我很清楚。” “过奖了。”周家成揶揄道,“如果老人家我还年轻的话,说不定还会追求陆小姐呢。” 陆小棠接着刚才的话说:“而你也曾经赠送过白晓燕一个价值不菲的手镯。还将你们两人姓氏的第一个字母刻在了上面。中间用英文单词love相连。白晓燕用b来代表,和你则用的是家族姓linnaeu中的l。忘了说,您的家族背景我也了解了。你就是博物馆前身、奥匈帝国领事馆领事科尼利尔斯?林内乌斯的孙子——乔治?林内乌斯(george linnaeus)。你有十分之一的德国血统,虽然看上去不太像外国人。” 周家成端着酒杯,望着陆小棠笑。“你真细心,陆小姐。” “知道我是怎么知道那枚手镯的吗?因为发现白晓燕的干尸时,手镯就被麻线缝在白晓燕嘴里……” 周家成呷了一口酒,陆小棠看见一滴眼泪从他布满鱼尾纹的眼角悄然滑落。 “如果我告诉你的是一条新闻,我请您节哀顺变,虽然过去这么多年,毕竟你们曾经有过那段经历。” 周家成叹了口气。“我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很抱歉,让您老人家伤心了。”陆小棠又从衣兜掏出第二章照片,放在桌上。“那么这个女孩我保证你一定认识。或许比起她来,白晓燕还算幸运一点儿的。” “我认识?她是谁?” “您不妨过来看看,说不定是我猜错了呢。” 周家成端着酒杯走过来。当他的目光一落在照片上,顿时就定住了。玻璃杯里琥珀色透明的酒微微摇荡着…… 照片上的周家成依然风华正茂,倚在他身边女孩更是娇美动人。在他们的映衬下,身后粗砺野蛮的荒漠也似乎平添了几许柔情……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11 陆小棠说:“这女孩曾经是你的德语翻译。你应该知道她叫什么吧?” “唐尧。”周家成很慢却又清晰的说。 “她是你的养女宋玉茵的母亲,这你知道吗?” 周家成沉默了。 “你知道她现在哪里吗?” “……” “她被人割掉了头,身子放在宋玉茵住处的隔壁,头被制作成了亚马逊干缩人头,以你的学识应该很清楚那是什么样子的吧……” 周家成费力的吞咽,问:“她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不超过一年。” “可我收养宋玉茵时,听说她就已经死了。” “她没有死,而是被凶手绑架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杀她。可能他像对待白晓燕一样囚禁了她。我想毕竟像宋玉茵母亲这么漂亮的女人并不多见,凶手当时或许没舍得杀她,但是把她囚禁了十年,直到她容貌衰老。而此时唐尧的女儿宋玉茵已经出落成人,而且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对唐尧已经腻烦的凶手于是又把目标盯在了宋玉茵身上……” 周家成怀疑的问:“你说有人想对我孙女下手,消息可靠吗?” 陆小棠目光直视着他。“这次,凶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急躁。相反的,他非常有耐心的跟踪她,而且让她觉察出自己就在她身边,让她相信那个曾经掳走她母亲的人又回来了,让她怀疑身边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周家成依然保持平静。但陆小棠能看出老人在极力克制自己。 “于是你的孙女采取了反抗。” “你是说她真的杀了那些人?” “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究竟有几人。但至少,你在卷宗上看到的被害人都是她计划谋杀的,她有充分杀人的动机……” 周家成冷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孙女因为怀疑,就去杀人,那不成了疯子?” “也许她真的快被逼疯了。这是宋玉茵自己亲口说的,对慕容雨川说的。” “慕容雨川是谁?” “他曾经私下里见过你孙女,宋玉茵亲口对他说的这些。我想,宋玉茵秘密被捕,你却能这么快知道消息,或许也是宋玉茵委托慕容雨川想你捎信的吧。” 周家成没说话。 “你不必担心,我对你说这些,并没有设计陷害宋玉茵的意思。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你相信她说的?” “是。作为女人。我能理解她无助而又恐惧的感受,她被凶手逼得已经疯狂了。但除非,我能抓住真正的凶手,宋玉茵仍然是目前本案的重要嫌疑人之一,弄不好最后所有的罪名都会加在她头上。” 周家成闭上双眼,拿杯子的攥得苍白。过了很久他才说:“她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呢?” “她知道凶手的可怕,不想你有危险。” “……” “我个人虽然不喜欢她,但这一点,我很赞赏。我也希望,你能顾念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家成闭着的双眼霍然睁开,直直的看着陆小棠。 “您不明白?” “不明白。” “周老先生,您是真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说的我更莫名其妙。小玉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视如己出,也养育了她这么多年。你让我顾念她,又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12 陆小棠冷笑。 周家成观察着她,呷口酒。“你该不是在怀疑我就是凶手吧?” 陆小棠审视着他。 “那究竟你们警方为什么要怀疑我呢?呃不,应该是你怀疑我。如果是武队长的话,肯定会派人把我抓到警局去的。” 陆小棠说:“你的爱情签名还记得吧。“ “……” “情人l。” 周家成看着她。 “年轻时你一直以这个代号为荣吧?每当你成功的俘虏了一个女孩的芳心,你就会要求她在身上留下带有你姓氏l的纹身,或者送她带有这样图案的首饰,你那时候一定以这个签名沾沾自喜吧,甚至在罗布泊,两个女孩为你争风吃醋,你是不是心里特有满足感?” “……” “直到这些女孩都死去了,她们身上还要佩戴着你送给她们的首饰。你这个情人l直到她们被做成标本,也要属于你,你把她们当成了玩物吗?” 周家成突然把手里的酒杯掷出去。陆小棠吓了一跳,距离太近,甚至没来得及躲。 所幸酒杯没有砸在她脸上,而是在墙上碰得粉碎。残酒、玻璃渣溅的到处都是…… 客厅的门忽的被拉开。 那名男司机几乎冲了进来。 只看他跑动的姿势,陆小棠就感觉出他伸手不凡。原来这个人还兼任周家成的私人保镖。 男司机像看猎物一样看着陆小棠。慢慢的走过来。 陆小棠全身立刻绷紧。她虽然想过周家成可能突然发难,但突然遭遇变故,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特别是,另外一个人很可能就是美狄亚——狡猾又凶残的尸体收藏家。 陆小棠同时警惕周家成和男司机两个人。她向后退了两步,远离周家成,以免他突然发难。 周家成忽然低声喝止道:“阿杜,这里没你的事儿。你看你,吧陆小姐都吓到了。” 男司机愣怔了一下。瞅瞅陆小棠,似乎心有不甘。 周家成说:“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把酒杯摔破了。你出去吧。” 阿杜点下头,一声不吭的转身走出客厅,掩上门。 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陆小棠和周家成两个人。但陆小棠清楚,那个保镖阿杜就待在门外戒备着,看来想在这儿逮捕周家成不是件容易事儿,弄不好连她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 这时,周家成向陆小棠诚恳的道歉:“很抱歉陆小姐。我刚才失态了。不是有意的。” “哦。” “我年轻时是结交了不少女性朋友,那都是少不更事,年轻人做的一些荒唐事罢了。但我绝对都是品行端正的守法公民。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背景,可以去查我在奥地利和中国的犯罪记录,没有任何污点。至于你对我过去的行为习惯抱有微词,我不想辩驳。” “风度翩翩的男人受女性追慕这到无可厚非,我也愿意相信周老先生。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当面问问您,希望您能坦诚回答我。” “但凡我知道的请问。” “谢文莎这个人您熟悉吗?” “谢文莎……”他的眼神怀疑的看着陆小棠,似乎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您认不认识这个人呢?” “我……”周家成迟疑片刻,终于说,“是,我认识她。她好像也是博物馆的员工吧。” 关键时刻,他没有撒谎,很会审时度势。这反而让陆小棠更谨慎了。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13 她试探着问:“你跟谢文莎的私人关系也很好吧?”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曾经有人看到……你去博物馆与她单独在一起……”陆小棠这样说是是有深意的。因为之前听慕容雨川说,就在谢文莎失踪的前一天,宋玉茵看见她跟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郑嘉冼办公室里。他们都怀疑这个人很可能是郑嘉冼,之后宋玉茵发现谢文莎胸口纹着干尸身上相同的love签名,由此陆小棠怀疑郑嘉冼就是凶手美狄亚,并将其逮捕归案。但最近发现的种种证据又让她有些动摇了自己的看法。面对周家成这个深藏不露的老人家,她必须极为小心,不给她任何漏洞可钻。 “这种流言蜚语不知是哪个人随口讲的,陆警官不会也当真吧……”周家成并没有直接回答。 “我相信,因为这是您的宝贝孙女亲口说的。” “小玉?!”周家成脸色稍微变了。“她看到了什么?” 陆小棠故意不答。 “她其实没有看到我是吧。” “但那个人的确是你吧。” “……” “不仅这些,她还看到了谢文莎胸脯上的纹身。与白晓燕的木乃伊和唐尧的干缩人头上几乎一样的纹身。” “……” “纹身上的l……是你一贯的签名。” “你认为我一个六十开外的老人家会得到一个能作为女儿的人青睐?” “这可说不准。您不菲的身价本来就可以动摇很多女人,再加上您的气质与学识在谢文莎眼中可比她那个碌碌无为、不解风情的丈夫强多了。” 周家成没生气,反而颇显得意的笑了。“就算她爱上我了又怎样?陆小姐对这种八卦新闻也感兴趣?” “我感兴趣的是,谢文莎在那之后就意外的失踪了。” “失踪了?” “我想这个消息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 “谢文莎跟你的关系非同一般,她的秘密被宋玉茵发现,肯定惊慌失措。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来找你问你该怎么般?” “然后呢?” “然后她就失踪了。你是她失踪前最后一个看见她的人。” 周家成想要说什么,陆小棠不给他机会,“我想你清楚一点,周先生,我不需要一定得到你的确认。love的签名我们有很多,有些是手写的。我们只要对比一下你的笔迹,就能确定你是不是l。我到您这儿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或许你已经猜到了。” “猜到什么?” “我之前说的。我是来找谢文莎的……” 周家成望着陆小棠,瞳仁收缩。“你来我这里找谢文莎?” “根据之前发生的事判断,她的失踪一定跟你有关系。她找到你之后人就消失了,你说我不找你还找谁呢?” 第二十四章 意外的嫌疑人 14 “你认为我绑架了她?” “也可能她藏身在你这儿,若非有证据我不会妄下结论。” 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挑明了,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气氛一下就紧张到了极点。 周家成冷冷盯着陆小棠。 陆小棠审视罪犯一样瞅着他。 客厅的大门发出轻微的响动,陆小棠猜,叫阿杜的保镖已经准备好冲进来了。 她把身子斜对大门,同时注意周家成的举动。她右手搭在腰间,隔着衣服能感觉到凸起的枪柄。她全神戒备,暗中计划应对手段。一旦阿杜破门而入,她要第一时间制住周家成,用他掩护自己,防止阿杜用枪。同时,毫不犹豫的拔枪射击。以她的枪法,从脚下到房门的距离,即使对方是特种兵,也很难有反击机会。 然而,门外的人始终没有进来,似乎在等着信号。 周家成瞅着陆小棠,目光深邃难测,似乎在犹豫。犹豫什么? 终于,周家成说:“那你想怎样,陆警官,派人来搜查我家吗?” 陆小棠当然想。不过那样的话,势必要搜查令。等她的搜查签下来,周家成早就把谢文莎转移了。 她想了想说:“如果不介意话,我想周先生陪着我亲自看看。” 周家成展颜笑道:“好啊。权当做带着陆小姐参观一下我的蜗居。” 两人走出客厅时,陆小棠时刻防备着阿杜偷袭。但那个不吭一声的男人并不在门外。是不是跟周家成暗中串通,藏身在什么地方,只等陆小棠自投罗网不得而知。总之,陆小棠已经决心弄个水落石出。 她虽然是女人,但却有猫一样的个性——骄傲独立、矜持敏感、小心谨慎、胆大包天。 事实上,周家成的别墅并不算很大。上下两层,十几间屋子,家具古香古色,陈设简洁。周家成带着陆小棠楼上楼下转了一圈,陆小棠并没有发现多少可疑的地方。她把少数几个能藏人的柜橱都打开。里面并没有谢文莎。当然也没有阿杜。 陆小棠说:“我还想到院子里看看。” 周家成爽快的答应了。 庭院建造得很别致,后院有一片池塘,水中荷叶簇生,岸边怪石嶙峋,比邻着一个小凉亭,里面有石桌石墩。 看到池塘,陆小棠大起疑心。泥炭鞣尸就是在没有氧气的酸性泥沼中形成的。这片池塘符不符合条件呢? 这样想着,她有意沿着岸边走,小心观察着池水。池塘水不深,几乎能看见水底的淤泥。她琢磨着改用什么办法检查一下。 她正全神贯注观察水里,没留神身后忽然闪出一个人影,瓮声瓮气的问:“你怀疑水里有死人吗?” 可把陆小棠吓了一跳。 她回头正看见阿杜站在距离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陆小棠如临大敌,身子已经摆出了格斗的架势。背靠池塘,她的地形很不利。 周家成此刻坐在凉亭石墩上悠闲的看着他们,似乎在等待上演一出好戏。 阿杜问陆小棠。“你想看尸体吗?” “……” “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你是说……”陆小棠回头瞥了一眼平静幽冷的池水,脊背窜起一股寒冷。 阿杜抬起手,擎起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长竹竿,竹竿一头挂着网兜,是平时用来打捞水里杂物的。“用这个吧,一直戳到水底试试。” 戳到水底有什么? 陆小棠弄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接过竹竿。她看了一眼坐在凉亭里的周家成,老人的眼神叵测的望着她。 事到如今,索性豁出去了。陆小棠把竹竿探进水里,四下搅动。感觉着水里碰到的东西。人的尸体要比荷叶和石头沉得多,一旦碰到,就能发觉。但是,她绕着池塘走了两圈,也没感觉到有任何异样。 她不甘心,又把竹竿往淤泥里戳。那具泥炭鞣尸或许就曾被埋在这里,积年累月的变成了那个模样。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 淤泥其实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深,或许连半尺都不到,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勉勉强强能盖住一个人。她不知道把一具尸体埋到这种程度能不能形成鞣尸。如果慕容雨川在这儿就好了。 一想到那个家伙,她心里就突突的冒火。使劲儿把竹竿往泥里戳,一池水很快被搅混了。可还是没发现异样,最后只剩下水池中间的一块泥地竹竿够不到。 她停下来歇息,转头看着站在池塘对面的阿杜,阿杜的脸上竟似隐隐浮现出阴鸷的笑意。 她心想,难道池塘里真的什么都没有,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悠闲? 周家成的家她已经找遍了,没找到谢文莎。那么谢文莎又能在哪儿呢? 陆小棠的手搭在枪柄上,依然提防着阿杜,心里重新理清案情脉络。 她已经确认了谢文莎与周家成的关系,不管是因为看中了周家成的钱还是当真被他残存的魅力吸引,总之她与周家成有了奸情。她的意外失踪也恰好是在奸情败露之后,最可能的,应该是谢文莎亲自来找周家成商量对策。这一点值得注意,谢文莎不同于之前几位被害人,她参与过犯罪。当年前博物馆馆长毛仁和可能因为了解到周家成的犯罪内幕,所以被周收买了毛仁和的朋友刘浩然将他害成了痴呆。而就在不久前,当警方开始调查时,刘浩然又意外的死于车祸,肇事者正是谢文莎。或许,就是周家成主使她这样做的,为了斩草除根。这样来看,谢文莎应该相当了解周家成的背景,甚至知道白晓燕和唐尧等人遇害的事实。然而,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也出现了—— 如果谢文莎知道周家成就是美狄亚,她也应该知道被情人l拥有的真正含义。除非她不怕最终变成白晓燕她们那样,否则她怎么还敢死心塌地的跟周家成在一起呢? 陆小棠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矛盾。该不会又是她的思路错了? 她正这样想着,忽然发现阿杜正朝她走来。她立刻警惕起来,手已经伸到衣襟下面。只要阿杜稍有异动,她就会毫不迟疑的拔枪射击。 阿杜似乎很清楚她想干什么,走到距离她十米左右站住了。 他瓮声瓮气的问:“陆小姐,没找到吗?” “……” “要不,你往深一点儿的地方找找看……”阿杜狭小的眼睛转向池塘。 他在看着池水中间,那正是竹竿够不到的地方。 “你是在给我建议?”陆小棠问。 “我在配合警方调查。” 陆小棠的确很想过去看看。问题是她得走进池塘里,淤泥虽然不深,可是万一阿杜趁那时突袭她,她就难以招架了。 阿杜的眼神里充满狡黠。 陆小棠一时弄不准阿杜是在激将她,还是算准了她不敢。正在举棋不定,手机响了。 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冷静琢磨一下。于是装模作样的拿出手机,一看来显居然是慕容雨川打来的。要是在平时,她一准儿就挂了,她可不是美奈子那么好唬弄的女人,冷战就得像冷战样儿。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她就卖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一个面子。 她接听手机,冷冷问:“谁啊,有事儿吗?” “我!”慕容雨川回答也特冲,咋听像狗汪汪一声。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2 “有事儿说事儿。” “你现在在哪儿?” “你管得着吗?” “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不去找周家成了?” “……” “切,切,你不是一直坚信郑嘉冼就是美狄亚吗?怎么的跟我去了一趟武汉就立马改想法了?” 陆小棠当着周家成和阿杜的面不好发作,气哼哼道:“我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的自由,管你什么事儿?” “先不说那个,你找到证据没?” “……” “算了别找了,找也找不到。” “你什么意思?” “我们这边刚刚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结果发现周家成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说什么?”陆小棠吃惊的看着阿杜和周家成。 那两人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也已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我说你在查下去也没有用,纯属浪费时间。” “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儿。” “好吧。我告诉你,郑嘉冼醒了。” “什么,郑……”陆小棠惊喜万分,差一点儿说走了嘴,“什么情况?” “想知道你马上回来,自己看吧。”慕容雨川说完就挂了电话。 陆小棠再也顾不上别的,恨不能立刻赶回警局。郑嘉冼无疑是本案最大的线索,不管凶手是不是他,一旦他恢复了意识,案子也就水落石出了。 陆小棠的反应倒让周家成揣摩不透,但又没办法问。陆小棠前脚刚走,他就给邓光旭打电话,问是不是宋玉茵那边出了什么状况。邓光旭说:“没有啊,小姐那边好好的。管教、检察长那边也联系好了,武彪要是有什么情况咱们马上就能知道。但估计武彪也玩不出什么把戏了。不出意外,小姐周一就能放出来。” “不出意外……”周家成放下电话,喃喃自语,“希望如此吧……” 16:45 陆小棠一口气赶回警局。慕容雨川和曹青、高冰他们都在刑警队等她。一见她回来,众人都松一口气。 慕容雨川说:“瞧瞧,咱们不知天高地厚的虎妞儿回来了。” 陆小棠抹了他一眼,忽视他。 曹青说:“组长,你要搜查周家成,把我们也带上啊。那个人背景那么深,你单枪匹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小棠摆摆手。“事出突然,来不及布置。没事儿,我心里有数儿。你们在这儿就等我呐,那现在走吧。” “去哪儿,组长?”曹青不解的看着陆小棠。 “去医院啊。” “医院?!” “郑嘉冼不是醒过来了吗?怎么他说出凶手是谁了?” 曹青看了看高冰,高冰瞅了瞅范晓鹏,范晓鹏瞥了瞥何亮。 陆小棠瞅着他们几个,狐疑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赶紧老实说……” 几个人一顿捅咕,最后高冰被挤的站了起来,嗫嚅着说:“组长,其实我们……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郑嘉冼没说吗?你们刚才不是说有重大线索吗?” “是慕容雨川说的,还是……让他跟你解释吧。”高冰一下又推到了慕容雨川身上。 陆小棠皱着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慕容雨川清清嗓子。“是这样。郑嘉冼不是醒了吗,这还不算重大消息?我不就第一时间通知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你了吗。” “既然醒了,他提供了什么线索?”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3 “他是想提供线索来着。咳咳。可是正想坦白交代呢,就又昏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他真昏过去了。” “你,你……”也就仗着陆小棠年轻身体好,才没背过气去,“合着你在这儿拿我开涮呢是不是?” “不是我涮你,是郑嘉冼,你要能把他弄醒,还不如问问他怎么想的……” “闭嘴!我在外面拼命,你不说帮我,居然还拆我台。是可忍孰不可忍。”陆小棠这下可真火了,撸胳膊挽袖子。 慕容雨川吓得一个高儿蹦起来,躲到桌子后面。 “是爷们儿站在那儿别动。” “不动是傻子。” 陆小棠张牙舞爪,慕容雨川东躲西藏。急得冲曹青他们直叫,“喂喂,你们一个个杵那儿干啥啊,撺弄我出主意那会儿一个个神气十足的,现在居然见死不救?” 范晓鹏想着之前净受慕容雨川气,幸灾乐祸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 眼看着陆小棠把慕容雨川逼进墙角,慕容雨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高冰实在看不下去,跑过来拦住陆小棠。“组长你听我说,你误会慕容医生了。” “我能误会他?从小他就不是东西,我是眼看着他怎么从小王八蛋长成大王八蛋的。” “其实是我们担心你一个人有危险,想劝你回来,怕你不听,慕容医生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陆小棠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真的!?” 慕容雨川忙说:“真的。” “没问你。” 高冰说:“是真的。” 陆小棠想了想,照旧给了慕容雨川一拳。“那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慕容雨川揉着脑袋上的大包。“呜呜,有没有天理,为你好也揍我?” “这是你过去欠的。一直没功夫还你……” “啥?这也行?” 陆小棠出了口气,不再理睬他。然后和其他警员商量起案情。曹青他们急于知道陆小棠究竟从周家成那里调查出什么情况没有。 陆小棠有点儿沮丧的说:“我差不多把他家找遍了。没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除了那个池塘。不过池塘里我也找过了,还是没发什么?” 她忽然向慕容雨川摆摆手。“你过来。” 慕容雨川还在揉脑袋上的包。“我才不过去呢。你当我是范胖子呐。” “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想问你,如果把尸体埋在池塘的淤泥里,能不能形成泥炭鞣尸啊?” “这个啊。”慕容雨川挠挠头,“很难啊。形成泥炭鞣尸最主要的三个先决条件是,酸咸土壤、隔绝空气和低温。一般只有泥炭沼泽才具备这样的特征。即使是在中国,也只有高纬度的湿地地区才可能有……” “一点儿可能也没有?” “这个么……理论上也是有可能的。怎么你怀疑谢文莎被埋在周家成家的池塘底下了?” “那是他家里唯一能藏尸体的地方,如果谢文莎真的被埋在淤泥里,周家成应该是想把她做成泥炭鞣尸吧。” “但是你没有找到。” “只剩下池塘中间,我够不到,才没有找。” “池塘的淤泥有多深你试过吗?” “能没过我小腿肚子。” 慕容雨川摇头。“这么浅……” “怎么,条件不够?” “当然。不到一米深,埋尸体还勉勉强强。想要隔绝空气是很难的。真要把谢文莎埋在那儿,估计你找到的也就是一具泡得发胀的腐尸。”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4 陆小棠回想周家成和阿杜神态举止,两人始终比较沉稳,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之处。难道真是她多疑了。可是周家成明明就是情人l。他同每一位被制成干尸的女被害人都曾发生过暧昧,谢文莎的始终也必然跟他有关系,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她呢? 重案组一帮警员陷入了沉闷,一时间谁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范晓鹏提议,干脆多派人给周家成的别墅来个彻彻底底的大搜查,如果谢文莎在,肯定就能找出来。 慕容雨川反对:“如果不在怎么办?之前应经查过一次,什么都没查到。现在又去查,查到还好没查到怎么办?你当周家成家是商店吗?那老头子一看就不是吃素的。” “何亮说:“即便不搜查周家成,咱们最好还是想些对策,听说下周宋玉茵就要出狱了,她也是嫌疑人之一啊。无形中就给咱们的增加了难度。” 众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一个刑警走进会场来向陆小棠报告,说110报警中心那边打过来内线,要找刑警队负责人。武彪现在不再,负责人就是陆小棠了。 陆小棠估计着是哪里出了命案,要不110那边自己就派民警解决了。 陆小棠让警员们先等一会儿。急匆匆去接电话,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管杂事,想着赶紧安排人去处理就得了。 110那边告诉她,五分钟前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有一个女人在电话里求救,声音和虚弱,好像受了伤。我们问她在什么地方,她只说了姓名,但没说地址,电话就挂了。我们分析了一下,不像骚扰电话,所以就通知你们一声,看要不要追查一下。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查,陆小棠随口说:“也不一定真有危险,或许是恶作剧呢。那女的不是说名字了吗?你们查查她的身份证,就按那个找她的家庭住址先问问,有必要,我就派人过去。” “她就说她叫谢文莎。具体是哪几个字,我们也没法确定,这要是一个个排查,成百上千呢……” 陆小棠一凛。“等等,她叫什么?” “谢文莎。好像是这么说的。” 谢文莎还活着…… 可是陆小棠刚才搜查周家成家别没有发现她。她现在究竟在哪儿? 陆小棠急道:“她在电话里求救,没说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没有,一共她也没说几句话。但是好像很焦急很害怕,有些神经质似的。我们问她在哪儿,她说她也不知道。我们让她描述一下,她四周的环境,电话就挂了。” “你们现在把电话录音给我转过来。我要亲自听。” “好。” 话筒那边沉默了几秒钟。陡然传出了沙哑颤抖的声音—— “救……救我……快……快救……”声音压在嗓子里,听得含糊不清,但却分明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陆小棠的心一下就缩紧了。脑子里浮现出那个三十左右岁,有些玩世不恭的妖冶女人。这的确很像她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她要用这种声音讲话? “你叫什么,遇到什么情况了?”110话务员问。 “救……救我……” “请问你要什么?” “谢……谢文莎……” “遇到什么情况了?” “救我,快救我……” “请问你现在的地址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冷……我冷……快来……” “你能不能仔细的描述一下,街道名字,周围有什么建筑……”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5 “我……我不知道,一个房子,又湿又冷,什么都看不见,我……我究竟在哪儿啊……救……快救我……”声音突然变急促然后戛然终止…… 陆小棠定定的看着办公室墙壁,过了几秒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第一感觉告诉她,谢文莎情况危急。她之所以压低声音,说明她所处的环境很危险,说不定凶手就在附近,她是偷偷打电话报警的。突然中断不是一个好兆头。也许她被凶手发现了。 陆小棠回想刚才跟周家成打交道的经过,那位颇有绅士风度的老人丝毫没有显露出疑虑或者惊慌。他凭什么那么自信,确信陆小棠不可能发现蛛丝马迹?又或者他是清白的? 她追问110民警。“她之后又打过电话吗?” “没有。所以我们担心……” 陆小棠心一沉,问:“她用的是座机还是手机?” “手机。” “现在立刻搜索来电位置告诉我,我安排人……” …… 一挂电话,陆小棠马上回到会议室把消息通知了众位警员,引起一片哗然。这时候,意外收到了失踪多日的谢文莎消息,无异于一针兴奋剂。 何亮、范晓鹏等大多数人认为事不宜迟,主张从刑警队抽调人手。全力搜寻谢文莎,只要能及时救出她,也就必然能揪出真凶。 他们的想法也是陆小棠的想法。她当机立断,开始分派人手。很快,110那边利用卫星定位搜索到了手机号的来源,位置就在市内。定位区域为五十米左右的菱形。但随后发现,手机信号发生了几次改变,最后便消失了。比较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几个位置,技术人员最后把范围划定在300米的范围内。 陆小棠担忧的说:“谢文莎报警很可能被罪犯发现了。如果不快些行动,她有生命危险。” 高冰打开电脑,收到了110那边发来的电子地图。技术人员锁定的区域是两条街区。其中一个建筑的名字十分惹眼,正是c市博物馆。 陆小棠心想,难不成谢文莎失踪之后就一直被囚禁在博物馆了?那罪犯也太胆大妄为了。他难道不怕警方搜查博物馆吗?但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没有想到这点。 300米的范围并不算小。即使一个博物馆,也足够搜查一阵子了,何况罪犯一经发现谢文莎报警,很可能已经逃走了。信号消失,最起码说明罪犯已经销毁了手机。 事不宜迟,陆小棠迅速安排搜查人员。重案组的人不够就从刑警队抽调。两人一组,覆盖三百米范围内每一处可以的地方。 这时,慕容雨川忽然举手说:“等一下。” 陆小棠随口问:“怎么了?” 慕容雨川说:“我还想多问你一句。谢文莎打给你的手机号码是谁的?” “查过,她自己的。” “她用自己的手机给打电话报警?” “恩。怎么了?” “既然凶手绑架了她,为什么还让她带着手机呢,你不觉得有点儿蹊跷?” 陆小棠稍一思索。“这也没必要大惊小怪的。罪犯再狡猾,实际作案未必那么严谨。也许他行动匆忙,并没有发现谢文莎的手机。或者,他把谢文莎绑起来了,没想到谢文莎能挣脱……等等。这方面的事例也不在少数。”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6 慕容雨川没再说什么。 陆小棠并不打算大张旗鼓的调查。她让所有参与搜查的警员便衣行动,发现情况由对讲机联系,这样做是为了尽可能避免人质受到伤害。 任务安排下去,警员们立刻行动。一个个摩拳擦掌,立功心切的盼着能亲手抓住罪犯。 *——*——*——*——*——*——*——* 18:34 北光路街道上悄无声息的多出了几十个人。他们穿着各异,三三两两走在街上,似乎随意的四处打量。有的人走进了小区楼房间;有的人在饭店、超市前驻足,打量几眼推门进去。若非心细的人很难觉察出异样,更猜不出他们是做什么的。 这些人中当中就有陆小棠。她没有在街上过多逗留,而是直接赶奔c市博物馆。尽管之前到过这里几次,但她对博物馆内部迷宫般的建筑格局,还是感到晕眩。不过首先要摆平的是一楼咨询台那个僵尸一样的老太太蔡凤琴。 她怀疑过郑嘉冼、怀疑过周家成、甚至宋玉茵,但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美狄亚依然可能是任何人。他可不想在跟那个刁蛮的老太太有太多纠缠,万一美狄亚真的藏身在博物馆,他就回马上杀掉谢文莎。 等她和曹青高冰走进前厅,仔细一看,蔡凤琴并不在,咨询台后面坐的人她也算认识。就是郑嘉冼的助理田文。 田文正跟一个人说话。那人一回头,陆小棠眉毛马上拧起来。居然是慕容雨川,这小子什么时候跑到这里的? 她没好气的问慕容雨川:“你来这儿干什么?” “跟你们一样。” “哼。你能干什么?添乱。” “喂喂,你这就不对了。还没干呢,凭什么就说我不行?你这不是性别歧视吗?” “我这不是性别歧视。我对专门歧视你。”陆小棠拨开慕容雨川走到咨询台前,问田文,“你怎么在这儿?” “哦,今天是周末。蔡凤琴休息了。我是临时工,就来顶班了。” “哦。” “刚才慕容医生已经都告诉我了。你们确定谢文莎在博物馆里?”田文还有些怀疑。 “不确定,但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不能漏掉。” “那好吧。”田文点头说,“只是博物馆这么大,房间都有上百间,就你们几位查起来可费劲儿了。” 慕容雨川笑嘻嘻指着田文说:“所以你帮我呀。” “我?!” “你应该熟悉地形吧。再说,第一具干尸不还是你最初发现的吗,你也有责任帮我们。” “好吧,我倒没什么,不过我擅离岗位不好,得请示请示领导。” 田文抄起桌上的电话正要拨号,被陆小棠拦住,“还请示什么领导,你的领导现在还在医院呢。再说了现在博物馆还有客人吗,你坐这儿有什么用?” 田文叹了口气。“也是,先是发现一具干尸,然后馆长被捕,哪还有游客敢来这里啊。好吧你们想怎么找?” 陆小棠说:“分成三队,这样快些。你跟着我吧。曹青和高冰一组。” “那我呢?”慕容雨川指指自己。 陆小棠瞥他一眼。“你自己一队。你不一直都很厉害吗?” “别,别呀,我又不会功夫。让我一个人去抓凶手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你玩儿刀不是玩得挺好吗?我看你没事儿就练。” “那可是解剖刀,关键时候还顶不上要饭棍儿呢?” “要对自己有信心。”陆小棠调侃完他对田文说,“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7 几人于是分头行动,就把慕容雨川一个人留在大厅里。 田文问陆小棠:“陆警官,你想从什么地方查。” 陆小棠说:“你这里有没有平时少有人去的地方?” “嗯,这样的地方也不在少数。现在博物馆的员工只有二三十人,很难照顾到这么大的一栋建筑。譬如说,博物馆的地下室或者储物间什么的,有的地方好些年都无人去过。” “地下室有多少间?” “每一栋楼下都有大大小小的地下室。十几间总有了。” 陆小棠跟着田文走进一楼的展厅,门口玻璃柜里耸立着周家成的祖父——科尼利尔斯?林内乌斯的蜡像。 她回忆谢文莎的求救电话。除了说是一间又黑又冷的屋子,并没有很清楚的讲出她被关在什么地方,说明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就听背后有人说:“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陆小棠回头,看见慕容雨川连跑带颠儿的撵上来。 她故意问:“谁让你跟来的?” “我没跟你们啊。顺道,顺道而已。” “顺道?”陆小棠讥诮道,“你是不是害怕呀,慕容大法医?” “谁说我害怕,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怕呢?”慕容雨川梗着脖子,努力装作大义凌然。 田文问陆小棠。“陆警官,你现在想我带你们先去哪儿了?” 慕容雨川抢着说:“要我看,就去发现木乃伊的那间地窖吧……” “去那里?”田文的脸色变了变。 “那里不能去吗?” “当然……当然不是。我只是觉的谢文莎不可能在那儿。那间地窖里全是尸体,一个人待在那儿还不吓疯了?” “那具木乃伊不还是你找到的,你不是没疯吗?” 田文苦笑。“我是工作需要没办法。老实说,我在那儿后背也直冒凉气。现在我是再也不敢一个人去了。” “你不敢或许有人敢……” 陆小棠怀疑道:“罪犯即便真的囚禁了谢文莎,要是把谢文莎囚禁在我们不久前才刚搜查过的地方,还是要冒很的大风险。换成是我,绝对不会那么做。” 慕容雨川说:“换成是你,也绝对不可能把谢文莎囚禁在博物馆里,我也一样。但谢文莎却明明就是在这附近给我们打的电话。不会太巧合了吧,而且她还是用自己的手机……”慕容雨川看了看田文,后半截话没说出口。 田文疑惑的问:“你们来这里是谢文莎报警了吗?”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没有回答。慕容雨川问陆小棠:“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总觉得……” “不用考虑了。”陆小棠打断,“危险也意味着机会。这次如果抓不住,或许就又要等上十年了。” 田文完全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 陆小棠对他说:“现在就带我们去吧。” 田文心有疑虑,但也没有多问,点点头。 上一次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去那间巨大的地下室还是由郑嘉冼带领的。这一次换成了他的秘书。大致的路径他们都记得,三人很快便穿过了博物馆中间的大院子,走到了东南辅楼前。田文几乎是以郑嘉冼相同的姿势,打开了门锁,让人恍惚觉得时光逆流。正像这桩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案,他们始终都在原点打转。这一次,等待他们的是机遇还是深渊呢?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8 三人走进空空荡荡的古老建筑,挥之不去的是一股积年陈腐的气息,结构复杂的楼梯和厅廊到到处可见的阴影似乎都可能隐藏着一个意图叵测的人。慕容雨川紧紧跟在陆小棠身后,不时地东张西望。 田文拐进一座狭小的侧厅,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的巨幅油画依然神情肃穆的挂在阴暗的墙上。左边的铁门就是通往那座堆满古尸的地窖。右边其实也有相似的一扇门,上一次陆小棠他们来没有留意。 陆小棠指着那扇门问田文:“那扇门后是什么?” “也是一个地窖。跟左面差不多。” “也堆着古尸?” “那倒没有。里面几乎是空的。” “哦?打开来看看。” “这里?” “恩。” 田文依言用钥匙拧开那扇铁门。同样有一条狭窄的楼梯。三人鱼贯走下楼梯。慕容雨川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后 陆小棠站住,对他说:“你不用跟来,看着门就行。” “看着……”慕容雨川一下想起之前那次经历,当时他和陆小棠以及郑嘉冼、宋玉茵四个人一起深入地窖检查发现木乃伊的地方。地窖门意外的关上而且锁上了。幸亏门锁可以里外开,否则还真麻烦了。那次意外究竟是不是认为始终没有定论。陆小棠这样做也是出于谨慎。 “就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慕容雨川惴惴不安的说。 “看个门还不敢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慕容雨川赶紧辩解,“但我好歹不也算是法医吗,就看个们大材小用了,要不让田文看吧。” “用不着他,他还要帮我呢。”陆小棠一口回绝了。 慕容雨川刚要说话,忽然发现陆小棠在冲他使眼色,心头一凛,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根本就没有完全相信田文。难怪,只要涉及博物馆的人都有作案的嫌疑。在没有找出最终的真相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美狄亚,文也不例外…… 他只好答应。“好吧我留下,你们快去快回啊。听到我呼叫立刻回来支援我啊。” “放心,只要你的惨叫声大点儿,我就能听见。” 陆小棠说着与田文往地窖深处走去。 正如田文所说,这里是一座十分空旷的的大厅。形状好像一个国家大剧院那种椭圆形。墙壁两边没有堆放棺材,这让陆小棠感到轻松不少。地窖的大小与结构同左面那个几乎一样。田文一边走,一边讲一些博物馆历史,看得出他似乎也很紧张。 陆小棠走在田文左边,始终保持靠后半个身位。这样,万一田文向她突然袭击,她也有充分的时间躲闪,反击。 两人一直走到地窖尽头,陆小棠一路留意观察环境,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直到看见一堵石墙耸立在眼前。 陆小棠走前墙根站下了。 在左边地窖里,他们在石墙的隔壁发现了另外一间小密室,干缩人头就是在那里发现的。但那间密室不像是后来挖的,而是很久之前就建成的。陆小棠不知道当初那位奥匈帝国大使建一座如此隐秘的密室究竟有什么用。她现在想找一找这里是否也有相同的密室。 整面墙壁都由石块堆垒起来,右侧摞着一堆木板箱。她问田文:“里面也有古尸吗?” “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9 “没有,都是一些空箱子而已,我们之前都检查过了。” “哦,那你帮我把这些箱子挪一挪……”陆小棠说。 “挪它们?”田文似乎有些费解。 “对,都挪开。”陆小棠自有她的想法。这些木箱垒放的位置与左边地窖的大同小异。所以她不禁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巧合或者是故意放在这儿的。 于是两个人动手把木板箱子一个个搬下来,等搬到了第四个箱子的时候,露出了一块木板。木板差不多有半人高,一人宽。 陆小棠伸手试了试,木板并不算很重,而且能活动。她招呼田文:“你过来帮我,看看能不能把它挪动。”她这样做也是为了监视他,以防对方搞突然袭击。 田文这次爽快的答应了。他和陆小棠两个人一人抓住木板一端,稍稍用力,木板便滑开了,随之现出一个黑魆魆的洞穴。几乎与左面地窖的完全一样。 尽管有心理准备,陆小棠的心还是骤然缩紧了。这个洞穴后面又有什么? 田文似乎比她更惊讶。“没想到墙上居然会有一个洞?” “洞那边是什么?”陆小棠问。 “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这里有洞。那边……我不知道……” “那就说要进去看看才知道吧……” “你该不会是想进去吧?” “不进去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陆小棠看了看田文,“你先进去吧。” “你在说什么?”田文后退了一步,尴尬的笑道,“陆警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 “你在这儿的工作。当然比我要熟悉这里的情况,你先进去,我随后就进。” “可是……” “有我在你怕什么?你自己一个人来地窖逐一核对那些尸体时,不是也干过吗?” 田文不说话了。他皱着眉瞅着石壁下那个黑洞洞的入口,慢吞吞的掏出手机。弯下腰,借着手机屏微弱的光亮,伸到洞口往里面照了照。什么也没看清。 陆小棠说:“没事儿,里面应该是个不太大的屋子。没有什么,至多你会碰到一两具尸体,所以你要小心,尽量不要踩到它们。” 田文仗着胆子,一鼓气弯腰钻了进去。陆小棠紧跟着也钻了进去。她不能给田文任何可能偷袭自己的机会。 田文钻进洞穴,感觉正如陆小棠所说,里面是空的。他试着站起来,没有碰到头顶。可是前后左右都是黑咕隆咚一团,看不出深浅,不觉有些心虚,伸手四下里抓。突然抓住了一个好像是人的胳膊,吓得“啊”了一声,忙不迭往后退。 “你抓到我了。”黑暗里就听陆小棠的声音响起,模模糊糊能看见她的人影。 “你也进来了。” “恩。”陆小棠答应一声,手枪已经拿在手里。 她小心翼翼的四下里摸索,不过五六步就摸到了粗糙的石壁。感觉这座密室同她之前进过的那个大小几乎完全一样。 “你以前知道博物馆里都哪里有这样的密室吗?”她问。 “从来不知道。”田文的声音在黑暗中想起,听起来有些奇怪。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陆小棠掏出手电。如果她记得没错儿,在左面地窖的密室中,她现在所占的位置就在发现干缩人头的旁边。这样想着,她的心口跳得更厉害。 忽听田文哎呦一声惊呼:“我,我踩到什么东西了……”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0 “站在那里别动!”陆小棠打手电,朝田文说话的方向照去——看见他正站在对面靠墙的地方。但他脚下却踩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你把脚移开。”陆小棠走过去,伸手把那个白色的方块拾起来—— 是一个iphone手机。 她一震。凭直觉这就是谢文莎的手机。 她摇晃手电,照向四周。很快发现了更多的东西——饮料瓶、塑料袋、纸巾,除了这些她还看见了一卷儿绳子。谢文莎求救的声音犹在耳边—— “我……我不知道,一个房子,又湿又冷,什么都看不见,我……我究竟在哪儿啊……救……快救我……” 难道谢文莎失踪之后就被囚禁在这里了? 看来她是找对了地方。这种地方不仅隐秘而且几乎难以发现,若不是谢文莎打了那通求救电话,或许根本不会有人能想到她会被藏在这里,等到将来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她时,大概也已经变成像白晓燕一样的干尸了。 眼下摆在陆小棠眼前的难题是,谢文莎仍然不知去向。她现在随时随地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陆小棠想打开iphone,手机却坏了。拆开后盖才发现手机卡和电池都不见了,没有了这些,自然就无法锁定信号了。看来罪犯深谙此道。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不禁疑惑,既然罪犯如此谨慎心细,为什么会把手机留在谢文莎身上呢?而且……她刚才打开手电照见现场时就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她看了田文一眼,一直老老实实靠墙站着,几乎没动过地方。 她蹲下身,用手电仔细的照着地面……饮料瓶、塑料袋、纸巾等等等等,都完整的放在那里,就好像是在故意展览给她一样。而这里就在不久前,还捆绑着一个濒临绝望的女人。 陆小棠试着想象刚刚发生在这里的情形—— 在黑暗中恐惧到了极点的女人,一直没有放弃挣扎。终于,趁着罪犯一时的疏忽,她幸运的挣脱了的绳索。但她要出去还要费些力气。密室的被一摞箱子堵住了,她需要一个点点挪开。这时,她做出了非常正确的判断,她飞快的掏出没有被罪犯发现的手机,拨通了110报警,尽管没有明确的说出她被囚禁的地点,但也给警方提供了足够的线索。但是很不幸,就在她打电话的时候,罪犯意外的回来了,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迅速的制服了她,把这个倒霉的女人转移到其他地方。到此这个惊险的故事还没有结束,罪犯并没有选择立刻逃走,而是戏弄警方一般,胆大包天的拿着谢文莎的手机在四周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丢下手机,掩盖好密室,才从容的离开。 如果够细心的话,就会发现这个故事里其实存在几个不符常理的情况—— 谢文莎被囚禁在这个狭小的密室中,出口被堵住,所以一片漆黑。当她挣脱绑绳报警时,正赶上罪犯这时候回来。问题出现了,罪犯必须先挪开堵在外面的木箱才能进到密室里,可是谢文莎在电话里却是突然被掐断声音,除非罪犯是鬼魂能穿墙而过…… 其次,在这狭小密室里根本看不处任何打斗过的痕迹。难道谢文莎真的那么老实,一看到罪犯就束手就擒?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1 还有就是罪犯发现谢文莎报警之后的反应太从容,而且行动太快了。他毕竟挟持着一个大活人走,为什么还能如此迅速的离开,又能不被发觉呢? 最后一点,也就是慕容雨川的担忧,这样一位狡猾的罪犯怎么会马虎大意到漏掉了谢文莎的手机,还让她报了警? 怀疑陆小棠一开始就有过,但她斟酌之后还是要来亲自看一眼。再好的推理和假设,没有实际求证也是一纸空谈。在陆小棠不算太长的从警经历中,这样的冒险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当她看见眼前的犯罪现场,把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她的怀疑忽然间变得如此清晰…… 谢文莎的失踪很像是一起自导自演的诡剧。 那她打求助电话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小棠正想到这儿,猝然间听到洞外传过一丝含糊的惨叫,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的…… 她激灵灵打个冷战。慕容雨川…… 她顾不上田文,一低头从洞口钻出密室,飞快的向入口跑去。接着昏暗的长明灯光,隐隐看见一个人趴在铁门前的楼梯上,样子依稀是慕容雨川。 “雨川,你怎么了?”她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再也顾不上别的,不顾一切的扑过去。 哪知道她的手刚碰到慕容雨川的头,慕容雨川猛然坐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慕容雨川抬头咋看见一个人手里拿着枪,吓得“唉呀妈呀”一高儿蹦起来。“我靠,怎么进来的?丫的真闹鬼了……” 看他这活蹦乱跳的没大碍,陆小棠稍稍宽心。“你说什么疯话呢,是我。” “你……”慕容雨川定睛一看,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开始呻吟。“唉呀我靠。摔死我了……” “你怎么了?” “从他妈的楼梯滚下来了。好像骨折了呢……” “没把你摔死啊,还能再笨点儿不?”陆小棠恨死这家伙,看他这样却又心疼,“过来让我看看……” 慕容雨川摇摇头。“我一个医生还用得着你看……我……” 他猛然站起来,指着铁门说:“靠,我都摔糊涂了。罪犯就在门外……” “你说什么?”陆小棠大吃一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抓!”慕容雨川说着跑上台阶,扭开门锁,拉开铁门。门开的同时,他赶紧往后退,好像外面真的躲着一个恐怖的人。 陆小棠不明就里,但也不敢怠慢,拉开枪上的保险,持枪经过慕容雨川,走上台阶。 来到门口,她身子一塌,一个前滚翻飞快的窜出了门口。如果门外真有人埋伏,这一击也会落空。 她从地上站起的同时,手枪已经准备好射击了。然而…… 没有人。 幽暗的厅堂里只有奥匈帝国皇帝的肖像心意莫测的凝视着她。她又跑出厅堂,走廊里也没有人,没有脚步声、喘息声,没有任何可疑的声音…… 慕容雨川小心翼翼的从地窖里探头,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根本没有人。” “不可能。我刚才站在门口,那家伙想偷袭我。要不是我发现的即使,早就被他弄死了。” “你看见他长什么样了?” “没有。他是突袭我,我哪有功夫看?就急忙把门锁上了,结果一脚踏空滚了楼梯。但我感觉那应该是个男的,很有力气。” 陆小棠怀疑的说:“果然有这样一个人。那他行动也太快了。从你掉楼梯到我冲出去一共也不过是十几秒。他能这么快就跑出这栋楼?” (6.15出差一天,可能晚些才会更新。各位见谅。我会尽快补上)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2 慕容雨川吞咽了一下。“谁知道,也许他根本就没离开……” 两人互望一眼,心头同时一紧,都屏住了呼吸。假如那个狡猾家伙真的没走,谁也不知道,他现在会藏在什么地方…… 陆小棠拿着手枪,谨慎的四处看着。但她转过身子,忽然僵住了。 慕容雨川看着她不解,“你怎么……”话刚出口就被陆小棠抬手制止。 陆小棠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慕容雨川身后。 慕容雨川回头,顺着陆小棠手指的地方仔细一看,也倒吸了口凉气。 通往左面地窖的那扇门不知何故开了一道缝。刚才他们来时,明明看看见那扇门锁得死死的。莫非…… 陆小棠立刻用对讲机呼叫附近曹青和高冰。“你们现在立刻来四号辅楼这里,找人带你们来储藏古尸的地窖……我们先进去了……”之后她又通知其他警员,像博物馆聚拢,留意一切可疑人等。 慕容雨川费力的吞咽一口唾沫,“你不会是想咱们俩人进去抓人吧?” “当然。” “不如等等曹青、高冰他们,人多好……” “根本来不及,绝不能再让他溜了。”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能拖住他一阵就好。你可以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说着陆小棠已经拉开了地窖门。 正在这时,田文从另外的地窖跑出来。气喘吁吁的说:“你们怎么不等我,就把我一个人丢在死人待的地方……” “亏你还是研究考古的。”慕容雨川笑嘻嘻的,忽然冒出坏水儿,“你过来一下,小田教授。” 这话说的田文很舒坦,谦虚道:“教授可不敢当。慕容医生你有什么事儿请讲?” “你究竟是不是美狄亚,那个把人做成木乃伊的凶手?” “你,你开什么玩笑?”田文有点儿急躁。 慕容雨川看了看陆小棠。两人都明白,田文在理论上仍然有绑架谢文莎的嫌疑。刚才的进地窖时,他完全有机会趁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未留意,把另外一扇地窖门打开。 慕容雨川对天文说:“没办法,破案嘛,有嫌疑的我们都不能放过。郑嘉冼不是也抓起来了吗?其实你也很有嫌疑,尤其是现在,万一趁我们不备,捅我们两刀,拍我们一板儿砖,可也够呛。” 田文急了。“那你们怎样才能相信我是清白的?” “自有办法,你跟我来就是,”慕容雨川说着拉着他来到陆小棠身边。忽然一把田文连推进了地窖。“你给咱们探探路我就相信了。” 田文哎呦呦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慕容雨川鼻子骂。“有你这么损的人吗?你们身为堂堂警察,忍心不顾我一个无辜市民的安危吗?” 慕容雨川得意洋洋道:“当然忍心了,对付男的我从来就没心软过。别废话,赶紧带路!” 陆小棠虽然觉得不妥,但慕容雨川这么做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万一田文真参与了犯罪。这样正好能看住他。 于是田文在前,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在后,三人走下了幽暗的地窖。这里的气氛与之前完全不同。 在墙角微弱的长明灯光晕里,挨着石壁盛装古尸的木板箱密集的码放在那里,沿着石壁的弧度一直延伸到地窖深处,封闭的空间里仿佛充塞着许多看不见的灵异的东西,在每一次呼吸之间,就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3 陆小棠一面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面紧盯着前面的田文,只有他稍有异动,她会先朝他腿上开一枪。 慕容雨川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块木板,端在手里时不时的挥舞两下,果然给自己壮了不少胆儿。 三个人越走越深,谨慎小心的搜查,最后一直来到发现木乃伊的墙根。那个通向密室的洞也还在。 陆小棠对田文说:“你站一下。” 田文站住了。 “这座地窖平时经常有人来吗?” “不是。这里储藏的都是贵重物品,为了避免损坏或者丢失。钥匙统一由咨询台的蔡凤琴保管。一般工作人员需要进来首先要馆长批条才行。一般来说,只有馆长才能随便出入。” “郑嘉冼……”陆小棠心想,郑嘉冼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蔡凤琴一个老女人,不可能有那么强壮的体格。除了他们两个难道就没有别人能进来? 田文忍不住问:“陆警官,你为什么问这些?” “因为我发现这里跟我上次来不一样了。虽然大体上差不多,但是有些箱子位置移动过。你猜能是什么人来过,为什么偏偏来这里呢?”说着她的目光刷的逼在田文脸上。 田文很局促,昏暗中额头见了汗。他吃力的突出几个字。“我是……清白的……” 这时就听慕容雨川说:“这里有半个脚印,不太明显。这好像是一个穿着胶皮鞋的人,踏地很用力,无意中蹭在地面上的。上一次来,我肯定,没有这样的脚印。” 陆小棠掏出手电递给他。“能看出脚印通向什么地方吗?” 慕容雨川打开手电,沿着地上的半枚脚印向四周照,然后慢慢的一直走到墙洞前。“这里……”他掏出一只乳胶手套戴上,伸手从石壁边缘一处锐利的缝隙中,抠出一块布条。“有人从这里爬进去过,我猜他一定很匆忙,把衣服都撕碎了。” 陆小棠等的就是这个。她弯下腰,往黑魆魆的墙洞里看了看。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丝毫声息。这个墙洞比右面地窖的相似,但是小了很多,因为之前抹了泥灰封堵过,所以边缘参差不齐。 慕容雨川怀疑的扭头看她。“你不是还想进去看看吧,陆大胆儿?” “不进去怎么抓人?”陆小棠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往里进。先前她只是怀疑,一旦确实了罪犯就藏在里面,她也不敢贸然行动了。 她把枪对准洞口,对里面说道:“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警方已经包围了这里,束手就擒吧。” 洞里没有回声。 陆小棠又说了一遍。 黑魆魆的洞里依然声息皆无。 慕容雨川故意说:“这家伙真沉得住气呀。我去弄点儿汽油,咱们往里洞里点火吧。” 墙洞里还是没有回音,里面的人似乎铁了心顽抗到底。 “呀呵,”慕容雨川也来劲儿了,“挺有种啊。一会儿爷爷放火,你可别叫唤啊,那才我才服你,你等着……”说着转身就走。 “你上哪儿去?”陆小棠喊他。 “找柴火。你以为我逗他玩呢吗?” “你疯了?你也是警察!” “警察咋了?这种王八蛋早就该千刀万剐。枪毙都算太便宜他了。” 慕容雨川犯了倔脾气,陆小棠也拿他没辙。但谁也没想到,一眼没照顾到的田文突然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4 黑洞里发出“砰”地一声响。石块好像打在了石壁上。 田文疯了似的的从地上抓起石头,不停的朝墙洞里扔。一面扔一冲陆小棠喊,“你要找的嫌疑犯就在里面,赶紧开枪啊,还等什么……” 陆小棠看出来,田文是真吓坏了。比起慕容雨川的胆小,其实有不少演戏的成分,田文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跟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对峙过。陆小棠对他的戒备不由得减轻了几分。 但是,无论田文怎样扔石头,慕容雨川如何虚张声势。墙洞里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息。田文扔进去的石头不长眼,洞穴里又一片漆黑,很难说不会有几块打中里面的人。可为什么没有声息,哪怕那人吭一声也好啊。他越安静,外面的人反而越不敢轻举妄动。 折腾了一阵,田文停下来,喘着粗气朝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一笑。“咱们就这样一直守在这里?” “什么?”陆小棠没太听明白。 “还没看出来吗,你们被罪犯耍了,我是说假如有罪犯的话……” “你觉得密室里没有人?” “如果有人不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慕容雨川打断:“如果没人地上的脚印和洞口的碎步就没法解释了,除非闹鬼。” “说不定是之前有人留下的,而不是现在。” “你刚才还说过,这里除了郑嘉冼平时少有人进来。再说地上的脚印很干净,绝对是刚刚留下的。” “就算是刚留下的,你们就能确定,罪犯不是在有意误导你们吗……” 田文这句话让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不觉愣怔。 “如果他真像你们说的那么狡猾,干出这种事也根本不奇怪。” 陆小棠说:“可他要是花费精力做这种事,未免太大费周章了。而且我们刚才把整座地窖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如果他藏在其他地方,我们早就能发现。” “但你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吧。” 陆小棠不说话了。从谢文莎报警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小时。但罪犯几乎无懈可击的布局的确让人怀疑,是之前早已经设计好的。难道这起报警案是一个圈套?或者谢文莎根本没有被绑架…… 她不能在想下去了,她已经开始动摇了。 田文看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显得颇为得意。“我可以跟你们打个赌。” “打赌?” “我打赌墙洞里面根本没有人。” “……” “所以,我会亲自进去,向你们证明。” 陆小棠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刚才还胆小如鼠的人,现在仿佛换了一个人。还是他真那么有把握。 田文颇为不屑道:“别看你们是什么警察,我从来就不信权威。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关键还得靠这个……”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别忘了,那具木乃伊可是我最早发现的。如果不是我,那个可怜的女人永远都不可能重见天日不是吗?” 这倒是实话,尽管他是歪打正着。 田文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掂量掂量。 慕容雨川讥讽:“你不是说里面没人吗?还用得着自卫呀?” “切。”田文随手把石头扔了。弯腰往洞里转。 慕容雨川耸耸肩。“真没想到,还有比我狂的人……” 陆小棠到不这样想。她仍然对田文抱有几分怀疑。假如他是罪犯,肯定会寻找一个脱身的机会。现在他是否故弄玄虚,只为了博得她的信任也为未可知。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5 她的枪始终拿在手里,眼看着田文的的身子慢慢缩紧墙洞里。 田文嘴上说的狂妄,似乎也还是有点儿害怕。他身子只钻进去一半儿,估计脑袋刚刚伸到里面。陆小棠看见他伸手往自己裤兜里摸,掏出手机,但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没去捡,依然蜷在洞口,一半在里,一半在外。 陆小棠问:“你能看清里面吗,用不用手电啊?” 田文没吭声。 陆小棠又等了一会儿,问:“怎么样?” 田文依然没吭声。 陆小棠心里起疑了,她看了看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说:“会不会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啊……” 陆小棠想了想,走上前,伸手一抓田文的衣襟,往外拽了拽。但发现田文好像没什么反应,既没有向里钻,也没有向外出。就好像一摊死肉,靠在墙里。 陆小棠大惊,招呼慕容雨川。“快把他拽出来……” 慕容雨川赶紧上来帮忙。两人一起用力,抓着田文的脚把他整个儿从墙里拽了出来。等到他的头也露出来了,地上也印出了一道猩红刺目的血迹……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涌,很快汇成了一滩…… 慕容雨川伸手扳了一下他的头,惊呼一声。“妈的……” 陆小棠急问:“怎么样,还有救没有?” “他脖子差不多都断成两截了,神仙也就不了他。” “怎么会弄成这样?” 慕容雨川把手伸进田文的脖颈的裂缝里,摸了摸,说道:“被利器割得。喉管完全被切断了,最深的地方一直到了颈椎。妈的真狠。” “是什么,刀还是斧头?” “是刀。这个,我很肯定。” “刀能割得这么深?”陆小棠既吃惊又怀疑。 “伤口边缘不但细长,而且十分光滑均匀,这是一刀抹进脖子的。我可以告诉你,除了人以外,没有其他动物能造成这样的伤害。否则,只有肉店的铡肉刀能弄成这样。具体情形等尸检时我在告诉你,眼下怎么办呐?”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黑魆魆的墙洞。现在没人再怀疑里面究竟有没有人了。 陆小棠简直难以想象,刚才那样逼迫,居然都没让躲在里面的人暴露。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凭直觉,陆小棠感觉遇见了未曾遇到的对手。 她在心里估计了一下洞口的大小,然后,举枪水平对准洞口,连放三枪。 枪声在巨大的地窖里产生了震耳欲聋的回音,真的慕容雨川捂着耳朵跳开,大叫:“你能不能打个招呼啊?怎么就从来都不顾及男人的感受?” 陆小棠根本没睬他,一下窜到洞口右边,以最大角度向左侧连放三枪。 慕容雨川惨叫:“哎呀我操操操,耳朵聋了……” 陆小棠又迅速移动到洞口左面,照旧开了三枪。 等她停下时,整个地窖似乎还在余颤,枪口飘出了蓝色的烟雾,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 她对慕容雨川说:“我耳朵也聋了,你比我强点儿。听听里面有动静没有?” 慕容雨川嘀咕:“你这跟刚才田文扔石头不是一样吗?一通瞎打就以为能瞎猫撞死耗子?” “我已经算准了。”陆小棠说,“里面的密室空间其实很小。刚才我按计算开了九枪,不管他怎么移动,除非速度比子弹快,否则根本躲不开。” “可是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啊。” “没道理呀?!”这下轮到陆小棠吃惊了。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6 “该不会是你一枪爆头,直接把他毙了吧,要不怎么就一声不吭呢?” 陆小棠犹豫了一下,掏出手电,弯腰走向墙洞。把慕容雨川吓了一跳,“难道你也想……” 陆小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我不进,难道你要进吗?” 慕容雨川结巴了。“可……可是……” 陆小棠摆摆手,人已经钻进了墙洞。脚下踩着田文滴下的血,还有一股金属似的腥味。 她握枪的手心全是汗,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有了田文的前车之鉴,她十分小心,并没有冒失的钻进密室,而是缩在墙洞里。 她先听一听里面的动静。确认没有声息后,突然打开手电,一束光切开了混沌的黑暗 —— 陆小棠迅速一摆手电,刹那间就把密室地面照了一遍,同时身子飞快的退出墙洞,以防密室里万一人突袭。 慕容雨川忙问:“怎么样?” 陆小棠的表情里难掩惊讶。“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我不太明你的意思。你是说没有罪犯的尸体,他还活着?” “不是。我是说,里面根本没有人。” “那怎么可能,难道他还能凭空消失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亲眼所见。除了洞口有一滩田文的血,里面的确什么都没有。” “可是田文刚刚刚被杀,你也亲眼所见。里面不可能没有人啊。” 陆小棠犹豫了片刻,说:“我还要进去一趟。不亲眼所见,我还是不放心。” “干脆咱们等等高冰和曹青吧,他们应该马上就会找到这里的……” 陆小棠没再说什么,再次钻进墙洞。这次她更加小心,连密室的棚顶都检查了一遍,的确没有人。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空房子。可就在刚才,田文一探头的功夫,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里,这是一个充满了邪气的密室。 一个星期前陆小棠第一次发现这里,她意外的找到了三颗诡异的干缩人头。这一次,她眼睁睁看着罪犯消失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在等待她…… 钻过墙洞,她的心提到了嗓子,准备应付任何可能的突袭。 她比田文幸运。 没有人突袭她,但黑暗依然神秘叵测。 她慢慢站起身子,打开手电。在这间几步见方的密室中转了一圈,还是上一次看见了那些的摆设,面前的壁龛里已经空荡,没有再出现干缩人头之类的恐怖东西。 石壁上还清晰可见她开枪打出的弹坑。她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九个。这九颗子弹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布成了一道道交错的火线,可居然全都落空了。难道她面对的是一个透明的凶手吗? 这不可能。 那他又是怎么逃走的呢? 她隐约想到了什么。便用手电照着石壁,细心的寻找。自从他们发现了这个密室之后,还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检查过。 她直觉的把注意力落在壁龛上,这大概是密室里最醒目的雕刻。壁龛的高度在她肩膀的位置。她伸手沿着壁龛凸出墙壁的边缘摸起来。 这时,慕容雨川也从墙洞钻了进来。“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你干什么呐?”他问。 陆小棠没睬他,手已经摸进了壁龛里面。就在之前放干缩人头的左面,她摸到了一个很隐秘的凹槽,伸到里面,忽然感觉到了一个冰凉梆硬的东西。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7 是个生锈的铁环。 陆小棠脑中一闪念。她虽然不知道这座古老的西方建筑当初为什么要修建这样的密室,也不知道这个铁环有什么用。但还是学着小说里电影里看过的情节,尝试着拉动或者转动它。试了几下,铁环果然动了,但不是拉动也不是转动,而是掰动了。 忽听慕容雨川惊呼。“靠,墙怎么裂缝了?” “我看看。”陆小棠侧目,看见壁龛旁边的一处石壁果然现出了一个两指宽的缝隙。 她用手电一照。裂缝是个参差不齐的半圆形,她用手敲了敲,发出了“空空”的回音。这才恍然,这是一处活动的暗门,并不是石头堆垒的,只是用碎石和泥灰在外面覆盖了一层。下面可能是铁门或者木门什么的。因为暗门的形状与平常的门完全不一样,在光线暗淡的地方很具有迷惑性。而壁龛里隐藏的铁环应该起到了锁头的作用。 她用力推动那扇门,裂缝扩大,隐隐透过了光亮。 她和慕容雨川互望了一眼。两人都很疑惑,这扇门后究竟通向什么地方…… 慕容雨川帮她一起把暗门推开。面前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暗道,朦朦的光亮就是从暗道照进来的。 毫无疑问,杀死田文的人就是从这里逃走的。他不是真的鬼魂,但却比鬼魂更狡猾、更阴险…… 陆小棠毫不迟疑的举枪走进地道,慕容雨川捶捶胸脯,给自己打气,拿起一块石头跟在后面。 地道狭窄而又曲折,地势似乎慢慢向上升高。 陆小棠感觉他们正在穿越那栋辅楼的地下。究竟通向哪里不得而知。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拐了一个弯,眼前忽然明亮起来,十几步外出现了一个出口。 当两个人从出口走出,顿时置身于荒草丛中。 陆小棠惊讶:“这是郊外吗?不可能啊,我们没走多远啊?” 慕容雨川跑了两步,四下里望望,说:“这不是郊外。咱们从正巧从公路下面传过去了。你看那边,是河堤,我靠,河堤怎么那么高……” 陆小棠找到一个相对开阔点儿的地方站定,放眼四顾,这才看清了位置。她们从地道里一直走到了运河边,脚下是运河大坝的下面。堤坝少说也有三四十米高,从这里看不见博物馆,也看不见其他建筑,只有巨大的让人眼晕的水泥墙和宽阔浑浊的河水。两人就像站在盆底的两只蚂蚁,瞬间迷失了方向。 慕容雨川问陆小棠:“你猜猜为什么要挖这样一条地道?” “肯定不是罪犯挖的。要说是周家成,倒也不太像。这得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而且那些机关暗门看上去像是过去保留下来的。” “你觉得是那位大使命人建的?” “当时正赶上第一次世界大战,奥匈帝国是同盟国之一,当时的北洋政府虽然没有实际参展,但名义上是协约国,他们可是敌对方。所以,我猜那位林内乌斯先生才偷偷修了一条暗道为了以防不测,逃生用的吧……” “位置选的这么偏僻,到是有你这么一说。但不管怎样,这条地道显然被罪犯利用了。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应该寥寥无几,看来这个家伙对博物馆真不是一般的了解。你觉得我们认识那个人吗?”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8 陆小棠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郑嘉冼和周家成等人的面孔。但郑嘉冼现在还在昏迷之中,而周家成又似乎不像行动如此敏捷,能轻易杀死田文的人。这两个嫌疑人一旦排除掉,她实在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更具有犯罪动机。也许这起案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迷局。 这时候就听慕容雨川嘀咕。“这家伙还能往哪儿逃呢?四周这么高这么都的大堤,想爬上去不太容易。” 陆小棠回过神来,问:“你看到又能上去的路吗?” “没有。只有这条河。不知道沿着河岸走,能走到哪儿。” “罪犯肯定沿着河走。现在追也许还能发现点儿什么。” 慕容雨川点点头。“关键是要确定他从哪个方向逃的。除非这家伙连脚印儿也没有,那他就真成妖精了。谁拿他也没辙……” 他沿着河岸来回走了十几步。然后,指了指陆小棠右侧,兴奋的说:“这里……” 陆小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清了泥地上一串清晰的浅脚印。慕容雨川说:“步距均匀,步幅也比正常大。这孙子是在跑,原来他也知道害怕……你以为呢?” “我还什么以为?赶紧追啊,现在!”说着陆小棠已经甩开长腿,往前飞奔。 “哎呀我去。怎么又要跑?”慕容雨川向来最厌跑步,只得咬着牙跟在后面。 陆小棠不禁速度快,而且耐力也见长。这得益于平时坚持锻炼的结果。两个人一口气跑了十几分钟,眼前已经没有了路,到处都长着长可过膝的杂草。虽然还没有出城市,但这里俨然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地。 慕容雨川已经累得水裆尿裤,“我说,慢……慢点儿,我岔气儿了。” 陆小棠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你是爷们儿吗?” “哎呀,哎呀……我不是……你,你是行了吧……” 他还要说,忽然被陆小棠拦住。“等下。” “什么?”还没等慕容雨川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已经被陆小棠拽到大坝下,蹲了下来。 “怎么了?”慕容雨川前后看了看。“没有人呀?” “嘘——”陆小棠指指前方,小声说:“看那个……看到了吗?” 慕容雨川顺着陆小棠手指的方向,看见了远处的杂草丛耸起一个好像房子屋脊样的建筑物。 陆小棠说:“没见过这么低矮的房子,看上去好像一个地窖呢。” “地窖?”慕容雨川仔细一瞧,忽然吃了一惊。 “怎么了?” “这座地窖跟我在景山保护区山林里看到的很相似呢。” “是吗?” 等两人慢慢靠近了,看得更清楚。这一段大坝比起前的老旧很多,估计是刚建国时候建的,完全用石头和泥沙堆起来的,外面固了一层水泥。现在水泥已经大多剥落,露出了里面的土石色。想来这一段河堤较高,c市已经多年没遇到过洪水,这段堤坝几乎等于废弃了。而地窖,就是在堤坝的低端挖开一个洞。外面附上了油毡纸和木头加固,像是有人长期住在这里。 慕容雨川惊奇:“这家伙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像个野人似的总喜欢在野外生活。” “也许他也害怕。”陆小棠说。 “怕什么?” “怕被抓,怕被别人认出来。”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19 慕容雨川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点点头。的确,无论多么凶残的罪犯都是见不得光的,当他踏上这条不归路的同时,也踏进了自己挖就的深渊。他只有不停的作案,把自己塑造的更加恐怖,但归根结底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内心的绝望与恐惧。 这样想着,慕容雨川反而骨气了勇气。他问陆小棠:“你说咱们俩一起上,能抓住他吧。” 陆小棠瞥了瞥他。“如果没有帮倒忙儿的,我一个人就够了。”说完贴着大坝的,像地窖摸了上去。 慕容雨川蹲在草里琢磨了琢磨,忽然明白过来。“唉你等等,你说谁帮倒忙呢?” 接近地窖时,陆小棠掏出手枪,前后绕着走了一圈。从外面看一共也不过二十平,估计里面空间不会很大。 地窖门在正中偏右一点儿。普通的一扇木门。 陆小棠站在门前,有片刻的犹豫。即便这就是罪犯的老巢,但他也未必敢逃回这里。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抬头眺望远处,除了荒草驳杂的河岸一直向前延伸,再就是光秃秃的堤坝,这些地方都藏不住人,除非罪犯躲进水里,那要另讲,眼下,她至少得先看一眼罪犯的巢穴在决定下一步。 这方面陆小棠比较有经验。她蜷着身子尽可能减小目标,然后找了一块石头放在脚边。伸出手臂,轻轻抓住木门把手,用力一拉—— 木门开了。 同时,她把脚边的石头连同泥沙、碎草一并掷了进去。如果有人埋伏在里面,就会下意识的躲闪。 趁这个时间差,陆小棠迅速的举枪闪在门口,枪口对准里面—— 然而,她的心沉下。 地窖里没有凶手,却又多了一具尸体。 尸体蜷缩在地上,身下有一大片血迹。除此之外,地窖里再没有任何人。 凶手果然已经逃了。 陆小棠跳进地窖,四下里稍稍打量,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地窖里有个掉漆的小方桌,几块木板搭成的地铺。墙角还有些瓶瓶罐罐,一口大水缸,一个煤炉子。看来的确之前住过人。 她正想查看脚下的尸体,忽然听到一阵鬼鬼祟祟的声响,就在地窖里。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她确信自己不会听错,那声音就在身边,可却偏偏什么都看不到。 她双手举枪,不敢轻举妄动。 停顿了片刻,那诡异的声音又响起,很难形容究竟是一种什么声音。 她仔细听着,全神戒备,食指扣在扳机上。终于,她寻出了声音的来源……左面……靠墙…… 甩目,她一眼看见了那口大缸。 那鬼鬼祟祟的声音就来自缸里。缸里有什么? 她闭住呼吸,慢慢靠近那口半人高的大水缸。在这间狭小低矮的地窖里放着这么一口大缸,属实很让人费解。 那声音还在响着,似乎缸里有什么活的东西在蠕动。 走到水缸前,她看见上面盖着一个方形的木头盖,盖子上压着一块石头。一股凉意从水缸飘来,她发现缸壁上结着密密一层水珠,伸手一摸,居然被冰的打了个冷战。现在是七月份的夏季,这个水缸却像是从冰窖里刚拖出来。 她不禁生出几分好奇,伸手把压在水缸上石头捧下来。 这里究竟有什么这么冷,她猜。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犹豫了一下,她伸手把木盖慢慢掀开了。往里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第二十五章 杀人泥沼 20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她看到的不是水,而是满满一大缸泥浆,泥浆里还漂浮着冰块,难怪缸壁会那么冷。刚才听到的古怪声响其实就是搅动淤泥发出的。她忽然发现,淤泥里用什么东西在蠕动。心头一惊,赶紧把枪口对准。 淤泥里的东西起起伏伏,似乎随时都能钻出外面……猝然,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拱出淤泥,似乎看了陆小棠一眼,又沉进了泥水中。 一瞬间,陆小棠模模糊糊的看见了好似人脸的一个东西。她脑中忽然闪念,左右看看,发现墙角一把扫帚,捡起来,伸进淤泥里搅了搅,感觉碰到了什么。她几乎能肯定,那是一个人。这样想着再也顾不上别的,伸手进淤泥里,抓住那个东西,往外拉。 那个圆乎乎的东西被拉出来,她这才辨认出那是一个沾满淤泥的人头。但是人脸已经被泥水盖满,眼睛、鼻孔、嘴里都灌进了污泥,根本看不出来长相,只是那人长大了嘴巴还在努力呼吸,充满了求生的渴望。 陆小棠把枪插进腰间,腾出两只手在泥水里摸到了那人的衣服,感觉他整个身子都被绳子一圈圈绑着。她用力想把那人拉出来,但是那人的身体居然出奇的沉,使了半天力气都没拽动。她不敢松手,这个人被绑的直不起腰,只要她松开,他还会沉进去。陆小棠心里焦急,慕容雨川那混蛋磨磨蹭蹭的还没进来吗?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幕恐怖的情景正在她背后发生—— 那个蜷缩在地上的死尸,居然在这个时候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地上留着一滩血,他的衣角、袖口也在往下滴血…… 死尸木木的站在陆小棠背后盯着她。 陆小棠实在拉不动喊道:“慕容雨川……死哪去了?” 这一喊惊动了背后的死尸,他悄悄举起右手,拿着一把沉甸甸的扳钳,对准了陆小棠的后脑。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息,陆小棠竟似完全没有觉察。 碰巧赶上慕容雨川正小心翼翼的往地窖里探头。整个情形正落在眼里,他不顾一切的大喊:“后面——” 喊声出口,扳钳也已经狠狠砸下—— “哐啷”一声,扳钳把大缸砸出一个豁口。生死瞬息,陆小棠本能的向旁边侧出分毫,扳钳擦着她的身体走空。但是,那具复活的“死尸”速度奇快,左手出拳在陆小棠左肋顶了一下,看似没使力气,却把陆小棠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一下跌在了墙角。 慕容雨川惊惧的张大了嘴。“妈的,妈的,怎么母夜叉这次不灵了?” 死尸这时转回身,脸上用破布缠了几圈,好像个木乃伊。可是,一对充满杀机的三角眼却冷鸷的盯着慕容雨川。 看到这副尊,慕容雨川咕噜吞咽了一下,预感到大祸临头了。 躺在墙角的陆小棠翻身爬起来,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是怎么被打倒的。看见慕容雨川有险,她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可是刚一运力想站起来,左肋就触电般的又麻又痛。 她惊骇不已。当然不是因为遇到了诈尸。她已然清醒,这个伏击他们的“尸体”正是杀死田文的凶手。不仅如此,他居然伪装成尸体来突袭他们,这种大胆又狡诈的想法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1 而最让陆小棠吃惊的还是这人的身手,他居然会用寸拳。这是通常大多出现在武侠电影中的功夫。 尽管还没有与这样的对手真正交手,陆小棠却罕见的心生了畏惧。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去拳对拳、脚对脚的搏斗,她摸腰间的手枪,没有。 她急忙四下寻找,看见那把枪就掉在了水缸旁的泥浆里。水缸里那个快被淹死的被害人还在兀自的挣扎。 陆小棠探胳膊去抓枪。没曾想,那个面对慕容雨川的人好像脑后长着眼睛,骤然转身,一脚踩住手枪,踢到旁边。陆小棠朝他膝弯切出一掌,那人灵巧的一翻腿,掌缘切在膝盖上,疼得陆小棠撤回了手。 那人跟进踢陆小棠下巴,陆小棠躲闪,还了他一脚。正踹在那人肚子上。却感觉好像踹在一个绷硬的沙袋上,那人身子只是晃了两晃,突然伸手一把刁住了陆小棠的右胳膊。 陆小棠顿觉一阵错痛从肘关节传来,脑子里一个闪念,那具泥炭鞣尸的就是被一种叫卸骨术的特殊手法卸掉了关节,然后浸在淤泥里淹死的。如果她也被卸掉四肢,那今天她和慕容雨川都活不了。 她忍着疼,用左胳膊不顾一切回身猛击对方的面门。总算把右胳膊抽了回来。又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脚,摔在地上。 那个人似乎也对陆小棠的伸手感到惊讶,鼻子里的血浸透了蒙头的破布。他摸了摸。猛然发出一声冷笑又好似嚎叫般的怪叫。一纵就扑上来。陆小棠当胸踹了他一脚,那人只是吭了一声,似乎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陆小棠简直难以相信他的身子是什么做的。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的慕容雨川忽然捡到了机会,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石头偷袭成功,“砰”一下砸在那人头上。“给爷爷趴下吧你……” 那人慢慢转过头,血从头顶滴滴答答淌下。那双阴郁的三角眼漠然瞅着慕容雨川。 “没……没趴下啊。”慕容雨川近在咫尺,勉强做出友好的笑容。“真是一条好汉!” 那人刚一抬手,慕容雨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泥水里。 那人从地上拾起扳钳,瞅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忙指着他背后胡说:“缸里的人爬出来了!” 那人没动,三角眼里忽然沁出一丝笑意。 慕容雨川又指陆小棠。“她要偷袭你!这次没骗你!” 陆小棠气的直骂。“你是哪头儿的?” 那人又笑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扳钳。 慕容雨川说:“要不这样吧,你把我也做成木乃伊,这样好歹也给我留一具全尸,你看好不好?不过咱们之前得先把这个女警察抓住。她是警队功夫最好的。你现在不制服他,一旦给她机会,你就跑不掉了。” “慕容雨川!!”陆小棠简直气疯了。111 那人扭脸看了一眼陆小棠,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竟是全然不把她看在眼里。 等他转回头,看见慕容雨川从地上捧一把污泥,谄媚的说:“要不你把我也浸淤泥里,弄成泥炭鞣尸得了。这年死了比活着还累,墓地都那么贵,还得烧成骨灰,我还不如赚个免费的,还是土葬,也挺划算……” 那人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 可就当他一分心的时候,慕容雨川手里一把污泥全扔在他脸上。他的脸被破布包着,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泥水一下子迷住了眼睛,那人惊叫一声,赶紧抬手抹眼睛。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2 陆小棠再不迟疑,抢到近前。全力一脚侧踢扫在那人的头上。那人重重跌倒,一头磕在水缸上。水缸原本的布满的裂纹经这一撞,忽然爆裂,里面的泥浆涌了一地,那个浸在缸里的受害人也滚到了地上。 陆小棠跟进想一鼓作气制住那人,那人虽然被陆小棠踢得头昏眼花,竟然还能顽抗。无论陆小棠怎么踢打,他都能抗住。搏斗中两人身上溅满了泥浆。陆小棠一不小心还滑倒了。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忽然手一抬,扬起一个乌黑发亮的家伙。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见状,心里都是一凉——那是陆小棠的警枪。 眼看着那人就要扣动扳机,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停下了,似乎在听什么。接跟着飞身跃出地窖,头也不回的逃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呼喝,然后是一两声杂乱的枪响。 陆小棠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出门。正看见曹青和高冰从来路的方向急急忙忙往这边跑。但那个蒙面人却不见了踪影。 等曹青和高冰跑近了,陆小棠急问:“他人呢?” 曹青抹去脸上的汗,说:“他跳到河里了。我们接到组长命令,废了很大力气才找到密室出口,就一路跟过来。刚才看见一个人从地窖里钻出来,不是你和慕容雨川,喊他站住他不听,还朝我们开枪……” 陆小棠跑到河边,一眼看见自己的警枪丢在地上。再看几十米宽的河面,波浪起起伏伏,反射着细碎的阳光,刺得人眼晕。三个警员留意观察着河面上的任何异样…… 慕容雨川打了个冷战,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上次胸口的枪伤好悬要了他的命,要是这次再挨一枪,那也太倒霉了。 他走过去给泥缸里死里逃生的被害人松绑,碰到他的身体,感觉好像是一个女人,莫非就是失踪多日的谢文莎?他一阵欣喜。这大概是美狄亚唯一失手的一次吧。 谢文莎双臂被绑,两条腿大小腿被折叠着绑上,下面还坠了一块石头。就算被害人完全直起身子,鼻子和嘴无法露出泥浆,脚上又坠着石头。所以她只有不断挣扎才能不被淤泥呛死。慕容雨川不知道她已经挣扎了多久,如果他们再晚来一会儿或许她就没命了。在这样冰冷的泥浆里沉下去,数月之后,她也会慢慢变成一具泥炭鞣尸。 连慕容雨川都不得不叹服美狄亚匪夷所思的手段。他的犯罪简直称得上是一门艺术。找不到自然的沼泽,他居然人工做出一个“沼泽”。因此,著名的犯罪心理分析大师道格拉斯曾经感叹,有些人的确具有异常的犯罪天分,为了犯罪的需要,他们甚至可以启发自己尝试一项完全陌生的技能,直至精通为止。这也在实际犯案中误导了很多警探,他们认为罪犯有可能是医生,但实际可能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建筑工人或是银行出纳员。 慕容雨川又陆陆续续在泥浆里发现了衣袜和高跟鞋,甚至还有胸罩和短裤。慕容雨川拿起来看看,好像都是谢文莎的。不过美狄亚虽然脱光了她的衣服,倒没有让她赤身裸体,又给她找了一件衣服穿上。这与之前发现的那个被害人很不一样,看来凶手还是相对尊重她。 慕容雨川费力的把被害人身上的绳子解去,亟不可待的抓起她的肩膀问:“美狄亚究竟是谁?你肯定见过他的脸。”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3 谢文莎说不出话,撑着地剧烈的咳嗽,把嘴里的泥浆吐出来,贪婪的大口喘气。 慕容雨川使劲儿摇晃她。“等一会儿再喘,你到底听明白我问什么没有?” 谢文莎沙哑的说:“你问什么?” 慕容雨川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呆了一呆。谢文莎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苍老。 他赶紧把谢文莎脸上的污泥抹去。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面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谢文莎。 “你,你是谁?”慕容雨川吃惊的问。 “我?”面前的女人想了想,眼中的光亮暗淡下去,“我是谁啊?”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慕容雨川仔细打量她,才发现,这个女人的年纪并不算小了。脸上皱纹深刻,消瘦的露出了颧骨,乍一看像五十岁,又像六十岁。看在慕容雨川眼里,简直就是下毒整蛊的老巫婆。他心想,没想到美狄亚这么重口味,连这么大岁数的都不放过。 他赶紧追问:“你再好好的想想抓你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那个人……”老女人努力的回忆。猛然一指慕容雨川身后,“他就在你后面……” 不是在开玩笑吧?慕容雨川还有点儿不信,等到回头一看,一条人影已然闯进,脑子登时嗡了一声。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美狄亚居然能躲过陆小棠他们的追击,杀一个回马枪。 那人二话没说,直扑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本能的向旁边躲闪,那人跟进一脚把慕容雨川踹了个四脚朝天。 慕容雨川眼前金灯乱晃,群星密布,迷迷糊糊看着那人一把夹起老女人往外就走。老女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带出了门外。 慕容雨川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面痛苦的揉胸口,一面咳嗽,还夹杂的京骂。 外面却斗得正欢。 那人冒险刚把老女人携走,就被站在河岸搜查的陆小棠和曹青他们发现了。 “站住!”陆小棠高呼。 那人跑了两步,忽然把老女人扔在地上,从腰间拽出一把手枪,回身就朝追在最前面的陆小棠开了一枪。 陆小棠赶紧向旁一跃,原先站的地上炸出一个土坑儿。 陆小棠抬枪还击。那人也十分迅速的就地翻滚。陆小棠怕误伤了被他挟持的女人。不敢轻易开枪。这就给了那人喘息的机会,他奔跑奇快,枪法也精准。有两枪几乎是贴着陆小棠的衣襟飞过去的。好在陆小棠枪法也不逊色,又有曹青和高冰在后面支援,让那人无暇顾及人质,只能疲于奔命。 乱战中,那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往右一纵。动作虽快,但被陆小棠预判到了。她手疾眼快,果断开枪。三十米外的那人身子一晃,踉踉跄跄向前跑。他中弹了。 又跑了几步,他一头扑倒。 曹青大喜,“组长你神准啊。”赶忙飞快跑过去。 陆小棠稍一迟疑,忽冲曹青大喊。“卧倒——” “什么?”曹青一愣的功夫,趴在地上的人猛然坐起,反手给了曹青一枪。曹青应声摔倒。 陆小棠举枪射击,那人胸口中弹,仰面倒地。 陆小棠赶紧跑到曹青身边,见他大腿中了一弹,血水迅速的浸透裤子。陆小棠声嘶力竭的大喊:“雨川,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闻声赶来时,血水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怎么办?”陆小棠大声问。 “妈的,动脉断了。” “我问你怎么办?”陆小棠眼睛都红了。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4 “我得给他做手术。” “在这里?!” “嗯,”他从衣兜里掏出解剖刀,割开了曹青的裤子。“你们帮我一把,先把他的血管按住。” 曹青大腿中间那个弹孔清晰可见,鲜血正从窟窿里一汩汩的往外涌。他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了。 高冰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陆小棠毫不犹豫按照慕容雨川说的两手用力掐住伤口两边,抑制血流速度。 慕容雨川掏出随身的解剖刀和乳胶手套。 陆小棠急道:“你这把刀不是解剖过尸体吗?” “是。” “刀上有毒,你会害死他的!” 慕容雨川犹豫了一下,“不然还能怎么办?”说着用打火机给解剖刀消毒。 当他把刀身上曹青的伤口时,陆小棠盯着他,咬牙道:“如果曹青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饶你!” 慕容雨川冷笑,没说话。 曹青费力的抬起手放在陆小棠沾满血水的手背上,吃力的说:“别……别担心……我……组长。不怪,慕容……医生……” 陆小棠说:“你不要怕,没事儿。不要说话了。” “我只怕……我……再不说……就没……没机会了。能为……为组长死……我……我很开心……” 曹青说完,微笑着望着陆小棠。陆小棠的眼泪一下涌进了眼窝。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她嘶声的对慕容雨川喊。“你还在磨蹭什么,快点儿啊……” 慕容雨川吃惊的看了曹青一眼,又看了看陆小棠。把刀刺进皮肉里,沿着枪伤,划开一个人深深的刀口。 放下刀,他撑开伤口,血水马上汇出一个血洼。他用手舀出血,在肌肉间寻找断裂的动脉血管,然后把抽出的血管扎起。高冰这时候已经给120和总部打电话寻求支援。 之后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守着陷入昏迷的曹青,在沉默中等待。 15分钟后,大坝上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一架临时调用的直升机也从空中驶来,卷起巨大的气流,带着杂草和泥土乱飞,把四位急救医生送到了坝底。 医生们七手八脚的给曹青实施抢救,然后用直升机运上坝顶。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站在旁边看着,没有过多的表情。彼此也没有说一句话。 陆小棠转身走向躺在不远处的美狄亚。这个神秘狡诈的凶手也许从未想过血债血偿这四个字。人在做,天在看。即便他已经隐藏的十年,终有一遭,还是要连本加利的归还。 陆小棠走到近前,凶手的尸体已经凉透了。胸口那块碗口大的血渍猩红刺眼,也代表他罪恶的终结。 陆小棠弯腰,要亲眼看见美狄亚的真面目。她把死者歪在泥地的脸,扳过来。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 凶手她认识。 竟是周家成的司机阿杜。 这个真相似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尽管陆小棠之前就与这个人打过交道,也怀疑过他。但在没有最后确实之前,他永远都是隐藏的。 这时就听身后慕容雨川的声音冷笑道:“居然会是他。” 陆小棠没说话。只是觉得案子就这样结束了,未免有些突然,甚至很多谜团还有待解释。而现在却成了美狄亚或者阿杜永远的秘密。 却听高冰忽然“咦”了一声。“组长,刚才那个被凶手绑架的女人怎么不见了?”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5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恍然,之前只顾着与美狄亚激战,又顾着抢救曹青,把那个老女人完全忘到了一边。现在想起来,四下里一找,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慕容雨川说:“奇了怪了。她跑什么劲儿啊?难道咱们没穿警服,就以为也是坏人?” 陆小棠看了看高冰和慕容雨川。“你们感觉没感觉到,这个人与之前的被害人很不一样……” 慕容雨川说:“是啊,一个名符其实的老女人。口味出人意料。我一直以为他会选谢文莎、宋玉茵这样年轻貌美的女人做目标呢。” “不只这个,还有……美狄亚看上并没有打算马上弄死那个女人,他更像是在折磨她。美狄亚身手相当了得。他最擅长卸骨术,刚才交手时已经验证过了,连我都差点儿中招。可是他并没有简简单单卸掉她的关节扔在泥浆里,就像对待之前的被害人那样。” “我虽然不懂卸骨术,但从医学角度来说。一个人的关节如果被外力脱臼,能疼得休克。如果那样,我估计老女人就不会挣扎那么长时间了,不等我们赶到,就能被泥浆呛死的。美狄亚却把她绑住,难道对他来说,折磨一个老女人比起折磨年轻性感的更刺激?” “还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 “哪个问题?” “美狄亚原本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要回来抓那个女人走呢?” 一直插不上话的高冰说:“被害人看过他的脸,他怕暴露身份吧……” “如果就因为这个,他直接杀死被害人就行了,何必强行带她走?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被我们追上。也可以说,他其实是死在那个女人身上。” “这个……”高冰想不明白了,“如果那女的不跑,就可以问问她了。” “……” 两人这边正在说话,慕容雨川已经来到阿杜身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除了刚才差点儿被他打死,对这个人没有任何了解。不过那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比起了解一个心机狡诈的人,他更相信尸体。 他蹲在阿杜身边,从他的头开始往下检查。可当他凑近了一看,不由得心生疑惑。他扭头对高冰喊:“你过来一下,高冰。我要确认一件事儿。” 高冰走过来。“怎么了慕容医生?”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们赶来时和凶手发生了枪战,然后凶手跳进水里,逃走了。是这样吗?” 高冰有些心虚的说:“其实我们也没怎么看清。” 陆小棠问:“你们没看清?” 高冰脸涨得有些红,“当时我和曹青距离地窖还远。看见一个人冲出来,感觉不是你和慕容医生,喊他停下,他回头就朝我们开枪。然后就逃进河边那些荒草里了。我们赶到近前,没发现人。感觉他也不可能有别的地方逃。十有八九逃进河里了。” “也就是说其实你们并没有亲眼看见是吗?” 高冰低下头。“是。” 慕容雨川指了指阿杜的尸体说:“这样就说得通的。罪犯的衣服除了被血浸透,还都是干的。他根本就没跳进河里过。” 慕容雨川说着,解开了死者的衣服。陆小棠和高冰都下意识的别过脸。在允许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不太想看一个男性的裸体。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6 阿杜的胸口有一个明显的弹孔,这是唯一的致命伤。六四手枪的威力和稳定性不及老式的军用五四手枪,容弹量和止停性也存在问题,但优点在于轻巧、灵便,尤其擅长三十米距离内的近战。相对于陆小棠这样的神枪手,可以扬长避短,最大限度的发挥其实战效能。 慕容雨川检查过枪伤,便把注意力落在其他地方。但几乎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招呼陆小棠和高冰,“你们过来看……” 陆小棠不太情愿的问:“怎么了?” “你刚才同他肉搏过,怎么他身上一点儿伤痕都没有?” 陆小棠也吃了一惊。“这不可能吧,就算他是特种兵出身。我结结实实踢了他好几脚,差点儿把他鼻梁打断了,不可能没有伤。” 慕容雨川扳过阿杜的头,看了看。“他鼻子里连血都没有。你自己看看。” 陆小棠走到阿杜的尸体跟前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 慕容雨川问她:“你能确定刚才和你搏斗的人就是他吗?” “刚才他蒙着脸,我又没看见他的长相。再说你不也在场吗?你自己觉得呢?” 慕容雨川迟疑了一下,说:“这样说,刚才同你搏斗的人其实并不是这个人。” “不是?!”尽管事实充分,陆小棠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那这未免解释不通啊。我们刚刚与美狄亚搏斗,打跑了他。阿杜马上就出现了,同样身手不凡,而且目标就是挟持人质。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阿杜是谁?” “宋玉茵养父周家成的司机,也是私人保镖。” 慕容雨川点点头。“但不管怎么说,他身上的伤你也看到了。除了挨了你那一枪,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伤痕。这个又该怎么解释呢?” “如果美狄亚另有其人,那阿杜为什么又要参与到这里来?还有绑架人质呢?难道他跟美狄亚是同伙?” “……”慕容雨川想不出究竟,高冰也不能。 陆小棠注视着阿杜那张逐渐变成铅灰色的死人的脸,抬起头,汤汤河水蜿蜒穿过城市,消失在雾霭下遥远的地方。谁也想象不到,那里究竟有什么。 *——*——*——*——*——*——*——* 18:35 c市公安局。物证化验室。 公安局的刑侦技术员花了三个小时,把美狄亚建在大坝底的隐秘地窖彻底搜查,全部搬到了实验室里。虽然凶手没有落网,但是这些证据也算不小的收获。 阿杜的尸体停在法医室解剖间,死因和身份都已经一清二楚。慕容雨川对这样的尸检没有多少兴趣。他来到楼上的化验室,帮那些技术员整理各种找到的东西。有些是被害人的,还有些是凶手的。他们要做的先是分门别类。然后判断各种物证的重要性,进行相关化验。 慕容雨川对那口大缸的淤泥尤其感兴趣。他把淤泥做成不同的样品,交给相应的技术员进行质谱测定、ph测试、电泳分析、密度测试、中子活化等等实验。然后肯定的告诉陆小棠,这些泥浆成分是由多种苔草、芦苇、蒿草、水木贼、睡菜、沼萎陵菜、甜茅等草本植物组成的泥炭沼泽。沼泽水呈微酸性,含氧量稀少,灰分、沥青等元素含量丰富…… 陆小棠说:“你别在这儿拽了,通俗点儿说吧。”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7 “那口大缸里的的淤泥完全符合泥炭沼泽的特征。可以看成是一个模拟的沼泽。” 尽管陆小棠早已料到,还是忍不住问。“你之前不是还说,泥炭沼泽在中国罕见吗?怎么随便装满一大缸稀泥,就能做出鞣尸了?” “那可不是随便从河边挖来一缸泥就行。刚刚经过化验,那些泥浆的成分与咱们这儿的河泥还有土壤的成分完全不同。这些淤泥是经过仔细搅兑的,为了保证低温,甚至还弄来冰块放在泥浆里……” “要做到这个有多大难度?” “相当大。必须对土壤和化学有非常详细的了解。而且还要有充分的准备,这其中就包括,凶手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收集到符合条件的土壤成分。” “就为了杀一个人?” “这的确很难理解。但如果凶手对储藏尸体真有那么变态的痴迷程度,他这样做也不是不能理解。就像他之前仿制木乃伊和亚马逊干制人头,每一种制作干尸的工艺都很复杂,不啻于泥炭鞣尸。他能耐心的制作出那些注意以假乱真的尸体,同样也可以花心思制作出鞣尸,这也很正常。” “照你这样说,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陆小棠叹口气。 “他本来就可怕。呵呵。” “你或许还不能理解,但我跟他交过手。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不是最终还是把他打跑了吗?你比他可怕。” “不用挖苦我。你也看到了,我那是侥幸。真正动起手来,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霍,我没听错吧,能让你甘拜下风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向来自诩无敌吗?” “我身手是不差。跆拳道的正式比赛我也参加过。但是这个人与我之前碰到的那些对手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 “……” “他的身手没有任何花哨,格斗技巧看上去也很简单,但你就是打不倒他,而他打你一拳,踢你一脚,就让你挡不住,避不开。就好像,我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原始森林里爬出来的野兽。” “不是因为打不过他,就把他说的这么神吗?” “没有,我是实实在在的说,这种人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经历或者职业,才能把它造就成这样。在回来的路上我仔细回想跟他交手的每一个细节,最后我想到了一种人可能符合他的特点。” “什么人?” “参加过战争的人。” “你说他是军人。” “他很可能在部队服役过,这一点我能肯定。交手时,他对我使出了卸骨术的擒拿技,我差一点儿就中招,这是只有在特种部队才能学到的专业格斗技巧。而他的惊人抗击打能力和忍耐力,让我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能具有这样可怕的能力,除了经过战火磨练和生死考验过的人。” “一个参加过战争的特种兵?!”慕容雨川眼中闪亮。 陆小棠点点头。 这时,一个技术员拿着几个装着衣物的物证袋走过来,对慕容雨川说:“慕容医生,这是缸里淤泥里的鞋和衣服。你刚才不是要看吗,我们把表面的污泥清理了一下,拿去化验了。” “哦。放这儿吧,我看看……”慕容雨川指了指面前的试验台。 技术员把衣服和鞋放下就走了。这些衣物都是那个被浸在泥缸里差点儿被淹死的老女人穿的。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8 慕容雨川套上乳胶手套,把那些衣物从物证袋里拿出来,逐一翻看了一遍,最后他拿起一只高跟鞋托在手里。他问陆小棠:“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可不是法医。” “我没问你专业知识,随便说说就行……” “如果随便说,我感觉这不像一个年纪大的女人穿戴的。” “为什么这么想?” “你看这鞋跟这么高,样式也很新颖。年纪大的女人不会穿这样的高跟鞋。还有这件内衣,还是黑色网纹的,穿在一个老女人身上未免也太性感了……” “是啊,连你都不穿……啊呀……” 慕容雨川一声惨叫,实验室里马上肃静下来。警员们循声望过来。陆小棠倒背双手站在那里,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慕容雨川捂着脑袋冲其他人摆手。“都忙你们的吧,看我干什么?” 警员们纷纷转回头,又各自忙各自的了。 陆小棠对慕容雨川说:“别揉了,矫情,离心大老远,死不了。” “感情不是你脑袋。” 陆小棠没心思同他瞎掰,问:“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问我?” “哦。我其实就是感觉这几件衣服和高跟鞋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你见过?”陆小棠怀疑的瞅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赶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会没有胡乱找女人……” “你找不找干我什么事儿?去跟美奈子解释就得了。” 慕容雨川讪讪的说:“比较惹眼的女人总免不了让人多看几眼。这套衣服,老实说,有点儿像谢文莎穿的。” “谢文莎?!”这个名字一下抓住了陆小棠的注意,“你确定这是她的衣服?” “应该差不多。你想,如果要是咱们救的那个女人的衣服,美狄亚何必脱光了又给她换一套,这不太让人费解了吗?不过假如这真是谢文莎的衣服,恐怕她……”慕容雨川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也许她未必就有危险呢……你也说过,制作泥炭鞣尸需要至少好几个月的时间。凶手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吧。也许,他只是脱光了她的衣服而已。” “但愿如此吧。不过总觉得这其中存在着许多疑点。” “等等……让我把疑点归纳一下。”陆小棠掏出一个别着中性笔的小本子,一面写一面说:“首先,凶手的格斗技巧十分高超……” “这个你刚才也分析过,很有可能,凶手在部队接受过专业训练,甚至参加过战争。” “其次,周家成的保镖阿杜为什么会意外出现呢?” “为了劫持那个老女人。” “ok,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女人有什么重要呢?” 慕容雨川摇摇头。 “我觉得这个疑点也恰巧与另外一个疑点不无关系——美狄亚对付这个女人的手段十分特别。他不是用卸骨术,而是捆绑的方式把她丢进泥浆里。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呢?” 慕容雨川想了想说:“折磨一个人无外乎三种可能。一是纯粹的变态发泄,通过折磨被害人寻找刺激,二是因为仇恨。第三则是有其他目的,一时还不想让对方死。” “第一种可能性我觉得很小。凶手的发泄手段我们之前也看到了。他好像更感兴趣那些年轻貌美的。” “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9 “所以你觉得美狄亚其实是想要对那个老女人复仇……” “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个突破口。” “你是指周家成?” 陆小棠点点头。“我接触过阿杜,感觉他就像是周家成的一个工具。他做事应该是执行周家成的意图。” “你觉得是周家成派他来劫持那个女人的?” “有这个可能。而且阿杜是有备而来,我们刚刚找到美狄亚的地窖,他就尾随而来了。这说明,他对美狄亚的作案很可能是知情人。” “那他,或者说是周家成与美狄亚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其实现在还不能断定谁究竟是美狄亚。但至少,这些人之中总有一个或者几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其余的都是知情人。” “知情人……”慕容雨川看着那些技术员们忙忙碌碌的整理证物,沉吟了许久才说,“这个案子还真是复杂,我到现在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究竟是什么。但好像每一个之前出现的嫌疑人都能联系到一起。周家成、美狄亚、郑嘉冼、谢文莎,还有你说的阿杜……” “还有宋玉茵。”陆小棠故意提醒。 “啊,是,是。” “听说宋玉茵马上要被保释了。” “是吗?武彪不是一直在搜集她的罪证吗?” “那些证据已经让周家成聘的律师邓光旭统统推翻了。” “这么说,宋玉茵真的没事了?” “你好像挺高兴似的。”陆小棠乜斜着眼瞅慕容雨川。 “哪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随便问问?”陆小棠讥诮,“我还以为你这一直在惦记她呢。毕竟你俩不是还有点儿交情吗?” “哪有什么交情。我不过是跟她说过几次话而已,那也是办案需要你知道。” “那她被捕后,你去给周家成通风报信也算办案需要吗?” 慕容雨川吞了口唾沫。这丫头不是诈我呢吧。忙说:“你听谁的说的,根本没那八宗事儿。” “有没有反正不管我的事儿,宋玉茵又不是我抓的。不过……” “不过什么?” 陆小棠之前和颜悦色的脸忽然阴沉下来,凑近慕容雨川低声说:“她即便不是美狄亚,也与这宗案子脱不了干系。你跟她之间怎么耍我管不着,但我警告你别给我找麻烦。” “怎么会,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算正式,但其实也是一名警察嘛。” “你明白这个最好。看在发小的份儿上,我再多说一句,她跟美奈子绝对不一样,你要是相信她,早晚连你也得被抓进去。” “不,不会那么夸张吧?”慕容雨川干笑两声。 “到时候我要是真抓她,别把你一起牵进来就好。放心,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客气……” 陆小棠严肃的表情里没有丝毫调侃的意思,慕容雨川只能勉强的点下头。 他问陆小棠。“那接下来你打算怎样对付周家成,看样子他可不好对付……” “这我知道,我跟他打过交道。不过眼下的形式对我们有利,有一些牵涉到他的案情,他必须给我们解释。当然,我不会给他太多的准备机会。我已经命令所有警员严密封锁消息,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阿杜已死的消息。我刚才在阿杜衣兜了找到了他的手机,我派人等着,说不定周家成着急了,就会打他的电话,到时候,我再见机行事。”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10 正说到此处,何亮急急忙忙走进实验室,看见陆小棠就说:“组长,周家成打阿杜的手机了,已经两遍了,我们怎么办?”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陆小棠马上来了精神。“不要接听。用短信回复他,说人已经到手了,但暂时遇到了一些麻烦,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明白。” 何亮前脚走,陆小棠随后就跟去了。剩下慕容雨川一个人看着试验台上衣物,心思却飘到了其他地方。 陆小棠回到刑警队。重案组警员除了在医院负责看管郑嘉冼的赵良都到齐了。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盯着桌上阿杜的手机。 高冰对陆小棠说:“已经给周家成回复了,但他还没有动静。” 这时桌上放在物证袋里手机忽然响起了短信提示。所有人眼睛都一亮。 陆小棠拿起手机,看见周家成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只有几个字——你现在在哪儿? 陆小棠冷哼。“真是够狡猾的……” 何亮说:“但只是凭着这样的短信,我们还是摸不透他的虚实。应该想想怎么给他回复。” “不,我们应该现在就行动。” 从警多年的何亮事到临头有些犹豫。“组长,周家成是什么人咱们也清楚。不管他究竟是不是幕后,都很难对付。如果没有证据就去抓人,万一被他察觉了,之后会很被动,也可能打草惊蛇。” “或许,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谁能保证他跟阿杜之间没有暗号?我们不能给他太多准备的时间,别忘了他是华人身份,万一让他想出什么办法到使馆避难。咱们就只能干瞪眼了。” 陆小棠当机立断,让高冰守在警队锁定周家成的手机,保持联络稳住他。而她带着何亮和范晓鹏前去周家成看住他,防止他有异动。 *——*——*——*——*——*——*——* 18:03 夏日傍晚的阳光依然充足。 陆小棠带着三名警员,乘坐普通的汽车,悄然开进了“玫瑰园”,沿着修在河岸的林荫公路前行。 一栋栋阁楼的仝字形屋顶若隐若现在茂密的树冠后,四处幽静,只有鸟雀啁啾和偶尔使出院落的豪华轿车。隔江就是雾霭中林密的都市楼群和嘈杂的街道。相比之下,这里仿佛便是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 陆小棠透过车窗,看着这座寂静的高档小区,心里想的却是上一次的来这里的种种经历。 她用当年周家成与被害人亲密的合影照质疑他时,周家成失却了惯有的沉稳与风度。盛怒之下,摔碎酒杯的表情,她记忆犹新。就从那一刻,她坚信这个人与这宗案子脱离不了干系,尽管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 她忽然拍拍何亮的肩膀,指着挡风玻璃外,“那里,就是那栋灰色墙壁的小楼。不要开太快。慢慢靠近……” 同时,陆小棠用报话机问高冰。“他回复了没有?” “没有。你走后就一直没有回音了。只是中途打了一个电话。但只响了两声就挂断了。” 陆小棠心想,难不成什么地方露了破绽? 但反过来也说明了周家成的嫌疑。他越鬼鬼祟祟就越有问题。不管怎样,她今天都准备再会一会这个城府极深的神秘老头儿了。阿杜已经被击毙,这就等于卸掉了他的爪牙。陆小棠倒不怕这老头儿孤注一掷。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11 陆小棠让何亮把车停在院墙外一个不太惹眼的地方。范晓鹏抽出手枪,往弹匣里添子弹,然后拉开保险,跃跃欲试的举枪往前瞄瞄。可把何亮吓坏了,“胖爷,你能不能不对着我啊。” 范晓鹏满不在乎。“我就瞄个准儿,别怕。一会儿抓人时用得着,他要是敢反抗我就……” 陆小棠一把按住枪管。“谁告诉你我要去抓人?” “周家成说不定就是凶手啊?不但心狠手辣,还会功夫,他要是拒捕,使出什么手段来,那咱们可太危险了,阿弥陀佛啊,阿弥陀佛……” 陆小棠狂汗:我手底下怎么净出慕容雨川这号人,这家伙是怎么混进重案组的? 她说:“没事儿。咱们三个人呢,他一个老头子。就算会功夫也制得住他。” “真的吗?”范晓鹏说,“那我可全靠你了,我要是有个一万,我们家团团就成孤儿了。”团团是他养得一只大肥猫。 “放心吧,我跟他打过交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陆小棠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已经警惕起来。 她又与高冰联系,高冰说,周家成刚刚又发来一条短信,不过没有内容。 “没有内容?”陆小棠问,“手机信号有没有移动位置?” “没有。这段时间他好像一直都待在原地。” “哦?”陆小棠心里有点儿疑惑,周家成假如已经起了疑心,他为什么不逃走呢?还是他又想玩儿欲擒故纵的老把戏。 她拉开车门,三个人下了车。她说:“咱们先不要进去,周围巡视一圈,不要让他发现。如果没有异样,再商量下一步。他有可能还在家里,没动地方……” 三人安排好,便分头行动。 范晓鹏沿着墙,往大门方向走,他盘算着大门在明面儿,罪犯一般不太敢在这个地方杀人。但想归想,怕归怕,他紧紧捂着插在裤袋里的手枪,腿肚子攥筋,心口噗通噗通跳个没完,旁人看着,就像一个靠墙扶腰闹肚子的人。 走近大门,他没敢冒失,靠着墙跟做贼似的一点点儿往前挪。然后,尽量抻长脖子,把圆咕隆咚的胖脑袋伸出去…… 这一伸可不要紧,把他吓得连退了几步,好悬坐在地上。 他赶紧掏出对讲机,压低声音向陆小棠报告。“组长——组长——有情况……” “什么情况?” “你,你,你还是快来自己看看吧……” 范晓鹏在对讲机里急急忙忙什么也没说清,陆小棠与何亮赶紧赶了过来。 看见范晓鹏,陆小棠问:“究竟怎么回事儿?” 范晓鹏忙做手势,示意她嘘声,然后小声说:“凶手……就在这儿……” 陆小棠看了看何亮,何亮又看看范晓鹏,低声问:“他在哪儿?” 范晓鹏指了指大门方向。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12 陆小棠扶着墙,小心的向前走了两步,微微偏出头就可以清楚的看见周家成别墅的正门。 她一眼就看见了周家成。 他的宾利轿车正停在院门,驾驶室门敞开,人就坐在车里。 陆小棠心想,是不是他准备要出逃了。看他的样子似乎在等人,会不会在等阿杜? 她正在猜测,确看见周家成从轿车里出来了。她赶紧把头缩回墙后。 忽听周家成说:“你来了。” 陆小棠一惊,他等的人到了?阿杜已经被击毙了,除了他周家成还能等谁? 她回视身后,除了何亮和范晓鹏院外并没有其他人。 等了一会儿,就听周家成又说:“老人家我的耳朵不太好使。我猜应该是陆小姐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请陆小姐出来见一见吧……” 陆小棠怎么也没想到,他等的人竟然是自己。她看了看何亮和范晓鹏,范晓鹏忙劝:“坚决不能去啊组长,一去你就完了。” “我怎么就完了?” “摆明了那是个圈套嘛。他一看身份败露,就想用极端手段对付咱们。我猜老头儿西服里面肯定绑了一圈雷管儿,等你靠近他,一把抱住,死不放手,一拉导火索……‘嘭’……” 陆小棠抬手拍拍他脑袋。“得了吧啊,以后少看点儿美剧。”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配枪,稳健的从墙后走出。周家成看见她,平静的点下头,“欢迎。” 陆小棠心里虽然疑惑,举止却十分沉着。她故作轻松的问:“周老爷子这是想去哪儿啊?” “你既然来了我就哪儿都不去了。” “哦?我还以为你在等人。” “等谁?” “阿杜。”陆小棠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周家成。 周家成没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陆小棠在心里把他与那个身手高强的蒙面人做比较。老实说,周家成的身材保养得像一个年轻人。仅凭体型,她很难断定他们究竟是否同一个人。 这时,就看周家成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小姐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请到我客厅里吧。” 果然来了。陆小棠顿时警觉,没动,狐疑的看着周家成。 周家成不阴不阳的说:“怎么,陆警官连阿杜那样的特种兵都敢抓,还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吗?” 陆小棠一时也摸不准周家成的意图,但事到临头,她也不会退缩。她说:“那就请吧。” 周家成转身走向别墅,陆小棠回头看了一眼,范晓鹏与何亮已经焦急的探出了半个身子。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守在门外。然后摸了下腰间配枪,跟着周家成进了别墅。 走进大门,炎热的空气顿时变冷了,整个世界也变安静,变空荡了。 还是上一次的客厅,陆小棠落座后,周家成照例拿了两个高脚杯,给他到了点儿甜酒。 周家成似乎瞧出了陆小堂的心思,说:“现在你完全不用担心。这栋房子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了。” “我并不担心。”陆小棠说。 周家成稍稍一怔,笑道:“是啊,想陆小姐这样智勇双全的人物,实在少见。我这一辈子也算阅人无数,尤其是女人。但是能与陆小棠相提并论的实在少之又少。” “我对周老爷子年轻时候的丰富经历也略知一二,我该把这句话理解为夸奖吗?”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13 “当然是夸奖。” “那我倒不敢领受呢。看上去凡是被您欣赏的女人最终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周家成的脸抽搐了几下。这一次他没有把酒杯摔在地上,而是落寞的一声长叹。 他把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陆警官既然怀疑我,手里肯定也掌握了相当的证据吧。” “……” “不知道这些证据够不够给我定罪的……” 陆小棠心头一凛,看着周家成。 “其实你没必要觉得吃惊。如果有一天我打算告诉你真相,那就是因为我已经想好了。” “是因为这么多年心灵上的折磨吗?” “算是吧。”周家成落寞的望着墙上的壁画,神思出窍,“从白晓燕遇害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原以为这个件事会随着岁月流逝慢慢被遗忘。可却没有想到,它终究还是出来寻仇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周家成把目光移回到陆小棠身上,“你觉得我是十恶不赦的人吗?”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最终都将由法律来判定。” 周家成苦笑:“我承认我年轻的时候,放任不羁,欠了许多情债。如果因为这个就要定我的罪,是不是我也太冤枉了呢。” “仅仅是情债吗?”陆小棠冷笑。 “难道不是吗?我承认我与白晓燕交往过,还有唐嫣俪、沈娟、邱冬梅……” “还有谢文莎。”陆小棠打断。 周家成一怔。 “这些也全部都是被害人吧。除了谢文莎至今下落不明以外,其他人应该都已经被做成了仿古的干尸。我们目前发现的几具被害人的干尸,只有白晓燕和唐嫣俪被确实了身份。而其他几具还没有。应该与你刚才所说的那几个女人对号入座吧。” “……” “今天你既然已经打算告诉我真相,就是索性把一切都坦白了吧。” “你想知道什么?” “首先确认一些事。白晓燕尸体上发现的那个手镯是不是你送给她的?” 周家成没有犹豫。“是。” “上面的love图案呢,那个l是不是代表你?” “是。你上来其实就说对了,我本命叫georgelinnaeus,奥匈帝国大eliuslinnaeus是我的祖父。linnaeus是奥匈帝国时期的贵族,我用的是家族姓氏。” “干缩人头里的戒指也是你对吧?” “我做人做事向来都不吝啬,每一次交往都是坦诚认真的……” “所以你给每一位情人都送了价值不菲的首饰对吗?” “不错。” “所以,你也要求你的每一位情人都在自己身上或者首饰上刻上love的签名,表示对你的忠贞。” 周家成微微有些脸红。“她们都是自愿的,我从来没有强求!” “但是刻上‘美狄亚’这三个字却好像不是他们自愿的。” “美狄亚?!” “你不是用汉语,而是用象形文字写的。别告诉我美狄亚也是你爱的标志。” “……” “‘美狄亚’意味着谋杀者和脱逃者。每一具被害人者的干尸上都留下了这个符号。你是否应该为我解释一下你的用意呢?” 周家成顿了一下。“你认为我刚才说的都是谎话?” “不。我相信你说的。我相信那些女人都是真心爱你,或者说曾经为你着迷。” 周家成淡然一笑。 “但我还可以按照你的思路拓展,也许你年轻的时候除了有迷人的外表、多情的心灵以及渊博的学识之外,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其他爱好……”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14 “……” “譬如说,你像你的祖父一样,有收藏古代文物的爱好。或者,可能比你的祖父对此更加着迷,你甚至有一种想要亲自尝试的渴望。而你选择的藏品也十分特别,你把目光落在了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身上。你凭着自己出众的外表和优雅的风度,屡屡能够得到异性的青睐。我不知道这是否你特有的心理模式,总之你一定要那些女孩死心塌地的爱上你。她却不知道,当她们真的坠入爱河,对你不能自拔的时候,她们的厄运便开始降临了……” 周家成的神情已经变得冰冷。 “根据我们的心理专家推断,白晓燕是第一位被害人。罪犯的作案手段还没有形成,所以,存在着很多线索。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可以随时指证。” 周家成微微抬手,示意她说下去。 “尽管白晓燕已经被做成了一具足以以假乱真的木乃伊,但她腿上枪伤为我们揭示了真相。这或许是你之前没有想到的吧。即便她被深藏在博物馆二十年,终有一日还要昭示天下。” 周家成略带讽刺道:“我为什么要选择她作为第一个作案对象?她并不是我的第一个女友,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或许,一开始你并没有打算杀她,你可能正在犹豫要不要作案。但是,你的新疆之行诱发了你的犯罪。仅仅在不到三十人的探险队里,你就勾引了两个女人,一个是白晓燕,另外一个是唐嫣俪,你甚至让她们为你争风吃醋,我说的没错吧?” 周家成颇为得意的微微一笑。 “相比之下,我觉得白晓燕更让你头疼。因为她是郑嘉冼的女友,她抛弃郑嘉冼转而追求你需要承担很大的压力。而是你的多情却让她既伤心,又不甘心。于是,有一天她傍晚,她私下约你出去,到远离宿营的地方要你坦白,我想她当时情绪一定很激动,你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她可能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或者威胁过你,结果你在盛怒之下开枪打伤了她。然后,你叫博物馆随行的某些人,帮你偷偷把白晓燕带回了你的帐篷,把她控制住了。所以,当科考队发现白晓燕失踪后,派人四处搜寻,都没有找到人,事实上她的人就被囚禁在你的帐篷里。你养了她两周左右,这段时间,你可能在犹豫如何处置她。最后,你下定决心把杀害了她,并作成了木乃伊,埋在附近的沙地里,对你这个活动承办人来说,想瞒过别人做到这些,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之后,你找机会把白晓燕的干尸运回了c市博物馆,藏在地下室里。当然,或许只有少数几个你身边的人了解你的犯罪,比如说,当时的博物馆馆长毛仁和。但是,出于私心,他并没有举报你,但这也为他日后的悲惨结局埋下了伏笔。他因为心里有愧,患上了抑郁症,在治疗期间,你暗中串通医生,用一氧化碳把他毒成痴呆。多年之后,当警方着手调查这件案子时,你又指使谢文莎开车将他撞死死,伪装成事故……” “……” “归根结底,杀害白晓燕一定程度出于偶然,但也唤醒了你残忍变态的欲望。你开始形成了独有的犯罪模式,勾引女孩交往,然后伺机诱骗她们加以杀害……”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15 “……把她们的尸体仿制成你喜欢的古代尸体。这样她们就彻彻底底的属于你,成为你私人的专有物品,就像你博物馆里那些藏品一样。” 从白晓燕到唐嫣俪 ,再到你刚才提到的沈娟、邱冬梅……你换着花样把这些爱着你的女人做成各种样式的干尸,看着这些藏品,你那极度变态的心理是不是感到特别满足?” 周家成坐在陆小棠对面,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沉默了。但他的表情却在不断变化着,似乎内心正在激烈的冲突。 他忽然从沙发上站起。 陆小棠猛然抓住枪柄,几乎马上拔枪。话已经挑明了,她防备着周家成走投无路时,使出极端手段。 周家成没有扑向她,也没有拿出什么致命武器。他只是缓缓走向酒柜,拿起一瓶喝剩一半的拉菲。原来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拿着酒杯在陆小棠警惕的目光里慢慢走回沙发。呷一口酒,喉结缓缓梭动,把酒咽下。经过了一番心里争斗,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说:“虽然你是来抓我的,但我依然很赞赏你的才能,陆小姐。我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还能有人把案情如此清晰的分析出来,就好像你当年亲眼目睹一样。” 陆小棠追问:“这么说,你认罪了。” 周家成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说:“但有一些细节似乎被你忽略了。” “细节?!” “比如说,那些死去的女人佩戴的首饰上都有我的love签名,不瞒你说,那都是我亲手雕刻的。你又说那些干尸身上都有埃及象形文字,译为美狄亚。那你有没有比较过我的love签名和那些象形文字是否同一个人呢?” “当然,我们请笔迹鉴定学家检验过,他说有相当的相似度。” “不可能吧,”周家成笑了,“作为警官当着嫌疑人的面撒谎可不好。我对笔迹鉴定略知一二。象形文字和英文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字体,何况象形文字的书写方式不为我们所熟悉。你们要想比较这样两种文字是否一个人写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小棠原本只想诈出周家成实话,没想到居然一下就被他识破了。她忙反驳:“但也并不能证明不是你写的,不是吗?而且我们手中掌握许多更有利的证据。” “你的证据其实只能证明那些被害人与我认识,甚至连谢文莎究竟是不是我绑架的都不能确定。” 周家成的话仿佛突然引爆了一颗定时炸弹。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谢文莎究竟在什么地方?” “你觉得我真的知道吗?”周家成目光深邃,“或者说,你真能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美狄亚吗?” “你什么意思?” “你刚才的案情推理、假设部分都很精彩。但并没有真正的证据能证明我犯有那些罪,你如果就用这些唬我老人家认罪,不是太天真了吗?” 陆小棠心想,后发制人,一阵见血,这老头子果然不好对付。 她正在苦思如何对付,却听周家成说道:“其实你已经很接近了,就差了那么一点儿……” 陆小棠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的假设虽然接近真实,但还差了最关键的一点。所以你把我当成了罪犯。” “你说什么?”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16 “而这一点,其实早已经明明白白在那里了,你们从一开始都没有发觉……” 没发觉什么?陆小棠怀疑这会不会是周家成使出什么诡计。 就听周家成说道:“medea,美狄亚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伊阿宋探险故事中的重要人物。她是擅长魔道的科耳喀斯王埃厄忒斯之女,被称为魔女。为了帮助伊阿宋获得金羊毛,女神阿芙罗狄蒂控制了美狄亚的心,让她狂热的爱上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伊阿宋,并为他不顾一切。美狄亚背叛了父王和自己的国家。她破解了科耳喀斯王的魔法,降服巨龙,帮助伊阿宋得到了金羊毛。又为了帮助伊阿宋逃跑将自己的弟弟亚比西托士分尸。之后在美狄亚的帮助下,伊阿宋成为了国王……” 陆小棠忍不住打断:“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了。” 周家成仿佛没有听到,继续讲下去。“但是后来,伊阿宋移情别恋,爱上了别国的公主,并要娶她为妻。伤心绝望的美狄亚开始了残忍的报复。在罗马和希腊神话中关于之后的情节有不同的结局。但基本的故事是,设计让她的情敌穿上了被毒药浸染的锦袍毒发身亡。愤怒的伊阿宋找到她时,看见的却是他和美狄亚的孩子被杀死在血泊之中。最后伊阿宋拔剑自刎。人生只剩背叛与被人背叛的公主从此销声匿迹,也有其他的传说,她嫁给了别人以及其他的一系列传奇的经历。” “这就是你所说的我没有发觉的关键吗?” “不错。” “我已经听过不只一遍了。凶手不过是在用美狄亚作为比喻。” “那你她寓意什么吗?” “谋杀犯和逃脱者。这就是凶手通过尸体所传达的信息。”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除了以上两点,美狄亚的故事还传达出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含义。” “是什么?” “如果你能仔细的感受就会明白的。美狄亚除了是谋杀犯和逃脱者,她更是一位复仇者。这则故事的高潮也就是她设计报复的情节。” “复仇者?!”陆小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但的确合情合理。 她随即问:“那你是想说杀害这些女人的凶手,也是出于报复的目的?” “这其实是美狄亚真正传达出来的含义,也是……”他叹了口气,“杀害那些女人的真正原因。” “复仇……”陆小棠想了一会儿,怀疑的看着周家成,“我想不出这些女人的死跟复仇能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你把我看做凶手的前提上。” “……” “因为一旦认定这些人的死真跟复仇有关。那么我的嫌疑自然就洗脱了,因为我根本没有杀害她们的任何理由。” “如果不是你,那这些遇害的女人为什么又都是你的情人呢?” 周家成疲倦的闭上眼,停顿了几秒。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也许你之前已经看见过类似的照片吧。” 陆小棠拿过照片一看。照片里是一群身穿冲锋衣的人在野外的合影,背景是一片荒漠。“这是……罗布泊?!” “是。就是有我和白晓燕的科考队一起去尼雅古城考察那次。” “……” “照片上那些人不知道你都见过没有?” 第二十六章 谁是美狄亚 17 陆小棠看着照片上一张张似乎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让她想到从武大退休教授杨德江那里带回来的照片。里面有些人她已经认识了,包括毛仁和、郑嘉冼、白晓燕、周家成、杨德江等等,但绝大多数人她还没来得及逐一查找。 “看来,你并不太熟悉里面的人是吗?”周家成已然看出来了。 陆小棠问:“为什么让我看这张照片?” 周家成讳莫如深的看着她。伸手把照片拿过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笔,在照片上圈了几下,然后递还给陆小棠。 陆小棠看见照片上有几个人被周家成圈了红圈,其中就有毛仁和与周家成。“这些人……” “他们都是曾经c市博物馆的员工。现在要么离职,要么已经退休了。这些人中只有少数几个白晓燕失踪的真相,其中就包括我。” “我还是不明白,你能不能说的直接一点儿?” “如果你把刚才我讲得关于美狄亚的故事与照片上的人联系在一起,就应该明白了。” 陆小棠心头一震,探险……恋爱……复仇……掩盖…… 一张张之前看过的照片不由主的浮现在眼前,一张张脸,一个个表情,全都串连在一起…… 她霍然明了,抬眼注视着周家成。“你意思是说,白晓燕是因为爱上你才被人杀害的。而杀害她的人是为了报复你……” 周家成叹口气。 “但你明知道,却并没有告发他,因为你跟凶手很熟,不,应该你跟凶手原本就是情侣关系。你的移情别恋激怒了她……” “我并没有移情别恋,”周家成努力争辩,“我只是当年少不更事,有点儿贪玩儿而已。” “有点儿贪玩儿?”陆小棠冷笑,“你知道如果一个年轻单纯的女孩子决定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需要多大的勇气吗?甚至可以说,她已经孤注一掷了。就像你刚才所说的美狄亚,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背叛了所有,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可以依靠,而你的所作所为等于是在把她的心一片片撕碎,眼睁睁看着它滴血而不闻不问。我虽然无法谅解她的做法,但我能理解她所受到的伤害。说到底都是因为你当年的放浪形骸,才诱发了之后一系列惨案。” 周家成忽然打断。“不不,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了。” “误会?” “你该不会认为是唐嫣俪杀了白晓燕吧?她……她早在多年以前也遇害了。” “这我知道,你的养女宋玉茵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我想你当初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收养宋玉茵吧,为了弥补你内心的愧疚。” 周家成又叹了口气。 “唐嫣俪虽然不可能是所有案子的凶手,但至少,按照美狄亚的传说和你之前的经历,她的确有杀害白晓燕的动机。” “你说得对。我不否认,她当时很生我气。但事实上,白晓燕并不是她杀的。” “不是?怎么难道还有另外的女人与你勾搭在一起吗?” “没有。”周家成保养甚好的脸已经变得十分倦怠,苍老的神情中写满了懊悔,“美狄亚是一个比喻,比喻对那些背叛感情的人所进行的残酷报复。我一看到凶手用这个名字,就明白它所代表的是谁了……”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1 陆小棠屏住呼吸。 周家成叹息着说:“让我来告诉你吧,其实美狄亚这个神话人物真正代表的是我的妻子,她叫邱芝,与我一样,也是华人。以她的角度看,我无论与哪个女人交往,都是对她的不忠和背叛,她的报复也就理所当然。” “你妻子现在在哪儿?”陆小棠还是第一次听到“邱芝”这个名字。 “她在我三十六岁那年就去世了。因为我跟秘书唐嫣俪发生了私情,唐嫣俪执意要嫁给我,当时简直闹得不可开交……” “……” “后来,她一怒之下服毒自杀了……” “你说这些,除了让我知道了一个更可怜的女人之外,我想象不出一个已死的人能来找你报复……”陆小棠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了,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手里那张照片上,她问,“你那次去罗布泊时四十几岁了?” “四十三岁。” 陆小棠看着照片里那些被周家成用红笔圈上的人,一个个比对之后,指着其中一个眉清目秀、身材瘦弱的年轻人给周家成看。“是这个人吗?” 周家成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这里只有他年纪最轻,可能二十岁出头。” “那年他刚好二十岁。” “没想到你居然带着你的儿子去探险,居然当着他的面与两个女人勾搭。我真佩服你。” “……” “他叫什么。” “周周。他的本名叫joe linnaeus,汉语名取得是谐音。” “他母亲自杀时,他在哪儿?” “在她身边,那是晚上的事,他那天发现他妈行为反常,半夜不放心就去母亲房里查看,发现了昏迷的邱芝。之后他打电话叫救护车把邱芝送到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死的……” “是。”周家成紧闭的眼睑中渗出了两行泪。 “他学过散打,或者格斗术吗?” “这我并不知道到。但因为邱芝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还患上了间歇性精神分裂,学业也就被迫中断了,他原本是个少年天才,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或许早就功成名就了……为了治好他的病,我花了很多钱,总算把他的病情控制住了。但我感觉他心性太脆弱,怕他将来再受什么打击,所以托人送他去部队锻炼了两年,去罗布泊考察那次,他刚从部队回来,气色比之前明显好转。对我也不像之前那么冷淡。谁知道后来……还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那些事。” 陆小棠厌恶的说:“你本来预料到的。一个眼睁睁看着母亲惨死的儿子,看见自己的父亲不知悔改,还跟其他女人勾三搭四,换成是谁都难以忍受,何况还是一位精神病患者。” “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来,看上去好像已经不太在意了。我还很欣慰,要是知道他心里会那样想……我也不至于……” 陆小棠现在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看到毫无廉耻的父亲恶习不改,甚至得意洋洋的看着其他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他脆弱的精神被彻底崩溃了。仇恨与愤怒只是被暂时压抑着,但从来没有消减过,一旦不受控制了,他就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野兽,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他的世界只剩下灰暗的绝望,除了杀戮与复仇,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2 所以,他代替含冤死去的母亲行驶她的复仇,他是美狄亚之子。 但陆小棠马上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如果周周要复仇的话,为什么会从白晓燕开始呢? 周家成看出了她的心意。“你想问什么?” “如果你儿子要为母亲报仇,那他为什么要选择白晓燕?要知道真正逼迫你离婚的人是你的秘书唐嫣俪,他为什么不先杀了她呢?” “事实上,他的确杀了唐嫣俪。” “但那是在二十年之后。甚至我们发现她的尸体时,她才刚死不久。” “她是怎么死的呢?” “她……”陆小棠一想起放在宋玉茵公寓隔壁那具被剃光皮肉、只剩下骨架的无头尸体顿感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心。 周家成叹息着说:“她当年虽然逃过了一劫,但离开罗布泊不久她就不辞而别了。我也是在许多年之后,才得知她那些年隐姓埋名,四处逃亡,经历过许多次死里逃生。可惜最终在小玉十四岁那年,她还是被周周发现了踪迹。周周绑架了她,她从此便销声匿迹,生死不明,只留下一个孤儿小玉,被我收养了。这些年我动用了公安局和市政府方面的许多朋友帮我打听消息唐嫣俪的消息,始终没有结果,我还以为她早就遇害了,没想到不久之前,你们在宋玉茵出租公寓的隔壁发现了她的尸体,听说她死的很惨,是被一刀刀把皮肉剃光的。而她的头则被做成了亚马逊干制人头,放在一个山间小屋里……” “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人就一定是唐嫣俪?” “因为,我听说在死者的身边有一个日记本,上面的署名是唐婉玉。所以我一下子就猜到,这个人一定就是唐嫣俪。” “为什么?” “因为那是周周故意用的障眼法,误导你们警方的。而唐婉玉其实是宋玉茵的真名。我把她抚养成人,对她一直称呼唐婉玉。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少之又少,除了一心伺机报复的周周以外,还有谁能想到利用这个名字呢?” “话又说回来了,周周为什么不早点儿对自己真正的仇人下手,而是等了那么多年,甚至绑架了她也不马上杀了她?” “这个我也无法解释,假如让我猜测,我想是因为仇恨吧。他现在已经比神话里的美狄亚更加狠毒,绝对不想自己的仇人太早、太轻易的遭到惩罚。你看过纪录片中狮子是如何捕猎的吗?” “……” “只要不是因为饥饿,狮子会在抓住猎物之后再放掉,然后再抓……”周家成深深叹息,“周周就是这样,他在折磨唐嫣俪,让她在无休止的逃亡中倍感到恐惧和无助,直到彻底摧毁她的意志,让她完全放弃了抵抗。”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3 “你为什么不制止呢?” “我?!” “唐嫣俪总算与你相好一场,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被你发疯的儿子追杀,却无动于衷吗?” “周家成的脸色很难堪。“我不是不想管,却是无能为力。周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既残忍又狡猾,他早就不把我当成他的父亲了。再说,我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踪迹。” “那唐嫣俪呢?她没向你求救过吗?” “老实说,她从来没有。或许认为我是周周的父亲,她根本就不相信我。” 陆小棠无语。一对恋人能走到他们这个地步,真是对当初信誓旦旦、海誓山盟的莫大讽刺。 她说:“既然你早就明知道是你儿子在幕后作案,为什么不去报警?” “我开始以为他是一时冲动杀死了白晓燕,慢慢精神会康复。所以,就……唉……就忍住了。我毕竟是他父亲。他要是被抓了,肯定难逃死罪,我实在不能送他去死。” 陆小棠讥讽道:“这时候你倒知道关心他了,可惜你昔日那些你侬我侬的情人们就要倒霉了。周周的所作所为发展到最后已经不仅仅是报复唐嫣俪,他更是在报复你。他把曾经跟你要好过的女人都视为作案对象,把她们抓住后,全部做成干尸保存起来,有一些干尸甚至就放在你的博物馆里,他还要在你送给那些女人的首饰上留下美狄亚的名字,尽其所能的羞辱她们的尸体。” 周家成痛苦的摇着头。“他其实真正想羞辱的人是我。我知道他的用意,他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尸体,最欣赏的就是漂亮女人,他索性把跟我的女人们都做成了‘情人干尸’,要她们陪着我直到我死那一天。他要让我恶心一辈子,羞愧一辈子。” “所以,即便他十几年前就抓住了唐嫣俪,但却没有马上杀她,而是让她心惊胆战的活下去,让她每一天都像再过世界末日。” “你说得对。他就是要折磨。折磨他认为罪有应得的女人。” “而现在,他已经彻彻底底沦为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他残害一个唐嫣俪还不满足,现在又把目标对准了她的独生女,用同样的办法跟踪她,恐吓她,逼的她疑神疑鬼,甚至也开始杀人……” “这也是我决定告诉你真相的主要原因。一切的恩怨都应该随着唐嫣俪的死画上句号,她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小玉也落得她母亲一样凄惨的结局。” 陆小棠怀疑的看着他。“你这样保护宋玉茵又是处于什么目的呢?” “没有什么目的。她是我的养女。我有保护她的责任。” “未必吧,该不会她是你和唐嫣俪的……” 周家成马上否认。“当然不是。我跟宋玉茵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我觉得亏欠唐嫣俪。” “既然如此,那宋玉茵的生父又是谁呢?” “这我倒不清楚。当年白晓燕失踪不久,唐嫣俪就离开我了。之后十几年从未见过面。我除了知道她一直在逃避追杀,其他的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陆小棠似有深意的点点头,“那好。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问什么?” “你儿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我真不知道。”周家成摇头。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4 周家成终于无言以对了,许久才沙哑着嗓音说:“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所以你派阿杜冒险去抢被害人,就是怕暴露凶手身份对不对?” “……” “可惜阿杜栽了。” 周家成叹息。 “其实这么多年来,你早就知道是你儿子在不断作案吧。我猜他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里就住在博物馆的地下室里。那里的建筑不仅错综复杂,又有密道,平时极少有人去。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天然的藏身之处,而且外人也绝难找到那里。” “……” “之前,我曾带着人去地下室调查白晓燕的案子,曾经感觉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踪,当时我们怀疑可能博物馆某位职工,却没想到凶手原来就住在那里。关键是想不到地窖里居然有密室,密室里还有暗道。这些秘密也只有林内乌斯家族的人才清楚。而你,乔治?林内乌斯先生,应该早就知道的儿子一直躲藏在这里。但你却一直不肯说出真相,看睁睁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被残害,而这些人还是你所谓挚爱过的女人们。这样看来,骨肉之情倒是比那些口头上的爱情靠得住啊。” 周家成的眼圈不知何时已经噙满泪水,他把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苍老的脸露出些许无奈的苦笑,“我又能怎么办?他是我的儿子。我已经逼死了他母亲,难道还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进警察局被枪决吗?” “……” “该知道的你都已经说出来了,陆警官。你很了不起,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还有最重要一点我还不知道。你儿子周周现在人究竟在哪里?” “他藏身的地方你们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但他逃了。我猜他肯定不止一处藏身之处。而这个地方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谁比你更清楚了。” “但如果我说,他并没有你所谓的藏身之处,你会相信我说的吗?” “不会。”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你这样说,我可以理解为你其实知道,只是不想说对吗?” 周家成只是微微摇头,表情又恢复到之前的深不可测。 “那好。”陆小棠不想在浪费时间,“周家成先生,你作为本案的涉案人之一,我现在不得不逮捕你。当然,我手里现在没有逮捕令,你有权拒绝,或者给你那位著名的邓律师打电话,寻求法律援助。那我就马上派人回去弄一张来。” “不必麻烦了。”周家成平淡的说,“我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既然陆警官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我何必再无理取闹呢,我跟你走,配合你调查。” 陆小棠来之前做过各种假设,甚至想到了周家成身怀绝技,两个人生死搏杀一场。但事实上,一切进行的异常顺利,几乎没有逼迫,周家成就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她用对讲机招呼范晓鹏与何亮进来。她当然不能完全相信周家成所说的话。她猜测周周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有没有可能逃到周家成这里寻求避难呢,这种可能也并非没有。于是三名警察压着周家成把他的别墅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周周。陆小棠还着重检查了后院的池塘,里面也没有发现尸体的痕迹。看上去周家成的确跟干尸杀人案没有直接关系,而周周也的确没藏在这里,那他又能去哪里呢? 陆小棠对周家成还算比较客气,没给他戴手铐。但让何亮、范晓鹏一左一右看着被周家成坐在后座,防止周家成跳车自杀,或者采取什么极端手段。 周家成一路上始终都保持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平静。 车开进公安局大院停下,即将走下警车的周家成忽然对陆小棠开口:“有件事我想拜托你,陆警官。” 陆小棠不解,“你说吧。” “不要放小玉。” 陆小棠一怔,马上想起宋玉茵的保释已经被批准,明天就获得自由了。 她问:“为什么,不是你请邓光旭为她保释的吗?” “千万不要放她。”周家成重复。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5 *——*——*——*——*——*——*——* 7月30日,星期二,9:25,雷阵雨。 大腿中枪的曹青经过了一夜抢救,总算转危为安,但由于失血过多,仍然处于半昏迷中。巧合的是与他在同一个医院住院的嫌疑人郑嘉冼,却奇迹般的苏醒了,但是还没有恢复认知能力,整天就知道昏睡,醒着时候也是直勾勾的看人、看物,全然是相同的神情…… 南城区看守所大门旁边的角门打开了。 宋玉茵脱下囚服换上进来时的衣服,感觉明显宽松了不少,她摸了摸脸颊,颧骨露出了棱角。 跨过看守所的闸门,眼前的世界霎时之间充满了各种色彩,天空也变得未曾有过的广阔,望得她有些眩晕。这些天的经历仿佛刚刚做过一场梦。 她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看见看守所门前稀稀寥寥几个人等待着各自的亲人。他们漠然的目光从宋玉茵脸上瞥过,仿佛她是不存在的。 这些人里没有她想见到的身影,她开始有些焦急,四处张望。猛然看见远处一辆标志轿车旁站着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带着眼镜的矮胖男人,正在低头点烟。她随即想起了这个人,是她在看守所曾经隔着玻璃见过两次面的邓律师。她不知道邓律师在这里是不是等她,反正她有一肚子话要问。 宋玉茵加快脚步,直奔邓光旭而来。忽见一个人走到邓光旭面前,向他打招呼。一见那人,宋玉茵本能的站住了——怎么是她? 那个人就是陆小棠。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陆小棠与邓光旭客套几句,两人还没看见宋玉茵。宋玉茵想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等陆小棠走了再找邓光旭。忽然,有一个人在后面一把拉住她,宋玉茵一惊,那人不由分说,拉住她就往旁边走。 宋玉茵回身想挣脱,一下看清了拉她的人竟是慕容雨川。就这样一犹豫的功夫,已经被慕容雨川拉着穿过了一条马路。 她用力站住,问:“你来干什么?” 慕容雨川说:“来给你接风洗尘啊。你看你孤孤单单的,人也瘦了呢,我就看不得美女受委屈……”他说着下意识的伸手摸宋玉茵的脸。 宋玉茵赶忙扭头避开,“别闹了,我还有要紧事去办。你的恩情我不会忘,将来肯定想方设法报答你。” “我靠,一竿子就支到了下辈子。我还是比较喜欢现结,干脆先去喝一杯吧?” 宋玉茵最头疼慕容雨川的无赖,几乎央求道:“我现在真有急事儿。” “是想去找周家成吧。” 宋玉茵一下被点中了心思,沉默了。 “不用去了,去了你也找不到。” “为什么?” “他已经被捕了。” “你瞎说什么,我爷爷怎么可能被抓?”宋玉茵吃惊的看着慕容雨川。 “我没有骗你。周家成是昨天下午被抓的。现在还在公安局接受审讯呢。” “这怎么可能呢,我爷爷犯了什么罪?” 慕容雨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倒是说话啊!” “有些事。其实你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太多好处。” “你不要婆婆妈妈的好不好?对我有没有好处,由我自己来判断!” 慕容雨川被激的有些生气,干脆说:“你爷爷被怀疑也参与了这起案子。” “你说什么?” “他也许不是主犯,但他有包庇真凶的嫌疑。”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6 “那真凶是谁?” “周家成的独生子。” 宋玉茵好像被电击了一般,摇晃了两下。 “你听说个这个人吗?” 宋玉茵哆嗦着嘴唇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周家成自己承认的,否则也不会逮捕他。只是现在还没有抓到他的儿子周周。” “周周?!”宋玉茵神经兮兮的露出一丝苦笑,“我爷爷有儿子?叫周周?” “是。他的真名叫joelinnaeus,目前暂且认定为他就是美狄亚,本案的真凶,之后我们还要寻找相关的物证。” “他为什么要杀人?” “这说来话长,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说吧。” 宋玉茵猛然抓住慕容雨川胸前的衣服,浑身栗抖。“你现在就说,我现在就要知道,统统要知道!!” “喂,你疯了不成,松开!”慕容雨川用力把她的两只手拽开。“好,我说。周家成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他有儿子吧?” “……” “因为早在你出生之前,他儿子就开始行凶杀人了。周家成当然没办法对你讲。周周的第一个受害者是白晓燕,也就是在博物馆发现的那具木乃伊,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向你的养父报复。因为周家成年轻时生活放浪,与很多女人都保持着暧昧关系,他的妻子绝望之下服毒自尽。他的儿子周周受到很大刺激,导致心理异常,之后他开始向周家成报复。他报复的方式十分诡异,他只向那些与周家成有染的女人动手,以令人发指的手段将她们一一绑架,然后杀害,仿制成古代干尸,或许他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释放他的愤怒,才能彻底羞辱他那可耻的父亲。” “……” “不得不说,你的生母曾经也是周家成要好的女友之一,而且因为她逼婚,直接导致了周家成妻子的自杀。所以,周周对她的仇恨也远多于其他女人。你母亲应该也深知这一点,才带着你四处逃亡,但最终还是没能逃出魔掌,但是周周好像还不解恨,他又把你当做了下一个目标,然后,就是你这些年的种种可怕的经历。” 等慕容雨川说完了,宋玉茵的脸也苍白的没有了丝毫血色。 慕容雨川安慰她。“往好处想想,现在至少已经还你清白了。你之前杀的那几个人,我觉得其中很有水分,不排除你只是伤了他们,真正结果他们的却是周周……” 宋玉茵压抑着悲痛。“你把我最感激的爷爷说的如此可憎,把我最思念的母亲描述成一个下贱女人。居然还说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倒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造谣中伤。是你逼着我说,我才把警方的调查结果原封不动的告诉你。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即便我不说,也还是那样,只不过蒙蔽的就是你而已。” 宋玉茵虚脱的瘫坐在地上,泪水断线般滑落脸颊。 慕容雨川叹了口气。“世界原本只有真相,就是因为太丑陋了,才出现了谎言。很多时候,我们到宁愿生活在谎言里……” 不知哭了多久,宋玉茵才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慕容雨川问她:“你现在想去哪儿?” 她摇头。 “那你跟我走吧。我还想找你做件事。” 宋玉茵没有拒绝,甚至都没问慕容雨川想要她做什么。她对这个世界、对亲人、对自己已经彻底绝望了。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7 慕容雨川带着她上了地铁,一路上她只是呆望着车窗里映出的另一个自己,好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逃亡、逃亡、在无休止的逃亡中渴望解脱,寻找真相,那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动力。而现在,就在这样一个荒诞的时刻,荒诞的地方,谜团消散,留给她一个如此荒诞的答案。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为此做何种反应。她精神上的支柱瞬间垮塌,在她的内心深处甚至支持周周的所作所作,相反,她为自己的母亲感到羞耻。 “下车。”听慕容雨川说,她就稀里糊涂的随着人流走出车厢。穿过隧道,回到地面。如果眼前出现一座旅馆她倒不会惊奇,相比那些惺惺作态的无耻之辈,慕容雨川这种直截了当的放肆反倒比较坦率。无所谓了,她不想欠任何人的,她现在能付给慕容雨川的也只剩下她自己了。 但是出了地铁口,她开始觉得不对劲儿。等到她看见公安局大楼,不由自主的站住了。 慕容雨川问:“怎么不走了?” 宋玉茵警惕的眼神里仿佛预感到了一个阴谋。“你究竟想干什么?” “当然不会抓你。你不是已经被保释了,怕什么?” “那为什么要来这里?” “其实,我只想做一个实验。” “什么?” “你跟我来吧。”慕容雨川连拖带拽把宋玉茵拉到了公安局,他没走正门,而是从后面进去,下楼梯进入一条走廊。 宋玉茵立刻认出这里是之前来过的法医室,她想不出慕容雨川把她带到验尸的地方检查什么。 法医室的其他人都出去办案了。慕容雨川让宋玉茵找个座位坐下,从药柜里拿出一个一次性注射器,“把手伸出来。” 宋玉茵不情愿的抬起手,慕容雨川亟不可待的把针头插进她胳膊里,疼得宋玉茵直抽冷气。然后,慕容雨川心满意足的拿着一针管血上楼了。 他来到遗传鉴定实验室,找到实验员说:“把我昨天晚上给你的周家成的血液样本找出来,和针管里的比对一下。” 实验员对宋玉茵的血液进行采样,然后放进了abi310dna测序仪的样品盘中,然后在电脑上输入所需信息,包括进样次序、进样时间和电压,以及数据分析模式,如sscp、微卫星序列、vntrs、dna序列分析等模式。之后的操作完全由电脑自动控制,经过灌胶、进样、电泳、检测、数据分析一系列过程,2.5小时后。计算出的结果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实验员再把之前保存在电脑里的周家成的dna检测结果导进来比对,然后告诉慕容雨川,这两份样品的dna匹配度达到了67%。 慕容雨川既兴奋又吃惊。百分之六十五的匹配度,证明周家成和宋玉茵肯定有血缘关系,而且十分近密,看来当年周家成的确不是无缘无故的收养宋玉茵。然而让他吃惊的是,他们居然不是父女。考虑周家成和宋玉茵母亲年轻时的关系,他一开始猜测周家成有可能正是宋玉茵的生父。但是看他们dna的匹配程度并非父女,但又有很近的血缘,这又该怎么解释? 慕容雨川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这样想着,就匆匆下楼,回到了法医室。 可是,当他一走进法医室,忽然觉察到一种异样的寂静。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8 他的心忽悠一下。难道就在他离开的这二个多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吗? “宋玉茵——”他唤了一声。 无人答应。 他赶紧向里面走。可是刚走了几步,他就猛然发觉身后有一个蹑手蹑脚的人。 他来不及多想,回身狠狠打了一拳,瞬间看见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一晃。紧跟着后脑被什东西敲了一下,眼前一黑,栽到了地上。 他咬紧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恍惚中,听见脚步声远去,他不知道偷袭他的人是不是宋玉茵,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二十分钟,慕容雨川终于能扶着桌腿,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他揉着一阵阵挫痛的后脑,踉跄着四下里的查看。 等到他推开解剖间的门,眼前的情景让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冷汗和头痛一起袭来…… 解剖台上,宋玉茵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慕容雨川简直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咬着牙,一步步走向解剖台,躺在上面的女人刚刚还在同自己说话,转眼之间就变了一具尸体,心中充满了懊悔和沮丧。 然而,宋玉茵的死相并不恐怖,甚至好像熟睡了一样。如果她能以这样安详的方式离开人世,相较于她那多舛的命运来说,或许也算一种解脱。 慕容雨川望着她的身体,除了手腕上有一些擦伤,没有发现其它的伤痕。 他心里起疑,伸手摸她脖颈一侧。居然有脉搏。 他一阵惊喜,翻开宋玉茵的眼皮检查,又试了试她的呼吸。他这才发现,宋玉茵只不过是昏迷了。 他用手指按压宋玉茵的人中,过了一会,宋玉茵悠悠转醒。猛地从解剖台上坐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究竟发生了什么?”慕容雨川急问。 宋玉茵哆哆嗦嗦的说:“美……美狄亚……来了……” “你说什么?”这句话着实让慕容雨川大吃了一惊,背脊泛起一层寒意。 这个幽灵般可怕的罪犯究竟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随即他想到了一种让人不安的可能——美狄亚其实一直都潜伏在他们附近,只是从来没有人发现而已。 一想到美狄亚的身手还在陆小棠之上,他居然能捡一条命真是侥幸。 他急问:“你看清他了?” “没有。他是偷袭我的,用的好像是乙醚把我弄晕了。” 慕容雨川有点儿疑惑,“那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人就是美狄亚呢?莫不会你见过他的长相?” 宋玉茵摇摇头,“没有。要是见过,我就不会这样担惊受怕了。”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他?” “因为我这些年就跟他打交道了。尤其是在不久前,我甚至跟他近距离相遇过,我记得跟你说起过这个的。” “你是说你误把公寓管理员当成美狄亚,计划杀他那次?” 宋玉茵点点头,“后来我们不是发现陈光并非死在我手中,而是其他人在我离开之后,又去把陈光杀了吗?这个人就是美狄亚,那是他惯用的手段不会错。” “但你不是说从来没看清过那人的长相吗?” “是没看清。但是他的体型、高矮我总认得……” “你等一下,”慕容雨川忽然想到了一个自相矛盾的问题,他问:“刚才袭击你的人有几个?” “一个。” “你说的美狄亚是不是与你身高差不多,体型偏瘦的人?” “对。就是他!”宋玉茵很肯定的说。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9 “对。就是他!”宋玉茵很肯定的说。 慕容雨川难掩脸上的惊愕。宋玉茵所说的美狄亚就是刚才偷袭自己那个人,在被打倒的前一刻,他曾在刹那之间瞥了一眼,虽然没有看清他的相貌,但体型上绝不是同自己和陆小棠搏斗过的那个人。可是宋玉茵却信誓旦旦的认为他才是美狄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如果宋玉茵和他都没有看错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美狄亚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但这又与周家成的供词出现了矛盾。据周家成交代,美狄亚是他的独子周周。慕容雨川曾在照片里看到过周周模糊的形象。个头中等、清秀、偏瘦,没有之前同陆小棠搏斗的那个人强壮,但似乎也不像刚才遇到的那个人瘦小,要让慕容雨川确定是哪一个很难。那毕竟是二十年前的照片,二十年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体型甚至相貌。 慕容雨川开始头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案件眼看接近尾声的时候又出现了这种岔子。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他全然没有头绪。 不过就在此时,从解剖台上下来的宋玉茵举止有点儿奇怪,慕容雨川以为她被麻醉了暂时还没有完全恢复,谁知道宋玉茵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 慕容雨川看了一眼,见她手中托着一个拇指大小、光头光脑的木头小人儿,她呆呆的看着,一言不发。 “怎么了?”慕容雨川问。 “没什么,那人偷袭我的时候,我不小心把钥匙链弄掉了。” “哦。”慕容雨川并未多想。他现在心中杂乱,有一些话到了口边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对宋玉茵说:“我还要出去办一件事儿,你可以在这里等我。放心,法医室很少有人来。” 宋玉茵点点头,看着慕容雨川匆匆里开法医室远去,她再次把目光落在手里的塑料小人上,眼睛里游离某种难以揣测的复杂神情。 11:34 慕容雨川出了法医室,直奔临时羁押室。看到值班的警察,就问:“周家成在里面吗?” “在。”警察随口说,“陆组长不是说半小时后提审吗,怎么提前了。” 慕容雨川没解释。“把门打开,我现在要进去。” 警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拿过钥匙,打开了左侧一个铁门。 慕容雨川走进羁押室,看见周家成岿然不动的坐在长凳上,背靠墙壁,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有睁一下。 慕容雨川带着挖苦的强调说:“真行啊,周老爷子。你这么安心,就准知道宋玉茵没有意外吗?” 周家成微微睁开眼看看他,平静的说:“看见慕容雨先生,就知道她安然无恙了。不然你会比我更着急的。” “我?”慕容雨川故意装出不以为然,“我凭什么为她着急?” “我是过来人。年轻人的那些事儿,一眼就看懂了。但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你及时把小玉的近况通知我,才能早想对策,这一点老人家我绝不会忘记的。等我过几日摆脱了这些麻烦,自会去找你……” 慕容雨川打断。“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我也不缺那几个钱。想到报答,我直接找宋玉茵就行了,她现在就在我办公室里。” 周家成霍然睁开眼睛,盯住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叵测的笑笑。“放心吧,我不会随随便便对你孙女下手的。” 周家成先是一愣,马上说:“那就好。我养育她这么多年,一向视如己出。” “你别跟我在这儿装模作样演戏了,周家成。”慕容雨川干脆挑明了,“我就想问你,自己的亲孙女为什么不敢承认,偏要装作收养呢?”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10 “你在说什么?”周家成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慕容雨川冷笑。“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你当着我的面又何必再装假?” 周家成忽的从长凳上站起,浑身都在颤抖。“你在胡说什么。小玉怎么可能是我亲孙女。” “忘了告诉你,我是法医。我刚刚给宋玉茵和你的血液样本做过dna比对。” “你……” “我现在可以断定你就是宋玉茵的亲祖父,没错吧。”慕容雨川目光紧紧盯住周家成的脸。 周家成好像被迎面猛击了一拳,踉跄后退,绊倒在长凳上,眼神混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难道真的从来都不知道……” 周家成的虚弱的说:“我只知道她是唐嫣俪的女儿,但从来不曾想过她会是我的亲孙女。” “是啊,你的女人居然怀上你儿子的孩子,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你儿子憎恨的仇人。你们的家族关系真是够乱的。” “可我还是无法相信。周周恨透了唐嫣俪,为什么还要背着我跟她私通?” “我只能想到是因为你儿子比你说的还要畜生!他不仅要抢你的女人,还要跟她生孩子,然后再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掉他们母女以泄心头之恨。或许在他看来,他只不过是在向你心爱的女人和孙女报仇,他已经不在乎那其中有没有自己的骨肉了。” 周家成完全傻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就是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包庇的独生子。一个根本连人都称不上的冷血畜生。他是打算要让你断子绝孙来为你妻子的冤死报仇了。” 周家成痛苦的不住摇头,他问:“小玉知道这件事吗?” “我没有告诉她。” “你千万不能告诉她!”周家成近乎央求道。 慕容雨川一声叹息,“是啊,如果让她知道那个残忍杀害她母亲、又把她逼入绝境的恶魔竟是她的生身父亲,她又该如何面对?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人生惨剧吗?” 周家成双手掩面,已是老泪纵横。“都怪我年轻时候一时糊涂,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大祸。我的儿子居然要害我的孙女来报复我……”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慕容雨川打断,“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要么继续袒护你的儿子,要么保护你的孙女,他们两人你只能选择其中一个,你好好考虑吧。” 周家成捂着脸一语不发。 “就在刚才,你孙女还遭袭击了。幸亏我发现的及时,你儿子已经彻底疯了……”慕容雨川不停的刺激着周家成。 周家成终于控制不住了,霍然直起身子,刚要说什么,忽然房间的铁门被人拉开。紧跟着一个女声传来——“慕容雨川,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用回头慕容雨川也知道来人是谁,从小听到大,他连做恶梦都是这种声音。不是母老虎陆小棠还能是谁? 此时的周家成重新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慕容雨川正想详细问问周周的具体相貌特征,被陆小棠这一打断不免心烦,想要解释两句,但看见陆小棠冷若冰霜的表情,才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彻底解决。陆小棠是那种心里有什么就写在脸上的人。她看见慕容雨川,脸上写着的就是“讨厌。” 慕容雨川识趣的点下头,“好,好,你不是要提审他吗,我绝不捣乱。” “哼。” 慕容雨川又对周家成说:“你再好好想想吧……” 陆小棠狐疑的看着他。“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11 “没什么?”慕容雨川笑嘻嘻,“跟他聊了聊宋玉茵的事儿。” 陆小棠脸上马上泛起愠怒。 不等她发作,慕容雨川赶紧溜出了羁押室。 周家成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从他脸上甚至难以让人觉察出先前的悲恸。 *——*——*——*——*——*——*——* 慕容雨川忐忑的走下楼,想起要面对宋玉茵,心中像压了一块石头。即使没有周家成的恳求,他也不想宋玉茵知道这样的真相。他无法想象如果宋玉茵知道残杀自己母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她该如何是好? 回到法医室,宋玉茵已经离开了。房间里没有任何异样,美狄亚也肯定没有胆子再来了。 慕容雨川这次倒不担心宋玉茵一去不回,她现在身无分文,无依无靠,连周家成的住处都被警察封了,除了跟在他身边,那就只能卖身了。 他附在办公桌上,脑子里不自觉的回忆的案情,同时想象着宋玉茵凄惨的身世。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睡非睡的打了一个盹儿。突然一激灵,睁开眼。宋玉茵仍然没有回来。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13:35。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宋玉茵不会回来了。 他起身屋里屋外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反常的迹象。看上去宋玉茵很像是自己离开的。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如今又给他留了一道新的谜题。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他无意中发现办公桌的抽屉欠开一条缝,露出了白色的纸角。他拉开抽屉,看见一份稿子,上面一页简单的写着几个字——借你些钱用,有机会定如数奉还,用我的钥匙链抵押。 他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往抽屉里一摸,摸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查了一下,少了将近200块钱。他的钱包一直都揣在兜里,宋玉茵什么时候拿走的他都不知道。看来这丫头不当扒手却搞学问真是白瞎了。 慕容雨川又摸了摸,发现抽屉里还有东西,伸手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宋玉茵刚才拿在手里的钥匙挂坠。其实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小和尚,蘸着彩漆,虽然有些斑驳,但依然惟妙惟肖。 他把稿子、钱包和钥匙挂坠放在办公桌上,眉头渐渐锁起,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一件件串联起来,已然觉察出了古怪。 刚才的袭击发生的太突然。宋玉茵一口咬定袭击他们的人是美狄亚。假如刚才那人真是美狄亚,他冒险潜入公安局的目的不会就是为了把自己和宋玉茵打晕吧?以美狄亚一贯的狡诈,肯定还有深意才对。 他又回想自己离开前宋玉茵的神情举止,马上发现了反常。宋玉茵从地上捡起钥匙挂坠的反应似乎尤其震惊。一个普普通通随身携带的东西何至于如此?慕容雨川当时正为宋玉茵的dna结果烦心,以致于忽略了这一点。 他从桌上拿起钥匙挂坠。翻来覆去也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离奇,唯有拴在小木人腿上的细链,让他觉得这东西并不像钥匙链,更像是从某个工艺品里选出来,个人加工的东西。这样毫不起眼的东西何至于能让宋玉茵那样吃惊,除非…… 除非这不是宋玉茵的东西……而是从美狄亚身上掉下的……而这个东西宋玉茵曾经见过…… 第二十七章 复仇之子 12 所以,她偷了他的钱,为了追赶罪犯。 这个假设让慕容雨川坐立不安了。他绝对不赞成宋玉茵这样做,或许正因为怕他阻拦,宋玉茵才没敢告诉他。 现在再想找到她等同大海捞针,也许这份留言就是她的绝笔,这个悲惨的女人从此就彻底消失了。犹如一颗流星从他生命中划过,不留一丝痕迹。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那几个字,感受到少有的无能为力。如果宋玉茵能多留给他一些信息就好了。 看着看着,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好像要从那几个墨字里看出一朵花来。他打开台灯,把稿子倾斜成不同的角度查看,逐渐的发现了一串模糊的印痕,好像是什么划过或者压在纸张留下的,但是因为和墨字重叠,痕迹又浅,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但他注意到稿子上方边缘有一处碎末,马上意识到原先最上面的一页纸被撕去了。那些印记会不会是从那页被撕去的纸上透过来的…… 他把法医室里的纸篓都翻找一遍,没有发现稿纸。他没有迟疑,拿着桌上那份稿纸赶到痕迹鉴定实验室。 他让实验员辨别一下墨字之间的印痕是不是字。女实验员用放大镜看了看说:“好像是手写的字,但我现在还不能断定是数字还是文字,我需要用仪器测一下,如果真是手写的,马上就能检测出来。” 在笔迹鉴定技术中,最困难的属于那些模糊的字迹或者透过别的纸张印下的痕迹。想要这样的字体显露出原貌,仅凭肉眼是不行的,需要专业的仪器测量,较普遍的一种仪器叫做静电检测仪,简称esda。它的工作原理是借助纸上的压力能影响其电质,通过增强纸张的电能以吸附静电充电。 女技术员把写字的那张稿纸撕下来,平铺在esda上面一块多孔金属板上面,再铺上一张透明的塑料薄膜。打开金属板下面的真空吸尘器装置,使稿纸与塑料薄膜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就通过它放电了。稿纸上的凹痕部分便被充上了静电。 技术员在把微小的玻璃珠的墨粉的混合物洒在塑料薄膜上墨粉就被吸附在了充电的痕迹上。图像便显露出来了,不是文字,是三串数字—— g507,k369,g651。 慕容雨川心想,这就是宋玉茵刚才写在纸上的吗。她写这些数字干什么,而且还把这张纸带走了? 他正在想,女技术员说:“这几个数字看着好像是火车车次……” 慕容雨川一下就明白了,宋玉茵是要坐火车,她刚才想用手机订票。随手就在纸上写下了车次号,然后撕下纸带走了。看起来她有目的地。但目的地又是哪儿? 最简单的办法是联系火车站查车次,不过那样很耽误时间。而且即便查到了,也很难知道宋玉茵在哪站下车。况且宋玉茵未必傻到用实名买车票。现在首要的是确定她的目的地是哪儿? 慕容雨川冥思苦想,他之前以为宋玉茵是去追美狄亚。现在看来又似乎不完全是。美狄亚仅仅掉下一个挂坠怎么就能让她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这实在很让人费解,而且以美狄亚惯有的狡诈手段,这很像是又一个圈套。他不杀宋玉茵,又遗落了挂坠,仔细想想更像是计划好的。 慕容雨川冷汗下来了。这一次,宋玉茵恐怕凶多吉少。 第二十八章 血夜 1 他拿着木雕小和尚,心想罪犯会通过这个不起眼的东西传递什么信息给宋玉茵呢? 虽然这个小东西看上去是罪犯留给宋玉茵的,但他总感觉这不太像是罪犯的东西,更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不对……或许……这原本就是宋玉茵的。因为某种原因到了罪犯的手里,所以,当宋玉茵看到时才会那么惊讶。 他翻转木雕,脑子里隐约形成了思路。 他记下车次号,走出痕迹鉴定实验室,信步到了刑警队。找到高冰,把告诉她,我给你三个车次号,你能不能查一查这三辆车从今天下午到明天上午都途径哪些城市。 高冰虽然疑惑,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直接联系火车站,十几分钟后,陆续得到了结果,她打印出一张单子交给慕容雨川,上面写着三个车次—— g507:北京西站-c市东站-邯郸东站-安阳东站-鹤壁东站-郑州东站-许昌东站-孝感东站-武汉站。 k369:大连-金州-普兰店-瓦房店-熊岳城-大石桥-盘锦-沟帮子-锦州-葫芦岛-兴城-绥中-山海关-唐山-天津-霸州-任丘-辛集-c市-邢台-沙河市-邯郸-安阳-新乡-郑州-许昌-漯河-驻马店-广水-花园-孝感-汉口 g651:北京西-定州-c市南-邢台-邯郸-安阳东-郑州-洛阳龙门-渑池-华山北-西安北。 高冰说,g507和g651都是高铁动车,k369是特快。 慕容雨川从桌上拿过一支笔,开始寻找三次车都通径的城市。他圈出了四座城市——c市、邯郸、郑州和安阳。邯郸、郑州和安阳其中一个城市就是宋玉茵要去的地方。 他知道宋玉茵从小随母亲亡命天涯,辗转去过很多地方,这其中没准儿就有她之前做过的城市。 三选一的几率不大也不小。猜的话,他有33.333……%的几率。 他把玩着手里的木雕小和尚,心头忽然一动。用高冰的电脑搜索三个城市的旅游景点和著名的手工艺品……当他输入郑州时,出现了少林寺三个字,他进一步查找,发现了一套少林寺专卖的卡通树脂小和尚礼品套装。一共十二个小和尚,神情顽皮,形态各异,与他手里的木雕和尚大小相似,只是材质不同而已。 慕容雨川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心里已经有谱了。他让高冰现在给他订一张去郑州的火车票。 高冰还没弄明白,说:“慕容医生是不是要去找什么人啊?要是因为这个案子,最好等组长回来你们再商量一下吧,她提审周家成,估计还得再过一会儿。” “那还是算了吧,我等不及了。”慕容雨川寻思陆小棠正跟自己赌气,一听说自己要去找宋玉茵,肯定又往歪处想。 15:23 慕容雨川打的士赶到c市南站,这里有一趟15:50的动车,也是今天下午去往郑州最早的发车。 幸运的话,他还有希望找到宋玉茵。 他在人群里转悠到快发车了也没看到宋玉茵的影子,心里也有点儿没底了。 上了车,他找到乘警打听车里有没有叫宋玉茵的人。乘警狐疑的瞅着他:“你真是警察?” 第二十八章 血夜 2 第二十八章 血夜 慕容雨川拔起胸脯。“当然了,刚从公安局刑警大队过来。身上都带着警察味儿,嗅出来没?” 乘警摇摇头。 “那快帮我找啊。” 乘警摇摇头。 “喂,你啥意思?” 乘警嘟哝。“像你这样的流氓我见多了。” “啥,你说啥玩意儿?” 乘警表情严肃的指了指墙上镜子。“自个儿照照,跟陈冠希一个损样儿,就你这副天生的流氓脸要我咋信你?一会儿你要是敢对广大妇女同志不利,我绝对削死你!” 慕容雨川挠着的脑袋,惹了一肚子气回到车厢。心里一个劲儿骂:你姥姥的的,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自己找啊。从c市上车的一共就四节车厢,想保护妇女同胞你也得动动脑子,穿个制服就以为自个儿是柯南呐? 他于是装模作样挨个车厢溜达,其实一个一个座位偷偷摸摸查看,既想尽快确认宋玉茵是不是在这儿,又不想被她察觉。他神头鬼脸的样子引起了不少人的警惕,有孩子的检查孩子,没孩子的检查钱包。等他查找到只剩最后一节车厢,早已经有人报告了乘警,偏巧就是刚跟他打过照面的那个。 乘警一看见慕容雨川就得意洋洋道:“我这对眼珠子可不是吃素的。啥样啥样人打我面前一过,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是是,”慕容雨川陪话,“您那儿不是眼珠子,您那儿是进口b超机。” “那是……嗯?你啥意思?” 两人这一拌嘴引来不少乘客们转头看热闹,慕容雨川眼尖,一眼就看见三四排座位前那个正转头的女人,不是宋玉茵是谁。他赶紧哧溜一下绕到乘警背后。 “诶呀,”乘警气呼呼转身,“你跟我这儿玩藏猫猫呐?” “没,呵呵,没有。”慕容雨川透过乘警胳膊的缝隙都能看见宋玉茵乌溜溜的眼睛了,眼见着要露馅,赶紧掏出一盒软中华塞到乘警手里,“您大人大量,我真不是坏人。我就是憋闷随便走走。” 乘警气小了不少,嘴上还很硬。“扯,想溜达地方大,下车溜达。” “是了您内。我现在就回去,绝对不给您找麻烦。” “这还差不多。” 除了车厢慕容雨川擦擦脑门上的汗,心里有底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了宋玉茵在的那个车厢,花了点儿钱和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人换了座位。正好能远远看见宋玉茵的后脑勺。这下他可以放心歇息一道了。 目前为止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不出意外,宋玉茵应该是去郑州某个地方。去做什么,慕容雨川也不能肯定。凭他对宋玉茵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头脑简单的人,之前又遭受到那么大挫折,应该变得更加谨慎才对。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隐藏着很多谜,或者牵连着很多谜。武彪那样逼问,甚至动了刑都没让这个女人把全部秘密都说出来。所以慕容雨川才打算冒一次险,或者是因为好奇,想暗地里跟踪看看到底能发现些什么。这样做也有跟陆小棠赌气的成分。 动车一路南下。车窗外的山川、河流、都市、田野各种景色飞逝般的从一个远方变成另一个远方。斜阳也从天空中慢慢坠入地平线。慕容雨川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十八章 血夜 3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听身旁一阵杂乱,他伸了个懒腰睁开眼,车已经停下了。看见邻座的人正从行李架上往下搬东西。 他习惯性的往宋玉茵座位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宋玉茵已经不在了。 他赶忙问邻座的人到哪儿了。那人往身上背着背包,忙不迭的说:“郑州。” “什么?”慕容雨川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容分说的走出车厢。站台上下车的人络绎不绝,哪里能看到宋玉茵的影子。 他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可糟了。即使猜到了宋玉茵的目的地,但要想在上千万人口的郑州找到一个人,简直是天方夜谭。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可就这样打道回府,让陆小棠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自己? 慕容雨川垂头丧气的走出站台,天色已经傍晚,站在出站口,望着站前广场上熙来攘往、行色匆匆的人群,全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一个带着挖苦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还能迷路?” 慕容雨川一听这声音赶紧回头,说话的人正靠在大理石方柱上,不是宋玉茵是谁。 慕容雨川故作惊讶:“真是太巧了,在这儿都能碰上你,这是哪儿啊?”。 “是啊,可真巧。”宋玉茵冷冷道,“你从c市就一路睡到这里,你要是再多睡一会儿,都能到西安看兵马俑了。” “呵呵,”慕容雨川挠挠脑袋,“原来你都知道了。” 宋玉茵也不理他,径直穿过广场。慕容雨川从后面跟上来,“喂,你想去哪儿啊?” “你不是挺厉害吗?都能猜到我要到郑州,不如索性再猜一猜。” “这我上哪儿猜得出。你直接告诉我吧。” 宋玉茵忽然站下,问:“慕容雨川你还有多少钱?” 慕容雨川掏出钱包,数数。“零钱还有一千多。” 宋玉茵伸手一把抢过三四张百元大票。“再借我点儿。” 不等慕容雨川弄明白,她伸手拦住一辆车,回头对慕容雨川说:“我说我要去杀人,你信吗?” “我当然……”慕容雨川一激灵,惊愕的瞧着宋玉茵。 此时宋玉茵已经,上了车,关上车门。 慕容雨川刚反应过来,忙赶上去,“等一下,还有我……” 司机刚一犹豫,宋玉茵对司机说:“别理他,开车。” 司机一踩油门,车子从慕容雨川眼前一股烟跑到了前方。 慕容雨川骂:“我靠你大爷——” 没办法,他赶忙又拦住一辆车,跟在宋玉茵的车后。他心里叫着一股劲儿,非要看看宋玉茵到底想去哪里。 宋玉茵的车在城区里转了几个弯,上了高架桥,随后慕容雨川的车也跟上了高架桥。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下高速路,出了城区。 慕容雨川心里犯疑了:宋玉茵这是想上哪儿去,不会是她故意涮我玩儿呢吧。 宋玉茵的车继续前开,速度飞快。在高速公路驶过二十分钟左右,面前出现了一条岔路口。宋玉茵的车左拐,驶上了岔路。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能在藏蓝色的夜幕下,大致分辨出树木和村镇的轮廓。 宋玉茵的车绕过最近的一座小镇,驶上一条公路,继续前行。慕容雨川在挡风玻璃后看得真切,他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能让司机紧紧跟住前面的车。又过了十几分钟左右,田野里的灯火由远及近慢慢伸展,最后变成了一座村镇。宋玉茵的车开进了小镇。慕容雨川的车也随后进了小镇。 一进小镇才发现,里面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大,街道两边挂着饭店、服装店以及修车店的招牌,也有许多房屋都闲置在那里,院子里丢弃着农具和三轮车。还有一些楼房散立在成片的平方之间。这是一座不甚繁华,但也五脏俱全的村镇。 第二十八章 血夜 4 宋玉茵的车开到镇政府停下了。给了司机钱,她下了车,徒步拐进岔道。慕容雨川从后面呼哧带喘的撵上来,问:“你到底这是要去哪儿?” 宋玉茵并不回答,沿着凹凸不平的土路径直向前走,但她走得并不快,甚至小心翼翼的。 慕容雨川向村路延伸的方向望,一座似乎废弃的厂房出现在眼前,在厂房后有三栋三四层楼高,十分老旧的青砖小楼。 一路沉默的宋玉茵忽然开口:“这里过去是镇政府办的农具厂,很久以前就倒闭了。后面是农具厂的职工楼。厂子倒闭后,也就空下来,被村民和外地人租了……” “……” “我曾在这里住了三年,到十四岁为止。我妈那时候在县城里上班,我在县城里上初中,我们有一辆二手的小轿车,每天都要早早起来,开车一个小时去县城。晚上再开车回来。我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不在县城里租房子,偏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十四岁?!”慕容雨川心惊,“你说你十四岁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变故……就是在这里吗?” 宋玉茵已经走到了楼前,她停下脚步,冷淡的声音里隐藏的不易觉察的悸栗。“那一夜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慕容雨川举目打量,一共四栋破旧的小楼,有的四层,有的三层,大约能住十几家,但数了数只有三四间窗户亮着灯,也都看不到人影,总让人总隐隐感觉弥漫着一股冷森森的死气。 他随口说:“怎么这么早就熄灯睡了?” “不。熄灯的都是空屋。这里向来就这么几户人家。” “为什么?这地方偏,房租贵?” “都不是。因为这里过去是一座坟茔地。” 慕容雨川吞咽了一下。“在坟地上建房子?” “听说这里是清代一位举人的祖坟地,他的祖先和后人十几代人都葬在这里。后来为了在这里建厂子,就把那些坟推平了,但听说地下还残留着好几座遗漏孤坟。所以职工楼建成之后风水就不好,厂子三天两头出事故,时间一久,附近村子都风言风语,说这里鬼魂作祟,更没人敢住在这里了,于是很快厂子就倒了。厂房没人敢买。只有职工楼勉强能出租给一些外地人,因为十分便宜。” “你母亲不是因为便宜才选择这里的吧。” “不是。我小时候并不明白。不过现在如果让我选,我也会选择住在这里。” 慕容雨川想起宋玉茵在c市的公寓,也是选那种相对偏僻没有邻居的“孤房”。或许这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住这样外人看来阴森森的房子里她才有安全感。 第二十八章 血夜 5 慕容雨川问:“你当年住在哪一间?” 宋玉茵指了指右侧几乎最孤立的那栋三层小楼,下面还有一个碎砖头歪歪斜斜围起来的小院子。“第二层。” “哦,真够偏的。下面还有人住呢。” “当年是一对残疾夫妇住的。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他们……” “是啊,大概也只有这种人敢住在坟地上头。” “说来也巧,这栋楼的下面真有一座古坟。当年镇政府用推土机铲坟,只是把坟顶破坏了,却没有刨开整座坟。结果后来,我妈无意中还在楼下发现了一个隐约露出土的古玩呢。” “是吗?!” “后来消息不胫而走,越穿越离谱,说我妈盗墓,发掘了一大批财宝。传到了镇长耳里,还亲自找到我妈问怎么一回事儿。我妈只好把捡到的古玩上交了。后来想想还挺可笑的。” “镇长没派人挖坟看看啊?” “没有。” “还真是位廉洁奉公的好干部呐,这年头儿像这样见钱眼不开的官儿还真不多。” “谁知道,可能是他不敢吧。” 宋玉茵说着已经来到楼下,仰头望着二楼漆黑的窗子,一时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慕容雨川这时才把憋了一路的问题问出来。“罪犯掉在法医室的那个小木偶怎么会让你想到要回来的?” 宋玉茵没有隐瞒,答道:“因为那本来就是我小时候的玩具。原本是一套工艺品,十二个彩绘的木雕小和尚,是我和妈妈去少林寺旅游买的纪念品。一直都摆在我的房间里。我当年离开时没来得及带走,留在房间里了。美狄亚袭击我时,不小心把木偶掉在了地上,让我看见了,才又勾起了曾经的回忆。” “你确定这个木偶就是你当年的吗?” 宋玉茵沉吟了片刻。“即便不能确定,但至少也能看出这其中的暗示。” “暗示?难道你也认为,罪犯是在……” “不管是不是有意的,我都要来一次。我和美狄亚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必须了断的时候了。我不能再像我母亲那样一生疲于奔命,我必须亲手结束这一切,不管是什么结果。” 看着宋玉茵绝决的神情,慕容雨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实在不想让宋玉茵知道美狄亚就是她的生父,也无法想象一旦告诉她,会有什么后果。也许避免悲剧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直到忘记。 这栋小楼的台阶在楼外侧,宋玉茵走上一楼。拍打亮着灯的那家住户的大门。 过了五六分钟,门才慢慢打开。开门的是一个拄着双拐,左腿明显萎缩的小老头。 宋玉茵一看见他眼前就亮了,急切的说:“董大爷,您还认识我不?” 老头被问愣了,上下打量宋玉茵,试探着说:“看这位小姐好像有点儿印象,就是……” “我姓唐……” 老头一愣,仔细又看了看,吃惊道:“你不会是唐嫣俪的女儿吧?” “就是我啊。” 老头又惊又喜。“这么多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了。” 老头把宋玉茵让进屋,慕容雨川随后也跟进来。 房屋里漂浮着一股经年累月的油烟的腻味儿,没有几件家具,不管什么看上去都脏兮兮的。 老董头招呼老伴出来见宋玉茵。老太太很壮实,看外表没什么残疾。 第二十八章 血夜 6 老董头把宋玉茵指给她看,说这就是唐婉玉,还认得不,咱们以前的邻居。老太太一个劲儿点头,笑容既僵硬又茫然,这才让人发觉她脑子有点儿问题。 宋玉茵倒似了然于心,问老董头:“您女儿呢,出嫁吗?” “她?在里屋睡觉呢,唉……”老董头无奈的摇摇头,“她随她妈,你小时候不是也见过她吗……谁敢娶这样的媳妇啊,不得操心一辈子啊?我能活一天就养她一天,等到将来哪天俩眼一闭,也就什么都管不着了。” 老董头边说便让老伴儿给宋玉茵和慕容雨川倒了两杯水。然后不自觉的聊起了宋玉茵的母亲。他不住感叹,“你妈妈是好人啊,长得漂亮,脾气好,又机灵,可惜命不好。怎么样啊,现在找到没有啊?” 宋玉茵摇头。“当年派出所的人都说我妈是跟人私奔了,不要我了。” “纯粹胡说八道,你妈对你那么好,就算想改嫁,也可以带上你啊,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我才不相信。不瞒你说,丫头,我一直都觉得你妈被人拐卖了。像她那么漂亮的人,到哪去都显眼,说不定就被坏人盯上了。” 宋玉茵叹口气没说什么。 老头唏嘘了半天,又关切的问:“那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宋玉茵简短简要的讲述了一遍。这时就听慕容雨川轻轻咳嗽,催促她赶紧进正题。于是她聊起了楼上的老房子。 老董头倒是没有多想,喋喋不休的讲起来,“你们离开以后,你们的房子就空了。你也知道,这里本来风水就不好,住的人少,你妈妈又平白无故的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传出去的风言风语说你妈妈让鬼魂索去了,那就没法儿听了。” “我们那房子一直空到了现在?” “那倒不是,过了两三年吧,听说有一个上海人租了你们的房子……” “上海人?”宋玉茵声音微微变了,追问,“您见过他吗?” “见过也就见过一两次面吧。打个招呼而已,说话声音是上海那边的。” “那他长什么样呢?” “头发挺长的,脸白得有些瘆人,戴一副挺大的眼镜。个子不算很高吧……” 宋玉茵抑制着心里的震动,对慕容雨川说:“我没有骗你吧。的确有一个上海人……” “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起过的某后操作的那个人?” “今天袭击我们的人也是他,你不是也见过一面吗?” 被宋玉茵一提醒,慕容雨川猛然想起在法医室遇袭时,的确曾见过那个人,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那人大致相貌与老董头描述的一样。他惊愕的看着宋玉茵,宋玉茵点下头,“他就是美狄亚。” 她马上又问老董头。“那个上海人在这里住了多久?” “这个啊……”老董头回想着说,“我平时都看不到他的人。好些时候甚至以为他都搬走了,可是过了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突然那一天他就又出现了,隔几天又不见了。这样算来,上个月我还看见过他,他从楼梯上下来,低着头就走了……” 宋玉茵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这些年他一直都住在这里……” “你这样说么……我想了想的确是呢。” 宋玉茵望着慕容雨川,两人的心都缩紧了。 第二十八章 血夜 7 慕容雨川向宋玉茵使个眼色,宋玉茵会意,问老董头说:“这两天你没有看见这个人吗?” “没有。” “会不会他现在在家,但没出来啊……” 宋玉茵的话让老董头起了疑心,“丫头,你怎么总打听楼上那个人,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呀?” “哦,没什么,就是想到过去的家看看。如果那个上海人在的话,我就去敲门问问,看他答不答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不过好像楼上没有人啊。” “没关系我们先去问问。实在不行等等也行。” 宋玉茵的话只有慕容雨川能听懂。上海人说不定已经早他们一步回来了,或许正藏身在附近等着他们呢。 宋玉茵和慕容雨川告辞老董头,出门拐上了右侧楼梯。宋玉茵对这里轻车熟路,但依然万分小心。她压低声音问慕容雨川:“你带枪没有?” “枪?没有。” “你不是警察吗?警察怎能不带枪?” “我是医生。只负责解剖死人,用得着带枪吗?”慕容雨川身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解剖刀,“这个怎么样,倍儿锋利。” 宋玉茵简直无语,“你自己留着削苹果吧……” 她从腰间掏出两个小塑料瓶,递给慕容雨川一个。慕容雨川接过一看,是辣椒水。 宋玉茵说:“我在火车站附近地摊上买的。” “哎呀我去,地摊儿货你也能信,你试过吗就买?” 宋玉茵看了看他,把辣椒水对着慕容雨川手背喷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慕容雨川忽然一声惨叫,“我操——” 宋玉茵赶紧捂住他嘴,说:“好用,看来不是假的。” “唔……” 她拉着慕容雨川走上二楼,一共只有两家住户。宋玉茵指了指左面那扇漆皮斑驳的铁门。“就是这里。” “左面没人住吗?” “我跟母亲搬来这里的时候就没人住了。听说原先住着两口子带个小孩儿,男的不知怎的迷上了赌博,把家里输的也不剩什么了。有一天傍晚,他赌完了刚一进门,就被他老婆用一把斧头劈死在了门口。随后他们的孩子玩够了回家,也让女人劈死了。后来,警察来抓了那女的,她也没跑,但是一口咬定,她砍的不是丈夫和孩子,她砍的是两条蛇……你想想这里本来就备受议论,再出来这样的惨案,所以越传越离奇,都说那女的是被死人的鬼魂上身了。谁还敢住这里?那屋子从此就空了,堆了一些破烂儿而已。” “那你妈还敢住这儿?” “我妈挑的就是这种地方……” “靠,也是。” 宋玉茵来到门前,镇定了一下,抬手拍门,“啪啪啪——” 慕容雨川闭住呼吸,攥紧了手里的辣椒水。手背还火辣辣疼,确信这玩意儿不是假货,他心里多少有点儿底了。 拍了几下门,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开门。宋玉茵又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儿,悄声对慕容雨川说:“里面好像没人。” 慕容雨川问:“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宋玉茵点点头。 慕容雨川于是在全身上下的兜里摸了一遍,最后找出两根铜丝。用牙咬着一端弯了两个小钩儿。然后蹲到门前,吩咐宋玉茵:“你给我照个亮儿。” 宋玉茵惊喜。“你还会这个?” 第二十八章 血夜 8 “我会的多着呢。” 慕容雨川手艺虽然算不上出众,但对付这种老式暗锁还是不在话下。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把锁头抠开了。 慕容雨川虽然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可是笑的很勉强。他慢慢拉开门……幽暗的客厅出现在眼前。 那一刻,宋玉茵几乎停止了呼吸。 她瞪大眼睛,定定的瞅着眼前的景象。 十年前她离开这里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到这里。这里是她幸福童年的终点,也是梦魇的开始…… 她说不出此时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恐惧还是激动,但最让她感到吃惊的是,房间里的景象同十年前一模一样,仿佛这里的时间从她离开之后就停止了…… 她魔怔了一般,不受控制的迈进房门,一步步向前走,记忆中随心想起的东西,随手摸去,还在那里,好像她又回到了过去,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在等待她回来了…… 慕容雨川觉察出异样,从后面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宋玉茵身子一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抚摸着墙上的一幅“十字绣”。 她回头惊愕的对慕容雨川说:“什么都没变过。” “你说什么?” “这里的一切,所有一切,都与当年完全一样。” “真的吗?”慕容雨川也很惊讶,“光线这么暗,你会不会记错了……” “不会的。”宋玉茵很肯定,“我在这里住了三年。这是我和母亲在一切住过的最久的地方,是永远都不会从我的记忆中抹去的地方。” “可是刚才你也听到姓董那老头儿说什么了。那个上海人在这里住了十年,这里的东西还会保留原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或许……”宋玉茵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沉默了,幽暗中她的脸显得尤其苍白。 “你想说什么?”慕容雨川焦急的问。 “或许,这里的一切都刻意着保持原样,就是为了……等我回来……” “等你回……”慕容雨川一下明白了宋玉茵的意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隐藏在黑暗房间里的某种邪恶仿佛也一瞬间苏醒了过来。 两个人屏住呼吸,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慕容雨川伏在她耳边说:“要不咱们先离开这儿吧。这分明是一个阴谋,咱们又何必冒这个险……” 宋玉茵摇头。“要走你走吧,我不能走。” “为什么?” “我已经不想在等下去了。既然美狄亚想让我来,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他没准儿就是想杀了你,做成一具木乃伊。” “未必。” “……” “如果他单纯想杀我,袭击我时他就有机会下手了。何必还要大费周章的把我骗到这里来杀我?” “可假如你认为这个人毫无恶意,打死我都不信。” “不管他到底有什么企图,这一次肯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看到宋玉茵如此决绝的态度,慕容雨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着宋玉茵慢慢向里屋走,心里却在盘算着那个上海人,也就是宋玉茵认为的美狄亚究竟想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们。 这个上海人究竟是不是美狄亚或者是不是周周,在慕容雨川看来都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跟这起案子究竟有什么关系,以及那些被制作成干尸的女人究竟是不是他杀的。越是线索纠缠、复杂的案件证据越关键。 第二十八章 血夜 9 在没有找到足以反映出一切真相的证据之前,妄下任何论断对慕容雨川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武彪的、陆小棠的、罗炎麟的,以及他的自己假设已经够多了。他现在需要的就是简单明了,能够直接说明事实的证据、一切出现在案件中的人所能够涉及的证据。存在即是道理,任何一个出现在案件中的嫌疑人都必然其各自的原因…… 这里的房间一共也不过六七十平米,厨房、卫生间、以及两个卧室。所有房间都进过了,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可疑。 慕容雨川松了口气。“他不在这儿,应该是还没回来呢……” 宋玉茵摇摇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上面。 什么?慕容雨川没明白,抬头只看见了棚顶。 宋玉茵拉着他,拐过了卧室,慕容雨川眼前突然就又出现了一个狭窄的木楼梯。 “这是……” 宋玉茵小声说:“原本这就是上下两间房子。我和妈搬来这里后,她就把上下两间房子都租下来,还花了不少钱,找人把这个地方打通了,这样上下楼方便。” 慕容雨川陶侃:“你妈还真是会享受。十年前就知道住复式房子。这大概是全中国最价廉的楼中楼了吧。” 宋玉茵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我倒觉得母亲这样做是为了保险起见。一共三层楼,三楼的视野肯定要开阔,方便观察外面。遇到情况,上下楼两个出口,还不算窗子,脱身也方便。” “原来是这样啊,真想不到你们一家人都不简单啊。你妈妈看来是想把这个地方作为长久的栖身之地。” “是啊,这地方的确很难被找到,我妈当年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和她比起来,我实在太不够谨慎了。” “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没能逃脱美狄亚的算计……” 宋玉茵沉默了。转身的踏上木楼梯。 两个人的重量忽然压上去,木楼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吱响,好像随时都可能垮塌。慕容雨川提心吊胆的跟着宋玉茵爬上三楼。同样幽暗的走廊和房间,格局与二楼完全一样。 宋玉茵攥紧辣椒水,肩膀贴着墙壁,十分小心的向前摸索。慕容雨川心里虽然在不停的敲鼓,可也不好意思显露出胆怯。 两个人一个个房间检查,越到最后越发紧张。 然而,直到他们检查到最后一间屋子,房间里依然空无一人。 慕容雨川松了口气,又有点儿疑惑。“这家伙竟然没回来……” 宋玉茵没吱声,摸着墙壁,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最后走到窗前站下,拉开了窗帘。她望着窗外,幽幽说道:“这是我妈曾经住过的房间。” “她!?” “什么都没变过。这里的一切也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是吗?” 宋玉茵陷入到痛苦的回忆中,“我猜我妈失踪前的那天夜里,她就站在我的位置观察窗外吧。” “她经常这样?” “天天如此,有事儿没有事儿就站在窗前向外张望。我问她在看什么,她从来也不告诉我,还把一只很古董的手枪放在我的床头抽屉里。” “她为什么不肯告诉你?” “我也不清楚。但不管怎样,我那时候年幼无知,只是觉得我妈整天疑神疑鬼的,不像个正常人,我甚至有点儿担心万一她哪天发起疯来,说不定拿枪就把我给杀了。” 第二十八章 血夜 10 月光从沾满污渍的窗户透进房中,房中的一切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 慕容雨川四下打量着这间不算大的房间。家具摆设十分简单。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玻璃相框,擦去玻璃上的灰尘,看见照片里是一个年轻女人怀抱着两三岁大的小孩。女人的相貌正是唐嫣俪,依然那样貌美不可方物,无论是在茫茫戈壁的风沙中,还是在偏僻幽冷的荒屋里,她仿佛永远都能保持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独有的绚丽。 宋玉茵走到慕容雨川身边,柔声说:“我妈妈漂亮吧。” 慕容雨川点点头。“比你还漂亮。” 宋玉茵开心的笑了,继而又浮上了深深的落寞。“如果她能活到现在,我相信她也一定是最漂亮的女人。只可惜,那天晚上……一切都改变了……” 慕容雨川在看守所里见宋玉茵时,就曾听她讲过这次变故。而此时此刻,他就身处在当年的案发现场,那种强烈的感觉忽然之间就涌上心头。他问宋玉茵:“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究竟能想起多少?” 宋玉茵说:“我能想起来的都告诉你了。”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从头至尾,越详细越好,或许在这里你能想起更多……” “那天我记得是星期六,我去同学家玩了一会儿就回家了。一到家就发现母亲不太对劲儿,我问她怎么了她不肯说,然后却突然告诉我说,她想最近几天搬家,连东西都开始收拾了。我当然很不高兴,从小到大,我都没过过安慰日子,她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想什么时候搬家就什么时候搬家,从来都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于是,我忍无可忍和她吵了一架,然后赌气回房间了,晚上连饭都没吃……” 慕容雨川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空荡荡的街道,说:“你妈当时肯定觉察到了什么危险,才那样仓促决定的。” “现在想想的确。可是当年我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之后呢?” “我看了会儿书,看的困了,躺在床上稀里糊涂的睡过去了。隐约记得半夜里有个人从我的卧室窗子爬来了,如果我锁上窗户,或许那个人不会那么轻易就进来。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等到发现有人闯进来时,那个人已经压在了我身上,不知用什么东西按在我脸上,之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你说过你后来发现你的房间有搏斗过的痕迹是吗?” 宋玉茵点点头。 慕容雨川问:“你的房间在哪儿?” “楼下。” “现在马上带我去。” 宋玉茵于是带着慕容雨川返回楼下,指着厨房旁边的那间屋子,说:“就是这一间。” 这间屋子与唐嫣俪的房间正好朝向两个方向。慕容雨川走进房间,发现里面的家具虽然不多,但是海报、水晶球、工艺品等等各式各样的小玩具琳琅满目,很符合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心性。 宋玉茵从书架上拿下一个东西递给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接过一看,即使在昏暗的光线里也能大致辨认出这是一个彩绘的木雕,样式与慕容雨川在法医室看见的那个木雕小和尚大同小异,只是姿态不尽相同。 他掏出手机,打开屏幕光往书架上照。在二层格里,还有六个神态各异,姿势不同的木雕小和尚。 第二十八章 血夜 11 宋玉茵说:“现在你该知道我看见这时有多么吃惊了吧……” 慕容雨川说:“看来这些年那个人不止一次来过这里,除了你死去的母亲,大概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你的底细了。” 宋玉茵默然。 “他这样做果然就是要你回来,现在我们已经来了。他却藏起来了,这家伙究竟有什么意图呢?不会是戏耍我们吧?” “不会。” “你确定?” “我虽然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这个人的真面目,但打过这么多年交到,对他的脾气秉性还是了解一些的。他费尽心思把我们引来,肯定有他的图谋,究竟是什么我倒是还没想到。” “总应该有点儿暗示吧。总不能就让我们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等他啊……” 正说到此,一条影子骤然在门口闪过。虽然不易觉察,但慕容雨川和宋玉茵还是都看到了。 两人同时闭住了嘴,对望一眼,都没敢动,脸色都有些惨白。 过了几秒钟,门外传来“笃”的一声,仿佛是什么敲在地面上,就在客厅里。这一声不算大,却比之前的影子格外清晰。慕容雨川和宋玉茵的心仿佛都被揪了一下。 慕容雨川指了指门外,宋玉茵点点头。明明知道门外就有一个人,但谁都没有勇气出去看一眼。 这时,又听“笃”的一声。依然在客厅里。门外的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但也没有进来的意思。 宋玉茵实在按捺不住,开始向门口挪动,慕容雨川想拉住她,被她甩开了。 她紧靠门边,聆听客厅里的动静,慢慢举起辣椒水。慕容雨川有点儿怀疑这一小瓶玩意儿是否真能对付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就在这时,那种奇怪的声音又响了一下,然后又一下,似乎有些迟疑,但分明正在靠近这间屋子。 宋玉茵突然把手伸出门外,飞快的按住按钮,把一整瓶辣椒水都喷洒在客厅里。然后迅速关上门。 很快就听到门外传来痛苦的呻吟,然后是不停的打喷嚏,之后听到有人摔倒了。 慕容雨川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得手了,也来了精神,操起一个凳子,就想往外冲。被宋玉茵拦住,“现在还不行,你出去也会被蜇伤眼睛的。” “有那么大劲儿吗,又不是直接喷到脸上。不就是10%的辣椒油树脂加上1%的辣椒素混合溶液吗?作用距离3至5米,直接喷射后,可造成人的眼睛、呼吸道受到强烈刺激并咳嗽流泪。10至20分钟内无反抗能力。你又不是直接喷在脸上,只不过呛了他一下,再不抓人就跑了。” 宋玉茵冷冷道:“你的那些医学常识我不知道,但我用过这东西,也知道怎么用。” 慕容雨川不说话了。 门外还是呻吟不断,等了足足五分钟,宋玉茵才打开门,随手把慕容雨川揣在裤兜里的辣椒水拿过来。两人走进客厅,还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胡椒味儿…… 一个人捂着脸趴在地上,胡乱的在地上摸索,似乎想要爬出去。他的双拐掉在身旁,因为左腿明显萎缩,他的行动显得既迟缓又滑稽。 一看到他,慕容雨川和宋玉茵的表情里除了震惊更有难以置信。这不就是住在楼下姓董的那个残疾老头儿吗? 宋玉茵打开灯,走到老董头面前狐疑的看着他,“董大爷,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二十八章 血夜 12 老董头揉了半天眼睛,勉强能睁开了,眼珠蜇的通红,还在不停的淌眼泪。 他惨兮兮的望着宋玉茵和慕容雨川,说:“我就是不放心,顺便上来看看,也不知道刚才碰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就睁不开了……” 宋玉茵很是内疚:“我们两个大人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扶您回去吧。” 她帮老董头拿起双拐,老董头很热切的说:“你们一定是走了很远的道儿,应该饿了吧,想吃点儿什么就说,我好让老伴儿做。” 慕容雨川早就饿了,马上问:“都有什么吃的啊?” 宋玉茵瞪了他一眼,扶着老董头回到楼下。老头让两人坐一会儿,便拄着双拐进厨房了。过了不长时间,老人拄着拐吃力的拿着两个茶杯,颤颤巍巍的回来,说:“我老伴儿还在忙活,稍等一会儿开饭,你们先喝点儿水吧。” 慕容雨川看了看脏兮兮的杯子,直皱眉。“有可乐吗?” 老董头抱歉的说:“我家没有,一会儿我让我老伴儿去买。你们凑合着喝点儿吧,天热喝点水,不中暑……” 慕容雨川盛情难却,为难的呲着嘴把杯子凑到嘴边,宋玉茵推了他一下问:“我不习惯和这里的水,闹肚子,你有钱吗借我点儿,我出去买……” 没等慕容雨川说话,老董头忙劝。“不用不用,你们先润润嗓子,一会儿我出去买。” 慕容雨川看了看老董头瘦巴巴的脸一脸堆笑,又看了看平静如常的宋玉茵,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 宋玉茵瞅了瞅慕容雨川,眼神飞快的引到了老董头身上。慕容雨川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老头的拐杖上,老头左手支撑着拐杖,显得有点儿吃力。 这时宋玉茵对老董头说:“大爷,方便的话麻烦你去帮我拿点儿茶叶,茶叶有吗?” “哦,有,有。”老董头有些迟疑,拄着拐转身去拿茶叶了。 宋玉茵趁机附在慕容雨川耳边小声说:“发现了吗?” “你说拐杖?” “恩。他用单拐都站不稳,却偏偏不用双拐……” “他不是给咱们端水吗?” “那为什么不让他老伴儿端?老伴儿忙,喊他女儿也行啊。” 慕容雨川看着老头蹒跚的背影,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宋玉茵又说:“还有一点很可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 “他说他老伴儿在厨房烧菜,怎么听不到任何声响,也闻不到任何味道呢,他不会就想请咱们吃冷饭剩菜吧?还有这杯水,他干嘛那么殷勤非要咱们喝呢?” 慕容雨川看了看手里的水杯,没有仪器他也不确定这里面放没放其他东西,“你是说他彻头彻尾的都在撒谎……” “你不觉得吗?” 让宋玉茵这一提醒,慕容雨川感觉她说的确有道理,他不得不信服宋玉茵对于细微之处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 “我一开始也没有怀疑,但是就从刚才进屋后,我就感觉这里的气氛和之前来不太一样。” “咱们上楼不过半小时,这么短的时间能有什么变故?” “谁知道。这种时候,我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宋玉茵说着已经从长椅上站起,走向厨房。 慕容雨川随后跟着。 两个人经过厨房时,往里瞄了一眼。炉子都是冷的,根本没有生火做饭的意思。这时候,一个人拉门正从里屋往外走,与两人走了个对头,正是老董头。 第二十八章 血夜 13 老头的脸色霎时就变了。下意识的回身把屋门拉上。战战兢兢的问:“你……你们来这儿干……干什么?” 慕容雨川冷笑:“我们饿了,想看看饭在哪儿。” “没……马,我马上就做。” “还是算了吧。我们亲自问问你老伴儿能做什么吧。”慕容雨川说着伸手去推屋门。 可把老头儿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你干什么?” “我也想问,你干什么?” “我……”老头一时间支支吾吾,连话也说不出来。 慕容雨川立刻心知肚明,挤开老董头,一把推开门。 房间里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那个有些呆滞的老太太正脸朝下趴在地上,后脑不知被什么打得流了很多血,地上也殷了一滩。床上还绑着一个女人,嘴里塞着破衣服,正惊恐的瞪大眼睛瞅着闯进来的慕容雨川和宋玉茵。 慕容雨川回身一把揪住老董头,“是你这老家伙的干的对不对?你给我们水里下药,把自己老婆打成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董头几乎瘫在了地上,抖若筛糠。 “不,不……”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董头原本单薄的身板被慕容雨川晃得快要散架了,勉强道:“不是我,我真不想害你们呐……我也是……也是被逼的……” “你说什么?” “你们上楼的功夫他就来了,一下就把我老伴儿打倒了。他还绑了我女儿。然后让我去找你们,否则就要杀光我一家老小!!” 慕容雨川的脑子嗡了一下,大声问:“你说他来了,他在哪儿?” “他刚才就在这屋子里,我开门出去的时候还在,可是现在……” 慕容雨川转头看见了一扇半开的窗户,黑魆魆的窗外看不清究竟有没有人。 忽听身后宋玉茵一声惊呼,慕容雨川还没等转过身,头上就挨了重重一击,一头栽倒地上。 那个藏在衣柜里的人终于能直起身子,懒洋洋的抻了个懒腰。 他把包在头上的衣服往下拉了拉,这样能够从缝隙里看清坐在地上的残疾老头。他冷哼:“老不死的,出卖我……”举起了手里一截生锈的铁管子。 老董头吓得只剩下了哆嗦,“我没有啊,是他们发现了……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放过我一家老小……” 他还要往下说,铁管子已经挟着风砸在他头上,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小脑袋震了一下,便像脱臼似的歪到旁边。那人抡起铁管紧跟着又接二连三的砸下来,老头脑袋凹陷,鲜血飞溅,直到血肉模糊…… 那人仿佛解了气,抬胳膊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铁管子还在往下滴着血……他朝宋玉茵微微一笑…… 宋玉茵看不见的他的笑容,但却能看见那双充满杀机和贪欲的三角眼。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忘了,本能的转身向外跑。 身后那人桀桀笑着,在后面追她。 那淫邪而恐怖的笑声宋玉茵竟似在哪里听到过,却没时间细想。眼下她只顾得上逃命,她不想死在这里,她不想落得和母亲同一个下场。 当她一只脚刚刚迈出大门口,那人掷出的铁管砸中了她的后腿,她只感觉腿肚子猛然抽痛。一下跪在了地上。紧跟着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不顾一切的抬腿向后踹,刚踹了两脚,脚腕就被抓住了。 第二十八章 血夜 14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股奇异的麻痛仿佛触电一样,从脚腕传遍了全身。她再想动,那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她回头一瞅,惊骇的看见那只脚已经完全扭曲,没有了任何知觉。 她悲泣着往外面爬。 身后那人似乎并不着急,悠闲的跟在后面看着她垂死挣扎。看她快要爬出楼外,他抬脚踩住她后背,弯腰抓住她一只胳膊,然后以同样不可思议的手法把骨环儿卸掉了。 宋玉茵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拖着一条畸形的废腿和一只断成两截的胳膊,用唯一能用的手继续向前爬。 那人冷笑着,伸手揪住她头发,把她往回拖,就像拖一只徒劳挣扎的羔羊,那恐怖的笑声在不停的响着…… 眼看着宋玉茵已然任人宰割,她却高高举起了那只还没断的胳膊,好像要让那人看什么。 那人笑着瞪大了眼睛,只看见宋玉茵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他稍稍一怔,紧跟着一股蒸汽喷在脸上……他忽然惨嚎了一声,双手捂住脸,尽管有衣服包头,还是有一些火辣辣的东西喷进了眼睛里。 宋玉茵趁机翻过身体,用那只没断的手继续往外爬。背后的嚎叫声里带着令人恐惧的愤怒,“回来……”那人嘶吼,“你跑不掉……” 她忍着阵阵令人昏厥的疼痛,咬着牙继续往外爬。 “你跑不掉……”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开始逼近,那人又追来了。 宋玉茵已经爬出了楼门,袖子已经划破了,胳膊磨出了血,她仍然不顾一切的向前爬。前面就是希望。哪怕在劫难逃,她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可是不知为什么,背后的脚步声忽然停止了。 她已经头昏眼花,没有精力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继续向前爬……突然,她看见了一双脚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去路。她绝望的叹口气。 “你怎么样?”头顶忽然响起一个意想不到声音。 宋玉茵努力抬起头看,模模糊糊的看见了陆小棠的脸。然后就昏过去了。 *——*——*——*——*——*——*——* 20:03。 村卫生所。 慕容雨川伤得不重,只是脑袋上有点儿淤血。他捂着脑袋,还有点儿头晕目眩。 陆小棠坐在旁边声音冷淡的问:“把发生的事情经过讲一讲吧……” 慕容雨川揉着脑袋翻楞她一眼。“为了帮你办案,我差点儿就牺牲了。你就不问问我伤得怎么样吗?” 陆小棠冷冷答道:“是你跟着宋玉茵屁股后头跑到这儿来,又不是我让你来的。再说了,我刚才听大夫说你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这是脑震荡好不,会留后遗症的。” “你没事儿。替美奈子挨了一枪都活蹦乱跳的,多挨一棒子不算什么,来日方长呢。”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大情圣你的特点吗?每次邂逅一位漂亮女人就留下一个记号,等你老了那天,脱衣服一照镜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参加过阿富汗战争呢,多威风。” “哎呀,哎呀,”慕容雨川气的直揉脑袋,“我说不过你,我脑子现在不够用……” 陆小棠大声说:“行了,别在这儿矫情了。你跟宋玉茵为什么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被谁袭击了?”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1 慕容雨川问:“你先告诉我宋玉茵现在怎么样了?” “她已经被送到县医院了,送走的时候还昏迷着。手脚那些断的地方需要到大医院去接上。” “她手脚都断了,伤得那么重吗?”慕容雨川既惊愕又焦急。 “很痛是肯定的。不过我检查过她的伤势,手脚并没有骨折,都是关节错位了。” “错位?!那个袭击我们的人干的?” “还记得那具被卸掉四肢关节的泥炭鞣尸吧。” “你是说袭击我们的人用了相同的手法?” “跟我们前两天在河堤下那间地窖里遇见的蒙面人用的相同的手法。我跟他交手过,好悬就中了他的招。” “你是说袭击我和宋玉茵的人是同一个?” “你刚才没看到吗?” “他他妈的藏在衣柜里,趁我不注意偷袭我。我根本都不知道是谁打的。” “这个罪犯不但功夫高强,还特别狡诈。我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宋玉茵一个人趴在楼下,根本没看见其他人,可能是这家伙提前发现了我,没敢露头就逃走了。” “那家人怎么样了?” “老夫妇都死了。还有一个女儿倒没收什么伤,不过惊吓过度,神智有点儿不清楚。说话颠三倒四的。”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有些困惑,他原以为袭击他的人是那个引宋玉茵来的上海人。没想到又变成了别人。两个美狄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他问陆小棠:“你看过周周的照片没有,相对近期拍的,能清晰辨认他外表的……” “找过,包括他在部队服役时候的档案都找到了。一米七三的身高,比较瘦弱。” “你能确定他跟那个武艺高强的家伙是同一个人吗?” “实话实说,我不太肯定。二十年能让一个人的外形发生很大变化。但至少看眼下,周周这二十年里变得比过去强壮多了。” 慕容雨川没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他问陆小棠,“那你是怎么来的?” “你问我?!”陆小棠白了慕容雨川一眼,“高冰告诉我的,我就猜到你小子每一次鬼鬼祟祟肯定又要闯祸了……” “这次我可没闯祸,是祸闯的我……” “行了,该你说了。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慕容雨川于是把始末原由原原本本讲给陆小棠听,陆小棠十分震惊,“你是说宋玉茵是被罪犯故意引来的?” “可以这样说。” “他如果只是想设计杀宋玉茵的话,为什么不在法医室直接杀了她,反而这样大费周章?”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没想明白。不过,我在这儿倒是有些事儿必须做?” “什么事儿?” “宋玉茵的母亲唐嫣俪就是在这儿失踪的。而且据宋玉茵说,她曾经发现她的卧室里有打斗的痕迹。我想从这里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可能吗?”陆小棠有点儿怀疑,“她母亲十年前就失踪了。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那间屋子说不定早就变了模样,那些线索说不定也早就没有了。” “有趣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宋玉茵和她母亲当年住过的房子这十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那个神秘的上海人只是把她们当年住的房子租下来,却很少住。不管怎样,我如果能重新检查一遍当年的现场,幸运的话,没准儿就能有意外的发现。还有那个神秘的上海人,虽然体型上与武功高强的周周不太一样,但也不应该忽略这个人,他一定跟这起案子有某种联系,即便不是美狄亚,至少也是一个重要的嫌疑人,他租了宋玉茵当年的房子肯定有他的原因……” 陆小棠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赞同慕容雨川的看法。她之前提审过周家成几次,周家成的口供大同小异,该承认的也都承认了,但那毕竟都是口头的,想要认定周周的罪关键还得靠证据。 慕容雨川又说:“不过我现在手头儿没有任何物证设备,你得到镇公安局给我弄点儿来。”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2 *—*—*—*—*—*—*—* 8月1日,星期四,5:41。 慕容雨川拿着陆小棠临时请县公安局送来的检测仪器回到宋玉茵的老房子楼下。虽然化学试剂和仪器都很简单,慕容雨川也凑合着用了。 楼下,镇派出所派来了三名警察把守。他们昨天跟陆小棠打过交道,客气的点点头,没有多问就让他们进入案发现场了。 慕容雨川先到老董头家里检查了一圈,根据现场的血迹和脚印模拟出了凶手作案的过程。他推断凶手从窗户潜入室内,轻而易举的打倒了老董头的老伴儿,又制服了他女儿,以此要挟老董头把宋玉茵引来,下药迷倒,两杯水里经过检测含有麻醉剂成分。应该是凶手随身带来的。其实用不着物证分析,慕容雨川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昨天晚上他不但是目击者,而且是受害人之一。 接着他和陆小棠走上二楼,来到宋玉茵曾经住过的房子。房门半掩,昨天慕容雨川和宋玉茵离开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白天走进这座房子相比晚上更有不同的感受,少了许多惊疑,平添了几分感慨。四处覆盖的灰尘掩藏了久远的记忆,物是人非,时光凄凉,有欢乐,也有悲伤……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套上勘验鞋。慕容雨川把刑侦勘验箱放在门边,先用500w强光足迹勘查灯搜索地面。他打开窄光束平射地面,勘验灯光输出口的超低设计和输出光的高亮度使地面上的灰尘足迹变得异常清晰。那些脚印基本上都是他与宋玉茵昨天晚上留下的。还有一些是老董头的。 接着在厨房边,他发现了其他人的脚印。然后陆陆续续的,更多的脚印出现在勘验灯幽蓝色的光线下。他让陆小棠拿过勘验箱,从里面找出一张静电薄膜覆盖在脚印上。之后取出静电吸附器放在静电薄膜的背面,几分钟后,掀起静电薄膜,脚印便清晰的呈现在了薄膜表面。 他一个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把上下两层楼都搜索完,拍了不少照片,提取了五六枚脚印。等一切检查完了,他关掉勘验灯,脸上反而出现了困惑。 “有什么问题吗?”陆小棠觉察出异样。 “除了我、宋玉茵和董老头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他的脚印楼上楼下都有……”慕容雨川说着把静电薄膜上的脚印示给陆小棠看。 陆小棠看见的脚印形状却并不都是完全一样的,不禁问:“你怎么确定这不都是一个人留下脚印?” “虽然鞋穿的不同,不过鞋码都一样。还有鞋印深浅以及着力部分也完全一样。说明就是同一个人,而且是在不同时间来的。” “你疑惑的是什么?”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3 “我数了数,一共才只有三十几个脚印,而且很分散。这只能说明,租住这所房子的人根本不住这里。他只是隔一段时间回来看一眼。但我听老董头说,这所房子早在宋玉茵母女离开后不久就被一个上海人租下了,一直租到了现在。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也不住在这里,为什么还要租这么久呢?” 陆小棠想了想道:“留着引宋玉茵回来?” “那为什么不找行动呢,而是等了这么多年?” “要么就是这个上海人想隐藏什么,他怕其他人住进来,发现了……” 慕容雨川狡黠的笑道:“假如他真想隐藏什么,也只有宋玉茵的卧室了。” 两人直接来到宋玉茵曾经住过的卧室,据说这里就是发生过搏斗的房间。假如宋玉茵所说是实情,那么掳走她母亲的凶手肯定会留下很多线索。尽管他事后清理过现场,甚至骗过了一些敷衍了事的平庸民警。但毕竟这里发生了连凶手都未曾料到的事。十年过去了,这些隐藏的线索是否还在,时间是凶手最大的帮凶。 慕容雨川站在卧室中央,感受了一下环境。然后走向窗台。他打开窗户,探头往外瞅瞅,下面是一个挺深的土沟,里面丢弃着生活垃圾,土沟对面是成片的麦地和分散的农房。实话实说,想穿过麦地,翻过深沟到楼下并不容易。一般人还是会选择从正面走,而正门正对着唐嫣俪的卧室,她安排居室都是有考虑的,但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他的对手。 慕容雨川回头看着房间里,想象着罪犯从楼下爬上二楼窗台下一步的行动。他先是走到床前,弄昏了宋玉茵。然后出现了几种假设——1、唐嫣俪意外走进房间发现了行凶的罪犯;2、罪犯隐藏起来通过某种办法引来了唐嫣俪,然后突袭等等。但不管哪一种可能,按照宋玉茵的说法,他们之间发生过搏斗,唐嫣俪被制服了。 慕容雨川蹲在地中央的一张小折叠方桌前,表面只看见一些漆皮破损。他把头伸到方桌底下看,然后用手摸了摸固定桌面和桌腿的螺丝,发现有的螺丝轻轻一抠就脱落了,桌腿也有裂纹,如果说是被外力撞断的,他不会反对。紧接着他又在衣柜上、墙壁上看见了擦痕。总体来说,打斗的迹象不是特别明显。说明唐嫣俪很快就被罪犯制服了。当然,仅仅凭着这些证据,如果说她只是跌了一跤,不小心碰坏了桌子也说得过去。 不过,慕容雨川注意到就在门框右侧,一人高的位置脱落了一大块墙皮,还没有露出里面的砖色。他用指甲刮了一小块墙皮下来,用手捻了捻。然后对陆小棠说:“把勘验灯递给我。” 陆小棠问什么情况。他说:“我看这墙粉刷的不错,并没有潮湿起皮的情况,怎么会脱落了这么一大块。看上去好像是故意刮的。” 他接过勘验灯,打开照了半天。并没有看出什么痕迹。 陆小棠说:“要不然你试试别的?” 慕容雨川想了下,反问: “假如墙皮是罪犯清理现场时故意刮掉的。那就是说上面粘上了什么难以去掉的东西,他不得不费事这样做,你猜能是什么?” “我猜……莫非是血?!”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4 陆小棠接着又有些怀疑。“可即便是血那也早已经被刮掉了啊?” 慕容雨川微微一笑,弯腰从脚边的勘验箱里拿出了鲁米诺试剂,说道:“其实血迹并不像我们肉眼看上去那么容易清理,尤其是粘在某些特殊地方的血迹,比如说墙壁。因为泥灰本身有吸附性,粘在上面的血迹会有一部分渗透到墙体里面。即使看上去把表面清理干净了,往往还会留下一些残渍。如果一点儿都不剩,那只能说明我们的罪犯太幸运了。你帮我把窗帘拉上……” 陆小棠拉上窗帘,关上门,房间里立刻变得灰暗。 慕容雨川对着墙壁剥落的地方均匀的喷了一层药液,在昏暗的光线下原本灰突突的墙面慢慢显露出莹蓝色斑斑点点的痕迹。 鲁米诺学名叫3-氨基苯二甲酰肼,又被称作发光氨。法医和刑侦人员借用它被氧化时发光的原理来鉴别犯罪现场遗留的血痕。即使血迹已经被擦过或清除过,法医依旧可以使用鲁米诺找到它们的位置。当这种溶液一遇到血中的铁元素,便会立刻被催化而出现发光反应。即便是白万分之一含量的血也可以反映出来,但其发光时间只能维持三十秒左右。 慕容雨川快速的用相机拍照,然后以同样的办法在其他几处剥落墙皮的地方试验,都显示出了血迹。等他把所有的血迹拍完了。忽然指着正对面墙上与自己脸部几乎相同高度的一处血痕问陆小棠:“这是飞溅型的血迹,出现在这个位置,你觉得当时是怎么弄上去的?” 陆小棠看了看,猜测说:“两个人要是搏斗的话,会不会是头撞在了墙上,撞出了血?” “如果头撞在墙上不会出现这样密集的溅血点。事实上你看……”慕容雨川手指一扫所有显示出血痕的地方,“你要是把所有这些溅血点合在一起来看,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飞溅的扇形,而且血滴方向都是斜向右上方。” “那说明什么?”陆小棠并不了解对这种纯粹的法医技术。 慕容雨川眼睛发了光。“咱们眼中看到的虽然是平面图。但血斑图像真正反映出的却是一个三维空间里的运动状况。我们从血溅落的地方反向可以确定它是从何处溅出的……” 他伸直双手在光亮渐渐暗淡的血斑上比划着,好像在空中划出两条虚拟的线,最终双手汇合在距离门口一米远,齐腰高的位置。“这里。血就是从这里溅出的。” 看到陆小棠还很茫然,慕容雨川又说:“其实咱们俩人完全可以根据飞溅血型演示一下当时的情景。” 说着他转身背对门口,站到了陆小棠的对面。然后慢慢蹲到他所指的那个“虚拟”的出血点上。一副惊人的景象出现了——慕容雨川几乎是蹲在地上,仰头看着陆小棠。 陆小棠看着慕容雨川的头,对比他身后墙壁上已然模糊的溅血点,霍然明了,冲慕容雨川的脑袋比划了一下。“当时罪犯把唐嫣俪逼到你现在这样,狠狠打他的头或者脖子,伤口喷出的血正好溅在了你后面的墙壁上。” “就是这样。”慕容雨川点头。 “那能是什么凶器造成的呢?” 慕容雨川转身看着墙,一面琢磨一面说:“这些飞溅型的血点几乎没有重叠,这说明是一次打击造成的。而这仅仅一次打击却显示出了一种惊人的迸发,说明罪犯使用的武器能产生巨大的动能。”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5 “譬如说刀,很快的刀?” 慕容雨川摇摇头。“不是刀。如果是刀的话,血液喷溅的面积不会这样大。而且,由于挥出刀的速度很快,会留下一个鲜明的血弧线。但是墙壁和衣柜上都没有发现这样的痕迹。这一次打击势大力猛,好像把一下子就把积累在皮下的血一瞬间溅出了,但具体是什么凶器我一时间还无法判断 ……” 陆小棠忽然道:“有没有可能是铁管子或者扳钳之类的凶器?” “有可能。只可惜没有尸体,要是能看一眼伤口马上就能明白。” “这不是废话吗?唐嫣俪十年前就遇害了,她被凶手……”陆小棠忽然一凛,想到了什么,“你等下,我先问你个问题。” “恩?” “你看墙上血迹,能估计出被害人受多重的伤吗?” “就目前的喷血量和打击力度来看,伤势很重。” “可能杀死被害人吗?” “可能。不过也得看具体受伤的是什么部分。” “你刚才说被害人是头部或者脖子受伤的……” “先等等。”慕容雨川抬手示意陆小棠安静。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起身走到门口,打量着右侧狭窄的木门框。 “怎么了?”陆小棠问。 “唔,我现在也说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慕容雨川摸着门框上与自己下巴高度相近的位置,那里有块不甚明显的凹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刮碰过一样。单凭这处凹痕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许早在唐嫣俪母女住进来之前门框就是破的,也许是唐嫣俪搬家具时不小心碰坏的。 但慕容雨川却似乎多想了一种可能。假如这处凹损就是在唐嫣俪被凶手袭击时留下的,那又是怎样留下的呢? 他思索着回头看着自己刚才蹲过的位置,那也曾是唐嫣俪被凶手击倒时所处的位置;他又对比门框上的凹损,心算着两者之间的距离和位差。骤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目光落在了走廊墙壁上。 他走进走廊。拉开电灯。开始仔细的观察整面墙壁,尤其是墙皮脱落的地方。“给我找个椅子。”他喊陆小棠。 陆小棠从房间里搬了把椅子给他。慕容雨川踩着椅子站上去,终于看清了靠近天花板一处墙皮脱落处,在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坑儿。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对陆小棠说:“我现在知道唐嫣俪是被什么打伤的了。不是钢管也不是锤子、木棍等等其他东西,是手枪。” “手枪?!” “对。根据弹痕的位置,我猜测唐嫣俪当时蹲在地上,罪犯很有可能朝她的头开了一枪。但是子弹并没有射正位置,而是在头骨上发生了弹跳。但是巨大的冲击力依然把血喷在墙上,而子弹则改变了方向擦过门框,打在了对面墙壁上。我刚才检查墙壁时发现了一个很类似弹孔的地方,不过没发现子弹,而且那个地方有挖掘过的痕迹。我怀疑是之后有人把子弹取走了,以便毁灭证据。” “白晓燕也是枪击打伤了腿,被凶手俘虏的,这倒是他的惯用伎俩。可惜住在楼下的老两口都遇害了,只剩下那个女儿脑子又不太好使。否则问问他们情况,说不定能记住当年发生的事……” “他们都是怕事的人,即便记得也未必肯说。现在剩下一个傻乎乎女人,问她也等于白问……”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线索吗,哪怕是疑点?”陆小棠实在有些不甘心。 “说到疑点嘛,倒也不是没有。”慕容雨川考虑着说,“你刚才不是问我,被害人的伤是否能致命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 “我只是听你推测被害人受伤的经过,随口那样问问的。” “是吗……不过老实说,我也的确有点儿怀疑。” “怀疑什么?” “她当时是被子弹打伤的,我估计凶手就站在她对面,甚至伸手就能够碰到她,以墙上的飞溅的血迹和子弹偏离的情况来看,她的枪伤也足以让颅骨碎裂、塌陷,造成剧烈的脑震荡了。可是,唐嫣俪竟然被凶手掳走后还能活下来,实在有点儿神奇…… “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6 “听你说话的意思好像不认为她能活下来,是吗?” “可唐嫣俪毕竟刚死不久啊。凶手最后把她制作成干缩人头和还把她的尸骸放在宋玉茵隔壁,这些我们也都亲眼所见不是吗?” “但你不是也没有确认过那些尸骸究竟是不是唐嫣俪的吗?” 慕容雨川怔了怔,“话是这样说,但是其他几位干尸不是也没有做dna鉴定吗。因为从逻辑上来分析,被害人的失踪以及死因完全都解释得通,我也就暂时不去浪费那些时间。何况罪犯完全没有必要隐瞒唐嫣俪的死讯,而且连宋玉茵也坚信死的人就是她母亲。这其中不应该存在什么疑点啊……当然啦,想要最终确实,我可以回去做个试验,比对一下干缩人头和宋玉茵的dna就行了。” “既然暂时无法确定,我们姑且先不讨论这个,就想想从昨天到今天我们还发现了其他线索没有……”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想了半天。“我能想到的也都找到了。就是你看到的这些。” “但我倒是想起了一件怪事,我本来没太当真。跟你讨论了半天,现在想一想,却又觉得好像有点儿名堂。” “哦?” “我找你之前其实已经找董老头的女儿核实过情况,要不也发现不了她智力有问题。他对罪犯袭击她的经过完全没有概念,这也能看出罪犯的伸手十分敏捷,没给他们一家人多少反映时间。可是,就在我问起她凶手长什么模样时,她总是说‘刨,刨,刨……’” “‘刨’?!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反复问了半天,她也没有说明白,只是用手作势刨地。” “刨地?!”慕容雨川听得更困惑了。 陆小棠却说:“我已开始也以为她是痴人呓语。但是现在想想,却又觉得她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你是说……她真看见了罪犯在刨地?” “谁知道,也许不是罪犯,但至少是某个人在某个特殊的时候刨什么东西,恰巧被她看见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刨地……”慕容雨川眼睛忽然瞪大,“你等一下。” 他说着跑出房间,过了一会,拿着一把生锈的铁锨回来了。 陆小棠问:“这是从哪儿拿来的?” “阳台的破铁箱里。农村家几乎家家都有这东西,我也没太在意。不过你既然那样说了,咱们就姑且假设,那个傻丫头偶然看见的就是住在这里的上海人在刨地。” “上海人为什么刨地?” “为了隐藏什么东西。” 陆小棠接着慕容雨川的思路说:“所以他才租下了这间房子,就是为了监视,怕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 这个推断听上去很荒诞,而且存在漏洞。但也是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目前唯一能想象到的推断。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7 慕容雨川故意问陆小棠,“你猜上海人会把什么藏在地下?” 陆小棠看着墙壁,鲁米诺溶液显示出的血痕已经褪去了荧光,恢复了之前的墙壁的颜色。“我不想猜。我只想亲眼看看。”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走下楼,看见三个镇派出所民警的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抽烟。慕容雨川正愁找不到人手,一看就乐了。“是不特无聊呀诸位?我给你们找了个好差事,都去取铁锹来,镐头也行。越快越好……” 半小时后,三个不明真相的民警扛着锄头回来了。 慕容雨川掐腰站在楼下,仰头看看唐嫣俪的窗户,摇头晃脑,深思熟虑了一会儿。指着一个地方说:“这儿,给我挖这儿。” 三个民警马上晃膀子开始刨地,忙活了半小时,掘出了半人深的坑,除了土和石头什么也没看见。“还要继续挖吗?”其中一个民警摘下警帽,擦着脑门上的汗问。 “唔……”慕容雨川煞有其事的琢磨了一阵子,说,“这个先不用挖了,挖这儿……”他又指指旁边两米远的地方。 三个民警愁眉苦脸的又开始刨土。 陆小棠狐疑的问慕容雨川。“你怎么知道那地方就卖着东西呢?” 慕容雨川小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啊。但总得有人刨地吧。” 一口气刨了四个坑,仨民警说什么也干不动了,累得东倒西歪,坐下地上问慕容雨川,“您到底想找什么,能跟我们说说不?这不跟累傻小子似的……” “哦,证据。我要找证据。” “不知是什么证据?”一个年纪大点儿的民警面现怀疑。 “是,恩……或许是一具尸体。” “尸体?!”民警说,“这下面有座古代的坟,你不是要找古尸吧?” “古坟?”慕容雨川稍微顿了顿,“你知道古墓在哪儿?” “只知道个大概的位置。这事儿还是发生在很多年前呢,大概有十多年了……那时候我刚调到派出所工作。有一次听说这里有一个住户无意中在楼下土堆里发现了个一个古董,好像是金子的,还惊动了镇长呢,于是所长就带着我来核实情况。” “是吗……你亲眼看见那个古董了?” “没有。我也是听说。后来镇长组织人挖开了古墓,我也参加了,不过墓室里面除了一堆发霉的破衣服和书,再就是几吊铜钱,没什么值钱东西。” “古墓在哪儿?”慕容雨川四处看了一圈。 “不在前院儿,在山墙那儿。”民警指着靠近杂草地的方向。 “那好,现在把古墓挖开,我想瞧一眼。” “挖……挖坟?!这个也不是咱们干的活吧……” “怎么不是,‘人民警察都是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赶紧,赶紧……” 几个民警显得很不情愿,但在慕容雨川和陆小棠的坚持下还是拿起的铁锹、镐头在那个老民警的引领下,来到了楼右侧山墙下面,一锹一镐刨起土来,往下挖了不到一米,就挖到了夯实的墓顶。那个领头的民警这时说:“慢点儿,慢点儿。当初挖开坟,在墓顶留下过一个洞。找到那个洞,马上就能挖通。” 三个民警于是绕着坟试探着刨土,其中一个一镐头下去,“咚”的一声,好像敲碎了什么。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8 其他人眼睛一亮,围拢过来,三下五除二,把那个地方的土移开,现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上面有一个刚才被民警镐头捣开的窟窿。 慕容雨川的胆子忽然大起来,把木板推开。下面是一个黑咕隆咚的洞穴。 刚才那个民警说:“就是这儿。” “哦,谁有手电?”慕容雨川问。 有个民警翻了翻衣兜,掏出一个拴在钥匙链上的小手电递给他。慕容雨川打开往洞穴里照了照,大致辨认出是一个南北长、东西短的狭小墓室。里面依着南北方向放着一口朱漆斑驳的大棺材。除此之外,似乎也就是一些好像衣服的布匹和散落的铜钱。 慕容雨川看了一会儿说:“最好还是下去看一眼把握,你们谁……”他一回头发现那三个民警都退后老远。连陆小棠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时的慕容雨川胆子变得比倭瓜还大。“找根绳子来,把我顺下去。”他向来就不怕死人,倒是活人总给他出难题。 等墓穴里的浊气散散,民警们找来一根废电线,挽了个圈儿套在他腰上,把他从墓顶的窟窿放进墓穴。 慕容雨川用衣服包裹住鼻子,带着手套,随手还拿着一把铁锨。他打开手电,接着光柱绕着棺材四周照,并没有看见更多的东西。不过他倒是在那口大棺材上发现了一处明显的裂缝。他举起铁锨敲了两下。那条裂缝顿时变粗了,还多出了好几道裂缝。 他心奇这口棺材居然会糟烂成这样,但很快发现,这其实是之前被人凿破的洞,后来又被修补了。大概墓穴里的财物就是那时候被盗走的,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看起来那个神秘的上海人的秘密并不在这座墓穴里。但除此之外,慕容雨川又想不出他刨地干什么。 慕容雨川用力把棺材上填充裂缝的碎木铲落,露出一个三角形的大窟窿。里面赫然躺着一具干瘪的古尸,隐约看见暗影里一张狰狞脸,惊悚的张着嘴。 慕容雨川到没有被吓到,只不过恶作剧似的拉出古尸干枯的手臂摇摇。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古尸的另一只手上时,忽然吃了一吓。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9 他拉的是古尸的左手,而古尸放在身上的另一只手竟然也是左手。这简直就是闹鬼了。 慕容雨川虽然心惊,到没有被吓破了胆。面对尸体,他胆子出奇的大。 他稳定心神,用手电光照向棺材里,仔细看着那只手。那只手已经腐烂干枯,萎缩的皮肉包裹着骨头,好像一截枯树枝。他看见的还不仅这些,还有与枯手相连的一截手臂,而这条手臂却不是长在古尸身上的…… 难道说……慕容雨川心中一动,把头凑近了,手电光柱沿着那只枯手向里照……一具蜷曲在棺材里面尸体慢慢出现在手电光里…… 尸体周身赤裸,尸表呈现灰褐色,有腐烂的迹象,可能是由于墓室缺氧,腐烂进行到一半就停止了。 一个棺材里居然有两具尸体,一具躺着,一具蜷曲,这是一个让人很难想象的诡异情景。 难道这就是那个上海人想要隐藏的秘密吗?慕容雨川陷入深思。 *—*—*—*—*—*—*—* 11:23 镇派出所八名警员合力将坟顶夯实的三合土刨开,在慕容雨川指挥下用担架和绳子把两具干尸拉出了墓穴。 情况特殊,慕容雨川就在小楼前的空地上进行尸检。八名警员站在院墙四周,仿制围观看热闹的乡民破坏现场。 两具尸体并排放着,左边一具是平躺在棺材里的古尸,身上穿着灰突突的长褂,腹部干瘪,眼窝深陷,牙齿呲出,褐色的脸上好像涂了一层油脂,额头前半部剃光,后脑留着一条仍然乌黑的长辫子。 放在右边干尸的姿势有些怪异,像是蜷曲,但又有些歪扭,斜躺在担架上,好像一只想要舞蹈的妖怪。 陆小棠捏着鼻子指着左面长辫子的尸体对慕容雨川说:“看样子这一具应该是清朝的古尸吧……” “恩,”慕容雨川点头,“已经出现尸蜡了。他被掩埋的地方很深,不透空气,所以只出现了不完全腐烂。但是土壤环境比较潮湿,脂肪和水中的镁、钙离子结合生成了不溶于水的化合物,保存住了尸体。” “可是另外一个怎么看上去好像没有你所说的那种尸蜡啊?” 那具浑身赤裸的诡异尸体似乎只剩一层干枯的褐色皮肉包裹着骨头,腹部已经烂的只剩一块皮,面部几乎萎缩成了骷髅。 慕容雨川琢磨了一会儿,向镇派出所长摆手示意他过来,问他近些年当地的气候怎么样,下雨多不多。 所长说,我从小在在这地方长大的,气候嘛,总得来说比小时候干旱。小时候这附近还有条三四丈宽的大河,也就在最近十年,上游建了几家化肥厂,河水改道了。这条河现在已经完全干了。 “果然不出所料,”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这具尸体虽然腐烂的比较严重,但死亡时间并不那么久远。这个人死的时候当地的气候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的潮湿,地下也变得干旱了,所以他(她)的尸体上没有出现尸蜡,而是腐烂逐渐减缓逐渐变成了一具干尸。” “那你能估计出死亡时间吗?” “这个有点儿麻烦。一般来说,死亡时间在两三天以内的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来判断,即便目测也可以。超过一周的就需要借助仪器了。一具尸体能变成干尸需要3个月左右,但是看到手指脚趾裸露的白骨化迹象,这个人至少死了三年以上。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10 “三年以上?”陆小棠问,“还能更确切点儿吗?” “那就得需要……”慕容雨川忽然咦了一声,蹲到尸体切近,用镊子从尸体的蜷缩的腿上夹下一小块东西,喜道,“如果够运气。或许我现在就能知道。” “那是什么?” “好像是死者身上穿过的衣服碎布。有多大用处,得看看再说。”慕容雨川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捻了捻,碎布已经有点儿糟了。他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打出火苗,往碎布上燎了一下。很快就飘散出一股烤猪毛一样的焦味儿。 陆小棠恶心的后退了好几步,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慕容雨川笑道:“正好,这块布是纯毛的,里面的含有大量的角蛋白,这种刺鼻的味道就是蛋白质遇高温时发出的独有的味道。而这块纯毛的布就能轻易告诉我们,这个人死了多久。这个答案你肯定感兴趣……”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十字。 陆小棠一震。“十年?!” “这块毛织物刚开始发霉,一般毛织物在常温空气中八年左右就会开始腐败、破碎,考虑到埋在地下,缺少氧气,这个时间要向后延迟。也就是说这具尸体大约是在十年前被埋进墓穴里的。” 陆小棠有点儿怀疑,“只有十年时间衣服就会烂得只剩下这一小块布吗?” “或许……是被人剥光了衣服,腐烂成现在这样,就不容易辨认死者的死亡时间了。” “按你这样说,是有人之后把坟偷偷刨开,把这具尸体放进棺材的。” “棺材上有明显被劈开的洞。有可能是有人利用了当初镇长派人挖坟留下洞,把尸体放进古墓里。这样既方便,又便于隐藏。” 陆小棠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小楼,上下两层的居民或横死或逃亡,成了名符其实的孤楼。她问慕容雨川。“你还能进一步确认死者的身份吗?” 慕容雨川用镊子触了一下尸体的脑壳,“看看这儿。” 陆小棠看到的是一颗几乎烂成骷髅的瘆人的人头,看哪儿都是坑坑洼洼的,不由得蹙起眉,“看什么?” “这儿。”慕容雨川指着骷髅头的脑壳,“这地方有骨折,” 说着,他把镊子往下轻轻一按,居然轻易插进了脑壳里。“颅骨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要想把颅骨敲碎,需要足够的冲击力,譬如说用石头、铁管、锤子……” “还有子弹是不是?”陆小棠说出了慕容雨川想说的话。 “是。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型号的子弹。但在近距离打在颅骨上,即便杀不死人,冲击波也足够引起脑膜大出血的。不过颅骨本身的硬度又让子弹偏离了轨迹,打在了墙上。” “看来我们这一次才真正找到了宋玉茵的母亲唐嫣俪。她根本就没有被挟持,凶手闯进宋玉茵家的那天晚上,她就被凶手杀害了。” 慕容雨川叹息。“这么多年来,宋玉茵苦苦寻找的母亲其实就在她曾经的老房子地底下。狡猾的凶手一直都在戏耍她而已,甚至把其他被害人做成干缩人头,让宋玉茵误认为是她失踪的母亲,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知道了尸体的身份,陆小棠实在不忍细看,照片上那个清秀脱俗的唐嫣俪到头来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具令人厌恶的尸骸。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如此冷酷无情,如此凶残可怖……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11 郑嘉冼,周家成,周周……一张张熟悉或是不熟悉的脸从陆小棠眼前扫过…… 究竟是谁? 是谁? 慕容雨川沿着尸体的头向下检查。期望着能发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但他检查到皮包着骨头的胸腔,目光颤动了一下。“这儿……原来还有这儿……”他嘟哝着,从勘验箱里拿出解剖刀,在褐色干瘪的胸口寻找到那个已经不易察觉的伤口,乍看上去,就像是被甲虫和蚂蚁啃咬留下的窟窿。但凭着法医敏锐的判断,他注意到这个伤口比较规则,更像是被某种工具而不是生物造成的。 他用解剖刀划开了尸体胸腔的皮肤,裸露出淡黄色有些灰暗的胸骨。里面的肺叶和心脏都已经烂光了。但他发现尸体左胸第三个肋骨靠近胸骨位置出现了残损,伴随着发散性骨裂。他拿过放大镜,仔细检查破损的边缘,没有出现任何骨痂,这说明唐嫣俪在胸骨骨折后很快就死了,骨头还没有来得及愈合。他的脑子里隐隐的出现了一个念头。 他的目光透过肋骨的间隙,看见里面残留的皱巴巴干瘪的肌肉和皮,看不太清楚究竟有什么。他于是从勘验箱里抄起骨锯,开始一根根锯肋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响声让远处张望的村民们露出了畏缩的表情,有的人干脆捂住了耳朵,但是好奇的人们还是没有一个离开。 取下了三根肋骨,慕容雨川把整只手伸进了干尸的胸腔里摸索。 陆小棠站在他身后,头皮直发麻。有时候连她都不确定慕容雨川常干一些令人骇然的事究竟是出于理智还是任性。 “找到了。”慕容雨川忽然欢呼一声,把手缩回来。 “找到什么了?”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把手掌往她面前一伸,“想看看吗?” 陆小棠赶紧后退,掩着口鼻说:“你能不能先把那身恶心的衣服脱了再靠近我?” 慕容雨川把一个灰突突好像石子一样的东西放在物证袋里,递给陆小棠,“你自己看。” 陆小棠掏出乳胶手套戴上,接过来一看。物证袋里是一颗弹头已经压扁的子弹。 慕容雨川这时说:“没猜错的话,这颗子弹和打碎死者头骨的子弹是同一型号。子弹从胸口射入,穿过肋骨,钻进了肺叶。这一枪才是致命伤。也恰好与咱们刚才在楼上模拟的犯罪情景相吻合。唐嫣俪当时与凶手搏斗,被打得蹲在地上,凶手开枪,子弹从很低的位置穿过她的头骨反弹在走廊的墙壁上。现在的新证据完善了我们的推断。凶手当时是先朝唐嫣俪胸口开了一枪,唐嫣俪受伤蹲在地上,凶手紧跟着又朝她开了第二枪,这一枪没有打正位置,只是擦破了她的头。不过前一枪打穿了唐嫣俪的肺叶,子弹在她的胸腔里翻滚,加重了内出血,这就足以致命了……” “但这颗子弹好像不是常用的子弹。”陆小棠看着物证袋说。 “不是?!” “如果是最常用的五四手枪的铜弹,在那么近的距离,很容易打穿被害人的身体,而且这个子弹的型号分量也不一样,硬度似乎也软得多,射进身体马上就变形了。”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子弹?” “好像是颗铅弹。就像……射进白晓燕腿里的那颗。”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12 “白晓燕……”慕容雨川深思着点点头。这起诡异神秘的系类杀人案最初还是他通过在木乃伊腿里发现的那颗铅弹揭开的真相。 他说:“白晓燕腿里找到的那颗铅弹可是一件古董。那是一百年前的第一款自动手枪发射的。” “肖伯格手枪。这种老式手枪的子弹速度很慢,现在手枪子弹是它的三四倍。所以,即使近距离开枪,子弹也可能被震飞得那么离谱。” “肖伯格,古董枪,”慕容雨川冷笑,“大概只有美狄亚才能想到这么独树一帜的杀人方式。” “不只是美狄亚,你忘了宋玉茵也有一把肖伯格。” “是啊,也有一把肖伯格。”慕容雨川喃喃道,“也不知道她现在好点儿没有?” 一提到那个女人,慕容雨川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就犯了。陆小棠看着心里别扭,带着酸冷的口吻道道:“兴许是同意一把枪也为未可知。” “那怎么可能?”慕容雨川马上反驳,“你现在也看到了。这个人已经死了十年。宋玉茵那时还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开枪杀人?退一步说就算人是她杀的,她有能力把尸体埋进坟墓吗?何况死的人是她母亲,她还不至于连自己母亲也杀吧。” “我只说可能是同一把枪,并没有说宋玉茵一定是凶手,你急什么?”陆小棠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那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十年时间,很多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谁敢保证凶器不会辗转落在宋玉茵手里?” “可是,可是,这……”慕容雨川有点儿理屈词穷,脸红脖子粗的想要争辩,脑子里却不经意的想起宋玉茵之前对他说起过,唐嫣俪为了防备美狄亚,把一只古董手枪放在了她床头柜里。慕容雨川当时忘了问那把手枪是不是武彪收走的那把肖伯格。再则一说,唐嫣俪既然能给女儿准备手枪防身,那她自己会不会也有枪?某非也是肖伯格? 慕容雨川猛然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把干尸翻个身,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尸体,尤其是他的胸部和蜷缩的双腿之间。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团团干硬的烂肉,尸体的胸部和下身都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也许是之前受到了人为的外伤,也许是被泥土里的昆虫吃光了。总之,人的生殖器原本就是昆虫们的乐园。 他开始用大号的刀和弯嘴镊子努力把烂肉剥去,直到露出了里面的骨盆。 陆小棠皱着眉,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疯,想问却又忍住了。 无论尸体外表腐烂、木乃伊化、尸蜡化、鞣尸化还是其他等等,人体的骨骼却能保持着稳定的状态,成百甚至上千年。 干尸的骨盆除了颜色与骨质同新鲜的尸体相比有所不同,但其所表现出的特征完全一样。慕容雨川用放大镜照着骨盆最低端的耻骨—— 耻骨结合没有打开。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但他还是很吃惊。“这具尸体还没有生过孩子。”他说。 “你说什么?”陆小棠比他更吃惊,“你是说这不是唐嫣俪的尸体。” 慕容雨川没有马上回答,继续检查,逐渐发现了更多的特征。“死者的耻骨结合部呈方形,耻骨角明显超过90°,坐骨结节外翻。坐骨大切迹浅……在没有充分露出骨形的情况下,我只能看到这么多,所以我的判断,可能是猜测……”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凶手 13 陆小棠实在等不及,催促道:“你不用卖关子了,你猜测的到底是什么?” “死者……很可能不是女人。” “你什么意思?”陆小棠吃惊的看着尸体,又看慕容雨川。 “我的意思是——死者不是唐嫣俪。是男人。” “男人!?”陆小棠脑子里之前的想法立刻被慕容雨川的发现彻底颠覆了。“照你这样说,十年前那天晚上,被枪杀的人不是唐嫣俪,而是这个男人。那这个男人又是谁,他怎么会在唐嫣俪的家里?宋玉茵有跟你提到过这个男人吗?” 慕容雨川摇摇头。“从来没有。十年前她只跟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 “照你这样说,只有一种可能了……” 慕容雨川接着说下去。“这个人就是半夜闯进他们家试图行凶的凶手——美狄亚。但是在搏斗中,凶手被宋玉茵的母亲唐嫣俪开枪打死。为了掩盖真相,唐嫣俪把凶手的尸体藏在了之前挖开过的古坟里……” “但如果真相就是这样的话,接下来的疑问就没法儿解释了。”陆小棠说,“唐嫣俪为什么要隐藏真相呢。虽然私藏枪支属于违法行为,但情节属于正当防卫。房间里肯定会留下有利于她的证据,甚至她女儿都可以为她作证,她为什么要清理现场,销毁证据,丢下女儿逃走呢?这样一来,她就跳进黄河洗也不清了。她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慕容雨川想了想,目光落在了被自己解剖一半的干尸上,喃喃道:“或许,原因在这上面。” “……” “这个人或许并不是美狄亚。事实也表明,直到不久之前他还在作案。那么十年前的那个人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半夜三更的闯进别人家里?” “我不知道,而且据宋玉茵回忆,那个人确实想袭击她们,或者……美狄亚并不是一个人……” “又或者,根本是宋玉茵在说谎。” 慕容雨川直皱眉。“我不希望你对她抱有成见。十年前,她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陆小棠冷冷道:“我只是客观假设。十年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她十年前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不代表现在还是,你又怎么能断定她现在对你说的不是谎话?倒是你不要意气用事,不是你认为好的人就真的不会犯罪。” “照你这样说,唐嫣俪和宋玉茵,或者叫唐婉玉才对。这对母女才是真正的美狄亚。十年前,她们母女合伙杀了一个无辜的人,还把他的尸体隐藏起来。从此,以美狄亚的名字,到此设计杀人。还编了一套完美的谎话自圆其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想你告诉我,她们的动机是什么?” 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派出所所长看不下去,走过来打圆场,建议要不先把尸体带到县公安局里仔细检查,仔细分析一下证据再说…… 事实上也只好如此了。 慕容雨川用白布把尸体包裹好,借镇里唯一一辆旧北京吉普拉到了县公安局进行全面尸检。 一路上赌气不说话的陆小棠忽然说了一句。“我刚才还有一个想法一直没说。宋玉茵的母亲唐嫣俪是不是真的死了……” 慕容雨川没吭声。但心思却翻腾起来。 第二十九章 死亡十年的男子 14 虽然宋玉茵坚信自己的母亲已经过时,但其实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一点。那具在她公寓隔壁发现的尸体也只是疑似唐嫣俪,毕竟还没有进行dna比对。这是慕容雨川的疏忽。 吉普车在通往县城不甚平整的柏油路上颠簸着,车后箱里还有一具干尸跟着一起颠簸。慕容雨川望着车窗外渐次闪过的低矮房屋,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中—— 假设,他要是假设唐嫣俪没死,那之后又会发生什么连锁反应呢? 首先慕容雨川可以确定的是,唐嫣俪肯定不会远离宋玉茵的生活。换句话说,她会时常出现在宋玉茵附近,只是宋玉茵没有发觉而已。那她可能就是许多年来不停骚扰宋玉茵的那个人吗? 这个想法让慕容雨川心惊,但随即就被他推翻了。按照常理,不会有母亲会对自己女儿使出这种变态手段的,她甚至会想要保护宋玉茵才对。 他又将美狄亚连续几次作案的特征与唐嫣俪作比较。虽然唐嫣俪理论上也基本符合美狄亚的特征,有能力杀人并且仿制成古尸,甚至还精通古埃及文。但是,可能性实在不大。其中一个原因是周家成一口咬定美狄亚就是他的独子周周,这一点值得考虑;另外一个原因则是通过几次遇险,暗示美狄亚极有可能是一个功夫出众、身体强壮,当过特种兵的男子。这一点,唐嫣俪完全不符合。 那么,唐嫣俪在这起系列杀人案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呢,还是置身事外? 但要让慕容雨川一下从宋玉茵身边找出一个像她母亲的人来,他还真没办法。他毕竟不了解宋玉茵的生活。也不知道唐嫣俪当年为什么要逃跑。总之,他冥冥之中觉得这起案子似乎漏掉某些重要的东西,所以,总有些线索串联不到一起。譬如说,那个把他们引来的上海人,被唐嫣俪强杀的未知男人,周周,身手高强的特种兵……这些人究竟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他们都可能是狡猾的嫌疑人美狄亚,但是他们的行为确有不完全符合美狄亚的杀人动机…… 这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 16:51 县公安,法医室。 慕容雨川在简陋的解剖间,完成尸检。而且做了各种提材样本,方便带回c市作进一步化验。 之后,他洗漱干净,去医院看望宋玉茵。宋玉茵的被脱臼的关节已经恢复原位,但四肢都肿着,使不上力气,至少还得住几天院才能恢复。 慕容雨川担心凶手再回来,想陪着宋玉茵多呆几天。 陆小棠说:“用不着你费心,我已经嘱托县公安局,派人专门保护她直到出院。” “这个不好吧。”慕容雨川犹豫,“毕竟外人我不太放心。” “你跟宋玉茵也不是一家人,她妈要是没死,准会来管她,你跟着瞎操哪门子心?” “你……”慕容雨川气这丫头怎么现在净跟他犯相,“你怎么知道她妈准会来,她万一真的死了呢?” 陆小棠神秘的摇摇头。“直觉告诉我她肯定还活着。” 靠,又是直觉。慕容雨川心里骂,我尸检之前你怎么不直觉? “哦对了。”陆小棠又说,“走之前,我还得去拜访个人,你不想去就在这儿多当会儿你的护花使者。” “你这里有认识人?” “没有,是镇长请我去,我寻思多问问情况也好。” “镇长请你?”慕容雨川纳闷,“他什么时候见过你的花容月貌了?” “我跟他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也有点儿奇怪呢……” 17:10 慕容雨川还是没有忍住好奇,跟陆小棠一起来到了钱镇长家。说是镇长,房舍三间,前院铺方砖,房后有菜园,倒也没比其他村民奢侈多少。 钱镇长五十多岁一个小老头儿,瘦的皮包骨头,长了张猴子脸。见到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客气有些过分,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得罪了谁似的。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1 他把两人让进堂屋,招呼老伴沏茶倒水。陆小棠发现眼神闪烁,就直截了当问他有什么事儿。 钱镇长叹了口气说,听说董老六和他老伴儿都让人杀了,死得很惨,作为镇长,我也想了解下情况。 “哦,是这样。”陆小棠于是简要的把经过讲述了一遍,说可能过几天还要回来进一步取证。 “那也就是说凶手还没有抓到,是不是?”钱镇长试探的问。 “是。凶手不但手段残忍,而且很狡猾,他留下的线索并不多。我们还需要和以前的案子作对比……” “以前的案子?!我能不能多问陆警官您一句,以前发生过什么案子吗?” “这个属于案件保密部分,恕我不能告诉你。” “哦,那我就不问了。”钱镇长殷勤的给陆小棠的茶杯填水,忍不住又说,“就是不知道以前的案子发生在什么地方,也是这里吗?” 陆小棠心头忽然一动,观察钱镇长眼神闪烁,明显藏着心事。她于是说:“的确是这里发生过的案子。” 钱镇长听到这话,端茶壶的双手明显哆嗦了一下。他试探的问:“是不是十年前唐嫣俪一家人失踪的事儿啊?” “你很熟悉唐嫣俪吗?” “呃不是很熟,只是听说过。” “听说过什么?唐嫣俪又不是你们本地人,十年前就失踪了。你居然还能记住她,真是好记性啊。”陆小棠语调开始变得犀利。 钱镇长神色更拘谨,努力解释。“我能记住她,主要是因为十年前发生了失踪案,咱们这镇子很少出现这种事情,所以印象就特别深刻。” “是吗?”陆小棠挑衅似的微笑,“据我所知,唐嫣俪失踪根本就没有立案。你们镇派出所只是派了两个人到她家看了看,然后认定唐嫣俪是离家出走的。我相信这件事镇长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钱镇长一下被问住了。 陆小棠给他相面,不像是能参与作案的嫌疑人。那他闪烁其辞究竟为了什么呢? 钱镇长内心剧烈的争斗,沉默良久。终于说:“其实……其实我这十年来一直都没安生过……特别是刚刚发生生了这样的祸事……” “怎么这样说?” “实在说,派出所的警察都说唐嫣俪是离家出走,我就半信半疑。她有个挺大的女儿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总怀疑她可能与那件事儿有关,但又没办法跟人讲。” “什么事儿?” “听说你们把那座古坟又掘开了是吗?” “嗯。” “发现……发现什么没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钱镇长犹豫了一下,转身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回来,双手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他把木盒子放在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面前,慢慢拉开盒盖,从里面捧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东西。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显出好奇。 他把红布慢慢揭开,最后竟然露出了一个金光灿灿的古怪东西。形状好像一个犀牛角,翘起的部分依稀雕刻着一个长满蜷曲长须的人,头顶有个圆洞,好像是中空的。人形下面的部分则雕成一条鱼尾。 慕容雨川伸手在那东西上一抠,惊呼:“乖乖不得了,这东西居然是金子做的……”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2 “金子的?!”陆小棠也心惊。这么大的东西如果是纯金的,那可就很难估算价值了。 慕容雨川上下打量着钱镇长,说:“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小老头儿还真有干货啊。咋的,政治面貌是大地主啊?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啊,让咱一并开开眼吧……” 钱镇长赶紧说:“没有了,只有这一件。这不是我祖传的,这是……其实是……” 看他支支吾吾,陆小棠忽然想起了老董头说过的话,马上道:“我听人说,十几年前唐嫣俪还住在这里时,无意中在土里发现了一个古董。于是你就组织镇里的人,在她找到古董的地方找到了一座古坟,还挖开了是吧。” 钱镇长有些窘迫的点下头,“就是你们刚才挖开的那座坟。” “你这件东西就是从那座古坟里挖出来的?” “当然不是。”钱镇长吓得忙说,“这可是国家文物,我哪敢……哪敢私藏……” 慕容雨川插嘴:“既然不是,那这件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其实这是……唐嫣俪给我的……” 陆小棠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说道:“是唐嫣俪上交国家的吧,怎么到了你这儿……” 钱镇长的瘦脸纠结成了可怜巴巴的一团。“你别误会,陆警官,我没有贪污国家财产的意思,这么值钱的东西,我哪敢……哪敢私下留着。这可是犯法的事儿……” “你知道就好。虽然你没上交,但也没有倒卖文物。我就当做你替国家保存了这么多年文物。不追究也就是了。” “那是好,那是好。”钱镇长不住擦汗。“其实这么多年,我拿着这个东西,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总惦记是个事儿。现在交出去了,心里反而踏实了。” “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刚才说,觉得唐嫣俪当年失踪跟某件事儿有关,是不是说的就是这件文物?” “对。就是这个。” “能详细讲讲当时的情况吗?” 钱镇长现在也没什么隐瞒的,直白的说,“当年我听说她发现了一个文物,就找她来问问情况。但没想到她一下就交给我这么一个大家伙,手一掂量就知道是金子的。我早就知道她住的那个地方过去是清朝留下来的古坟圈子,就寻思是不是建楼时落下的哪个坟翻土时候翻出来的。当时也有点儿财黑。就想派人挖挖,看能不能找到那座坟。万一里面都是财宝呢。咱不求值钱的,找到的文物都上缴国家,咱能捞几块元宝儿也行。结果坟倒是找到了,里面却什么都没有,这件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不瞒你们说,我一直怀疑,唐嫣俪找到的东西不止这个。” “哦?” “你想,我当初就随便问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都没犹豫便送给我这个。她要是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值钱东西,不会那么痛快就拿出来吧……”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相互对视,没说什么。 钱镇长接着说:“这件事儿之后过了不到一年,唐嫣俪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觉得这件事有古怪。” “那里古怪?” 钱镇长神神秘秘的瞅了瞅窗外,院门外正驶过一辆三轮车,车走远了他才说:“我猜会不会是有人见财起意啊,想从她哪儿在捞点儿值钱的东西。” “你觉得唐嫣俪很有钱吗?”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3 离开镇长家回到县公安局,法医已经按照慕容雨川的要求提取出了干尸的头骨和腿骨,慕容雨川通过臼齿和额骨骨缝愈合的程度,做出了骨龄推测;通过腿骨的长度对死者身高做了也做了推测,得出结论——死者是一名年纪在40到45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男性。 他看着桌上的金灿灿的、造型怪异的古玩问陆小棠,“你觉得钱镇长的话可信吗?” “凭经验我感觉他没有说谎,而且……”陆小棠手指敲了敲古董,“这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他最初是想据为己有,但是不久之后唐嫣俪出了意外,吓到了他,他担心有人为了财宝对唐嫣俪下手,所以就心惊胆战的把这个古玩一直藏到了现在。” 慕容雨川把沉甸甸的古董托在手里,不住感叹:“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的,中间空的,还有个眼儿,装什么的吧。就这分量,这出身,少说也得百八十万吧……唐嫣俪还真不是一般女人,逃亡都能发财。也不知道她究竟从古坟淘来了多少东西……” 陆小棠问:“你跟宋玉茵在一起,她有提过这件事没有?” “没有。她好像根本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是吗?”陆小棠将信将疑,“谁要是有这么多钱,都不会跟别人乱说的。” 慕容雨川听着不太顺耳,说道:“她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再说,我也不是见利忘义的人。唐嫣俪不告诉她或许因为根本没找到什么财宝,又或者她觉得宋玉茵年纪太小,怕她跟别人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边说着边把玩手里的古董,翻转过下面时,看见古董底座上刻着几个线条纠缠的好像符号似的东西,样子即古怪又丑陋。他给陆小棠看。陆小棠也十分困惑,“这好像是文字吧,要么是咒语?” “会不会是草书,狂草什么的?” “不太像。” 两个人又找来其他人问,也没有人能认得古董上写的究竟是什么。陆小棠于是决定先带回c市,找专家来辨认。目前的调查基本上已经结束,虽然没有抓住美狄亚,但却掌握了相当有价值的证据,案件的侦破又向前推进一步,陆小棠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将所有纷繁的线索重新梳理,再核对证人证词……她相信,这个狡猾无比的凶手这一次很难在继续隐藏了,随之而来的真相也将让所有的疑团水落石出…… 陆小棠跟c市公安局取得联系,重案组组员们不知道她和慕容雨川去哪儿了,都在焦急的等待。 何亮说:“组长,你最好赶快带慕容雨川回来。咱们在河坝地窖里又陆续发现了一些东西,最好你和慕容医生回来看一下。还有,郑嘉冼恢复的也很迅速,甚至都能说话了,我们等你回来商量下一步呢……” 这对陆小棠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把情况告诉慕容雨川,问他:“你是想现在跟我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儿呢?” 她话里有话,慕容雨川怎么会听不出来,只好说:“我当然要回去嘛,这有什么可说的?” 离开前慕容雨川还偷偷摸摸去医院看望了宋玉茵。 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从死神的镰刀下擦身而过的宋玉茵性情比之先前更添几分憔悴,但对慕容雨川却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仿佛一夜之间从冰化成了水,甚至连说话都变的柔声细语,与慕容雨川对视时还会脸红。 这可让慕容雨川着实心惊。寻思这丫头不是来真的吧?她跟濑户美奈子不一样,既有心机手段又狠,这要是万一得罪了她,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玉茵哪猜到慕容雨川想了这么多,听说他要走,很是留恋。 慕容雨川说:“放心,我忙完了就回来照顾你。” 宋玉茵感激的点头,根本不知道慕容雨川这句话说了不下二百遍了,兑现的寥寥无几。 有些男人就是属耗子的。越不搭理他,他越死乞白赖,胆大包天;若你真靠近他,他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4 *—*—*—*—*—*—*—* 8月3日,星期五,10:12 陆小棠和睡眼惺忪的慕容雨川下动车出了c市火车站,何亮和范晓鹏早已等在接站口外面了。 回到刑警队,陆小棠首先召集组员开了一个短会,了解她离开的这两天有什么情况发生,做到心里有数。慕容雨川则直接去了物证实验室,查看新近收集归类的物证,以及检验自己带回来的那具无名男尸的标本取样。 开完会,陆小棠便带着何亮来到市人民医院。除了探望受伤的曹青以外,她现在最想见的人也在这里。 本案第一个被怀疑是美狄亚的嫌疑人郑嘉冼在审讯时突发心脏病,至今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星期。在他神志不清的这些天里,案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他也从最开始的头号疑犯,变成了一个难以判断的角色。凶手二十年前第一次作案,他就在场,被害人是他的女友。之后这些年来,他竟然在自己情敌的博物馆里一路提升,知道成为博物馆馆长。而他女友的尸体就博物馆的地窖里存放了十几年。 如果说郑嘉冼对案件毫不知情,陆小棠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但认定他就是美狄亚,周家成的证词和在他昏迷时发生的一系列案子分明又与他无关。那他究竟处于一个什么角色呢? 犯罪参与者,还是,无辜的受害者…… 这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陆小棠走进郑嘉冼的病房,看见他正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双眼似是而非的望着窗外。陆小棠进来丝毫没有惊动他,这幅茫然的表情与陆小棠上次看见他似乎没有多少分别。这让陆小棠不禁担心他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陆小棠站在床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窗外有棵高大的槐树,粉白成串儿的槐花随风款款摆动,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如果只是天天望着这些花,什么都不想,不做,就好了。” 这略显哀伤的话语此刻在陆小棠听来好像雷鸣般让她震惊。她看着郑嘉冼的已然形销骨立的脸,说:“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很长时间了。上一次你站在门外向医生询问我病情,我还朦朦胧胧记得。” 陆小棠心里惊讶,语声平静,“你掩饰倒很好呢,连医生都说你的病情不容乐观……” “这个世界有三种人最可怕—— 平庸的医生、平庸的老师、平庸的法官……” “既然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糊涂?” “因为我发现,痴呆实在是一种幸福。只要有饭吃,就很满足。只要能看看窗外的树叶随风摆动就很满足,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美妙了。” “那你为何又要清醒过来?”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5 “因为你们终究不肯放过我,我一天不醒,你们就会折磨我一天。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管子往我身上插,把那些化学毒药往我身体里灌,我怕在这样下去,我连享受幸福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准备说实话了?” 郑嘉冼沉默了一会儿,问:“听说周家成被捕了是吗?” “你都昏迷了,消息到很灵通……” “我是听你们的警察聊天时说的。” 陆小棠回头瞪了一眼站在门外的赵良,赵良有点儿不知所措,全然不知因为什么。 郑嘉冼这时又问:“周先生……把什么都说了吗?” “能说的都说了。” 郑嘉冼轻轻叹息。 “他坦不坦白跟你有关系吗?” “如果他什么都不说,我也只好尊重他。”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是吗?知道那些干尸是怎么出现的;知道干尸上面古怪的象形符号是谁留下的;知道宋玉茵是唐嫣俪的女儿;知道是什么人在追踪她;知道美狄亚的含义;知道幕后的凶手是谁?” 郑嘉冼没有反驳,说道:“田文意外的发现了那具木乃伊时,我当时并没有特别担心。寻思按部就班的举行一系列展览,写几篇论文交上去就解决了。但我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个错误是我低估了慕容雨川的能力,让他过于深入的接触木乃伊,才发现了问题。第二个错误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出色、这么有耐心,能把隐藏十年的案子一点点翻出来……” “但我却不明白,你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要刻意隐藏。即便当我们认为你是凶手时,你也不肯解释,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不说并不取决于我自己。” “你是说……你是替周家成保守秘密?” “……” “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我是知恩图报的人。我能有今天,都是他这么多年来鼎力支持的结果。” “知恩图报?!”陆小棠一声冷笑,“也是他当年抢走了你的未婚妻白晓燕吧……” 郑嘉冼浑身一颤,神情纠结的看着陆小棠。 “我比你认为的知道的还多一点儿。当年你和白晓燕参加了c市博物馆联合多所大学组织的尼雅古城探险,就在那次探险的途中,白晓燕迷恋上了当时风度翩翩的周家成,你们之间的恋情因此出现了裂痕。你至今仍然未娶,仍然保留着白晓燕当年的照片,可见你用情之深,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听命于一个夺走你爱人的人,而且对他心怀感激……” 郑嘉冼苦苦一笑。“人生本就是一场无可奈何的经历。” “如果说你对周家成怀恨在心,甚至想要栽赃嫁祸他,我都相信。” “你觉得美狄亚杀人的真相是我在嫁祸他吗?” “如果在前几天,我或许还会这样想,但现在却不了。我有足够的证据表明,美狄亚是另外一个人。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在这起案子里究竟处于一个什么角色。” “这对案子重要吗?” “不知道,或许吧。我只是好奇。” 郑嘉冼叹了口气。“如果我告诉你,白晓燕是我主动放弃的,你会怎么想我?” “主动放弃?!为什么?” “因为我当年只是一个穷学生。明知道结果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是周家成许给你什么好处了吧。”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6 郑嘉冼的脸色微微涨红。“我并没有拿白晓燕做交易。她离开我是早晚的事。周先生只是觉得过意不去,才邀请我去他的博物馆工作。” 陆小棠看着郑嘉冼急于辩驳的样子,感觉到很厌恶。无论白晓燕或者郑嘉冼,都没有为彼此的感情坚持,否则,他们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她冷冷道:“不管白晓燕究竟值不值得爱,你们毕竟是曾经的情侣,她就死在了罗布泊,死在你的身边,而你却偏偏隐瞒了真相。” 郑嘉冼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周家成当然不会亏待你。你的收入,你的地位,你的一切一切可以说都是周家成赏赐的。所以你不禁不怨恨他,还要对他感恩戴德。而那些可能说出真相的知情人,像前任馆长毛仁却被周家成残忍的处理了,守口如瓶的你反而一路顺风顺水,不得不感谢你贪婪和麻木。 陆小棠的话像刀子一字字刺在郑嘉冼要害,他捂着胸口,大颗的汗珠簌簌从额头淌下,纠结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仿佛又要病发一样。 “但最令我无法想象的是,你怎么能明明知道自己爱人的尸体就藏在博物馆地下室里,却能心安理得、高枕无忧的生活。你难道就不怕晚上睡觉时梦见白晓燕来找你吗?” 郑嘉冼呻吟了一声,瘫倒在床上,胸口濒死一般吃力的起伏着…… 他用尽全力说:“是周周……是周周……是周周杀了白晓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亲眼看到的。” “你说什么,亲眼看到……”陆小棠吃了一惊。 “晓燕刚失踪那几天我还不知道,也很着急,我跟所有人一起出去找,方圆几十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看见人影。我就觉得蹊跷,转念一想她跟周家成眉来眼去、偷偷摸摸的模样,我就猜她有可能躲在周家成帐篷里。当时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办法,恋爱自由,她移情别恋,我又能怎样?但是等了两天,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跑去周家成的帐篷。正好听见周家成和他儿子周周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话里提到了白晓燕。” “他们为什么争吵?” “好像是周周在不停的数落他父亲,说他对不起他死去的母亲。还说他没资格做父亲。然后,周家成就问周周,白晓燕是不是被他藏起来了。周周当时并没有承认。但是,我却留了意,之后几天一直注意观察,感觉他的确像是心事重重。后来我就暗中跑到他帐篷里……想不到……想不到……”郑嘉冼语声哽咽。 “你看见了白晓燕的尸体。” 郑嘉冼叹气,继续道:“但是我一时不慎,被周周发觉了。他用枪对着我,犹豫着要不要杀我。” “他有枪?” “也算是周家成家传的古董吧。一战之前生产的手枪,肖伯格。在当年只有贵族和军官才有资格佩戴。周家成收藏了好几把这种枪。” “难怪。”陆小棠想到唐嫣俪母女的肖伯格应该就是周家成的,她继续问,“那天晚上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周周正在犹豫要不要杀我,这时候周家成出现了,喝止了周周。说起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们那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7 “他们逼着我发誓,永远保守秘密。周家成还要求我去他的博物馆工作,我都答应了。” “他这样做也是方便监视你。” “我知道,换做是我,也会那样做。” “看来周家成看你看得很准,这么多年,你一直忠心不二。” “一开始,我也恨过,也动过报仇的念头。但周先生总归对我不错,我实在没办法告发他儿子,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陆小棠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之前居然没发现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人居然是这样无耻的人。 离开病房,陆小棠心里既轻松又沉重。周家成和郑嘉冼的证词几乎完全吻合,嫌疑人直指周家成的儿子周周。眼前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抓到这个凶残又狡猾的家伙。 她琢磨着下一步如何处置,忽然想起了慕容雨川,就给他打了电话,问他那边化验结果如何。电话里的慕容雨川却显出了少有的急躁,反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医院,郑嘉冼已经都交代了。” “交代什么?” “他已经把当年周周杀害白晓燕的经过都说了,他是目击者之一。但是周家成收买了他,所以他才没有报案。” “凶手是谁?” “周周,周家成的独生儿子。也就是美狄亚。” 听到这个消息,电话那头的慕容雨川似乎没有显得惊喜。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陆小棠:“你能确定吗?” “这个应该没有异议。无论从作案动机还是作案条件上分析,周周都是再合适不过的嫌疑人。我现在需要的是你们那头的物证,还要制定下一步的搜捕方案。” 听筒那头儿这时传来了慕容雨川略显黯淡的声音。“或许这一次,我又让你失望了……” “你什么意思?” “总之,你马上过来吧。” *——*——*——*——*——*——*——* 12:34。 陆小棠满腹狐疑的开车回到公安局。慕容雨川正在法医室里等她。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能在电话里说清楚吗?” 慕容雨川依然没有直接回答,忽然问:“我听说周家成已经释放了,是真的吗?” 陆小棠不耐烦的点下头。“他并没有直接参与作案。毛仁和究竟是不是他暗中派人陷害的现在也没有直接证据,涉案人心理医生刘浩然车祸身亡,而谢文莎至今下落不明。所以,他还是无罪之身,至多将来能定一个包庇凶手、之情不报的罪名。但那还需要证据。” “算来算去,咱们还是拿这老头儿没办法啊。” “你究竟想说什么,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儿?” “好吧,”慕容雨川把桌上一份化验报告递给陆小棠,“我差不多已经可以确认埋在唐嫣俪楼下那具无名男尸的身份了。” “你怎么确认的?”陆小棠很惊讶。 “死了十年的面目全非的骸骨,直接查找当然很难。但是我偷巧,给它做了dna化验,比对了我们目前掌握的嫌疑人血液样本的dna,结果我发现……” “……” “这具男尸与周家成的dna相似度达到了99%以上。也就是说,那具男尸就是周家成的儿子周周。” 陆小棠惊愕的看着慕容雨川。 “按照周家成所说,美狄亚就是他的儿子周周。他杀害白晓燕或许说得通。但是事实证明,他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唐嫣俪的枪下。那么之后这些年,又是谁在不断作案呢?”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8 陆小棠的思路被慕容雨川的发现彻底打乱了。“难道周家成和郑嘉冼事前串通好了的,都在说谎?没有道理呀,事已至此,周家成连儿子都死了,他们说谎又有什么意思?” “或许就因为周周已经死了,咱们永远不可能抓到这个人,他们才敢把所有罪名强加在周周头上。” “你在说什么?周家成难道会栽赃陷害自己的亲儿子吗?”陆小棠已经亲见了郑嘉冼的真实嘴脸,她实在不愿再去想象一个人还能更丑恶…… “这的确让人难以理解。但我只能相信证据。” 陆小棠沉默良久才说:“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另有其人,或者美狄亚不只有一个人。周家成和郑嘉冼想要的隐藏的就是这个人。” 说完,她马上就要离开法医室,慕容雨川喊住她:“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 “审问郑嘉冼和周家成?” “案情已经如此明朗,他们肯定知道美狄亚是谁。” “但你不能像武彪那样逼供,心平气和的审问你认为他们会说实话吗?” “我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或许,咱们还能想到其他更容易的办法。” 陆小棠霍然转身,瞅着他。“你小子神头鬼脸的到底隐藏了多少没说?” 慕容雨川笑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咱们物证科的人也不白给,在那间地窖里找出了不少东西。我一回来就只顾做dna配对了,还没来得及一一查看那些证据呢。” “哦。那样也好,我跟你先去看看。”陆小棠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随口问,“对了,那件金子的古董呢,你上交了吗?” “那当然,国家的东西咱可不能留?” “真的?以你贪婪的个性……”陆小棠表示怀疑。 慕容雨川不高兴了,“废话,那么大的玩意儿。我想卖钱,也得有人敢要啊。放心吧,已经派人找专家鉴定了。” *——*——*——*——*——*——*——* 14:05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来到物证实验室。四名技术员正忙的不亦乐乎,各式各样搜集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在几个实验台上。 慕容雨川问:“最近两天收集到的物证在哪里?” 姓王的技术员指着靠窗的那张试验台,说:“都在那张桌上了。” “这么多?!”慕容雨川饶有兴致的走过去,拿拿这个看看那个。 王技术员说:“不过有点儿遗憾,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清晰的指纹。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一些生活用品。看起来,罪犯在这里住了相当一段时间。” “这个也是?”慕容雨川从物证堆里抽出一袋面膜。 “嗯,都是在地窖里发现的。” “护肤……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还不止这个……”王技术员又找出了几样护肤用的瓶瓶罐罐,“抗皱亮肤霜、抗氧化眼部啫喱、以及迪奥j''adore真我淡香水等等这些……不怎么像男人用的啊……” “不像男人用的?”慕容雨川看了看他,“我和陆警官都跟凶手遭遇过,罪犯蒙着脸,但是体型跟块头我们还认得出来。” “不不,慕容医生、陆警官,我不是质疑你们。只是心里觉得奇怪,就说出来了。” 慕容雨川琢磨着说:“这家伙本来就是一个变态,他即便穿女人的内衣我也不觉得奇怪。喏,这个也是女人穿的吗……” 他说着忽然从物证里面拿出一件揉成一团的蓝衣服。抖开。是一件脏兮兮的浅蓝色的肥大衣服,做工比较粗糙,布料也不算好。 王技术员皱眉,“这倒像是一件男人的衣服。” 慕容雨川用手在衣服上摩挲了一下,说道:“这是人造纤维的布料。根本不值钱。通常也就能做工作服什么的。” 王技术员说:“这件衣服看上去到有点儿像制服呢。跟我们家小区的物业穿的差不多。” “物业?!”慕容雨川一怔,表情有点儿奇怪,“这件衣服我怎么感觉好像哪里见过呢?”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9 “你确信吗?”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但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应该是最近的事儿吧,你想想最近到底去过哪儿?” “最近……净跟着你到处查案子了,找当年的知情者,找嫌疑人……” “你等等,咱们从头开始滤清,这个线索说不定很重要呢,”陆小棠从办公桌上拿过纸笔,“先从最近的开始。咱们刚刚去过宋玉茵的老家,你在那里看见过有人穿类似的衣服或者制服吗?” 慕容雨川摇摇头。“肯定没有。” “那再往前推。咱们抓捕周家成时,小区周围有人穿过这种衣服吗?” “也没有。” “那博物馆呢?咱们去过不只一趟,会不会是你无意中见到了某个清洁工或者物业人员……” 慕容雨川仔细想了想,“没有那样的人。博物馆的清洁工穿的是灰色的衣服。” “武汉呢?咱们去过武汉大学,还拜访过退休教授杨德江……” “好像也没有看见穿那样衣服的人,当时咱俩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你有印象吗?” 陆小棠也没想起来。 慕容雨川说:“真邪了门儿了。难道是我做梦梦见的?” 陆小棠眼珠子转悠转悠,“还有一个人你没想到呢?” “谁?”发现陆小棠眼神里充满暗示,慕容雨川旋即明白了,不高兴道:“你是不是又想说宋玉茵啊……” 陆小棠冷哼。“你们两个人腻歪在一起的时间还少吗?谁知道你们失踪的时候都跑到哪里,干什么去了?” “我那是为了调查案子好不好?哪儿也没去?” “是吗?” “我最烦你这样胡乱猜忌,无事生非……” “你说谁无事生非?” 旁边的人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正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听慕容雨川气呼呼道:“好,我今天就告诉你清清楚楚的,免得你一天没完没了的中伤我作风有问题。我跟她在一起哪儿也没去,在看守所谈过话,在她公寓聊过天,在警察宿舍呆过一晚上……” “你居然连警察宿舍都给我用上了,还涎脸说……”陆小棠脸涨得通红,火苗子蹭蹭往上窜。 慕容雨川估计陆小棠再生气也不好意思在这儿动手,更加肆无忌惮。“我行得正,走得端。我跟她那一晚上啥也没干,就是在探讨人生,交流一下思想感情,我……”他忽然止声,定定的瞅着陆小棠。 “接着说,怎么不说了?”陆小棠已经怒不可遏。 “你先别说。”慕容雨川摆手打断,“我好像想起在哪儿看见过这种衣服了……在……对了,就是宋玉茵公寓的管理员。他们穿的制服就是这样的。” 陆小棠难以置信的看着慕容雨川。 “我没记错,其他地方,我都没有看见过类似的衣服。”慕容雨川忙问王技术员,“7.16的案子你知道是什么吧?是一栋公寓的管理员遇害,嫌疑人是一个叫宋玉茵的,因为证据不住被保释了……” “哦,我有印象。负责尸检的法医是李涵啊。你想做什么?”王技术员问。 “被害人叫陈光,据说发现尸体的时候赤身裸体。我想问你案发现场发现他的衣服了吗?” “好像有。我给你找找。” 王技术员去不多时拿着一个物证袋回来,脸上带着兴奋。“你们看看吧,的确跟慕容说的一样。”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10 王技术员把物证袋里的衣服掏出,展开放在实验台上,与在地窖里发现的衣服相比较,除了尺寸小很多,无论颜色还是样式都完全一样。 慕容雨川感叹:“真是没想到。我们本来早就意识到了凶手就在附近。但就是想不到他会藏身在哪里……” 陆小棠说:“这起案子一直都是由武彪跟进的,但是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调查宋玉茵身上,却漏掉了其它线索。其实现在想想,那起案子原本就有些蹊跷的地方。宋玉茵是从一开始就跟这起案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起案发生的时候恰好就是我们陆续发现干尸之时,时间上巧合,涉案人也巧合。而且还听说案发时现场遗留了象形文字。最离奇的是陈光死因不明,在宋玉茵隔壁还发现了无头干尸。也难怪武彪怀疑宋玉茵,因为她是勉强能跟被害人扯上联系的人,武彪试图通过她来解释所有的疑团。” “但假如武彪能换一个角度想问题,或许可以比咱们早得多破获这起案子。可惜他根本不想听宋玉茵的理由。尽管她所谓的为了防卫而杀人的理由,听上确实去有些荒诞。但恰恰就是这个荒诞的说法里才隐藏着真相。可惜不管武彪还是咱们,都忽略了这个最明显的线索。往往最容易发现的地方,总隐蔽最深的真相。” “事不宜迟。我得马上动身。”陆小棠当机立断的走出实验室,纠集了重案组员。立刻前往宋玉茵之前租住的公寓。 *—*—*—*—*—*—*—* 15:12 陆小棠带着重案组一杆警员,目标明确,直接来到物业中心,再次确实在地窖里和发现的蓝色衣服就是小区公寓管理员统一着装的制服。陆小棠要求看所有新近入职或者离职的管理员资料。 物业负责人与一位女文员于是从档案柜里找出几个塑料文件盒,说都在这里了。 陆小棠和其他几位警员打开文件盒,一一翻看入职人员的资料。负责人胡乱猜测着他们的来意,在一旁不厌其烦的解释,“民警同志你们请放心,我们这里招聘的管理员都是按照正规渠道筛选的,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和疾病史。” 陆小棠匆匆翻看了一遍,心里先有了大致的印象。一共十二名公寓管理员记录,最早入职是在一年以前,其中四人在最近两个月内离职。剩下的在职管理员三个外地人,五个农村户口,六人已婚,这些人经历简单,记录优良,没有前科,没有病史,最高学历自考大专。从表面看,这些人没有一个符合美狄亚的特征。不过以美狄亚的狡猾,想伪造一个身份并非不可能。 范晓鹏急性子的问:“头儿,八个人也不算多,咱们现在就一一过筛子。要是没有在追查离职的,我就不信找不出那家伙来。”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可行的办法了。陆小棠点点头,但又想到了什么,她又翻了一边材料,果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她问负责人:“那个遇害的管理员资料也在这里面吗?” “你说陈光?他在呀,那些材料我们都还没整理呢。” “可我怎么没看到?” 负责人也帮着翻了一遍没有,又从柜子其他地方翻出一些陈旧的材料,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不耐烦问:“这个有用吗?上次你们公安局的武队长来找过这份材料,还印了复印件带走了。”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11 “原件他也带走了吗?” “原件他留下了。” “那怎么会找不到呢?” “这个……我也说不清了,兴许是谁不小心搞丢了吧……”负责人恹恹的说。 陆小棠看着桌上地上一大堆落满厚厚一层灰尘、积年的材料,说:“这都攒了好些年了吧。好几年前的人都能找到,为什么找不到最近入职的人呢?” “这个……谁知道……” 陆小棠本来只是无意中发现少了一份材料,随口问一句而已,这件案子毕竟是武彪跟踪的。可是见到负责人满脸困惑,她忽然隐隐觉得这其中不那么简单。 她问负责人:“你们的所有资料平时都放在那个柜子里?” “恩。” “丢了怎么办?” “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值钱东西,谁拿那东西干什么?” 陆小棠问:“那么陈光的资料其他地方还有吗?麻烦你给我找找。” 负责人露出为难的表情。“这儿的管理员和保安都是临时打工的,说不上能干几天。资料上也都是你看到的那些。就算找到了,也没啥用。” 陆小棠知道武彪那儿还有一份陈光档案的复印件,应该没有特别重要的内容,否则武彪早就会发现了。但为什么这样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材料就是找不到呢,难道真有人偷走了不成? 这时,负责人说:“这样吧你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说不就行了吗。陈光我还有印象,说起来他跟我还是老乡呢,都是河南新乡人。” “你对他很了解吗?” “那倒也不是。不过这个人倒是挺可怜的。他只身一人出来打工。一直靠打零工过活。无父无母的是个孤儿,还有小儿麻痹。又没钱,有残疾。当然也娶不上老婆,更没朋友。就喜欢喝酒……” “他有小儿麻痹?” “是啊,左腿有点儿瘸。走路受点儿影响。看他是老乡,我才破格聘用他的。” “那他什么体型呢?” “其他的倒没什么。个头儿小点儿,也就一米六吧,挺单薄的一个人。” 陆小棠琢磨了一下,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她打电话给慕容雨川,问他:“你跟宋玉茵在一起,有没有谈起过陈光被害的事儿?” “在看守所里聊过,”慕容雨川在电话那头说,“她说,她一开始曾猜测陈光就是美狄亚。” “根据呢?” “根据有很多,比如说,她的公寓钥匙失而复得;陈光送给她的邮包里有干硬的人体器官和一些象形文字,但又说不清楚是谁送的邮包,等等其他的表现,都让她怀疑。” “那你觉得宋玉茵的猜测准吗?按照她的供词,她之前已经失手了很多次……” 慕容雨川打断。“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认为她精神有问题,会因为妄想去杀人。她情绪很稳定,思路也清晰,只能说美狄亚太狡猾了。” “即便如此,她为什么非要选择陈光做目标?难道她逃亡这么多年来,心中对美狄亚还是没什么印象吗?” “你的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据我刚刚打听到的,陈光是一个身高一米六左右、左腿有小儿麻痹的人。” “你说什么?” “我并没有看过李涵的尸检鉴定。不知道上面是不是这样写的。” “你等一下,我去找找,一会儿回复你。”慕容雨川说完挂断电话。 第三十章 鬼影浮现 12 半小时后,他给陆小棠打回来,“我已经拿到了陈光尸检鉴定,体貌特征记录上说的跟你差不多,胫骨畸形,属于小儿麻痹后遗症。身高一米六一、三十五岁……”慕容雨川说到最后忽然不说了。 陆小棠说:“我现在才明白武彪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宋玉茵。因为她以为的狡猾而又残忍的连环杀手,实际上是一个几乎没有犯罪能力的人。一个一米六又很单薄、腿还有毛病的人要想连续二十年犯案,每每都能得手,的确难以想象……” “不对啊,”慕容雨川打断,“宋玉茵跟我描述的陈光并不是这样啊。她没说陈光有残疾,而且还说过她计划杀陈光时,反而被对方制服了,还是因为陈光误服了麻醉剂,她才脱身的……” “该不会是她在说谎吧……” “我还是亲自问问她吧。”慕容雨川又挂断了电话。 这次足足过了一个小时,陆小棠的手机才有响起。她接通手机没好气的问:“宋玉茵又是怎么替自己辩白的?” 慕容雨川的声音却异常严肃。“不对,不像你说的那样,咱们好像都弄错了,你,我,还有武彪……” “弄错什么了?” “宋玉茵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陈光与你说的、与尸检报告里描写的全不一样。” “这怎么可能?” “她说 ,她有一米六七的身高,陈光比她高了半个头。那就是说,陈光至少有一米七五左右,远比记录上的高。而且她确信陈光的腿没有任何毛病。” 陆小棠沉默了。 慕容雨川强调。“我认为她没有说谎。” “那陈光的入职记录怎么解释?法医鉴定怎么解释?” 慕容雨川停顿了一下说:“你让我说,我也不知道。眼下我手里还有从案发现场和地窖里找到的制服,小号蓝色制服是s号的,适合一米六左右身高的人穿,跟记录吻合。这是陈光穿过的衣服。我需要重新检查一下,希望能有收获……” *——*——*——*——*——*——*——* 16:12。 陆小棠回到公安局,在法医室里见到了慕容雨川。 他正站在试验台前,提着一件蓝色的制服,用驼毛刷来回刷,一些肉眼都很难分辨的碎屑、毛发纷纷飘落在下面的托盘里。然后他附在桌前,戴上眼罩式放大镜仔细观察掉落的东西。 一共收集了两根毛发和一些皮屑线头。 陆小棠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问:“怎么样了?” “在陈光遇害现场发现的制服已经检查过了,上面的血迹是b型,跟尸体相符,这些李涵之前已经验证过了,的确是陈光的衣服。但我这次仔细检查之后又找到了四根毛发,很庆幸,毛囊没有损坏,我已经叫人去做dna化验了。” “你手里这件……” “这是在地窖里找到的那件制服,已经找到了毛发,我也要做dna化验。再与宋玉茵那个小区的管理员一一比对。这个办法虽然麻烦,但如果咱们足够幸运,找到可以吻合的人,没准儿案子就破了。” 慕容雨川说完拿着毛发样本来到遗传鉴定化验室。陆小棠一起跟着。 技术员把陈光毛发样本的dna检查结果交给慕容雨川,又接过了他新拿的样本。她用剪刀把头发剪短至只剩下毛囊,小心的去除了毛根,放进干净的ep管中。加入ph8.0的灭菌水清晰之后,放入离心机中吹干。 第三十一章 擒魔 1 然后,再在ep试管中加入0.2mol/l的氢氧化钠溶液50微升,放入离心机煮沸15分钟后,瞬间离心,吸取上清液至另外一只干净的离心管中,加入ph值6左右的tris-hci50微升,在13000r的转速下离心2分钟。沉淀下来的就是dna样品。这就是dna碱裂解法。优点是步骤简单、提取周期短、dna损失量少以及提取效率高。 慕容雨川这边正在看上一份dna检查报告,忽然道:“这里的四根头发不都是匹配的……” 技术员说:“对,有两份是一个人的,还有两份是另外一个人的。” “果然如此。”慕容雨川兴奋的对陆小棠说,“这是陈光的衣服。上面发现的四根头发都很短,都是男性的,所以宋玉茵可以排除在外。她曾跟我说过,她看到陈光的尸体照片时,发现陈光的伤远比她当时打的严重,所以她认为有人在她离开案发现场之后潜入现场,把陈光杀害了。看来她没有说谎。在他离开后,当时确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案发现场,他把奄奄一息的陈光打死,嫁祸给了宋玉茵,你需要做的就是找出另外两根头发是谁的。” 每次慕容雨川替宋玉茵说话,陆小棠就要反驳,这次也不例外,她说:“谁又能证明宋玉茵是不是又在撒谎?何况,即使我找到了那个人,也不能确定对方就是凶手,你知道陈光被害那天都接触过什么人吗?你怎么能确定一定是凶手的头发不小心掉在了陈光衣服上。” “呃……”慕容雨川使劲儿挠脑袋,“万一要是真的呢,这种非常时刻,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正在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技术员说:“这份dna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我想你们会很感兴趣。” 慕容雨川走到电脑前,看了一眼结果。“原来这些头发都是一个人的。” “还不止这些,”技术员点击鼠标,把之前一个检测结果的图形粘贴到下方,“这是刚才你给我的第一份dna检测图形其中的一份。比较一下,看到了没有?” “居然是完全吻合的……”慕容雨川眼中发了光,“终于找到了。” “你们在说什么?”陆小棠也凑过来。 “你肯定想不到,”慕容雨川指着屏幕说,“现在我们发现了陈光的制服和地窖里疑似凶手的制服之间的联系。在陈光的衣服上发现了两根不属于他的头发,而这两根头发与地窖里那件衣服上的头发是属于同一个人的。你能想象得出这种巧合的原因了吗?” 陆小棠想了想,马上打电话给何亮和范晓鹏,让他们去查陈光的住处。两个小时后,范晓鹏打回电话说:“头儿,我们现在就在古北路和顺小区的713号,何亮的住处。他和其他四个人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插间。” “有什么情况?” “据他同屋的的人讲,陈光七月初就不在这儿住了。”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也没跟其他人说。这些人都是打临时工的,之前都不认识。平时谁也不问谁。陈光的室友还以为他回老家了。但是陈光的东西还都在。哦,对了,有一个人提供了一些线索。就在陈光离开那天,有个人来找他,陈光跟那个人好像认识,听他说那个人要请他吃饭。他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陆小棠忙问:“那陈光的室友应该见过那人了……” “没有。那个找陈光的人一直站在门外,没进屋。声音是个男的。” 放下电话,陆小棠说:“原来如此啊,凶手还是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 慕容雨川急忙追问。陆小棠解释道:“陈光七月十六号遇害。但事实上,凶手早在七月初甚至更早便开始行动了……” 第三十一章 擒魔 2 “……他选择了孤身一人的陈光作为目标,先取得了他的信任,再伺机把他约出来绑架。然后假扮陈光,临时成为了宋玉茵公寓的管理员。因为小区管理员都是临时工,彼此都不熟悉,所以,他的伪装并没有被发现。这样看来他的作案动机是宋玉茵,倒是可以说得通。他伪装成公寓管理员主要是为了蒙蔽宋玉茵,然后暗中布置,包括送给她邮包恐吓,在她公寓的隔壁藏尸。同时,他把陈光藏在了公寓附近。然后采取了一些很不可思议的巧妙手段,引诱宋玉茵怀疑他,逼迫宋玉茵杀人。我还没想到他具体是怎么操作的,能让陈光与他李代桃僵,但暗中他确实把陈光杀死,把他的尸体留在了现场。他的全部作案动机就是为了嫁祸宋玉茵。而诸多线索也都指向宋玉茵,甚至连宋玉茵自己都认为陈光是她杀死的。所以,武彪根本没想到陈光的尸体会有问题,也没有去查。凶手抓的就是这个漏洞。” 她最后承认:“看来至少在陈光被杀的案子上,宋玉茵没有说谎。” 慕容雨川的心里也好像落下一块石头,:“假设的确有一个自称美狄亚的凶手多年来在不停的骚扰她,那么陈光被杀其实也只不过是美狄亚一系列犯罪之中微不足道的一起。而作案动机到目前为止也基本上弄清楚了。凶手以曾经与周家成交往过的女人为目标,将她们做成标本加以羞辱。但是在十年前那天晚上,凶手在袭击唐嫣俪时失手了。唐嫣俪从此失踪,所以凶手把愤怒转嫁到她的女儿宋玉茵身上,这些年来他使用各种办法无休止的折磨宋玉茵,就是因为她母亲的缘故。” 陆小棠插嘴道:“但你还没解释周周的尸体为什么会被埋在唐嫣俪的楼下。如果他不是凶手,不是美狄亚,那凶手为什么要谋杀周家成的女人?如果周周就是凶手,那为什么他死后美狄亚还在作案?” 陆小棠一下就抓住了漏洞,让慕容雨川直头大。“这的确有点儿矛盾……” “不是有点儿矛盾,是不合逻辑。” “但凶手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还跟咱们面对面交手过……” “但他不可能是周周,周周已经死了。但是这个人必然与周周有着切身利益,面对同样的问题,感受同样的情绪,产生同样的愤怒,采取同样的手段,他就像是……就像是周周的影子。”、 “你说的这个人除非也是周家成的儿子,可是周周是独生子。周家成只有一个儿子呀,除非……” 两人同时一震,望着彼此的眼睛,已然想到了相同的关键。 第三十一章 擒凶 3 “照片。”陆小棠说着,急匆匆出了实验室。慕容雨川随后。 二人回到刑警工作大厅,陆小棠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档案袋。从里面倒出一摞照片在桌上。“这都是从杨德江那儿带回来的。都在这里了。没想到线索早就出现了,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慕容雨川拿过一张照片,看了看。“可是,这里面有好几十人,你要怎么筛选?不如派人去核实,当年c市博物馆究竟派谁去了罗布泊……” “找谁核实呢,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知情人已经很少了。” “派人去查博物馆的档案。把周家成抓回来,再提审,这老东西耍咱们……” “博物馆那方面我会找人去查,不过很耗时间。周家成老谋深算,即使找他回来也未必肯说实话,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那你……” “我倒是刚刚想到了一个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 “宋玉茵不是说,她见过的陈光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吗?这个人并不是陈光,那就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把照片拍下来,手机发给宋玉茵,让她看看有没有近似那个人的面孔。再给杨德江发照片让他尽量回忆一下当初c市博物馆派来参加的科考队的人……” 慕容雨川赞叹。“好主意。” “那必须的。”陆小棠颇为得意说,“这是一个与周周关系很紧密、甚至情同手足的人,不排除是两个人在一同作案,共用美狄亚这个名字来复仇。十年袭击唐嫣俪那天晚上,周周失手被杀。剩下的这个人继续以美狄亚的名字作案,为了完成周周为母亲报仇的心愿,同时也要为周周报仇,继续追杀唐嫣俪……”说着说着,陆小棠不说了,她发现慕容雨川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她问:“你在想什么,跟案子有关吗?” 慕容雨川犹豫着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了。” “什么事?” “我给宋玉茵也做过dna测试,发现她跟周家成是名副其实的祖孙。” “你说周家成是宋玉茵的外公。” “周家成亲口承认了。但是宋玉茵还不知道。” “这你怎么不早说?” “我当时只是心血来潮一时间想到的。没想到他们真有血缘关系,而且,我不是特别想说……” 陆小棠忽然明白了慕容雨川的意思,她也很惊骇,“周周是周家成的独子。宋玉茵是周家成的外孙女,也就是说宋玉茵是周周的……亲生女儿……是周周与唐嫣俪生的……” 慕容雨川叹了口气。“我一直没跟你说,因为我也一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纠结。唐嫣俪当年明明跟周家成暧昧,怎么最后会跟他儿子搞到了一起,而且还生下了女儿。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就是,说起来周周最初的作案动机不就是为了报复逼死他母亲的唐嫣俪吗?那他为什么还要跟这个女人交往呢?生下孩子以后,还要追杀他们母女,其实他追杀的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 “我曾经认为周周是一个变态,认为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报复周家成,但是这种推测总归是有点儿牵强。我很难想象一个在疯狂的父亲会以如此变态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女儿。所以我除了周家成之外不想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也包括我是吗?你怕我传到宋玉茵耳朵里,怕伤害她。” 慕容雨川沉默。 “原来宋玉茵在你心目中这么重要啊,你跟她才认识几天啊?”陆小棠无心的开着玩笑,心里却觉得很难受,她不记得慕容雨川对她这样细心过。一个濑户美奈子就让她力不从心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宋玉茵,北京还有个影星邱诗嫣……在慕容雨川的心目中还有多少她的位置呢…… 她心中越纠结,表情反而越平静。她就着慕容雨川话说:“也许你说的对。周周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变态。又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第三十一章 擒凶 4 “另外一种可能?“ “你不觉得把唐嫣俪和周周看做是一对情侣也很适合吗?” “凶手和被追杀的人是情侣,这也能适合?你在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不可能呢?你想一想白晓燕和郑嘉冼……” “白……”慕容雨川愣怔了一下。 “白晓燕和郑嘉冼原本就是一对情侣,后来又是怎么分开的呢?是白晓燕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周家成。既然他们可以,唐嫣俪和周周为什么不可以。” “这只是你的想象而已。” “应该说是一种假设,可以将案情解释的更加合理。” “可是唐嫣俪的情形与白晓燕不一样啊。按照你的逻辑,唐嫣俪也是看到了周家成后,对他产生了爱慕,之后抛弃的了周周。但是,时间上说不通。周周的母亲早在他们去罗布泊的数年前就被唐嫣俪逼迫的自杀了。就算那时候周周才与唐嫣俪反目,而唐嫣俪刚刚怀上周周的孩子宋玉茵,那样宋玉茵到现在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事实上,她现在才24岁。” “那你怎么就那么相信周家成的话呢,他刚刚才对我们撒了谎,为什么不能再说一次?” 慕容雨川哑口了。 “我猜是为了粉饰自己。以周家成的风流成性,即便早在认识唐嫣俪之前,他也肯定交往过很多其他女人。你怎么知道她周太太不是因为常年抑郁才自杀的?” “把他为什么要扭曲真相呢?” “我猜他是为了自己的名誉。他自负风流多情,喜欢勾引出现在身边的任何漂亮女人。容色出众的唐嫣俪自然逃不出他的眼睛。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不应该勾引自己儿子的女友。或许是因为唐嫣俪的美貌令他难以自已,总之,丑闻出现了。而当周周得知父亲不但逼死了自己的母亲,又来抢走自己的女人,这种羞辱让他万念俱灰,最终转化为对父亲不可饶恕的仇恨,并伙同另外一个人以美狄亚的名义展开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报复行计划。周家成对此心知肚明,却只有保持缄默。直到实在难以继续掩饰下去时,他才供出了儿子的犯案事实。但是还想用谎话来掩盖,尽量维护自己的脸面。” 陆小棠的一席分析让慕容雨川许久没有说话。虽然只是假设,但却比周家成的坦白更令人信服。慕容雨川不由得唏嘘,“如果这是真的。那个老东西就太不是东西了。她抚养宋玉茵那么多年,却不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外公,大概也是因为愧疚吧……” “最无耻却又自恃风流男人特别喜欢抢夺别人的女人来炫耀自己。到头来,就像周家成这样,哪怕连起码的亲情都无法得到……” 第三十一章 擒凶 5、6 慕容雨川倒没有陆小棠这样激愤,他就是有点儿想不透,周家成到底哪儿来那么大的魅力,能让女人一个个义无反顾的扑向他的怀抱,这家伙难道有魔法不成? 陆小棠接着说:“案情已经清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锁定美狄亚。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漏网了。希望杨德江和宋玉茵能够帮上忙……” 她和慕容雨川回到刑警队,翻出照片,把凡是有周周和其他人在一起的照片都找出来,一一用手机拍照。联系杨德江和宋玉茵,大致说明了情况,把照片发送到对方手机。之后就剩下等待了。 两人都一言不发的盯着照片里一张张或远或近、或清晰或模糊的面孔,悬着一颗心,时不时的看看墙上的时钟。 最先回复的是宋玉茵,慕容雨川把手机设置扩音,铃声响起,他刚按接听,宋玉茵急切的声音就传过来,“我看到了一个人,简直不能相信……” “看到谁?” “你发给我的照片里,有一个人我见过。他居然就是陈光,就是那名遇害的公寓管理员……”宋玉茵紧张的声音里带着喘息。 慕容雨川看了看陆小棠,他继续问宋玉茵,“你能确定是他吗?” “他差点儿杀了我,我怎么会忘记那张脸。虽然现在同那时候有些变化,但那张瘦脸、尤其是凶狠的眼神,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可是,他怎么可能出现在二十年前的照片里,那里还有我妈,他跟我妈认识吗?” “我们目前怀疑他就是这起案子真正的凶手——美狄亚。” “美狄亚?!”宋玉茵讪笑,“那怎么可能,你别吓我啊雨川,病房里现在就我一个人。陈光不是明明已经死了,头都被打烂了,武彪让我看过他的尸体。再说美狄亚几天前差点儿杀了咱们,你难道忘了?” “那你能辨认出那个被打烂头的陈光,就是刚刚要杀你的陈光吗?” “我……”宋玉茵声音发颤,“你该不是说,头被打烂的是另外一个人?” “事实上,他的确就叫陈光。而跟你打交道的那个人只是冒名顶替而已,但你没有发现。” 宋玉茵沉默了好半天,才道问:“他才是美狄亚对吗?” “……” “没想到我这一次居然猜对了。”她恨恨道,“可惜,最终还是让他逃了。我真不甘啊。” “放心吧,只要你能认出来。我们就能逮到他。” …… 二十分后,杨德江的电话姗姗来迟,他稍显犹豫的说:“时隔多年,我不确定记得肯定准确啊。” 慕容雨川催促,“没关系,你只要先说出来。” “那好,我就用背景是尼雅古城的那张探险队合影跟你们说。c市博物馆当年参加活动的大概五个人,包括周家成,毛仁和,唐嫣俪这些你们都认识吧……” “这些我们都知道,还有一个叫周周对吧,周家成的儿子。” “是,有个叫周周的,就在前排第三个。我刚查了当年的资料。但不知道他就是周家成的儿子。” “那另外一个人呢?” “另外一个啊,就是前排第五个……”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的眼睛都亮了,这个人和宋玉茵指认的是同一个。“他叫什么?”宋玉茵问。 “我还真记不住名字了。看看资料想想啊……恩……好像是这个……仇厉刚……” “仇厉刚?!你能确定吗?” “差不多吧。科考队里只有一个姓仇的,比较容易记住。印象中这个人寡言少语的,但比较有心计,外表不是特别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那你怎么会记住他呢?“陆小棠问。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才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罗布泊那个地方虽然荒凉但还是生存着一些野生动物,像野骆驼、黄羊、跳鼠、蜥蜴什么的,最危险的要数狼。那里的狼数量不多,但是特别凶猛。科考队遭遇过几次,每当那时候,仇厉刚都会挺身而出,表现得格外勇猛。听说他还是部队出身的。” “是吗……” “后来白晓燕失踪时,也是他身先士卒带着人去找。他当时的镇定也让其他人感到踏实……” 挂断电话,陆小棠立刻让高冰周周当年服役过的部队,然后查找叫仇厉刚的人。果然不出所料,半小时之后,打印机嗡嗡作响,一套完整的资料一页页出现在众人眼前。 陆小棠的目光首先了落在照片上,正是宋玉茵和杨德江指认的那个人——祖籍陕西省西安,1966年出生……1984年入伍,1986年进入403部队,1992年转业。 “403……”陆小棠若有所思,“就是这个人。” “403怎么了?”慕容雨川问。 “那曾是一支十分神秘的特种部队,现在据说已经改了番号。虽然名气不大,但是往往被派往最危险的地方执行最艰巨、最危险的任务。这里锻炼出来的人无不以一当十。这种地方走出的人既可以成为英雄,也可以成为恶魔。现在,我一点儿都不怀疑他为什么能作案十年又能逍遥法外。” “难怪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家伙要是能当警察就牛逼了。” “我猜他跟周周的私交很好吧。退伍之后,就被周周带到了这座城市。也许他最初没想成为杀人犯,但是各种巧合,各种原因,最终让他误入了歧途,越陷越深……也许周周就是最初设计一系列案子的罪魁祸首,谁知道呢……但不管‘美狄亚’这个符号背后隐藏着多少罪恶,现在都到了应该终止的时候……” *—*—*—*—*—*—*—* 8月4日,星期一,15:24。 c市东乡县,古北口镇,河西村。 长途客车在村口停下,他夹着个白色塑料袋从后门走下车。客车卷起一阵烟尘开走了。他从塑料袋里抽出刚才在县医院拍的片子,反复又瞧了几眼上面那些大同小异的圆形图像。跟脑ct看上去也差不多,如果他不说,没人能猜出那其实就是他的裤当里的玩意儿。医生的病例上写着,“荫经因扭转或突然受到撞击,从而引起荫经系带撕裂,荫经白膜、海绵体破裂……” 同之前看过的两次大同小异,甚至连看诊的医生的表情也大同小异。他惊讶的问他:“你们这夫妻生活也太粗野了,你和你爱人到底是怎么弄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他当时差点儿就想抽那傻逼一大嘴巴,谁家的老婆能弄成这样? 都是他一时大意,居然遭了个小丫头的道儿,几乎就把他给废了。一想起来他就恨得牙痒,紧皱的眉头让脑门上的伤疤也越发明显。 第三十一章 擒凶 7 比起其他的伤,下面那处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玉茵居然会用那种歹毒的手段折磨他。“跟你妈一样该死。”他骂了一句,把病例和ct片使劲儿揉成团扔进路旁的阴沟里。不能就这么算了,绝对不能! 进了村子,经过一家食杂店,看见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他推门进去买了两瓶啤酒和一些小菜,余光悄悄的打量那几个人,都是村里的,虽然不熟但见过。 他提着东西慢腾腾的走出商店,想听听那些人在说什么。正这时,听见有人老远喊他,他扭头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谢顶的老头一边摆着手,走过来。 “二叔。”他叫了一声。 老头走过来说:“我去老韩头儿家坐了一会儿,一出来,就看到你了。你怎么才回来?又去哪了?” “没去哪儿,”他随口说,“去镇里溜达溜达。” “哦,去我家吧。你姨今天炖红烧肉。咱爷俩儿喝两盅……” 他稍稍迟疑,“我先回趟家,拿点儿东西再去。” “用不着,”老头儿一把拉住他,“吃完饭再去拿吧。” 他拗不过老头儿,只好去他家。路上他问老头儿,“二叔,最近两天我没怎么在家,村儿里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啊?”二叔说。 他点点头,不往下问了。 *—*—*—*—*—*—*—* 那个院子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并不像想象中充满了诡异,北面正门一间砖瓦房,西面一个厢房。院子里用砖头铺的地面,有些砖缝里已经滋生出细草。据老头儿仇福才说,他侄子退伍之后在城里住了几年,之后就杳无音讯了。直到七八年前才回来,租了村里一间荒屋。偶尔回来住几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但就在半个月前,他突然回来了,而且浑身是伤,躲在房子里一趟好几天,谁也不知道他之前经历了什么。 陆小棠带人赶到河西村时,仇厉刚并不在家。看见他的人,说他两三天前坐了去县城的客车。 陆小棠于是把十几个便衣召集在一起,临时制定了一个擒凶的计划,地点就设在仇福才家。由何亮、范晓鹏等人撒网埋伏。她带着两名便衣来到仇福才租住的瓦房。 陆小棠首先从一进大门的厢房开始搜查。开门就能闻到一股陈腐的空气,好像这间屋子已经封闭了很久,而难闻的气息中又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描述的臭味。地上只有一些农具和废旧的木家具。但在一个掉了漆的木箱里,发现了几把型号不一的刀子,剔骨刀仍然锋利,而最小号的竟然还有医院用的手术刀。除了这些还有一些脏兮兮的布,上面干涸着似乎血一样的东西。 陆小棠让其中一个警员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她带着另外一名警员走到了正房。正房分东西两间卧室,中间是厨房。厕所在房后。厨房里到没有什么,有一小盆微微发馊的汤和盘子里一个长出绿斑的馒头。看来仇厉刚有两三天没回家了。 “陆组长,你来看一下。”走进卧室的便衣招呼她。 陆小棠闻声走进卧室。看见简单摆设的一间屋子,电视桌椅倒不缺,唯一看着不太舒服的地方就是在与门同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灰色的布帘子。几乎把整面墙都占据了。便衣正拉开帘子一角,聚精会神的往里望着。 第三十一章 擒凶 8 “是什么?”陆小棠问。 “你还是自己看吧。”警员说。 陆小棠用手一拉,布帘好像窗帘似的滑到了一边。挂满整面墙壁的照片和都显露在眼前—— 许多照片让陆小棠毛骨悚然,仿佛在法医室看到的那些尸体解剖照片,其中就有将被害人的头颅割下来制作成亚马逊干缩人头的过程,还有凶手拿着人头标本的自拍照,那张脸虽然模糊,但陆小棠也能分辨出来…… 在左下角,陆小棠罕见的看到了一些生活照,其中就有之前她看到过的、罗布泊探险队的照片。还有一些仇厉刚与周周两人的合影。周周略显单薄,五官继承了周家成的英俊,而仇厉刚比较健壮,表情始终显得呆板。 除了这些,陆小棠注意到了掺杂在照片之间贴着一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文章,内容都是有关c市博物馆展出木乃伊的文章,以及关于古尸仿制案件的零星报道。陆小棠能想象到,这个变态的家伙坐在这里望着墙上的被害人照片,当时心里一定充满了得意和讥讽。 她对警员说:“你把这些照片都整理下来,我到其他地方看看。” 警员应声,她离开屋子,走向另外一间。刚推开门的时候,她没想到床上居然有个人,大吃了一惊。 得到的消息明明是仇厉刚不在家,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小棠知道他的厉害,忙不迭的掏出手枪,一步跨进房间。可是床上的人蒙在被里,连动都没动。 陆小棠已经来不及招呼其他两名警员,一把掀开被子,同时迅速蹲身,提防里面的人突然袭击。 她双手举枪直指床上的人。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翻出褐色的鬼一样的脸,两个深陷的眼窝,木然的正对着陆小棠。 陆小棠惊呼了一声,但很快意识到,床上的是一具尸体。难道是仇厉刚的尸体不成? 接触这件案子到现在,假设一次又一次被推翻,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意外。如果床上的尸体真的是仇厉刚,那她岂非又一次陷入更深的迷局中…… 顾不上惊慌,她从地上站起,走到床前,希望能出尸体上辨认出一些特征。 床上的尸体周身赤裸,皮肤颜色泛褐色,好像已经死去多日了。却又没怎么腐烂,五官和皮肤都还清晰,只是身体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扭曲,让人难以想象,是什么力量把它变成这样的。 仅仅看尸表,陆小棠也能辨认出死者的性别。这不是男性。也就是说,死者不是仇厉刚。这反而让她稍稍安心,她所面对的不过是另外一个被害人。 当她的目光掠过尸体的胸口,就在右边乳房的位置隐约发现了一块模糊的痕迹。 她虽然讨厌尸体,但不得不凑近了仔细瞧。那某痕迹隐约是一处纹身,中间是一个心形的图案,两边写着英文字母,左面是x,右面是l。 陆小棠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重新再次打量面前的尸体,她感到的深深的悸栗——面前这具丑陋的尸体就是失踪多日的谢文莎。 又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凡是同周家成有染的女人,最终没有一个人能逃脱美狄亚的报复。 就在这时,陆小棠肩头的报话机响了。陆小棠接听,没等问,就听何亮急躁的声音传来,“组长,不好了。” 第三十一章 擒凶 9 陆小棠心头一颤。“怎么了?” “我们刚刚接到报案,在村卫生所的公厕里发现了仇福才的尸体。他脖子被人拧断了。” “被人拧断了?!” “脖子上的痕迹好像是用手干的。” “……” “我们怀疑……仇厉刚回来了……” “你们看见他了?” “没有。”何亮焦急的说,“我只是担心咱们的计划被仇厉刚识破了。” “那他能去哪里?”陆小棠问完这句话,忽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她感觉周围出奇的安静,不仅仅是屋子里,连屋子外,连院子里都出奇的安静。可是这里分明有三名警察,怎么好像连一个人都没有呢? 陆小棠慢慢转过身,移出屋外。隔壁房间的警员探出头,问:“怎么了,组长?” 陆小棠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安静。她慢慢走出房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如来时,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她悄悄移向厢房,伸手从腰间拔出手枪。 门虚掩。她靠在墙上,伸手点着门板,悄悄推开。随着门慢慢敞开……趴在地上的人和地上的血泊也逐渐显露出来……那名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警员现在已经无声无息的变成了一具尸体。 她举枪闪进屋子,没有发现其他人。于是走到近前,伸手在那名警员口鼻前试了试,早已经没有呼吸了。 忽然,一声惨呼出门外传来。 陆小棠赶紧转身跑出厢房,院子里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她马上意识到惨呼是从正房里传来的。 她不及多想,赶紧冲进正房,跑进另外一名警员待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 她稍稍一怔,忽听见背后传来响动。大惊。忙转身…… 正看见一个人挟持着那名警员从放尸体的那间屋走出。警员脸色发青,脖子上有一道醒目的口子正在往外淌血,浸湿了半边警服,就像一个散了架的木偶被身后的人夹着脖子往前走。 他后面的人正用那双阴冷的三角眼死死盯着陆小棠。 这也是陆小棠第一次看见这个野兽一般的人。 “你是仇厉刚?!”陆小棠试探着问。 那人冷冷哼了一声。 “也是美狄亚吧。” “我不是美狄亚,”仇厉刚嘿嘿的笑了,“但我要把你也做成木乃伊。” “你不是美狄亚,谁是?周周?” “美狄亚是他创造的。但他不敢杀人,我敢……” “能讲明白一些吗?那些女人是不是你杀的,还是你与周周联手干的?” “我杀的。我替周周杀的。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他想做但又不敢做的。” “你为什么要替他杀人?” 仇厉刚稍显犹豫,但又斩钉截铁的说:“因为他是我的一切。我爱他。” “什么?”陆小棠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我爱他。”仇厉刚强调。但又有些感伤的说道,“但我知道,我跟他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我就宁愿做他的哥们儿,永远陪在他身边。为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说不定他就是在利用你呢……”陆小棠有意刺激他。 “你少他妈胡说八道!!”仇厉刚果然火了,藏在身后的手愤怒的扬起。陆小棠看见了一把剔骨的尖刀,手和刀子都沾满了血。 虽然距离不算远,但陆小棠没敢开枪。那名警员已经重伤,完全没有了反抗能力,而且,她也没有把握仇厉刚不会躲开…… 第三十一章 擒凶 10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等待何亮他们找到这里。 仇厉刚猩红的眼睛慢慢平复,用略带伤感的语调说:“周周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不像我,他是个清白的人……” “清白的人?”陆小棠讥讽,“清白的人为什么会计划犯罪呢?即便他没有亲自动手,但毕竟也是策划者……” 仇厉刚刚刚平静的眼神中又透露出杀机,“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把他逼疯了。” “哪个女人?” “唐嫣俪。” “我听说了,唐嫣俪逼死了他母亲……” “不。”去仇厉刚打断,“你听谁说的?” “周家成。” 仇厉刚冷笑。“那老头儿是没脸说吧。周周的妈妈是自杀的不假,但不是因为唐嫣俪,而是因为与周家成感情破裂,她死的时候周周才十几岁。” “那唐嫣俪……” “唐嫣俪原本是周周的女朋友,这个你不知道吧。” “……” “我相信她是周周除了去世的母亲之外,第一个打动他的女人。” “我能猜到,唐嫣俪长的非常漂亮。” “不,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迷恋,周周是真真正正、深深地爱着那个女人。他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跟唐嫣俪结婚,生许多孩子,让他们幸福快乐,一起好好的抚养他们长大成人。” “……” “可惜,那个女人,那个他当成自己生命的女人,却用最残忍最无耻的方式背叛了他——她与周周的父亲私通了。” 陆小棠惊愕的问:“为什么?” “因为周家成本来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任何接触过的漂亮女人,他都想尝试。但这一次,他做的太过分了,他连自己儿子的女人都抢。而唐嫣俪原来也是一个这样放浪做贱的女人。” “所以周周想要报复?” 仇厉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了解美狄亚的含义吗?” “我知道。她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象征着谋杀者与逃脱者,以及复仇者……她杀了自己的情敌,也杀了自己的孩子……” “那是一个在绝望中灵魂死去的躯壳盛装着魔鬼的诅咒而复生的人。” “你是说他想杀了唐嫣俪报仇?” “不。他想让唐嫣俪回心转意。” “唐嫣俪会听他的吗?” “所以他杀了白晓燕。这也是他杀的唯一一个人。” 陆小棠现在开始明白仇厉刚的意思了。“周周想用恐怖手段威胁唐嫣俪回心转意。可是没想到,唐嫣俪却逃走了。” “她是一个相当有智谋的女人。我和周周最初把目标锁定在周家成另外一个情人白晓燕身上,她也是一个背弃爱人的无耻女人。周周找机会把她骗出营地,我开枪把她打瘸了,装在皮箱里,藏在了周周的帐篷里。不久人们发现了白晓燕失踪,开始四处寻找,但是都没有找到,谁都没想到白晓燕根本就没有离开营地。然后,我们找时间把唐嫣俪叫到周周的帐篷,当着她的面用报纸浸透水,一张张盖在白晓燕脸上,活活闷死了她。” 陆小棠打了个寒噤。“你们真够残忍的。” “倒是唐嫣俪也确实不简单,她虽然吓得面无血色,却并没有瘫在地上求饶,也没有出丑。周周问她想怎么办。她保证说,愿意回心转意……” 第三十一章 擒凶 11 “……我们不信,要她证明。于是,她从周周那儿要了一把刀,给白晓燕开膛破肚,还剜出了她的心脏,流着眼泪发誓假如她有一天食言,宁愿遭受这样的惩罚。于是,周周对她说,不管她将来怎样都要陪伴他,就算死也要把她做成木乃伊放在身边。” “但是,唐嫣俪还是逃了。” 仇厉刚叹气。“我早就猜到了。这个女人的眼神里隐藏着越南人一样的狡诈,越装的无辜可怜,越可能在寻找时机干掉你。可惜周周却宁愿相信她的话,对那女人的爱蒙蔽了他的双眼。” “所以从此,你们就开始最终她。” “她一直跑了十年,我们才找到她的落脚地方。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行动,原本已经把她抓住了,准备处置。可是周周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执意让我离开。哪知那一走竟然是永别,我走之后,那女人不知用了什么诡计杀害了他。”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陆小棠注视着仇厉刚。 仇厉刚的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原本你们是想杀死唐嫣俪或者怎样。但是,唐嫣俪却意外的告诉他,她生了他的女儿。他于是心软了。” “妇人之仁。”仇厉刚恨恨道,“那个小杂种说不定是他的妹妹呢?她居然就能相信那个贱人的话。” “唐嫣俪并没有说谎。我们做过dna实验,宋玉茵的确是周周的女儿。” 仇厉刚愣住了。 “你这些年一直在追杀、迫害的人就是你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的唯一骨肉。你觉得周周的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残害他的女儿会怎么想呢?” “不,不!!!”仇厉刚咆哮,“都是你们胡说八道!!我就知道周周是被唐嫣俪杀害的,她还毁尸灭迹。我就要抓住她,千刀万剐为周周报仇!!” “周周确实死在唐嫣俪枪下,他的尸体我们也找到了。” 仇厉刚神情黯淡,继续说:“我第二天赶到唐嫣俪的住所时她已经逃走了,却把女儿留下了。我以为她会回来带走女儿,可是没想到从那天之后,她就人间蒸发了。后来那女孩儿被周家成收养了。” “在那之后,你就租下了唐嫣俪的住所,想等她回来是吗?” “我为什么租她的公寓?”仇厉刚显得有些困惑。 “不是你?”陆小棠想了想又问,“那你假扮过上海人接近宋玉茵吗?” “没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另有一人……陆小棠心头一动。 仇厉刚接着说:“那些年我都在全国各地的寻找唐嫣俪的下落,捎带着替周周完成心愿,把那些勾引他父亲、不知羞耻的女人一一处理掉。那些标本就是给周家成最好的礼物。让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永远陪伴他。” 陆小棠吞咽。“周家成知道是你干的吗?” “这我倒不确定,也许吧,但就算知道是我,他也不敢来找我。我很多时间都住在博物馆地窖里,那地方挺大又不容易被发现。你想想,谁会没事儿往堆着尸体的地方去呢?” 看着仇厉刚微微泛起的笑容,脑门刚刚愈合的伤疤显得由外醒目。陆小棠心想,也只有这样的人能有这样的手段。 “我找唐嫣俪足足早了十年。但是这个女人实在太狡猾了,把自己隐藏的无影无踪,我甚至一度怀疑她已经死了。找不到她,后来我只好拿她女儿出气了。” 第三十一章 擒凶 12 “那你为什么不杀宋玉茵,而是三番五次设局陷害她呢?” “杀她容易,但我还想利用一下她。” “利用她引出唐嫣俪?!” “你很聪明。”仇厉刚阴测测的笑笑,“只要唐嫣俪还在世上的话,或早或晚都会来看望女儿的,这就是我的机会。” “看上去她好像没中计啊。” “谁说她没中计?我已经抓住她了。” “你抓住她了?”陆小棠一惊。 “要不是因为你,她根本逃不了。” “因为我?” “我把她扔在泥缸里,想慢慢折磨死她,是你们这帮多事儿的警察把她救了。” 陆小棠恍然想起在河坝下的地窖里,那个被捆绑着浸在淤泥水缸里的老太太。在与仇厉刚和阿杜的乱战期间,老太太悄悄逃走了。想不到这个人竟会是唐嫣俪。许多真相与悬念之间只不过是擦肩而过的分别。 陆小棠想问仇厉刚是如何抓住唐嫣俪的。谁知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儿,仇厉刚猛地把挡在身前的警察用力往前一推,撞在陆小棠身上,陆小棠下意识抬手挡架。仇厉刚的人已经猛冲过来。劈手抓住了陆小棠手腕,往墙上用力磕,手枪就掉了。 陆小棠大惊,忍着疼,挥肘猛击仇厉刚面门。仇厉刚晃了两晃。照着陆小棠的小腹和身上,一拳挨着一拳的砸下来。速度虽然都不是很快,但是每一拳都攥足了分量,仿佛铁锤一样砸进陆小棠肉里、骨头上。 陆小棠眼前一阵阵发花,咬紧牙不让自己昏倒。用脚猛踹对方两个膝弯。仇厉刚的两条腿只是微微弯曲,后退了两步,嘴角歪歪,笑道:“有两下子。” 陆小棠被逼进墙角,背靠墙壁,胃里一阵阵绞痛。眼前的仇厉刚有些模糊,只感觉他在慢慢逼近,好像山一样压过来。 陆小棠知道,再不跑就会更被动。她瞅准机会,骤然向外冲出。但没想到仇厉刚的反应异常迅速一把叼住了陆小棠的用胳膊,下一刻陆小棠的胳膊就会被卸掉。她想都没想,拧身飞起左腿,一眨眼就踢在仇厉刚面门上,仇厉刚跌靠在墙上。陆小棠趁机赶忙去捡掉在地上的枪。等她的手也够到枪了。仇厉刚却扑上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右手死死按住了陆小棠拿枪的右手。 陆小棠拼命想挣脱,仇厉刚干瘦的四肢却死死的箍住了她。他一面按住陆小棠拿枪的手,身体其它的部分却在缓慢和有力的锁紧,犹如一条阴险而残忍的蟒蛇…… 陆小棠想不到仇厉刚能有这么大力气,他紧紧勒住自己的胳膊,每运一次力气,她就感觉胸口紧缩一份。她已经开始喘不上气了,喘不上气就使不出力气。她心里惊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拼命的支撑。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 有经验的警察或军人一听就知道那是枪械保险拉开的声响。 仇厉刚余光一扫,大吃一惊,那个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一手支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正哆哆嗦嗦的擎起手枪…… 仇厉刚哪容他开枪的功夫儿?抬脚飞踹在警员胸口,只听咯嚓一声骨裂,警员的身子整个飞了出去,撞在墙上,不动了。 第三十一章 擒凶 13 就在这一刹那,陆小棠猛然挣脱,借着身子旋转的力量,把仇厉刚斜着摔了个趔趄。 当仇厉刚重新站稳。陆小棠已经抓枪在手,枪口直指他胸口,“举起手!” 仇厉刚先是一惊,随即阴狠的笑笑,迈步向前走。 “举起手!” 仇厉刚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 陆小棠开枪了,子弹打在他的肩膀。仇厉刚晃了晃身子,斜楞着肩膀继续向前走。 陆小棠又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在他左腿上。仇厉刚一下跪在了地上,但他一声不吭,仿佛没有神经,依然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 陆小棠只好开了第三枪。仇厉刚双腿断了,依然用手向陆小棠爬过来…… 陆小棠完全骇呆了。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悍不畏死的罪犯。 她的枪口慢慢对准了仇厉刚的头,她甚至不确定果这一枪打过去,他还是否依然向自己爬来…… 这时,嘈杂声仿佛从地底冒出来一般,响彻在院子里,里面夹杂着陆小棠熟悉的声音。她疲惫的松了口气。何亮、范晓鹏他们终于赶到了。 *—*—*—*—*—*—*—* 美狄亚的诅咒到了破解的时刻。这起玄而又玄谜案终于告一段落。隐秘了十年的凶手的终于落网。也算告慰了那些被悲惨的被害人。 重案组开庆功会,慕容雨川没有参加。陆小棠也没来找他。来时独自一人,走时独自一人,这倒是慕容雨川没有想到的。美奈子已经很久没给他打电话了,头几天接了电话,语气也冷冰冰的,或许她已经知道原委,正在气他私自跑来见陆小棠。总之,他现在是老鼠钻灶坑,憋气带窝火。倒是宋玉茵还有点儿良心,知道打过电话嘘寒问暖,特别是听说自己的母亲还在人世,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住向慕容雨川道谢,当他觉得这好像是他参与这起案子以来最大的收获。 现在他已经想好了,先去郑州看看宋玉茵的伤情,等她伤养好了,再回北京,走一步看一步吧。 但就在他准备动身走的时候,物证科的王技术员却来找他,说你托我找的人我已经给你找到了。 “我托你找谁?” “你不是交给我一个古董吗,让我找人帮忙鉴定一下……” “哦。是有那么回事儿。”陆小棠恍然想起从钱镇长家里拿回来的那个样子古怪的金古董。他几乎就要把这件事儿忘了。 王技术员说:“我恰好认识一个社科院对古董颇有研究的老专家。他看到古董以后,想问你几个问题。” “是吗。” 王技术员说着拨通了手机,通电话那头客气的两句,然后把手机递给慕容雨川。 听筒那头是一个老迈的声音,说话抑扬顿挫的。自称姓吴。慕容雨川称呼他吴教授。 吴教授说话并不拐弯抹角,很直接的问:“你这古董是从哪里得来的?” “哦,郑州。” “郑州?!”老人的语气似乎有些怀疑。 “是别人从一座清代古墓里挖出来的。” 慕容雨川说完这句话,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吴教授才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你确定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 “这个……应该是吧……都那么说。” “那你知道这是一件什么古董吗?” “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金子做的,挺沉的,应该挺值钱。” 吴教授笑了,似有深意。 第三十一章 擒凶 14 “什么了,难道不是金子的?” “金子的当然是。但它本身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它的材质。” “是吗?这块丑不拉几的土豪金这么值钱?” “它叫人首鱼身瓶,并不是清代的古董,可比清代的早得多。” “你怎么知道?” “因为瓶底上蘸着字。你应该不不认识那些字吧。” “我还以为那是咒语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居然能认出来?” “那是一种十分古老的奇特文字。字形过度弯曲,读法从右至左,发音无定准。学术界因为它的字形,俗称它‘驴唇文’,学术说法称其为佉卢文,使用的年代约为公元前三世纪至公元五世纪,距今两千多年。这种文字最早出现在印度北部、后来流行中亚的方言俗语。这种文字公元五世纪后任何国家和地区再没使用过,它本身也没演变为其他文字,是一种死文字……” “老教授,你该不是想说这是印度的古董吧?” “那倒并非。因为它的形式构造偏近中亚风格,文字内容,却是汉文的措辞习惯。这种文字旨在中国历史上极偏僻的地区极小范围的流传过,之后随着国家的灭亡而消失了。” “你指的国家……” “一个存在于中国西汉时代的西域小国——尼雅古国,也有称呼精绝古城。位于今天罗布泊北部,新疆省丰民县。” “尼雅古城,”慕容雨川脑子里似乎有什么闪过,“老教授,你该不是说这件古董是来自尼雅古城吧。” “怎么你也听说过?” “你确定吗?” “我是根据瓶底的文字和内容断定的。文字内容到不复杂主要是祝福阿瓦纳的祈语。阿瓦纳的意思是王中之王,也就是尼雅古国的国王。” “那你要亲自去尼雅古城考察过吗?” “随着考察团去过两次。” “像这种古董多吗?” “见到过,不过很稀有。从1901年斯坦因首次发现尼雅遗址到现在一百多年时间里,国内外组织过许多次科考活动。里面的古董基本已经都收藏在博物馆里,或者流失到海外了。” “哦……” 吴教授之后说的什么慕容雨川都没仔细听。放下电话,王技术员好奇的问他都聊了什么。慕容雨川来不及回答,给c市博物馆打了电话。目前郑嘉冼因病离职,现在的代理馆长叫陈苏亮,之前是博物馆展品策划部的负责人。他问慕容雨川有什么事儿。慕容雨川问:“你们博物馆的展品中有尼雅古城的文物吗?” “尼雅古城?!” “就是位于罗布泊那个古城,你们前任的前任馆长毛仁和还组织人去探险过呢,你不知道?” “这我倒不清楚,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儿吧。不过我们这儿没有你说的那种文物。” “没有?你确定?” “确定。我来儿这工作也有六七年了,专门搞展品策划的。要是有这么重要的文物,还能不知道吗?” 慕容雨川将信将疑的又给武汉大学的退休教授杨德江打了通电话,问他当年去尼雅古城考察发现了文物没有。 “是发现了一些。”杨教授说,“据说当时是一个徒步探险家无意中在尼雅古城发现了一座古庙,还在那儿留了影。消息慢慢传扬开,就有专家猜测那里可能会是一个较大的新遗址。但是这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事儿,而且罗布泊环境险恶,总之各方面原因吧,国家方面也没有立刻组织专门的科考队。后来倒是c市博物馆的毛馆长率先联系各个大学,组织了这次考察,确切说是探险,因为当时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遗址呢。” “你们最终还是找到了是吧?” 老人语气显出兴奋。“是,相当有价值的考古发现。” “那你们发现的古董都怎么处理了?” “当然是上交国家了?” “那你听说过人首鱼身瓶这种文物吗?就是金子做的外形好像条鱼,还有人头人脸的古董,挺扎眼的。” “没有。我们主要是发现了一些木板书、衣物还有些祭祀用的器具等等。” “就没发现值钱的东西吗?” 第三十二章 后会有期 1 “值钱的东西?”杨教授笑了,“哪得看怎么定义,在我眼中那些发现都是无价之宝。” “就没有金银玉石啥啥吗?” “没有。” “是谁负责挖掘的?” “哦,主要是毛馆长派人做的。我们大部分人虽然是专家,但主要是做学术研究。野外工作很少做。 “那你们就没有怀疑吗?” “怀疑什么?我已经有了丰富的收获,其他的就不要了。” “重要,很重要,”慕容雨川叹气,“你们这些只知道啃书本的老学究啊。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杨教授还想再问,慕容雨川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静静注视着窗外透明的天空,一幅幅情景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过——白晓燕的干尸、谢文莎的鞣尸、假唐嫣俪的干缩人头、美狄亚的复仇、母女逃亡、谋杀之夜、坟墓里的周周、宋玉茵的逃亡、美狄亚的追踪……嫌疑人郑嘉冼、嫌疑人周家成、嫌疑人上海人、嫌疑人宋玉茵、嫌疑人仇厉刚…… 他猛然发现,之前他们的推理漏掉了一个环节。 仇厉刚就是美狄亚不假,他代替周周向父亲周家成的情人报仇也合情合理,而且证据确凿。他报复唐嫣俪母女的动机和手段也完全可以解释。他的一系列作案脉络清楚,没有任何异议。但是,在美狄亚的犯罪中却隐藏着一些看似并不影响案情推断,很容易被忽略的疑点。 首先,郑嘉冼和周家成为什么要说谎。尤其是周家成,不可能不知道凶手是谁。可是他却偏要将亲生儿子周周说成是凶手。郑嘉冼与他异口同声,这完全违背事实的行为说明什么呢?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要掩饰真正的凶手,仇厉刚。 于是,第二个疑点出现了。仇厉刚几乎杀光了周家成有过关系的所有女人。唯独唐嫣俪下落不明。而仇厉刚把目标落在了唐嫣俪的女儿——宋玉茵(或者应该叫唐婉玉)的身上。他跟踪宋玉茵多年、屡屡使用诡计的意图现在看来很清晰,他就是想以折磨宋玉茵引出唐嫣俪来。美狄亚真正的目标就是唐嫣俪。那么以周家成的聪明,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他为什么放任仇厉刚这样做呢?难道他希望仇厉刚杀掉唐嫣俪? 第三个疑点。唐嫣俪究竟在哪里。仇厉刚曾坦白,唐嫣俪这些年时不时会现身,徘徊在宋玉茵身边,但是基本都会伪装成其他人,所以仇厉刚始终没能抓住她,直到最近,但又让她逃了。慕容雨川对那个被自己从泥缸里解救出来的老太太多少有些印象。如果按照仇厉刚的说法,唐嫣俪最近就曾伪装成其他人出现在宋玉茵附近,自己或许应该见过她。 基于这三个疑点,慕容雨川第第一次意识到唐嫣俪与这起案子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嫣俪,这个曾经美艳绝俗,今日神秘莫测的老女人,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她的到来为周家成父子带来的只有灾难。因为她的背叛,孕育出了谋杀者、逃脱者和复仇者的美狄亚。让昔日拜倒在她裙下的一对父子,反目成仇,最后又都想除之而后快。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美狄亚被捕了,可是她与这起案子千丝万缕的关系,又让案子变得更加婆娑迷离。 第三十二章 后会有期 2 唐嫣俪,唐嫣俪……慕容雨川忽然一凛。他想到一个人。那个身份不明的上海人。 他尽管一度把上海人看做是美狄亚,也不止一次从宋玉茵口中听说过这个人。但仔细回忆起来,那个上海人并没有真正加害过宋玉茵。不管是住在宋玉茵隔壁,出现在景山保护区的地窖外,甚至闯进法医室袭击了他们,他的动机都让人揣测不透。但假设上海人就是她伪装的,似乎就可以解释了。她其实是在宋玉茵附近保护她。 想到了这一节,一连串的疑问就摆在了慕容雨川面前。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始终租着郑州小镇里那间房子,却并不住在那里?仅仅因为他把周周的尸体埋在了楼下,她监视着怕有人发现?这似乎不太合理。但…… 监视……这个次无意中在慕容雨川脑海里冒出,让他一下抓住了。对,唐嫣俪是在监视。她不住在那里,却时常回去,的确很像监视。 监视什么? 慕容雨川猜到了一个答案。但无法确实,除非他能亲自找到唐嫣俪。他会问她许多问题,当她为什么会背叛周周,荒唐的投入周家成怀抱,仅仅是因为周家成的魅力吗? 之后,她开始时了漫长的逃亡,躲避美狄亚追杀,为什么没想过去想周家成求助呢? 这些年美狄亚一直在寻找她,是不是周家成也在寻找她,而且是周家成利用美狄亚来寻找她? 她与美狄亚是背叛者与复仇者的关系,那她与周家成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给钱镇长的古董并不是无意中在楼下发现的,她在撒谎。人首鱼身瓶是来自尼雅古城的,她曾经去过的尼雅古城,是她带到那里的吗? 慕容雨川虽然找不到唐嫣俪,但是他却能找到她的女儿。 他给宋玉茵打了一个电话,象征性的询问了她的伤势。宋玉茵语气平和,一如之前,听不出有什么异样。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我案子已经处理完了,今天坐车去看你。” “好!我等你!”简单的一句话去能听出宋玉茵的话语里的欣喜与情感。 也许,她才是这起案子里唯一单纯,唯一无辜的人。直到现在,她都未曾洞察凶手真正的意图,隐藏在凶手背后她的祖父周家成的意图,以及她亲生母亲为什么逃亡…… 慕容雨川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些告诉宋玉茵,不知道她得知真相之后会有什么反映。 怀着矛盾的心情,他孤身一人踏上了去武汉的列车。到达武汉时下午两点。又坐长途客车辗转来到宋玉茵所住的县医院,一路上他都在纠结与各种各样的事件与情绪中,有些事待解的案情,有些是他自己的私事。 进了县医院已经是傍晚。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却扑了一个空。宋玉茵的病床收拾得干净整洁,他找到值班医生,医生检查了记录本,告诉他,这个病人今天下午已经办了出院手续。 办出院了?慕容雨川上午同宋玉茵通电话时,宋玉茵根本没有提到过出院的事儿。而且出院了,她也没有告诉自己一声。 他拨宋玉茵手机,听到的却是——该用户现在不在服务区。 他问医生宋玉茵出院时,有没有其他人接她? 医生说,有一个五十左右岁的女人接她走的,说是她的姑姑。 慕容雨川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雇车来到了宋玉茵当年住过的那栋小楼。 十年前宋玉茵母亲失踪,前几天刚发生过一起凶杀,底下又挖出一座死尸。现在这里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座阴气森森的空楼。 慕容雨川走进小楼。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他径直上了二楼,宋玉茵母女住过的旧屋,与十年前,与几天前没有什么两样。这是十年来唐嫣俪可以保持的结果,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带着女儿回来。 但是,慕容雨川看到的却是一座空屋。没有唐嫣俪。也没有宋玉茵。仿佛她们还未曾到来。 他只是在宋玉茵卧室的窗台上看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后会有期。”是宋玉茵的字迹。 他抬眼望向窗外,见到的是遥远的天空和平整广阔的天地,田间小路上隐约又看不清楚的人和车在移动。窗下依然是那道沟,里面堆积着杂物垃圾,唯一与几天前不同的是,沟边靠窗下的的地方多了一个半人两步宽深的坑。坑里、坑边只留着一些脚印而已…… (剧终) 话外篇 题外篇: 2000年,3月12日。 河南省,郑州市,牟中县,沙白镇。 它终于来了。 她看不见它,但她知道它来找她了。她能用骨头感受到,能在她呼吸的空气中感受到,那是炎热的干沙、气味古怪的香料,还有上百人在烈日炙烤下的汗臭。这种混合的独特气味来自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依然可怕得清晰。她如今生活在繁华热闹的现代都市,与那种近于原始的不毛之地相隔万里,窗外已是夜幕低垂,而那里依然夕阳炽烈。 距她第一次踏进那片荒漠已经过去十五年了,然而,只要她一闭上双眼,她便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风沙中,站在营账外眺望着起伏的地平线和夕阳。风刮过干涸的河床,发出好似女人的叹息声。她仍然能清楚地听见镐头砰然的重击以及铁铲掘土的沙沙声,仿佛看见那些忙碌的人日夜挖掘的场面,他们就像地穴里的工蚁一样忙碌,用扁担、小推车把盛满的沙石运走。她看见她站在他们中间,那是十五年前的她,明媚天真、不通世故,好像某部冒险电影里的女主角。当时的她或许会对这样的冒险感到猎奇,可是,假如她当时要是真知道未来要经历些什么,那么她这个来真江南小城的普通女孩又该作何感想。 一束光掠过唐嫣俪不知不觉阖上的眼睑。 她悚然惊醒—— 沙漠消失了,人群消失了…… 她没有站在荒漠中无忧无虑地凝视着绛红色的夕阳将天边涂抹成绚丽的晚霞。她看到的是冰冷而陌生的粉刷墙壁,她正躺在出租屋黑暗的卧室里。 她从床上坐起,赤脚走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窥视外面的街景。 现在是午夜时分,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橘黄色路灯的光暗淡地投落在空荡荡的柏油路面,反射出一种骨灰似的的颜色。她看到一辆深棕色的轿车正从缓慢地沿着凹凸不平的路面驶过,走到街心处停住了,前灯也关了。 多年来的逃亡让她瞬间警觉。 她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那辆车,直到它的尾灯亮起,重新开动…… 轿车终于消失在街角,她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她希望那辆车只是偶然经过这里,然而,那种近似于来自本能的恐惧却尤其强烈。 三年了,她在这座亲自挑选的小镇隐秘了整整三年,在一栋建在坟茔上的小楼躲了三年。这三年中的每一天,她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仿佛她在惊恐之中等待着终有一天,它找到这里…… 但她依然坚信这座凶宅能给她带来好运,就像当年在罗布泊做出的惊人冒险一样。 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亲眼目睹白晓燕遇害,她或许依然是那个单纯的女孩,只犯了一个所有自诩聪明的物质女孩都会犯的错误——轻易接受了一个原本不爱却有钱的男人,而后又爱上了他更有钱的父亲。 但她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两点——低估了对她惟命是从的周周,也高估周家成对她的爱。 她根本未曾想过背叛的结果,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被一向温顺的周周残忍的杀害。而当她向周家成求助时,周家成居然视而不见,纵容儿子的所作所为。她此刻才清醒,靠美貌获得的爱情是如此虚幻,她在周家成心目中甚至还比不上他去世的妻子。 面对绝境,她没有逆来顺受,反而显示出了惊人的心计与胆量。 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表面上,她对周周言听计从,似乎已完全慑服于他的威势。暗地之中,她弄清了周家成秘密从尼雅遗址中敛获的财宝,巧妙的盗出来,埋在了遗址附近。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营地。 待周家成发觉财宝丢失,并没有露声色,他暗中派毛仁和一一盘查科考队的所有人,但没有马上怀疑到唐嫣俪头上,一方面也因为他正忙于为儿子谋杀白晓燕善后,这也正在她意料之中。所以,直到她离开周家成三天之后,周家成才意识到中计了。而这也恰恰是一场漫长的追杀与逃亡的开始。 周周和仇厉刚为了单纯的报复四处搜索唐嫣下落。周家成则出于其他的目的安静的观望,他知道唐嫣俪不会报警,因为某种程度来说,她也是一名罪犯。一名私藏国宝的罪犯。 让所有人未曾料到的是,唐嫣俪这一跑就是十四年。等到她再次与周周见面时,她的女儿都已经长大了。 就在那一晚,唐嫣俪看见那辆停靠在街角的轿车悚然而动的刹那,所有人的命运都开始发生了转折…… 当她从抽屉里拿出周家成送的古董手枪,走出房间时…… 她想不到自己会亲手杀死女儿的生父; 周周想不到唐嫣俪竟会生出他的骨肉; 仇厉刚想不到周周在关键时候会犹豫被杀; 周家成更想不到他曾经勾引的美貌助理最终会让他失去一切,除了留给他一个孙女。 那天夜里究竟在宋玉茵的卧室里发生过什么,除了唐嫣俪知道,另外一个人就是死去的周周。 一场激战,周周死了。仇厉刚逃了。 身处险境的唐嫣俪没有惊慌失措。如果说当年她是为了一己私利铤而走险,现在,多年的艰苦岁月已经把她磨砺成一位坚强的母亲。她情愿为自己曾经的过错付出代价,但不能把惩罚留给她的女儿。所以,她必须抗争。 接下来,她再次设计的了一个惊人的计划。 她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除了隐蔽,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看中地下有坟。 坟永远都是活着的人最厌恶的东西。但坟其实有着远比我们想象中更有用,不仅能埋藏我们的尸体,还能埋藏我们不想被其他人发现的东西。 坟是我们心灵里黑暗的秘密。 她连夜把周周的尸体埋进那座古坟,把原本藏在坟里的东西转移到了楼后窗下、她为了以防万一事前挖好的浅坑里。然后回到宋玉茵卧室,清理了现场的血迹,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这样做对女儿或许残忍,但只有这样,才能引开仇厉刚。于是接下来的十年,新的逃亡与追杀继续进行。老谋深算的周家成收养了宋玉茵,以她为鱼饵。这虽然不是唐嫣俪愿意看到了,但毕竟好过被仇厉刚追杀。只要她一天不被抓住,女儿就不会有危险。 在明争暗斗的追杀中,仇厉刚找不到唐嫣俪,只能以她被害人发泄愤怒,一次次作案让他越发变得疯狂、狡诈,到最后彻底沦为丧失人性的美狄亚。 他开始将目光落在已经长大成人的宋玉茵身上,趁她在外求学时设计跟踪,布局,以近乎变态的手段折磨她,他的目的与周家成一样,但远比周家成更残忍。 随着慕容雨川意外的揭开了白晓燕木乃伊的身份……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唐嫣俪决定反击了,只是仇厉刚的面容与当年发生了很大改变。唐嫣俪依计而行,也装扮成男人的模样用上海人的口音出现在女儿附近,伺机寻找仇厉刚。但仇厉刚的狡猾机变已经今非昔比。唐嫣俪处处于下风,甚至一度被捉……幸运的是,她最后还活着,她女儿也活着…… 更幸运的是,她守住了那些价值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财宝。 她早已经不再照镜子,她的相貌远比同龄人苍老,昔日的美貌早已在逃亡的岁月中消磨殆尽。用二十年的磨难换得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究竟值不值得,此刻的她也说不清楚。 唯一让她感到慰藉的只有她的女儿。虽然她做过很多错事,但对唐婉玉,她的希望,所做的一切都是最正确的。 牵线木偶1.绳吊的芭比娃娃1 8月15日,17:34。 凌海市,东郊,虞山园林区,12号别墅。 童幂裹着白色的浴巾站在浴室窗前,眺望着沐浴在夕阳中的山景,微微发痴。天边的云朵正在被缓慢的粹成橘红,余晖透过南洋杉林高耸的树梢投洒在故月湖中,微风拂过,泛起层层碎金的涟漪和缠绵的清凉。她不禁想褪掉浴巾,赤lolo的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中,尽情放纵。 这里是距离凌海市1.5公里、占地2.8公顷的别墅区,其中建筑占地为10%,其余为自然与人工合成的自然景观。童幂所站的地方是其中一栋3000平米的私家别墅,配有私家游泳池,毗邻半月形的故月湖。这里远离城市污浊的空气,远离车水马龙的喧嚣,是她曾经作为一个靠酒吧卖艺为生的小歌手遥不可及的梦想,如今竟然触手可得,人生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明天,霍启军约了几位影视传媒公司的老总和导演一起去打高尔夫,幸运的话,霍启军会带她同往。到目前为止,她还算走运,从一位漂泊无根、默默无闻的小歌手成为如今炙手可热的少女乐队主唱,只用了三年。更幸运的是,她依然青春、依然美貌,依然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可以为自己赚得属于自己的别墅。 成功需要时机,但更需要学会把握。她回身走到梳妆镜前,仔细的为自己补妆。她知道霍总喜欢什么样的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她有足够尖的下巴、足够小的嘴、足够魅惑的大眼睛和微翘的鼻尖,这些组合稍加修饰就能让她充满一种小狐狸般的妖媚与狡猾,再配上极具辨识度、略带沙哑的性感假嗓,不禁让她深得霍启军赏识,也在仅仅两张mv专辑之后,迅速征服了大江南北的无数脑残粉。她的粉丝团通称“米粉”。 她走进客厅时,穿着宽松便服的霍启军正靠在沙发上看股市新闻,其中就有他的上市公司。他用余光扫了一眼,似乎抱怨的对她说:“你可真能磨蹭,我还以为你要生孩子呢。” 她挠着潮湿的头发,吃吃笑道:“我生孩子你养啊……” 霍启军半真半假的笑道:“那还是免了吧,我都快赶上你爸的岁数了,生孩子叫我爹呀还是爷爷呢?” “就知道你说来说去都是哄人家。”童幂装作委屈似的往沙发上一坐,嘟起水润的小嘴。 霍启军挪过来,揽住她,讨好又怜爱的说:“在uncle眼里,你永远都是乖乖的小女孩,我不舍得你受伤害哩。” “uncle也没少伤害我啊?”童幂娇嗔着抗议。 “那是uncle喜欢你嘛。”霍启军说着把童幂娇小的身体捧在膝上,抚摸着黑丝袜下肉gan的腿。 “欺负小女孩可要吃官司的……”童瑶格格笑。 “我不怕吃官司,我就怕你那些粉丝,我怕他们杀了我。”霍启军一边嬉笑,手已经探进了童幂半透明的纱衫,用小指从后面勾开胸zao带儿。 童幂伸手比作枪形,滑稽的对着霍启军的头,嘴里叫着,“砰,砰,砰,砰……”胸前两只lo露的白rou球随着来回滚动。 霍启军的血一下涌到了xia身,不容分说把童幂按到沙发上,“你这只小野猫,我非得好好……” 就在霍启军的嘴快要压到童幂身上,童幂忽然用两只手托住了他脑袋。“不行……” “不行?” “人家刚刚洗完,你又要把人家弄脏啊?”趁霍启军愣怔的功夫儿,童幂机灵的从他身下抽出身子,滚落沙发,坐在地毯上回头冲着霍启军调皮的笑个不停。 “别闹了。” “人家是认真的。”霍启军伸出的手刚触到她的脚,就被她轻轻踢开了。 霍启军被挑dou的兴起,却又吃不到,干自着急。“你这小野猫,从来都不听话……” 童幂反诘:“你总叫人家小野猫,你听过野猫听话的吗?” 霍启军冷不防从沙发上跳过来,童幂躲闪不及,被捉住了一只脚。霍启军得意洋洋,“我这几天都要把你带身边,非得好好调jiao调jiao你这只小野猫不可……” “我不会跑啊?” “我把你拴起来,看你往哪儿跑……” “我又不是你宠物儿,凭什么拴我?” “谁说你不是,你就是,你……”霍启军说着说着,忽然止声了,眼神奇怪的打量着蜷缩在地上的童幂,黑丝袜和和纱衫下包裹的玲珑体态若隐若现,充满了野性的you惑…… “你怎么了?”童幂不解的问。 霍启军叵测的盯着她,问:“你想不想尝试一下新鲜的?” “什么?” 霍启军把童幂从地上抱起来,童幂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困惑看着他。 霍启军说:“我保证能把你这只小野猫制fu……” 童幂并不沉,只是不太老实,抱在怀里的确很像抱着一只捣蛋的猫。 霍启军抱她上了二楼,挨个房间探头瞅瞅,古里古怪的不知在打什么注意。童幂忍不住问他,他偏不肯说。直到走进最里面的衣帽间,他一眼瞅见了壁橱边上的移动衣帽架。 他把童幂放在衣物柜上,走过去用力拉了拉镀金钢架的横梁,然后把挂在上面衣服统统扯下来,扔到一边。 童幂问:“你在干什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霍启军露出邪恶的笑容。转身离开。 矗立在那里的光秃秃的钢架看得童幂心里有点儿发毛。过了两三分钟,霍启军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回来了。顺手把身后的房门推上,还上了锁。他把袋子扔到童幂身旁,按遥控器把窗帘全部挡严实。只开了昏暗的壁灯,把整个房间渲染得神秘而阴郁。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从袋子取出一个小瓶子和一个锡纸包。瓶塞上有两个孔,插着两根点滴用的胶皮管。瓶子里有水。他摊开锡纸,里面有些白色的粉末。 他问童幂:“要不要尝尝?” 童幂赶紧摇头。 霍启军便不理她,用打火机烤着锡箔纸的,过了一会儿,白色的粉末开始冒泡,飘出淡淡的烟雾。霍启军把一个吸管对着粉末,另一个吸管插进鼻孔里,用力吸,瓶子里的水咕噜噜的冒泡,就像吸水烟一样。过了一会儿,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脸上浮起一层光彩。 牵线木偶1.绳吊的芭比娃娃2-4 童幂猜不透霍启军为什么这时候“溜冰”,但她知道霍启军每次做完这个,都会变得很古怪。 她越猜不透霍启军的企图,心里越是不安。她忍不住伸手把那个塑料袋打开,只看见一卷卷的细绳和一些形状邪恶的东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想……”抬头正看见霍启军微笑着朝自己笑,牙齿在灯光下发亮,双眼也直勾勾的,仿佛一只盯着小老鼠的大狸猫。 他伸手拽童幂时,童幂本能的哆嗦了一下。他低声说:“不要怕,其实很好玩儿……” 童幂略显无奈的叹口气,无论霍启军想对她做什么,事实上她都不可能拒绝。拒绝霍启军,就是拒绝自己的人生,没有霍启军,就没有今天的她。一个人想要获得,就必须先要付出,这是最公平的生存法则。 站在比她还高的衣帽架前,她不安看着霍启军。霍启军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卷绳子走过来,对她说:“这儿就是关你的笼子……” …… 昏暗的光线掩盖着邪恶,绳子像又细又长的毒蛇勒住猎物,时间是漫长的折磨,忍耐是最终的宿命…… 她在几近昏迷中感觉灯光刺眼,无力的睁开眼睛,那双活泼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写满了无奈与羞ci。她感到全身又麻又疼,每一个关节都要被拉扯的断裂。低头能看见衣帽架的钢管和四个轮子,还有一只悬空的黑丝袜的脚,丝袜已破,那是她自己的脚。而另一只脚却高高的伸过头顶,斜斜的指着天花板。她现在是被霍启军悬挂在衣帽架上,一圈圈缠绕着四肢和身体的绳子因为重量深深嵌进肉里,勒出了褶皱,似乎能滴出血来,看得她既心惊又心疼。她想喊霍启军住手,可是发出的却只是简单的“呜,呜……”声。不知什么时候,她嘴里被sai进了一个圆溜溜的sai口球,撑住了整个口腔,上面的皮带固定在头上,她轻轻一动头,涎水就从sai口球的窟窿里溢出,缓缓的落在下面的架托上,剩下一些粘粘的挂在下巴上,让她觉得很恶心。她实在很难想象自己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姿态。 “你醒了,我的猫咪。”霍启军柔和的声音想起。 她努力仰头看他,他正有条不紊、十分细致的在她脚腕上系绳结,他并不是胡乱缠绕,而是用一种看似复杂的技巧操纵着简单一条绳子变幻出难以想象的花样。他用两根绳子配合着在童幂的脚掌上均匀的缠绕几匝,又在其中两根脚趾上系了两个绳结,然后慢慢抽动其中一根,童幂翘起的那条腿就被慢慢拉直了,连脚掌也随之绷直,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美艳,犹如一位翩翩起舞的芭蕾舞者,或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 然而痛苦也随之增加,童幂难以忍受,求饶似的朝霍启军呜咽。霍启军轻轻擦去粘在她嘴里sai口球上的口水,放在自己嘴里裹了下,忽然笑道:“要不要看看我刚刚完成的作品?” “!?” “就是你,呵呵。” 童幂的确想看看。 霍启军拉着衣帽架走向镜子。当童幂看见镜子里的景象时,完全震惊了。镜子里那个几乎lo体的女孩被密密麻麻的绳圈捆绑成完全屈ru的姿势悬吊在那里,双tui之间的隐mi部位一览无遗。就连让她引以为傲的f cup胸脯也被绳子勒出了几瓣。她很难想象,霍启军究竟用了多少绳子,耗费多少时间就为了把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而霍启军淫邪的笑脸就在她身旁,正在心满意足的欣赏她。 她从未想到她一直竭力讨好的老板居然是这样一个恶心变tai的家伙。她开始拼命的甩头,努力挣扎,衣帽架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来回摇晃。 霍启军只是皱眉。“到现在了你还不老实啊,真是只小野猫。” 他回身在桌上的塑料袋里翻弄了一会儿,拿出一根粗点儿的绳子,挽个套儿,套在童幂的脖子上,另一头儿绕过横梁上的铁圈系在童幂背缚的绳结上。然后得意洋洋的瞅着童幂,“现在你用力试试?脖子上的绳子会越勒越紧。如果乱动,会勒死你的……”说着,伸长舌头冲童幂做了一个鬼脸儿。 “唔……”童幂不敢动了,战战兢兢的望着霍启军。 “乖,这样才乖。”霍启军把玩儿似的fu摸着她的身体,指着镜子说,“看看你自己,舞台上的你都比不上现在漂亮……” 童幂屈ru的流出眼泪,她想问这种变态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可是嘴里只能发出动物般的“呜呜”声。 kang奋的霍启军把一个跳蛋sai进她身体里才解开裤子,捧着她的悬吊的tong体对着镜子开始恶心的动作…… 他无比陶醉这种充满征服yu的变tai游戏,看着无助的童幂被自己糟ta得花容散乱,就能感受到异样的满足。他比以往更加持久,更加粗野,现在他不是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亿万钱财最终换来的就是这样任由自己肆nue的女明星。 他大笑着对童幂说:“下一次让你妹妹也来,你们姐俩一起来……” 童幂张着凌乱的眼睛狠狠的瞪着他。她忽然想杀了这个男人。 幸好霍启军的手机响了,铃声是童幂领衔的少女乐队的主打歌。童幂觉得噩梦终于该结束了。 霍启军骂了一句。从褪下的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又sai了回去。他没有拔出来,抓着童幂的腿意犹未尽的继续。那个打电话的人故意逗nong似的偏不肯罢休,铃声响响停停,没完没了。搅得霍启军干脆把手机扔了,手机还在墙角兀自响。 直到他发xie够了才喘息着停下来,慢慢提上裤子。心满意足的拍拍童幂的脸。“难怪那么多人想wa你,真不错……” 他简单的穿好衣服,走到墙角捡起手机。童幂虚弱的发出shen吟。他回头看了一眼,说:“下来就别想了,你这只小野猫只有这样才能老实,你不觉得这样才最适合你吗,好好欣赏一下吧……”说完丢下童幂,离开了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童幂一个人,无助的吊缚在衣帽架下面,摆出丑陋的姿态,或者在霍启军眼中是美妙的艺术。她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恐惧,期盼着霍启军早点回来救她,尽管那不过是奢望,霍启军不可能回来。 她悲哀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恶心的跳蛋还在身体里震动,拖出一根电线坠着遥控手柄,就像一条恶心的尾巴。她实在看不出此刻镜子里那个扭曲肮脏的肉ti会比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她更美。在霍启军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能供他发xie兽yu的玩wu而已,同一个充气娃娃、一个自wei玩具没有区别。 又有谁知道她惹人羡慕的成功背后竟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究竟值得还是不值呢……她委屈的流出了眼泪…… …… 牵线木偶1.绳吊的芭比娃娃5 霍启军飘飘忽忽走下楼梯,还有些意犹未尽。拉开冷藏柜拿出薄荷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懒散的坐在客厅沙发上。这才掏出手机,给刚才打电话号码拨回去,“是张导啊……哦,我现在一个外国朋友在一起……刚才做马杀鸡忘带手机了……我说是真的,哈哈,你别总把我往坏处想啊……我啊,没感冒,就是昨天晚上跟人喝多酒了,现在鼻子有点儿不通……对了你那个片子怎么样了……后天杀青啊……那我肯定得去啊,老大的面子小弟我必须给足啊,我公司的那些歌手、艺人你随便挑,看中哪个我明天带哪个……是吗,要是有那样机会当然更好……那是,那是,咱们兄弟谁跟谁啊……” 霍启军晕晕乎乎、有一句没一句的侃了大半天,连对方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不知道。他惺忪着眼睛,打量着客厅里的一切,似乎连形状和颜色都与平时不太一样。他就仿佛飘在云端,无所不能——倘若他闭上眼睛想象自己飞,那么他就在飞;倘若闭着眼睛想象抢银行,那么他就真在抢;倘若想着和很漂亮的美女在一起,那他抽抽鼻子就会闻到她的ti香。这东西就是这么神奇,你想什么就有什么,有人管他叫冰毒,有人叫high粉,总之没有钱就不要碰它,这是有钱人才有时间、有能力xiang受的游戏…… 迷迷糊糊的他想睡睡不着,不睡又眼花……犹如在梦中,他依然抓着童幂那对硕大ru房,她痛苦又kang奋的niu动白nen的身体,他的每一次有力的冲击都给她带来战栗……在舞台上她是xing感狂野的歌手,在chuang上她是yin荡ng的小尤wu,任由他吞下去,再吐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清醒了一点儿,落地窗外天色已将黄昏。他摸摸憋得发胀的裤dang,又ying邦邦了,精力充沛,好像刚才没射过一样,这也是high粉的一大好处。想起楼上还有一个随时可用的wan物,他又心痒难耐了。喝了口酒,他fu弄着裤dang里的家伙慢悠悠走上楼,轻手轻脚的穿过走廊,来到尽头的化妆间,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生怕惊动了里面什么似的。 房间里的灯光依然幽暗,衣帽架下被紧缚的少女依然悬挂在那里,镜中反映出可怜的而you的姿态,这只顽皮的小野猫终于被驯服了,安静的等待着她的主人来到。 那种暴虐的冲动霎时就涌到了头顶,他嘿嘿笑着,朝童幂走去,他希望看见女孩受到惊吓的反应。 让他略感失望的是,童幂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死物般的悬挂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xing感的挣扎。尽管如此,她还是漂亮的让他感到ji渴,他兴致bobo的伸手fu弄她,挑dou她,甚至放在她一贯敏感羞ci的部位……可是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身子只是随着他手的用力微微晃动…… 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冷不防冒出。 霍启军扳起童幂的脸仔细打量。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紧紧盖着眼睑,他把手放在她鼻子下试了试呼吸…… 突然,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后退两步跌靠在衣橱上。童幂的头随之轻轻一歪,被脖子上的绳套拽着没有垂落,但有一丝细长的涎水从sai口球的窟/窿里慢慢坠下…… 霍启军惊骇的瞅着悬吊在面前的童幂。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套在童幂脖子上的那条绳圈已经箍进她的喉咙里,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费力的吞咽,好像也被勒住了一样。也许是在他离开后她挣扎时不小心弄紧了绳子,也许是他做的活套有问题。总之,这个随意的举动竟会要了她的命,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high 粉的kang奋化成一颗颗豆大的冷汗从脑门、从脸上、从身上每一个汗毛孔往外冒…… 昏暗的灯光照在童幂脸上,她的脸正在变成铅灰色。扭曲的肢体一动不动的悬在那里,彷如一个造型怪异的雕塑。衣帽架下的地板发出细微的滴答声——她的niao液正从松弛的pang-guang里不断滴出…… “假如她还可能救活呢?”霍启军慌忙从地上爬起,想要替童幂解绳子。可是当他的手一触到童幂的脖子,一股死亡的冰冷传入他的身体,吓得他忙缩回了手。 童幂的脸微微倾斜得朝向他,长长睫毛下的眼睑似乎微微开了一道缝隙,森冷盯着霍启军,隐藏着一抹恶毒的仇恨。 霍启军结结巴巴的说:“kara,相信我……我不是有意的……相信我……” 童幂没有任何反应,沉默的像一位等待审判死刑犯的法官。 霍启军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吸着童幂失jin的shao臭,胡想着纷乱的各种可能,他的脑子也逐渐的从冰毒的麻醉中清醒过来。 他从兜里摸出了一盒黄鹤楼1916,费力的用火机点着,看着童幂的尸体一口接一口的用力裹。烟雾弥漫中,他的眼神越来越镇定,抽到第三根的时候,他忽然把手里的烟掐灭。站起来,打量着童幂,唏嘘道:“真是可惜啊。” 然后,他离开房间。回来时,穿了一套雨衣,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塑料桶。 牵线木偶1.绳吊的芭比娃娃6-7 他不再有丝毫畏惧,迅速的从桶里拿出一个叠好的塑料布,展开铺在地板上。 然后,开始解捆绑童幂的绳子,把她的尸体从衣帽架上解开,平放到塑料布上。她的尸体上还有余温,遍布着绳子勒过的痕迹。霍启军冷冷看她一眼,掏出胶皮手套戴上,从桶里拿出一把刮胡刀把童幂的荫毛全部剃光。然后从桶里拿出一个塑料瓶和一块海绵,用塑料瓶里的液体浸湿,开始在童幂的荫部仔细擦抹…… 一个小时之后,他把清理之后的童幂用新塑料布重新包裹,再把放到电热毯上裹起来,插上电。他还没忘在童幂的嘴里插jin一根温度计。时不时的抽出来看一看。 童幂的体温升高到37度时,他关掉电源,看了看手表——20:35 他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告诉他一小时后去他那儿。 然后他把包裹着电热毯的童幂扛到车库里,挑一辆好几年都没开过的标志,把童幂放进后背箱里。 回到公寓,他又准备了一些其他东西,最后把冷藏柜里少半瓶伏特加一口干下,辣的脸上泛起了红润,情绪也更加镇定了。他这才匆匆离开别墅,回到了车库,发动那辆标志。 他熄着车灯驶出了别墅大门。没有走位临故月湖的主路,而是把车拐进了栽种着法国梧桐的林荫岔道。这里的监控已经坏了很久都没人修。富豪的生活品质也并非无懈可击,只不过社会中的阶级概念往往根深蒂固,即便抢劫也大都发生在穷人与穷人之间,结果造成被抢的经常比抢钱的还穷。 霍启军驾车出了虞山林园别墅区,直奔凌海市而来。这一次也是童幂最后一次离开他的豪宅,载着她的梦想回到那座乌烟瘴气的城市,尘归尘,土归土,回到她的原点。 霍启军透过挡风玻璃留意着公路两旁可能出现的监控摄像头,还有夜色中那些经过自己的车辆。他看了看时间,9:12。于是戴上耳机,给远在加拿大的前妻打了一个电话,“喂……是我……candy(他四岁的女儿)还好吗?……上幼儿园啦,与小朋友们相处得来吗?……我啊,今晚特别想她……你钱还够吗,不够就跟我说一声……哎呀,别说不管我的事,咱们毕竟曾经是夫妻嘛……我知道都怪我,但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这个当爸爸的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的车已经开进了城区,一面冲电话里说着话,一面抻着脖子,在街道间搜索。“行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晚上还有个party,晚安,带我亲亲candy,说爸爸想她了……”挂了电话,他一打方向盘,拐下了公路…… 当他重新上车离开凌海市时,后备箱已经空了。他看了看表,11:21,比他估计的时间还快了至少二十分钟。他长嘘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前心后背的衬衫都被汗湿透了。 “咱们也该分手了,我的小野猫。”他自言自语的说。 *——*——*——*——*——*——*——* 8月16日,5:13 清晨乍寒,天空泛出青白。街道上寂静无声,弥漫着一层潮湿的白雾。 路边一栋正在装修的空楼里,一老一少两个吃住在工地的工人刚睡醒,下楼撒尿。年轻的二十多岁,困得直打哈欠。年纪大的淅淅沥沥了一阵子感慨道:“真是不中用啦……” “叔,你咋不困呢?”年轻人流着眼泪问。 “年轻都贪睡。”年纪大的把手在衣服上蹭蹭,从兜里摸出根烟递给年轻人,“来一根,精神精神……” 1. 绳吊的芭比娃娃8-13 年轻人抽了几口顿时清醒不少,说:“五叔,咱们溜达溜达吧。” “上哪儿溜达?一会儿就都起来,该吃饭了。” “楼里转转就行。干了两星期了,我连这楼有多大都不知道。” “呵呵,有多大能怎地?又不是你家的。” “那可不一定。我听人说,最近全国好些地方的彩票站都中奖了,最少的都有上千万,多的还有上亿呢。我昨天还买了十张呢,保不齐哪一天……” “啊呀,那你也能信啊,傻子。”五叔挖苦道,“你还不敌喝酒耍钱呢,最起码乐和着了。彩票那玩意儿就是无底洞,专门糊弄你这种整天想着发大财的傻小子,你也不想想,要是买彩票能赚钱,那些大老板都去买了……” 年轻人被说的很不高兴,闷着头往楼上走。五叔叼着烟跟着他,两个人在空荡荡、一片狼藉的走廊里溜溜达达。 上到三楼时,五叔说:“咱们回去吧,全是破烂儿,也不知道之前这里是干什么的。” 年轻人眼神里有点儿贪婪。“说不定能找到值点儿钱的东西呢。就算一台废电脑也能卖几个钱。” 五叔又挖苦。“净想美事儿。值钱的人家能带走带走,能卖就卖,还能给你留下?” 年轻人固执的跨进堆满杂物的走廊,东张西望。五叔摇摇头,站在楼梯口看着他。年轻人挨个屋子往里张望一眼,才失望往里走。 “看看就行了,快开饭了。”五叔招呼。 不知为什么,年轻人突然在一间屋门口站住了,怔怔的看着里面,还揉揉眼睛。 五叔纳闷,难道这小子真撞大运看到什么值钱的了?他也忍不住进了走廊。 “五……五叔……”年轻人说话的声音忽然变了,身子慢慢往后挪,似乎两条腿已经僵硬。 “到底看到咋了,大惊小怪的。”五叔埋怨着走到他身边拍拍他。 年轻人抬手指着房间里,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该不会你看到一个……”五叔讥笑着往房间里看,身子猛然一震,紧跟着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快……报……报……报警……” *——*——*——*——*——*——*——* 10:34 凌海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接到报案,第二重案组组长秦刚带着警员赶到现场。来的路上,秦刚和其他人还有说有笑,他早已经把这种事当成家常便饭。但是,当他一走进那间屋子,看见房中的情景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从未看见过一具尸体被如此诡异的悬挂在空中。看面容是一个年轻女人,只穿着蕾si内yi和黑丝长/袜,四肢和躯干被以一种邪恶却又优美的姿势困绑着。女人的脸侧向一边,胸脯紧勒,双/腿/叉开,隐秘/部位若隐若现…… 秦刚注视着女尸,肾上腺突然急剧分/泌,涌起一股说不清是恐惧或者渴望的感受。他惊得赶紧移开目光,生怕被其他警员发现出糗。 他摆手唤法医张磊过来问情况。 张磊说:“死者肝温17度,室内温度现在15.3度。推算下来,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10点到11点之间。” “她是怎么死的?” “机械性/窒息。”张磊指着女尸脖颈上的绳套说,“其他部分到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有脖子这一处,不过缢痕不太明显。” “你说她是被绳子吊死的?” “可以这样说。” “可怎么看起来跟以往看见的不太一样啊。”秦刚摸着微微发福的下巴,凑近女尸,这才完全的看清了她的脸。他隐约觉得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张磊解释。“通常吊死的人相貌都挺吓人,主要是因为全身的重量一瞬间集中在人的脖颈上造成的,往往会勒断舌骨,致使舌头吐出唇外。而且动脉血管突然被堵住,也会造成头部血液回流,将眼球挤压的凸出,看起来脸色既青紫吓人。不过这具尸体有些特殊,组长你看她身上拴着四五条绳子挂到天花板,这就无形中削弱了下坠的压力,所以套在被害人脖子上的绳套是慢慢的缩紧,让她逐渐的窒息死亡。这个过程可能十几分钟,也可能一个小时。” 秦刚感到一丝阴寒。“你觉得是凶手故意这样做的吗?” “这种缓慢的窒息不会造成被害人剧烈挣扎,不会立即死亡,但会让她丧失抵抗力而且……”张磊顿了顿,“我刚才在被害人的荫*附近发现了体液,用psa试剂测试过,基本可以断定是人的精*。” (补充:psa测试是通过胶体金免疫检测技术来确定样品中是否含有人体精*中的前列腺抗原,以此判断是否精*。) “你是说……”秦刚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副令人恐惧的场景—— 夜晚黑暗的空房间里,无辜的女孩被吊在半空无力挣扎,脖子上的绳套让她逐渐窒息,一个人正抓着她的身体强*她…… “组长我们找到一些东西……”一名警员把秦刚从臆想中惊醒。“哦,找到了什么?” 技术员手里拎着两个大号的物证塑料袋,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另一个袋子里则是双高跟凉鞋。“这是我们在楼道里和楼下找到的。”他说。 “这应该就是被害人的衣服吧,”秦刚说,“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都齐全了。接下来要确定的就是被害人的身份和凶手的身份,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你们那边怎么样?”他问一直在房间里负责勘验痕迹的两名技术员。 其中一个说:“虽然有一些脚印,但是都很模糊,好像有被清理过的痕迹。” 另一个却拿着勘验灯,蹲在墙角照着什么。 秦刚好奇的凑过去。“小王,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唔……我这里倒是发现了两枚脚印,应该男性的。” “好。” “还有……”小王表情忽然有些奇怪,“除了脚印,还有些奇怪的东西……好像是几点液体干涸的污渍。我猜是jing斑……” “jing斑?!”不仅秦刚,在场的其他警员也很惊讶。 秦刚怀疑打量着女尸和墙角的距离,足有三四米远。他吩咐其他人:“把窗户遮上,给我确认一下那到底是不是精*……” 一个警员找来一块工地的塑料彩条布盖住窗户。小王把勘验灯照在所说的污渍的地方,一串斑斑点点的荧光立刻突显出来,至少说明那些污渍是人的体液。法医张磊用棉签收集了污渍,用psa测试条检测,结果证实是人的精*。而小王发现的两枚脚印就在jing斑之后成八字形。 秦刚按照鞋印的方向调整站姿,一抬头几乎正对着悬吊的女尸。女尸分开的双腿一腿蜷曲,另一条腿笔直的斜伸好像故意将自己的羞chi展露给他。 他不敢直视,心里却想,莫非昨天晚上凶手曾站在这里对着被害人自慰吗?可是他怎么可能距离三米开外把精*射到被害人身上,而且还是荫*里。除非他那玩意儿上安装着瞄准镜。 凶手这个怪异的举动让秦刚百思不得其解。正在这时,就听一名警员嘀咕,“这个死者怎么看着像kara啊……” “哪个kara?”有人问。 “还有哪个,就是唱歌的kara啊。amazing-girl没听过吗?” “amazing-girl!?”其他警员闻听纷纷凑上来,端详女尸的脸。 有年轻的警员说:“你还别说啊,越看越像呢。不会真是kara吧。” “kara是谁?”秦刚问。 “现在当红的少女组合‘神奇女孩’里面最红的那个歌手啊……” “她是?!” *—*—*—*—*—*—*—* 13:31 凌海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重案二组办公室。 二组的警员几乎都到齐了,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刚抽完第二根烟,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头,说:“都到齐了吧?” “赵海和王坤再给报案人做笔录。” “还没完事儿吗?催催他们快点儿……”秦刚正说着,办公室门推开。赵海和王坤一前一后走进,赵海把两份稿纸放在秦刚桌上。 “都完事儿了?”秦刚问。 “嗯。”赵海说,“他们一个叫张六只,一个马新旺。都是本地农村的务工人员。张六只四十九岁,在城里干装修十年了,马新旺二十三岁,进城刚半年。两人现在都是通达装修公司的工人。案发现场所在的那栋楼就是通达装修公司承保装修的,过去是一家医疗器械集团的子公司。这个装修队从上个月接手,工人白天干活,平时都吃住在这栋楼里……” “晚上也是?” “对。” “装修队有多少人?” “14个人。” “除了报案那两个人,你们有没有询问过其他人,昨天晚上10点到11点左右,可有谁发现过可疑的人在那栋楼附近出现,或者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吗?” “是这样,组长。我们仔细调查过,装修队的工人集体住在那栋楼南面背街的仓库里,发现尸体的地方却在北面临街的一间房里。楼道入口分前后两个,距离工人住宿的地方都很远。也就是说,如果凶手足够小心的话,装修队的人其实很难发现。作案地点就更远,即使被害人呼救都未必会被听到……” 秦刚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既然那么不容易被发现,张六只和马新旺又是怎么发现的?” “按照两人的说法,他们是早晨起来解手,马新旺提议在楼里转转,两人无意中发现了女尸……” “案发现场的楼道又脏又乱,他们去那里有什么可转悠的?” “可能他们也没有想那么多吧……”赵海有些迟疑,“那组长你说怎么办?” “这样吧,先开会,有什么具体要求会上我再交代。”秦刚说完,让负责物证科的周科长发言。 周科长说:“从我们目前找到的死者衣物来看,被害人除了衣服以外没有发现手机、银行卡、钱包或者身份证等一切能确认身份的东西。其次,在现场发现的脚印都很模糊,难以鉴定,有明显人为擦蹭过的痕迹,估计是凶手作案之后清理了现场。不过百密一疏,凶手还遗漏了一处,就在正对尸体的墙角,存留了一对十分清晰的脚印。经过鞋印分析,初步认为是一名身高在165到170之间,体重在120斤左右的男性……” 周科长说完,秦刚又让法医张磊补充。张磊说:“我先要说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我从被害人荫*里提取出的精*样本没办法检测出dna。” “为什么?”秦刚忙问。 “因为jing子内部的蛋白质被破坏了。” “……” 张磊进一步解释。“我还在被害人荫*里发现了其他化学物质,检查出是次氯酸钠。” “次氯酸钠是什么?” “就是最常用的漂白剂,俗称84消毒液。这种化学物质有极强的腐蚀性和氧化性,可以破坏dna的结构。” 就在所有人面露失望时,张磊话锋一转说道:“接下来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 “我在墙角收集的精*中检测出了dna,不仅如此,我在被害人的身上也发现了细微精*。与墙角收集的系同一个人。” 刚才还气氛压抑的办公室瞬间喧腾起来,警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七嘴八舌,秦刚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斟酌着说道:“从目前收集到的线索来看,这起案子有些棘手,但也并非无懈可击……” 他开口发言时,所有人都专注的听着。在凌海市警局里,秦刚是年富力强、颇有威信的探长之一,他所带领着重案二组也是警队破案率最高的精英。 “……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和法医、物证那边的检测结果,我先从案件的类型和突破口方面说说我的看法……” “……我们现在面对的最大难题就是罪犯。他的作案手段不但残忍而且心理素质极好。他懂得选择犯罪现场,而且在作案后清理现场,这些都给我们的侦破带来很大难度。不过好在他在慌乱之中还是犯下了错误。遗留在犯罪现场和被害人身上的精*、以及脚印,这些就是我们锁定罪犯最有力的武器。眼前我们的侦破重点应该是如何搜索嫌疑人。由于罪犯给我们留下的线索很有限,所以我们还无法确实罪犯的作案动机。这其中基本可以分为两种可能——罪犯与被害人之间有私仇;或者这是一起单纯的偶发案件。所以,我们应该尽快核实被害人身份,看看她最近有没有与什么人结怨。如果第一种可能被排除在外,那么我们就可以考虑凶手的最初动机为抢劫或者劫/色,最后演变为凶杀。这就需要排查了……赵海,你刚才不是问我下一步怎么办吗?” 赵海懵懂的点头。 “你和王坤就负责调查住在案发现场那栋楼里的装修工程队。” “我们已经查完了呀?” “那还不够。你们去逐个逐个人的过筛子,尤其是案发时候,他们都在做什么……” “组长,莫非你认为凶手就在那些工人里面?” “那倒没有。”秦刚稍显不耐烦的解释,“我只能说有那种可能。因为我觉得罪犯的作案地点不是偶然选择的。要把被害人绑成那样,又不让她马上死,这不仅仅是心理素质强,更应该是凶手熟悉那个地方。当然,这并不能排除罪犯就住在附近的可能。总之,我会分派被的人手走访附近的居民,以及调取附近路段的监控,现在你们应该都明白我的意思了,谁还有补充现在说,接下来我要分派任务……” 正说到这里,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左右岁、面容微黑但目光炯炯的警员出现在门口。 秦刚一见此人,起身亲切的招呼。“老严,你来了。” “哦,”严雄只是微微颔首,“我听说你早上刚接到一个案子。” “这不正在讨论吗?怎么样,你也来帮老弟我参谋参谋?” “参谋我可不敢当。我只是大致的听别人谈论这个案子,忍不住想知道你们怎么看的。” 秦刚看了看其他警员,斟酌着说:“眼下线索有限。我们一方面需要尽早确定被害人身份,然后准备有针对性的排查。不能排除朋友同事之间的仇杀,也不能排除抢劫、强*一类的偶发性、暴力犯罪。” “那你个人偏向哪一种呢?”严雄面无表情的追问一句。 严雄的臭脾气,共事多年的秦刚怎能不知道,看他最近瘦的都快脱了相,他心生几分同情,耐着性子说道:“我可不会主观的认为凶手应该是什么样儿?但我会把网撒的足够大。相信总能发现疑点。” 严雄略显不屑。“其实也就等于说,你们对罪犯还根本没有任何头绪是吗?” 秦刚顿时臊的脸色通红,饶是他一向沉稳,也受不了被当众这样奚落。“老严,话可不能这么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办案方式,成绩说明一切。我们二组怎么说也是局里面破案率最高的。” 这句话说到了严雄的痛楚,气焰也不像之前那样盛了。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那你觉得这是一起什么案子?” 秦刚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案子?” 又沉默了一会儿,严雄才开口:“难道你真觉得这就是一起偶发的强*杀人案?” “我还是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忘了9.12案子了吗?” “9.12?!” “真是贵人多忘事。张莹莹你不会都想不起来了吧?” “张……”秦刚思索着,脸色陡然一变,马上道,“这两起案子能有什么关系,再说9.12案子几年前就已经结案了。” “我没有去过案发现场,只是听说,所以我只能猜测,但没有发言权。我来就是想提醒你,是否需要比较一下这两起案子,说不定能找到之前没有发现的线索呢?” “我谢谢你的好意,老严。”忍无可忍的秦刚也不再容让了,“但我想也用不着费那遍事了,因为这两起案子根本就没有相似之处。何况你怎么忘了,9.12杀人案是你亲手侦办而且结的案。你让我去从你几年前办过一个毫不相干的案子里找线索,不是在跟我开大玩笑吗?” 两个人已然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严雄摔门而去,闹得不欢而散。 办公室的警员们反应不尽相同,过去做过严雄部下的人面露惋惜,不熟悉严雄的尤其厌恶——“就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四组让他带的一盘散沙似的,就剩俩人了。破案率全警队最低,还有脸教训咱们。”“就是说呢,当初局里多器重他啊,就是自己不争气,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行了,都别叽歪了!”憋了一肚子气的秦刚厌烦的挥挥手,“有本事就把精力放在案子上,把凶手给我抓回来比说一百句都顶用!散会!” *—*—*—*—*—*—*—* 8月17日,星期二。 接到报案第二天,死者的身份被查明,不幸证实了之前一些捕风捉影的谣传,被害人正是当红歌手kara,流行少女组合“amazing-girl”的主唱,中文名“童幂”。 这则不胫而走的消息立刻震动了整个公安局,局长马上组织各部门领导开会,要求尽可能封锁消息,尤其防止向媒体泄露,同时详细的询问了案情经过。准备充分的秦刚一一作了回答。 王局长颇为满意,但又有些担忧的问:“老秦,那你觉得这个案子多久可以结?” 秦刚胸有成竹的答道:“主要是排查需要些时间,但我们准备很充分,绝不会漏掉嫌疑人。而且,我们不仅掌握了罪犯的体貌特征,最重要的是,我们收集到了他慌乱中遗留在案发现场的精*。所以说,只要我们圈定了嫌疑人,就能够准确的从中揪出那家伙。时间吗……一周左右……” 王局长面露难色。“三天怎么样?” “就三天?!” 1.绳吊的芭比娃娃(14) “情况特殊啊,老秦,你也看到了,被害人还是个来头不小的明星,我们还能瞒得了几天?很快就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到时候媒体再搀和进来,咱们就有的头疼了。假如你们二组能抓点儿紧,提前把凶手抓住了,就能避免这些麻烦。” “我尽力吧,王局。”秦刚苦笑。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会议桌对面,心里就翻腾了一下。 坐在对面的严雄微微扬起那张瘦削的胡子拉碴的脸,眼睛在打量他,隐含着几分挖苦。 秦刚装作没看到转开了目光。却不想严雄开口了,“有的麻烦不是想避就能避开,还得看运气……” 他声音不大,也没有指明什么,但那冷嘲热讽的语气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局长以为话是针对他,沉着脸问严雄,“老严,你在局也算上老人了,有什么意见直截了当说,不要含糊其辞。” “我没什么意见。”严雄讪讪的说,“只是盼望着秦科长的网能捞到大鱼,可别让鱼溜了才好。” “放心老严,不会的。”秦刚回了一句。 *——*——*——*——*——*——*——* 11:32。 一辆银灰色的宾利悄然停在市刑警支队办公楼前。司机候在车里,一位身穿高档休闲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位美貌出众的年轻女孩来到登记处,中年男子自称starlight音乐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总裁霍启军。 秦刚闻讯,亲自到楼下接待他们。两人见面握手,霍启军话不多,简短直接的告诉秦刚,他一接到消息直接就从公司赶过来了。 starlight在国内一般称作星光唱片,成立十年,成绩斐然,捧红过为数不少的歌手、艺人。连秦刚这种不太感冒流行音乐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头。相比之下,霍启军这个名字却很陌生。 他稍稍打量对方,180的个头儿,谈不上英俊,但气质不俗。即便遭遇眼下的变故,他的谈吐依然流畅,显得十分镇定。 相比之下,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女孩眼睛红肿,脸色惨白,双脚不住的蹭着地面,显得尤为不安。 这女孩的长相却让秦刚心头一惊,竟然依稀好似被害人童幂。他忍不住问霍启军,“这位小姐是……” “她是kara的妹妹,童瑶,也是我公司的歌手。她们都是amazing-girl的成员。她央求跟我来,想亲眼辨认一下死者,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可以,本来我们也要找家属确认的。跟我来吧。” 秦刚带着两人来到刑事科学实验室,法医室是最里面那个白色的房间。 一迈进房间,童瑶明显感到特别紧张,几乎是硬撑着走进停尸间。法医张磊拉开中间一排抽屉的其中一个。 童瑶扶着霍启军的胳膊,战战兢兢的走到近前。当她的目光一经落在里面那具女尸苍白的脸上,犹如被雷电瞬间击中,身子顿时就瘫软了。霍启军扶住她,她捂着嘴大声悲泣起来。 2.绝妙伪装(1) 童瑶悲悲戚戚的哭泣惹人心生怜惜。秦刚使个眼色,张磊忙把童幂的尸体推回去。四个人离开了法医室。 秦刚请两人到刑警队稍事休息,但却是分别安排了不同房间。他陪霍启军在安静的小会议室里喝茶、抽烟。 霍启军对他的意图心知肚明,来时已有准备,与其坐以待毙等警察找上门,倒不如先发制人,走一步看一步。 与严雄的咄咄逼人相比,秦刚更显沉稳持重。他并没有单刀直入的进入主题,而是先与霍启军谈起了星光公司以及中国当今的流行乐坛,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看上去饶有兴致。然后逐渐的又聊到了童幂的生活习惯和生活背景。 霍启军心中暗讨:果然是条老狐狸,想绕弯子把我绕进去吗? 于是他对秦刚说:“其实我这次来,除了陪童瑶,还有别的事情。” “是吗,那霍先生请讲。” “我想知道童瑶是怎么死的?”霍启军说话的同时眼神不错的直视着秦刚。 秦刚为他的直率先是一愣,紧跟着细细端详起来。霍启军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平静的与秦刚对视。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慌乱或是隐藏,哪怕连一点点不安都看不到。 秦刚最后把目光移开。“不是我不想告诉告诉你,霍先生,但这属于规定的保密范畴,恕我不能相告。” “那没什么,我能理解。我只想让凶手尽快伏法。”霍启军不以为意的回答,此刻他背心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他克制自己不去想童幂死亡的情景,更不去想前天晚上他都做过了什么。他现在所面对的犹如一场背临深渊的决斗,一旦输了,他就万劫不复,所以他只能赢,必须赢。 “但有些情况我可以适当的透露给霍先生。童小姐的确是被人杀害的,遇害时间就在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 “前天是星期天,霍先生有见过童小姐吗?” 来了。霍启军马上警惕起来,不露声色的回答。“当然见过,我周末经常在公司加班。kara她们最近也挺忙,赶着准备广州演唱会的彩排,这些天都在排练场训练呢。” “排练场也在星光公司里?” “嗯。那天中午我还跟那些女孩一起吃过饭。” “那童小姐什么时候离开的?” “彩排2点多钟结束的,然后她们就各自回家了。我猜童小姐或许跟她妹妹一起走了吧。我倒不是很清楚。” “那霍先生您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公司呢?” “我?!”霍启军望着秦刚欲言又止。 “哦,您别误会。我倒不是在怀疑您,不过按照办案程序做事而已。 2. 绝妙伪装(2) “我理解。即便怀疑我也很正常。”霍启军微微一笑,说:“我大概三点钟走的。开车直接回家了。我住在虞山园,从公司到家开车大概要40分钟。” “哦,虞山园。”对这个以令人咂舌的高价富人区秦刚早有耳闻。 “回家之后我就休息了,游游泳,看看电视,一直待到晚上。然后去看望一个住在附近的导演朋友,在他家过了夜。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他的联系方式。” 霍启军毫无隐瞒侃侃而谈,说的也都是秦刚想问的。秦刚问:“秦先生家里还有什么人呀?” “还有妻子和一个女儿。不过,已经离婚了,现在她们母女移民去了加拿大。”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但我一般应酬比较多,在家的时间其实很少。秦警官要是让我找证人恐怕很难我啊。”霍启军打着哈哈说。 “这我明白,那倒不用。”秦刚对霍启军的初步印象还不错,接着他又谈起了童幂,他让霍启军形容一下童幂。 这多少有点儿为难霍启军,他思索了片刻说:“我只能说一个大概吧,不一定准。他这个女孩‘要强、好胜、有才华、个性张扬,所以她也是‘神奇女孩’里面最先红起来的。粉丝也最多,她的意外给我们公司造成的损失不可低估。” “她的粉丝里,有没有特别狂热的,甚至做出了一些过格的举动……” 霍启军神色凝重。“您的意思是,可能有个别心理变态的粉丝对她……”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因为作案现场实在……”发现霍启军在专注的听,秦刚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总之,如果你们发现了一些异常可以随时告诉我们,比如说,童幂曾经受到恐吓信,或是比较变态的求爱信之类的东西。” 霍启军耸耸肩。“这种东西对艺人来说一点儿都不稀奇,也不只是kara,其他女孩也都收到过粉丝们寄来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人扬言谁谁不嫁给他就要自杀呢……” “是吗?”秦刚略显失望。 “不过,”霍启军似乎想起了什么,“最近一段时间kara的情绪倒是不太稳,在排演时候,跟其他女孩吵过架。有点儿喜怒无常。”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霍启军摇头叹息。“我本来就想这几天找她聊聊的,谁成想……” “你好像同这些女孩很熟啊。” “那当然啊,她们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神奇女孩’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注入了多少心血。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霍启军流露出深深的惋惜。 正说到这里,门外走廊里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会议室门被推开。王局长和几个人边说着话,走了进来。霍启军无意中抬头看了一下,却突然看见了其中一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2. 绝妙伪装(3) 王局长对秦刚说:“我还不知道里面有人。不打搅你们,我们去别的地方开会。” 秦刚说:“不妨事,我只是抽空儿跟秦先生聊几句,正想走呢。” “是,是。”霍启军马上附和,便起身离座,想侧身从门边穿过去。这时,正低头抽烟的严雄恰好抬头,他赶忙低下头迅速穿过了人群。 一直走到楼梯拐角,他才站住,松开紧扣的领口,喘了口气。 秦刚随后走上来,关切的问。“你怎么了霍先生?” “没什么,就是有些头晕胸闷。”霍启军掩饰心中的慌乱,却忍不住想刚才严雄究竟认没认出他来。 秦刚递给他一支烟,开玩笑说:“尝尝我这四块钱的哈德门,其实也不比你的眼差多少是不是……” 霍启军心不在焉的接过来,不时地还往会议室那边望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童瑶的问话也结束了,通红着眼圈走出房间,但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把霍启军和童谣送走,秦刚问给童谣做笔录警员有什么收获。警员复述的跟霍启军所说大致相似。只不过站在妹妹的角度,对姐姐的评价更主观,但也没能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 想到局长给规定的三天结案期限,秦刚就觉得脑仁疼。派出去的几队警员没有任何消息,说明案子跟他料想的一样麻烦。 回到办公室,发现一个人正胆大包天的靠在他椅子上抽烟,还拿着他的茶缸吱溜吱溜的喝水。待秦刚看清楚了来人反而不生气了。 他笑骂:“你不是在开会吗,怎的跑我这里来偷我茶喝?” “别这么小气嘛,”严雄抹抹嘴,“之前是我不对,我这人心里拿不住事儿,有什么就想说什么。你也别见怪,算我舍了老脸给你赔礼道歉了。” “可别这么说,您严探长的面子我可担待不起。要说咱两也算老战友了,谁不知道谁呀。找我有什么事儿就直截了当说吧,别藏着掖着的。” 严雄一听反而笑了,“那好,我就想问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刚才跟你聊天的那个人是霍启军吧。” “嗯。怎么,你认识他。” 严雄讳莫如深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问:“我听说你那案子死的人是一个歌手,霍启军是她的老板。因为这个你才把他找来吗?” 秦刚摸不透这家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对霍启军这人的印象怎么样?”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秦刚没好气的说:“你如果只是对这个人感兴趣,没必要问我,自己去网上查不就得了。乐坛教主、亿万富翁,网上关于他的信息铺天盖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严雄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件案子,其实里面有一些耐人寻思的疑点……一个女歌手离奇死亡,没死在自己家附近、时间又是晚上、没有目击者,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而她的老板就是霍启军,无动于衷的来这里,同你聊天谈话,就好像这件事与他全然无关……”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暗示什么,老严……” 严雄腾身站起,目光如炬的盯着秦刚。“我问你——你有没有怀疑过霍启军?” 2.绝妙伪装(4) “怀疑他什么?”秦刚不明白严雄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 严雄审视着秦刚,似乎要从他心里挖出来什么。终于,他冷哼一声,“原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你是指霍启军?” “……” “这你不用担心,他来之前我就已经派人调查过他,案发那天他的确有不在场证明。他今天找我谈话也并没有隐瞒什么,是个比较坦诚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怀疑这个人,能说说原因吗?” 严雄叼着烟卷,瞅着墙上的锦旗,曾几何时他也风光过,“还记得9.12案子吧……” 秦刚不由得一皱眉,“那跟霍启军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老是纠结那件案子呢?那件案子已经结了,你亲手结的!” “我亲手啊……”严雄原本明亮的目光忽然暗淡了。 “你不能把所有案子都看成是那个案子,因为这个你抓错过多少人,你都忘了吗?” “……” “都这么久了,你还不能振作起来吗?” “我现在不是挺振作的吗?”严雄喷着烟,恹恹的笑了。 “想想你当初,再看看你现在……” “我现在不好吗?” “唉,不说这个了……一会儿专案组还要开会,王局亲自讲话。有时间咱们老哥俩再喝一杯吧。” “成立专案组,怎么没通知我?”严雄疑惑的问。 “哦,我跟王局建议这次就让你歇歇,你看你最近瘦的像得了大病似的。” 严雄的脸瞬间涨得紫红,立着眼瞅着秦刚,“好……好……你可真行姓秦的,背后阴我……” 秦刚叹口气,“老严,咱俩私下里的交情是私下的。于公,我只能以大局为重。” “王局给你三天期限,你怕我搅你的局是吧?” “咱们现在能不能不说这个,我还有……” 严雄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你以为凶手一时冲动杀了人,现在正瑟瑟发抖的躲在家里等你排查到他头上是吧?” “……” “你想错了。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你已经输很多次了。” “也许这一次例外呢。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恐怖才刚刚开始……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严雄叼着抽剩的烟屁股忿忿离去。 *——*——*——*——*——*——*——* 梦是谁都无法控制的怪兽。 它可以是儿时疼爱的宠物,带给你意想不到的糖果和玩具;也可以是成人之后暴君,让你在另一个世界里生离死别,饱受摧残。无论贫穷抑或富有,无论强大抑或软弱,每一个人都是它永世的奴隶,都匍匐在它的脚下显露出各自的原形…… “唔……唔……啊……啊……” 他最初感觉那是一个冶艳女人放浪的呻吟,背景中还有颓废的爵士乐靡靡吟哼。他的面前有一扇门,销魂的呻吟能让人想象房中的艳景。 他推开门。 房间里居然是空的。没有女人,没有床,没有窗,只有粉白粉白的墙壁和另外一扇门。 呻吟像波浪一样从门后传来…… 3.暗夜伏击(1) 3. 暗夜伏击 他推开这扇门。 房间里还是空的。没有女人,没有床,没有窗,只有粉白粉白的墙壁和另外一扇门。 呻吟像波浪一样从门后传来…… 就这样,他一扇扇门推开,面对一个个空房间,追向另一扇门…… 随着他推门的速度越来越快,呻吟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呻吟里只剩饱受折磨的痛苦……但他还是不能控制的向下一扇门追去……直到最后,门后传来的已然是一声声尖锐的嘶嚎…… 他骇然停住,犹豫的望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仿佛看到殷红色的血水从门下的缝隙里慢慢溢出……他屏住呼吸,慢慢伸手触到门上,心口剧烈跳动,说不出兴奋还是恐惧,门开了,嘶嚎也同时停止…… 然而,依然是空房间。 他失望的转回身。 可就在转身的刹那,一具七窍流血的女尸就悬吊在他身后,女尸被剜眼,割舌,削鼻,她面对着他,慢慢的滴血……这时,那销魂的呻吟声再次响起,正是从女尸空洞的嘴里发出的…… 他悚然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傍晚昏黯的房间。没有裸女,没有尸体,没有销魂的呻吟,紧闭的窗外传来汽车遥远的鸣笛。 他从长沙发上浑身酸软的坐起,裤裆高耸着,看看表,这一觉睡过了四个小时。 他走进卫生间解手,刷牙,洗脸。到厨房泡了碗方便面,盯着阳台外渐落的夜幕,不紧不慢的吃光面。然后穿戴整齐的走出家门,就像一位守时的上班族,只不过他的生活是黑白颠倒的。 离家步行十分钟来到一座地下停车场,在角落里有他租的一个不起眼的车位。与周围的豪车相比,他的车更显寒碜——一辆上海大众帕萨特,上面印着出租公司的标识。 他打开车门,把座位上的顶灯拿到车顶上,麻利的钻进驾驶室,点火发动,老旧的车子预热了一会儿,震颤着使出了停车场,开上主路。 他穿梭在城市夜晚的街道中,在路灯和霓虹灯的照耀下,搜索着前方的路。空车牌醒目的立在操纵台上。但他根本无视路边那些招手打车的人,始终保持着三十迈的车速前行。他能感受到一种掌控黑夜的喜悦,那些隐秘在小巷中、树荫下、楼洞深处的一切恐怖的东西,他都喜欢。 一个人如果想逃避恐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恐怖。 3.暗夜伏击(2) 经过文化广场的环形路口,他调转方向盘,穿过11马路,“starlight音乐公司”那极具现代艺术风格的建筑出现在灯火迷离的夜色中。它有着金属质感的外表,造型好像一台老式的唱片机,同时融合了后现代与怀旧气息,是凌海市的地标建筑之一。 他放缓车速,开始寻找马路附近的建筑和路灯上的监控摄像头,很快他便放弃了。这里的监控摄像没有死角。他冷漠的从车窗里望了一眼starlight,挂上前档,帕萨特加速驶离了。 *——*——*——*——*——*——*——* 18:23 starlight 5号排练厅里,三个穿着紧身舞蹈服的女孩在排练队形,活泼的音乐在光滑的地板上跳跃,女孩们跟随紧密的节奏展现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美妙舞姿。 这些平均年龄不到24岁的年轻女孩都有着百里挑一的靓丽外表与修长性感的身材。她们更有着媒体的追逐以及数以万计的粉丝。美貌、事业、荣耀、宠爱,她们的生活就是每个年轻女孩的梦想。 然而此时此刻,她们的表情里却看不到灿烂的笑容,在那一张张流满汗水的脸上写满了疲倦和坚持,也许除此之外还隐藏着其他什么…… 就在三人再次变换队形,从二号位转身后撤的女孩脚下一滑,不慎摔倒。其他两个女孩随即站住,音乐还在继续响着…… 站在右侧的女孩身穿高挑,细眉细眼,她立刻转过身,责备的怒视着失误的同伴,胸口一起一伏,“拜托,能不能专心一点儿啊,还有两周就去广州了。” “对不起啊,lily姐,我,我不小心……” “哼,不小心,说的真自私。咱们是一个组合啊。你要是在演唱会上这样,就把别人都害了。到那时,你回四川老家,跟你哥哥继续卖你的担担面吧……” 失误的女孩吓得嘤嘤哭起来。 另外一个看不惯,说道:“就剩咱们三个人了,练又有什么用?”说着把跪在地上的女孩搀起来,“娜娜,起来吧。” lily凤眉微挑, “三个人怎么就不能练。谁规定的‘神奇女孩’必须五个人才能唱歌?” 娜娜仰着还挂着眼泪的小脸儿,委屈的说:“可咱们从一开始就是五个人呀。唱歌、跳舞、参加活动都在一起。可是现在kara姐出了那种事儿,yoyo姐现在也不在,这时候谁还有心思练下去啊。” “她们不在又怎么样?咱们还不唱歌、不登台了吗?咱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靠她们两个。有她们,‘神奇女孩’在,没有她们,‘神奇女孩’一样在。你可怜kara,谁又曾可怜过你呢?kara风光的时候,可有正眼看过你吗?” “可是……可是那不一样啊。我们毕竟在一起很久了,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姐姐。” “姐姐……哼……lily轻蔑的瞧着她,“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20。” “20……哼,我看你像12。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都是初中生给你写情书了。” “你……”娜娜气得说不出话。 3.暗夜伏击(3) 另外一个比较沉静的女孩对lily说:“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不只是娜娜,我也累了,想早点儿回去好好休息。” lily不满的瞥了她一眼。“咱们五个人,向来就属你candy最会做和事佬儿啦。” “随你怎么说吧,我是想回去了。娜娜,我们走。” 娜娜撅着嘴,跟着candy走出排练厅。 lily急了,冲她们大声说:“你们真想放弃吗?死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想想咱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因为一点点挫折就放弃,你们将来会后悔的!!!” candy站下,回头说:“我们不是放弃,只是今天没心情。天这么晚了,我和娜娜都住得远,还想早点儿回去。” “胆小鬼。”lily讥讽,“原来你们是害怕绑架kara的那个变态呀。我听说kara就是在晚上被人绑架,然后带到地下室里,被活活掐死的……” “快别说了。”娜娜脸色已然吓变了。 “今天晚上……兴许还有事儿发生呢?” “什……什么事儿?” “你不是不让我说吗,自己想吧……” “……” “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们,走夜路的时候一定要竖起耳朵,千万多回头看看啊……万一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就赶紧跑……” “妈呀~”娜娜吓得快要瘫在地上了。 candy脸色虽然也苍白,嘴上还很硬。“别那么没出息。我送你回家。” lily见状笑的花枝乱颤:“娜娜,你看你多幸运啊。还有个护花使者呐。” candy瞪了她一眼,拉着娜娜离走了。 lily一个人站在空荡巨大的排练厅里,心头忿忿不平,“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都走吧。就算剩我一个人,我照样能红,比现在还要红!论相貌,论歌声,我哪一点又在kara之下?我就呆在这儿,哪儿也不去。谁都伤害不了我!” *—*—*—*—*—*—*—* candy一直把娜娜送到她租的公寓房才离开,这栋楼虽然在市郊,但小区有保安,楼门有密码锁,防贼防流氓的功能还算比较可靠。 等candy一个走在人迹罕见的空街上,看着林荫道下漆黑的阴影和昏聩的路灯,心里也开始惴惴不安了。她下周就要考驾照了,刚买的现代车正等在停车场里。偏赶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儿。 偶尔经过的路人都能让她胡思乱想一通。刚才有娜娜做伴儿,她还不觉得什么,虽然娜娜的战斗力比泰迪强不了多少。等到真剩下她自己,之前假装的强悍顿时统统被戳破了。lily的尖酸刻薄的话犹在耳边——“……kara就是在晚上被人绑架,然后带到地下室里,被活活掐死的……” 后背忽感一阵恶寒。猛然回头。 身后没人。 为什么她总感觉身后有人呢? 她现在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不逞强,跟lily待在公司里就好了,尽管她属实挺烦人。 …… 他把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关掉发动机,熄了车灯,坐在暗影里等她。 3.暗夜伏击(4) 从远处看他的车就像一只蜷缩的乌龟壳,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当然也不会引起那女人的注意。 半小时后,她出来了。站在路边张望。她要打车。 他把帽子戴上,帽檐压到眉毛以下,发动车子,开出了树荫,无声无息的滑向那女人背后。 lily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居然没看到一辆出租。这个路段的确有些偏僻,但却有家很有品位的咖啡吧。她刚来这座城市时和其他人合租的小公寓就在它楼上。她搬走之后,那座40平米的小公寓每当晚上总会亮起灯,但里面住的人却不知已经换了多少拨,唯有那间咖啡吧没有任何改变,连里面的手工咖啡都保留着一层不变的味道。 每当感到疲倦或者失意,她都喜欢独坐在墙角靠窗的那张小桌,品味着那股特别的苦涩,寻找到心灵的慰藉。虽然人生是在寻找甘甜,但往往苦涩更加耐人回味。 曾几何时,她并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孤傲刻薄的女孩。她热忱,诚恳,善解人意,为了梦想积极的生活。为什么当梦想成真,荣耀触手可及的时候,她反而如此恐慌,患得患失。她内心中其实并不讨厌娜娜和candy,甚至羡慕她们的纯真,那是她曾经也有过的东西。现在的她只有一个目的——超过kara,证明自己。所以她一直在默默努力,在一次次失望中咬牙坚持,她坚信那一天迟早会来临。但她没想到,上天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残忍戏谑的方式帮她实现了愿望。她没有感到开心,相反却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也许“神奇女孩”从此不再神奇,也许经过了昙花一现的荣耀,她的人生又回到了起点,她真正恐惧的不是能否拥有,而是失去什么。 患得患失的走出酒吧,她想打车回家。她的丰田上星期追尾了,人家没啥事儿,她的车前盖都咧嘴了,不但要修,还要陪人家一笔钱。为这事儿,霍启军还亲自找她谈话,说她有“怒路症”,劝她不要开车,以防有什么闪失。她当时心里挺开心,霍启军的话充分显示了她在这个团队里的重要价值。 往常经过这里的的士不多,今天的尤其少。可能是时间太晚了。 正自焦急,身后响一声车喇叭。 她回头,看见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过身边。司机微微欠身,隔着副驾驶座位操着外地口音的问:“想到哪儿去?” 她皱着眉打量一眼破烂的车身,不耐烦的朝司机挥下手。这种破车也配她的身份吗,她坐的出租起码也得是奥迪吧。 司机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上车的意思,悻悻的开走了。 但是lily也没想到,一辆悍马车忽然从路口拐出,径直向她冲来,等她发现时,那辆车已经到了面前,眼看着就要撞到她。她吓得花容失色,只来得及“啊呀”一声叫。 悍马却猛一甩头,整个车身漂亮的漂移过来,在人行道前稳稳的停住了。 3.暗夜伏击(5) 前后车门同时打开,三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冲着lily大呼小叫,把她吓得不轻。坐在驾驶室、烫着飞机头的少年说:“喂,大妞儿,你是不是唱歌的啊?” lily惊魂未定的抹抹胸口,没搭理他。 “你是不是……amazing-girl里面的啊,看你这么眼熟呢。” “你们看错人了。”lily很厌烦的转身走开。 飞机头打个唿哨,兴奋的对后面两人叫起来。“肯定是lily没错,我就说是她嘛,你看那样儿看样儿……喂——别走啊,lily……” 三个骚年开着车缓缓尾随在lily身后。飞机头喋喋不休的说:“lily姐,你们去年在北京那次演唱会我花了1200买的头排呢,看得那叫一个真切啊。我还准备了鲜花呢,可惜让傻逼保安给拦住了。不过还别说,就属你和kara姐身材巨好,尤其是你,我就喜欢长腿美眉……怎么样,一起去兜兜风吧,lily姐。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lily加快脚步,骚年们依旧嘻嘻哈哈,没羞没臊跟在后面。lily烦到不行,却又拿他们没辙。就在这时,她一眼看见刚才那辆出租车正停在前面。便顾不上别的,匆忙跑上去,拉开车门穿进去。“开车。”她对司机说。 “去哪儿?” “随便哪儿,离开这儿就行!” 三个骚年在后面大呼小叫,“别走呀,lily姐。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快开车呀,不用担心钱!”lily催促司机。 司机点头,发动车子,带着一阵咣里咣当的轰鸣上路了。 lily现在也顾不上嫌弃,只要能摆脱那些小流氓就行。她从后玻璃看到那辆悍马正加速撵上来,焦急的对司机说:“你能不能开快点儿啊,师傅,我多给钱……” 司机摇头。 她从钱夹里掏出一千块扔在操纵台上。“够不够?” 司机摇头,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不是钱的事儿,人家那是悍马,在地上爬也比我这帕萨特快。” “那你载我干什么?” “你又没告诉我要赛车?” lily急得无计可施。“那怎么办,他们马上追上来了。” “但我没说他们能追上我……” “什么?” 没等lily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儿,司机突然向右一打轮,帕萨特顺势拐进了一条小巷。 尾随的少年转向慢了,悍马越过了巷口,只好退回来,转头继续追。 lily急忙道:“他们也追上来了。” 司机低声说。“放心吧,他们追不上……” 他驾驶的帕萨特就像一只狡猾的老鼠在小巷窄街之间自由穿梭,而后面悍马车却始终无法加速,结果越落越远,到最后已然连车前灯的光都看不到了。lily方才松一口气,靠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黑漆的夜色,问:“师傅,到哪儿了?” 3. 暗夜伏击(6) 司机没吭声,只是看着前方,沉默的开着车。 忍了一会儿,lily又说:“师傅,我要去淮海路,‘玉兰香苑’你知道怎么走吧?” 还是没吭声。 lily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心里越发恐慌。“这黑咕隆咚的都看不清路,你不是也迷路了吧?” “……” “喂,你到底能不能说句话呀,你到底要哪儿走?” 司机这时一打方向盘,帕萨特忽然拐出胡同,驶上了灯火通明的公路。 lily悬起的心总算放下,她往窗外望了望,忙说:“不对,师傅,方向错了……” 司机根本没理她,一踩油门,帕萨特飞一样向前疾驰。 lily隐约预感到情形不妙,大声责问:“你到底要去哪儿,放我下车,我要在这儿下车!!” 司机微微偏头,从后视镜里冷冷瞥她一眼。当两人四目相对,她猝然感到一股恶寒,跌靠在座位上。 后视镜里现出一张带着鸭舌帽的脸,长帽檐压得很低,五官都隐藏在阴影下,那双眼睛却像钩子一样射出两道凶光。 “你……”lily后面的话哽在了嗓子里。 司机猛踩油门,夜色中的帕萨特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远…… 不知道究竟开了多久,出租车转过一片树丛掩映的弯路,戛然停在了一栋寂静的楼房前。 “到了。”一路沉默的司机忽然用普通话低声说,丝毫没有外地口音。原来之前都是他故意伪装的,他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lily已经没有时间细想究竟了,她急忙推开车门,狼狈逃出。身后传来开车门的声响,那个司机也出来了。 她不顾一切的高声大叫:“救人啊——救人啊——” 四周寂静的建筑隐隐传来回声——“救人啊——救人啊——” 她一怔,听到身后传来阴冷的笑声,“你觉得那样有用吗,好好看看这里是哪儿吧……” 她仓皇四顾,才发现周围的房屋竟然一片漆黑,没有一扇窗亮着灯。 她绝望看着慢慢走近的出租司机,问:“这究竟是哪里?” “明天的报纸上会写的很清楚。” “什……什么意思……” “你猜。” lily转身踉踉跄跄向前跑,出租司机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说:“你不是一直想超过kara吗,我保证这次你会登上报纸头版,比她更出名……” lily悚然站住,惊惧的看着他:“你……你到底是谁?” 出租司机慢慢逼近,“我了解你们每一个人,你们依靠清纯的外表和光鲜靓丽的包装惹来无数人喜爱。其实他们都看不到你们的本质,你们不过就是一群卖弄色相的小娼妓。而我,想让所有人都来分享你们的淫荡……” lily一凛,惊呼:“kara是你……你杀的?” 出租司机低声笑着,把帽檐轻轻抬起…… 一看见那张脸,lily虚脱的瘫在了地上。 *——*——*——*——*——*——*——* 3 暗夜伏击(7) lily是个色厉内荏的女人。他原以为她是最难对付的,准备好了费一番力气,谁成想这个女人如此不禁吓,瘫在地上完全任他摆布。他于是拖着她,走上台阶,走进没有一丝光亮的楼道。 长长的走廊一侧有房门,另一侧有窗户,云雾里时隐时现的月光间或照进走廊,勾勒出模糊不清的方向。lily已经吓懵了,迷迷糊糊完全弄不清自己是在哪儿,她只知道一只有力的手抓着她的胳膊,像拖牲口一样拖着她向越来越深的地方走。身旁经过的那些房门严严实实的关闭着,没有一个人好奇的人开门向外望一眼,或者传出哪怕丁一点儿声音,只有那人另一只手提着的大塑料袋微微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那个人把她拖进最里面一间大屋子里,然后动手扒光她的衣裤,再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卷绳子,自胳膊开始细致的捆绑她。她体态优美,四肢修长,白皙的皮肤在黑暗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过多挣扎。 她的脸侧枕着冰冷的水泥地,能看见房间里一排模糊的椅子。背后那双手复杂而耐心的往她身上缠绕着绳子,编织着一个个绳结,微微的疼痛中,她感觉四肢被慢慢缩紧。她扭头想看一眼那个人,可是身子却再也无法动弹。 那个人拿出一条布带勒进她嘴里,低声说:“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因为我今天需要一副修长的身材,你们五人中只有你才能展现出我需要的美,你应该感到荣幸……” 她正在困惑,捆绑双脚的绳子忽然收紧,迅速拉高。她紧缚的身子也随之被吊起,难言的痛苦让她猛然清醒过来,可是却已经无力挣扎了。 那个人退后几步,细细打量着她,似乎在欣赏她此时此刻的姿态。 她发出低低的呻吟,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模样,是不是真如他所说那样优美。被一个变态赞美,她应该难过还是开心?这就是变态想要的吗?把她赤身裸体的吊起来?这场噩梦要结束了吗? 她心中有一堆的问题却无法问出。那个变态似乎只希望把她当做一件漂亮的摆设。 接下来他又会怎样?给她拍照,还是……她不自禁的想象着各种羞辱的情景…… 然而,她终究全没猜对。 那人冷冷的瞅着她,慢慢拉开衣襟,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逼人的寒气让她的呼吸刹那停滞…… 3.暗夜伏击(8) *—*—*—*—*—*—*—* 8月18日。凌晨。天刚蒙蒙亮。 秦刚还在睡梦中便给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昨天一口气塞过了十几名嫌疑人,直忙到后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脸都没洗,倒头便睡,现在满脑子都还麻木。 老婆翻了个身,抱怨似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他烦躁的拿过手机按了关机,心里迷迷糊糊的咒骂哪个不开眼的家伙。 等他眯了一觉再醒来,天已经大亮了。这才隐约想起之前那通电话,他又打开手机,发现号码是办公室的电话,暗道误事,赶紧拨回去,问有什么情况。 “秦队长,我们都在找你呢,”电话那头儿传来专案组卢金涛急切的声音,“出事儿了。” 就这一句话,让秦刚激灵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接到了一个报案,现在专案组的人大都赶去现场了……” 秦刚静静听着,到最后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他老婆歪过身子,睡眼惺忪的问他:“又怎么了,才六点多啊……” 秦刚顾不上回答,匆忙起身,胡乱的穿上衣服,就跑出了家门。 *—*—*—*—*—*—*—* 9:31。 秦刚乘坐警车穿过了大半个市区,开进了临近市郊的凌海市城市学院。 现在正值暑假,校园内十分安静,成片的绿化带与造型新颖的教学楼巧妙布局,相得益彰。四处都能听见晨起的鸟儿啁啾鸣唱,步入其中叫人感受到远离尘嚣的宁静,怀念曾经逝去的青春。秦刚的青春是在多少年前他已经记不住了,眼下更无暇他顾,除了焦急。 司机通过对讲机与案发现场的警员联系,一面寻找地点。警车绕过体育场,穿过一条白桦树的林荫道,已经能看见一栋占地面积宽阔的四层楼前停靠的几辆警车,其中法医和物证技术员的白色面包车尤其扎眼。 秦刚下车便急匆匆跑上台阶,守在门口的警员向他敬礼。“什么地方?”秦刚问。 “进门右拐,一楼倒数第二间……” 秦刚大步往门里迈,却没注意楼道里迎面走出一人。两人差点儿撞了一个满怀。 秦刚后退一步,见眼前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穿一身笔挺的黑色职业装,短发、树脂眼镜,个头虽然不高,相貌也非出众,但有股气宇轩昂的骄傲。 秦刚疑惑的问:“您是这里的老师?” 中年女人脸上还带着几分愠怒,上下打量秦刚两眼,忽然展颜。“您就是秦警官吧……” “您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都市快讯》的记者,我叫柴琳。”说着女人大方的伸手要握手。 秦刚却是吃了一惊。记者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了,还居然跑到了他前头? 3.暗夜伏击(9) 他狐疑的瞧着柴琳,问:“你是怎么来的,我们公安局有通知你们报社吗?” 柴琳笑道:“这年头儿要是等人通知才去采访,那报纸上的新闻就都是几年前的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我从你们上一个案子就开始跟踪采访了,你不知道?” “上一个案子?!”秦刚不由自主回想起童幂的遇害现场,但是并没有看见这个记者出现。 柴琳看出了他的疑惑。“我是在你们之后去的。本来报社派我到公安局做一个安全常识方面的专访。正赶上你们执行任务,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儿,我哪能错过,就开车跟着你们一起去了。” “你还真是有心啊。”秦刚不无讥讽的说。 “职业操守嘛,跟你们一样。”柴琳不以为意。 “你该不会连案发现场也进了吧?” “当然啦,第一手资料嘛。你们的警察可真拗,说什么不放我进去,好说歹说进去了,可惜尸体已经抬走了……” 秦刚感到一阵厌烦。他一向讨厌记者,尤其是不知好歹、喜欢刨根问底儿的那类。不幸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次就叫他撞个正着。他正想往里走,柴琳立刻绕了过来,“问你个事儿,秦警官。我听说上次那个被害人是个歌星,来头不小呢,这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谣传……” “不对吧……”柴琳两片近视镜后那对有些走形的眼珠子狡猾的转了转,“可我怎么昨天还在公安局看见了星光娱乐传媒的老总霍启军呢,他不会无缘无故去公安局吧,还有啊……” “行了。”秦刚不耐烦的打断,“我告诉你,被害人就是歌手kara,‘神奇女孩’的主唱,这下你满意了吧。希望你保守秘密,不要到处传扬。” 谁知柴琳并不买账,微微冷笑。“秦警官真会开玩笑。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早猜到是她。你要真想帮我,不如多透露一些这个死者的消息呗。” “我也刚到这里,还不清楚情况。” “怎么你没想到凶手还会杀人啊?” 柴琳惊讶的表情让秦刚很难堪。“莫非你看过死者了,你凭什么说被害人是被同一个凶手杀的?” 柴琳的表情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弯,讨好似的说:“我也不过是瞎猜,可是你们的人偏不让我进去啊,真急死个人。不如秦警官你行个方便,让我看一眼,一眼就行,我给你们来跟正面跟踪报道,把你们紧张的侦破过程用连载纪实的形式反映出来。全面歌颂一下我市人民警察坚决打击犯罪、保卫市民的光辉形象……” “这我说的可不算。” “不可能啊,一看您就气度不凡,肩膀上的星星也比其他人多。” 秦刚被她搅得实在心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门口拦着黄色警戒带的屋门前。 这时一件小教室。 他弯腰绕过警戒带迈进房间,扑入眼中的惨景把他瞬间钉在了原地,只感到胸口一阵窒息。 3.暗夜伏击(10) 血。 触目惊心的血,满眼都是,就在靠近白板的地方。地上、墙上、白板上通通泼溅着那种猩红的颜色,甚至叫人怀疑,一个人的身体里竟会有这么多液体,而尸体就悬挂在鲜血之间…… 然而,秦刚所站的另外一边教室却干净整洁,座椅、地面都干净如初,没有任何一点血迹和污渍。这种鲜明的反差就好像秦刚正在看舞台上演出一幕话剧那般不真实。 忽然,秦刚背后传来一声撕心的惨叫,把他从晕眩中惊醒。连忙回头,却看见柴琳靠在墙上,眼睛直勾勾瞅着血案现场,长大的嘴说不出话,两条腿突突的打着哆嗦。 “谁让你进来的?”秦刚怒喝。 柴琳已经不能回答。 秦刚又冲门口的警员吼:“谁让你们放她进来的?” 警员支支吾吾的解释。“她跟您一同进来的,我们还以为你们是一起……” “你们以为?”秦刚只顾着生气,没料到柴琳却掏出一个小相机,哆嗦着手对着现场拍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秦刚喝止。 “我,我得需要点儿素材……” “我看你是疯了吧,嗯?不经过我们同意,你这种行为是妨碍公务,是违法,把相机交出来,立刻给我离开这儿!” 柴琳赶紧把相机塞进里怀兜里。“我马上离开,不打搅你了秦警官,你好好破案,我代表市民信任你。” 秦刚都让她气糊涂了,吩咐其他警员。“没收相机,这要传出去怎么得了。” 柴琳哪肯就范,双手紧紧护住衣服,不让人碰她,最后干脆耍起泼来,大叫大嚷:“你们警察就了不起呀,难道还敢扒、我衣服吗?光天化日要对我一个无辜市民耍流、氓!!!警察要耍流、氓啦!!!” 她这样一闹,警员们都退在一旁不敢碰她,无可奈何的瞅着秦刚。 秦刚实在厌恶得要死,使劲儿挥手,“走,让她赶紧走!!” 柴琳这才安静下来,拔直腰板,整理一下头发,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走出房间,冲秦刚摆摆手,“多谢合作,秦警官。后会有期。” 秦刚心里连她八辈儿祖宗都骂了个遍。平静了好半天,才终于消了怒气。他再次转回身望着血案惨象,心情已经镇定下来,用专业的眼光重新打量起现场,许多先前未曾注意的细节也都一一映入眼帘。 那些血迹并不是均匀的散布的,而是深深浅浅、一块块、一条条连接在一起的。一丝不挂、通体白皙的女尸成弓形倒悬,双腿和上体都被绳子细致的捆绑着。女尸的胸部以上着地,脸部浸在血泊中,四周散落着书本,她的长发整齐的梳理在一边,刚好露出半张姣好的容颜。紧邻女尸微微倾斜的垒着一摞血染的书本,书本顶端放着一个空玻璃杯,几乎平齐于女尸双腿之间的位置…… 如果把全部这些的画面作为一个整体观看,秦刚惊觉的发现,那竟是一幅充满香yan而you惑的图像。他不得不承认,女尸悬吊的姿态如此美yan,以致于他更愿意把眼前的情景看成一幅日本浮世绘风格的春、宫图。 可是,当目光一经落在女尸的身体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凌乱伤口直让他感到阵阵心慄,只有丧心病狂的疯子才能毫无怜惜的对如此美丽的女/体si意摧can。更令他心惊的是,那些伤口里外居然都没有血迹,犹如咧开了大大小小的嘴,还能看见里面粉红色的筋肉。 他强忍住恶心,问法医张磊。“死因是什么?” 身穿防护服的张磊正在给尸体拍照,回答道:“就像组长你看到的,机械性/创伤造成的失血过多,休克性/死亡。” “凶器呢?” “根据伤口的形状来看,一角钝圆,另外一角尖锐,这是明显的刀伤痕迹,深度大约15厘米左右。我数了数,一共23处创口。致命伤不止一处。 凶手的目的似乎不是单纯的要杀掉被害人。” “那他想干什么?” “放血。”张磊指着女尸大腿内侧和腹部两处较深的伤口举例,“这两处刀伤的位置不足以立即致命,但伤口足够深,能够引起大量流血。可以想象23处这样的刀伤,造成的放血情景有多么吓人,简直就像放水一样。人体的血液重量在400到500之间,能盛满一个洗脸盆,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多。” 秦刚看着满地满墙的血,对凶手有了更深的印象。“看来咱们面对的绝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我赞同,有理智的人,怎么会杀人这么多刀?” “但有个问题不知你发现没有?” “什么问题?” “假如凶手真是一个疯子,他把被害人脱/光衣服吊起来我能理解,杀她我也能理解,可是那个又怎么解释?”秦刚的手指向女尸身边垒起的那摞书。 “这个……或许是他随随便便放在那儿的也说不定。” “随随便便……”秦刚对这个猜测似乎不太满意,他套上鞋套,慢慢走向女尸…… 赤罗的女/体、诡异的吊姿、恐怖的伤口,每一样都足以令他窒息。他戴上手套,轻轻拿起放在书本上的玻璃杯,小心不碰到女尸的身体。 玻璃杯外面沾着血迹,但是杯子里面却是干净的。他看了一眼女尸的下ti,**明显外翻,微微有些肿胀。他问张磊:“你检查过这里吗?” “检查过。荫*里有体液成分,很像精*。而且被害人的两腿内侧根部有擦伤。初步可以认为被害人在遇害前遭到过xing侵犯……” “那这里面呢?”秦刚指玻璃杯说。 张磊摇头。“那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杯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这倒把秦刚给难住了。 他把玻璃杯放回原处,一不小心碰到了女尸,下意识的赶紧收回手。重新打量杯子,几乎正对着女尸的羞chi部位。 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凶手是为了某种变tai欲wang,可是杯子却分明是干净的,里面既没有被害人的体液,也没有凶手的体液;如果凶手没有这个目的,那他放一个空杯子在这里想要干什么呢? 4. 猎狐者(1) “组长……”张磊略显犹豫的问秦刚。 “怎么?” “这具女尸也是被捆绑吊起来的,姿势是不是跟童幂有些像啊……” 秦刚心头一搐,不经意想起柴琳说过类似的话,冷冷道:“你有证据能证明这两起案子之间的有关系吗,还是仅凭着看着相似?” “证据倒是还没有找到,但是才间隔两天就又出来一具被吊起来的女尸,的确是太巧合了。” “咱们做警察的不能依靠着巧合来判断。我们已经尽最大可能把涉嫌杀害童幂的嫌疑人都圈定在调查范围内了。凶手不可能还有胆量在这种时候继续犯案。” 秦刚轻易不发表看法,但一经说出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张磊不吭声了。 但秦刚此刻的心情并不轻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起案子比童幂遇害更难解释。童幂的遇害现场临街,遇害时间半夜,凶手具备了充分的作案条件,符合随意作案的特征,动机无外乎劫色劫财。但是眼前这具尸体却出现在一所郊区的民办大学里,现在正值暑期,这个地方恰好成为了一处隐蔽的区域,更让人难以捉摸的是,被害人被以更加夸张的方式杀害以及处置尸体。这不是随意作案,而是早有预谋。那么动机何在呢? 秦刚弯腰从血泊里拾起一本被血浸透书,随手翻看。只扫了几页,他就更加困惑了。这是一本《医用药品知识手册》。他又拾起另外一本书。居然是一本《知音》杂志。他索性把紧邻尸体的那摞书一本本抽出来翻看,本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结果发现居然有高中数学习题、郭敬明的《最小说》、席慕容的诗集,还有凌海市旅游交通图等等,全是一些内容不出奇又毫不相干的书。他打破脑子也想不出这些书中能有什么暗示。 走出案发现场时,他的心情尤其压抑,冥冥感到了一种不好的兆头。 他怀着一丝希望派人找来报案人询问情况。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叫孙国保。老人惊魂未定的说,自己是被雇来负责看护东区这几栋教学楼的,已经工作两年了。暑假里他就住在离案发现场一百米左右远的行政楼里,那里有个传达室。但是,就在昨天晚上12点左右,他隐约听到窗外传来喊叫声,好像是女人的喊声。 听到这儿,秦刚来了精神,忙问:“你负责的东区放假这些天晚上经常有人吗?” “没有。”孙国保摇头,“这里只有几栋教学楼。学生宿舍都在西区。一放假,住校的学生基本都回家了。东区这边比较背静,基本都不来人。” 4.猎狐者2、3 “按照你这么说,大半夜的听到女人喊声应该很不常见吧。你能描述一下吗?” “距离挺远的,听不太真切,但应该是个女人的叫声,听着有点儿瘆人……” “既然这样,你当时没有想到可能出现意外情况吗?” 孙国保松弛的脸上显出了不自然。“想是想到了,就是不确定,以为可能是我听错了。” “那你想到什么了,想没想过可能有个女人正遇到危险?” 孙国保沉默了。 秦刚平和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你知道吗,我们的法医已经确认被害人是在昨天半夜遇害的,也就是你听到女人叫喊声的前后。而你报案的时间却是在凌晨四点。这其中相差了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你在干什么?” “我……”孙国保哑口。 “而且你凌晨四点报案,你平时都这么早起床吗?” “……” “还有。若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发现凶案现场的?所以,你在撒谎,你发现凶案现场也不是偶然,你其实心里早就知道。” 孙国保吓得从凳子上腾地站起来,慌忙说:“警,警官,你行行好。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这么大岁数,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啊?” “那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 “我昨天晚上,就是……就是不敢啊,万一凶手老羞成怒,说不定连我也……”老头说完颓然坐在凳子上。 “你明明听到有人遇到危险,却不闻不问,眼睁睁看着她被杀害,这和纵容犯罪有什么区别?哪怕你当时能喊一声,说不定也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孙国保垂下头。“自打听到那两声女人喊之后,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一整晚都闹心,一直挨到天亮了,实在忍不住,就仗着胆子跑过来查看,结果就发现b楼的玻璃门开着,我就进来了,然后就发现了……” “你是第一个看到凶案现场的人。看到那个女人惨死的情景,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孙国保羞愧难当的掩住了脸。 他离开后,有警员问秦刚:“组长,你觉得他能不能是凶手?万一他之后的表现也是装的呢,按理说,他也具备作案时间和条件。” 秦刚说:“他之后的话是真心实意,不是说谎,这我还能看出来。有作案条件的不一定是凶手,没有的不一定不是凶手。关键就看我们能发现什么。” 回刑警队的路上,秦刚心里盘算,把这个棘手的案子推给别人办。到并非他怕事,但眼下童幂的案子已经牵扯了专案组的全部精力,他已经无暇他顾。贪多逞能向来不是他的风格。 回到警队,他来找王局,却不想王局一整天都不在,说是去市局开会了,据传还是跟他的案子有关,深其究竟,众说纷纭。但多是一些不好的猜测。以重案二组为基础成立的临时专案组这一次坐在了火山口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瞅着他秦刚,其他重案组也都隔岸观火,等着看他的哈哈笑。 8月19日,星期二。 就在民办大学发现女尸的第二天,回到刑警队的王局把秦刚叫到办公室。 一进门,秦刚就感觉气氛不对。 王局紧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和气。看见秦刚进屋只是略微点下头。 除了他之外,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位穿着棕色风衣的男子,似乎正在与王局谈话。秦刚看了他一眼,感觉十分陌生,便转向王局问:“您找我有事儿?” “童幂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我们目前收集到了凶手的精*和脚印,正在逐步缩小嫌疑人范围。凶手落网是迟早的事。” “那昨天的案子呢,据说也是一个年轻女人被吊起来杀害了……” “我也正想为这件事儿来找您。”秦刚连忙说,“童幂的案子您给我三天,眼看着还省下一天了。我们二组的人基本都抽调到专案组了,现在日以继夜都很难完成任务,实在没办法分神。我想亲您把昨天的案子分派给其他组。” 王局没有表态,而是不冷不热的问:“老秦,你怎么就能断定这起案子跟你们专案组没有关呢?” 秦刚稍加思索,回答道:“杀害童幂的凶手虽然暂时还没有落网,但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的人盯得很紧,他绝对不可能再犯案。昨天的犯罪现场我去过了,虽然被害人也是被绑吊后杀害的,但除此之外,很难再找到两起案子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只不过时间临近,巧合而已。” 王局忽然冷哼,“巧合,你真那么觉得吗?” “我……”秦刚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局拿起手边一份材料,往前一推。“你自己看吧。” 秦刚伸手拿过一看,确是一份简历,上面写着——“娄雪莉,24岁,英文名lily,歌手……” 他又瞟了眼旁边的照片,是一个清瘦冷艳的骨感美人,颇有明星气质。“这是谁?”他不解的抬起头,看着王局。 “你不认识这个人吗?”王局问。 秦刚摇头,“从来没见过。” “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连被害人的长相都不知道,这案子还有法儿破才怪?” “你说什么?” “这个女人就是你昨天在案发现场的看到的女被害人,她与童幂是同一个歌唱组合的歌手。” 秦刚闻听脑子嗡了一下。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吊缚的女人脸浸在血泊中的惨景。否则他不可能认不出她的长相。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他就没把她与童幂往一起想。他从一开始就犯了个错。 王局罕见的大发脾气。“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吗?是她的公司因为找不到人了,担心出意外,打电话报警了,我们这边才发现的。而且,你再看看这个……” 王局又把一张报纸丢给了秦刚。秦刚接过,只看到了标题,就感到眼前一阵眩晕。标题上写道——“当红少女歌手相继遇害,是巧合,是连环?——凌海市上演真实版死神来了……” 4. 猎狐者(4) 再看新闻撰稿人,署名“柴琳”。 秦刚顿时就明白了,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那个不择手段的女记者为了出名,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儿给捅出来了。 他只略略扫了几眼文章就看穿了柴琳歹毒用意。她先是把童幂遇害的情形与她手头掌握的资料介绍一遍,然后就把矛头转向了昨天的被害人——娄雪莉。他不得不佩服这女人不但消息灵通,而且有着一流记者可怕的洞察力。她把两起案件做了细致的分析比较,煞有其事的暗示出连环杀手这一可能,虽然其中充斥着很多她个人的主观臆断,但对于不明真相的读者来说,却具有着相当的诱导性。而且最可怕的是,新闻里居然引用了案发现场照片,甚至连娄雪莉尸体的吊缚照片都在。 柴琳对尸体照片做了模糊处理,关键部位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大致看出当时的情景。这几张照片正是前天柴琳混进案发现场、趁秦刚疏忽用卑鄙的手段拍下的那几张,想到这儿,秦刚又气又悔,早知道会捅这么大篓子,他当时说什么也要把她的相机下了。 合上报纸,秦刚迫不及待的大声争辩。“王局,你千万不能相信这文章的一面之词,写文章的人我认识,分明就是一个手段卑劣记者。她不过弄了几张照片,然后满嘴胡说八道,就是为了哗众取宠……” 王局阴沉着脸说:“他胡不胡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手里有尸体照片,我就知道现在整个凌海市没有不知道这个消息的。而你,直到现在还在跟我说凶手束手待毙,马上就要落网,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他大摇大摆的继续杀人,你却束手无策!” 秦刚羞愧难当的听着。在他的记忆中王局向来对他器重有加,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训斥自己,他心里实在不服气。 他下意识的瞥了瞥坐在沙发上那个人。那人始终沉默,脸上保持着他刚进屋看到的那种平淡。看年纪他至多三十出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窄框镜,书卷气中内敛着难以琢磨的城府和心机。 秦刚心想这人是谁,王局的亲戚吗? 这时,王局努力压住火气,敲敲桌子说:“老秦,说说你现在的打算吧。” 秦刚借机喘口气,说:“王局批评的极是,娄雪莉的案子我也接了。我们专案组会把两个案子并案处理,对童幂和娄雪莉两名被害人展开全面调查。相信这一次不会再给罪犯任何可趁之机。” 王局点点头。“老秦,我刚才发脾气不是针对你,我是替我们刑警队着急,希望你能理解。” “是,是,我理解。” 王局继续说:“你的能力我一直都是认可的。只是这一次情况实在特殊。你也清楚现在的形式,两名被害人都是明星,杀人手段又特别残忍,报纸上再一报道,社会影响极为恶劣。我们刑警队实在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我们的荣誉都压在这上面了。破不了案,我这老脸也没处搁了……” 秦刚弄不清王局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我准备请专门的人来调查这两起案子。” 4.猎狐者 5、6 “这怎么行?”秦刚脸上再也挂不住了,急声道,“我秦刚在局里这么多年,功劳苦劳有目共睹,您就这样把我给撤了,让我怎么有脸跟组员交代?” 王局语气和缓一些,但很坚决的说:“我并没有裁撤专案组的意思,只是给你们专案组加入了强援,你还可以配合他们工作嘛,只要能破案,我照样记你一份功劳。” 秦刚再也按捺不住,匆匆大怒:“是严雄吗?你是想让他来领导专案组是不是?是他在背后打我的小报告,说如何如何不行吧?” 王局瞅着他,冷不防笑了。“你怎么会想到他?严雄这人脾气是臭了点儿,但还不至于在别人背后干那种事儿。再说你们过去还做过好多年搭档,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 秦刚愣了,“那你指的强援是谁?” “既然叫强援,肯定是有些来头儿。你听说过‘foxhunter’吗?” “什么?!” “没听过是吧,这是省刑事调查局的一个特殊部门,由公安部直接管辖。” “怎么取了个外文名字?是干什么的?” “我的理解是专门负责大案要案的特别行动组。现在上级提出了‘重案必破’的指示吗。为了避免下级单位盲目完成任务,出现冤案错案,公安部网络精英,专门成立了这样的组织,据说很多重要城市都有直属部门。” “我想问一句,王局,你对这个部分很了解吗?” “我也知道不久,这是个新成立的部门。” “既然您都不是很了解,怎么就放心吧案子交给他们?” 王局愣怔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这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男子开口道:“至少这样的话,你们专案组的压力就减轻了,即便破不了案,也因为foxhunter的参与,可以不必承担什么责任,何乐而不为呢。” 王局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秦刚不以为然。“真有那么神吗?我们破不了的案子,他们来了就能药到病除?” 男子对秦刚说:“你刚才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组织取了了一个外文名字,知道foxhunter是什么意思吗?” “……” “猎狐者。”男子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大的身材让人感觉到某种压迫。他朝王局微微点下头,“那我先走了。” “好。”王局对他倒是显得很客气。 男子离开后,王局又安慰了秦刚两句,说foxhunter的调查员很快就到了,让他提前准备好案情材料,秦刚郁闷的应了声。 离开局长办公室,他立刻就召集了专案组成员开会,没提foxhunter的事儿,而是针对案情进展情况做进一步分析。王局的意思诚如刚才那人所说,就是担心破不了案,想推脱责任,虽然不是针对他秦刚,但言外之意,对他的能力产生了质疑。秦刚表面应允,心里却也憋着一口气。 11:42。 会议一开始,组员们纷纷汇报各自分管的排查情况。比秦刚预想中要快,其中一些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还做了dna检验,与在童幂现场发现的精*进行比对。不管报纸上如何质疑,秦刚坚信他的侦破方向是对的。不管杀害娄雪莉和童幂的凶手是不是一个人,只要他能牢牢抓住案件的关键,一切难题就将迎刃而解。这起案件的关键就是嫌疑人的jing斑和脚印。冥冥之中,他觉得距离抓住那个人已经不远了。 但是谁都没想到,就在会议刚进行到一半儿时,王局带着一伙人意外闯进了会议室,刚才热闹积极的气氛顿时被压抑了。 王局对秦刚说:“打断一下,老秦。我刚才跟你说的‘foxhunter’,他们的调查员已经来了。” 在座的警员不明就里,交头接耳。“foxhunter,什么呀?”“不知道,从来没听过。” “来了好些人呢,都没见过。”“不是咱们刑警队的啊。”“跟咱们有关系吗?”“……” 秦刚闪目打量,跟王局一起来的人居然不下六七个。没穿警服,全是便衣,其中有男有女。走在最前面的人他见过,竟是刚才在局长办公室见到的那个少言寡语的高大男子。出乎秦刚意料的是,这些人看上去也不过二三十岁,见过一面的男子算上年纪较大的,他不觉惊讶,这就是“猎狐者”,公安部的直属的精英团队? 王局指了指身旁的高大男子,对秦刚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罗组长,foxhunter的负责人。” 秦刚木然起身,伸出手。 男子跟他握了一下手,微笑着说:“我们又见面了,秦警官,我叫罗炎麟。” 秦刚冷淡的点下头,这才不情愿的向组员们介绍了王局长的决定,这一下让在座警员炸了锅,一时间议论纷纷,全都摆出了一幅拒敌的姿态,现场气氛顿时陷入了僵局。 秦刚一语不发,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看看王局如何处置。 要知道秦刚在刑警队还是颇有威望的,王局也十分头疼,正想着如何向警员们解释。罗炎麟这时候却开口了,既像是对秦刚说,也像对其他人说:“我们来这里只是单纯的协助办案,至于谁负责这起案子根本无关紧要,重要是尽早抓住凶手。” 底下有人冷言冷语。“说得真轻松,咱们眼看着就抓住凶手了,这时候跑来抢功劳,还知道得便宜卖乖……” 也有人不无担忧。“那样能破案倒好,就怕来个纸上谈兵的,胡弄一气走人,到最后咱们跟着背黑锅……” “就是啊,还什么foxhunter,这是什么鬼名头?” 面对诸多质疑,罗炎麟不以为意道:“我们尊重诸位之前的办案成果,这方面你们掌握的情况肯定比我们多。再则一点,我必须重申,我们的任务就是协助你们办案,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妨碍你们,一旦凶手抓到,我们就算完成任务,马上离开……” 秦刚这时带头鼓掌。“那么我们就欢迎……恩……foxhunter的同志光临指导我们工作吧。” 在座稀稀落落的响起一些掌声。王局打圆场说:“那么就有劳双方同志齐心协力了……” 秦刚皮笑肉不笑。 罗炎麟附和着笑笑,侧脸低声向身后说:“让慕容雨川过来。” 一个瘦瘦高高、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鬼鬼祟祟的凑上来,小声问:“老罗你找我?” 罗炎麟脸上还带着笑,却压低声音认真的说:“法医室在二楼。知道该干什么吧?” 慕容雨川狡黠的眨眨眼。“你不相信他们,为什么不直说呢?” “别废话,快去。” 4.猎狐者(7) 慕容雨川极不情愿的退出人群,嘴里嘟嘟囔囔,“你自己咋不去呢,非让我去?馊主意都你出,埋汰活儿别人干,罗小鬼儿你损透了。” 最近一年多,他一直气儿不顺。自打跟濑户美奈子分手之后,时运每况愈下。想他玉树临风、内外兼修,气死李天一、不让李宗瑞的京城第一有为青年居然沦落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法医,每月领着税前四千块的工资,老天不是这么玩儿人的吧? 法医这行当用来找找刺激还行,若是真让慕容雨川一辈子跟一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死倒儿打交道,那他就不干了,别说形象尽毁,连女朋友都难找。原本医大毕业后,他那位国内心脏病权威的老爸托人给他在公安部安排了一个轻松省事儿的工作。可恶的罗炎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他的消息,居然指名道姓的把他给抽调到foxhunter了,这名字听着时髦,其实就是专门负责调查各地发生的悬案、重案的特别组织,没有节假日,没有奖励,没有津贴,完全是在暗影里工作。但比起罗炎麟,还有更倒霉的,就是……唉,不提也罢…… 慕容雨川顺着楼梯下到二楼,开始东张西望的找法医室。这种地方基本上都被安排在犄角旮旯,也难怪,即便是警察也不愿意整天到晚看着一个个死人从眼前推来推去。法医室的牌子挂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倒数第一个房间是停尸房。 慕容雨川走过去推门,居然没锁。里面是个筒子型的房间,三四十平米,挨墙放着一溜桌子,上面放着基本的实验设备,诸如熏蒸柜、高频功率显微镜、紫外线灯、气象质谱仪等等,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另一侧墙上则有一块巨大的玻璃,对着隔壁的解剖间。房间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好像在做毒理化验。 看那两人憨头憨脑的,慕容雨川心下有了计较。他大喇喇走进来,不等对方问,抢先道:“完成的怎么样了,诸位?” 男医生抬头,疑惑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是样品575吗,还没完呢?” “什么575?我说的是歌星童幂,提材化验都完事了吗?” “童幂?!上午就都已经检测完了,检测结果张磊医生已经带走去开会了呀?” “恩恩……这我知道,他现在就在会议室里,刚才还向我汇报工作来着。” “汇报工作?!”两个医生将信将疑的望着他。 “怎么,没听说今天省厅下来人检查工作呀,孤陋寡闻。” 两个医生闻听立马换了态度,“当然听说过啊。请问您是……” “省局的法医科的专员,专门负责监督工作。”慕容雨川故意背起手,拔起胸脯,模样相当唬人。 男医生又道:“不过这起案子主要是张磊医生负责的尸检工作。详情我们也不太清楚。怎么出了什么问题吗?” “问题吗……恩……”慕容雨川装模作样斟酌着用词,“暂时还不能断定,但是疑点倒是有,譬如说……” 4. 猎狐者 8、9 慕容雨川斜楞着眼睛打量两个已经被侃晕的医生,“譬如说,我要亲自看看童幂的尸体,就在这里吧……” 男医生显得有些意外,“可是,尸检张医生已经做过了,尸检报告都交上去了。” “那又怎样,谁说尸体只准许一个法医检查,其他人就不能看?” 女医生试探着问:“难不成张医生的检查有误,连你们省里都惊动了?” 慕容雨川故弄玄虚的说:“他犯没犯错,我不便于说,总之嘛……你们现在可一定要认清形式,要积极配合上级工作……” 两位医生交换一下眼神,马上达成了一致。女医生殷勤的问慕容雨川:“我知道童幂的尸体放在哪儿,您是想重新尸检吗?” “先让我去看再说吧。”慕容雨川暗自得意。 于是,两位医生匆忙去了停尸房。不多时,推着一个蒙着白布单的移动担架走进解剖间。隔着玻璃,慕容雨川看着白布下起伏的身形,忽然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下面躺的人就是童幂吗,amazing-girl的主唱,那个妩媚妖娆,活力四射的女歌手? “已经准备好了,您……怎么称呼?”女医生直到这时才想起来问慕容雨川的名字。 “我呀,我姓罗……”慕容雨川随口胡诌,推门走进解剖间。 他从兜里拿出一副乳胶手套套上,带着几分新奇,慢慢掀开了白单……一具皮肤苍白的女尸暴露在眼前,裸露胸腹上醒目的y字型刀口被麻线紧密的缝合着,犹如一个惨遭肆虐的破布娃娃。 慕容雨川在电视和画报上都看到过童幂,那张狐狸般可爱精致却又充满调皮的小面庞给了他很深的印象,在他电脑里现在还存有不少她们美少女组合的壁纸。这也是他想亲眼看看童幂的原因,第一次看见自己喜欢的明星,即便不是活的,但也是看了,而且还是艳照,这等福气得让多少宅男撞墙泪奔啊…… 然而,当他俯视着担架上的那张苍白失血的脸,一时间竟感到十分陌生,尽管五官雷同,但却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那个风靡了大半个中国的可爱少女到头来居然落得如此凄惨悲凉的结局。到底是谁能忍心将她残忍杀害? 慕容雨川正盯着童幂的发愣,男医生问:“您打算怎么检查啊,还需要重新解剖吗?” 慕容雨川伸手摸着女尸胸口缝合线,那两个让无数粉丝猜测不已的傲人的胸脯如今松弛的垂挂在身上,好像两个戳破的布袋子。在粗糙的缝合线下面,没有性感,没有爱情,有的只是慢慢腐烂的内脏和腥冷的骨头。他犹豫了一下,忽然感觉没兴趣了,便问男医生:“张磊之前解剖时,做过详细的检查吧。” “器官切片取样、病理检查、毒理检查什么的前天就做完了,昨天结果已经全部出来了” “这么快,这个张医生还是个老手啊。” “哦,”男医生指了指女医生,“其实张磊主要负责尸表和外伤检查,内脏方面的检查基本是有我们完成的。” 女医生暗中tong了他一下,对慕容雨川说:“其实我们也没干什么,都是帮张医生打打下手,他才是这个案子尸检负责人。如果发现什么问题,你不妨直接问他吧。” 慕容雨川笑道:“放心吧,跟你们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向二位了解一些情况。你们都检查过些什么?” 男医生回答:“我们知道死者是个明星,当然不敢疏忽。肝脏、脾脏、肺、心脏、胰腺、肠胃。总之,完全按照教科书上,能检查的都检查了。” “哦,说说结果吧,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病理检查方面到没发现什么异常。童幂的身体很健康,除了气管有些轻微感染,应该是最近刚刚感冒过,有些咳喘症状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做毒理检查时,发现死者的肝脏和血液中含有酒精成分,以及一种高浓度的罕见化学物质。这是一种混合物,成分包括依兰以及麝香……” “这些都是比较名贵的香料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化学物质——a-mink……”男医生说出一个古怪英文单词,然后试探的瞧着慕容雨川,似乎在有意卖关子。 慕容雨川想都没想说:“原来是艾敏可啊,那不是催/情/药吗,你确定?” 男医生之前的猜疑完全打消了,实在的说:“确定。我还做了一些小调查,这种药虽然不是特别常见,但是现在凌海市的几家大药店还是可以买到的。这种药原产自美国,据说药性很强,可以从精神和生理给予服用者双重刺激……” 慕容雨川接过话。“它的主要成分是艾敏可激素,也就是脑下垂体性/腺控制调节激素。能产生一定的致幻效果,极容易被身体吸收,只要服用0.3克,十分钟左右就能起效,作用时间可以持续10个小时。这种催/情药对于女性尤其有效,通常医用可以有效治疗性/冷淡,但如果摄入过量可能造成休克……” 男医生气愤的说:“罪犯一定是利用某种手段骗童幂服用了这种药,然后实施了绑架,或者在绑架她之后强行给她服用的,这真是一个恶心变tai的家伙。” 慕容雨川忽然问男医生:“童幂的血液中药物浓度是多少?” “每毫升15微克。” “这么少?”慕容雨川似乎有点儿怀疑。 “这个含量少吗?” “那么尿液浓度检查了吗?被害人服用药物大概多长时间?” “10个小时左右。” “10个小时,”慕容雨川想了想,“尸体遇害后的时间还要排除在外。我看过部分案件卷宗。也就是说,童幂摄入这种药到遇害之间大约5个小时,那么我可以估算出来她的用药量。应该不超过0.3克。也就是说,直到她xing高/潮时候,血液中的药物浓度还不到每毫升30微克,这个用量远远低于50微克/毫升的过量值……” 两位医生似乎还不太明白慕容雨川的意思,“这能说明什么呢?” 4. 猎狐者(10) “说明凶手对童幂使用催情药很小心。可是这有点儿不符常理啊。” “……” “一般强奸犯一旦瞄准对象准备下手,他绝不可能再有任何怜惜的。他会尽可能用大剂量的药物让受害者失去反抗能力,何况这个凶手最终还是杀害了童幂,何况他用的是催情药,他实在没道理把药量控制的这么低。如果说你们检查出童幂有药物中毒的迹象,我反而不会感到奇怪。” 两位医生一时间也让慕容雨川的疑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男医生说:“那你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最合理的假设就是,艾敏可不是凶手强迫童幂服用,而是她自己服用的。毕竟艾敏可本身就是一种治疗性冷淡的药物。” 女医生提出了质疑。“如果是童幂自己服用,那她至少应该了解一些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吧,她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才对。怎么会深更半夜跑到外面去呢?” 这个问题倒把慕容雨川也难住了。他心想某非凶手与童幂认识不成? 他们是昨天下午接到的任务,来之前,罗炎麟已经弄到了一些资料,其中就包括了童幂的个人信息——她至今单身,老家在青岛,凌海市没有什么亲戚。但是她社交却很广泛,平时很少在家。根据她所住小区的监控录像显示,案发前一周内她都没有回过家。这期间她住在什么地方,与什么人在一起,都是难查找,无形中就给侦破带来了很大麻烦。 慕容雨川不想纠结在一个想不明白的问题上。何况罗炎麟那边的会说不定都快开完了,他得赶在张磊回来之前把尸检处理完,否则非穿帮不可。于是,他让两位医生帮助他把童幂的尸体来回翻转,迅速的把童幂尸体表面扫视了一遍,真正的致命伤痕的确只有脖颈上的缢痕,除此之外就是胳膊、双腿以及身体上体留下的绳印。 与通常刑事案中看到被害人身上大为不同的是,童幂身上的绳印十分密集、整齐、有规律,而且多出现在不常出现的部位,甚至连乳房和下体都保留着之前明显被绳子绑过的痕迹。这就说明,凶手捆绑她绝不是为了单纯的限制她活动,他更像是在娱乐。慕容雨川听说发现童幂的尸体时,她是被吊在半空中的,他还没看到照片,但是从尸体上这些复杂绳印,他很难想象那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姿态。 他向两位医生要来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当目光一落在上面那具悬吊的女体上,他打了个激灵,不是恐惧。 居然不是恐惧。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喉咙发干,脑子里隐约浮现出某些邪恶却刺激的情景,甚至身体某个部分都产生了反映。他被自己吓了一跳,慌忙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凶手把童幂吊起来的感觉是不是就像刚才他那样,这就是他要传递的意图吗? 慕容雨川开始意识到,这一次他们遇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家伙。 “您检查完了吗?”男医生见慕容雨川发呆,提醒道,“还要不要看看娄雪莉的尸体?现在有些人警官认为这两个人是被同一名凶手杀害的,正商量要不要仍由张医生负责尸检解剖呢。” “娄雪莉……就是跟童幂同一个少女组合的那个歌手吧?” “恩,是她。” “一般都称呼她lily。”慕容雨川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个子最高、腿最长的女孩。 他看了看表,自己来了半个多小时了,时间已经不多,于是说:“娄雪莉先放放,还是详细审核一下童幂的尸检吧。” 他把目光重新落回童幂的尸体上,说:“脖颈上的缢痕虽然不是特别深,但能看得比较清晰,成瓜子形,绳印很连贯,说明绳结紧压皮肤,没有绳套向后提空的现象,这是不太多见的闭锁式绳套。不过,一般被吊死的人,会有比较明显的特征,像眼部结合膜出血,面目肿胀发紫,甚至舌骨、甲状软骨断裂等等,这在童幂身上都没有见到。” 男医生说:“可能因为童幂的尸体比较特殊,悬吊她的不是一根绳子,而是很多根,无形之中分散了身体的重量。” 慕容雨川点点头,“童幂的肺叶检查了吗,有没有肺泡性肺气肿?” “有。”男医生找来了童幂的尸检照片,交给慕容雨川。 肺叶照片上,童幂的肺部呈暗红色,有红白斑纹。在旁人眼中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慕容雨川却很满意。这是“肺泡性肺气肿”,判断是否窒息死亡的重要内部特征之一。肺泡性肺气肿形成于当被害人遇到吸气性呼吸困难时,由于胸腔负压升高,努力吸入的空气会使肺泡膨胀,形成肺气肿。进而当肺泡破裂时,形成间质性肺气肿。表现为肺部充血呈暗红色,充气成白色,形成独有的红白相间斑纹。 死因准确无误。慕容雨川接下来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听说你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嫌疑人的精*和脚印。照片有吗?” “稍等。”男医生找来照片交给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边看边问:“你们怎么确定这一定是凶手留下的呢?” “秦探长那边调查过,案发现场平时都没有人去,而这个脚印十分清晰,鉴定过是刚刚留下的,现场的精*也是。不仅这样,凶手虽然在作案后用消毒剂清理过童幂的尸体,但是还是落下了个别地方。” “什么意思?”慕容雨川忙问,这可是资料里没提到的。 “尸检之后,张医生怕有遗漏,又用紫外线灯仔细检查过童幂的尸表,结果就在她的左乳fang和腹部发现了两处不太显眼的jing斑。经过检测,与之前在墙角发现的jing斑属于同一个人……” “是这样啊?”慕容雨川很吃惊,“把紫外线灯打开,我现在要看。” 两位医生现在对他的上级身份深信不疑,很麻利将紫外线灯推来,关掉了室内灯。慕容雨川穿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向男医生做了个手势,男医生打开紫外线灯…… 整个解剖间立刻笼罩在一团蓝幽幽、冷森森的光雾中。灯光中心的女尸也瞬间改变了模样,整个身体反射着鬼火般的冷光,仿佛一块诡异的大理石。 但与此同时,尸体表面也出现了一些之前没有的痕迹。也穿上防护服的男医生,指着女尸左乳fang乳yun的位置,“这里……” 在高强度的紫外线照射下,慕容雨川果然看到一小块有半个小指甲大小的污渍,仔细观察呈银白色荧光,周围较深,带紫蓝色边缘。那通常是人体分/泌物在紫外下照射下的特有反应,诸如汗液斑、尿斑、荫*分/泌物、乳zi和鼻涕等。 男医生又为慕容雨川指了另一处腹部上更不容易发现的jing斑。慕容雨川心想,这位张磊法医倒不是一个平庸的家伙。 不过,除了这两处jing斑以外,慕容雨川还注意到尸体上有一些不甚明显的暗斑。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结果发现女尸的胸脯、胳膊、大腿、脚腕,甚至连脚掌上很多地方都隐隐呈现出这些瘢痕,但即便在紫外线灯下,这些瘢痕都不太明显。 他问男医生:“看到这些痕迹了吗?” 男医生凑近了看看,“恩。” “若非紫外线可以透过表皮组织,像这样隐藏在表皮之下的伤痕,肉眼根本不可能发现。提供给我们的资料里,好像没有特别说明,不知道张磊怎么看?” “哦,张磊认为出现这些轻微的瘀伤很正常。因为童幂本身即是歌手又是舞蹈演员,磕磕碰碰,拉伤扭伤是常有的事儿。” “但是这些瘀痕多了点儿吧。” “这不恰好说明了童幂是被暴力劫持的吗?她肯定是在与凶手纠缠厮打的时候留下的……” “张磊也这么认为?” “这就是张磊的看法。虽然我不负责这个案子,也比较赞同他。” 慕容雨川拿起童幂的一只脚看着上面浅浅的瘀痕,心里生出几分怀疑。张磊是根据通常暴力案中被害人身上常出现的类似瘀伤推断的。可是,像脚这样的部位又是怎么弄伤的,难道童幂用脚踢凶手了?那其他地方的伤痕呢,给人感觉童幂好像跟凶手着实剧烈的搏斗了一番才被制服,可是伤的又不重,而且最容易受到攻击的脸部和其他要害却又完好无损。这种十分诡异的搏斗情景让慕容雨川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来。 关掉紫外线灯,慕容雨川摘下眼镜问男医生。“除了那几处jing斑和脚印,还有没有发现其它,能够引向凶手的线索?” 男医生摇头。“没有了。这个凶手可不简单,具备相当的反侦察能力。他不但把作案现场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很细致的用84消毒剂把被害人的身体都擦拭了一遍,仔细点儿你还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慕容雨川表示赞同,指了指女尸的两腿之间,“数这里味道最重。”说着颇有深意拍拍男医生的肩膀,脱下防护服,离开了法医室。 5. 凶手意外落网(1) 5. 意外落网的凶手 13:30。 专案组会议室。 自从罗炎麟带人意外闯入之后,会场气氛就一直很紧张。 “猎狐者”的调查员与专案组警员们分作房间两边,几乎是面面相对,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罗炎麟和秦刚坐得很近,秦刚努力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和气。 罗炎麟大方的将自己的组员向秦刚他们一一作了介绍,他首先指着坐在距离他最近位置的女警说:“这位是陆小棠警官。思维敏捷,组织力强,做过多年重案组长,参与侦破过许多重大刑事案件,有着丰富经验和很强的应变能力。” 秦刚和很多警员从对方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其中这位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女警。在男人主导的警界队伍中,女警少,漂亮女警更少,身居要职的漂亮女警几乎凤毛麟角。所以,包括秦刚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禁好奇精英荟萃的foxhunter中,陆小棠能担任什么差事,总不可能是公关吧…… 陆小棠向秦刚和其他凌海市警员点头示意,但冷艳若霜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接着,罗炎麟指着依次坐在陆小棠身旁一瘦一胖两位警官说:“这位是曹青警官,能力出众,英勇果敢,不久前还获得过一等功……” 曹青向大家敬了个礼。 “而这位微胖的是范晓鹏,也很优秀……” 胖子范晓鹏圆圆的胖脸马上掬起笑容,他最喜欢出风头了。哪知道刚要向大家“频频示意”,罗炎麟已经说下去,“下一为是杜威警官,他是痕迹学和化学方面的专家,是刑警学院的客座讲师,还发表过多部著作……” 梳着焗油大背头、长相好像电车痴汉的杜威从容起身,颇有绅士风度的向大家挥手致意。 范晓鹏不满的嘀咕,“罗炎麟这是啥意思,说你们都一套套的,轮到我一下就带过了?” 曹青小声说:“因为其他人都有的说,到你说什么啊,说你长得胖?” “你还敢埋汰我,你还敢埋汰我……”范晓鹏暗中连捅曹青腰眼。 罗炎麟最后介绍坐在杜威身旁的小女警。“这位是顾盼盼,杜威的学生,也是助手,现在在我这里实习。” 顾盼盼学着老师的样儿,有些腼腆的向大家招手示意。 看着这个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孩,凌海这边的警察私下里窃窃私语,笑话她:“这小丫头也是来帮咱们破案的专家,还没有二十呢吧?”“你瞧那小样儿,都没长开呢?”“成年没啊,这要带着她去现场,会给儿童成长造成不良影响的……” 顾盼盼脸儿长的不大、耳朵可是异常好使。比赵薇没小多少的眼睛瞪起来倒有几分吓人,挨个儿把那些笑话她的警员剜了一遍。 最后罗炎麟自我介绍:“我是搞犯罪心理研究的,是目前foxhunter的负责人。” 秦刚扫了一眼这群陌生的客人,忽然有点儿疑惑,他怎么感觉来的人好像少了呢? 5. 凶手意外落网 2、3 这时候,罗炎麟微笑着对他说:“秦组长,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们foxhunter的任务是协助办案。不会妨碍你们专案组正常工作。所以,你们可以照常开会。我们也可以说顺便多了解一些案情。” 没等秦刚回答,坐在秦刚旁边的一个瘦的干巴巴的警员开口了,他嗓门奇大,“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郭景山,重案二组的副组长,现在是专案组的副组长。这起案子的材料我们之前已经传真给了你们一些,想必你也应该是有备而来的。我刚才听罗警官说,你是专门研究犯罪心理的,那不妨请罗警官谈谈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也好给我们大家一些启发嘛……” 罗炎麟说:“这样啊,其实我倒想多听听你们的看法,我刚进来时,看各位讨论的很热烈呢。” “是吗?”郭景山颇具挑衅意味的说,“罗警官其实也不用拘束,咱们这儿畅所欲言,想怎么说都行,说的对与不对权作大家参考。” 罗炎麟不便推迟。“那好吧,我就根据手里的资料粗略的说说,有些地方还得向诸位请教……” “不妨事。请说说看吧。” “到目前为止,发生了两起吊杀案,死者都是amazing-girl少女组合的歌手的成员,一个是童幂,一个是娄雪莉。发现她们的尸体时,两个人都被绳子悬吊在半空。不知道棚顶上有什么,挂钩吗?” 法医张磊插言:“在童幂的尸体现场,棚顶上有装灯管用的栅网,绳头拴在那里。而在娄雪莉的尸体现场,棚顶上用射钉枪钉钉着一个滑轮,绳子穿过滑轮拴在了尸体上。” 罗炎麟点下头。“这样说来,两个被害人之间共同之处就在于都是被尸体悬吊,死前都遭到过性侵犯,再加上遇害时间接近,而且是同一个歌唱组合的成员。除此之外也存在着很多不同点,譬如,死因不同,童幂是窒息身亡,而娄雪莉是被凶器刺伤致死,童幂尸体上穿着内衣,娄雪莉赤身裸体,还有案发现场等等存在很大不同……” 秦刚忽然示意罗炎麟稍停,插嘴道:“抱歉我想打断一下。” “嗯。” “有人说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认为是连环杀人案,关于这一点,不知道罗警官怎么看?” “我现在讲的其实就是这个问题。在犯罪心理分析中,有个重要的课题叫‘行为标记识别’,用来专门鉴别连环杀人案的。作为一名罪犯,尤其是连环犯罪,他的动机和心理倾向往往有别于普通暴力犯罪,罪犯会怀有更强烈的非理性动机和冲动,驱使他犯罪。所以在实施犯罪的行为特征上,会表现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具有精神强迫性且稳定的行为,而这种行为往往是犯罪本身说不需要的‘多余’举动。像本案中,两具尸体都被悬吊,这可以算作是一种共同的特征,但除此在外,我目前还没发现其他的共同之处,而且即便是这两起案子,据说尸体被悬吊的姿势也十分不同。所以,我目前无法确定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换句话说,无法断定两起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连你们也无法断定吗?”秦刚的脸色流露出不易觉察的变化。 “是。”罗炎麟坦诚的回答。 早就心怀不满的郭景山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上面不是说咱们专案组办案不力吗,说什么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一直逍遥法外,所以才请省里的专家下来教咱们怎么办案。可是,我怎么听着罗警官的意思,他们也不比咱们知道的多啊,那还来这儿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这直通通的一番话把刚刚缓和一些的气氛又用弄得紧张起来,秦刚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赔笑着对罗炎麟说:“老郭这人一贯口直心快,这阵子办案数他最辛苦,火气难免大点儿,罗警官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罗炎麟只是笑笑,显得不以为意。坐在角落的顾盼盼却哼了一声,道:“我们罗老师见过多少世面啊,谁会跟他一般见识。就是这样大的脾气可不太好,听说都审了很多嫌疑人了,可千万别那时候发脾气,容易冤假错案啊……” 郭景山又黑又瘦的脸涨得青紫,指着顾盼盼,“喂,小丫头,你在说谁?” “说你啊,这都没听出来呀。”顾盼盼笑嘻嘻道,“脾气大点儿还好说,要是反应还不快那就没辙了。” “你……”郭景山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气的浑身哆嗦。 顾盼盼一吐舌头,“这么吓人!” 秦刚赶紧喝止郭景山,“干什么呢老郭,挺大的人了,还一般见识。人家比你女儿也没大多少吧?” 郭景山气呼呼的坐下,嘴里还不住嘟囔,“她要是我女儿,我就……” 顾盼盼故意把小脖子抻长气他,“掐死我,哈……” 罗炎麟故意咳嗽了一声,适时的把话题拉回来,对秦刚说,“你们传真过来的卷宗我大致看了,你们的侦破思路我也基本认同。尤其是在童幂的遇害的现场发现了精*和脚印,的确应该着重入手。从目前获得的信息来看,凶手很熟悉作案环境……对了,我想问一句,案发现场那栋施工楼过去是做什么的?” 秦刚回答:“是‘惠通医疗器械集团’的在凌海市的销售分部。” “多少员工?” “四十五人。他们也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 “那就好。” “当然,包括临近的企业、周边商户、住户也都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 “这的确应该。” 秦刚望着罗炎麟颇有深意的笑了。这就是所谓的协助查案的精英吗,他实在感到有些可笑。foxhunter,不过又是上面哪个官僚心血来潮搞得面子工程,还故意起了个时髦的洋名儿。而真正干活儿出力的仍然是他们这群下层警官。没办法,这就是中国特色,一大群勤劳坚忍的现代“奴隶”养活着一小群指手画脚、碌碌无为的现代“贵族”。他已经过了愤愤不平的年纪,学会了包容所有过去看不惯的一切,包括眼前这几个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 他继续说:“除了这些人之外,负责装修的工程队也是我们的调查重点,因为这些人的特殊身份,他们彼此都不熟悉,但又熟悉案发现场,而且流动性大,所以……” 5. 凶手意外落网(4) “你认为凶手在装修队里?” “我不能百分百说是,但凭我的经验,很有可能……”秦刚的眼神霍然放亮,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保守了,“当然,最终还要通过我们收集的证据来比对……” 法医张磊这时插话,显得颇有信心,“虽然检测人数众多,但是我们这边的进展速度还是蛮快的,又从医院抽调了一些人手,估摸着最近两三天就能出来结果。” 正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设成震动的手机,有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对秦刚和罗炎麟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那边好像有进展了,要我去看一下。”说完就匆匆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警员们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骚动,有人开始议论是不是发现凶手踪迹了。 秦刚转脸微笑着望着罗炎麟,“能尽快抓住凶手,对谁来说都是好事,咱们也可以歇歇了。” 罗炎麟依然保持着惯常的平静,只是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如果真能幸运的利用dna比对出凶手固然再好不过。但这起案子确实还有很多地方值得推敲。” “什么地方呢,罗警官不妨说说,我们也借此学习一二。”秦刚只道他又在故弄玄虚,话里隐含了几分揶揄。 “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手头掌握的资料有限,没办法勾勒出这个凶手的形象。所以,对我来说,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可能因为任何一个动机去杀人。 ” 郭景山讥笑。“心理学家说话就是深奥,像我这普通警校出来的警察根本听不明白,在理解就像什么都没说一样。” 凌海这边的警员都笑了。 罗炎麟却不以为然,平淡的对秦刚道:“从童幂的遇害现场可以推断凶手熟悉环境,这个并不难。但却不能由此断定确定凶手一定住在附近,或者在附近工作,只是案发那天晚上偶然发现了经过此处的童幂,突生歹意才作了案。那其实也不过一种假设。而且这种随机性很大的突袭式作案难以解释为什么娄雪莉会遇害。” 秦刚皱眉。“你刚才不是无法确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吗,杀害童幂的人跟娄雪莉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暂时无法确定,但不代表那不可能。我的意思是,断案一定要慎重,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轻易不要下结论。” “多谢你的提醒,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会暂时就到这儿吧,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那好,只有一件事。我们需要更全面的资料,包括娄雪莉的。听说她还没有进行尸检。” “配合你们是当然的。”秦刚喊在座一个女警,“小欧,你一会儿去把卷宗资料完整的复印几份给这些同志。” 安排之后,秦刚离开会议室,径直来到王局办公室。 5. 凶手意外落网(5) 局长王世峰一见他来了,便热切的询问他们与省里下来的专案组相处得怎样? 秦刚忽然觉得这位一向喜欢塑造高大形象的老领导此时看起来有点儿滑稽可笑。权利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但能区分高低贵贱,还能蒙蔽人的心智。但想到他自己现在的妥协退让,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对罗炎麟几个人做了扼要描述,故意避开了双方的争执。接着,便向王局索要他们的个人资料。 “唔,要这个有什么用吗?”王局问。 “没什么,只不过是好奇。毕竟要一起共事嘛。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王局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里面还有大学没毕业的学生,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被招进‘猎狐者’,咱们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个小组里确实有几个厉害角色。其中有个叫陆小棠的女警官你应该见过了。她当初在地方市局任重案组长时,就曾经屡破大案,她破案的经历在公安系统内部还曾经作为参考资料互相传阅过。杜威则是刑警学院的资深讲师,又有过从警经验,这个人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还有一个就是叫慕容雨川的法医,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据说很有破案天赋,曾经就是跟陆小棠在一起合作,破获过很多匪夷所思的案件……” 秦刚笑笑,没说话。说到匪夷所思,难道还能比得上童幂的案子吗?说穿了都是以讹传讹,越穿越神罢了。其实真相往往也没什么了不起。 王局接着又说:“不过说到底,最厉害的角色还是组长罗炎麟。现在都流行跟国际接轨,他可是掌握着最先进侦破技能的高端人才。” “最先进的侦破技能?” “知不知道有一门‘犯罪行为分析学’或者叫犯罪心理分析?” “好像听过一些。” “就是通过分析疑犯心理和性格特征来寻找疑凶,在咱们国家还是新兴的科学,但欧美起步早,已经发展出一套相当成熟的侦破手段,罗炎麟就是我们国家掌握此项技术最年轻的专家。” 秦刚忍住没笑出来。 “刚才你跟他交流,谈过案情了吧,怎么样收获到什么没?” “有,有,受益匪浅,百闻不如一见啊。” 王局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高兴的说:“就是嘛,所以你一定要跟罗炎麟他们搞好关系,以后我们办案时,少不得还需要咨询他们。” “好的,好的,放心吧王局,我知道该怎么做?赶明儿我让人去书店掏来几本犯罪心理方面的书,每人发一本,先让他们在家自修。” “书店?连书店都有卖这种书的了?”王局显得很吃惊。 “您要是想看,我顺便让人多捎两本儿过来……” 秦刚正挖苦的来劲儿,办公室门忽被推开,一个人探进脑袋说:“大叔你不懂呀,犯罪心理分析可不是看两本书就能掌握的。” 这脆生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把秦刚和王世峰都弄得一愣。两人闪目瞧看,见一个年纪轻轻、长得古灵精怪的女孩探进半个身子在门里,歪着个小脸儿瞅着他俩。 5. 凶手意外落网 6、7 王局的脸呱嗒撂下,训斥道:“你谁家的孩子?去去,这里不是你玩儿的地儿……” “谁是小孩子?”这下女孩儿可不干了,哧溜一下跳进房里,掐腰站在地当中,大声宣布:“我可是你们请来的专家!!” “专家?”王局怀疑的瞧着她。 秦刚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她就是您请来的‘猎狐者’里面的人。” “她?!” “那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啊。” “是,是吗?”王局脸色有些尴尬,“原来是上级派来的同志呀,您怎么称呼?” 女孩老练沉稳的答道:“我姓顾,刑警学院刑事科学技术专业二年级优等生,被破格选入foxhunter,是中国刑侦领域未来的备选精英……”发现对面两人的表情不以为然,她马上又说:“当然比起我老师差远了。” “你老师是谁?”王世峰问。 “就是你们刚才正说的罗炎麟,罗专家呀。” “他是你老师?”秦刚质疑,“你学的是物证分析,他是搞犯罪心理研究,这两者没什么关系吧。” “恩……”郭盼盼眼珠子转了转,忙道,“人家罗老师看中我,破格收我为学生怎么不行吗?” “行行,”秦刚挥挥手,“你去找你罗老师研究案子去吧。伯伯们这里还忙呢。” “你们也没忙呀,我在门外听你们正聊天聊我们呢,那还不如问我呢,省得你们觉得深不可测似的……” 秦刚一直就不太感冒foxhunter,刚才略一试探就证明罗炎麟不过纸上谈兵一介书生,现在又蹦出这个小女孩儿连一点儿安稳劲儿都没有能,心下更瞧不上眼。于是用鼻子哼道:“往往都是不了解才觉得神神秘秘,真正接触了,也没有什么……” 顾盼盼眯缝起又大又圆的眼睛,打量着秦刚,“你是不是对罗老师有意见啊?” 秦刚颇为不屑。“我跟罗警官初次相识,我能有什么意见?” “因为你怕他破了案,抢你的功劳啊。刚才在会议室里我看你还客客气气的,怎么背着人就另一幅模样呢,大叔你这样可不厚道呦。” 秦刚让顾盼盼抢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说道:“你这小姑娘不知道别到处乱说啊,我跟罗警官一见如故,还要好好请教请教呢。” 王局说:“总之,老秦你一定要跟这些新同志处好关系,这也是维护我们警队的形象嘛。” “我知道,您就放心吧,”秦刚一面应承,偷眼看见顾盼盼鬼头鬼脸的瞧他笑,心里这个火大,居然让一个小丫头弄得下不来台。 正在这时,一个警员站在门外敲敲门,冒冒失失的问:“秦组长在里面吗?” 秦刚拉门一看,是物证科的刘涛,一脸兴奋的样子。他心头一动,忙问:“怎么了,小刘?” “找到了,组长,找到那个家伙了……” 秦刚眼睛霍然亮了,“怎么找到的?” “精*和脚印都匹配上了,你还是过来看一下吧,专案组的人都在物证科,大家就等你呢。” 这个结果来的真及时,淤积数日的忿气顿时一扫而光,秦刚再也顾不上别的,跟随刘涛匆忙来到物证实验室。专案组的警员包括法医张磊和几个物证技术员都聚集在房间里,看到秦刚来了,大家远远的就欢呼起来。 秦刚抑制着内心的兴奋,大步走进实验室,张磊第一个迎上来,笑着说:“刚才开会时,小刘给我发了条短信。那时候他正在做脚印匹配,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与疑凶脚印十分相似的样本……” “从哪儿得到的样本?” “我先不说,你不放猜猜看……”关键时刻,张磊居然卖起了关子。 “附近的居民?” 张磊笑着摇头。 “之前在那栋楼办公过的职员?” 张磊依然摇头。有警员故意开玩笑:“组长,你要是猜不出来就请客啊,权当是犒劳兄弟们的;你要是能猜中,那就咱们请你。” “说定了啊。”其实秦刚心里已然有了眉目,他对张磊说:“是一个装修工程队里的工人吧……” 张磊竖起了拇指,然后从试验台上拿过两份检测报告给秦刚看,“小刘刚发现时还不敢确认,毕竟鞋印存在着一定的误差。所以找我去做进一步确认。说来老天也是帮咱们,我一查,那个人之前在我们这儿已经做过血液备份。所以不费劲儿就找出了他的血液样本,做了血型和dna化验,结果,与案发现场的凶手留下的精*完全匹配……” “那个人是谁?” 脾气急躁的郭景山抢过话来。“他叫马新旺,装修队的粉刷工,刚来装修队干了几个月,今年毛岁24岁……” “马新旺……”秦刚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便问:“你怎么这么了解这个人?” 郭景山笑呵呵。“老秦,你是忘了吧。报案人一共两个,马新旺不就是其中一个吗,还是我亲自给他做的笔录。这小兔崽子真是贼喊捉贼……” 是他……秦刚猛然想起那张生满脓包、神情略显木讷的年轻的脸来,与此同时,童幂那具悬吊在半空的尸体形象一并浮现在眼前…… “老秦,下一步怎么办,大伙儿都等着你呢……”郭景山急不可耐的问。 秦刚半开玩笑的冲他说:“这事儿怎么能拉下老郭你呀。去把人给我抓回来。要是让凶手跑了,我可唯你是问!” “你就瞧好吧,这兔崽子就算插了翅膀,也别想从我手下逃了。”郭景山用力拍拍骨瘦嶙峋的胸脯,“这下也让那帮省里下来的精英们瞧瞧,关键时候谁他妈的顶用……”说着随手点指人群里你个人,“你……你……还有你,跟我走!” 5. 凶手意外落网(8) 看着郭景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离开,秦刚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没想到凶手竟然近在咫尺,而且还是报案人,足以见得这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好的罪犯,这种看似冒险的行为往往更容易逃避警方怀疑。以这样的狡猾,如果郭景山带人去扑了空,秦刚也不会诧异。但是狡猾的人往往存在过于自信的弱点,没准儿马新旺现在正安心的呆在工地上干活呢,如果那样,他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16:07。 郭景山带着四名警察化装成便衣,直奔五卫路23号,那栋正在装修的楼房。郭景山是粗中有细的人,谨慎起见,他首先单独叫出了装修队负责的小工头,说明情况,问马新旺在不在。 小工头闻听难以置信的说:“能是他吗?这小子平时蔫咕咚的,敢做这种事儿出来?” “我们证据确凿,你就说他在不在吧……” “在,在。” “那现在就带我们去!”郭景山和几名便衣纷纷从腰间掏出手枪,检查弹匣和保险。 小工头吓得变貌变色,“你们……不是……要开枪吧?” 郭景山笑着拍拍他肩膀,“放心吧老弟,我们这是有备无患。一会儿你把他周围的人叫远点儿,我们四个方向一拥而上,就是孙悟空也摁住他了。” 几个人商量妥定,小工头深吸口气,仗着胆子,领着五名便衣走过堆着铁架子、油漆桶大厅,进到一条杂乱的走廊里。头顶横七竖八悬着的绳子上晾着衣服裤子,地上左一堆又一块丢着破报纸和快餐盒,光着膀子的装修工出来进去,简直就是一个难民营。 郭景山几个人时不时的躲过挡在前面的脏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趟过杂物堆,一直走到最靠里面的房间。小工头探头往里瞅了一眼,赶紧缩回来,悄声告诉郭景山:“马新旺就在里面。” 郭景山心头大喜,交代了他几句。小工头苦瓜着一张脸,鼓足勇气,走进房中。郭景山五个人随后跟进,一进屋,就成扇面散开。 房间里空间不小,放了两张长木板搭的桌子。七八个工人四散闲坐,聊天儿、打扑克干什么的都有。小工头心怀鬼胎的往里走,工友们看见他,都主动跟他打招呼,“王哥来啦。”“王哥好。”“老王,玩一圈吧。” 小工头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这时候,靠窗一个坐在大塑料桶上低头玩儿手机的人偶然抬起头,正好和王工头四目相对。 那人咧嘴朝王工头笑了一下,说:“王叔来啦。”这一笑脸上红通通的粉刺包微微颤动。 王工头却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距离两米开外,两条腿说什么也迈不动了。 郭景山定睛一看,坐在窗台下那个人正是马新旺。 他向四周的同伴使个眼色,不露声色的慢慢靠近。其他四个便衣随后聚拢上来,把马新旺的所有退路都封死了。 马新旺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瞅着王工头问:“有什么事儿吗,王叔?” 王工头想说话,张开嘴气却泄了,干憋劲儿也没吭出一个字。 马新旺眼中闪出狐疑,一抬头正和郭景山目光相碰。 他先是愣怔,霎时肩膀微颤,“你是……” 郭景山再不迟疑,陡然大喝,“给我上!!” 6. 疑凶顽抗(1) 6.疑凶的狡辩 埋伏在四周的便衣闻令而动,不等马新旺有任何反抗,几乎同时扑到他身上,直接把他掀翻在地,死死按住。 马新旺惊骇之余,勉强仰起头,大声说:“你们是谁,要干什么?王叔……王叔救救我……” 王工头早已经躲出老远,一声不吭的瞅着。 郭景山蹲在马新旺眼前,扳起他的头,先给他相相面,说:“我们是警察。” “警察!?警察凭什么我啊?” 郭景山伸手在他身上摸,在后腰裤带上摸出了一把三棱刮刀,上面隐约还沾着好像血迹一样的污垢。他拿着刮刀问马新旺,“那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 马新旺费力的吞咽一口唾沫。“我就用它来防身……” 郭景山冷笑一声,说:“铐起来带走!” 17:21。 马新旺落网轰动了整个警队。很多得知消息的警员纷纷跑来想亲眼目睹这个虐杀了当红女歌手的罪犯长什么样。 秦刚来到审讯室时,走廊里正聚集着一群交头接耳的同事,有人向秦刚道贺。秦刚圆滑的一一回应他们,但他没想到连严雄居然也来了。他靠在门口,沉默的注视着审讯室里面。 秦刚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你来了。” 严雄回头见是他,神情很不自然,只是“唔”了一声。 秦刚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铐在铁椅子上的马新旺,他耸耷了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严雄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秦刚低声说:“我找到凶手留在被害人身上的dna了,证据确凿……” 严雄消瘦的脸彻底暗淡了,勉强点下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这一次,秦刚终于让这位老战友、老对手心服口服了。 他走进审讯室,关上门。来到嫌疑人对面的桌子后坐下,开始平静的打量他。 这个胆大妄为的凶手外表看并不怎么出奇。中等身材,二十出头,头发又长又油,唯有那一脸的脓包让人怎么看怎么难受。他低头坐在那里,盯着腕子上的手铐微微发怔。 以秦刚的经验来看,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冤枉,那他通常会情绪失控,不停的为自己申辩。但是马新旺自从被捕之后就显得很沉闷,偶尔会从几乎遮住眼睛的头发下面往外张望。 秦刚示意负责审讯的卫东,卫东开始按照惯例问话,“姓名?” 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下说:“……马新旺。” “年龄?” 停顿。“……23。” “什么地方人?” 停顿。“……新乡,马官村……” 马新旺声音低沉,有点儿口齿不清。每次回答问题都会想一想,好像生怕出错了什么。当卫东他,8月15日那天都干了什么时,他完全沉默了。8月15日就是童幂遇害的那天。 等了一会儿,不见马新旺吭声,卫东追问:“为什么不说话?” “我……想不起来。”马新旺迟疑着说,“谁能记得住日期啊。” “那我提醒你,上周五晚上,有印象吗?” 马新旺缓缓摇头。 “我再提醒你,上周五晚上半夜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天天都干活,那天晚上……我是在睡觉吧。” “一直都在睡觉?” “恩,累的要命。躺下一觉就到早上了。” “你难道从来都不起夜吗?你不是起夜时发现童幂的尸体吗?你不是报案人吗?” 马新旺一下又沉默了。 6. 疑凶顽抗(2) 卫东冷哼,“慢慢想,想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过了很久,马新旺缓缓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卫东和秦刚,“我实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啊,我就是一个到市里来打工的,整天老老实实干活儿,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是吗?”秦刚微微向前顷身子,审视着马新旺,“既然你一天只知道;老实干活,那我问你,你身上为什么还带着一把三棱刮刀?” 马新旺小声说:“我……是用来防身的。” “防身?!防身用得着带一把这样的长刀吗?而且你成天到晚都跟工友在一起,又有谁能伤害你?” 马新旺再次沉默。 “你就算不肯说,我们也一样有办法调查你。你刚才不是说记不住上周五晚上发生的事儿吗,但总有人记得。我们询问过你的工友,晚上跟你睡通铺的人说,你经常一个人晚上出去溜达,尤其是上周五晚上,你半夜出去,快凌晨了才回来,还坐在床铺上抽了一会烟才睡,有这事儿吧。” 马新旺费力的吞咽,“我就是出去散散步,这也犯法吗?”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根本不记得上周五晚上干过什么吗,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 马新旺顿时语塞。 秦刚从椅子上站起,绕过桌子来到马新旺面前。马新旺立刻垂下头。秦刚说:“周五那天晚上,你像往常一样,离开工地,在周围闲逛。可是,你却意外的遇见了路过的童幂,你认不认识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长得十分漂亮,打扮又很洋气。但是深更半夜里,这身性感的穿着给她却惹来了杀身之祸。你发现她之后,便起了非分之想,于是暗中尾随她,到了僻静的地方就掏出随身的三棱刀逼住她,强迫她跟你回到工地。你很熟悉工地的环境,知道哪里不会被人发现。你把她带到了一间僻静的空房子,想要对她非礼,但是童幂执意不肯。于是你用绳子将她捆绑吊起来,然后用你变态的手段强暴了她,最后把她残忍的勒死了。” 马新旺额角冷汗簌簌直冒。 “杀死同童幂后,你一点儿都没有害怕,更没有逃跑。你知道,只要你一离开装修队,警察查下来就会马上怀疑你,所以你一直留到了现在。不仅如此,还故意假装最先发现童幂尸体的成报案人,想要蒙蔽我们警方,你这胆子倒是真不小呀。” 马新旺低着头,脑门青筋暴突,两只手十指相扣,指甲都抠进了肉里,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秦刚弯下腰,仿佛一堵墙带着无形的气势压向凶犯。“老实交代吧,”他说,“说出来比现在痛快!” 哪知马新旺突然从铁椅上跳起来,挥舞着带着手铐的双手,凶神恶煞的瞪着秦刚大吼,“死畜生,为什么非要逼我!!!”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秦刚和卫东毫无防备,马新旺只要稍往前一窜就能扑到秦刚身上。卫东慌忙掏枪,指着马新旺大喊:“别动,动就……就崩了你!” “把枪放下。”秦刚冲卫东挥挥手,目光却毫不相让的逼视着马新旺,看不出丝毫紧张,然而他紧紧zuan拳的掌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空气仿佛霎时凝结。静的能听见一根针掉落的声音。 一秒钟,两秒钟……警官与凶犯四目逼视,谁都不肯退缩。 秦刚心里万分焦躁,他清楚一旦压不服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凶犯,就很难再撬开他的嘴巴了。他死死盯着马新旺,一字一顿的说道:“负隅顽抗是徒劳的。你就算矢口否认,但证据永远不会说谎。你虽然尽力清理了现场,但还是遗留了精*和你的脚印。就凭这两点证据,就可以判你的刑。” 马新旺凶暴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 “坦白从宽,抗诉从严,你应该懂。为什么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呢,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马新旺冷笑,“别以为我傻,你在给我下套呢……” 秦刚正思索着如何应答,审讯室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风衣的高大人影出现在门口。 一看这人,秦刚先是一愣,继而眉头皱起,冷冷道:“罗警官,你现在想干什么?” 罗炎麟说:“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儿?” “方便的话,请你出来一下,跟你说句话。” 秦刚阴沉着脸走出审讯室,难掩心中的烦躁,对罗炎麟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罗警官。” “我想咱们还是到前面的会议室去说吧。” “罗警官,我想我现在根本没有时间与你讨论犯罪心理问题,或者童幂和娄雪莉到底是被不同人杀的还是被一个连环凶手杀的。总之,我现在在审问一个很重要的嫌疑犯,希望你理解并支持我工作。” 罗炎麟瞥了一眼房间里的马新旺,说:“我来找你也正是因为他。” “因为他?” 秦刚跟罗炎麟来到小会议室,发现房间里已经坐着两个人,好像是在等他们。两人其中一个是法医张磊,而另外一个二十多岁、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看着面生。 他怀疑的瞅着罗炎麟。 罗炎麟指着那个年轻人对他说:“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带来的法医,叫慕容雨川。我把两位法医请来也是方便咱们谈话,涉及到专业问题时,好有人做个参考。” “我不明白你要究竟要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抓到的嫌疑人马新旺。你们审问他的时候,我就在监控室看着。” “是吗,呵呵。不知罗警官又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给我感觉,这个人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秦刚先是一愣,随即冷笑,“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吗?” “是。” “凭你犯罪心理专家的感觉?” “犯罪心理分析不是子虚乌有,是建立在事实和证据基础上的。”罗炎麟不露声色的回答。 “真巧,我的推理判断也是建立在证据上的。” “你是说现场的精*和脚印?” “这样充分的证据难道还不够,你不是之前也认为这些是很重要的物证吗?” “那是因为当时还没有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但是随着案情侦破的发展,证据的价值也是在逐步变化的,对我来说,现在最有价值的就是被你抓到的疑犯。” “对谁来说都一样。” “不,秦探长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在见到嫌疑犯之后,才觉得我们可能抓错人了,也就是说,那些物证只是误导了我们。” “罗警官你是说笑吗?”秦刚涵养再好,也不能容许别人在他的案子上说三道四,“我承认凶手十分狡猾,也确实试图误导我们。他清理现场,又假意带着工友无意中发现尸体,把自己完全伪装成一个目击者,多亏有那些证据,我们拆穿他的鬼把戏。” “可是,那些证据就一定可靠吗?” “……” “精*和脚印固然是马新旺留下的不假,但是却不能充分说明,就一定是凶手留下的,所以也就难以证明马新旺是凶手。这是我刚才想到的。” “一个从来没有人去过的案发现场出现了一对诡异的脚印和可疑的精*,不是凶手还能是谁的?这是最简单的推论吧。” 罗炎麟不卑不亢的说道:“其实做出这样的主观推论,本身就已经被误导了。” 秦刚瞪大眼睛,不明白罗炎麟为什么这样说。 “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案发现场只有这样一处脚印,其他的痕迹都被凶手小心翼翼的清除了。其实这里存在着一个费解之处,一个如此冷静小心的罪犯,能够把现场所有地方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为什么却单单在同一个位置留下了如此明显的脚印和精*呢,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 “或许是凶手疏忽了。”秦刚有些底气不足的说。 罗炎麟不置可否,而是有些文不对题的说道:“在刑事犯罪研究中,有专门用于分析犯罪现场的理论,笼统来说,就是建立在犯罪现场的特征与已知物证的基础上,运用归纳法和演绎推理来推导出犯罪过程,或者罪犯特点。这也是‘画像’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本案中,尸体被吊缚在半空以及异常整洁的清理,都体现出了鲜明‘次序性’,说明凶手头脑冷静,具清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因此可以定义为一名典型的组织力凶手。唯一与这个特征不匹配的就是那双脚印和脚印前的jing斑,这体现的是一种明显的‘无序’性。在同样一个凶手几乎不可能同时表现出这样两种反差极大的行为。所以,我才有理由怀疑马新旺的犯罪可能。” 秦刚努力争辩。“就算你说的在理,但是我还有证据——不要忘了被害人身上也发现了凶手的精*,如果不是马新旺,童幂身上又怎么会有他的精*?” 罗炎麟转头问张磊,“这个你能确定吧?” 张磊说:“能。” “这样说来,第二个费解之处就出现了……” “……同凶手清理犯罪现场却唯独留下了一处脚印和jing斑一样,被害人童幂的荫*和身上都被凶手用84消毒液洗过了,却偏又留下了一处不大不小的jing斑。这个又该怎样解释呢?” 张磊看了看秦刚,支吾的说:“或许是因为……因为凶手用的消毒液不够吧。” “那么你认为凶手用的消毒液是随身带的吗?” “这个……”张磊小心翼翼的答道,“消毒液应该是在现场或者附近找到的吧。” 罗炎麟点点头,“我刚才派去现场的物证技术员已经给我回复了,那栋楼是施工现场,附近的确不难找到像84这样的消毒液。” 张磊和秦刚相互瞧瞧,都猜不透罗炎麟的意思。 罗炎麟接着道:“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既然消毒剂很充足,为什么凶手还没有把童幂的尸体清理干净呢?如果你是马新旺的话,你有充足的时间杀害被害人,清理现场,为什么不去多找几瓶消毒液把证据彻底清除干净呢?” 张磊一下哑口了。 秦刚也陷入到思索中,他意识到了这是个忽视的问题,但一时又想不出原因。 一直旁观的慕容雨川这时说话了,“84消毒液是一种高效消毒剂,主要成分是次氯酸钠,成无色或淡黄色,最显著的特点是带有一股独特的刺激性气味,我估计童幂的尸体最初被发现时,身上就散发着这种味道吧。再加上案发现场附近就有味道相似的84消毒液,所以你们想当然的认为凶手就是随手取用的消毒液来清理尸体。” 张磊急忙道:“我们已经检测过了,消毒液里的次氯酸钠的含量达到了1.3%,与84消毒液基本一致……” “其实不止84消毒液,很多消毒液里都含有次氯酸钠。你们并没有做很严谨的化验,所以才会草草的得出这个结论。而这个结论与你们的推理基本一致,因此这个错误就被隐藏。” “你有什么根据认为我们是错的?”张磊有些赌气的问。 “我刚从法医室过来。” “什么,你……” “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 “84消毒液基本上就是次氯酸钠的水溶液,所以几乎具有次氯酸钠的一切特性。你应该知道次氯酸钠是一种极易挥发的物质,那种刺激性气味最多几个钟头就会消失。但是,我在检查童幂的尸体时,仍然能够闻到一股味道,所以我就猜测,这种消毒液里除了次氯酸钠,肯定还含有其他相当成分的化学物质,只不过散发的味道被次氯酸钠掩盖了,当次氯酸钠逐渐挥发之后,其余的味道才显露出来。幸好你们这里还有台质谱测定仪,我又重新检查了你们在童幂身上取到的样本,得出的化验结果其成分含量居然与市场上能买到的一种清洗液相当吻合。” “是什么?” “汽车玻璃清洁剂。其中次氯酸钠的含量与84消毒液比较接近。但是除此之外,还含有防腐剂、香精等化学成分。” 罗炎麟接过话对秦刚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怀疑马新旺的犯罪可能了吧。我的技术员在那栋楼里并没有找到汽车清洁剂。所以,如果进行演绎推理,我有理由怀疑凶手是一个外来的人,而且有车……” 罗炎麟的话仿佛给了秦刚重重一击。但他又有些不甘心认栽,辩驳道:“找你这样说,凶手就是一个开着私家车四处游荡的变tai喽。那他为什么偏要选择那栋楼当成作案现场呢,而且有恰巧没有被住在楼里装修队工人发现,这又该怎么解释?” 慕容雨川接过话说:“不要这么钻牛角尖吧大伯。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想。事实上,不是凶手非要选择那个地方作案,而是恰好在那个地方遇见了他喜欢的目标,也就是童幂。以我们的办案经历,很多连环杀人犯并没有固定的目标和作案地点,只要他们遇到了合适的对象,就会伺机下手,我说的对吧,老罗。” 罗炎麟说:“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这起案子却又有所不同。我们之前只是在探讨凶手以及凶手留下了什么证据,却很少考虑被害人,除了知道她是一个歌星。” “那倒也不是,”慕容雨川邪恶的笑笑,“我还听说她死的样子很香/艳,而且还是几乎光/着身子的,有时间我一定好好欣赏一下现场照片。”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让你们想想童幂这样一个当红歌手为什么会在夜里出现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不觉得奇怪吗?” 慕容雨川一怔,秦刚和张磊的反应跟他差不多。 “而且现场发现她时,她身上只穿着内yi,那么其他的衣服呢?如果马新旺是凶手,那么你们抓他时候,找到了童幂的外衣了吗?” “……” “基于以上两点,我认为那栋楼并不是凶手劫持童幂的第一现场,甚至有可能不是杀害童幂的现场,而只是转移尸体的第二现场。他开车为他提供了这样的条件。但不管怎么说,凶手应该熟悉那个环境。” 秦刚实在忍不住道:“你说的这些虽然有一定道理,但多是你的假设。就凭这些假设并不能洗脱马新旺的嫌疑。毕竟,我掌握着真凭实据,你的假设推翻不了童幂身上有他的精*这个事实,如果他是清白的,这个就没法解释了不是吗?” 7. 生理测谎仪 1、2 7.生理测谎仪。 罗炎麟对秦刚说:“我并不否认你说的,但我觉得这其中应该有某种原因。所以,我想秦探长给我些时间,我想亲自审问这个人。” “亲自审问?”秦刚脸色不觉变了。 “是。只有亲自接触马新旺这个人,我才能断定他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秦刚盯着罗炎麟,沉默了好半天。他很想质问他凭什么如此目中无人。但他毕竟不像严雄和郭景山那样直来直去的火爆脾气,可是这样一味退让,他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 19:07。 马新旺与秦刚正在审讯室剑拔弩张之时,审讯意外终止了。秦刚离开后,马新旺松了一口气,才感觉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回想起刚才的激烈情形,心里一阵后怕。秦刚那种岿然不动的镇定几乎就要把他压垮了,想到一会儿他还会回来,马新旺的心始终悬着。 大约过了一个半个小时,审讯室的门再次拉开。可是这次进来的却不是刚才那个中年警探,而是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年轻警官。马新旺愣愣的瞅着他坐在了刚才中年警探坐的位置,完全摸不着头绪。 不仅他,连卫东也十分惊讶,忍不住问罗炎麟:“怎么是你,秦组长呢?” “我临时来要问这个人几句话。”罗炎麟回答,目光已经落在了马新旺脸上。 马新旺稍事发怔,随即感觉面前这个人完全揣摩不透。他既不凌厉逼人,也非沉稳狡猾,他就是一个略显斯文但却无从预料的人。 就在马新旺疑神疑鬼,罗炎麟对他平淡的说:“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吧,我想听实话。” 马新旺打量了他几眼,嗫喏着道:“我之前都已经说了。我不是什么犯人,我是清白的,可是你们都不相信。” “谁说我不相信呢?” “你相信我?”马新旺有点儿怀疑。 卫东诧异的问罗炎麟:“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炎麟没有回答卫东,他对马新旺说:“但我要听你说全部的实话。” “我已经都说了,我真的没对童幂做过什么。” “那就把你说过的再对我说一遍。” 马新旺迟疑了一下,开始说道:“你们都说童幂是在上周五被人杀了的,我上周五没干什么,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四处走走,然后就回去睡觉,根本不知道有人在那栋楼里被害……” 马新旺一开口,卫东就发现他说的几乎完全是在复述之前对秦刚说过的话,有几次他想打断,都被罗炎麟用目光制止了。罗炎麟似乎很认真的关注着疑犯的诉说,始终没有打断他说话,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卫东不明白罗炎麟想干什么,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审讯室里只有马新旺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说着,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感觉有点儿腻烦了。可是对面那个警官似乎仍然关切的看着他,他又只好继续往下讲,不断的重复着已经说过的话。 而不声不响的罗炎麟却清楚的记得他所有重复的话。“……我上周五晚上出去逛街了,就自己一个人……”马新旺重复到这句话时直起腰,瞪大眼睛坦诚的望着罗炎麟。他之前说到此处时,也有类似的表情。 罗炎麟不露声色的看着他。 根据科学统计,人类表达个想法和情绪的途径包括7%的词语表达、38%的音调表达和55%的身体语言。而身体语言往往是受到前意识和潜意识的控制。简而言之,一个人比较容易控制自己说出的话,却很难控制肢体上无意中所反映出的情绪。针对这个现象,犯罪心理学专门发展出了读心术这门学科用来解读人的肢体语言,同时也相应的发明出了一整套专门用来测谎的技术与仪器。但对于某些受过专业训练、精于此道的心理专家,往往更擅长通过观察、扑捉嫌疑人那些容易被忽视的细微动作和表情来判断他们是否说谎。 马新旺刚刚重复说到在童幂遇害的当晚自己独自逛街,他那看似急于表白自己无辜的神情在罗炎麟看来却显得过于夸张。而夸大的肢体语对于说谎者来说恰好是一种逢场作戏的手段,他们用夸大的动作和面部表情来让你相信他们在说真话。较之正常情况,他们会表现出突然试图与你产生更多的目光接触。 “回到工地好像已经挺晚了,我就回去睡了,一觉睡到天都亮了……”马新旺小心翼翼、絮絮叨叨的往下说。 忍耐不住的卫东突然一拍桌子,喝道:“既然你什么都没做过,那案发现场的精*是哪里来的,脚印又是哪里来了,难道你梦游不成?” 然而出乎意料,马新旺表现的异常沉着,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的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非要说那是我的精*。即便那是我的,也不能说我就一定作案呐。你知道工地有多少男的,多少女的吗?” “你说什么?” “好几十男的,一个女人都没有。成天除了干活就憋着,大老爷们儿谁还没跑个马什么的。说不定有人趁我睡着了,把我的流出的那东西弄出去扔到现场了呢?你们应该好好调查呀。鞋印也是,你们确定那就是我的鞋印吗,我……” “你瞎说八道什么呢!!!”卫东气得把笔摔到他头上。 “警察打人,唔……”马新旺捂着脸似乎很痛苦的呻吟不止。 “我打你什么了,你还敢装蒜……”卫东愤怒的站起来,却被罗炎麟拉住了。 罗炎麟心里也有些惊奇。通常嫌疑人在第一次被审讯与之后的审讯相比,会存在着一定的差别。因为不管他们是否真正有罪,都会在经历过最初的惊慌之后,开始试图保护自己。但是,像马新旺这样,在刚刚经过一次审讯之后就能学会把自己掩饰得如此完好,属实有些快了。某非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于是,他问马新旺:“那么你觉得童幂是被谁害死的呢?” 7. 生理测谎仪 3-5 马新旺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我不知道,你们没告诉过我……” “你还敢狡辩……”卫东火气又上来了,罗炎麟冷冷瞥了他一眼,他顿时收了声。 罗炎麟对马新旺说:“听说你身上带着一把刀,刀上还检测出了血迹,你用这把刀伤害过童幂吗?” 马新旺睁大眼睛,好像很吃惊的说:“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就用它威胁童幂给你走对不对?” “没……没有……” “既然都不是,莫非是你用手把她掐死的吗?” “不是!” “难道是绳子把她勒死的?”罗炎麟不露征兆的挖出了一个陷阱等着疑犯。 马新旺继续摇头。“不是,真不是。” 罗炎麟微微眯缝起双眼,打量着对方每一丝隐晦的稍纵即逝的神情。然后,他用低的只有卫东能听见的声音说:“不是他。” “你确定?”卫东显得难以置信。 具体原因罗炎麟没工夫解释,他刚刚运用的就是现代测谎技术中的基本手段。而一般的测谎实验都需要测谎仪辅助完成,像在电视上我们经常看到的那样,把连着导线传感器贴满嫌疑犯一身,导线的另一端连接着好像打印机的小盒子,随着测试员与嫌疑人一问一答,测谎仪随时记录下仿佛心电图一样的数据。这其实就是现代测谎仪的工作原理。 测谎仪主要通过脉搏、呼吸和皮肤导电反映三方面来测量嫌疑人的生理反应。 脉搏传感器贴附在手腕上,呼吸传感器贴附于胸口,而皮肤导电传感器则套在手指上。在嫌疑人回答的过程中,人体下意识产生的微妙生理变化会被传感器以数字信号的方式传导给主机,再由主机翻译成波形图,便于测试员随时观察所提问题对嫌疑人造成的心理影响。通常一次测谎实验需要3至4个小时,测试员会首先询问一些普通问题,以及编造几个众所周知的谎话(譬如,请你重复太阳是方的,鱼会飞这样的要求)来确定嫌疑人说真话与假话时候的基本生理反应,然后逐渐深入到案情中,真正断定嫌疑人是否清白的关键问题往往只有一两个,但却被巧妙的隐藏在一连串毫不起眼的问题中。 罗炎麟刚刚对马新旺就进行了一次测谎测验,依靠着丰富的经验他不必拘泥于测谎仪和繁琐的提问。他通过观察马新旺说话节奏、音调、呼吸、眼神、脸部肌肉以及肢体的一切变化来分析判断。当马新旺被问到童幂的死因时,情绪始终稳定,反映出的只有惊讶和急躁,而且轻易略过了绳子这件真正的凶器。所以罗炎麟很有把握的认定他不是凶手,但是,他却产生了其他怀疑。 因为马新旺始终保持着一种莫名的戒备心理,而且他飘忽的眼神和一些不自觉暴露出来的小动作都显示他在撒谎。既然他不是杀害童幂的凶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罗炎麟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马新旺翻来覆去讲到最后发现罗炎麟一直都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也便了然无趣,陷入了沉默。 罗炎麟这时开口问他。“那你认不认识童幂呢,英文名kara,很出名的歌手……” 马新旺的眼球微微向右转动,似乎在回忆,然后坦诚的罗炎麟说:“我不认识。” “从没听说过她这个人吗?” “嗯,没有。” 罗炎麟知道他在说谎,于是他大胆的猜测道:“这么出名的女明星,你这种年纪的人怎么会不认识呢。我看你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痴迷她吧。” 听到这句话,马新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慌忙躲闪开罗炎麟的目光。 罗炎麟随手拿过卫东面前的卷宗,漫不经心的翻着,一边继续说:“我估计着你的行李里面或许还有她的照片,或者写真什么的是不是?” 马新旺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完全静止似的坐在那里。 “那么我再问你,你认识lily吗?” 马新旺低着头,带着手铐的手使劲儿rou了rou鼻子。 “马新旺!”罗炎麟陡然抬高了嗓音。 马新旺惊得坐直了身子。 罗炎麟正好翻到有娄雪莉尸体照片的那一页,他站起身,拿着卷宗走到马新旺面前,把娄雪莉的照片往他眼前一送。“这个人你不认识吗?” 照片里,娄雪莉赤shen罗体的倒悬在血泊中。马新旺先是吃惊,继而脸色涨红,鼻翼起伏,神情变得越发怪异。 罗炎麟突然喝道:“你站起来!” 毫无防备的马新旺吓得一哆嗦,仓皇从铁椅上站起。这下连卫东都清楚的看见,他的裤当已经明显的凸起了一块。 罗炎麟微微一笑。“你不是杀人凶手,但你是性疟狂。” 马新旺想遮掩自己的裤当已然来不及了。 卫东还没听明白罗炎麟的意思。“你说他是什么,性疟狂?” 罗炎麟瞅着马新旺,用毫无情感的声音说:“疟待癖也叫s-m,是性倒错的一种,在适当的范围里属于正常心理倾向。但是性疟狂的则偏向于从异性极度的痛苦与羞chi中获得性快gan的病态心理,这样的人往往都存在性、无能……” 马新旺的眼神中流露出可怜,像是乞求罗炎麟不要再往下说。 罗炎麟依然冷静的说道:“我猜你应该是无法博起的症状。但是,当你看见了童幂的尸体被捆绑成you惑的姿势吊在那里,你就会感到莫名的亢fen。不但可以博起,也可以射*。所以上周五晚上,你就在案发现场,那对脚印就是你当时所站的位置。你当时……正在对着童幂的尸体手银对吧……” 马新旺瘫坐在了铁椅上。 “所以地面上的jing斑就在脚印前面,但却距离尸体很远。因为,你不敢走去过是不是?” 卫东完全没料到真相会是这样,呆呆的看着罗炎麟和马新旺。马新旺呜咽着说:“我那天晚上吓坏了,她吊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知道死了。我想逃走,可是,可是……” 他用力掐住自己的裤当,“这玩意儿平时不顶用,就这时候好使了,我……我……我就看着她……我实在控制不住,就想那样了……我其实,我其实没对她做什么?” 卫东使劲儿拍桌子,“你没做什么,就站在门口打飞机谁信啊?没做什么,你的精*是怎么弄到她身上的,你能射那么远?你以为是驴啊?我看你是摸她了吧,至少也能定你个猥xie!!”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马新旺急忙辩解,“我当时真的就站在门口,我其实还是挺怕的,没敢碰她。那精*……其实是我用手甩到她身上的。” 卫东询问似的看罗炎麟。 罗炎麟低声说:“他没说谎。也很符合逻辑。现场只有靠门口的墙角有脚印,童幂的尸体上也的确没发现其它关于他的证据。一个性异常的患者,性yu刺激通常依靠与异性的身体接触,尤其是有束缚爱好的人,更喜欢把被束缚的对象物化。所以,童幂被紧紧捆绑吊在半空的形象完全可以刺激他的生理、反应,对他来说,面对着童幂的尸体的手银所带来的刺激已经足够了。至多只会把精*甩向对方,以充分获得占有和权利感,就像狗撒尿为了圈领地一样。” “真恶心。”卫东厌恶的说。 “不过也不能说你们抓错了人。” 卫东不知道罗炎麟为什么又这样说。 “s-m性倒错一般不属于疾病,有这种癖好的人无论捆绑还是鞭打仅仅是当成一种游戏,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是,我们眼前这位不一样,像他这种性疟狂又有恋si癖的趋向,会在一定的时间内逐渐发展。想想他身上的那把刀吧,当一个性疟狂开始尝试伤害别人的时候,他就会逐渐蜕变成真正可怕的罪犯。换句话说,即便这次放了他,总有一天,他也会把一个无辜的女人或者孩子像童幂那样杀害的……” 卫东吃惊的看着罗炎麟,已经说不出话。 “我真是清白的。”马新旺听不清他们交谈什么,只是低着头嘟哝了一句。 罗炎麟目光转向他,问:“你是怎么发现童幂尸体的?” “我……”马新旺的神情忽然有些紧张,又透着几分神秘,“其实我之前没敢说,怕说了你们怀疑我……” 罗炎麟微微眯起眼,“接着说。” “其实我上周五晚上没去哪儿,就在工地呆着了。其他人打扑克、喝酒,没人注意我。我就一个人上床看书,书是我在火车站地摊上买的,挺厚一大本,玄幻的。不信你们可以起翻我姓李,里面就有……” “然后呢。” “后来我迷迷糊糊醒了,就出去撒尿……可是,想不到我刚一出楼道大门,忽然就看见有个人影在不远处一晃就不见了。当时把可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撞见鬼了。不过,之后我又想想不太可能,我想起楼那边还有个侧门,那个人说不定是钻侧门进楼了。” 卫东忙问:“那你看清那人吗?” “没有。但我也挺好奇的,于是就从侧门进到楼里,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还是我看花眼了。结果我真的听到了黑暗里传来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我当时合计是不是小偷进来想偷什么东西啊,就顺着声音很小心的跟着……跟来跟去……” 7. 生理测谎仪(6) “等下,”罗炎麟忽然打断,“你看准是一个人了吗?” “是,就一个人。” “你说那人脚步很轻。那他肩上有没有扛什么东西,或者托着什么东西,皮箱或者麻袋之类的?” “好像……没有吧,我也不太确定……” “接着说那天晚上吧,你跟着那个人进楼里之后呢?” “我不敢跟得太紧,谁知道那是人是鬼啊,我只是听着声音,远远在后面跟着,后来那声音就消失了,我担心是不是那个人发现了我躲起来,我就不敢跟了,沿原路退出来了,之后就回去接着睡觉……” 卫东情绪有些激动,“小偷也不可能深更半夜会去一栋空楼里偷东西,那个鬼鬼祟祟的人一定就是凶手了。你当时发现他不觉得可疑吗,为什么不报警,还能回去接着睡觉?” “我当时哪能想那么多啊。但怀疑总是有的,我回去躺了一会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总惦记着那件事,看看窗外天都蒙蒙亮了,我胆子也大了,于是就又会回去了。进到楼里我挨间屋子找,想着万一真有值钱的东西,我也能捞点儿油水,当时就是这么合计的。可是没想到找来找去,发现了那间屋子里竟然吊着一个女人,好像已经死了。我一开始挺害怕,但是马上又认出她了,好像就是电视上那个漂亮的女明星,于是,我就……” “等下,”罗炎麟再次打断,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便问,“你说你一开始放弃跟踪,回到住宿的地方,天已经蒙蒙亮了?” “对啊。” “有没有三点多钟?” “差不多吧。现在三四点,天就快亮了。” “那你起夜方便,发现那个人影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两点多,三点?也就那样吧。” 罗炎麟转头看了看卫东,“你还记得卷宗上法医推断的死者死亡时间吧。” 卫东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10点到11点之间。张磊的推断向来都比较准的。” “那么就有了两种假设。第一种,发现童幂尸体的地方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就是说,凶手带着童幂到达案发现场是在她遇害之前,还要计算捆绑她以及奸污她的时间,那么凶手至少也应该在傍晚9点左右挟持童幂进入的现场。但是,马新旺看见凶手进入案发现场时却是在第二天凌晨三点左右。这其中相差了将近6个小时,这该怎么解释?” 卫东愣怔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那第二种假设呢?” “第二种假设——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是第二现场。也就是说,童幂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然后被凶手带到那栋楼里,丢弃的尸体。那样推断的话,凶手进入第二现场的时间可以比杀人时间晚,但考虑到尸体会出现四肢僵硬的尸僵情况,不利于捆绑,所以也不太可能是在凶手杀害童幂6小时后才带着她的尸体进入的第二现场。况且,马新旺刚才还说那个人脚步很轻,没有带任何重物。所以,马新旺看到凶手的时候,童幂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吊在那个房间里了。” “两种假设都解释不通,总不会马新旺真碰见鬼了?” 罗炎麟稍稍沉吟,说道:“两种假设解释不通的地方,其实只有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7. 生理测谎仪 7、8 “无论我们看到的是第一现场还是第二现场,凶手离开之后,因为某种原因又返回现场了。” “返回现场做什么?”卫东惊讶的问罗炎麟。 “这也正是我们需要寻找答案的地方。” “可是物证科和法医室的人都检查过了现场,没发现更多的线索呀。” “所以我才要亲自去一趟现场。” …… 审讯结束后,马新旺被暂时收押,几天后,根据罗炎麟的断案方向,专案组派专人顺着他的背景进行调查,很快有了结果。准确说,马新旺是一名在逃犯。他之前在老家马官村附近的小镇上一家民办小厂里打工,因为感情纠纷用军用三棱锥连刺女友董春华数刀,之后畏罪潜逃到了凌海市。这件事发生在一年前,被刺伤的女孩在医院已经被迫摘除了一个肾脏。经过警方走访调查,了解到原因是由于董春华提出分手,而分手则是因为马新旺性无能。案发当天,马新旺在女友家,两人发生了激烈争吵。根据董春华弟弟讲,当时姐姐在激动之余,脱口说出,“就你那熊样儿,也算个老爷们儿吗!!”这句一时的气话却成了悲剧的导火索。面对人证物证,马新旺对头认罪。至于将来判他什么刑那是检察院法院的事儿,已经与专案组的调查无关,但是这个结果却似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原本兴致高涨的秦刚和一干警员头上。 对这个结果很火大的人除了凌海市的刑警,还有‘猎狐者’里的一名探员,这个人就是陆小棠。陆小棠名义上是特别调查组的副组长。从个人能力和断案经验上来说,她自信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出色的男探员,只可惜无论到哪儿她总是摆脱不了千年老二的魔咒,在省调查局,跟着大师兄唐健干,调到c市公安局,刚愎自用的武彪又处处压她一头。在破获了一系列重案之后,好容易被上级领导赏识、提拔,不再受武彪的小鞋儿,没想到居然又碰上了神头鬼脸、不阴不阳的罗炎麟。罗晓棠不否认罗炎麟年轻才俊,但是他却有个背负数条人命的在逃的疑犯哥哥,而且是陆小棠的一直想要亲手抓捕的死敌。每一次看见罗炎麟那张与乔凯似曾相识的脸,陆小棠骨子里都发寒。给这样的人当助手,简直就是一种精神折磨,但她实在又不想放弃现在的工作,所以只能暂时忍耐,随时盼着罗炎麟意外犯错而被免职,那她就能顺利成长的接过组长的位置,不用再受这份儿闲气。当然对于一向很正直的陆小棠来说,这样的邪恶念头只能自己在心里偶尔想想。而这一次罗炎麟着实令她很恼火。 罗炎麟临时提审头号嫌疑人马新旺居然不叫上她,他这是什么意思?轻视她,还是故意给她下马威? 陆小棠心想,这家伙外表看似文质彬彬,果然心术不正,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钻打洞。哥哥是心狠手辣的杀人犯,他这个弟弟又能好的了多少? 陆小棠在审讯室外踱了两个来会儿,有几次想要直接推门进屋,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她心里盘算,即便不亲自审嫌疑人,她也一样有办法调查,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跟调查组里除了罗炎麟之外她第二讨厌的家伙打交道,就是小王八蛋慕容雨川。原本一对青梅竹马的发小,就因为这个好se的家伙迷上了一个胸/大无脑长像苍井空的日本留学生,两人矛盾日深,到最后分道扬镳。现在慕容雨川终于跟日本丫头分手了,但是两个人却依然没法回到过去,为什么,只有天知道。 不管怎么说,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在办案上还算默契,她现在也只想跟他保持工作上的往来。上午刚落脚凌海市刑警队,他们就与当地警员一起开了会,火药味十足,在所难免。越是出色的警察越把破案看做至高无上的荣誉,逞强好胜,不甘示弱,见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她早就注意到慕容雨川不在会场,直到现在都没露头,她估摸着十有八九他是去检查物证了。想要查案,这是必不可少的条件,拿定主意她径直找到物证科。但是出乎意料,仍然没看到慕容雨川,倒是他表妹顾盼盼穿身白大褂,像模像样的坐在实验台后面拿着本子比对桌上的物证。 陆小棠第一次见到她时,还是慕容雨川带她去自己的舅舅家,印象里的顾盼盼始终是个大咧咧,贪玩儿调皮的小姑娘。那时候她还刚上高中,学习也不怎么用功,慕容雨川的舅舅舅妈愁得团团转。没想到一转眼几年功夫,这小丫头不但上了重点大学,破格提拔到进了调查组,而且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这就印证了那句话——有福之人不用忙。 顾盼盼看见陆小棠来了,抿嘴一笑。她和陆小棠的关系一直不错。 陆小棠问:“慕容雨川呢,不在这儿吗?” “我表哥呀?”顾盼盼左右瞅瞅,“刚才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是去法医室了吧。他那大变tai脾气你还不知道?只要有尸体还能放过?” “哦,这样啊。” 顾盼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仿佛窥探到了什么似的兴奋的问:“怎么了小陆姐,你找我表哥干啥呀?” 陆小棠脸一沉,“工作上的事。问问他进展情况。” “只有工作的事儿?” “不工作到这来干什么?” “唉,话不能这么说嘛,小陆姐,”顾盼盼眨巴眨巴大眼睛,来了精神,拉住陆小棠道,“咱们在一起工作也有好几个月了,我怎么从来没看见你跟我表哥单独说过话呢,你们俩不是真出什么事儿吧?” 陆小棠不耐烦道:“我跟你表哥之间从来就没什么事儿,还能出什么事儿?” “从来没什么事儿?”顾盼盼琢磨着陆小棠话里的深意,忽然o起嘴,吃惊道:“难道你跟我表哥在一起处了那么多年,还没那啥过吗?” 陆小棠赶紧瞅瞅四周有没有其他人,使劲儿瞪了顾盼盼一眼。“哪啥?我跟你表哥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知道了吗?小孩家家别一天到晚瞎寻思。” 顾盼盼见陆小棠火气十足,也不敢顶嘴,只是心里始终禁不住好奇,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兴许大概是因为……” 陆小棠赶紧岔开话题,问:“怎么样,你这边检查,有什么发现没有?” 顾盼盼这才不情愿的把心思收回,说:“现场照片、物证提取、检测步骤我都正在查看,还没发现什么漏洞。这个凶手的确不简单啊,除了不小心留下了那点儿精*和脚印,其他的物证提材上面没发现任何一点儿指纹啦,毛发啦体液啦等等痕迹……” 7. 生理测谎仪(9) “听说尸体上除了有一点儿可疑的精斑,还没有其他发现对吧?” “是啊,没有。” 陆小棠狐疑道:“既然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那你表哥到法医室干什么去了?” “那谁知道呀,他一天天神叨叨的。说不定就想看看女明星光屁股的样子呗……” 陆小棠赶忙把她嘴捂上,“小孩子别口无遮拦的,当心让人听到。” 顾盼盼“呜呜”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陆小棠意思。陆小棠心想真不愧是亲兄妹,这孩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女版小慕容。 离开物证科,她打听着法医室方向找过去,心里暗自揣摩慕容雨川神秘兮兮的玩儿失踪到底在干什么。这家伙虽然行事有点儿疯癫,但并不是没头脑。是不是他发现什么了?虽然陆小棠现在尽量跟他保持距离,但是要想对付罗炎麟,也只好借他一臂之力了。 慕容雨川果然在法医室,不过让陆小棠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在摆弄女歌星尸体,而是一个人躲在墙角的试验台前,观察着桌上一堆绳子。 陆小棠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慕容雨川一会儿拿起一段绳子瞧瞧,放下,一会儿又拿起另外一段,用镊子夹着开始解上面的节。 陆小棠在他身后站了足有十五分钟,慕容雨川连姿势几乎都没变过,翻来覆去的捋着那一大团绳子,把绳结解开再重新系好,还往手上绕两圈,好像魔怔了似的。 陆小棠实在忍不住,就咳嗽了一声。没想到立竿见影,慕容雨川一下就从椅子上蹦起来,弹力十足。 等他回头一看是陆小棠,气急败坏道:“你装神弄鬼会死人的!!!” 陆小棠不以为然,“怎么不说你胆子小,还当法医呢……” “那是两码事好不好。在有死人的地方最忌讳出怪动静了,每年因为这个因公殉职的医生有多少你知道吗?” “没工夫跟你瞎掰。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你不都看到了,研究绳子呀?” “绳子!?这是捆绑童幂尸体的绳子?” “孺子有智商颇有智商矣。” “绳子还有什么说到吗,你在上面发现凶手的指纹了?” “亏你还算杰出探员呢。真是一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怎么能说出这么有失水准的话呢?粗糙的绳子怎么能留下指纹?” “不是指纹难道是体液?” “这么说还算有点儿深度。可惜也不是。” “罪犯衣服上的碎片?” “no。” “特殊凶器留下的割痕?” “いいえ。(注:不)” “绳子上有其它的污渍。” “?。(注:不)” 陆小棠火气渐盛,“总不会你闲的没事,在这儿打绳结吧?” 慕容雨川刚要说话,忍无可忍的陆小棠已经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气哼哼道:“就知道你不会说好话。” 慕容雨川抱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哭丧着说:“我想说你说对了,你干嘛还打我啊?” 陆小棠适时地岔开话题,“说说为什么打绳结吧,你不可能是在这儿玩吧。” 慕容雨川郁闷的揉着脑袋上新鲜的大包,说:“我不知道你看没看见过现场的尸体照片?” “还没有。” “如果你要是亲眼看见了,就不会觉得我摆弄绳子有什么奇怪了。” 7. 生理测谎仪(10) 慕容雨川说着拿起放在桌角一个塑料夹递给陆小棠,“照片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陆小棠翻开塑料夹,里面插满了照片,她立刻便被照片上的尸体惊得说不出话,但也明白了慕容雨川的意思。里面绝大部分都是童幂的尸体照片,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尸体竟会被捆绑成如此不可思议的状态,照片从不同角度拍摄,每一个角度都能给人带来震撼,每一个角度都能看到缠绕复杂的绳子。看久了不禁让人怀疑眼前的照片里究竟是残虐的谋杀还是一位行为艺术家的疯狂作品。 “你有什么感觉?”慕容雨川适时的问陆小棠。 “感觉跟平时接触的案子不太一样。” “是吧,我最初看到这些照片感觉跟你差不多。我们来这里之前只看了一些文字记录,我还以为案发现场一定是那种凌乱不堪呢——像撕碎的内衣内裤,挣扎的痕迹血迹什么的,到处都留着暴力侵犯过的迹象。但是,实际看到的现场却满不是咱们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原因呢?” “绳子。”慕容雨川指着试验台说:“若非没有绳子,童幂只不过是一具能上一期新闻头条的香艳女尸。可是在她被绳子紧紧绑住后,吊成了那个形状,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她与绳子合二为一了。” 陆小棠琢磨着他的话,“所以你要调查绳子。” “我想知道凶手是如何做到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靠这些绳子?”陆小棠低头瞧着摊满试验台令人眼花的麻绳,问,“这是一根绳子吗?” “四根。接起来一共能有5米多。” “这么长?” “把这么长的绳子绑在一个人身上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而且我对比现场照片仔细研究过,这些绳子的绑缚方式很有规律,特别是绳结的系法,相当复杂,不知道你注意没有?”慕容雨川说着拿过陆小棠手里的照片夹,翻倒第三页,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看看这个,你平时见到过这样的系法吗?” 陆小棠目光落在照片上,那是女尸的背影,她的两只胳膊被一系列复杂的绳结绑到缚在背上,慕容雨川所指的地方是在拴住她手腕与脖颈之间的一段整齐而细密的绳结,居然很有视觉美感。 慕容雨川说:“我刚才就是在想如何把绳子能系成那样……还有这个……”他又往后翻了两页,指着一个套圈的小绳结说,“这个我好像认识,这个是马蹄扣,系住人或者动物以后,越挣扎绳结越紧……不过下面这个有点儿类似的我就不太认识了,也是马蹄扣?” “这是猪蹄扣。”陆小棠说。 “猪蹄扣!?” “这种绳结无论怎么使劲儿都不会脱开。一般绑死刑犯会用到。” 陆小棠目光下移,指着把女尸一条腿折叠捆绑的绳结说:“这个我也认识,是拉绳结,这是个活结,可以随着腿部的重量拉紧。” “那这个呢?”慕容雨川又指着女尸后颈问。 “这个我不认识。” “那这个呢……” 两人对着尸体照片仔细寻找下来,居然发现了不下十种不同系法的绳结。慕容雨川说:“看到了吧。虽然只是一根绳子,用处却如此复杂,我到现在都没研究明白这几根绳子是如何把童幂绑起来的,这绝对是专业技术。” “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法绑人呢?” “现在我也没弄懂,再给我点儿时间吧……” 8. 绳魔之紧缚欲(1) 8月20日,星期三。 童幂奸杀案的主要嫌犯马新旺在彻底被洗脱嫌疑的同时因伤害罪被依法批捕。这样的结果令专案组士气大挫。与此同时,那些消息灵通的报社、电台的记者们已然闻风而动,堵在刑警队大门口,伺机争取第一手的爆炸性新闻。 秦刚约郭景山趁午休,到刑警队临街僻静的小胡同里找了个小饭馆,一起喝闷酒。郭景山用酒盖脸,说了些脏话,无外乎都是骂罗炎麟骂调查组的。秦刚说:“这不关人家的事儿,是咱们不争气。” “那还能怪到咱们头上,有毛儿关系呀?”郭景山瘦脸拉的跟长白山似的,瞪着牛眼嚷嚷,“平时什么案子咱哥们儿没遇到过,有过这么憋气窝火的时候吗?还不是上面瞎搅和,就给三天时间,那不是明摆着刁难人吗?现在所谓的专家、神探都来了,也没看出什么了不起来。” “毕竟马新旺是人家罗炎麟调查出来的。” “那又怎么样,给他三天时间能把奸杀童幂的凶手找出来吗?能找出来我才服他了。” 口无遮拦是郭景山向来的毛病,秦刚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小饭铺为数不多的吃客都把头转过来看着他们,其中一个中年妇女还在朝他们笑。秦刚一眼就认出她来,心中暗暗叫苦。 能让他头疼不已的人除了柴琳,还真没几个。 柴琳这次换了一身入时的米色休闲装,不过中性短发和无框树脂镜再配上一层厚粉是她雷打不动的招牌形象,隔着一条街都能让瞎子认出她来,不是靠看,是靠闻的。 看见柴琳笑吟吟的朝自己走过来,边走便往下掉粉渣,秦刚就感觉夜猫子进宅,来者不善。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我坐着吃口饭都能碰见秦探长。”柴琳涎贴贴的搬把椅子坐在不大的小桌旁。 秦刚不耐烦道:“是你一直跟我们跟到了这里吧。” 柴琳摆手招呼服务员,“来盘儿肘花儿,三个鸡架儿,三瓶燕京,都算我的。” 秦刚厌恶的说:“我不吃肘子,我是回民。” “哦,哦,”柴琳夸张着捂着嘴,嘎嘎笑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跟老秦这么熟了,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改个辣子鸡吧,这个没事儿。快上酒,我要自罚三杯。” 郭景山瞅着秦刚夹夹眼,诡异的笑道:“怎么个情况啊老秦,隐藏的够深的啊你。” “少胡说八道。”秦刚踢了他一脚,“这位是《都市快讯》的记者,跟谁都自来熟。你可给我管住你那张破嘴,要是传到你嫂子那儿误会了跟我吵架,我轻饶不了你!” 郭景山呵呵笑着,不言语了。 酒菜不多时就上来了,秦刚放下筷子,冷冷瞧着柴琳,“直说吧,柴大记。又想什么高招儿呢啊?” “哪有哪有。”柴琳陪着笑给秦刚斟酒。 “可别。”秦刚把酒杯推到旁边,“你上次那篇文章写的还真不赖,全市都轰动了吧。” “还好还好,多亏了秦探长帮忙。这个恩情我当妹子的可不会忘记的。” 郭景山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热闹。 秦刚气的脸上横肉直跳,“哼哼,我可没帮你。是你擅闯案发现场盗用我们物证资料,断章取义,胡作非为。” 8. 绳魔之紧缚欲(2)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这也不是想借势帮助咱刑警们做一下宣传嘛?” “你是宣传你自己吧。整篇文章除了宣扬血腥暴力,再就是满篇臆想猜测。这样做除了能制造恐慌还能起什么作用?对了还能让凶手读到这篇文章时洋洋得意,把我们警察都看成是傻瓜笨蛋!!!” 柴琳让秦刚一通话抢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居然到最后都没发作,仍然笑眯眯的说:“秦探长说的是,都怪我考虑不周,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秦刚真是有点儿拿她没辙,“说吧,你处心积虑的跟我们来,有请客又讨好,想干什么?” “其实也没想干什么,我就是听说……听说案子都惊动了省里。上面专门派来了专家参与破案,是真的吗?听说还是公安部直属的什么组织,特别神秘。有这事儿吗?” 秦刚皱眉瞧着郭景山,“我怎么之前没发现,咱们刑警队里净出长舌老娘们儿呢?” “先声明,这消息可不是我传出去的啊。”郭景山捂住了嘴巴。 柴琳转悠着眼珠子瞧着他们,仿佛又嗅到了什么,眼里发了光,忍不住问:“真有专家下来呀,怎么样啊,专家有什么结论没有?” 秦刚闭上了嘴巴。 “案情有进展了吧?” 秦刚干脆把头别过去。 “你就赶紧说说嘛……”谁都没想到老处女柴琳居然一把揪住秦刚衣袖,又像撒娇又像无赖的摇晃起来不撒手,脸上的厚粉扑扑掉了一桌子。 看着老妖精撒欢儿,秦刚好悬把喝了一肚子的酒吐出来,拽了几次胳膊都没拽出来。郭景山无奈的冲他摊开手,干瞪眼瞅着。正在秦刚苦无对策,手机忽然响了。 8. 绳魔之紧缚欲(3) 秦刚趁机抽手,拿出手机接听,话筒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眉头慢慢锁紧了。 柴琳忙不迭的问:“什么情况呀,秦探长?” 秦刚对郭景山说:“别看热闹了。走,现在回去。” “回去?!什么事儿啊?” 秦刚鼻子哼一声,“罗炎麟要给咱们开会了,所有人务必到。” “凭什么呀,他以为他是谁?”郭景山大眼珠子立刻瞪起来。 “他……”秦刚看了一眼竖着耳朵的柴琳,改口对郭景山说,“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柴琳忙道:“不用不用,在这儿就行。” 秦刚不再理睬她,满怀心事的和郭景山回到刑警队。 一进会议室,发现屋里坐满了人,有的是专案组的,有的是调查组的,总之参与办案的警员能到的都到了。罗炎麟坐在上次开会坐的地方,看见秦刚进来,表情冷淡但又礼貌的点点头。再看自己手下那些队员,一个个蔫头耷脑,秦刚心里很不是滋味。罗炎麟居然选在这个时候开这种会,真够有手段的。 但他还是强作镇定,走到罗炎麟身旁留给他的空位上坐下,郭景山却没那么好的涵养,不住的哼哼着,坐椅子上故意弄出很大声音。 看到人都到齐了,罗炎麟环视会场,慢慢说道:“既然都来,我们就开始吧。案情在座诸位应该都已经了解,我就不赘述了。开会之前,我与我的组员已经对案件做了探讨。我又结合了凌海专案组这边的调查分析情况,对两起案件做了一个归纳终结,希望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分析建议……” 罗炎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说,“首先,我要解决一个争论。那就是童幂案和娄雪莉案究竟是连环杀人案,还是只是时间上巧合的两个独立案件?我现在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这两起案子是同一名凶手所为的连环杀人案。”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 秦刚完全没有想到,罗炎麟会以这样惊人的方式作为开场白。 会场压抑了几秒钟,郭景山毫不客气问:“那么请问罗专家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我正要说这个。”罗炎麟轻描淡写道,“首先我们可以找到一些明显的共同之处,譬如说,同是奸杀案,被害人都是相同歌唱组合的歌手,年龄相仿,尸体都被捆绑……” 郭景山颇不耐烦的打断,“这些我们早已经知道了。罗专家你只说了相同之处,照你这么说,我也可以反过来说。我说童幂是被凶手吊死的,娄雪莉是被乱刀刺死的;童幂的尸体穿着衣服,娄雪莉却没有。这样你又该怎么解释呢,我倒想听听?” 8. 绳魔之紧缚欲 4、5 罗炎麟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连环犯罪是一个动态的犯罪过程。是相同的凶手出于相似的目的所犯下的相似的罪行。我这样说,因为有一个需要值得注意的变量,那就是‘相似’。换而言之,现实中的连环杀人案,即便是同一名凶手所为,也很难能找到作案手法一模一样的两起案子,究其根本原因在于作案人的心理变化,而心理变化会直接反映在凶手原始的作案冲动上,作案冲动又会影响到凶手实际的作案手段。用在犯罪行为分析中。基本来讲,连案的罪犯会呈现出渐变的心态变化。第一起犯罪往往存在相当的偶然性,包括犯罪地点,犯罪对象,犯罪时间以及犯罪模式。一旦第一次尝试获得成功,犯罪欲望就会迅速膨胀,开始诱发下一次犯罪,如此不断重复下去,直至被抓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犯罪能力。但是连环犯罪都有一种共同的趋向,即作案手段朝着最能直接满足凶手欲望的方向发展。” 郭景山又质疑道:“照你这样认为,凶手就是比照杀死童幂的方式杀害娄雪莉的是吗?” “可以怎么说。” “但我还是觉得你的话缺少说服力。你始终没有给我证据来证明杀死杀死这两个女人的是同一个人。” “我接下来就要证明给你们看。” “又是接下来。”郭景山撇嘴。 罗炎麟扫了一眼身旁,问:“慕容雨川呢?” 陆小棠说:“他在法医室。” “让他赶紧过来。” 陆小棠没动。 罗炎麟微微皱眉。 脑子转得快的顾盼盼见势不妙,赶紧说:“我知道,我去找吧……”说着起身跑出会议室。 此刻。慕容雨川正在解剖间里观察娄雪莉的尸体。童幂的尸体则停放在旁边的移动担架上。这两位充满野心、明争暗斗的女明星生前风光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一同赤身裸体的躺在同一个房间,被人像对待布娃娃一样随意摆弄…… 无影灯下暴露出娄雪莉那全身布满了凌乱刀口的裸尸。雪白的肌肤上看不到任何疤痕和胎记,虽然不比童幂丰盈,但是黄金分割比例的完美身材,更加让人错觉眼前看到的是一件艺术品而不是冷冰冰的尸体,即便是没心没肺的慕容雨川拿着手术刀,也迟迟不忍割破如此完美的女体。所以,凶手才会设计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吊缚方式,将她体态的优美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可是,那一处处撕裂皮肉的疯狂刀伤又该如何解释? 慕容雨川摸着凌乱的刀口,不禁困惑凶手究竟是极度欣赏她,还是极度憎恶她…… 正当他鼓足勇气用解剖刀慢慢划开娄雪莉的胸膛,顾盼盼莽撞的推开解剖间门,冲他后背大喊:“罗老师都等急了,你还磨蹭什么呀……哎呀我的妈呀……” 慕容雨川慢慢转过身,一只手拎着大号的骨钳,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刚剪下来的肋骨,两只手上沾满了血…… 顾盼盼扶着门框,好悬没坐地上。 慕容雨川阴森森的说:“说多少次了,不要在法医室大喊大叫。会惊动亡灵的……” “没……没那么……邪……邪乎吧……”顾盼盼腿都抽筋了。进入foxhunter大半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表哥解剖尸体。 “你想知道究竟吗?” “我不想……”顾盼盼头也不回,撒腿就没影儿了。 慕容雨川简单收拾了一下,才慢悠悠来到会议室。罗炎麟正与郭景山相持不下。见他来了,罗炎麟责备道:“早就让顾盼盼去找你了,怎么才过来?” “这不能怪我吧,”慕容雨川满不在乎的反诘,“你一会儿指使我干这,一会儿指使我干那,我就两条腿,使劲儿倒蹬还得倒蹬些时间呢。再说,娄雪莉好歹也是一个知名人物,我也不能划开人家肚子就放那儿不管了,死了也得顾念一下她的形象嘛……” 眼看着慕容雨川说说话又要下道,罗炎麟赶紧打断,“我让你检查的都检查了吧?” “必须的。” “有出入吗?” 慕容雨川胸有成竹的竖起了拇指。 见他这样,罗炎麟心里十拿九稳了。他转身对郭景山和秦刚说:“我是根据犯罪心理分析来判断童幂案与娄雪莉案是否相同一名凶手所为。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时间、环境、条件以及情绪都可能影响,凶手的情绪和作案手段。但是在连环犯罪中,总有一些行为特征是罪犯未曾顾及或者无法避免的,我们习惯称之为‘性格标记’。任何一位罪犯都会带着各自独一无二的‘标记’去犯罪。我详细比较了童幂与娄雪莉遇害时候的特征,结果发现,除了我们之前提到的那些显而易见的相同之处以外,我还发现了两起案子中所存在的隐晦却独特的相同点…… “到底是什么?”郭景山催促。 罗炎麟的目光转向慕容雨川。慕容雨川心领神会道:“绳子。” “绳子?!”郭景山不解的看看秦刚,秦刚一时也没有想明白。 罗炎麟补充道:“也就是罪犯捆绑被害人的手法。接下来,让慕容医生详细的解释一下。” 慕容雨川顺势从衣兜里掏出一沓照片,放在桌上,问:“有幻灯机吗?” 秦刚示意两名警员从隔壁房间抬过一台幻灯机,又遮上了会议室的窗帘,心里既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怀疑,倒想瞧瞧罗炎麟他们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慕容雨川拉过白板做幕布,熟练的装上照片,打开幻灯机,一束光照在上白板,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放大的图像上。图像是人体特写,但是由于放大了数倍,而且角度很偏。除了看见白花花的皮/肉和缠绕的复杂的绳子,很多人都没认出是什么部分。 这时,慕容雨川说道:“这是娄雪莉的背部,我用了15倍放大,这个位置应该在手臂和肩膀之间。我这样做不是让你看她的尸体,而是让你们看清楚她是如何被绑住的,尤其是注意绳结的的样子。仔细看……” 停顿了三四秒,慕容雨川换到下一张照片。一个硕大的侧面乳fang赫然占据了整面白板,能清晰的看见绳子勒进了乳fang根部,以致于ji压的乳、尖都明显凸出。警员们顿时屏住了呼吸,一个个表情十分尴尬,尤其是陆小棠和顾盼盼这样的女警。陆小棠狠狠瞪了慕容雨川一眼,就知道又是这家伙故意在搞恶作剧。 所有人中,也只有喜怒不形于色的罗炎麟和惯有学者风范的讲师杜威神情淡定。杜威更是优雅的捋着大背头,摇头叹息:“实在可惜,实在可惜呀!” 慕容雨川戏谑的笑笑:“我是让你们注意绳结,别走神了都……” 8. 绳魔之紧缚欲(6) 然后,他又切换到双脚捆绑的照片。娄雪莉骨骼纤瘦,脚型优美,十根脚趾均匀的涂着果冻红的甲油,更显白皙干净。麻绳紧密细致的缠绕在脚腕上,在双脚之间绷紧拉出,这条绳子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牵起娄雪莉整个身子。除了脚腕,两根大脚趾也被拴在绷紧的长绳上,使得双脚呈弓形反扣着。 慕容雨川指着娄雪莉的大脚趾说:“千万不要小瞧这处捆绑,因为被害人的尸体是逆吊的,从人体工程学角度来说,这样的捆绑会让她从双腿到腰部的肌肉完全绷紧。” 有人问:“这有什么用吗?” 慕容雨川飞快的点下键子,白板上挑出一张新照片——正是娄雪莉在遇害现场的全身像。 娄雪莉裸体反弓的逆吊形象和刺目的血泊所带来的视觉冲击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那种强烈的感受远远超过看到童幂的尸体,连罗炎麟都凝视着画面陷入了沉默。 慕容雨川说:“当在座诸位凝视娄雪莉的尸体时,会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她全身都充满了紧张感?这不是错觉,这就是因为她全身的肌肉都被尽量拉伸绷紧所造成的。还有我之前给你们看到的那些绳结,都是值得我们关注的地方。我来之前测量过捆绑童幂和娄雪莉所用的绳子以及绑扎的绳结。绑捆童幂用了四根麻绳,加起来总长度5.4米。捆绑娄雪莉的用了三根麻绳,总长度6米左右。两种绳子的颜色和规格都很相似。但最主要的是,所打绳结的技巧完全一样。如果只是简单一两个绳结,或许说明不了问题,但我数了数,一共出现过八种绳结,包括平扣,连扣、猫抓扣,渔人扣、马蹄扣,猪蹄扣、被扣、倒扣。同时在童幂和娄雪莉身上出现的绳结有五种,绑缚的手法相当专业……” 慕容雨川又详细描述了各种绳结的绑法,正说到兴头上,罗炎麟忽然打断他,对秦刚和郭景山说:“这就是我所说的隐晦有独特的相同点。这些特点只能代表某一个人的癖好和习惯特征,也就是凶手的犯罪行为标记。” 秦刚仿佛恍然大悟,呆坐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郭景山心里不服,却又想不出能反驳的话。只有慕容雨川在那儿愤愤不平的嘀咕,“奶奶的,干活都是别人干,露脸的事儿全归他……” 罗炎麟心安理得的接着说:“当然,很多人对这两起案子的定性一直存在疑问,这两起案子看上去的确存在很多的不同。而我之前也说过,连环杀人案本身就是一系列动态的犯罪过程。凶手在施行犯罪活动中,会逐渐完善自己的犯罪技巧,尽可能使他的欲望得到发泄,杀人本身反倒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顾盼盼这时候把手举得老高,“罗老师,我有问题。” “你说吧。” “你怎么知道杀人不是凶手的目的呢,如果不是为了杀人那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做这些呢?” “是啊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呢,”罗炎麟笑笑,“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在座各位不妨好好回忆一下凶手对两位被害人做了什么?在第一个案子里,他花了很多时间,用很繁琐的手法绑吊童幂的尸体,还要谨慎的清理现场,这本身已经超出了单纯的杀人目的……” 8. 绳魔之紧缚欲(7) “而在二个案子里,他更加变本加厉。我也是刚刚才亲眼看到娄雪莉的尸体现场,比我想象的更加惊人,这是一个经过精心布置的现场,譬如洒满地面的鲜血,赤露干净的身体,还有慕容医生刚刚提到的充满紧张的姿势。在凶手看来,杀死被害人不过他施行犯罪计划的一个必要步骤,但远远不是全部。” “他想要什么?”秦刚忍不住问。 “比起单纯的杀人,他最享受的却是把被害人尸体捆绑成他所喜欢的形态。” “便于强奸?!” “不,那不是一个概念。强奸虽然也可能包含捆绑或是折磨被害人,但其本身只有一个目的,对于男性强奸犯来说,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男性力量的一种方式,以及获得性欲满足。但是,强奸犯依然遵循着异性求偶的本能。而我们所看到的犯罪则是一种称之为性倒错的异常状态,这类人群会对本不应该产生性欲的事物产生性欲,诚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真正令凶手着迷是将被害人捆绑成他所喜欢的样子。那就是最让凶手欲罢不能的犯罪冲动……” “……在犯罪心理学中,也可以将其定义为施虐狂行为,其本质取决于罪犯所具有的潜在倾向问题。如果施虐狂有性交能力,那么他的犯罪冲动直接指向性交,而且通过在被害人的肉体上制造痛苦带来自己的满足,但是当虐待行为导致杀人结果时,就演变成为了性虐杀,常常出现的情况诸如勒死被害人,刀刺身体,鞭打和束缚等等。本案则属于最后一种——捆绑。罪犯通过将被害人随心所欲的捆绑,使其丧失自我,成为罪犯的从属品,罪犯可以从这个过程中获得异常的心理的满足。在潜意识层面反映出其对外界控制欲的空前渴望和深度的自我焦虑症状,这到有点儿类似日本的绳艺文化……” 郭景山忍不住打断,“你能不能说的简洁一点儿。” 慕容雨川接话道:“就是说咱们要抓的罪犯是一个喜欢把美眉紧紧绑起来玩儿完后杀死的大变态!” 会场一下安静下来,罗炎麟只是皱皱眉,但也没说慕容雨川解释的不会。 过了好一会儿,秦刚试探的问:“假如……假如凶手真是你说的那样,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啊。” 罗炎麟说:“从卷宗上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有自己的交通工具,我认为是私家车。身体强壮。年龄应该在30 至45岁之间。而且了解两个弃尸现场……” “了解两个现场?”郭景山质疑道,“这两个现场一个是市中心的建筑工地,另外一个是市郊区的私立大学,之间好像没有什么联系吧。” 陆小棠忽然插嘴道:“正因为看上去联系很小,一旦我们能找到其中的联系,也就找出凶手了,不是吗?” 她的看法马上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罗炎麟倒不像陆小棠那么乐观,他望着幻灯片里娄雪莉逆吊的尸体,眉宇之间始终笼罩着一层愁云。平心而论,他对自己刚才的分析并非满意,因为这个现场布置得实在太精细了,简直可以用完美犯罪来形容,这也正是令他觉得不安的地方。一个用绳子捆绑来发泄欲望的恶魔,是不是真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布置他的犯罪现场呢? 8. 绳魔之紧缚欲(8) 在冥思中,罗炎麟的意识仿佛渐渐离开躯壳,进入到另外一个昏暗混沌的空间,看不出形状和边际,到处充斥着各种古怪的声音,彷如呻吟,彷如吼叫,彷如嘶嚎,彷如窃笑……眼中飞快的闪过各种形态的人影,追赶的,奔跑的,扼杀的,斧劈的,肢解的……他孤立的置身其中,竭力在寻找着什么,然而每一次转身,都能看到一条人影矫捷的闪过,钻进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罗专家……”秦刚的唤声把罗炎麟从恍惚中惊醒。 “怎么了?”他掩饰住内心的惊惶,平静的问。 秦刚此时对他的态度与之前有很大不同,带着请教的口吻问:“那我们的调查方向又在哪儿呢,还是通过排查吗?” “排查是必须的。连环犯罪的罪犯选择的作案环境都比较开阔,不会局限于自己生活和工作区域附近,而且,目前两个被害人都是知名歌手,所以能把她们做为目标的人可以是看过她们专辑的任何人,包括她们的粉丝。” 郭景山在旁边不屑冷哼:“讲了半天书本理论,论到实际破案,也不过如此。” 秦刚面色有些尴尬,罗炎麟却似乎没听到,对他说:“要找到一个有私家车、身体健壮的中年人,范围的确有些大。所以可以的话,我会尽可能缩小调查范围,而我现在考虑是,凶手是通过什么途径接近被害人的?” “途径?!” “事实证明,两名被害人遇害之前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否则她们早就报警或者告诉熟人了。这就是说,罪犯在擒获两人之前做了十分充分的准备,而且是伺机下手,而这就需要条件……” “什么条件?” 性急的陆小棠已然明白,脱口道:“跟踪。” 罗炎麟点点头,“只有这样,罪犯才能掌握被害人的情况,随时选择适合作案的时机。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了解童幂和娄雪莉的生活习惯,知道她们平时都去什么地方,就像凶手那样跟踪她们,了解她们。如果我能选对了凶手走过的路线,距离找到他就不远了。” 秦刚眼前豁然亮了,“童幂和娄雪莉的生活起居,我们已经做过一些调查。童幂的日常活动比较丰富,案发前两天,既参加过私人party,又参加过公益活动。但是娄雪莉则的生活就单调多了,基本上就是忘返于住处和星光传媒公司之间。” “童幂和娄雪莉的家是在临近区域吗?” “不是,童幂住在市中心东区比较繁华的地方。娄雪莉住在南区比较靠近市郊的海岸附近。” “这样啊……”罗炎麟稍稍沉吟,说道,“着重注意一下星光传媒公司和被害人家这两个位置的路口监控,如果没有发现特殊可疑的车辆,可以考虑出租车。” “出租车?” “听你描述,罪犯的活动范围差不多覆盖了整个城区,如果他在监控摄像下还能比较好的隐藏自己,也就说明他尤其熟悉路况,出租司机是一个可选对象。” “明白了。”秦刚心悦诚服的点头。 接下来秦刚开始重新安排分组调查,罗炎麟把foxhunter的调查员推荐给他,这样一来,专案组显得兵强马壮。 散会时,罗炎麟叫住秦刚,私下里问他:“秦组长,我有个疑问刚才没来得及说……” 8. 绳魔之紧缚欲(9) “什么疑问啊?”秦刚有点儿莫名其妙,心想是你没来得及说,还是不想说? 罗炎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脸望着旁边,秦刚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白板,幻灯机的光束打在上面,照片里仍然是那副娄雪莉逆吊尸体悬于血泊的照片,此刻昏暗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两个男人。 秦刚想起,在刚才开会时罗炎麟的眼神就时不时的落在上面,他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原来罗炎麟另有深意。 他望了一会儿照片,始终猜不透罗炎麟用意何在。 这时候,却听罗炎麟开口道:“秦警官,两处弃尸现场你都亲自去过吧?” “是,怎么?” “我想听听你的感受,当你第一次踏进现场时候的感受……” 秦刚不觉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罗炎麟会这样问。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罗炎麟微笑,“我只是随便问问,怎么回答都行。” 秦刚知道他单独留下自己就不可能是随便问问,他尽量回忆,谨慎的措辞说:“童幂的现场比较整洁,房间里只有她孤零零的尸体挂在那儿,只是悬吊的样子很……很……” “很诱惑,是不是?”罗炎麟替他说了。 “的确。第一感觉就是那样,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当时起了邪念。”秦刚老实回答。 “不是你的原因。而是现场原本暗示出来的。童幂虽然没有裸体,不过透明内衣本身就具有强烈的性暗示,再加上她被捆绑的姿态和部位,都充满着强奸与性虐的意味。” 秦刚似乎明白了,但是又产生了新的困惑,他指着白板上的照片说:“可是,为什么我看到娄雪莉的尸体却没有那样的感受呢。她和童幂几乎一样漂亮,更是赤身裸体、同样被捆绑着,但不瞒你说,当我迈进那间教室的瞬间,我没有感到任何诱惑,反而是一种有点儿类似恐惧、吃惊的感觉。” “是肃穆、震撼吧……” 秦刚一震,“对。这两个词你用的好,当时的情形是那样。” “因为在童幂的现场,你所看到的只有一个体态极尽妖娆的女子。她那丰满扭曲的身体加上被有意捆绑突出的性器官淡化了死亡的概念。而娄雪莉完全不一样,她的裸体悬挂在血泊中,全身呈绷紧紧张的状态,面对这样的情景,没有人还会产生性欲。我认为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罪犯有意这样做。” 秦刚十分吃惊的看着罗炎麟,“你不是说,他只是一个希望通过捆绑来发泄欲望的性虐狂吗,这么做也是性虐狂的特征吗?” “不是。” “不是,那你刚才为什么……” 罗炎麟神情异常严肃,“这种做法已经超出了普通性虐狂的行为,他的作案意图也因此变得更加难于揣摩。再去花时间定义他这样做究竟属于精神异常的幻想症状或是另有深意都没有意义了,所以我刚才没有说,也是为了避免动摇大家。” “你这样说,莫非你也没有把握抓住他吗?” “至少凭借目前手里掌握的线索,我没法抓到他。” 秦刚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熄灭了,有气无力的问:“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如果能亲眼目睹当时的弃尸现场,我应该能得到更多的启示,我需要深入罪犯的内心去了解他。” 秦刚苦笑,“可是这根本不可能。现场已经被物证人员动过了,连尸体都被拉回来了,你总不能想我们的人把尸体重新拖回去,按照原样吊起来吧。” “所以我才来问你。童幂和娄亚丽的尸体现场照片是不是当时的情形,有没有改动过?” 秦刚这才明白罗炎麟的意图,他扭脸重新打量白板上的照片,然后说:“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唯独少了一摞书……” “在哪里?” 秦刚走到白板前,指着靠近娄雪莉小腹切近的地方,“就在这儿垒其一摞书,上面还有一个空玻璃杯。” “竟会这样……”罗炎麟目光笔直的盯着秦刚所指的地方。 “这些东西现在都在物证科了。你想要我可以拿给你。” 罗炎麟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看来,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娄雪莉的现场了。” 9. 模拟犯罪 1、2 9.仪式性谋杀。 霍启军一动不动的坐在位于starlight传媒公司顶楼的豪华办公室里发了一下午呆。望着落地窗外的红日从中天沿着弧线缓慢的滑落到城市边缘,天色在不知不觉间昏淡下来,暗影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向一处汇聚,吞噬着一切,他的风景画、他的办公桌、他的台灯、他的座椅和双腿都已经被淹没了,当他感到窒息想站起来,身子却已经瘫痪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他反锁了办公室门,职员们都以为他不在公司,他忽然惊恐的冒出一个念头——假如他现在快要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来救他,这座承载着他半生荣耀的大厦便将成为他最终的坟墓,那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冷汗顺着他的鼻洼鬓角渗出,他抬起僵木的手捂住脸,用力擦去。昏暗的办公桌上摊着一份《都市快讯》的报纸,刊登期号是8月19日,也就是昨天。头版头条大篇幅报道了记者柴琳采编的新近发生的血案纪实,还在标题下配了几张现场照片,虽然经过了模糊处理,但还是能辨认出一具被吊起的女尸形象,以及满地的血污。 他从中午看到这张报纸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坐到了现在。他甚至还在心里有些怀疑,这具女尸到底是不是lily。到公安局辨认lily尸体他没有去,但传回来的消息证实女尸就是她,而且lily也确实没来公司上班。这就像1加1等于2的道理一样简单,可是lily的死给人感觉却又那么的不真实。如果说kara的死是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的意外,那么lily呢? 他惴惴不安转头看着报纸,像有一个锋利的爪子在那里等着他,这份新闻他已经反复读了不下十次,几乎都能完整的背下来,但每一次读过,他都感到同样的震惊。 lily的死让他震惊,更让他震惊的却是lily的遇害方式竟然与kara一样。 捆绑、强奸、虐杀、尸体悬吊……一幕幕的情景清晰逼真的浮现在他脑海中,哪怕连一个细节都没有错过,因为这些就是他几天前刚刚在kara身上做过的。 但那只是一次意外,他一直这样宽慰自己,他那样做的真正目的就是想凭空塑造出一个变态残忍的罪犯形象,以此误导警方的侦破方向。因为构思巧妙,那天晚上他行事又很谨慎,所以即便在与秦刚交谈时,他也能镇定自若,不留破绽。但他万万未曾想到的是,这个作案手法竟然会被复制下来,用于杀害另外一个amazing-girl。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kara遇害的新闻只是在报纸上寥寥提了一句,根本没有涉及到细节。而仅仅隔了两天,lily就被以相同的手法杀害,就好像他所虚构的变态凶手真正复活了。他记得年轻时候读过一本外国恐怖小说,讲的就是一个作家在纸上创作的杀人恶魔走进现实世界中杀人的惊险故事。但那是灵异小说,他眼前所面对的却是真实的犯罪,他是完全理性的人,不相信会真有一个人能从他脑子里走出,替他作恶杀人。然而,以他理性的思维来判断,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而这种可能让他毛骨悚然…… 他从僵木中忽然惊醒,迅速拿起桌上的鼠标,在电脑里查找8月17号的日程安排。8月18号是lily尸体被发现的日期,他直觉推算,她是在头一天遇害的,与kara一样。 8月17号的excel文档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他那一天的活动安排,从早晨到傍晚几乎都占满了,只有晚上是空闲的。 他又拿起手机,查阅‘记事本’中8月17号晚上的活动记录和通话记录,晚上依旧是空白的。 通过新闻里涉及的时间来估计,8月17号夜里正是lily遇害的时候。 他激灵一下从椅子上坐起,脑子里拼命回忆着那天晚上自己在干什么。可是,他的脑子竟然也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窗外天色渐晚,他冷汗涔涔望着报纸,心中充满疑惧。8月17号那天晚上他肯定做过了什么,至少他应该能想起自己到过哪里。顺着记忆一点一点艰难的寻找,穿过那些觥筹交错的宴会,穿过一张张虚情假意的面孔……猛然,一面巨大的挡风玻璃出现在眼前,外面是夜晚的街道和行人,他意识到是在自己的轿车里,他双手把着方向盘,但是车没有开动,而是停在路边。 他身临其境的进入回忆中,坐在当时的车里向外张望。他看到了一栋灰色的楼房,觉得有些眼熟。随即便想起,他把kara的尸体就吊在这栋楼里。后背的汗毛顿时炸起,8月17号那天晚上,他来过这里,他来这里干什么?之后又干了些什么? 他死死抓住脑壳,努力回忆——之后,他从副驾驶座位拿过一个黑色精致的小皮箱。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小玻璃壶和一包白色的粉末。他把塑料管接在玻璃壶上,用火加热粉末,随着白色的烟雾逐渐升腾,他用鼻子通过塑料管n的sun吸着……很快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不断变幻着颜色和形状,到最后他就感觉自己好像失去重量,漂浮起来,穿过了车顶,飘荡在街道上空,他朝着那栋藏尸体的楼飞去,穿过水泥墙壁进入房间。里面吊缚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她的银水在紧缚下不断从下ti流出,喉咙里还不住发出似乎银荡又似乎痛苦的呻yin。 他不能自抑的走近她,发现她的脸孔十分熟悉,但又认不出是谁。有些像kara,有些像lily,抑或者其他跟他上过床、没跟他上过床的漂亮女人。他伸开双臂抱住了紧缚的罗女,之后……在那之后……就彻底变成了空白,什么都不想起来了…… 他从回忆中跌落到现实。只有凄冷的夜,空荡的办公室,他看到的不是浪、女,而是报纸上的女尸。 他终于想起来了。8月17号那天晚上,他又在自己的轿车里‘溜冰’了。那东西带给他的强烈幻觉,让他完全不记得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那段空白的记忆中,lily被剥光衣服残忍的杀死了,用他对待kara的手段…… 他实在不敢再继续往下想。猝然,他听到什么地方传来咯咯的奸笑,他不确定那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实听到。他哆嗦着,抓起桌上的报纸,狠命撕碎,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那笑声还在,咯咯……咯咯……有些像kara,又有些像lily…… 9. 模拟犯罪 3-5 *——*——*——*——*——*——*——* 傍晚,罗炎麟独自一人开车从刑警队出发,按照gps导航仪的指示,向城郊驶去。半路上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远处的霓虹灯在夜色中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他打开车前灯,光雾中有迎面驶来的车辆、撑伞的行人以及纷飞的雨珠。挡风玻璃映出他不苟言笑的脸孔,与平时没有两样,从这方面说,他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而这个表里如一的人却有一个凶残狡诈的逃犯哥哥,更妙的是,他们是同卵孪生。以科学定义,就是指两个胎儿由同一个受精卵发育而成,这样的孪生者一定是相同性别,相似外貌,甚至性格也非常相似。而心灵感应的神奇传说也发生在这样的人群中。 究竟他与乔凯之间到底有没有相似之处,或者是否真的存在所谓的心灵感应,罗炎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或者他知道也不会说。 车子试过高速路,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导航仪上的红色箭头显示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与此同时,一座铁栅栏环绕的整齐的建筑群呈现在视野中,在面向路边的大门上錾着金色的大字——“凌海城市学院”。 吊缚杀人案的第二起犯罪就发生在这里。 学院的大门夜晚依然不关,他右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了校园。传达室里漆黑一片,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人打更。 按照秦刚描述的位置,他花了不太长时间找到了案发现场那栋教学楼。停车出了驾驶室,雨已经停了,天空漂浮着散碎的灰云。他环顾四周,只有远处枝叶间悉索的风声和几盏昏暗不明的路灯,这里的确是“适宜”犯罪的地方。他看了看表——22:34,与娄雪莉遇袭的时间相近。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建筑,回身打开后车门,从里面拖出一个人形的东西和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然后扛着那东西迈步走向大楼的阴影中,直至消失不见。 他进门右拐,把那个人形的东西放在地上,那其实是一个真人大小的仿真娃娃,他就拽着仿真娃娃的胳膊沿着长长的走廊向里走。 8月17号那天夜里,凶手就是这样拽着娄雪莉穿过这条走廊的,这是她的不归路。罗炎麟能想象出娄雪莉当时的无助与绝望,而罪犯又怀着怎样的情绪呢? 他拖着仿真娃娃向前走,头脑中排空杂念,想象着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不落下任何可能出现的细节,哪怕罪犯的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是被害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恍惚中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略显吃力的在前面走,他决绝的拖着一个无力挣扎的女人,一步一步向里走……拐进了一扇门……女人仿佛意识到了将要大祸临头,拼命抓住门框做最后挣扎……他不耐烦的掰开女人的一根根手指,把她拖进门里,消失在罗炎麟眼前……而一切的罪恶都将发生在那里,罗炎麟已经无法阻止,他要做的就是“犯罪再现”。 他将通过报案人的供词、已知的物证结果和一切可能遗留在犯罪现场的特征来充分推理和想象,在经过一连串的假设与否定之后,最终完成对之前发生过的犯罪过程进行重现的目的。这是犯罪心理学中最具魅力又最为高深的技能之一,更考验了一名优秀探员的天赋所在。 罗炎麟迈进那间教室时内心没有感到任何紧张,他丝毫不担心那个变态凶手会返回这里,隐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尽管在犯罪统计中这是完全可能的。 他不担心是因为他此刻已经完全融入凶手的意识里,仿佛他已然成为了凶手本人,而他手中的仿真娃娃就当时的娄雪莉。 他眼神阴郁的环视整个教室,似乎在思索处置猎物的手段…… 经过了秦刚专案组的勘察取证,这里的现场遭到了破坏,但依然能从地面上大片干涸的血迹感受到凶残的气息。 他伸手从风衣里怀掏出娄雪莉的尸体照片,慢慢举到眼前,照片里的凶案现场与照片后的教室相互重叠,眼前昏暗的教室悚然之间变成另一幅凄厉的景象—— 一个健美赤罗的女人被绳子缓缓吊起……四周古里古怪的散放着书本和座椅……一个黑影逼近女人,猛然举起手里的尖刀,朝女人的身体胡乱的刺下去……血花喷溅,从一个个撕裂的伤口往外涌,很快染红了下面的地,并向着四周蔓延…… 罗炎麟拖着仿真娃娃走近一些,仿佛是想看的更加清楚。 他留意的观察着地面干涸的血迹,似乎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过了好一会儿,话筒那边才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喂?……呵欠……谁呀?” “我。”罗炎麟冷冷的回答。 话筒那边先是沉默,紧跟着传来慕容雨川急躁的声音,“你能好好说话不啊?连点儿音调都没有,装午夜凶铃呢啊?” “我没工夫浪费时间。我问你,娄雪莉的凶杀现场照片你看得够仔细吧?” “你问这个干嘛?喂,你现在在哪儿啊?” “你只要回答我的提问就好。” “哦……” “我问你,现场地面的血迹你注意过吗?” “你想知道什么?” “那些血迹是怎么弄上去的?” “你是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血迹啊。基本都是喷溅型的,数数被害人身上的伤口就知道了,刺伤足够深都到了内脏,喷出的血肯定又快又急。当然,照片里看到的还不完全是喷溅血迹,因为有明显拖移过的痕迹,说明凶手杀完人后,又擦拭过,可能想过要清理现场吧,但是发现地上的学是在太多,就放弃了。” “好,我明白了。”罗炎麟不等慕容雨川回话就挂了电话。 他望着昏暗中地面上、墙壁上、一滩滩凌乱的血迹。喃喃自语:“果然如此。” 他并不认为凶手擦拭那些血迹是为了清理现场,如果他真想那样,就不会用乱刀的手段杀人了。这是一个头脑清醒、工于心计的家伙,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着清晰的目的性。这是罗炎麟在比较过童幂和娄雪莉的凶案现场后得出的结论。虽然在调查童幂案件时发现过精*和脚印,并一度被认为是凶手的疏忽,然而事后证明,那不过是与案件毫不相干的马新旺误撞到枪口上的。这个事实也恰恰说明,真正的凶手早在杀害童幂时就已经实现了他的完美作案,与杀害娄雪莉的区别在于,他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方法。 在罗炎麟脑海中,一幅幅残暴的画面、一个个凌乱的线索开始串联在一起—— 在第一起案件中,凶手旨在突出“性疟”,所以他选择了以xing感著称的童幂作为对象,先给她服用了迷药,避免挣扎,而杀人过程和捆绑方式无不暗示出性yu。可以说,童幂是在极度快乐中毫无痛苦的死去的,凶手把她的尸体变成了一团让人饥ke的肉,而不是一具恐怖的女尸,结果连无意中发现童幂尸体的马新旺都不能自抑的在现场手银。 而第二起案件中,凶手却选择了冷艳的娄雪莉作为目标,并且花费了很大精力来布置现场。他通过高超的吊缚技巧将娄雪莉健美的体态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通过疯狂的乱刀让娄雪莉的身体千疮百孔、把整个现场变成宛如地狱一般。他这样做自有目的,绝非一时发狂。他在尽量淡化“性yu”的概念,而要着重突出整个恐怖森然的杀人场面。教室被他当成了一座偌大的舞台,娄雪莉逆吊的造型、地上刻意涂抹过的血迹,以及装点在血泊中的座椅和书本都成了舞台的元素,而凶手真正的意图就是要呈现出这样一幕恐怖的戏剧画面。 至于捆绑吊缚,则是凶手标志性的个人喜好而已。 美国马里兰大学的塔菲特教授认为连环杀人凶手可以分为幻想型、使命型、性yu型、刺激型和获利型以及权力型。 本案凶手最初给罗炎麟的印象是明显的性yu型还包括一点儿刺激型特征,而高超的捆绑技巧、美yan的狩猎对象和被害人身上的精*无疑都是最好的佐证。这样的凶手将犯罪行为视为一种迫不得已,和对现实生活中不如人意的补偿。他们通常欠缺足够的自信,容易感情用事。这样的罪犯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一旦得手,就会越频繁的作案,因为他们每一次得手之后都会陷入情绪低谷,好像吸毒一样,只有更快作案才能得以缓解,随着次数的频繁,他的作案手段也会越显粗糙。按照罗炎麟的估计,至多两到三名被害人,这名凶手就要完全失控了。到时候,他几乎可以毫不费力的把他擒拿到案。 然而,在意外的看到娄雪莉的凶案照片之后,他先前的想法开始动摇了。为了证实他的猜疑,他亲临现场,通过模拟犯罪,开始愈来愈深入的接近那个未知身份的人。到最后,他彻底推翻了之前的判断,取而代之的是震惊,还有疑惑…… 他遭遇了一个之前从未遇到过的罪犯。而这种罪犯或许也是犯罪史上最危险的类型,或者可以称之为天生的恶魔。 9. 模拟犯罪(6) 对于这类极少数的罪犯究竟何时最早产生的犯罪欲望以及如何形成的犯罪模式,犯罪学者们众说纷纭,甚至有一说极端观点认为,天生的罪犯存在生理上的缺陷,在他们头颅枕骨部位小脑的爬行动物区域都有着蚯突肥大的症状,这是一种返祖现象,或者成为退化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人把犯罪当做个人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单纯的发泄渠道,在他们眼中犯罪就像野生环境中的食肉动物狩猎一样,不存在任何的愧疚和同情。因此,他们在作案时都有着惊人的沉着和冷静,犯罪手段匪夷所思,充满创造性。如果他们能把自己的犯罪天赋运用在其他方面,或许能够获得巨大的成功,可是他们宁愿隐藏在一个平凡的身份下,在黑暗中进行着他们的恐怖游戏。与寻常的刺激型的连环杀手不同,他们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欲望,可以在一次或几次作案后潜伏数月甚至数年,他们还会从作案中提升自己的犯罪技能,具备惊人的反侦察能力与心理素质。 想要抓住这类罪犯有一个最佳时机——就是在他们最初尝试犯罪的时候。例如加拿大的碎尸食人魔马尼奥塔和雨夜屠夫林过云,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因为犯了低级失误而被捕的。相比之下,罗炎麟此刻面对的凶手幸运的在最初尝试犯罪时,成功的避开了警方,如今已然蜕变成了一个真正强大的魔鬼,他用仪式性的犯罪向世界宣布了他的到来。 罗炎麟把仿真娃娃和黑塑料袋放在地上,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卷麻绳,根据慕容羽的描述,开始捆绑娃娃。于是出现了一幅很诡异的情景—— 在刚刚发生过的凶杀案的地方,甚至连深夜的时间都很接近,出现了一个相同的人影,在黑暗中默不作声的捆绑着一个女人…… 渐渐的罗炎麟进入了往我的境界,连他自己都有点儿分不清究竟是凶手还是自己在这里捆绑猎物。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摸着黑努力绑扎仿真娃娃的双脚时,黑暗中意外的发出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声响—— “哒。” 似乎雨点敲打在玻璃上,似乎一直甲虫撞上了灯管,又似乎走廊里的房门被风吹关……但就这一丝不易觉察的声响却让罗炎麟脊背的汗毛全部倒竖起来。 凭着直觉,这个地方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现在在什么方位?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吗? 心里紧张,罗炎麟的反应却异乎寻常的镇定。他屏住呼吸,静止不动的蹲在原地,他用耳朵警惕的寻找着周围一切异状。 那声音想过之后就消失了,等了大约十秒钟,罗炎麟的手慢、慢、慢、慢的摸向自己的风衣里面,他的手枪在里面。 又过了将近十秒钟,又一声很轻微的响声发出—— “哒。” 罗炎麟一下警醒——那是鞋底落地的响声。莫非有人在逼近自己? 闪念之隙,他已经拔出了手枪。 “哒。” 当第三声细微声音响起时,罗炎麟已经判断出了黑暗中藏身者所处的位置,就在教室的后门。 罗炎麟猛然转身,赫然看见一个黑影的上半截身子探进门里。 9. 模拟犯罪(7) 他再不迟疑,一个箭步从地上窜起,飞扑过去。 与此同时,黑影也发现自己暴露了,转身便跑。 罗炎麟冲出门外,那个黑影就在七八步开外。“站住!我开枪了!”罗炎麟大喝一声。 就见前面的黑影吓得一抖,脚下拌蒜,摔了个狗啃屎。 罗炎麟没料到这家伙居然这么笨,三两步撵到近前。不曾想那人突然转身,一道手电的强光刺在脸上,罗炎麟赶忙抬手遮挡,就听那人尖声叫道:“别以为就你有,我也有枪!” 那人一手举着手电,另一只手果然擎着一把手枪,枪口直指罗炎麟。 罗炎麟听见刚才那声尖细的叫喊已然一愣,透过指缝仔细往地上一看,顿觉好气又好笑。 躺在地上的人哪里是什么凶手,分明就是那个莽莽冲冲、调皮任性的顾盼盼。此刻的顾盼盼惨白着一张小脸儿,拿枪的手都直哆嗦,显然吓得不轻。 罗炎麟手遮着脸,故意恶狠狠道:“你根本就打不死我。” 顾盼盼结结巴巴。“你,你,你又不是鬼……怎么打不死?” “你连保险都不开,还开什么枪?” “神马?”顾盼盼低头鼓捣了一阵,带着哭腔问,“哪里,哪是保险呀?” 罗炎麟实在无语了,放下手,沉着脸瞅着顾盼盼。 顾盼盼一下就认出他来,马上破涕为笑,从地上爬起来,“我就说我不会这么倒霉嘛。不过罗老师你也真是的,这时候还开玩笑,人家还是小孩子经不起吓唬呦……” “谁跟你开玩笑了?”罗炎麟厉声训斥,“连枪都不会开,就敢一个人往这跑?” 顾盼盼争辩,“那你不也一个人来了吗,就许你来,不许我来?” “我那是办案需要!” “我这也是呀。万一你遇上凶手,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得了吧,你不给我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你是怎么跟来的?” 顾盼盼低着头小声说:“你跟秦刚两个人说话我在门外听见了。” “偷听领导谈话成何体统?不听从命令,擅自行动更是错上加错,你在警校这些都没学过吗?” 顾盼盼嘴巴撅起多高,老不乐意了,可是看罗炎麟虎着脸像是真发火了,也不敢吭声。 罗炎麟没工夫理她,转身往教室走。顾盼盼赶紧跟在后面。一走进教室,她马上又不住唏嘘,“怎么不开灯呀,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怕吗?” “……” “刚才要开着灯,我们也不至于误会了。你不知道,你刚才蹲在地上的样子老吓人了,简直跟凶手一模一样。我还以为是凶手又绑架了一个女人回到这里了……” 罗炎麟不耐烦的打断,“行了,去把灯打开……” “是。”顾盼盼迫不及待的跑到墙边,找到开关开了灯。然后跑到罗炎麟身边说:“请问还有什么指示?” “闭上嘴,老老实实呆着,我没让你说话就不许说话。” 顾盼盼赶紧闭上嘴,但没过两秒钟就冲着罗炎麟一个劲儿招手。 罗炎麟烦的不行。“又怎么啦。” 顾盼盼指指自己的嘴,还是一个劲儿招手。 “可以说了,赶紧说。” “万一凶手来了,让我发现了怎么办?我又不能告诉你?” 罗炎麟简直要挠墙了。是不是慕容家族的人都有遭人烦的遗传基因啊,慕容雨川的表妹怎么比他哥还讨厌? 他说:“凶手来了你不用请示我可以直接开枪,不会开枪,就把枪往他头上扔。总之,不要在干扰我了行不行?” 顾盼盼马上听话的点点头。但紧跟着又把手举起来。 罗炎麟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我脑袋痒痒,挠挠也不行呀?”顾盼盼嘟哝。 罗炎麟彻底崩溃了。连他自己都奇怪,自己搭错了哪根筋怎么把她招进来的。 他望着地上捆绑一半的仿真娃娃,好容易才把注意力拉回到案子上。在仿真娃娃身后是大片干涸的血渍,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尤其触目惊心,那是一个人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量。111 9. 模拟犯罪(8) 顾盼盼在旁边也傻傻的望着,忍不住问:“地上那些都是人血吗?” 罗炎麟没回答,从衣兜里掏出照片,对比了一下眼前已经被搬空了的现场,然后,从地上提起仿真娃娃,走到娄雪莉尸体悬吊的位置放下。 顾盼盼不解的又问:“你在干什么呀,老师?你刚才该不是一个人关着灯,蹲在这里往她身上绑绳子吧?口味可真重啊……” “你在嘀咕什么呢?”罗炎麟侧头瞅她一眼。 顾盼盼连忙打哈哈,“我……呵呵,我在说‘危险可要珍重啊’.。” “哼,看来不给你找点儿任务干干,你就闲不住。” “有什么任务呀?”顾盼盼马上来了精神。 “首先你要服从命令,否则就不用你干了。” “我坚决执行罗老师的一切方针路线!”顾盼盼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好,你就先从隔壁给我搬三把椅子,一张桌子,再给我几十本书来……” “这叫什么任务啊?”顾盼盼马上抗议。 “这就是任务。” “这是出苦力。” “我强迫你了吗?是你自己自愿要完成任务的。” “那现在可不可以自愿‘不完成’?” 罗炎麟脸色一沉。“不可以。” 顾盼盼撅着小嘴,一百个不乐意,一千个不情愿的走出教室,嘴里还不住嘟哝,“以大压小,仗势欺人,连我妈都没这么使唤过我……” 接下来半小时里,顾盼盼像个搬运工一样,在罗炎麟的指指点点把桌椅板凳一件件往教室里挪,还有准确摆放在罗炎麟要求的位置,他才满意。等罗炎麟终于说你可以歇息了,顾盼盼已经差不多整条走廊都搬空了,累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再也不想起来。 罗炎麟接着又按照娄雪莉的捆绑方式,把仿真娃娃的双腿反弓形的悬挂起来,绳子的另一端拴在了天花板上凶手留下的滑轮上。然后退到教室中间,打量着眼前景象。顾盼盼一边歇着一边歪着小脑袋瞧他,逐渐也看出了门道,就说:“罗老师,你是想还原当时的犯罪现场吗?” 罗炎麟掏出照片比了比,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太满意,走到近前调整一下座椅,或者地上的书本位置。然后才缓缓开口,语声比之前柔和了一些,“这是充满仪式性和支配欲的犯罪。这类罪犯通常都有着极高的犯罪智商,他们很少会留下有价值的物证线索,即便有,也往往可能是误导。” “就像秦刚之前抓错了人?” “对。而且这类凶手极为狡猾、敏感,一旦他们嗅觉出潜在的危险,就可能收手不干。” “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没办法抓住他们了吗?” “那要取决与他的自控力有多强。” “什么意思啊?” “这样的罪犯往往也有一种很特别的习惯——比起‘完美犯罪’他们更热衷于将犯罪设计成一个迷局,在表现中留下暗示的线索,这样他们的犯罪才有充满意义。” 顾盼盼脑筋转得倒也很快,心领神会道:“你意思是说……凶手杀死娄雪莉并不单纯是变态?” 罗炎麟点点头,“一个连环强奸犯,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精力去选择犯罪现场,而且如此细心的布置它。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尸体’,血迹,座椅和书本,都不是随随便便的堆放在这里的。而是凶手精心设计的。” 10. 犯罪现场三维透视(1) 10.犯罪现场空间透视法。 听罗炎麟这样一说,顾盼盼顿时起了好奇,从椅子上起身,背着手在罗炎麟重新布置好的“现场”来回走了两圈儿,然后对罗炎麟说:“可是我怎么没看出来这里面有什么暗示呢?” “如果能那么轻易看出来,就算不上谜题了,凶手也不可能绞尽脑汁设计出一个谁都能一眼看穿的答案来。” “既然谁都看不出来,那设计谜题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谁说都看不出来?”罗炎麟不屑冷笑。 “这么说罗老师你看出来答案了,那快点儿告诉我,我最烦动脑筋了。“顾盼盼充满崇拜的望着他。 罗炎麟咳嗽了两声,沉吟着没吱声。 顾盼盼急得抓心挠肝,“哎呀,我保证不给你到处乱说,你就赶紧告诉我吧,帅大叔。” 罗炎麟难得脸色一红,支吾道:“我也还在找呢。” “原来你也没看出来呀!”顾盼盼大失所望,“跟我表哥一样都是大忽悠。” 罗炎麟向来最看不上慕容雨川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最讨厌人拿他跟慕容雨川比较,看见顾盼盼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身边白白话话,阴着命令,“坐到墙角去,你在这儿我根本没办法思考。” 顾盼盼不敢不听,冲他做个鬼脸,拖着椅子走到墙角坐下,心说,我倒看看你再要不行,还能想出什么借口。换成他表哥,肯定不是说脑袋疼就是屁股张疖子了。 没人打搅了,罗炎麟开始平心静气的观察模拟现场,他在一个位置站一会儿就换一个位置,从不同的角度打量着仿真娃娃和那些桌椅和书本。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他的额角渐渐渗出一层汗珠,眉头也锁的更紧,一张脸拉的很长。顾盼盼在旁边瞧得幸灾乐祸,等着看罗炎麟一会儿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 这时就见罗炎麟蹲下身,仔细打量起地面。顾盼盼抻长脖子也没看清他到底在看什么,等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问:“老师你在干什么哪,事已至此,蹲地上难过也无济于事,千万不要气馁,我还是很崇拜你的。” “快闭嘴吧,”罗炎麟心烦的打断,“我在想是不是还有什么暗示被我们忽略了。” “忽略什么?” “吊起的女尸,书桌,椅子,书本,甚至血迹,如果说这些都是凶手构成犯罪现场必要的元素,但是它们本身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啊。所以,我猜凶手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或许他真的留下了某些线索也说不定呢。” “线索,什么样的线索呢?” “我曾想过可能是他犯罪的时间,或者日期,但是也没有想出其中有什么暗示。” “那除了这些意外呢?” “还可能……是一个特殊的符号,或者数字什么……” (10月5号-9号出差,出差地网络很差,可能断更。会在回来那天补齐。望各位朋友见谅) 10.犯罪现场三维透视(2) “你觉得凶手会写在地板上?” “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我不太确定。假如是粉笔之类写的那就糟了。秦刚、张磊他们有可能无意之中把这个重要的提示抹掉了。” 顾盼盼将信将疑,“非得找到你说的‘提示’才能破案吗?能是什么符号呢,数字?!墙上就有数字呀……” “哪里?”罗炎麟抬头看着她 顾盼盼指指身旁的粉墙,“早就看到了。是完全不相干的三个数。” 罗炎麟走到墙边,顾盼盼手指的位置比自己肩膀低些,他看到了三个潦草的、刻在墙上的阿拉伯数字——6、8、1.3。 正如顾盼盼说的那样,这三个数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他眉头锁的更紧了。 顾盼盼说:“你不会真以为是凶手留下的吧,也可能是哪个学生随便什么地方涂鸦呢……” 罗炎麟凑到数字近前查看了一下说:“痕迹还很新,是最近才刻上的……” 他想了想又说:“看这个痕迹的高度,是站着刻上的。如果是学生觉得无聊随手写的,一般来说应该是在上课的时候,但那个时候应该坐着才对,总不会把手举得很高往墙上写字吧。” 顾盼盼凑上来瞧了瞧:“就算这个数字真是凶手留下的,可又有什么意义呢,根本都看不懂啊……” “至少我大概能估计出凶手的身高。应该173、74左右。” “是吗?” “一般人站着往墙上写字会在自己肩膀略高的位置……” 顾盼盼走到数字前用自己小脑袋比了比,说:“你估计的不对吧,这个高度顶多170。” 罗炎麟瞅着她笑了下,“你有160吗,你表哥那么高,怎么没传你点儿基因。” 顾盼盼被揭短,顿时张牙舞爪,“我163好不好?我凭什么遗传我表哥,他又不是我爹,长得根电线杆子似的。” 罗炎麟不跟小女孩拌嘴,适时地转回话题,“数字的高度虽然不高,但是你注意到这三个数字有什么特点吗?” “有什么特点啊?就是写的又歪又斜……” “说对了。你观察能力还不错,但是欠缺一些归纳推理的技巧。从犯罪手段和犯罪过程来看,凶手的文化素质不低。但是他的笔迹就像一个文盲。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用的不是自己擅长的书写方式,而且写得很快,所以出现了连笔。” “那他是怎么写的?” 罗炎麟掏出自己的钥匙,在墙上数字同样的高度飞快的写了几个数字。结果一样歪歪斜斜。 “我赛,你怎么看出来了。” “你不是已经注意到数字是歪斜的吗?6的位置相对低,而1.3的位置明显高了。左地右高,这是在较低位置书写时不经意的习惯。” “既然这么费事,他干嘛还要这么写字?” “为了误导我们。这个人具备相当的反侦察能力,对我们的侦破手段也略知一二。所以,他经常故意留下一些看似明显的线索,其实都是陷阱而已。但他这样做,也恰恰说明这三个数字就是他写的。” “可是没有意义呀,6、8、1.3……能暗示什么呢?肯定不是日期吧。” 罗炎麟摇摇头。 顾盼盼马上又道:“一个数字代表一个汉语拼音字母,这三个数字翻译过来,是他的名字?” “三个字母表示不出人名,再说1.3能代表哪个字母?” “要不就是,字典的页数……唉,也不对,哪有1.3页啊。讨厌死了,总是因为这个1.3……” “不要只单独想这些数字能代表什么。而是要跟案件联系起来。” “你想到了?” 罗炎麟没吱声,眉头依然紧锁,也正在为这三个数字绞尽脑汁。 顾盼盼想得头疼,索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跟案件怎么能有联系啊,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数字啊。难不成是凶手心目中理想目标的三围吗?” 罗炎麟冷冷道:“你见过三围是6、8、1.3的人吗?” “哦,也是。” 10. 犯罪现场三维透视(3) 顾盼盼用手比划比划,“哦,好像个陀螺,估计不会有男人喜欢这种形状的女人。可是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凶手凭空就写了三个数让咱们猜意思,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不能很盲目的去想,一定要与案件联系在一起。我还不知道在童幂的尸体现场有没有类似的数字,但现在这三个数字至少与娄雪莉的案发现场有关……”罗炎麟说着,发现仿真娃娃身边那摞奇怪的书摞位置跟照片相比有些偏了,他走过去,把书摞重新码好,还不忘了在上面放一个空玻璃杯。 他心里却在想,这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与墙上那三个数字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耐不住沉默的顾盼盼忍不住又说:“你刚才不是说凶手喜欢误导我们吗,你怎么知道这三个数字就不是凶手写在墙上误导咱们的?也许6、8、1.3本来就是他信手写在墙上的呢,你觉得我分析的对不,罗老师?” 罗炎麟没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絮絮叨叨,他只是在注视那个空玻璃杯微微发呆,似乎想从空杯子里悟出什么深意。 “又或者,假如凶手真有某种暗示。你刚才说他是仪式性罪犯,那其实就是说他把犯罪现场当做一个舞台,那咱们就都成了他的观众呗。说不定那些数字就是咱们的座位号呢,哎呀,还是不行,没有1.3这个座位,真是的,这个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等下,”罗炎麟忽然打断她,“你刚才说咱们都是观众……” “你觉得我这个比喻恰当不?” “观众……”罗炎麟眼中突发异光,“说的对,咱们都是他的观众。” 他抓住这个“要点”,继续分析,“他留给我们的暗示,其实是让我们以观众的角度观看他‘舞台上的表演,’现在舞台有了,道具也有了。我们依然无法理解,不是因为他的‘剧’有多么深奥,而是我们的……‘角度’不对。6、8、1.3这三个数字就是指代我们观看的角度。” “6度,8度,1.3度?好奇怪的角度……” “不是这么理解的,假如我没猜错,这三个数字代表一个空间坐标。去,找一把尺子来,什么样的都行。” 在大学校园里想找一把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顾盼盼实在没辙跑到传达室才打听到数学系在什么地方,借了老师办公室的钥匙,好容易弄来一个三角板。等她拎着三角板,独自一人穿过黑漆漆的校园小路往回走时,耳边听着夜风刮动枝叶发出耳语般的声响,之前的兴奋不知不觉化作了颗颗冷汗,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忽然冒出了一个之前未及想过的可怕念头,三天前娄雪莉不就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被杀害的吗?现在,谁又能猜到那个残忍恐怖的家伙究竟在哪里,说不定他已经潜回这里了呢,隐藏在别人看不到的黑暗中回忆着那天晚上亲手做过的一切……偏偏这个时候,有个胆大包天、不知好歹的小丫头闯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就算顾盼盼性格再大咧,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她佝偻着身子,支楞着耳朵东张西望,踮起脚尖试探着往前走,整个儿一只外出觅食的小老鼠。 10. 犯罪现场三维透视(4) 她脑子里却不安分的急速分泌着荷尔蒙,充满天分的想象着各式各样与凶手遭遇的情形。罪犯手里的凶器从刀子,斧头,电锯到手枪、步枪、冲锋枪,能想到的她都想到了。她比较接受的作案手段是对方狞笑着慢慢逼近,这样至少她还有机会开动脑筋想主意应对,最担心就是对方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头一棒子把她砸倒…… 她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心里不住咒骂罗炎麟…… 等到她跌跌撞撞跑回教室,终于见到了罗炎麟。她扶着门框,吃力的向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罗炎麟见状吃了一惊,“你怎么不进来,受伤了吗?” 顾盼盼痛苦的说:“我……我腿抽筋了,快来扶我一把……” …… 罗炎麟扶着她找到一把椅子坐下,狐疑的问她:“别告诉我你遇见凶手了,是被凶手追成这样的?” 顾盼盼不好意思说是被吓的,随口答道:“是呀,幸亏我跑得快。” “不可能啊,凶手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 顾盼盼顿时火了,“合着凶手就能看上童幂、娄雪莉,看不上我呗?” “你不是他的style,”罗炎麟从她手里拿过三角板瞧瞧,“虽然小了点儿,将就着能用。” 顾盼盼不依不饶。“喂,你说明白点儿?我身材不够好,还是我个子不够高,还是我长得丑了?” 罗炎麟发现想要给顾盼盼解释清楚,比猜凶手的数字还难。千万不要比较女人的相貌,对她们来说,那简直比耍流氓更不能容忍,前提是——你不小心忘了赞美她们。 罗炎麟不耐烦的回答:“你不是凶手的目标类型。这跟长相外貌没有关系,这是由于凶手的病态心理造成的,可能源于童年的心理创伤,或者犯罪的目的性。” “哦。”这样的说法顾盼盼还比较能接受,她这才回到案件上:“罗老师,那你打算怎么测量那个坐标呀。” 罗炎麟拿着三角板,看着已经“复原”的案发现场,“应该是在三维空间中的一个点。测量的基点,我选择‘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的习惯来测量。” 说着,他拿着三角板走到左面墙根,把三角最短一边抵在墙上,在垂直的一边的地上用粉笔画了一道,以此向右一段段的延伸线段,直到量出了6米的距离。画了粗重的记号。然后走到教室最前端的黑板前,以同样的方法,从墙壁向后一段段延伸线段直到8米的长度,再做一个记号。他把两个记号延长,在教室前端偏左的位置交成了一点。他接着把三角板垂直于那个点上,向上大约量出了一个1.3米高虚拟的空间‘点’。 他回头招呼顾盼盼:“你过来。” 顾盼盼正在揉抽筋的小腿肚子,一瘸一拐不情愿又好奇的挪过来,“干嘛?” “站在这个点上……对,就这儿,站直了别动……别弯腰,腿疼忍着点儿,站直……” 罗炎麟用记号笔在顾盼盼身上1.3米的位置画了一道儿。顾盼盼惊呼,“我这是上周才买的新衣服!!!” 罗炎麟没有反应,全然忘我的半蹲着身子,从顾盼盼身上那个“点”向悬吊的仿真娃娃望去。 那个点的位置偏巧在顾盼盼胸部附近,罗炎麟近的鼻子都快贴到她身上了。顾盼盼尴尬的瞅着他,小脸儿腾一下红了。 10. 犯罪现场三维透视5、6 罗炎麟却似乎没有意识到,只是专心的观察着凶手精心布置的“舞台”。顾盼盼悄悄向后微倾身子,跟罗炎麟的鼻子拉开点儿距离。罗炎麟忽然说:“站直了,别乱动,我没法定位了……” 顾盼盼委婉的说:“我怕挡住你视线。”还有意把凸起的胸脯拔了拔。 罗炎麟说:“站直了没事儿,根本挡不住。” 顾盼盼脸色从红一下变紫了,差点儿没忍住给罗炎麟一顿猫挠。 “别动!”罗炎麟忽道。他的眼睛正以画在顾盼盼身上的标记为水平支点,不断改变着角度扫视着现场。就在其中一个位置,一个幽灵般的人影突然从眼前闪过,令他大吃一惊。 他重新调整角度,慢慢校对,就在刚才那个角度,那个诡影出人意料的再次出现在眼中,仿佛是从干涸的血迹中浮现出来的。 这次他终于看清楚了。那其实是由许多块血迹在某一个角度巧合的组成了一个惟妙惟肖的人形图案。不,那不是巧合,而是人为的巧妙设计。他忽然弄明白了之前的一个疑问——为什么现场的血迹看似被清理过,却没有清理干净?因为凶手根本就不是想清理现场,他其实是在用被害人的血来作画。这也同时解释了他为什么会乱刀把被害人刺得千疮百孔,他要的就是血。 案发现场出现的书本、桌椅、血迹以及尸体的吊姿果然都是凶手刻意布置的“舞台元素”。不过这次作案真正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凶手隐藏“暗示”的神奇本领——只能通过空间中特定的一个位置才能看到有意义的图像。除此之外,看到的只是一堆凌乱的血斑和书本、桌椅。 此时此刻,从罗炎麟的角度观察,仿真娃娃身后一张书桌上的血斑、旁边一把椅子上的血斑、地上书本的血斑、甚至几米外黑板上的血斑,恰好连成一线,拼接成了一个暗红色的巨大人形。这个人伸出双手,给人错觉好像一只手抓着的仿真娃娃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她的双脚,而他的胯间居然支出一截邪恶的东西抵在娃娃反弓形身体的小腹上。这个场景的含义表达的再清晰不过,如果把逆吊的仿真娃娃替换成娄雪莉,凶手所描绘的正是一幅充满暴力气息的凌虐情景。 顾盼盼发现罗炎麟表情古怪,不禁扭头看看,没看出什么来,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怎么没看到啊,是什么呀,你快说说……” 她在眼前动来动去,弄罗炎麟心烦,他掏出手机按照那个特殊角度把场景拍了下来。顾盼盼不容分说一把抢过来,定睛一看,吃惊的完全僵在那里。过了好半天,她才结结巴巴的说:“这就是……是凶手的暗示吗?他怎么做到的?怎么能想出这样图案来?” “这不是他独创的。他只是借鉴一种古老的绘画技法。”罗炎麟说。 顾盼盼愕然望着他。 “如果我没猜错,这种绘画技法应该叫做‘透视法’。” “‘透视法’是什么?” “如果你对古典油画了解一些,对这个概念就不难理解了。你看过古典西方油画吧。西方油画在布局上的最大特点就是将空间几何的透视原理运用到绘画当中,使绘画的景物呈现出立体感。” “可是我怎么看不出有什么立体感来?” “因为你没有找到透视的焦点。” “你在我身上画的标记就是那个焦点?” “对。也就是观察者所处的位置。任何油画都要遵循基本的几何透视原理,也就是三个要素,视平线、心点和距点。视平线决定被画物的透视斜度。心点是指视觉中心,位于画者的核心部位。视点至心点的距离叫视距,如果把视距移至视平线上心点的两侧,所得的点为距点。这三个要素是任何绘画者始终都不能逾越的规则。所以,即便是作案的凶手,不管他的想法多么疯狂,只要他运用了透视法,也必须遵守这些规则。” 顾盼盼仍有疑惑,“可是他又怎么能把图像隐藏起来呢?” “这又涉及到了另外一种很罕见的绘画流派——渐变主义。是一种创造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技术。” 顾盼盼崇拜的感叹:“哇,连这你都知道,罗老师!!!” “我学过油画。” “哦,渐变主义又是什么啊?” “渐变主义在绘画中的专业名词叫anamorphis-m,翻译为‘合成变质’。是利用透视法将两幅画融合在同一幅画布上。也就是说,当你站在一个极端倾斜的角度观察画作平面看时,另一个画面就会出现了,而第二画面往往与第一个画面的含义相反。是一种充满神秘主义风格的画风,往往其含义也十分晦涩纠结。我想这也是凶手选择这种古怪画风的用意之一。他很巧妙的借鉴了‘渐变’技巧,在血腥而凌乱的案发现场中隐藏着一副充满了邪恶而讽刺的图画。” “原来如此。老师太厉害了,要不是你,谁能发现这个秘密啊。” 罗炎麟对这种近似奉承的夸赞不以为然,他心里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仿真娃娃身旁那摞书,上面放着一个空玻璃杯。在图像中,那个杯子的位置恰好在“血人”支出的阳ju与被害人小腹之间的空白处,而且是在整副画面的中心。莫非这又是一个暗示不成? 他直起身,走到仿真娃娃近前,从书摞上拿起空玻璃杯,细细打量。这当然不是实物,实物在刑警队物证科里保存着。但是实物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杯子,而且经过技术检测,没发现里面有任何jing斑、体液等等一切有价值的痕迹。 尽管罗炎麟解开了凶手布置的空间疑局,但是仍然没想透在这副画中画里,为什么会存在这个奇怪的杯子。如果这是凶手的另一重暗示,又在暗示什么呢? 罗炎麟注意到玻璃杯所在的位置。这个杯子连接在“血人”的阳ju与被害人娄雪莉的下ti之间,隐晦的暗示出男女之间的性yu及控制欲,但是罗炎麟似乎感觉缺少点什么。 10. 犯罪现场三维透视(7) 缺少什么呢?他进一步推动思路。在绘画中,每一样涉及到的物品元素所指代的含义通常都是其最基本的特征,立足于此,再通过光影效果、色彩形状的改变,融入画家更多的感情色彩。而杯子最基本的特征是一种盛装用的器皿,罗炎麟假设凶手在设计现场时也遵循着这个原则,那样的话,空杯子似乎就没有意义了。 他心念一动,脱口道:“这不应该是个空杯子。” “你说什么意思啊?”顾盼盼咋听没听明白。 罗炎麟接着说的话更令人费解。“你有陆小棠的手机号码吗?” “唔,有……”没等顾盼盼问明原因,罗炎麟命令:“现在拨通。” 顾盼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陆小棠的号码,响了两下,那头儿接通了,传来了陆小棠的声音。顾盼盼懵懵懂懂的说:“是我啊,小陆姐……有什么事儿呀?我有什么事儿呢?” 罗炎麟不等她继续贫嘴,伸手拿过手机说:“我是罗炎麟。我找你有事儿。” 听到罗炎麟的声音,听筒那头儿的陆小棠有点儿惊奇,“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跟顾盼盼在一起?!”言语之间充满了不信任。 罗炎麟全然没有觉察一样,声音冷淡:“我在娄雪莉的案发现场查案。现在需要你给我做些事。” “为什么去那儿查案,没听你说过。”陆小棠无意中又拿出当初做重案组长的架势。 罗炎麟根本没解释,也没问陆小棠现在在什么地方,带着命令的口吻道:“你现在去娄雪莉家。马上。” “做什么?” “去了我在告诉你。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我明天去吧,现在都这么晚了,我到哪里去找她的住址啊。” “不知道就去查。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在安排任务。到了她家马上通知我。” 罗炎麟冷硬的说话让陆小棠无法反驳,她有点儿赌气道:“我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顾盼盼在一旁o起嘴,惊讶的对罗炎麟说:“你太了不起了,罗老师。从我认识陆小棠到现在,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呢。” 罗炎麟哼了一声。“在我的组里,只有服从我的命令。” 接下来他陷入了沉默,无论顾盼盼说什么他都不吭声,顾盼盼也只好陪他一起沉默。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在顾盼盼濒临极限,憋得快要发疯的时候,谢天谢地,手机终于响了。 罗炎麟接听,听筒那头儿传来陆小棠冷冰冰的声音。“我已经到娄雪莉家了。” “救你一个人吗?” “说吧,想干什么?” “帮我找样东西,比较特别的,能放在水杯里的那种。” “不能说的再清楚一点儿吗,这么含糊让我怎么找?”陆小棠声音里明显透着抵触情绪。 “你让我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只能说让你尽量去找。” “这算什么任务?”陆小棠嘟囔一声挂了电话。 罗炎麟稍作沉吟,又打电话给秦刚。秦刚几乎马上就接了电话,好像一直在等他,语气明显比陆小棠急切,“你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 罗炎麟冷淡的声音几乎没有变过。“我想问一件事。你不是最早到案发现场的人吗,你应该注意到在尸体的傍边的有一摞书,上面放着一个玻璃杯吧。” 10. 犯罪现场三维透视(8) “是啊,怎么了?” “你看到时,那个杯子究竟是不是空的?” “是空的。” “你能确定吗。” “我当时仔细观察过,被子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这么问,有什么情况吗?”秦刚自从跟罗炎麟单独谈话之后,就一直很想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哦,暂时还不方便说。”不等秦刚再问什么,罗炎麟便挂了电话。 这时,顾盼盼的手机又响了,陆小棠再次打来。罗炎麟亲自接听,他此时对陆小棠的兴趣远比秦刚多,而陆小棠的脾气也远比秦刚大得多。她在电话里说:“我都找遍了,根本就没看到什么特别东西,一个普通女孩子能有什么啊,她又不是间谍?” “我要你找的未必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与众不同的。你只要记住那东西不大,可以放在普通玻璃杯里就行了。” “那也得有点儿提示吧。能放玻璃杯里的东西可多去了。一卷手纸团团也能塞进去,你要吗?” 陆小棠梆硬的一句反驳倒把罗炎麟也噎住了。他之前还真没发现这丫头居然这么刺儿头。想想他说:“应该是精致一点儿的,或者特别一点儿的。像是手工艺品,一封信,小玩具或者首饰之类的。” “信没发现。首饰倒是有,像手镯,头花,耳环什么的,不过我倒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信嘛,没有发现。明信片、贺卡倒是有一沓。不过感觉也没有你想要的那种特别的东西。” “那她男朋友呢,你联系到他了吗?” “娄雪莉没有男友,这个我之前就打听过了。我这几天也在调查。” “她是单身?” “嗯。她家境一般。出道前只是普普通通一个舞蹈演员。在参加演出时意外被星光传媒的星探发现的。进入amazing-girl之后,她是组合里仅次于童幂的二号歌手,以舞技和冷艳著名,也有着数目相当可观的粉丝群。但她的行事十分低调,从来没有传出过什么绯闻,也没有公开交往的男友。她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努力勤奋、洁身自好的女艺人形象。” “是这样啊……”罗炎麟的目光又再次落在空杯子上,他把杯子按照照片里的原样,重新摆放好。杯子恰巧位于仿真娃娃的双腿之间,杯口距离阴阜还有五六厘米的狭窄距离。他心想,如果杯子里有什么东西能把这个距离填补上,是不是更符合凶手的心意呢? 但是,偏偏就找不到这个东西,是他想得太多,还是漏掉了什么环节他没有意识到呢? 他放空心思,在脑海中肆意漫游,随意扑捉着可能出现的灵感。教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之中,顾盼盼又有点儿要抓狂,只好勉强忍耐。 某一刻,罗炎麟双眼霍然放亮,自言自语道:“我居然把他漏掉了……” 顾盼盼忙问:“把谁漏掉了,跟案子有关吗?” “现在还不知道。只有找到他才能断定。” 顾盼盼听得云里雾里,正要继续问,罗炎麟已经走出了教室,脚步匆匆,似乎很焦急。 “你找出嫌疑人了吗?是要去抓人吗?”顾盼盼一脸兴奋的追上来。 “害怕的话,你可以不用跟来。”罗炎麟头也没回。 “怎么会呢?我来foxhunter好几个月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刺激的任务,当然要跟你一块去了。” 罗炎麟无奈的摇摇头,脚步不停。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1) *—*—*—*—*—*—*—* 8月21日,00:21。 夜深人静。 位于河西区三洞桥街道一座老筒子楼的二楼走廊开了一扇门,有些微微驼背的祖庆福穿着裤衩背心站在门里,睡眼惺忪的望着黑暗走廊里的两个陌生人。 顾盼盼紧张又急切的问:“祖庆福是住在这里吧?”问话时右手不自觉的伸向腰间的手枪。 开门人略显迟疑,“我……我就是。你们是谁呀?” 顾盼盼顿时傻眼了。站在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60岁开外又干又瘦的小老头儿,与她印象中的犯罪嫌疑人格格不入。她疑惑的看罗炎麟。罗炎麟的神情始终淡定,看不出任何吃惊。 他告诉老头儿,“我们是警察。有些情况想问问你。” 不知为什么,祖庆福脸上闪过了一丝紧张,连忙说:“那好,那好,请进。” 祖庆福的居室很旧很简陋,听见动静,里屋探出一个老太太的脸,祖庆福朝她挥挥手:“去睡你的吧,没什么事儿。”随后把罗炎麟和顾盼盼让进另一间卧室。 顾盼盼始终还蒙在鼓里,小声问罗炎麟,“你确定是他吗,他跟案子有什么联系呀?” 罗炎麟反问:“祖庆福这个名字你没有印象吗?” 顾盼盼摇头。 “说明你卷宗看得不够仔细,想做一名好探员,不应该这么马马虎虎。这个人在卷宗里出现过。” “真的吗,没看到嫌疑人名单里有他啊……” “他不是嫌疑人,他是报案人。是第一个发现娄雪莉尸体的人。” “报案人?!听过是个打更的人报的案……” “就是他,案发时他负责校园东区晚上的值班。现在已经辞职了。” 顾盼盼吃惊的扭头看着祖庆福,他坐在他们对面,不安的搓着双手。她怎么也没想到罗炎麟竟会怀疑到报案人。她小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刚才。” “你在案发现场发现什么了吗?” “恩。” “你难道认为他就是……”祖庆福这时抬起头,蠕动着嘴,似乎犹豫着想说什么,顾盼盼止住了声。 罗炎麟开始询问祖庆福,“听说是你最先发现那具女尸的,然后你就报了案,是吗?” “是。”祖庆福回答。 “听说你辞职了。” “是啊,太可怕了!实在不敢在那里干了!那天半夜,就我一个人不小心走到那个教室里,一开灯就看见满地是血,中间吊着一个死人。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我现在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待着,躺床上一闭眼,就能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在我眼前晃……”祖庆福说着说着脑门就渗出一层汗珠,嘴唇已然白的没有血色。 顾盼盼感觉他的恐惧不像是装的,可是又不敢掉以轻心,右手藏在衣襟里,紧紧攥住枪柄。 罗炎麟确是饶有兴趣,接着问:“那你还记得走进那间教室里看到的情景吗?” 祖庆福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微微哆嗦着说:“我都不敢去想,可能都记不准了。我报案那天,已经有警察问过我了,好像还录了音。你们可以去听啊,我现在真有点儿记不清了。” “案发还没几天,就算你脑子混乱,也还是应该记得的。这样吧,我就问你一件事,请务必回答我……”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2) 祖庆福下意识抬头,不经意发现罗炎麟正平静的看着他,不知什么原因,就感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隐藏着某种令人心慄的吸力,似乎能把人的灵魂慢慢吸进他漆黑的瞳仁里。 他想避开他的目光,却又担心被他看穿了什么,于是皱巴着老脸憨厚的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当一个人急切想要掩盖真相时,内心会感受到压力,对于自己的举止过分敏感,当心一不留神露出破绽,于是有些人便会刻意禁用一切肢体语言。反映在说谎者的脸上,就会表现出目光躲闪,身体僵硬。 罗炎麟还以平淡的微笑,说道:“在案发现场的血泊中,紧挨着女尸有一摞书垒的很高,你应该还记得吧。” “好……好像吧。” “上面是不是放着一个杯子?” 祖庆福眼珠瞅着斜上,似乎在回忆:“应该没有吧……” 又是一个明显的说谎暗示。 “你在做笔录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吧。” “哦,那就是有个杯子,我一紧张就记不太清了。” “那现在应该想起来了吧,描述一下那个杯子吧。” 顾盼盼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弄不明白罗炎麟为什么非要纠结在一个玻璃杯上。 但奇怪的是,当罗炎麟一提到玻璃杯,祖庆福神色瞬间大变,连顾盼盼都瞧出来了。 “我……我……”祖庆福语无伦次,似乎受到了惊吓,随时都能跳起来一样。 顾盼盼只道他凶相毕露,随时要攻击自己和罗炎麟,忙不迭的伸手掏枪。这次她早把保险拉开,举枪正要瞄准祖庆福,却被罗炎麟按住了手枪。 “罗老师……”她不解的看着罗炎麟。 罗炎麟厉声道:“你干什么,把枪放下!” “他不是凶手吗,我要抓他!” “我说过他是凶手吗?” “不是?!” 此刻的祖庆福早已经吓得从凳子出溜到地上,哆嗦着双手护着自己的头,不住的呻吟。顾盼盼看他那样儿属实也不太像凶手。就听祖庆福不住哀告:“冤枉,冤枉,我没杀人,真没杀……” 已然成竹在胸的罗炎麟微微打量他,故意说:“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那样的蠢事……” 顾盼盼急于知道真相,忙问:“你做了什么,你快说……” 祖庆福垂头丧气道:“那天晚上,我发现那女人死的那么惨,心里确实很害怕。但是,我也看到了一件很特别的东西。” “是什么?” “就在尸体旁边摞着的那摞书本上面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子里有一支黄橙橙的花,特别显眼,特别漂亮,好像是金子做的。但是那支花贴着女尸的身子,看着瘆人,所以我一开始也不敢上前。后来,寻思了再三,我就仗着胆子走到跟前把那支金花拿出来了。” 顾盼盼气愤不已:“你这是趁火打劫。还破坏了现场,更是在包庇凶手!” 祖庆福连连告饶,“警察小姐,我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光寻思那东西能卖点儿钱,没想到会捅这么大篓子。我要是知道这东西这么重要,打死我也不敢碰啊!” 罗炎麟打断他,“那支花还在你这儿吧?” “在,在,我现在就去给你们拿……”祖庆福忙不迭的跑出房间。 顾盼盼冲罗炎麟竖起大拇指,“你真行,难怪我哥说你成精了。居然能猜到是他拿走了杯子里的东西。” 罗炎麟说:“少听你哥胡说八道。我在检查现场时,只是对祖庆福产生了怀疑。真正发现他有问题也是在跟他交谈的时候。 过不多时,祖庆福捧着一个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布包跑回来。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3) 当着罗炎麟和顾盼盼的面,他小心翼翼的把布包打开,露出一支光彩夺目、造型精美的金色花型头饰。花瓣是用细金线编织出蝴蝶兰样式,镶嵌着满天星的碎钻,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顾盼盼伸手拿过来掂量掂量,沉甸甸的,“喔,这是24k纯金的吧。这么大一块金子还有钻石,肯定值不少钱啊。” 祖庆福说:“我也这样想。一时贪心,没管住自己。” 顾盼盼狐疑道:“真的吗,老伯伯?你不会还有保留吧,是不是杯子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啊?你才拿来一枝花钗糊弄我们……” “没有,没有,真没有。就这一支。”老头连连摇手,差点儿给顾盼盼跪下了。 顾盼盼惋惜的摇晃着小脑袋,自言自语,“要是有两支就好了,我跟罗老师正好二一添作五。可惜只有一支怎么分呢?” 正说着,花钗被罗炎麟随手抢过。顾盼盼急道:“罗老师你要独吞吗?” “胡闹!”罗炎麟训斥她一句,细心的打量起手里的金花钗。 从配料和做工上,他估计这支金花钗少说也值10万元以上。这么值钱的东西居然会被凶手随意弃于作案现场。若非他很有钱,那就是这件首饰对他来说有着重要意义。 他轻轻转动花钗,一边打量一边琢磨。忽然,他手指停住了,目光落在两片金色花叶其中一片的背面,上面刻的美术字吸引了他。是两个英文单词——love-kara。 他脑中一闪。kara莫非指的就是童幂? 一个意想不到的线索出现在眼前—— 在第二位被害人娄雪莉的遇害现场,一支放在她阴部象征性交的首饰上刻着第一位被害人童幂的名字。而童幂与娄雪莉又是同一个歌唱组合的歌手。 他仔细观察那两个单词,刻痕均匀,字形流畅优美,显然经过了精心设计,并不是随随便便刻上的。这说明凶手不是为了将两起案子联系起来而刻意为之,这两个英文词早在之前就已经有了。甚至他大胆猜测,这支价值昂贵的花钗是某个人送给kara,也就是童幂的礼物,这个人不但富有,而且是童幂的追求者之一。这样推理合乎情理,但还有一个不能解释的问题就是,这样贵重的花钗会什么会出现在娄雪莉遇害的现场,凶手特意用它来凌辱娄雪莉用意何在呢? 或许这一点才是罗炎麟所寻找的凶手的第二重暗示。他将凶案现场设计成谜题,利用油画中的渐变技法将真正的意图隐藏其中,而罗炎麟就是那个解开谜题让他的犯罪变得有意义的那个人。 罗炎麟不喜欢参与这个游戏,他讨厌像傀儡一样被人操纵,然而,他又必须如此才能走进凶手的内心,才有机会寻找他的破绽。 他拿着金花钗,看着刻在花叶上的“love-kara”,暗自思索可能利用到的线索。然后给陆小棠打了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当然在娄雪莉家,”陆小棠没好气的说,“按照你的指示,找那个能塞在杯子里却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现在不用找了。安排你另外一个任务。” “你说不找就不找了?”话筒那头儿的陆小棠音调明显高了八度。 “没时间详细解释。你现在马上去童幂家。”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4) “去她家找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吗?” “我已经找到了,是一支纯金的花钗。那个花钗原本是放在娄雪莉尸体旁的玻璃杯里。” “是花钗?!那跟童幂又有什么关系啊?” “花钗上写着‘爱童幂’,很像是追求者或者情人赠与的礼物。” 陆小棠有点儿明白罗炎麟的意思了,“娄雪莉是单身,童幂的社会关系却很复杂。你想从她的追求者入手,让我去她家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线索是吧?” 陆小棠果然聪明伶俐,一点即透。罗炎麟干脆简单道:“对,就是这样,有什么发现,马上告诉我。” “ok。”陆小棠这次回答的很干脆。 *—*—*—*—*—*—*—* 挂了电话,陆小棠精神抖擞,立刻离开娄雪莉的公寓,上了停在楼下的警车。她暂时把对罗炎麟的成见放到一旁,全身心投入到办案中。这种爽朗利落、公私分明的个性也成就了她极高的工作效率。在以往的办案中的,她并非没有犯过错,也遭遇过各种挫折,但她总能尽快调整自己,重新振作。在智力与耐力的较量中,许多狡猾顽强的罪犯也因此最终落败。 她与刑警队值班员取得联系,确定了童幂公寓的方位,打开导航仪,看看手表——1:45分。她全无倦意,踏上油门,驾车飞驰在了凌晨空荡宽阔的马路上。 五十分钟后,她横跨了大半个城区,终于开进了市中心的万科城,在高低错落的小区楼群中按图索骥,最后在一座漂亮精致的四层小楼旁停了车。 童幂住在二单元2楼,陆小棠叫来值班的物业管理员,打开了房门。 比起娄雪莉住处过分的整洁、低调,童幂的公寓与她的身份完全匹配,可以用奢侈来形容。三百平米的空间,从电器到家具,无一不是高端样式。打开她的化妆间,从吉尔森c.gilson性感内衣到versace酒红色晚礼服;从法ncôme护肤套装到gianmarco-lorenzi限量版鳄鱼纹高跟鞋,只要能想到的名牌几乎都能在这里寻到踪影。陆小棠很难想象穿得起这些东西的人应当值什么身价,如果非要计算的话,童幂从头到脚连一根脚趾头都是宝贝。可惜,偏偏这样一位价值连城的尤物却早早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真是可怜可叹。 陆小棠惊羡了好一阵。好在她没有顾盼盼见到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的坏毛病,平静了一下心绪,开始工作。她现在大致巡视了一遍公寓所有房间,然后有条理的选择性搜查。罗炎麟已经把那只金花钗拍照下来,发送到她手机里。她看了一眼照片,心想:大概也只有花钱买得起这种名贵首饰的人才有资格追求童幂。就是不知道,童幂那些价值不菲的穿戴中有多少是这样的人送的,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她先是在化妆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不少珠宝首饰,却没有发现与照片上类似的金花钗。 她然后又进了童幂的卧室,对于女人来说,待在卧室的时间通常比男人长的多,因为只有卧室才能带来其它地方所没有的舒适与安全感。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5) 而且,女人的卧室里也经常会不经意的遗留一些她曾用过却又忘记的东西。卧室代表一个女人的记忆。 陆小棠不是心理学家,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她知道到什么地方寻找童幂的隐私。童幂的卧室是在公寓里最靠里面也是最狭小的一个房间,这到让陆小棠感到有些意外。 在色彩娇艳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里,全部装饰和家具排挤得满满当当,好像一座小公主的微型宫殿。陆小棠搞不懂童幂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东西放在这么小的地方,却空着其他房间。事后,罗炎麟向她解释,这是因为童幂患有恐旷症。恐旷症患者会对公共场合、开阔空间或是陌生环境产生莫名的焦虑,这类患者一般只待在能让自己感到限制的狭小空间里。陆小棠反问,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买那么大的公寓,而且她还特别喜欢参加社交活动,没看出她有什么问题啊?罗炎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到底有没有焦虑只有童幂自己最清楚,我只是据实分析而已。陆小棠无法想象,童幂阳光灿烂的形象背后是否真的压抑着身心上的顽疾,在这个追名逐利的世界里实在隐藏了太多无奈与谜团…… 陆小棠坐在童幂的床上,拉开床头柜,找到一个首饰盒。拿出来打开,只有几条名贵的项链和耳环戒指,仍然没有发现类似的花钗。她不由得心生几分怀疑。现在她不能确定那支金花钗就是童幂的,仅凭花钗上写的“love-kara”还无法证明一定是追求者赠送给童幂的礼物,也可能是凶手为了作案需要故意买了这支花钗并刻上童幂的名字。这一点上,她与罗炎麟存在分歧,仅仅推理还不够,她需要确实的证据,或许这是受了慕容雨川的影响。 她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目光慢慢掠过对面的梳妆台和书架。童幂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书架成了摆设,横格里只有零零散散的时尚杂志、dvd影碟和一些精巧的小玩具。陆小棠看见了几个小相框,她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来端详,那些照片都是童幂与amazing-girl其他成员的合照,她或者身穿舞台妆,或是素颜照,每张照片里她都带着迷人可爱的笑容。陆小棠注意到,其中两张照片是童幂与同一个女孩拍的。她也是amazing-girl的成员,与童幂年纪相仿,细心点儿就能发现女孩精致的脸庞却是隐约和童幂有几分相似。陆小棠稍稍一怔,随即想起在这个组合中,童幂还有一个妹妹,大概就是照片里这个女孩了。 几张照片虽然很普通,却忽然给了陆小棠启发。她飞快的翻动杂志和影碟,希望能找到她想要的。最后,在底层角落里发现了一本厚架子,她抽出来翻开,心头一喜。果然是影集,这正是她要找的。一个正当红的明星难免不自恋,留住自己最美好的瞬间某过于相片。 她捧着影集坐回床上,开始一张张照片浏览,童幂那丰富多彩的隐私生活也随即展现在她眼前。陆小棠虽有预料,但仍然大开了眼界。影集里的童幂全然变化成了一个火辣放肆的小妖精,大胆的暴露,充满性暗示的姿态,比她平素里的性感风格更胜一筹。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6) 有趣儿的是,在她的身边却总能变魔术似的变幻着不同的男人,有一些陆小棠还经常能在电视节目里看到。估计这样一本影集要是让小报记者们知道,肯定如获至宝的涌过来疯抢。这本影集与其说是童幂的记忆,不如说记录着她过往辉煌的战绩。如果此时的陆小棠得知童幂患有恐旷症,一定会认为她是疯子,事实上童幂确是疯了。每一个凭靠姿色站在男权社会云端的女人其实都大同小异。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比较单纯的生活照,童幂和妹妹的合影多次出现在照片里,想来两姐妹感情十分融洽,此时的童幂与常人无异,偶尔还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表情。陆小棠心想,童幂这一死一定带给妹妹很大重创。 她一面翻看照片一面幻想着童幂的日常生活,翻到最后几页,发现在一张大照片后面,反扣着叠插着几张小点儿的照片。 她把那几张照片抽出,翻过来一看,见都是童幂与同一位男人的二人照。男人年轻帅气,着装炫酷,眼角眉梢带一点儿坏坏的笑纹,这样的男孩很受女人喜欢,陆小棠并不奇怪。但她不明白,整个影集里都是童幂与不同男人的亲密照,为什么唯独遮住这几张照片呢,虽然其中一张尺度比较开,不过比起其他照片也并不显得出奇。 陆小棠端详着那张火辣的艳照,童幂只裹着一条粉色浴巾,酥胸半露,春光无限,她伸出两条肉感的美腿正缠住那男人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而她浴巾里分明没穿底裤,若隐若现的看得到些许绒毛。无论谁看到这个情景,都不难想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童幂那张标志性的狐狸脸庞妩媚而得意的望着拍照的方向,反倒是男人显得窘迫不堪。 当陆小棠的目光移到童幂脸上时,什么东西突然一下子触动她的眼睛。她忙把照片凑近看,就在童幂随意挽起发髻上,一个金灿灿发钗映入眼中,钗头的花和上面隐隐的钻石光斑十分眼熟。她掏出手机,翻出罗炎麟发来的金花钗照片,经过比较辨认,依稀是同一支花钗。看来罗炎麟没有猜错,这的确就是童幂的饰物。 陆小棠顿时来了精神,重新翻看其他照片。但包括童幂披浴巾的照片之外,只有两张里面,童幂戴着同样的花钗,而且都是与那个年轻男人在一起时。 陆小棠心想,会不会这支价值不菲的金钗正是这个男人送她的礼物呢? 那么这个男人又是谁?童幂又为什么故意隐藏他们的照片呢? 之后,陆小棠又检查了那些dvd影碟,期望着能发现一些自拍的视频,但是一无所获。不过,仅仅确认了这枚花钗是童幂的,就是一个很大的收获。 罗炎麟得知这个消息,并没有过分欣喜。他永远都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样的进展只能说明他在按照凶手的暗示找到了相应的答案,他依然在被牵着鼻子走。而下一步要做的不言自明,找出那个赠送童幂金花钗的人。 这个人又与本案有什么关系呢? 在见到他本人之前,罗炎麟不想断定他是否杀害童幂和娄雪莉的凶手。 *——*——*——*——*——*——*——*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7) 8月21日,9:44。 在发现童幂的金花钗9小时后,专案组以此为线索对相关人员展开了调查。陆小棠建议找童幂的妹妹和她比较近密的朋友了解情况,万一有人见过这枚花钗,可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于是,童幂的妹妹童瑶被警方再次传唤。她坐车来到刑警队时将近中午,这次的情绪比上一次稳定了许多,只是面容显得十分憔悴。 她之前见过秦刚一面,却是头一回遇见罗炎麟和陆小棠,她逐一在他们脸上打量一遍,才把注意力落在秦刚身上,迫切的问:“是不是我姐姐的案子有进展了,抓住罪犯了吗?” 秦刚看了看罗炎麟,罗炎麟把早已准备好的物证袋递到她眼前,里面装着那支金花钗。 童瑶看了看,懵懂的望着罗炎麟,“这是什么?” “你见过这个发钗吗?”罗炎麟问。 童瑶拿起物证袋,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摇头说:“没见过。” “你确定吗?这是你姐姐的。” “我姐姐的?!”童瑶脸色微变,但还是很肯定的说,“我的确从未看见姐姐戴过这个发钗。” “那她戴过类似的发钗吗?” “我姐姐从来不戴那种东西的,请问你们是在哪儿找到的这个,我姐姐家吗?” 要想解释童谣的提问可不太容易,可是陆小棠明明看到照片上的童幂就戴着这支发钗。假如说是童瑶故意撒谎有些没道理,又或者是童幂隐藏的很深,连自己妹妹都不得而知。陆小棠又想起反扣着插在其他照片后的那几张照片,似乎印证了她之前的猜疑。可是新问题就出来了,童幂为什么要刻意隐藏自己跟那个男人的关系呢?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吗? 她按耐不住,抢在罗炎麟之前发问:“童小姐,我想问问你对你姐姐的男朋友怎么看?” “什么?”童瑶先是一愣,紧跟着脸色变得很难看,抿着嘴没吱声。 “其实你不想说,我们也略知一二。据我们了解,你姐姐生前很善于结交男士,关于她绯闻流传得不少。” “既然你们知道,又何必来问我呢?”童瑶的语气忽然变得冷冰冰,丝毫不像之前那么客气,看样子陆小棠戳中了她的痛处。 陆小棠耐着性子问:“童小姐你别介意,我们这也是办案需要。” “呵呵,”童谣冷笑,“警察破案还要打听别人的绯闻吗?感兴趣的话直接去买些娱乐杂志看看,何必问我呢?” “需要的话自然如此。但我们不要道听途说的消息,而要确实的证据。比如说,你姐姐生前最近接触过哪些男人,关系怎么样,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童瑶忍无可忍,霍然起身,“我今天来,只想知道杀害我姐姐混蛋有没有被抓住,不是想和别人聊她的隐私!” 秦刚见气氛陷入僵局,正想缓和,陆小棠已经针锋相对的开口了,“我对你姐姐的隐私不感兴趣,但可能这里面就有破案的线索……” “算了,不想听,”童瑶厌恶的转身走向门口,“等你找出线索以后再来找我吧。”她气呼呼的一把推开房门,就听门外一声惨叫,把她吓了一跳。 慕容雨川捂着飚血的鼻子,站在门外瓮声瓮气的哎呦,“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想看个美女都能看出一脸血……”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8) 童瑶惊愕的瞅着正在不停擦血的慕容雨川,“你……你是谁呀?” 慕容雨川一面擦血一面露出友善的微笑,“我是你的忠实大粉丝。amazing-girl里面果然个个都是美女呀,你是童瑶姐姐吧,方便的话给我签个名呗。” 他一激动抹得满脸是血,都看不出本来模样了,把童瑶吓得不敢往外走了,求助似的问秦刚,“秦警官,这个人……这个人是神经病吗……” 秦刚尴尬的解释,“误会……纯属误会……这位,咳咳……其实是我们的资深法医——慕容医生。” “法医都这样?!” 罗炎麟揶揄的瞧瞧陆小棠,陆小棠气呼呼的走过去对童瑶说:“天天摆弄尸体的人难免有些疯癫,习惯就好了。” 慕容雨川觉得陆小棠说的不对,刚要反驳,陆小棠扭头冲他一瞪眼:“滚!” 慕容雨川没敢还嘴,耷拉着脑袋灰溜溜走了。 一场闹剧让童谣哭笑不得,她余怒未消的瞧着陆小棠和罗炎麟,“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咱们警察不适合破案,我看当个小报记者还是小品演员什么的到更绰绰有余。” 扔下一句讽刺,她正要走,没想到陆小棠跨前一步拦住她。 “你到底要干什么?”童瑶冲冲大怒了。 “我还有一件东西要你看。”陆小棠冷静的回答。 “我还有活动,没功夫陪你们在这儿磨时间!”童瑶扬起下颏,端起了明星架子。 可是陆小棠就挡在她面前,连动都没动。 僵持了一会儿,见陆小棠没有妥协的意思,童瑶终于软下来,“到底要我看什么,赶紧拿出来吧。我日程安排很紧的。” 陆小棠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是我在你姐姐家找到的,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她没有把童幂太放肆的那张拿出来,而是选了一张相对平常的自拍照。照片里,那个神秘的年轻男人仅是搂着童幂的肩膀,两人脸贴脸贴,笑得很甜蜜。 童瑶不耐烦的接过照片,往上瞄了一眼。谁知就这一眼,她的脸色陡然就变了,甚至连手都有些微微哆嗦。 “你认识照片上这个男人吗?”陆小棠问。 童瑶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认识。” “那有没有见过他呢?” “没有。” 见她回答的这么坚决,陆小棠也不好多问了。童瑶把照片还给她,头也不回的匆匆走下楼梯。 陆小棠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罗炎麟,发现他正眯缝着眼睛颇有深意的瞅着童瑶的背影。她心头一动,莫非他也注意到了童幂刚才的失态? 这样想着,两人的目光不经意的碰撞了一下。似乎被什么触动了,陆小棠不及多想,便撵走童瑶走下楼。 她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再拦住童瑶应该怎样盘问。童瑶毕竟是社会名流,年纪虽不大,但见过世面,有背景,绝对是一个许看不许碰的小辣椒,用普通办法很难让她坦白就范。 眼看着童瑶拉开车门就要上车了,陆小棠情急之下,三两步跑过去,“等一下,童小姐……” 童幂霍然转身,恶狠狠瞪着陆小棠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完啊?”她瞬间失态的模样全然不像一个雍容有度的明星,倒像个受惊的小泼妇。 陆小棠暗自吃惊,心想到底什么地方吓到了她呢?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9) 这时候,另一边的驾驶室门推开,钻出一个打扮入时、带着茶色镜的男人,朝陆小棠不太友好的挥挥手,口出不逊,“你们当警察就喜欢给别人找麻烦,赶紧走!!” 没曾想童瑶却对那个男的突然吼起来,“干你什么事,谁叫你插嘴了,赶紧开车走!” 男人护花使者没当成,反倒挨了骂,脸上也挂不住了,“你什么意思,童瑶,怎么不知好歹?” 童瑶急着都快神经质了,“跟你没有关系,让你开车就开车……” 陆小棠在一旁看热闹,本来觉得童瑶发火有点儿无理取闹,可是,当她仔细打量那个男的,虽然他带着茶镜,她却忽然打了个激灵。 她走过去,冲那男的摆手,“请你把眼睛摘了。”童瑶阻拦不及,只能叹息一声。 “你想干什么?”男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陆小棠。 “我让你把眼镜摘了。”陆小棠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抗辩的严厉。 “凭什么?”男人冷笑,“当警察就了不起呀,我说你一句你就想抓我吗,我借你个胆子……” “你摘还是不摘?” “哎呀,穿身警服女的都挺牛逼呀,我不摘你能怎么着。” “你走不了。” “那你就试试。”男人挑衅似的伸手去推陆小棠,陆小棠抬手隔住,男的笑嘻嘻说,“没看出来,你长得柔弱,还挺有劲的。其实你这模样当警察太浪费了,跟哥混,帮你介绍个演员、模特儿的职业你看怎么样,保准你能红……” 他还想往下说,陆小棠手腕一翻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扳住他的手肘轻轻一扭,男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啊呀”一声便被按在车上。惨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小棠伸手摘下他的茶镜,把他脑袋扳过来。从衣兜里掏出童幂那张照片,放在男人脸旁比较了一下。这个人正是照片里和童幂亲密的那个男人。连他的名字陆小棠都知道了,童瑶叫他“马东。” 陆小棠掏出手铐,顺势把他双手被铐,一面宣布:“马东,你现在涉嫌参与谋杀童幂一案,我代表刑警队要对你实施临时羁押,在审讯过程中,你有权聘请律师。但证据确凿,老实交代是你唯一的出路。” 听完陆小棠陈述,马东面如死灰,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飞扬跋扈。原本英俊的一张脸由于惊恐变得扭曲,他哆嗦着嘴唇想说话,没想到童瑶突然冲上来,抡起胳膊反反正正掴了他五六个耳光。 童瑶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哭喊道:“你为什么要背着我跟我姐姐交往?你真是个无耻的混蛋!!” 马东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头。 童瑶双手揪住他的衣领,“你说,到底是不是害死的我姐姐?” 马东精致的脑袋被摇晃的像个拨浪鼓,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时间。 童幂一面哭一面捶打他,这一闹引来了不少路人三三两两的站在附近围观,有些人幸灾乐祸的掏出了手机拍照、摄像。 正在陆小棠把失控的童谣从马东身上拉开,就听身后传来了秦刚大声斥吼,“谁让你们拍照的,都走,都走,这是公安局。” 就在秦刚火急火燎的驱散围观人群,意外的看见了一张熟悉而讨厌的脸。除了柴琳,大概世界上也找不出几个能让他讨厌到无法形容的人。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10) 柴琳正拿着canon单反,对着童瑶那边一顿按快门。看见秦刚,居然亲切朝他点头示意。 “怎么又是你?”秦刚露出厌恶。 “我说咱俩还真是有缘啊,秦探长。我一遇见你,就一准儿能发现头条儿新闻,你说我怎么那么有福气?” “你是成天在我们公安局外面蹲点儿守着吧……发现点儿情况就跟苍蝇闻到臭味似的扑上来。” “别说那么难听嘛,小妹我也是讨口饭吃。我丈夫下岗了多年。全家老小都靠着我养活,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得了,我不感兴趣你那革命家史,你丈夫不是好几年前就跟你离婚了吗,你有个儿子不是跟你前夫一起过吗?” 柴琳居然不羞不臊,感慨道:“秦探长还真是有心人,偷偷的把小妹了解的这么清楚。” “别胡说八道,赶紧把相机里的照片删了。” “干嘛?”柴琳抹了一脸涂料的脸登时撂下,“这又不是在案发现场,我抓拍街头新闻,你凭什么管呐?” “你拍的是犯罪嫌疑人。妨碍办案,我当然要管了。” 柴琳闻言,赶紧换做谄媚的笑容,“不知不怪,我不拍了就是。” 她把相机收拾好,看见陆小棠那边已经把嫌疑人带走了,那个吵吵闹闹的漂亮女人也跟着进了刑警队。临走前,她凑到秦刚近前,小声说:“问你个事儿呗,哥。我近视眼没看清。你说刚才那位扇那男的嘴巴的女人是不是歌星童瑶啊,看着有点儿像呐……” “滚蛋,”秦刚忍无可忍的指着她鼻子骂,“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开着那辆报社的破车停在刑警队外面。我就把那辆破车拆了,我说到做到!” 柴琳讪讪的走了,一面走嘴里还不住嘟哝,“发什么脾气呀。没劲。这样粗鲁的男人居然还没离婚,真是没天理……” *——*——*——*——*——*——*——* 13:23。 遭逢重大打击的童幂回到刑警队办公室就彻底萎蔫了,一直在不停的哭,脸上的装让泪水刷的一道道,好像个鬼一样。现在没人能猜出她到底在为谁哭。 陆小棠又问她之前问过的问题:“你到底之前见没见过你姐姐的金钗。” 童瑶木然的摇摇头。 “那你觉得可不可能是马东送给她的礼物呢?” 童幂哭花的脸露出几分厌恶,“用不着觉得,一猜肯定是马东那个贱男人买给我姐的。他那土豪口味,就喜欢买那种黄不拉几狗屎一样的恶心玩意儿,送我多少都让我扔了,谁稀罕。” “那你姐姐从来没在你面前戴过吗?” “我也是在刚才的照片里第一次看见她戴。她难道还敢覥脸在我面前戴吗,那得多不知羞耻啊……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她可是我的亲姐姐呀,她凭什么勾搭我的男人,她还算我姐姐吗?”童瑶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捂着脸失声痛哭,“我爸妈在我们很小时候就离婚了,都不愿意管我们,从小就我们姐俩相依为命,她逞强,我就处处都让着她。你知道,你知道她去世我有多难受,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亲妹妹啊?” 童瑶仰着哭的跟鬼一样的脸瞪着陆小棠质问,好像她就是她姐姐童幂。陆小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甚至觉得童幂死得有些罪有应得。 11. 凶手第二重暗示(11) 但审问还必须进行,陆小棠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在办案中掺杂个人情感。她看似严肃,却是个很感性的人。在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一切的嫌疑必须得到澄清,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童瑶,“这样说,你刚才撒谎了……” 童瑶肩头震颤。 “刚才我在门口让你看照片时,你当时就应该认出你姐姐身边那个人是马东,对不对?” “……” “你情绪失常其实是因为发现马东背着你和你姐姐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你想过没有,我们既然找你来确认童幂的发钗,确认她的男友,就说明这个人与你姐姐的被害有关联,甚至可能是杀害你姐姐的凶手……” 童瑶低下头,不敢正视陆小棠。 “这些你一定都想到了。但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嫌疑人就坐在你车里,却不肯告诉我们,还要千方百计阻拦,你是在包庇马东,你知道吗?难道马东比你姐姐还重要吗?” 在陆小棠一连串的逼问下,童瑶的防线开始崩溃,她语无伦次的争辩:“我当时脑子全乱了。我根本就无法相信他们会在一起。你知道吗,我前几天过生日,马东刚刚向我求婚了。我……我总不想自己未来的老公变成杀人犯呐……” 这套说辞有点儿牵强,但是看到童瑶激动的样子,陆小棠又觉得她是真情流露,不像在撒谎。 童瑶似乎折腾得累了,疲倦的问:“我可以抽烟吗?” 陆小棠点头。 她从随身挎包里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慢慢裹了一口,眼泪在不停的往下掉。看着略微惊讶的陆小棠,她自嘲似的一笑,“没见过唱歌的人抽烟吧?我也知道这东西对嗓子不好,可能毁了我。但就是控制不住,我成名前就会抽了……”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烟,完全平静后才说道:“马东算得上标准的富二代。家族企业有自己的投资公司、房产和电子公司。人长得帅气,又很会体贴人,这样的男人本来就很讨女人喜欢。我跟他认识其实是在一个非常的情况下,好像是个巡演前的庆祝会,有朋友介绍我们认识,当时我跟我姐姐在一起。我姐姐是那种跟随都自来熟的人,刚开始认识反而跟他聊得挺投机,还同他出去玩了几次。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马东反而渐渐跟我接触的密切起来,也许是他比较偏好我这种矜持点儿的性格吧,我们就顺理成章的处了朋友。” “你姐姐……我是说,万一你姐姐对他也有好感,不会不高兴吗?” “我向来都比较谦让她,但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是马东选择我,不是我选择马东。再说,我姐姐……大概你们也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情。我姐姐对感情比较随便。她跟很多社会名流都保持着亲昵的关系,很难说究竟谁才是她正式交往的男友,甚至连咱们公司的霍总都……反正像马东这样没什么深度的小土豪她还看不上眼。所以,我跟马东交往,她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一切都很正常。” “既然很正常,她又……” 童瑶抹抹眼泪,裹一口烟,“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种脏事。我还是没看透我姐姐啊。她那种性格,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马东那种人呢。她这是在报复我!” “报复你?!” “因为只有马东拜服在她脚下,让她一脚踢开才行。可是当初马东却选择了我,她不甘心吧。” “就因为这个?!” “她从来就喜欢逞强争胜,别人好的东西她就想千方百计抢过来,哪怕她其实不喜欢。我是她妹妹,从小长到大,我比谁都了解她。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连我这个妹妹的男友都要争。就算挣到了又能怎样,证明她比我更有魅力,还是更聪明?这有意义吗?” 童瑶再怎么问,童幂都无法回答了。对于一个死人的质疑永远都不会有结果。陆小棠试着去体量童瑶此刻复杂而幽怨的心情。但同时她也发现,童瑶心里对自己的姐姐还是颇有埋怨的,由此她心生疑问——童瑶会不会与童幂遇害有关呢? 假设童瑶之前就知道姐姐在钩引自己的未婚夫,她会怎么想,怎么做?会不会牵扯出积年旧怨,冲动之下产生了杀机?亲姐妹手足相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在现实中的确存在这样的案例,陆小棠不希望会是这种情况,但客观上来说,童瑶的确具备一定的作案动机。 她把心里的怀疑写在笔记本上,坐在对面的童瑶已经抽完了一根烟,解嘲似的笑笑,“烟可真不是好东西,没准儿哪天就毁了我嗓子……” 陆小棠还有一个问题,“就你所知,马东跟娄雪莉人认识吗?” “娄雪莉?!你是说lily……你为什么要那么问啊?” 出于保密目的,陆小棠不能说童幂的发钗是在娄雪莉的遇害现场被发现的,而且还是几乎被插在娄雪莉的荫*里。凶手这样暗示总该有他的目的。 见陆小棠没说话,童瑶起了疑心,“你不是怀疑马东跟lily也有那种关系吧?” 陆小棠目光迫切的看着她。假如猜测属实,嫌疑人与两起连环杀人案的关联就找到了。 童瑶仔细回忆了一阵,却摇头说:“不可能。lily不可能与马东有交往。” “你肯定吗?” “lily与我姐姐性格完全不同。她不爱好交际,有点儿自命清高。我承认在amazing-girl里,论地位,论影响,除了我姐姐之外就属她了。但两个人一向都明争暗斗,lily看不惯我姐姐的做派,我姐姐觉得她虚伪,她们只是为了各自利益,迫于无奈才待在一起共事。也因为我是童幂的妹妹,lily对我也充满敌意,你想,我碰过的男人以她高傲的性格怎么可能接受?” “或许,她为了报复你们……” “那也不至于利用马东。她最恨的当然是童幂,就算要抢也会抢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怎么可能去抢一个不起眼的马东。再说了,如果马东同我姐的丑事连她都能知道,那我也早就知道了,可我也是刚刚从那张照片才知道的……” 童瑶的解释不无道理,案情又朝着陆小棠无法预见的方向深入了。现在马东究竟有多大嫌疑就要看罗炎麟那边了。 陆小棠询问童瑶的同时,罗炎麟在另一个房间开始审讯马东。 比起对待童瑶,对马东就要严厉多了。他的手铐只是从背铐换成了前铐,问话的地方在审讯室,他坐在了屋中央孤零零的铁凳上。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1 12. 落魄探长的隐衷 房间里压抑的气氛让马东感到惶恐。他偷眼望望坐在桌后面容冰冷的罗炎麟和阴着脸的秦刚,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秦刚先给马东相了相面,不禁咂舌。这男人也真够惨的,刚才被陆小棠铐着任由童瑶一顿暴打,衣服扯碎,脸也给挠花了,还什么高富帅,整个儿一个“小强”。 秦刚打量片刻突然开口问:“说吧,怎么一回事儿?” 马东有些迟疑的回答:“我……不太明白你们什么意思?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 “你真不明白吗?”秦刚一声冷笑,“你是跟童瑶是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马东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你跟她姐姐童幂呢?” 马东一下被问住了,过了好半天才低声说:“朋……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 马东忽然来了火气,“朋友就是朋友,这你们也管得着吗?” 秦刚把早已准备好的照片拿起来,指着照片冷笑,“这也算朋友吗?” 照片上,裹着浴巾半裸的童瑶双腿勾住他脖子,眼看着就要滚成一团,两人姿态极尽猥琐。 马东努力抻长了脖子瞅,待他瞅清了,脸腾的就红了,脱口骂:“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死了还要给别人找麻烦!!!” 秦刚扭头看了眼罗炎麟,似乎想问,你觉得他像不像我们找要的人? 罗炎麟不露声色,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于是秦刚继续问马东,“你恨童幂吗?” “恨?!”马东似乎意识到了面前的陷阱,小心翼翼回答,“我为什么要恨她?我跟她关系很好啊。” “看得出,的确很好,比对你女朋友都好。” “不是你以为那样。”马东忙又改口,“我跟童幂没有任何瓜葛。我那天只是不小心喝多了,糊里糊涂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吗,呵呵,你可真会说。”秦刚把装着金花钗的物证袋举起来,“那这个你还认识吧……” 马东抻长脖子仔细一瞅,脸上刷一下掉了血色,嘴唇也变青了。 “这个花钗你送给童幂的吧。你既然跟她没有瓜葛,又凭什么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 “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与她亲密的照片我这儿可不止这一张。这次你说是因为你喝多了做出荒唐事儿,那其他照片又说明什么呢?说明你每一次喝多,都要跟童幂酒后乱性吗?” 马东理屈词穷,脸红脖子粗的骂道:“这个贱人什么时候拍的照,我根本都不知道……我明白了,我现在全明白了,她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这个歹毒的女人……”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根本就讨厌这个女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马东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索性坦白,“既然你这样问了,我也不瞒你。是,我从一开始就讨厌这个女人。她是当红歌星,是性感女神,但在我眼里,她其实就是一个喜欢玩弄心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骚货。” “你居然这样诋毁她……” “我没有半点儿贬低她的意思,她根本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妹妹童瑶倒跟她姐姐完全不一样。” 罗炎麟这时慢条斯理的插嘴,“你这样说,似乎很了解童幂。”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2 “我当然了解她。”马东脱口而出,“其实我在认识童瑶之前就认识她姐姐了。” “这么说,你追求过童幂,但是她没有接受你。你转而把精力放在她妹妹身上。” 罗炎麟冷不防一句话说的马东有点儿手足无措。秦刚忍不住笑了,低声说:“居然又让你猜着了。你看他慌了。” 马东吃惊的瞅着罗炎麟,好像方才意识到,这个一直沉默的年轻警官才是真正的狠角色。他连忙否认,“不对,你说的全不对。我根本没有追过童幂,我为什么要追她?” 罗炎麟平静的望着他,“你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话。你每次说谎,呼吸都会先深吸口气,避免说话结巴。你还要不停重复说过的话,看似强调,其实因为你心虚。你现在最担心的是,我怎么看你,你不知道我用意何在。所以你很紧张,非常紧张……” 马东的鼻洼鬓角已经全是汗了。他看鬼似的看着罗炎麟,“你,你到底是谁啊……” 罗炎麟淡然一笑,“你还是老老实实说你的事吧。尽量不要说谎,否则会加深我对你的怀疑。” 马东勉强吞咽一下,接着说:“我……算是追求过童幂吧。但她并没有拒绝我,我觉得我长得也不赖,论钱我也有的是,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我啊。”发现罗炎麟眯缝起眼睛,他忙补充,“至少一开始,她没马上拒绝我……” 说到这儿,马东脸上忽然闪过阴霾,“本来我准备借着她演唱会获得成功,为她举办一个隆重的party,请了一干朋友,打算在party上顺理成章的公开我俩关系,那有多拉风啊。没成想开party的那天,她竟然放我鸽子,让我丢进颜面。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去上海,给一个在那里出席活动的香港导演捧场,还特意演出助兴。我那时候真是恨透了她。但也是一些机缘巧合吧,我最终倒跟她妹妹好上了。” “你与童瑶交往是不是也有报复童幂的心理啊……” 马东想否认,可是一看到罗炎麟难测的目光,他内心就有点儿发虚,不自主的点点头,“我承认,一开始是有种那样的念头。但是,相处之后,我确实是很喜欢童瑶啊。人长得漂亮,虽然脾气有点儿拗,但性格可比她姐姐好强了,对我也很好。” “那你为什么还要勾引童幂呢?”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没有勾引她,是她主动找上门的。她之前对我那么轻视,看到我跟她妹妹好上之后,忽然就对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故意玩小心眼儿设局跟我接近,当我是傻子啊,连这都看不出来。但我根本嗤之以鼻,一直都在回绝她,要不是碍着童瑶的面子,我早就当面跟她翻脸了……” “事实好像不像你说的这样吧。”罗炎麟轻蔑的笑笑。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3 马东脸一红,“……但是一不留神,还是着了她的道儿。谁能想到她故意设圈套把我灌醉了,还恬不知耻拍了那些照片。她这么做无非就是因为我跟她妹妹好上了,她想报复我,想把我搞臭,或者威胁我。你们应该看得到啊,这个女人的心肠可有多么歹毒啊!!” “或许你说的对,童幂因为你跟她妹妹妹妹交往心有不甘,所以才对你施展手段,要让你重新拜伏在她脚下,你也可以称之为报复。但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也一直在报复她,不是吗?” “我……” “倘若你真不想给童幂任何机会,就算她再有心计,也绝对不可能得逞。但事实上,你也一直都为了她之前轻视你、羞辱你而怀恨在心,你同她妹妹交往的初衷就是为了报复她,现在发现童幂果然被触动了,甚至开始吃醋,那其实正中你的下怀吧。在这个时候,一旦童幂向你亲近,我想你非但不会拒绝,反而欣喜若狂呢……” “……” “当然,我并不是说你不恨她。你只是把对她的怨恨演变成了一种纯粹的猎取心理。你觉得只要能把她弄上床,骑在胯下,你就羞辱了这个之前高高在上、把你踩在脚下的女人,这就是你对她的报复。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和童幂之间谈不上谁设圈套,谁算计谁。你们彼此彼此……” 马东已经无力反驳了。他颓然坐在铁凳上,自嘲似的说:“你比我还了解我啊。我是挺恨童幂的,恨她却又拿她没办法。实在没办法,我就想到了利用她妹妹。那你不妨给我说说,我是不是真喜欢童谣呢,我现在自己都有点儿搞糊涂了……” “那你还是自己糊涂吧。我倒是还有个疑问始终没想明白。你既然恨童幂,为什么还要给她买那么贵重的金花钗呢,而且你还让人在花钗上写上“love-kara”。你这算是在向她示爱,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一提到花钗,马东刚才还显得很轻松的表情突然间凝固了。 原本听罗炎麟慢条斯理的说话,已然打起瞌睡的秦刚激灵一下睁开了双眼。这家伙终于问到关键了。凶手故意留在娄雪莉遇害现场的这支金钗是警方到目前为止发现的唯一的直接物证,但即便如此,也同样令人难以揣摩——金钗是童幂的,却出现在了娄雪莉的尸体旁。这其中又隐含了什么奥妙呢? 罗炎麟相当耐心的看着马东。审讯室又陷入彻底的寂静中。连秦刚都难以忍受这种窒息般的压抑,马东更显焦躁,脸上很快渗出一层豆大的汗珠,呼吸越发沉重,眼看他就要失去耐性了。 秦刚心想罗炎麟到底在等什么,为什么不发问?正这时,马东忽然冲罗炎麟近似于喊道:“你到底要知道什么,不过就是一个钗子而已……” 罗炎麟仍然在注视他。 “是……我承认,那是我送给童幂的。我是为了勾引她好了吧。上面写的字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其实……我其实……” 罗炎麟微微眯一下眼睛。 “我就知道你不信。”马东愤愤的改了口,“我其实还是有点儿喜欢童幂,我承认了,你满意了吧。” 罗炎麟牵动嘴角,只说了三个字,“接着说。”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4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像她这样羞辱我。我是恨她不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总想她,她越瞧不起我,我就越想她,想把她弄到手,再千方百计的羞辱她……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没那么恨她,好像我一直对她都没死心……”马东抓着头发,似乎很痛苦的想找出答案。 实在按捺不住的秦刚打断道:“你先不用想这个,先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的娄雪莉吧。” “娄雪莉是谁?!”马东抬起头,现出困惑。 “你真不知道?”秦刚冷笑着逼视着马东,“她长得也挺漂亮,你没想过试试追求她吗?” “你在开玩笑吧,我真不认识这个女人。” “那你认识lily吗?” “lily?!你说的不会是amazing-girl里的那个女歌手吧?” “就是她。” “我不太熟,只是见过面。那女的看着冷冰冰的。” “那也就是说,你知道有这么个人。” “我不太明白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说童幂吗,怎么又牵扯到lily身上了?” 秦刚问罗炎麟,“你怎么看?你觉得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罗炎麟说:“他反应十分自然,几乎看不出刻意掩饰的痕迹。” 马东插话,“我为什么要掩饰,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但还有一种可能。他早就准备好接受审讯了。他会预先列出可能会被警方问到的问题,构思出不被怀疑的回答,再进行反复练习,往往也能以假乱真,只是……” 马东急忙争辩,“我没有刻意准备啊,你们问,我回答,这有什么,我本来就不认识lily。” “但你一定知道lily已经死了。就算你不看报纸、电视,至少也能从童瑶那里得到消息。但是你刚才的表现的如此自然,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觉得你伪装的有些过火了吗? 马东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 与此同时,谁都没想到审讯室门被人突然推开。所有人都下意识转头去看。 确见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童瑶。 她眼中噙着泪,也喷着火,像要吃人一样,发疯似的冲进房间。双手一把揪住了马东的脖领子。 马东刚才被她打惨了,现在还心有余悸,“你,你,你想干什么?” 童瑶咬牙切齿,“我要掐死你!” “哎呀,哎呀,你可别乱来……这里是公安局……” “就是你杀了我姐姐,你也杀了lily,都是你干的……都是你……” “你凭什么说是我?”马东晃动着带着手铐的手,想把她推开,可是发起疯的女人力气惊人,不但没被甩开,反而卡住了马东的脖子。 童瑶恶狠狠说:“我刚在在门外统统都听到了。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我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你了,你就是一个肮脏的变态狂,想想我都恶心……” 马东兀自挣扎,被卡住的脖子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你……你不要……胡说……胡……救……快救……” 看样子童瑶不是出口气就罢了,她是真想掐死马东。要是真掐死就糟了,秦刚连忙冲门外喊:“快来人!”一面绕过桌子去扳童瑶的胳膊。三个人一时间扭成了一团。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5 很快,闻讯赶来的几名警员也加入了“战团”。可是发飙的童瑶就是不肯松手,不管马东怎么躲,她就像长在一起似的步步紧跟,在一旁拉扯的警员们也只能跟着走马灯一样在狭小的房间里不停的转圈,夹杂着马东喘不上气的呻吟,场面不可开交。 罗炎麟这种时候都不想插手。他就一声不响的看着,心里猜测马东到底会不会被掐死。 好容易,力气快耗尽的童瑶才被一名老警员拽开,但还不依不饶的想挠两把。吓破了胆的马东连滚带爬的让秦刚拽出门外。让童瑶这一闹,罗炎麟精心准备的审讯彻底被搅乱了。 他无可奈何的把桌上一瓶还没开盖的纯净水递给披头散发的童瑶,“渴了吧,小姐。” “不渴。”童瑶抹一把脸上的汗,不解气的说,“不弄死他不算完!” 罗炎麟只是笑笑,没搭话。俗话说,光棍不斗势力,好汉不惹泼妇。 但他没想到,那个拦着童瑶的警官冷不防转过头,对他说:“你这是白费力气,看来省里的专家也不过如此……” 罗炎麟心头一凛,“你说什么?” “你们都被障眼法迷惑了。” 罗炎麟吃惊的望着面前这位面容黝黑、带着些许胡茬子的中年警官,恍惚觉得之前见过,却又想不起是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儿?”他追问。 谁知中年警官摇摇头,略显落寞的说:“你还是自己去问秦刚吧。他比我更清楚。” 罗炎麟还想追问,可是屋子人多嘈杂,中年警官已然绕过人群,头也不回的出了审讯室。留下他呆呆的在那里发怔。 自从接手这起案件以来,这是罗炎麟听到的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话。那名警官为什么那么肯定他在白费力气?难道他是指他的推理方向错了? 障眼法又是什么意思?是说他被凶手误导了吗? 这样翻来覆去想,任他心思缜密,却始终找不出他的推理漏洞在哪里。 最让他惊讶的还是中年警官最后一句话,他让他去问秦刚,说秦刚更清楚。 可这完全解释不通,在罗炎麟看来,秦刚是最急于破案的人,倘若他清楚真相,他早就动手捉凶了,又何必求助foxhunter呢? 除非他有迫不得已的隐衷,想要隐藏什么,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罗炎麟。罗炎麟的鬓角不自觉沁出了冷汗…… 他在心里紧张的思索,根本没注意秦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哎,怎么了?魔怔了?呵呵……”秦刚在他眼前挥挥手,现在他跟罗炎麟熟络了,举止也开始随便了。 罗炎麟下意识后退半步,似乎有些戒备。秦刚狐疑的看着他,“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哦,没什么?“罗炎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装作很平常的随口问,“马东呢,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吓得都屁滚尿流了。”秦刚鄙夷的说,“我还真有点儿看走眼了。你说这么样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真敢去杀人吗?我都怀疑就凭他能不能制服童幂呀。” “话是如此,不过那支金钗也的确是他的,这个干系他脱离不了。他与童幂存在感情纠纷,又认识娄雪莉。再加上等等其他条件,目前来说也是与凶手最为接近的人……”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6 “你说的有道理,我思来想去也这么觉得,”秦刚颇为赞许的点头,“也可能他在咱们之前表现出来的胆小懦弱都是故意伪装给我看的也说不定呢。” 伪装……究竟马东在伪装还是你希望我认为他在伪装……罗炎麟不露声色的瞧着秦刚,他忽然有些惊奇,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人呢。这并不单纯因为他是警探的原因,罗炎麟其实对秦刚的最初印象并不太好,但是他除了对秦刚的能力产生过质疑外,从来没有怀疑过其他。 如果说秦刚也对他撒了谎,那他的谎言无疑成功的骗过了测谎专家的双眼,他绝对不是马东那种浅薄的角色所能相提并论的。一个真正的说谎高手,不是多么善于编织他的谎言,而是让你根本不曾留意他说过什么。但就在那些琐碎的不经意之间,罗炎麟已然无形中接纳了他这个人。这无疑就是秦刚最想要的。 罗炎麟脑海中又浮现出娄雪莉那充满暗示的案发现场,“渐变主义”的作案手段,隐藏在在表面之下的真相,答案永远与你所看到的相反。 逆吊在血泊中的娄雪莉尸体旁隐藏着一个强暴她的“男人”,代表生殖器的杯子和金花钗暗示着童幂和她的地下情人……但谁又能说这些所谓暗示的答案,不是隐含着另外一重暗示呢……那一重重蒙蔽真相的障眼法最后的真相又是什么…… 罗炎麟已然看不透眼前的秦刚了,这个深沉内敛的探长像一团虚幻的迷雾,你觉得一眼就能看穿,但其实那不过是一种错觉…… 尽管罗炎麟心里充满了疑问,但他的表情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友善的微笑。一位测谎专家本身也是一位说谎高手。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秦刚问。 罗炎麟只想问秦刚一个问题,他到底知道这件案子什么秘密。 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漫不经心的说:“不要放松马东,看看还能不能挖出更多线索。我还有点儿事儿去办,先走一步。” 秦刚没有问罗炎麟要去干什么。如果他知道罗炎麟已经怀疑到他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 罗炎麟离开审讯室,一个人独自下楼来到法医室。刚一进门就听见顾盼盼叽叽喳喳的跟慕容雨川拌嘴。慕容雨川嘴损,顾盼盼说话频率快,两个人斗起嘴来也算旗鼓相当。 罗炎麟喜静不喜闹,不由皱皱眉,转身要走。可是顾盼盼眼尖,一看是他,忙笑吟吟的招手,“罗老师,听说你抓住凶手了,审问的怎么样啊?” 慕容雨川矫正,“不是凶手,是嫌疑人。再说也不是他抓住的啊,是陆……” 顾盼盼打断,“那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咱们罗老师先发现的线索?我昨天晚上就跟罗老师在一起,亲眼目睹他是怎么推理破案的,真是名不虚传……” “喂喂,马屁拍拍差不多就行了啊。”慕容雨川听她夸罗炎麟心里就不得劲儿。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你昨天没在场,你绝对想不到,罗老师是通过油画的一种叫‘渐进主义’的技法推理出案发现场所暗示的秘密的,你知道娄雪莉现场那些血迹吗,从某个角度看,那其实是一个‘人’……”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7 “还是个‘驴’呢。我知道这些干啥?”慕容雨川慢慢眯起眼打量起表妹,“我之前倒没发现,你居然是个吃里扒外,不分里外的小东西。” “喂,你怎么这么说我?” “哼,哼哼……” “你什么意思呀,阴阳怪气儿的?” 慕容雨川阴鸷鸷的瞧着罗炎麟,“都说姜是老的辣,现在看来果然一点儿不假。就凭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也想不到用油画破案的道道儿。真没看出来,你不但道貌岸然,还蛮有一套手段嘛……” 他眼睛忽然一瞪,狠呆呆质问:“还不赶快从实招来,你昨天晚上带我妹去哪儿了?” 罗炎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说:“顾盼盼没说错……” 慕容雨川一听,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高儿从椅子上蹦起来,“好哇,你果然承认你昨天跟我妹在一起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昨晚去娄雪莉的遇害现场查案,碰巧你妹也去了。于是,你妹就留下来做我的助手。说起来,我能发现线索还有你妹的一份功劳,你妹还……” “你妹!!!……你还骂我……” “行了。”罗炎麟一拍桌子,“我没工夫跟你饶舌。” “嗨呀~~”慕容雨川连忙跳到椅子后面,摆出防御姿势,“你会柔道就了不起啦,被我撕下伪善的面具,就想杀人灭口不成?” 罗炎麟脸色阴沉下来,“慕容雨川,我是来找你谈案情的。你要是真闲的皮紧,我懒得碰你,我让陆小棠来你看怎么样?” 慕容雨川眨巴眨巴眼睛,语气马上就和缓了,“真有事儿,那就赶紧说事儿啊,”一面冲顾盼盼瞪瞪眼,“小孩儿没眼力见儿,赶紧给罗叔叔搬把凳子来……” 顾盼盼气得冲他直筋鼻子。 罗炎麟对慕容雨川说:“我过来是想问你,你这边尸检的进展情况怎么样了,还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的检查结果和分析昨天在会上已经都说了,挺给你赚脸吧,把凌海这帮警察一个个说的蔫头耷脑的,嘻嘻……” “我指的不只这些。你只是通过捆绑童幂和娄雪莉的手法证实了凶手是同一个人,这一点我之前已经知道了。” “但你没有证据呀,我为你提供了证据,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凶手耗费那么大精力把两个被害人绑吊起来,我觉得线索不应该仅仅是你找到的这些。” “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既然怀疑我的能力,那还不如让他们的法医来做,反正人多的是……” 罗炎麟冷冷道:“如果张磊他们能找到更多线索,我肯定会用他们。你既然认为自己能力超群,那就给我好好干,我现在只要你确认一件事。” “什么?” “你当真没有发现其他线索吗?” “这也不怨不得我,凶手用84消毒液给被害人的身体里里外外都清洗过了,比你哥哥当年做的还彻底干净,你让我找痕迹也太强人所难了。” 口无遮拦的慕容雨川突然提到罗炎麟杀人在逃的哥哥,罗炎麟定力再好,脸色也霎时变僵硬了。 “你瞎说什么呢?”顾盼盼踢了慕容雨川一脚。 慕容雨川方才意识到失口了,打着哈哈摆手,“我不是有心啊老罗,你就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8 罗炎麟并没接慕容雨川的话,他只是追问:“即使没有找到线索,难道连疑点都没有?两具尸体,一身的伤痕,这其中连一点儿让你感觉怀疑的地方都没有吗?” 慕容雨川的神情一下就严肃了。他审视着罗炎麟片刻,片刻后他问:“你怎么就能猜到我有怀疑的地方呢,你真会读心术,还是妖法呀?” “还是你先回答我吧。” “既然你问到这儿了,我也不瞒你。不是我喜欢故弄玄虚不肯说,我只是不能确定我怀疑的对不对……” “没关系,我只是找你来探讨案情的,你说的我只做参考。” “那好吧,”慕容雨川挠挠脑袋,颇显为难的说,“首先我告诉你,我之前也出现了个小失误。” “什么失误?” “我再给童幂做尸检的时候,没有化验她身上的消毒液。” “不是说84消毒液吗?” “是84消毒液不假,但那只是泛指。我刚才将童幂尸体上的消毒液残渍和案发现场附近找到的84消毒液进行过仔细的比对,结果发现它们的成分其实并不完全相同。案发现场的收集的消毒液浓度高了百分之三,属于标准的工业型消毒液,而童幂身上的消毒液相对稀释,是家用型的。” “家用型?!” “由此能想到什么呢?至少我觉得秦刚可以把发现尸体那栋楼里的装修工人排除在外了。如果是他们作案,自然就地取材,不可能特意去买另外一种消毒液。而且,这还说明凶手其实并不太了那个现场,否则,他也没必要另外准备消毒液了。” 罗炎麟点头,“这样说来,凶手很可能是外部人员,在其他地方将童幂杀害,有可能是在自己家里或者车库一类的私人场地,然后将童幂弃尸在那栋楼里。” “对,这是比较合理的假设,可惜我发现的晚了点儿。” 罗炎麟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你又怎么会突然想到复查消毒液呢?莫非你从其它地方发现了什么疑点?” 慕容雨川笑笑,“你果然是个老鬼。你跟我来吧。”说着他走向隔壁的解剖间。 罗炎麟随后跟进,顾盼盼又好奇,又有点儿忐忑,偷偷摸摸的跟在罗炎麟身后。一进屋她禁不住咂舌,“真冷啊~~呵……呵啾……” 慕容雨川打开一个冷藏柜柜门,从里面拖出一具尸体,用移动担架推到解剖台旁边。顾盼盼往尸体脸上一瞧,马上就认出了来了,“这不是童幂吗?呃呀,死了以后看着这么瘆人啊。” 慕容雨川对顾盼盼说:“去灯关了。” 关灯之后,解剖间霎时灰暗下来,看彼此的脸也都阴鸷鸷,像鬼一样。顾盼盼只感觉后脊背嗖嗖冒冷气,眯缝着大眼睛往童幂脸上瞄了一眼就赶紧躲开。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9 慕容雨川打开折叠杆的紫外线灯,拉到尸体近前照着她,然后才对罗炎麟说:“昨天开会之前,我在复查了童幂的尸体时,发现了一些很难解释的痕迹。” “什么痕迹?”罗炎麟低下头望着荧光照射下的尸体,“张磊的尸检报告里没有说明吗?” 慕容雨川拽着灯头在尸体上缓慢游走,一面指着一些很明显的痕迹说:“这些都是绳子捆绑过的痕迹,即便不用紫外线,普通光线下肉眼就能就能看得到。关于这方面,张磊在尸检报告里记录得很详细。不过,还有一个比较隐晦的疑点却被他寥寥带过。或许他根本都没注意到。就是这儿……” 罗炎麟顺着慕容雨川手指的位置看了看,那是肚脐以下小腹以上的一块空白区域。除了腰部有一道很明显的绳子的勒痕,其他地方罗炎麟并未看出有什么可疑。 “还没看到吗?”慕容雨川把紫外线灯凑近了一些,“现在看清了吗,那些不太显眼的黑色痕迹……” 罗炎麟这才弄明白慕容雨川所指的是什么,“你说的疑点就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这些……”慕容雨川拽着灯头从童幂的面部一直移动到脚下,在紫外线灯的照射下,罗炎麟发现慕容雨川所说的那种模糊的痕迹不均匀的遍布了尸体全身。他问:“这是怎么弄上去的?” 慕容雨川解释,“一般当很大的压力和击打直接作用于皮肤表面,很容易造成表皮的伤痕,尤其是当被害人激烈挣扎的时候,肉眼可以比较容易发现。不过对于一些陈旧伤或者击打力量没那么大的时候,从表皮可能根本看不到伤痕,而这类伤痕只反映在真皮甚至皮下组织上。只有通过紫外线这种具有穿透力的光源透过表皮,我们的肉眼才能看到。” “以你的经验,当被害人遭遇袭击,反抗时,会不会很容易留下这样的皮下伤呢?” “会。在暴力犯罪中,这也是经常会出现的情况。”罗炎麟似乎想说话,慕容雨川没给他机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凶手擒获童幂肯定多多少少经过了一番厮打,所以童幂身上出现这样的伤痕不足为奇是吧。张磊在尸检报告上就是这样写的。” “那你怀疑什么?” 慕容雨川没有马上回答,他把紫外线灯拉高,让童幂的多半的身体都呈现在荧光里,“现在你再看看她身上的伤痕,又有何感想?而且我告诉你,连她背后同样遍布着这样的隐形伤痕。” 由于慕容雨川之前的指点,罗炎麟已经能辨认出那些零散、暗淡的阴影也是伤痕。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也渐渐缩紧了。 慕容雨川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这些痕迹都是童幂在挣扎的时候留下的,那么分布范围也太广了,而且有些伤痕的位置很奇怪,甚至连大腿内侧和腋下都有,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她曾经被凶手如何施暴过,难道被对方从头到脚打了一遍?” 顾盼盼插嘴,“也许是凶犯强暴她留下的伤痕呢?” 慕容雨川训斥:“小屁孩儿你懂啥,你知道强暴伤都是什么样的就瞎插嘴?” 顾盼盼顶嘴,“我知道强暴是咋行了吧……” 罗炎麟丝毫没听见兄妹俩在吵什么,他正陷入深思。 慕容雨川接着补充:“而且,童幂的尸体表面除了那些绳吊的痕迹,根本没有其它伤痕。如果她真的遭遇到了暴力袭击,为什么只留下了皮内伤却没有皮外伤呢,我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那你想到原因了吗?”罗炎麟问。 慕容雨川叹口气,“如果想到了,我还至于整天蹲在这里不露面吗?” “那娄雪莉尸体上呢,有没有发现类似童幂这样的伤痕?” “没有。刚好相反,娄雪莉尸体上除了那些恐怖的刀伤,其他部位都干干净净的,说明凶手杀她绝对目的明确,所以干净利落,没有半点儿犹豫。怎么样?这件案子属实够离奇是吧?”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10 罗炎麟又陷入了思索。 慕容雨川原本还想说在童幂体内检测出了性药,但是见罗炎麟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让他有点儿不满。他瞧了罗炎麟一会儿,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儿,“喂,我说老罗,刚才都是你一直在问我,我倒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会突然找我呢?”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只不过顺便过来看一眼。” “忽悠谁呢,都是老鸡贼,咱俩就别耍花活了吧,”慕容雨川狡黠的转悠转悠眼珠子,“既然我妹说你都把案子分析透彻了,嫌疑人也抓住了,那你还来找我问刨根问底干什么,你肯定是有原因吧……” “……” “我猜,你是不是发现自己推理错了,抓错了人呀?” 顾盼盼马上替罗炎麟争辩,“不可能,罗老师的结论完全是按照凶手在现场留下的证据一步步推导出来的。我亲眼所见,现在疑犯也抓住了,不可能有错啊。” “是吗?”慕容雨川耸耸肩。 沉吟良久的罗炎麟终于开口了,“事实上,我确有怀疑。” 顾盼盼忙说,“罗老师,你别让我哥忽悠了,他可坏呢……” “其实,你哥说的也不完全不对。” “罗老师?!” “我并不是说我的推理错了,本案的突破口就在凶手隐藏在犯罪现场的暗示,我找到了凶手的暗示,由此进行了一系列推理。这些都准确无疑,至少到目前我还没发现什么漏洞。” “那你……” “我只是怀疑,对于凶手的暗示,对于我看似正确的推理。” “可你昨天没说啊。” “我的怀疑就在刚才审讯马东的时候才产生的。那支金钗的确就是他送给童幂的,而金钗又被刻意放在娄雪莉尸体上,这些证据准确无误。而且马东在刚才坦白交代时闪烁其词,确实在不停的撒谎。可是,我却有一种感觉……感觉他不太像我要找的那个人……” “你是说你不认为他是凶手吗?” “这种话你只能在这里说说而已,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讲,”罗炎麟告诫顾盼盼,心里却在想那位中年警官对他说的奇怪话—— “你这是白费力气……” “你们都被障眼法迷惑了。” 他的话虽然说的不明不白,但却加深了罗炎麟的猜疑。现在连秦刚都不可信,所以他没对任何人讲,直接来找慕容雨川,关键时候,他还是希望借助实在的物证线索来解释自己的猜疑。因为事实上,他连自己怀疑的究竟是什么都不清楚,但那绝对不仅仅是马东。 慕容雨川这边的确有所发现,可惜的是还没有得出结论,看来接下来,他必须冒一点儿风险了。 *—*—*—*—*—*—*—* 15:46。 罗炎麟找到秦刚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听外线警员汇报排查情况。除了之前的童幂案发现场周边以及相关人员,现在还要加上娄雪莉,外线警员的压力陡然增大,进度也越发缓慢。 罗炎麟悄无声息的走进办公室,秦刚看见他微笑点点头。他选在靠门的一把椅子坐下来,一声不响的听其他人说话。 等汇报工作都结束了,秦刚马上向几位还没见过罗炎麟的外线警员介绍了他的身份,他现在对罗炎麟已经礼遇有加了。然后他才说:“罗专家来得正好,他对这个案子一直有深入的见解,趁这个机会给大伙儿讲讲也好,对你们排查嫌疑人也能有所帮助……” 罗炎麟直截了当对秦刚说:“我来其实是有话想同你说的。” 秦刚还没意识到深意,“是吗,那就先说问题吧。然后再给大伙讲……” “不,我的话想单独同秦探长说。” “单独同我?” “对。” 秦刚一时有些尴尬。警员们都疑惑的转头看着罗炎麟。罗炎麟沉默的望着秦刚,目光中隐藏着一种不易觉察的压迫。秦刚只好让其他警员先回避。 转眼之间,办公室里只剩下罗炎麟和秦刚两个人。罗炎麟转身把门关上,而且上了锁。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11 秦刚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他慢慢眯起眼,打量着罗炎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同我说什么?”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罗炎麟拉过一把椅子,隔着办公桌坐在秦刚对面。 “你把我都搞糊涂了,什么事儿非要背着其他人才能问?” “难道秦探长从来没有需要背着其他人的事情吗?” 秦刚眼角微微抽动,他注意到罗炎麟的神情异常严肃,目光中现出少有的凌厉。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办公室里,对面向坐的男人仿佛两只猜疑对峙的猛兽,都在安静的等待,都不想率先发动攻击。 许久,秦刚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这么反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就请直截了当说吧……” “好,我想问问秦探长,童幂和娄雪莉这件案子,你是不是一直就知道什么瞒着我?” “当然没有,我为什么要瞒你呢,何况我办案的卷宗都给你看过了,还能有什么隐瞒你的地方?”秦刚矢口否认,他两只胳膊交叉着支在桌子上,很诚实的望着罗炎麟。 罗炎麟微微一笑,平淡的说道:“双臂突然交叉是一种感到不适的表现,这其中又分为轻松的交叉双臂与双手交叉紧抓双臂,后者表现出当遭逢突变或者内心感到震惊时……” “你就知道讲书本儿!!”秦刚打断他,显出罕见的粗暴,他被罗炎麟激怒了,“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个特别讨厌的毛病?你太自以为是了。你认为你最有学问,所有人都比不上你,只有你自己才是完全正确的,你的任务就是教导别人该怎么做,至于其他人统统都是大傻瓜。” “原来你把我看得这么差劲。”罗炎麟调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就算书读得再多,充其量就是能纸上谈兵,讲讲空道理罢了。事实上你也一样要犯错,就像现在,你就凭着我抱胳膊坐着的动作就能断定我心里有鬼,向你撒谎吗?太可笑了吧?你那套读心术不过糊弄三岁小孩儿罢了,少在我面前卖弄,大风大浪我见的可是比你多得多了。” 罗炎麟对秦刚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异常冷静的审视着秦刚的眼睛,“秦探长,你究竟有没有隐瞒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希望在只有你我的现在把一切都弄清楚,否则下一次……” “你在威胁我……”秦刚的瞳仁已经在喷火了。 秦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罗炎麟平静的表情之后,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限。他甚至想到,秦刚可能会在下一秒钟中掏枪向他射击。他这次单独找秦刚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但他需要一个真相。 下一秒之后,两个男人依然面对面坐着,秦刚没有掏枪,罗炎麟仍然平静如初。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12 此时的秦刚,脸上的怒气已经消褪,露出一副虚弱而颓败的面容。“你是从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他问。 “这个并不重要,其实我或早或晚都会来找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只一次把这起案子的所有线索翻来覆去的在脑子里过滤,就在刚才走进你的办公室之前都是如此。虽然我们按照凶手的暗示推理,成功抓获了嫌疑人马东,但我其实对他并非那么在意。” “……” “当我把涉及这起案子的所有线索,包括时间、地点、牵涉的人员,以及作案手段放在一起比较,我就越发能感受到凶手的作案手段除了诡异凶残之外,还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成熟。这种成熟体现在凶手的对犯罪的理解力、耐心、机智、经验和细心程度的综合体现。用一个你不太喜欢的书本上的名称,叫作‘犯罪惯技’。所以,我认为这两起虐杀案不是凶手的初犯。我所遇见的对手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老手,也就是说,他之前一定有过类似的作案。而他的作案手法这么鲜明,秦探长难道没有印象吗?” 罗炎麟的目光射出两道锐利的光,死死盯在秦刚的脸上。 秦刚迫于无奈,终于承认:“几年前,的确是有一桩案子跟我们眼前的案子似乎有些相像。被害人跟娄雪莉有些像,也是被绑吊起来,乱刀捅死的。” 罗炎麟瞳孔微微收缩,“那起案子也是你经手的吗?” “不是我。这个你还不知道吗?” “……” “看你有点儿失望了,?么说你的消息来源也不是太灵。”秦刚忽然露出一点儿狡猾的笑意,“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恐怕会更失望。” “……” “几年前那起案子已经结案,凶手已被绳之以法了。所以说,你即便调查也没有任何意义。” 罗炎麟暗自吃惊,他问秦刚,“负责当年那桩案子的警官是谁?” 秦刚微微冷笑,前倾身子对罗炎麟说:“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不想跟你一起去趟浑水。虽然你职位比我高,但我还想以老同志的身份奉劝你,适可而止就行了。放着眼前案子不调查去翻旧案,别搞不好鸡飞蛋打,两头不讨好啊……” “那就这样吧,谢谢你的忠告。”罗炎麟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身后是秦刚充满深意的注视。 *—*—*—*—*—*—*—* 17:34。 办公室里冷冷清清,有点儿能力的警员都被临时抽调到专案组参与办案了。剩下三两个被筛下来警员没精打采的趴在各自的办公桌上消磨时间,有玩手机的,有看小说的,有跟女朋友qq聊天的。严雄仰靠着椅背,警帽斜扣在脸上打起了盹儿,手里夹的烟卷还在冒烟,缓慢的朝着他的指头逼近…… 这些就是王局走进重案4组办公室看到的场面,他一眼就看见了严雄。其他警员都在忙不迭的掩饰,唯有严雄纹丝不动,隐约的还能听见鼾声。 王局怒气冲冲走到严雄跟前,用力咳嗽一声。严雄只是哼唧了一下,压根儿没醒。 王局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子,“严组长!” 严雄一个激灵睁开眼,警帽从脸上掉下来,正好看见王局那对充满血丝的鲍鱼眼。他心一慌,烟头烫到了指头,疼得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是,王局!”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13 “我现在算是知道4组问题出在哪儿了。你可真行啊严雄,我把一个重案组七八号人交给你,你给我带成了一滩散沙……” 严雄抹抹睡眼惺忪的脸,陪笑道:“这也不能全怪我,王局,你看看屋里这些。老赵有肺气肿,我敢派他出去蹲点儿吗?老孙高度近视,开枪又不准,我怕误伤群众也只好留在家了,还有那个……那个小周……他,恩?他姑父不是那谁那谁吗?你上次特别交代我要对他……” “算了算了,”王局摆手让他住嘴,“那你也给我注意点儿影响啊。你看看秦刚,你俩也算上当初的老战友了,现在人家带领专案组夜以继日,忙得不可开交,就得有这种干劲儿才行……” 严雄酸溜溜道:“我倒是也想出力啊。可是人家秦大组长根本就看不上我,不用我,我有什么辙?” “行啦,你也不用发牢骚。这次我倒是给你找到活儿了。” “又有新案子了?” “不,也跟秦刚负责的案子有关。” “你不是想把我调进专案组吧,那我可不去。他老秦既然有本事,就让他尽情施展吧。” “你们两个当了那么多年搭档,还越老越较劲儿了呢。”王局拍拍他肩膀,“不是要把你调进专案组,而是要你提供协助……” 严雄似乎想说话,王局率先道:“当然不是给秦刚,而是另有其人。” “谁啊?” “省调查组的罗炎麟。” “他有事儿直接找秦刚不就行了,找我干什么?” “因为这与几年前你处理过的一桩案子有关。”王局说到此处,声音忽然压低,“就是姚莹莹那个案子,你还有印象吧。” 严雄闻言脸色变了变,没接话。 王局语重心长的说:“别看这姓罗的年纪不大,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可提醒你,一会儿跟他谈话你心里有点儿数,别向平时似的,说起话没有把门的。” “王局,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可以不去吗?” “不行。” *——*——*——*——*——*——*——* 18:23。 除了专案组,其他警员都下班回家了,同罗炎麟中午的一番谈话让秦刚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回想起来他当时似乎很失态,晚上他想找罗炎麟好好聊聊,可是却怎么也找不着他的人。 此时的罗炎麟就在二楼法医室。只有他一个人。这是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当严雄推开法医室门,他都不太相信里面居然真的有人在等他。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里面的罗炎麟。罗炎麟也正巧抬起头看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严雄礼貌的点下头,“你好。” 罗炎麟的心头却微微一震。 他怎么都没想到,进门的这个人正是上午那个对他说一些奇怪的话,又匆匆离开的神秘警官。“你是……” “我叫严雄,听王局说是你想找我。” “原来你就是严雄。”罗炎麟忽然觉得有趣,“的确是我想找你。” “为什么呢?”严雄从兜里掏出烟盒,先让让罗炎麟。罗炎麟不抽。他才抽出一支叼在嘴里,随随便便点着,“没想到还选在这么个地方,你这人有意思。” “彼此彼此。你让我去找秦刚问清楚,我就去找了。可是秦刚只是简单提到当年发生过一起类似的绑吊杀人案,不肯透露太多情况。我只好通过王局长找当年经办这件案子的警官,结果找了一圈居然又把你找回来了,还不如我上午就拉住你问个清楚呢……” 严雄嘬了口烟,“你想问我什么?” “关于你经手的那件案子。” “那件案子早已经结案了。即便告诉你也没有多大用处。”严雄把肺里的烟慢慢吐出来。 “如果你真觉得那件案子没有用,就不会提醒我了,不是吗?” “我有提醒你吗?”严雄狡猾的笑笑。 “那我该怎么理解你奇怪的言论呢?为什么我们都被迷惑了?障眼法又该如何解释?” 严雄忽然呵呵大笑起来,笑得窄脸都歪了,“我在局里绰号就叫‘严疯子’。没几个人把我的话当真。” “这么说你上午对我说的话都是信口胡说?” “这么解释也没错。” “但为什么在我看来,你这疯子说的话,如果用在童幂和娄雪莉的案子上很有深意呢,秦刚接触案子这么久都没有看得如此透彻。” 严雄嬉笑的表情逐渐严肃。 “我对你也稍稍了解过一二,”罗炎麟看似轻松的转移了话题,“严探长当年也是凌海市公安局首屈一指的人物吧。” 严雄脸色陡变,“你连这些都知道?” “还要更多一点儿。当年你所率领的重案4组屡破大案,你本人也受到过无数次嘉奖。可以说,你当时的风头连现在的秦刚秦探长也有所不及。而当时,听说秦探长也在4组,还是你的助手,我知道的刚好这么多。” 严雄的神情里已然看不到一贯的懒散,消瘦的脸颊越发深陷,仿佛充满了一种近似乎痛苦的凝重。 他用力把剩下的半截烟头吸光,甩在地上,问罗炎麟,“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12. 落魄探长的惊人秘密14 “绝对不会为难你,只是你力所能及的。我只想听听你当年经手的那件案子。” 严雄苦笑,“偏偏这就是我能力之外的。” “为什么这样说?” 严雄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之后他说:“我能告诉你的其实也很有限……” 不等罗炎麟问原因,他已经说下去,“这桩案子发生在三年前,被害人叫张莹莹,是oh-ktv娱乐城的陪唱女,凶手叫冯远亮,是我亲自抓的。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枪决了。案发经过也并不复杂,大概在三年前七月中旬我记得,冯远亮和张莹莹当时都在那家ktv打工,冯远亮是调酒师,张莹莹是陪唱。案发时是在下午,据说冯远亮喝醉了酒,去纠缠张莹莹。他把张莹莹堵在一间练歌房,想要非礼,遭到了张莹莹的拒绝,当时没有其他人在场,据事后推测和嫌疑人口供,两个人发生了扭打,张莹莹还打了冯远亮耳光。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神志不清的冯远亮,他先把张莹莹制服,然后找来绳子把她捆绑起来吊在了那个房间里,猥亵之后,用水果刀朝张莹莹连续刺了13刀,致使被害人失血过多当场死亡。我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冯远亮已经逃走,随后我们赶到他家将他抓获,经过审讯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半年后,他被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 严雄说到此处戛然而止,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罗炎麟问:“你说完了。” “是啊。” “这个案子听上去并不复杂啊。” “我有说过这起案子复杂了吗?” “既然如此你又怀疑什么呢?” “我怀疑?!” “如果你没有怀疑,为什么要提醒我?” “我只是觉得有些巧合罢了。” “巧合?你是觉得张莹莹被吊杀与眼前的案子有相似之处是吗?” 严雄闭上了嘴。 罗炎麟审视着他,“我现在反倒有些搞不懂了。既然是这么简单的一起案子,为什么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互相推诿,这其中又有什么奥妙呢?” “我能说的已经都告诉你了,如果你实在不相信的话,那就自己去调查吧。”严雄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嘴。 “那我又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呢?” 严雄叹了口气,带着戏谑的口吻说:“可惜凶手已经被正法了,否则你至少可以去问问他杀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说不定能对你破童幂的案子有点儿启示呢……” 这句分明玩笑的调侃却让罗炎麟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再想问,严雄已不肯再说什么,摇一摇头,又抽了一支烟叼在嘴上,一面点烟一面晃晃悠悠往外走。罗炎麟眼看着他微微弓起的消瘦背影消失在法医室门外。安静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更准确的说,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罗炎麟并不知道隔壁究竟存放着多少具尸体,但童幂和娄雪莉肯定就在其中。这两个惨死的女人残留的最后一份记忆正是他一心渴望的真相,而这个真相却又以各种谜题的形式呈现在眼前,难辨真假。 法医室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在被害人的尸体旁边,罗炎麟的头脑也异常清晰。他反复回忆着两次遇见严雄的情形,他的前后矛盾,欲言又止给人感觉似有难言之隐,即便如此,他仍然有意无意中给罗炎麟留下了方向—— 那个被判处死刑的凶手。或许没有谁比他更能知道为什么非要把被害人绑吊起来,以那样一种残忍的方式杀害。 罗炎麟很想知道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更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变态的恶魔,遗憾的是他和被害人一样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罗炎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作为一名犯罪心理师,他早已被训练出与狼相似的直觉与韧性,只要让他觉察出的线索,他都会千方百计的找出来…… 13. 死刑犯(1) 13. 死刑犯。 8月21日,傍晚,19:13。 就在罗炎麟审讯过马东的数小时之后,他披着棕色风衣,一个人走出了刑警队办公楼,穿过马路消失在小巷里。 这期间手机响了三次,都是秦刚打的,他都没接。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需要独自冷静,好好思考一下。马东这个嫌疑人目前证据不足,尚难断定他是否凶手。秦刚和严雄一样,因为某些尚未查明的原因,都对案情有所隐瞒。究其原因却牵扯出了三年前被以同样手段杀害的张莹莹,罗炎麟试图从新旧两起案件里找出关联,然而凶手已被处决,想要从旧案中挖出线索似乎也很困难。 眼下,最难的还是从何处入手。罗炎麟思来想去,除了凶手通过犯罪现场提供的暗示,他实在没发现更好的途径追查下去。绕了一大圈,没想到竟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凶手为他安排好的位置。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甘心受人摆布却又无可奈何的傀儡。他望着城市逐渐深暗的天空,苦笑着自语:“既然这样,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演的是怎样一出戏……” 穿过小巷是个集中在人行道的夜市,来凌海这两天,罗炎麟对附近的街道环境也有了大致了解。路边有一座公车站,他走进车站,站在三三两两等车的人中间。过了大约十来分钟,一辆239路公交车开进了车站。 他走上车时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秦刚却是顾盼盼,他看见车尾都是空座,信步走过去,随手接了电话。顾盼盼叽叽喳喳的的声音立刻灌满了耳朵,“罗老师,你怎么不来开会呀,一下午都看不见你人,也不接电话,大家都在等你呢,你现在在哪儿呀?” “秦刚在你旁边吗?”罗炎麟问。 “在呀。我现在在会议室呢,专案组的人都在,咱们的人也在,我表哥,陆姐姐,还有……” “你先听我说。”罗炎麟打断,“我现在同你说话,你只要回答‘好’或者‘不”。明白吗?“ “好。”顾盼盼莫名其妙,但感觉很有趣儿。 “你现在帮我做一件事。你告诉秦刚,就说我忽然闹肚子,去医院了。” “啊?呃……好。” “那好,没什么事儿,我挂了。” “等等……”顾盼盼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你不会又是一个人在办案吧罗老师?” “等我回来再对你说。” “别挂,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能不能等下我?我去找你,带我一起去破案吧,好不好?我迫不及待……” “你如果离开了,秦刚会怀疑的。” “不会的,”顾盼盼声音更低,“我说我大姨妈来了,他还敢问啊,嘻嘻。” “别胡闹了。乖乖给我待在那儿,哪儿也不许去,这是命令。”罗炎麟不给顾盼盼说话机会就挂上电话,这丫头冒冒失失,再让她说几句就露馅儿了。 手机那头儿的顾盼盼喂了两声,才知道罗炎麟挂断了,气得直哼唧。旁边的秦刚连忙问她,“罗专家究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他说他老不舒服啦,跑肚拉稀啦,大家都知道了吧!!!”顾盼盼一嗓门儿,原本窃窃私语的会场马上安静了,人们全部石化。 罗炎麟坐在车里,留意着公车每经过一站报一次站名。不经意间,车窗外已然夜幕降临,远近的房屋纷纷亮起了灯光,霓虹灯下的酒吧和歌厅穿梭着乐此不疲的红男绿女。每一座城市都有各自不尽相同的夜晚,那是它们掩藏的不羁内心和狂野的欲望。 “泗水街站即将到站,请下车的乘客准备好……” 自动语音刚刚报出站名,罗炎麟似乎在打盹儿的眼睛忽然睁开。他立刻起身走向车门。公车进站,车门滑开,他第一个走下车。环顾四周环境。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对照着上面手记的详细路径,拐过一个十字路口,沿着人行道一直向前走。 当他拐过第二个路口,隔着一条马路,那栋在照片里见过数次的建筑第一次真实切近的映入他的眼帘。尽管是在夜晚,他仍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第一位被害人童幂被绑吊的尸体就是在那栋楼里被发现的。 罗炎麟受命带领foxhunter调查组来到凌海,正赶上第二位被害人娄雪莉遇害,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娄雪莉身上,而对童幂案件所知道的一切其实都源于秦刚提供的材料。 通过对娄雪莉遇害现场的深入分析,罗炎麟推断出了凶手的作案模式——演绎式犯罪。 13. 死刑犯(2) 根据此类罪犯的心理特征,他将自己作为符合凶手要求的观众,以观众的视角进一步发现了凶手隐藏在现场的暗示,通过这条线索找出了与童幂和童瑶同时有染的嫌疑人马东。但接下来罗炎麟就遇到了大麻烦,一方面无法确认马东的嫌疑,同时又牵扯出了数年前的一起相似案件。但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罗炎麟无从判断三年前那起案子是同一名凶手所为,而这也是他亟待解决的难题。 面对着错综复杂,横生枝节的案情脉络,罗炎麟迫不得已只能重新回到原点,试图寻找他之前可能遗漏的东西。现在,他更清楚的认识到他所面对的对手是一个具有惊人智力与反侦察能力的罪犯。他把犯罪当成是一种具有戏剧化的表演,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细节他都会在脑海中排练无数次。因此,想以常规的侦破方式寻找出他在心理或者行为上的破绽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罗炎麟之前确实低估了他的对手。 对付强大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他要再次以观众的视角来观察凶手的‘犯罪艺术’,这其实也正是凶手希望的。演绎式犯罪的罪犯都有一个共同却又矛盾的特点——他们在作案时谨慎入微,但往往又故意留下一些暗示。与其说他们想逃避惩罚,毋宁说他更喜欢与警方斗智斗勇的刺激体验以及对社会造成的影响。 罗炎麟决定投其所好,在凶手排演的作品中走近他,理解他,然后再寻找他的破绽。 这个地方的房屋并不密集,既有快被推倒的旧房子,也有在废墟上冉冉升起的商厦和小区。罗炎麟注意到,凶手选择的作案地点距离闹市区仅仅相隔了两条马路,虽然附近还未安装监控设施,但在这种地方作案仍要冒相当大的风险。从这一点看,凶手不但熟悉环境,而且胆量过人,所以他能把娄雪莉绑架到城郊大学里杀害,把整间教室布置成地狱一样,也不会显得多么奇怪。 罗炎麟穿过马路,先站在那栋楼前仰头打量了一下,之后,按照卷宗里所推测的案发经过,沿着凶手那天晚上曾经走过的路径,绕到楼后。果然看见两道门,相距十几米。 站在装修队临时居住房间附近的那道大门,在深夜里,属实不容易发现有人从小门进出。不过眼下,整栋大楼昏黑一切,听不到任何声息,据说案件发生后,装修队就停工了。这里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空楼。 罗炎麟走进小门,原来是一个防火通道。他沿台阶拾级而上,推开三楼铁门走进一条很宽很短的走廊。 他打开小手电,照着对面一扇扇房门,从左向右数……数到第三间……一扇半掩半开的房门出现在了光区里,门框上耷拉着黄白相间的警戒带。 就是这儿。罗炎麟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就像慕容雨川看到了尸体。极少有人有胆量在这种时候来这样的地方,更别说笑了。罗炎麟属实是个例外,这也是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小棠都怵他三分的原因。 这种身临险地,无所顾忌的作风让总能让罗炎麟获得意外的收获,唯一不确定的只有他的运气,当他距离凶手越近往往也是越危险的时刻,正如现在,就算头脑再机敏,也推断不出凶手是不是就躲藏在门后…… 13. 死刑犯(3) 他谨慎的走向的那扇半掩的门,用手电光往里晃了晃,感觉里面没人,才慢慢推开那扇门。 门开的一霎那,房间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吊缚女人的身影,与照片里的童幂一般不二。 罗炎麟先是吃了一惊,稍稍定神,眼前的幻象就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黑暗空荡的房间和一扇微微透过街灯的窗户,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连一丝犯罪过的痕迹都不复存在。民间传闻经常提到很多人都在横死过人的房间里看见了死人的模样,有一种解释说,横死的人都会在被害的地方留下强烈的执念,封闭的房间里这种执念停留得尤其长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阴魂不散。 罗炎麟并不想知道,在这个看似空荡的房间里是否真有童幂的鬼魂与他做伴。他反握手电,随着光柱左右扫射慢慢走进房间。他沿着房间的四角走了两个对角线,又绕着墙壁走了一圈,只是在顶棚的灯架上看到了重物拉坠的痕迹。童幂的尸体就是被绳子悬挂在这上面的。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虽然有之前的经验,罗炎麟还是未曾料到童幂的现场竟会如此‘干净’,与极尽夸张恐怖的娄雪莉现场截然相反。也难怪张磊他们会被一块精斑和一双脚印误导,错抓了马新旺,实在是现场找不到其他证据,偏又赶上马新旺倒霉,冒冒失失的撞到了警方枪口上。 现在,罗炎麟才遇到了真正的麻烦。他来之前还胸有成竹,因为他确信凶手一定会在现场留下暗示,而且这个暗示还未曾被发现,所以他只要做一名观众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隐含的线索就会自然的展现在他眼前。但事实上,他连一丁点儿值得怀疑的痕迹都没发现,这间不算大的屋子实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难道是他推断有误? 难道这个家伙除了残忍狡猾并不想暗示什么? 还是说凶手的暗示隐藏在了他尚未想到的地方? 他走到窗前,望着马路上时而经过的车辆,想象着那天晚上凶手把童幂或者是童幂的尸体带到这里时的心态。至少在有一点上,他对待童幂和娄雪莉完全一样,那就是捆绑二人的手法——耐心,细致,充满创意。这本身已经超出了的犯罪技巧,凶手纯粹是为了从中获得享受,以至于耗费了大量时间。这是分明就是施虐狂中的恋绳癖一类,罗炎麟肯定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错。 那么凶手是否会像对待娄雪莉一样,把童幂也作为他的犯罪艺术加以布置呢?罗炎麟接下来要验证一下,如果他猜得不错,他会在童幂的尸体上发现凶手另一个隐藏的‘暗示’。 但问题随之又来了,这里根本没有童幂的尸体。他来的匆忙,连橡胶娃娃都没来得及准备一个。现在他有点儿后悔没带顾盼盼一起来,如果她在身边,说不能用她做一回道具,肯不肯答应是另外一回事儿。 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试着想象童幂被吊在半空的模样。捆绑童幂的方式可比娄雪莉复杂多了,凶手完全在把她当做一个玩物来对待,极尽扭曲她的四肢,还要捆绑住性器官加以玩弄。那种创意的犯罪场面,让罗炎麟还算正常的思维想象起来的确点儿困难。 他伸手进风衣里怀摸出几张从法医室找到的照片。幸亏还有照片。 13. 死刑犯(4) 这些照片都是张磊在赶到案发现场第一时间拍的。针对童幂的照片,他从不同角度拍了不下十张。他虽然不算很出色的法医,但是按部就班,没有漏洞。罗炎麟现在需要的就是在脑海中想象出童幂尸体的空间位置,以及被捆绑的准确姿势。 罗炎麟用手电照亮照片,房间是同样的房间,唯一的差别在于拍照时间是早上,作案时间是晚上。他对比着拍照角度,调整自己所站的位置,然后开始细致观察悬吊的女尸。 与娄雪莉充满血腥暴力的情形截然相反,童幂的尸体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死亡。如果照片距离够远,视野中看到只是一幅姿态妩媚诱惑的春宫图。不过,以罗炎麟对凶手的推测,这位酷爱神秘主义的凶手很可能会像在娄雪莉的案发现场一样运用他擅长的“渐变主义”创作手段,在正常所看到的画面之内隐藏着另一幅含义完全相反的图像,而那才是他真正要暗示的含义。 罗炎麟接连换了几张照片,满眼看到的只是童幂香艳的胴体,区别在于角度不同。他感到有点儿滑稽,好像不是在办案,而是躲在污浊的网吧里偷偷摸摸上色情网站……沿着拉伸的黑丝网袜的美腿,经过嵌进细绳的小腹,绕过另一条蜷起的美腿,沿着蛇缚一般的绳子盘旋向上,停留在紧缚而膨胀的巨乳上,整个体态绑缚成一幅鲜明的n形…… 那天晚上,意外闯入这个房间的民工马新旺面对着吊在半空的童幂,难以自控的褪下了裤子。罗炎麟不是马新旺,他那经过专门训练的头脑始终保持着机器般的冰冷与精密,即便面对着童幂这样的明星,女人中的精品…… 他后退一步,凝视着灯架下的空虚。数张照片看过,童幂吊缚的立体形象已经精准的呈现在他的脑中,仿佛那具女尸又俨然出现在了眼前。 他绕着想象中的尸体慢慢移动,这一次凶手没给他提供任何观看角度的坐标。他不禁怀疑是根本不需要角度,还是有其他明显的参照,或者线索就在童幂的尸体上…… 他拿起照片重新确认,照片是在白天,能看清楚童幂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他的脑子在迅速的分析排除,搜索着一切可疑的东西。但是看着看着,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光秃秃的灯架,一个念头忽然闯进脑子—— 凶手是在黑天作案,他的暗示是不是也应该在黑天就能发现?而这间屋子根本就没有灯。也就是说,凶手的暗示根本不在童幂的尸体上,那一定是个在漆黑的环境里也能发现的。(今天暂发一张,明天晚上补上) 13. 死刑犯(5) 罗炎麟四下里搜寻,几乎立刻就发现,在这间伸直胳膊都看不清五指的房间里,真正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其实只有一样…… 他的目光的一下就落在了窗户上。 照片照的是白天,所以案发现场看上去最鲜明的只有童幂被吊缚的尸体,窗户则被隐藏在了照片的背景里,丝毫不能引起注意。不过到了晚上,情况恰好相反,透过街灯的窗户就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清晰的标记。 罗炎麟走到窗前,窗外是笔直的马路和人行道,是他来时的方向。放眼远眺夜幕下的城市,彷如星空般的灯光远近交错、色彩纷呈,编织着现代都市的浪漫和神秘,也包括暗藏其中的罪恶。 想从这里找出凶手的暗示所在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罗炎麟已经开始逐渐了解这个高智商罪犯了,他肯定还留有其他线索自己还未曾用到。他几乎本能的马上想到了童幂,像对娄雪莉一样,这个对绳缚有着变态般着迷的罪犯,花费了那么多精力把童幂绑吊成独特的姿态,很可能就是他刻意安排的另一个“舞台元素”。 罗炎麟重新回到门口他刚进房间的位置站下,头脑中幻想着童幂被悬吊在面前的情形,他慢慢移动脚步。凭借精准的心算,观察着童幂的尸体与窗户之间的位置变化…… 童幂的尸体在左侧,窗户在右侧;童幂右腿蜷曲,左腿拉伸,好像一个n形的字母,而窗外只能看到远处各式各样的灯光……就在罗炎麟移动到某个角度,一道霓虹灯的光影瞬间透过窗子准确的落在他眼中…… 他猛然一震,随即豁然明了。 因为橙色光是波长最长的光,在空气中传播最远,所以这束光才能看得如此清晰。那是一个英文字母“o”,与童幂形成的n组成了一个鲜明的单词——no。 又是一副画中画,巧妙的运用了“渐变主义”技巧。在童幂淫荡的姿态下,隐藏着一个含义截然相反的no。果然不出罗炎麟所料,童幂的尸体现场同样是一幕精心设计的“犯罪作品”。 他穿过童幂的幻象,来到窗前,逆着o字母的橙色光向光源方向眺望。夜色下,他能辨认出那是一个巨大霓虹灯牌,好像一家酒店或者什么,距离这里相隔两条街道。灯牌上除了o字母最清晰,其他的五颜六色的字母勉强也可以认出来。 o下面青色的字母是h,往下是三个红色的字母k……t……v…… oh-ktv。 假如罗炎麟的记忆不算太坏的话,这个名字会让他大吃一惊。 他的确大吃一惊。 因为就在下午,在他决定探查发现童幂的尸体现场之前,他曾与严雄单独谈过话。在他的逼问下,严雄简要讲述了三年前他亲自处理过的一起类似的案件,但是由于案情过于简单,几乎没有参考价值,而且是凶手已经被捕枪决,所以罗炎麟没有过分专注。可是他还清晰的记得严雄所提到的被害人“张莹莹”就是在一家叫“oh-kvt”的娱乐城上班,那里也正是三年前的案发现场。 眼前,此时此刻,没有人比站在窗后黑暗中的罗炎麟更加震惊了。 他虽然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凶手惯常运用出人意料的手段,却仍然没有料到,他隐藏在童幂尸体现场的暗示竟然指向了三年前那起没有任何悬念的案件上。 这比起在娄雪莉遇害现场发现那支金钗更加不可思议。 听严雄简略的描述,杀害张莹莹的手段确与杀害童幂和娄雪莉有些许相似之处,这种极具标志性的绑吊手段太与众不同了。而且童幂和娄雪莉的遇害现场充分体现出了凶手娴熟的作案技巧,这在犯罪行为分析中被称为“犯罪惯技”。所以罗炎麟之前就曾怀疑凶手早在计划杀害童娄二人之前,有过类似的犯罪经历,只是还没有被发现而已。仅从理论上来说,三起案子确有可能是一名凶手所为,一名连环杀手在作案之后蛰伏数年后,再次作案也屡见不鲜。唯一的问题是杀害张莹莹的凶手已经伏法,已死的人如何作案?这个事实罗炎麟的假设统统站不住脚了。 但反过来说,既然三年前的案子没有任何问题,那么秦刚、严雄甚至王世峰又何必遮遮掩掩呢?何况,凶手为什么会知道这件案子,而且故意留下暗示,这其中又有什么深意呢? 13. 死刑犯(6) 罗炎麟挖空心思找出的线索却让他陷入到一个更大的疑团中,让本就复杂的案情增添了难以预知的因素。 *——*——*——*——*——*——*——* 8月23日。上午。11:35。 大约十点钟左右,foxhunter组员们同时收到了罗炎麟的短信,通知他们在午休时到刑警队附近的“世纪饭店”聚会。 慕容雨川很纳闷,“这家伙平时一毛儿不拔,怎么突然变这么大方了?” 顾盼盼说:“你不要总以为别人都像你似的就知道蹭饭。”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凭着我对老妖怪的了解,这里面没准儿就有什么猫腻儿。你说呢,螳螂?咱们要不要去?” 陆小棠正闲的发闷,低头看杂志,头也不抬的说:“反正又不是只找你一个,死还有垫背的,你怕什么?” “话是如此,心里怎么还是觉得有点儿惴惴不安尼……” “因为你亏心事做太多了。” “……” 世纪饭店与刑警队步行不过五分钟,莫名其妙的组员们来到酒店大堂,由服务员引领着走进楼上一间包间。可是圆桌上却空空如也。罗炎麟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招呼各位,“都过来坐吧。” 慕容雨川忍不住道:“光坐着啊?” “哦,服务员,每人来听雪碧。” “哎呀我了去,我说老罗你好容易请回客,就让咱们喝饮料啊?” 罗炎麟一本正经道:“谁说我请客了?这是工作例会,分析一下当前案情。” 慕容雨川回头对其他人说,“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陆小棠倒是头脑冷静得多,落座后,她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开工作例会也不用故意选这么一个地方吧。” 罗炎麟笑而不语。 陆小棠偏偏最看不惯他这幅模棱两可、自命不凡的模样,也干脆不再客气,“开会前,我倒想先给罗组长提点儿意见。” “哦,请说。”罗炎麟毫不介意。 “罗组长的能力我们大家虽然认可,但处事风格却很让人捉摸不透。” “有吗?”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你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总该有个解释吧。我们一向都与秦刚他们合作,为什么忽然要背着他们开会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 “……” “还有,我不知道组长这两天神神秘秘都在干什么,经常就突然失踪了。昨天晚上,我们在刑警队等到你半夜都没看见你的人。” “……” “要知道foxhunter是一个整体的调查组。但为什么罗组长做事却总是游离在我们之外,就好像这个组里只有你一个人有能力办案,我们其他人都是摆设一样……” 慕容雨川随声附和,“我赞成。这就是嫉贤妒能,压制我们不得施展。”他捅捅坐在身边的杜威,“你觉得呢?” 杜威在组里年纪最长,又是大学老师,向来颇受尊敬。慕容雨川想把他拉进来给罗炎麟一个下马威,趁机杀杀他的威风。 就见杜威捋着大背头,双眉紧锁,慢吞吞的说:“我最近是怎么了,腹部总觉不适,想来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吧。哎呦,哎呦……我得失陪一下了……” 慕容雨川鄙夷的瞧着他的背影,问顾盼盼,“他真是你学校的老师。” “是呀。如假包换。” “我呸,直接说跑肚拉稀不就得了,这老东西,又滑又酸……” 罗炎麟这时才不紧不慢的对陆小棠说:“你认为我独断专行,看上去只代表你的个人观点,别人倒未必这么以为。” “哼。” “不过对于你之前的疑问,我倒是能明白的告诉你——不错,我是有意背着秦刚,有些事在没搞清楚之前,我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妙。” “能不能说的再清楚一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罗炎麟把昨天审讯马东时出现的插曲以及晚上在童幂案发现场发现的线索详细的讲述了一遍,等他说完了,所有人都吃惊不已。陆小棠说:“照你这么说,秦刚他们或许真有一些不可告人秘密,否则严雄也不会想说又不敢说了。” 杜威疑道:“但是,三年前那起案子不是严雄亲自负责的吗,如果说真有什么隐情,想要掩盖的也应该是严雄,怎么反倒成了不相干的秦刚呢?” 罗炎麟点点头,“对,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也怀疑,如果案件真像严雄表面上告诉我的那样简单,也就没有必要掩饰了。有句话叫欲盖弥彰。恰恰秦刚他们的表现实在说不过去,况且,凶手留在童幂现场的暗示却又惊人的指向了同一起案子。这绝不是巧合。” 13. 死刑犯(7) 陆小棠说:“既然这样,就应该派人手详细调查调查当年那起案子。就看组长准备怎么做了。” “难点是当年的凶手已经被处死刑了。案发现场又是ktv,人员流动大,我们想找出与那起案子有关的直接目击者不太容易……” 慕容雨川插嘴:“有什么不容易的,我们找案件卷宗呗,刑警队里就能查到。” 罗炎麟点点头,“这注意我看行。” 陆小棠说:“但我们不是还要提防凌海这边的警察吗?如果直接去查恐怕秦刚他们马上就能知道。” 罗炎麟点头,“所以只能暗中进行。据我了解,刑警队档案科是一个叫王媚霞负责……” 慕容雨川打岔:“这名字起的好风骚啊。” 罗炎麟接着说:“……45岁,至今单身……” 慕容雨川闪亮的眼睛马上暗淡了。 罗炎麟看着众人说:“其实只要派去一个人搞定这位女警,顺手牵羊就能把档案搞到手。你们哪一位自告奋勇呢?” 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 “那你们觉得谁最适合这项任务呢?”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慕容雨川身上。慕容雨川赶紧把脑袋埋在桌上。 罗炎麟笑着说:“既然众望所归,你就别推辞了,慕容医生。” 慕容雨川忙不迭摇手,“罗组长,你一向足智多谋,我最崇拜你了。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您老亲自解决比较好。” “那可不行,刚刚你们给我提意见,说我独断专行。所以我决定把这项任务就交给你处理。” 慕容雨川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叫起来,“哎呀我去,原来在这儿下套儿等我呐。我就说老妖怪怎么突然变大方,请起客来了。” 罗炎麟脸色一沉,“你说我什么?” “我哪敢说你,现在你是老大。” “那好,限你一天完成任务。” “不会吧,要报复我也不用这么明显啊。一个四十五岁的老女人,不是生理有问题,就是心里有问题,你从哪儿找来的奇葩啊。” “少废话。完成任务有奖,完不成有罚。” *——*——*——*——*——*——*——* 离开酒店,回到刑警队,慕容雨川就开始郁闷起来了。 他鬼鬼祟祟的溜到一楼档案室,扒着门缝往里瞧,打算先了解敌情,最好能先从安全的距离观察一下那个恐龙大妈。 正在他聚精会神的往里瞧,肩膀忽然被手拍了一下。 慕容雨川随口说:“别闹。”但下一刻,他就愁眉苦脸了。 就听身后一个哑嗓子的声音问:“你谁呀,干啥呢?” 慕容雨川慢慢转过身,瞬间就看见一个身穿警服的彪形大女虎视眈眈的瞪着他。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恐龙大妈了。他心里感叹:我勒个去,真是大开眼界了……表情马上从惊讶换成嬉笑,“我是重案4组的,我叫徐雨川。” “徐雨川?!4组里有这号人吗?”彪形大女面露怀疑。 “徐才厚你肯定听说过,不过跟我没啥关系。这么说吧,我是刚分到警队的。幸会幸会。”慕容雨川硬着头皮伸出手。 没想到王媚霞居然有些害羞,握了一下慕容雨川的手,语气马上缓和下来,“那你怎么连身儿警服都不穿。看着根本都不像警察。” “那像什么?” 13. 死刑犯(8) “像……”王媚霞宽阔的脸上居然泛起红润,岔开了话题,“你干什么来了,秦组长要你来拿资料吗?” 慕容雨川顺口应道:“是啊,调一份旧案子。” 王媚霞没再多问,麻利的掏出钥匙开门,把慕容雨川让进屋。然后打开电脑问慕容雨川案件编号是多少。慕容雨川说不知道。王媚霞又问案发时间。慕容雨川说大概三年前。 王媚霞这下可有点儿怀疑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真是秦组长让你来的?” “这能开玩笑吗,美女?” “不行,我还是得问问,确认一下才行。”王媚霞说着抄起桌上的电话。 慕容雨川赶紧把她手按住,“别介呀。唉,我实话对你说吧。” “那你说。” “其实真是秦组长派我来的,没骗你,嘻嘻……” “你这人怎么这样?”王媚霞皱起眉头。 慕容雨川见状不妙,使出了浑身解数,“其实我这人平时严肃的很,一年到头儿除了过年领压岁钱从来都不笑。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一看见王姐你就觉得特别投缘,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特别让人有家的感觉……” “真的?!”王媚霞露出特别吃惊的表情。 “我是发自肺腑的,王姐。”慕容雨川特别真诚的望着王媚霞那张特别恐怖的大脸。心想,到我家去过的人都说我家跟猪窝似的。 王媚霞忽然害羞的别过脸,嗔怪:“怨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你平时不好好工作,就知道跟人家女孩油嘴滑舌,当心让你组长看见挨批……” 慕容雨川心中大惊,原来女人撒娇也可以如此恐怖。不行,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被夸得五迷三道的王媚霞精神抖擞,虽然慕容雨川提供的条件很有限,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在警队服务器上反复查找。一个个文件夹调出来,让慕容雨川辨认。 慕容雨川看着排满整个屏幕的文件夹心里起急,看过一个文件,摇头,“不是。”再看一个,又摇头,“不是……” 当王媚霞点开其中一个名为“6.23重案”的ppt文档,一张惨不忍睹的尸体照片赫然闪现在屏幕上。 王媚霞吓得妈呀一声,差点扑到慕容雨川怀里。慕容雨川厌恶的把那张大脸推开,“你好歹也是警察,这有什么怕的?” “这人死的太吓人了。赶紧关了吧,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别关,我还看呢。” “这你都看,不嫌恶心啊?” 慕容雨川没吱声,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屏幕。 那是一张法医的现场照片。照片里的被害人除了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最为奇特的是尸体的姿势。与普通的凶杀案不同,这个被害人的尸体是悬空的,被密密麻麻的缠绕着电线一类的东西,挂在天花板上。尸体下面有个茶色的玻璃桌,桌面上汇聚着被害人流下的血…… 停顿了片刻,慕容雨川说:“不用再找了,就是这个。” “确定吗?你看照片就知道?” 慕容雨川几乎本能的就能感觉出在那具被捆绑的尸体背后所隐藏的似曾相识的邪恶。“打印出来,我都要。” “哦。”王媚霞鼠标点击复印键。靠墙的巨大打印机嗡嗡响了一阵,开始一张张的打印。 。 13. 死刑犯(9) 电脑里的资料量明显比严雄讲述的案情复杂,照这个速度,所有文件都打印出来至少得二十分钟。慕容雨川等的心里直起急。可是越怕出事儿偏就越出事。 忽听走廊里传来两个人说话,其中一个天生大嗓门儿,说话也不避讳人,隔着一道门都听得清楚。“我就弄不明白,咱们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请一帮爷来管着,省厅派来的就了不起呀。也没看他们来这两天干什么了。抓个嫌疑犯说放就放了,再抓一个再放,这是在胡搞什么?不行就被在那儿指手画脚,装模作样!” 一听这声音,慕容雨川马上就想起又瘦又横的专案组副组长郭景山,心里忽悠一下。 就听另外一个人劝,“就算话是这个理儿,您还是小声点儿,这要是传到罗炎麟他们那儿,对谁都不好,人家毕竟是王局请来的……” “要我说,王局也是……哼……” 两个人说话声越来越近,慕容雨川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望着打印出还不到一半儿的材料,心想郭景山该不会是听秦刚的吩咐来这里检查的吧? 正这样想,门忽然被推开。郭景山耸着瘦骨嶙峋的肩膀迈步走进来,大声问:“老王在不在?” 王媚霞翻楞一下眼睛,“叫谁老王?” “对不起,说错了,应该叫大花,谁不知道咱警队有一支王大花啊,哈哈哈……”郭景山口无遮拦的乱开玩笑,看见站在复印机前的慕容雨川没马上认出来,“你这里还有其他人呀,你男朋友吗?” 王媚霞脸一红,“你再乱说,当心掰你牙!” “我怎么就乱说,我……恩?”郭景山揉揉眼睛,“我怎么好像哪里见过这人呢?” 慕容雨川强做微笑,招招手,“嗨……” 郭景山霍然瞪圆了一对儿大眼,指着他说:“你不是……不是那个……那个谁……” 王媚霞逮着机会反过来挖苦他,“瞧你那臭记性,还当刑警呢,人名都记不住,抓人没抓错过啊?” “谁说我没记住,他叫……叫……”郭景山一根筋,最怕激将,偏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急的五官都挪位了。 王媚霞说:“得了吧,我告诉你,他叫徐雨川,刚调到你们2组。瞧瞧人家一表人才,比你那老么卡刺眼强多了。” “你说啥?他跟你这么说的?”郭景山的瘦脸掠过一丝狐疑,“他胡说八道呢……” 慕容雨川眼看着要穿帮,急的满头是汗。这边打印机还在不断的吐出一张张印好的材料。 郭景山两颗凸眼转向慕容雨川,微微眯缝,“小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我……” 王媚霞说:“他瞎咋呼,不用怕他。就告诉他是秦刚派你来的。” 郭景山问慕容雨川,“真是秦刚派你来的?” “是……是秦组长呀。” “我刚从他那里来,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算专案组成员,他安排我工作还用得着向你汇报吗?” 郭景山被噎了一下,想了想又问:“他让你来档案室做什么?” “这我用得着告诉你吗?”慕容雨川心虚嘴巴反倒硬,“那我问你,你来干什么?” 郭景山眯着眼瞧他,“老秦让我来检查一份卷宗。” “哦?”慕容雨川心中一动,“是过去的案件吗?” 13. 死刑犯10 郭景山似乎看出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狡猾,“莫非秦刚也让你来查一份案件?” 慕容雨川心想,这家伙不是在下套儿诱我话呢吧。我怎么回答好呢。 他这一犹豫,旁边看着的王媚霞不耐烦了,“我说你俩大男人磨磨唧唧,说句话怎么这么费劲?不就是秦刚让你来调一份案件吗?” “什么案子?”郭景山追问。 “好几年前的案子,我都调出来了,正在给小徐打印呢。该不是你也要这材料,你自己看看吧,都在这儿。” 慕容雨川心说,坏了。郭景山已经绕到电脑前,往屏幕上看了看,抬起那对冷森森的凸眼,像盯犯人一样盯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费力的吞了口唾沫。房间安静的只能听到打印的嗡嗡声。 郭景山问慕容雨川,“你想把这些材料带到哪儿去?” “交给,交给秦组长啊。” “扯淡!”郭景山陡然提高嗓门,把慕容雨川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用身子挡住打印机。 郭景山斜楞着眼走了过来,“你让开。” “凭……凭什么啊?” 郭景山二话不说,抬手就推他。慕容雨川看他瘦不拉几的,还想比划两下,没想到两下就给搡个趔趄。 郭景山伸手从打印机上抓起印好的材料,看一眼,冷笑,“你可真行。放着正经的案子不办,居然费尽心思往这儿挖。幸亏老秦料到你们有这一手儿了。” “喂,你别都拿走啊。你拿走我怎么交差啊。” “让你拿走,我就没法交差了,”郭景山故意举起手里的打印纸在慕容雨川眼前晃,“哼哼,你还想要走吗?别说你拿不走,今天你也走不了,说说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啥玩意儿?”这下慕容雨川可真有点儿冒汗了。这帮家伙到底再遮掩什么,难不成还敢杀我灭口吗? 剩下最后一招儿,他向王媚霞求助,“王姐,你可都看到了,这个人蛮不讲理,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王媚霞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到底搞什么名堂呢。不就是来拿一份资料,值当翻脸吗?” “可不说呢,你没看出来这个人诚心是在坏我。小弟可全靠你了,王姐。你要是不帮我,那我就得被毁容了,搞不好想再看都难了。” 王媚霞顿时豪气冲天,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徐你甭怕,有姐给你撑腰!” 郭景山翻楞起大眼珠子,“我说王大妈,你什么都不懂别跟着瞎参合。呆一边儿去。” “你管谁叫王大妈?”王媚霞一张大脸由红变紫。 “说别人对得起你吗?你这么大岁数的老处女看着是可怜,急着嫁人咱们都理解。但总不能碰上个男的就上赶着往上贴啊。” 这下可彻底把王媚霞激怒了,她伸胳膊一把揪住了郭景山的衣领子,“姓郭的,你别欺人太甚——” “唉,你松手……这可是警服……” “警服怎么了,穿你身上就是张癞狗皮。” “你敢口出不逊,松手……给我松手……”郭景山使劲儿挣了几下,不但没挣脱,反倒把衣服越扯越扯开,露出了里面的大红背心。“你这死老娘们儿别给脸不要脸,我可让着你呢……” “你不让我又怎么着?”王媚霞照郭景山脑袋给了一巴掌,警帽滚到了地上。 “哎呀,你胆大包天,侮辱警徽……” “我侮辱什么警徽,我今儿就侮辱你了。” 郭景山急得满头大汗,居然拗不过膀大腰圆的警队王大花,只好向同来的警员求助,“赵海,快帮忙……把这老娘们儿弄开……” 赵海眼看着郭副组长的上衣都快给扒光了,面露为难,想伸手,又有点儿不敢。 好容易郭景山才算从魔掌中挣脱出来,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手指着王媚霞,“这事儿肯定……肯定没完。你泄露机密,你渎职……” 13. 死刑犯11 王媚霞也不依不饶,“我泄哪门子机密了,你说!” “你凭什么把内部档案给那人?” “怎么不能给他了?人家也是重案组的,还是秦刚叫来的,凭什么刁难人家?” “长成那样不是你的错,你这猪脑子是咋整的,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咱们重案组压根就没这号人,我才是秦刚派来的,就是要告诉你不要把这案子的资料给任何人……” 王媚霞被骂的发懵,“这案子有那么重要,我看标记的已经结案了呀……” “跟你老娘们儿解释不清,反正秦组长就是要你不能把它给人看,这也是王局长的意思。现在你明白了吧……” 没想到王媚霞掐腰一声冷哼,“你让我不要相信人家小徐,那我凭什么就得相信你?” 郭景山简直要抓狂了,大吼:“我再说一遍,听明白没,他根本就不是咱们警队的。不信你问他……”他手一指慕容雨川。 “问谁?” “问……”郭景山扭头一看,哪里还有慕容雨川的影子。 他气呼呼的问呆站在一旁的赵海,“那小子呢?” 赵海懵懂的想了想,“没注意,好像是走了吧。门还开着呢。” “我知道,不用你分析。我是说你怎么不看着他,让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溜了?” “你也没让我看着他啊,你只让我帮你对付王媚霞了。” “我……我怎么竟碰上这么一群猪头啊……”郭景山气的上蹿下跳。 “可是他材料都没带走。” “对了,还有材料,没带走吗?”郭景山低头一看,他从慕容雨川手里夺过来的复印纸散落了满地。刚才只顾着跟王媚霞厮打,都忘了什么时候掉的了。 “幸好幸好,这才是最关键的……” 他赶紧蹲下,把材料拢到一起,松了一口气。 *——*——*——*——*——*——*——* 慕容雨川趁着王媚霞和郭景山乱成一团的时候赶紧溜出了档案室,生怕郭景山在后面追,一口气跑出公安局,直接跑到罗炎麟住的酒店客房。推门进屋,看见好多人都在,陆小棠和曹青在翻看材料,罗炎麟正悠闲的喝着咖啡,杜威在梳头,范晓鹏在睡觉,顾盼盼在玩手机。所有人都悠然自得,就他一个惊魂未定,气喘吁吁。 顾盼盼抬头看见他,笑嘻嘻问:“哥你咋了,这是让人煮了吗?” “你……你……”慕容雨川指着他们一个个,喘的出不出话。 陆小棠瞥了他一眼,“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你……” 杜威说:“这孩子是怎么了,情况不妙呀……” “你们太……”慕容雨川好容易捣上口气儿,“你们太卑鄙,阴险,狡诈,无情了……” “何出此言?”罗炎麟呷口咖啡。 “就属你最可恶了。你把我派去也没说有危险啊,我小命儿好容易搭上。” “有那么严重?”罗炎麟似乎有点儿不信,“据我所知档案室就一个女警在,你不是最擅长对付女人吗?这叫物尽其用。” “进你个大头鬼。光对付女人也就罢了,大不了我为警察事业献一回身,可是你也没说还要我对付男人呀?” “男人?谁?” “还能有谁?秦刚派去的人呗。那个长得跟长臂猿,嗓门跟头河马一样的郭景山。你的计划他怎么会知道啊,结果一下就把我堵在屋里了。要不是我激灵,现在没准儿就归位了。” 13. 死刑犯12 “原来这样,”罗炎麟稍显吃惊,“想不到秦刚他们居然这么担心我们拿到那份材料。” 他瞧着慕容雨川又说:“看样子,你没弄到资料是吧。” “女警察的关都过了,都打印出来了,该死的就碰上了郭景山。” 罗炎麟皱眉说:“这下打草惊蛇,想弄到材料就不太容易了……” 陆小棠提醒,“这件案子不是严雄亲自侦办的吗,我们直接约他出来问他不是更好吗?” “他不会同意的。我昨天下午单独找他,他都不肯说。好像很有顾及。” 曹青说:“要不就联系一下公安部的资源调查组,这样的重大刑事案应该有完整记录。” 罗炎麟说:“这个想法倒是可以一试,不过我并不抱太大希望。调查组收集的资源也都是凌海公安局这边整理后提供的,他们肯定把疑点都抹去了。我们能得到的大概也只能是一份阉割后的卷宗。” “要是这样可就不好办了。” 大伙议论纷纷,正在发愁。却听慕容雨川冷言冷语道:“你们这可真是过河拆桥,念完经就打和尚啊。一看我没有利用价值,就干脆晾一边不闻不问了,怎么样,没了我能想出辙来吗?” 罗炎麟觉得他话里有话,便问:“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陆小棠不屑,“他有什么好办法?没让郭景山把魂儿吓掉,还知道跑回来就不错了。” “瞧不起我是不是?”慕容雨川嘴角一撇,“你怎么就准知道我不行,我可不像某些人,就仗两下武把操儿来蛮的。咱可是有智使智,见机行事。”他说着掀起衣服,从裤腰拽出一沓复印纸往桌上一扔。 “这是什么?” “事实胜于雄辩,自己瞧吧。” 顾盼盼手疾眼快,抢过来翻了几页,吃惊道:“这不就是案件材料吗。表哥居然拿到了。” “哼,哼——”慕容雨川掐着腰,洋洋得意,“我一看郭景山进屋就猜到情况不妙,顺手抓起一把就揣怀里了。” 罗炎麟从顾盼盼手里拿过来看了看,“这只是一部分啊。” “能拿出来给你就不错了,至少比从严雄那儿道听途说的强得多吧。” 罗炎麟没再说话,目光落在复印纸上便像黏在了字句上,很快读完一页,便迅速翻过。旁人都安静下来,围坐在他四周,但是从他的表情里读不出任何内容,谁也猜不透慕容雨川偷回来的部分材料到底有没有用。 陆小棠等得实在着急,就把罗炎麟翻过的几页抽出来看。 顾盼盼那边更是迫不及待,“喂,我说你们别光顾着自己看呀,到底发现什么问题没有啊?” 陆小棠摇摇头,“这些材料上写的案情我们大多已经知道了,只是记述的比较详细……” “啊?!那表哥不是白忙活了。” “我靠,不会吧。”慕容雨川也泄气了。 “那倒也未必。”许久没说话的罗炎麟忽然开口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他。陆小棠追问:“你发现什么了?” 罗炎麟把正在看复印纸放在面前的茶座上,顾盼盼第一个把小脑袋凑过来,只瞧见页面中间铅字标题写着“冯远亮供认记录”。她接着读下面的记叙,生怕漏掉了什么似的,看得十分仔细…… 13. 死刑犯13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挠挠脑袋,忍不住说,“这不就是罪犯冯远亮的口供吗,这么多字儿,我怎么看不到疑点到底在哪里呀?” 罗炎麟说:“因为你太过于专注了,反而忽略了最明显的地方……” 他用手指点下冯远亮口供上面的几段话,“你没看看这些写的是什么吗?” 顾盼盼读了几句,说:“这写的不也是冯远亮的口供吗,语气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可能呢,标题写在口供的中间吗,哪有这种格式的文件?” 顾盼盼眨巴着大眼睛瞅着罗炎麟琢磨,似乎开始明白了他所指,“老师你的意思是……这不是冯远亮的口供,而是其他人的……”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张莹莹这起案子被调查的嫌疑人两个了。”罗炎麟深邃的眸子里微微闪烁,“但我们之前听到的案情却没有这么复杂,案发经过十分清晰——冯远亮酗酒乱性,因为调戏张莹莹不成于是绑架虐杀了她。既然冯远亮证据确凿,又何必调查其他人呢。” 陆小棠放下手里的材料,插话道:“不过这个人的口供很简单,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根本没什么逻辑,单凭字面上看不太出来他究竟有没有嫌疑。” “如果没有嫌疑,那严雄为什么要把他放在嫌疑人栏呢?” 陆小棠回答不上来,罗炎麟的疑问似乎也有道理。 慕容雨川说:“管他有没有嫌疑呢,看看是谁再说。费点儿时间调查调查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得麻烦你再去一趟档案室,再把那个女警搞定一次了。” “啥意思?” “你偷回来的材料偏偏就少了这一页之前的,你把另外一个嫌疑人的名字落在档案室了。” “哎呀我勒个去,多抓一页就好了。” 罗炎麟征求他的意见,“那你想不想再立一次功啊。” 慕容雨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次你们就烧香供我,我都不去了。秦刚、郭景山要是再看到我,还不把我暗杀了呀?” “那倒不至于,顶多以盗窃机密的名义把你暂时羁押起来。不过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还不叫怎么样?老妖怪你不把我因公殉职了就不罢休是不是?” 罗炎麟笑笑,“我这是充分给你施展才华的空间,免得被说嫉贤妒能。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慕容雨川趴在顾盼盼耳边嘀咕:“这家伙心眼儿小的很,我没说错吧。” 罗炎麟接着说:“现在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马。” 慕容雨川马上附和,“是呀,虽然你比我老,但对付档案室那女的也绰绰有余。没准儿她更好你这口儿呢,有嚼头头儿。” 罗炎麟眼一瞪,“谁说我要去偷材料了?” “那你要干什么?” “先说说谁想跟我一起去吧,我要一个人协助我。” 陆小棠动了动嘴唇没吱声。她虽然想去,可是听罗炎麟说话就来气。什么叫协助,怎么听着跟服侍的意思差不多?论能力半斤八两,凭什么她要低声下气的。 这时候顾盼盼已经迫不及待的举起手,“我跟你一起去吧,罗老师。咱们上几次合作多默契呀,你让我干啥我干啥,保证服从命令,不捣蛋。” 慕容雨川一把捂住她嘴,训斥,“丢不丢人,说的好像个丫鬟似的?” 罗炎麟目光扫了一圈,然后说:“陆小棠,这次你跟我一起吧。” “我?”陆小棠稍显惊讶。 “嗯,今天收拾一下,快的话明天早上就能出发。我先出去准备一下。” 罗炎麟前脚刚走,慕容雨川就警告陆小棠,“你不能去!” “为什么?” “以我对老妖怪为人的了解,你此番凶多吉少,恐有去无回呀……” “滚犊子——”陆小棠给她一脚,转身走了。 顾盼盼凑过来问:“表哥,你跟小陆姐到底是咋回事儿呀,过去不都好好的。” “现在我们不好吗?” “我感觉你现在叫人家踹了。” “滚犊子——” *—*—*—*—*—*—*—* 8月24日,9:32。 小雨。 罗炎麟从出租公司叫了一辆车在酒店楼下等着。陆小棠直到坐进车里都没猜透他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这家伙一贯喜欢搞些神神秘秘的气氛。就见他换了一套崭新的风衣,神态自若的坐在旁边,不像是去做冒险的事儿。 陆小棠余光偷偷打量,心里暗自猜疑。 罗炎麟这时开口了,“你如果想问我什么就问吧……” 果然是个敏感的家伙。陆小棠索性问:“你想去哪儿?” 前面的司机多嘴道:“蓝桥监狱。” “什么?!” “对,现在就走吧,”罗炎麟打听司机,“大概多长时间能到?” “今天周末,高速那儿堵车。如果操远道儿大概两个多小时吧……” “等等,”陆小棠急忙问罗炎麟,“蓝桥监狱在哪儿,去那儿干什么?” 罗炎麟从风衣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递给陆小棠。 陆小棠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 “冯远亮,29 岁,中专文化,父母早亡,有一个弟弟,弱智。由姑母抚养长大,姑母健在…… 13. 死刑犯14 陆小棠疑道:“你调查了冯远亮的背景?!” “嗯,我利用昨天下午时间收集了他的所有资料。” “那去蓝桥监狱做什么?” 罗炎麟不想司机听见,压低了声音,“蓝桥监狱是凌海最大的综合型监狱,内设一个专门关押死刑犯的监舍,外面就是刑场。三年前冯远亮就是在那里被处决的。” “既然犯人都被枪毙了,时间又过去好几年了,我就算去也没有意义啊?”陆小棠说话声音大了点儿,司机从后视镜吃惊的看着他们。 陆小棠冲他大声说:“专心开你的车。快追尾了。” “哦,好,好……”司机忙不迭的踩刹车。 罗炎麟声音压得更低,对陆小棠说:“本来没有太大意义,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特别关注这件案子吗?” “你不是说,你在发现童幂的尸体现场找到了凶手的暗示,暗示所指的地方就是冯远亮的杀人现场吗?” “的确这样。虽然是三年前已经结案的旧案,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故意向我们暗示这个呢?” “或许,他只是碰巧知道那起案子,为了跟我们玩他恶心的犯罪游戏,随意安排的……”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想,如果他真的有所指,那这里面一定有文章,说不定能从张莹莹这件案子里找到童幂她们遇害的线索也不一定。” “目前看起来,除了张莹莹被害的方式与童幂、娄雪莉有点儿像,其他方面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共同之处。” “我还是愿意相信凶手一次。从心理分析角度看,越是这种高智商罪犯,他的作案目的性就越强。合理对他们来说尤其重要,即便作案动机仅仅是为了娱乐,那他也会尽量让‘没有意义’变得‘有意义’,这是一种自我肯定的存在感,让他们继续下去的理由。” “那套书本的道理就不用解释了,”陆小棠不耐烦的打断,“简单说,就是你认为既然凶手有暗示,就算调查一个死了三年的人也一样有价值。” “也可以这么说。” “好吧,你是头儿,随便你怎么决定,我照办就是。只是,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你好端端的找谁陪你一起来不行,为什么要选我?” 罗炎麟微笑反问,“为什么不能选你,你不也是组里的成员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陆小棠有点儿不知该怎么措词——咱俩不是一直都对立吗,难道你看不出来? 罗炎麟真就像看不出来似的,说:“咱们合作的向来都很默契。我对你的个人能力尤其认可……” 陆小棠心想,我怎么从来没发现。 “眼下我们的形式很不好,你是知道的。案情复杂,环境生疏,侦破没头绪,而且凌海这边的警方也对我们怀有敌意,我们等于是完全被孤立了。这种情形下,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有任何差池,在我们组里,你的能力和素质是最让我放心的。咱俩在一起,算是强强联合吧。” 虽然罗炎麟说话还没放下架子,但陆小棠对他的评价还算比较接受。虽然她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为了工作,她到不介意跟他合作一回。 出租车在环城公路兜了一个大圈,正如司机所说,没遇到多少堵车,便使出了市区。经过收费站上了高速路,从岔道驶下,又过了20分钟左右,在防风林带边缘出现了一片围绕着水泥高墙的建筑群,高墙上拉起长长的电网,一眼望不到头。 出租车绕到正门停下,漆黑的大铁门上旁边悬挂着白底黑字的木牌上写着—— “凌海市蓝桥监狱。” 罗炎麟下车直奔传达室走来。陆小棠跟在他身旁,问:“你准备怎么查?” “我已经同监狱方面联系好了。通知一声就行。” “这么顺利?” “foxhunter是公安部直属部门,有很大的特权。” “就像锦衣卫呗。” 罗炎麟笑笑没吱声。两人来到传达室出示了证件。值班警员通报过后不到五钟铁门旁的侧门就开了,一个身穿制服的、体态微胖的中年警官走出来,热情的向罗炎麟和陆小棠打招呼,看不出任何不自然。 陆小棠悄声对罗炎麟说:“看样子,秦刚他们没与这里有过接触啊。” “可能他们还没有想到,或者他们鞭长莫及。” 接待罗炎麟和陆小棠的警官姓钱,叫钱宝坤,任职蓝桥监狱副监狱长,三级警监。 他把两人请到办公室落座后,便问他们想要调查哪个犯人。想来他对罗炎麟的来意也不是很清楚。 罗炎麟说:“我们来调查的犯人可能有点儿难度,是个大概三年被处决的死刑犯。” “三年前就被处决了?!”钱宝坤显得有些诧异,“麻烦是麻烦,但也能查到。死刑犯都是专门归档保存的,只要你们有他的名字,或者罪名,或者被处决的具体时间就行。” “他叫冯远亮,罪名是故意杀人。”罗炎麟边说边把记录笔记本递给钱宝坤。 “那好你们稍等一下。”钱宝坤看似很重视,亲自拿着笔记本出了办公室。 13. 死刑犯15 罗炎麟和陆小棠一时间没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等。陆小棠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监狱这边的档案恐怕只是寥寥几句介绍一下罪名而已。即便说凶手真有所指,那秘密也跟着冯远亮在三年前就永远的埋藏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钱宝坤回来了。一进门却有点儿不太对劲儿,看两人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陆小棠忍不住问:“钱警官,出什么问题了吗,难道档案失踪了?” “那怎么可能呢,档案都是专门妥善保管的。”钱宝坤马上回答,但眼神中的疑惑仍在,“其实……我觉得你们根本用不着冯远亮的档案了。” “什么意思?” “因为我刚才一查,结果发现这个人还活着,正在第五监区服刑呢。” “怎么可能?他不是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吗,三年前就该被处决了呀?”陆小棠惊讶的看看罗炎麟。这次连向来淡定的罗炎麟也吃惊不小。 钱宝坤解释,“正理说是这样,按规矩,法庭宣判五日后罪犯能收到判决书,他还有十天的上诉期,如果他上述高法大概还有半年左右的审核期才能执行死刑。但冯远亮当时并没有上述,也就是说,法庭宣判十五天后,他就该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了。” 罗炎麟追问:“但事实上他没有被枪决对吗,什么原因?” “说起来他也不该死,这个人很不简单。就在他快要上刑场的前两天,忽然提出要检举揭发。他提供了当时发生在本市的一起储蓄所抢劫案的重要线索,根据这个线索,警方果然迅速破案,抓到了劫匪。凭着这起重大立功,三个月后,他被改判为无期徒刑。” “会有这种事?” 钱宝坤冷笑一声,“让人吃惊的事儿还不止这些呐。这个人简直有点儿深不可测,难怪当年敢那样杀人……” “这话怎么说?” “他在被判无期徒刑后,不到半年再次提出检举揭发。他这一次检举的是一起发生于两年前的一家三口灭门悬案。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警方调查发现罪犯其实就在我们监狱服刑,不过罪名是另一起轻伤害罪,只要待个年把就放了。这次立功让他从无期徒刑改判为10年有期,怎么样,厉害吧……” “他有什么来头吗?” “谁知道,反正隐藏可够深的,监狱方面也曾经派人调查过,没发现什么。其实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像我刚才说的案子,他在之后的几年陆续又撂了三起,都是重大刑事案的关键线索,这样减来减去,眼瞅着就要放了。” 陆小棠义愤填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居然这样轻易就放了,被害人岂不是白死了?” 钱宝坤摇头笑道:“这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有能耐呢?” 罗炎麟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迫切的问:“照你刚才那样说,冯远亮还在这里服刑是吗?” “是啊。” “这些年,我是说这些年他都没机会出去吧?” 这句话让钱宝顿时撂下脸,他有些温怒的说:“我不知道罗警官你这么问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监狱是什么地方,我们蓝桥监狱也是司法界表彰过的的优秀单位,一向严格遵守监狱法的规章制度。该放的人我们自会放,不该放的插翅也难飞。” 13. 死刑犯16 “有您这句话就好。”罗炎麟接着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见一见这个人。” “什么时候?” “现在。” 坐在旁边的陆小棠忽然感觉有些紧张。她来时根本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个早该被枪决的凶残罪犯。她不由自主的开始相信罗炎麟那套难以置信的推断了。他按照凶手隐藏在现场的暗示找到这里,结果就发现当年杀害张莹莹的凶手仍然活着,就好像冥冥之中在这里等着他们来一样。 然而,想到这些的陆小棠非但没有惊喜,反而感觉到了某种难以形容的一句疑惧,在他们背后仿佛始终存在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纵着他们的行为、甚至思想…… 她偷眼瞧罗炎麟,无法从他平静的面容里看出他是否也有同感。 *—*—*—*—*—*—*—* 12:34。 上午还晴朗的天空午时便已阴云四合,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罗炎麟和陆小棠在监狱综合楼一间僻静的会见室里等候。门被推开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囚服、戴手铐的人正走进来。 这人中上等身材,体格健壮,剃得泛青的脑瓜皮下是一张端正的国字脸,眉骨很高,鼻梁略带鹰钩,目光收敛,神情冷漠,脸上皱纹很多,额头与嘴边尤其明显。 他走进屋就垂头站在门边,等待指示,想来监狱的规矩很严厉。 陆小棠打量他几眼,怀疑的问跟他一起进屋的狱警,“这个人叫什么?” 狱警微微诧异的回答,“冯远亮。你们找的不就是他吗?” 陆小棠实在有点儿难以相信面前这个苍老的男人其实还不到三十岁。 罗炎麟对狱警说:“对,就是这个人,麻烦你了。” 狱警点下头,对罪犯说:“一会儿老实回答两位警官的问题,冯远亮。” 罪犯声音机械的回答,“知道了,王教。” 狱警关门离开后,罗炎麟指着方桌对面的一把椅子说:“坐吧,冯远亮。” 冯远亮却似乎没听见他说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睛怔怔的望着窗外。 陆小棠不解的看罗炎麟,罗炎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打量面前那个人。 过了片刻,冯远亮忽然开口问:“我可以把窗户打开吗?” “可以。”罗炎麟说。 冯远亮走到窗前,用力把窗户拉开。裹挟着雨点的风立刻涌进窗户。他双手抓着栅栏,很享受似的让风刮在脸上。突然,他双肩晃动一用力,那扇栅栏竟然轻而易举就被他拽了下来。 罗炎麟和陆小棠见状都大吃一惊。 冯远亮把栅栏轻轻放到地上,双手撑住窗台努力把上半身探了出去…… 陆小棠虽是跆拳道高手,可是看到冯远亮如此轻易就把整个栅栏拽下来,也是惊吓不轻。但她仍然腾身站起,拼着一搏也不能让犯人逃了。 听到响动,冯远亮回过头,脸上沾满了雨珠,他痴迷的说:“我都快忘了雨是什么味道的了。真香啊。” “我命令你过来!”陆小棠厉声道。 冯远亮朝她咧嘴一笑,“你知道为什么狱警会安排在这里提审我吗?” “……” “因为是我建议的。” “什么?!” “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混好了,都会有点儿特权的。” “你……” 13. 死刑犯17 “看你长得漂亮,我不妨再告诉你个秘密。” “……” “你不要怕,其实我很正常,一点儿都不吓人。为什么我能把铁栅栏拽下来呢?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表现好,被选成做劳动犯,经常有机会在这里到处走走。每一次干活路过这个房间,我都会偷偷从栅栏上撬下一颗螺丝钉,到了最后,就只剩一个空架子挂在窗框上而已。这个秘密除了我谁也不知道。你可能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因为好玩儿。你们没在监狱待过,不知道这里实在太无聊了。如果不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简直能把一个大活人憋疯……” 陆小棠防备着冯远亮翻窗跳出去。这里是四楼,对于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来说根本不算障碍,他能不计后果的纵身跳下。陆小棠暗中悄悄地向窗口靠近,准备看准时机扑上去把他擒住。 没想到,冯远亮忽然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劝你还是站在那儿别动。假如我现在跳,你根本不可能拦住我,你想试试吗?” 陆小棠顿时僵住了。 她扭头看罗炎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沉得住气,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陆小棠狠狠瞪他,罗炎麟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慢条斯理的说:“他不会跳的。” “什么?!”陆小棠鼻子好悬没气歪。 却听冯远亮嘿嘿嘿的笑了,可是脸上的肌肉却是僵硬的,“我当然不会跳,你们真以为我傻啊?先不说能不能逃出去,我这么久都熬过来了,眼看着就放了,为什么还要冒险?” 陆小棠仍然怀疑,“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只想给自己早点儿事儿干干,好玩儿而已。” “仅仅因为好玩儿?” “是啊,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充分?” 冯远亮那副满不在乎的嘴脸让陆小棠感到说不出来的厌恶,她脱口而出,“仅仅觉得好玩儿你就能冒险花时间把监狱的栅栏都拆了,那你三年前残忍的杀害张莹莹又是什么原因,难道也是好玩儿吗?” 冯远亮深陷的眼窝里陡然笼上一层阴翳,他注视了陆小棠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这次你说错了,美女警官。” “那你又因为什么杀人?” “你们今天来找我,原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啊……让我先把窗户装好吧,免得惹是生非……” 他说着弯腰把栅栏举起来,比着原先的样子安到窗框上,又捡起螺丝钉,一个个插上。然后后退两步,端详着自己装好的栅栏,自言自语,“谁能看出这扇窗与其他窗户有什么不同吗,看不出来吧。要是将来哪个犯人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把栅栏弄开逃了,那怪不得我吧……”说着他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陆小棠冷冷道:“你高兴的太早点儿吧,现在你还没放呢,过来坐。” 冯远亮止住笑声,僵硬的脸便仿佛陷入了死气中,他走到留给他的椅子前坐下,望着刷着乌亮油漆的桌面,一言不发了。 “说吧。”陆小棠指节敲敲桌子。 冯远亮微微抬下眼睛,凝滞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内涵,与刚才的奸狡霸道判若两人。 “你为什么要杀张莹莹?” “……” “为什么不说话?” “……” “问你话呢!”陆小棠抬高了嗓门。 冯远亮这才慢吞吞的回答:“这个问题我早已经回答过了,从抓我到审我,再到判我,我都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 “你们没看过我的交代材料吗,还来问我?” 陆小棠和罗炎麟还真没看过。陆小棠板起脸,“我问你话,你就老实回答,没问你的就不许说,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在这里凡是警察我都吃罪不起。”冯远亮耸耸肩,“你不就是想听我为什么杀那个女的吗?” “不仅是杀吧。” “对。”冯远亮牵动干瘦的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冷笑,“我把她绑起来先玩儿,玩儿够了才杀,用一把刀子把她捅的浑身是窟窿,那真叫一个痛快。” 陆小棠用力一拍桌子。 “哦对,你是问我为什么杀她是吧?是啊,为什么呢?因为我当时喝多了。” “喝多了?!” “是啊,不喝多,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没有理智的事来,那不成禽兽了吗?当然,我在法庭上还对法官说了更多的理由。比如说,我之前就喜欢过张莹莹,那妞儿嗓子好,身材也好,可是人家看不上我,嫌我就是个ktv调酒的。于是我怀恨在心,始终没有发泄的机会。碰巧那天我喝多了,想跟张莹莹说两句话,没成想她居然口出不逊,拿话挖苦我。我于是就趁着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把她按到地上,用电线绑起来,吊到房间里。借着酒劲儿,迷迷糊糊的把满腔的怨恨统统发泄到她身上,具体对她做了什么,你们比我清楚,卷宗上写得清清楚楚。反正我清醒以后,她就浑身是血的吊在绳子上不动了……”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 冯远亮讲述自己的杀人经过就像回忆一件轻松平常的往事,神色里看不到悔恨,看不到慌乱,连兴奋都不太明显。他就像一台冰冷麻木的录音机,机械的重复着记录的一切。陆小棠感到脊背阵阵发寒。张莹莹的惨死由亲手杀害她的人讲述出来,那种心灵的震撼远远超过想象。 说着说着,冯远亮停住了,狡黠的眨了下眼睛,忽然问对面的两位警察,“我说我杀人因为喝醉了酒,你们信不信?” 陆小棠有些困惑,“你刚才不是这样说吗?” “我说你就信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可爱,犯人的话也能全信吗?”冯远亮罕见的笑了,“是律师教我这样说的。因为只有这样跟法官说,他才可能轻点儿判我……” “居然有这么混蛋的律师……”陆小棠气愤道。 “……可惜法官不混蛋,还是判我死刑了,差点儿就把我……”冯远亮用手指头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砰——揭盖了。” “你现在能坐在这里说话,看来你运气还真是不错。” “我也这么想。我这些年的命都是白赚的。” “你既然不是醉酒杀人,又是因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我就是觉得有趣儿……” “有趣儿?就像你卸窗户栏杆那样是吧。” “不,不,这你可搞错了。”冯远亮刚摇头,“那只是我闲得无聊,给自己找点儿好玩儿的事儿做做。但对待张莹莹那就不仅仅是好玩儿那么简单了。你可曾尝试过,把一个活生生的东西掌握在手里的那种感觉吗?” “……” 冯远亮微微抬起脸,深陷的眼窝里闪出两道凶光,“她愤怒,她挣扎,她乞求,她想尽办法要保全自己却无计可施,她抗争到最后也只能忍受我对她做的一切,你可有过这种感觉吗……当然,你没有过,所以你不太懂我在说什么。” 罗炎麟忽然开口,“就像猫捉老鼠。” 冯远亮朝他点点头,“从我的角度来说是这样。但在她的角度,那却成了为生存下去而与命运抗争的努力,即便失败也让人感动。你们不知道,张莹莹是一个特别顽强的女人,不管我怎样虐待她,她都拼命的忍受,好像确定有人会来救她似的。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挺不了手,越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直到她最后咽气的前一刻甚至还能朝我眨眼呢,你说可笑不可笑……啊——” 忍无可忍的陆小棠腾身站起,隔桌子挥拳头砸在他脸上。之前还得意洋洋的冯远亮惨呼一声,脑袋折向后背。停顿了两秒,他才慢慢把头抬起来,鼻血顿时涌出,沿着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掉……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2 他呲着粘着血沫的牙,嘿嘿笑问:“打得真解气,还想不想啊?” 陆小棠怒不可遏的往前上,被罗炎麟抓住手腕,“冷静,忘了自己身份了吗?” “你少管!”陆小棠用力甩开他手,“我穿这身衣服就是为了收拾这样的畜生。” 此时的陆小棠全然不管不顾,拿出跆拳道黑带的功夫,飞脚踹在冯远亮胸口。这一脚力道甚猛,冯远亮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被连人带椅子踹翻在地。他仆在地上呻吟着,用被铐住的双手吃力的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陆小棠已经走到他面前。 他仰起头,看着居高临下杀气腾腾的陆小棠,眼神里竟然充满了崇拜,“真好看……”他感慨。 陆小棠抬脚踢在他肚子上,他咬牙忍住,对陆小棠更加放肆,“要是张莹莹有你这么漂亮,她就算把我吊起来拿刀子捅我,我也愿意。” 陆小棠更用力的踢打他,可是冯远亮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打得越凶他越要发出淫邪的笑声。直把陆小棠累得通身是汗,他还能坐在地上朝她笑。 陆小棠盛怒之下失了理智,用尽全力踢中他下巴,冯远亮惨叫一声,仰面跌倒。陆小棠跟上去还要补脚,被冲上来的罗炎麟抱住,“清醒清醒,他都不行了。”罗炎麟在她耳边大喊。 陆小棠激灵一下子,仿佛才清醒过来。再看冯远亮像个蛤蟆似的仰躺在地,四肢瘫软,一动不动。 这下她也有点儿傻眼了,她扭头看看罗炎麟,想问,他不会真死了吧。正这时,房门呼的推开,听到喊叫的狱警冲进来,看见房中的情景不由得吓呆了。 他结巴着问:“我……我在外面听到惨叫,还以为……以为犯人行凶了……可是……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陆小棠看着罗炎麟,她现在方寸已乱。如果冯远亮真出了什么意外,搞不好她还要为这个该死却没死畜生吃官司。 谁也没想到,这时躺在地上看似奄奄一息的冯远亮竟然发出了呻吟,把狱警吓得倒退几步。只见他扭动着身子,又慢慢的支撑起身子。看得陆小棠都直眼了。 狱警连忙问:“冯远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变成这样儿了?” 冯远亮扭头瞅着陆小棠露出恶意的笑。 陆小棠暗道不好,这要是被反咬一口,还真说不清了。 冯远亮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痰,对狱警说:“是这样的赵教……这位女警官刚才拍桌子,我吓得往后一坐,不小心脚脖子绊到椅子腿上把自己绊倒了。带着这该死的手铐我连挣扎都没来得及,脸就抢地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真他妈摔死我了……” “摔一跤就能摔成这样?”赵教明显不信,又询问似的看着罗炎麟和陆小棠。 罗炎麟点点头,“我亲眼所见。” 他这话说的巧妙,亲眼所见什么等于没说。赵教却没听出来,既然犯人和警官异口同声,他也不便追问,说了句没事就好,转身出去了。 陆小棠暗自松口气,再看冯远亮,一瘸一拐的扶起椅子,重新坐在上面。一张脸又恢复了先前的森冷,只是鼻青脸肿,还粘着血,看着既滑稽又狰狞。 陆小棠掏出一包面巾纸丢给他,“自己擦擦吧。” 冯远亮呲牙笑笑,“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对我刚才帮你表示感谢吗?”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3 陆小棠冷哼,“我用得着你帮?” “好,好,算我没说。再说我那么做也并非诚心帮你,我为了我自己……” “为你自己?” “当然了,因为有趣。我喜欢你刚才那样对我。你打我的时候,难道不觉的过瘾吗?我的感受跟你是一样的。 陆小棠瞧他那张被修理的惨兮兮的脸,就像瞧一个精神病人,忽然感觉无比厌恶。 “如果我换一种解释就比较好懂了。你对待我正如我对待张莹莹,只不过是身份换了一下而已。” “这怎么能一样?”陆小棠几乎又要拍案而起,“我那是为了……” “为了张莹莹是吧。”冯远亮露出阴冷而嘲讽的笑容,“这种掩耳盗铃的鬼话能骗得了你自己吗?你刚才几乎都失去了理智,我不相信你脑子里还存在多少张莹莹的念头。你根本就是为了打我而打我,是不是很爽啊?” 陆小棠已然被质问的说不出话。连她自己都开始不确定冯远亮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罗炎麟低声叹息:“你中他圈套了。” 冯远亮继续对陆小棠说:“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只不过帮助你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面而已。你身旁的男警官别看一直不吭声,他其实也很想打我一顿,甚至想杀了我呢。” “我有吗?”罗炎麟微笑了笑。 “你当然不可能承认,有没有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只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不想让外人看到罢了。其实每个人都是杀人犯。而我只是比较坦率的揭露了自己的那个人,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陆小棠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冯远亮的鼻子,“不要把我们同你这肮脏的东西混为一谈,我觉得恶心。如果我是检察官,你就算检举立功再多次,也早被枪毙了……” “这我相信,你恨不能马上就掏出枪打死我。但这不代表我说的话不对。如果不相信,我马上就能证明给你看……” “……” “你不妨随便一个时间打开电视,看看现在播的都是些什么节目,是不是铺天盖地的都是战争片,为什么呢,因为人们爱看,那也是我最喜欢的口味。但你不会天真的认为看这些东西的人真的爱国吧,那些天天看抗日片的人还不是一样开着日本车,用着日本货,做梦干日本女星吗,有一个当真跑到钓鱼岛上像洪淳七一样的吗?没有。他们真正在乎的只有他们自己,只不过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来光明正大的欣赏杀人而已。就像我,三年前,你让我看到杀人犯,我也会表示深恶痛绝,因为所有人都那样。但那时的我和现在的我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归根结底,这就是我们人的天性——我们所有人都是杀人犯。如果非要说有区别,那只在于——已经杀和还没杀。” 陆小棠望着已经近似于亢奋的冯远亮,心里清楚,桌子对面这个男人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根本没有丝毫悔悟,而这样一个早该下地狱的人却马上就要被释放了。她不敢想把这样一个人放归社会会带来什么后果,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蓦然想起了乔凯,罗炎麟的哥哥。当年她差一点儿就把那个心狠手辣的罪犯抓捕归案了,一晃几年过去,乔凯杳无音信,而她却阴差阳错成了他弟弟的搭档。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4 *——*——*——*——*——*——*——* 慕容雨川正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朦胧中看见一个纤细的少女的身影,款款来到床前,用那双小鹿似的明亮的眼睛凝视着他。刹那,趴在毯子下的小慕容接到上级命令马上立正站好。慕容雨川半梦半醒的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张张难以忘怀的动人容颜——田静、真野琉璃、邱诗嫣、蓝香琴、宋玉茵……嘻嘻嘻,我居然认识这么多相貌杰出的女性朋友,唉不对,怎么把蓝香琴算在里面了,这不是曾经一个案子里的被害人吗?那么床前这位贵客又是其中哪一位呢? 慕容雨川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比较了一圈儿,也没找出了能跟床前这位小美女匹配的面孔来。这是谁呀? 这时候,那位小美女忽闪着眼睛对他说了句什么。他没听着。睡着了当然听不着。小美女又说了一句,他还是没听着。接下来发生的事出乎意料—— 小美女突然扑向他还在打鼾的脑袋,对准了耳朵,用尽全力——大喊一声: “表——哥——@#@#¥@¥¥#%%#%&%%” 慕容雨川只看见过小电影里的苍老师用小玩具把自己震动的快乐样子,他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不过位置有点儿不对,他是在耳朵眼里开始震的,而且振幅高了一百倍。 他“妈呀”一声惨叫,从床上蹦起来,身子还在余震。 顾盼盼歪着脑袋笑嘻嘻瞅着他,“这招儿治疗昏迷最好使了。” 慕容雨川捂着嗡嗡响的耳朵,气急败坏的冲她大吼,“我这是在睡觉,明白吗?” 顾盼盼后退两步,不解的说:“睡觉就睡觉呗,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哼——哼——”慕容雨川余怒未消,“说吧,大早上发什么羊癫疯?” 顾盼盼一脸严肃的说:“你知道吗,罗老师和小陆姐都不在了?” “都死了吗?” “哎呀,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两人都看不见了,我一早起来去找罗老师人就不见了,找小陆姐也没见着人。” “那有什么,昨天不是说他们要去查那件旧案吗?” “话是这么说,”顾盼盼挠挠下颏,“万一他们遇到危险了怎么办呀?” “放心吧,一个跆拳道黑带,一个柔道七段,他俩不给别人带来危险就不错了。” “是吗……可怎么总觉得有点儿别扭呢,连个招呼也不打……” 慕容雨川眯缝眼瞧着表妹,“我你这小丫头是不是有点儿担心过头了啊。人家罗炎麟胯骨底下长着两条腿,想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还用得着跟你打招呼吗,你是他什么人啊?” 顾盼盼给抢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争辩道:“就知道说我,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担心昨天干嘛死乞白赖的拦着小陆姐不让她跟罗炎麟去啊?” “谁死乞白赖了?再敢胡说小心哥翻脸啊……”慕容雨川比划着要打。 顾盼盼机灵的绕开,像揪住小尾巴似的瞅着慕容雨川,“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嘻嘻……” “你知道什么了,死丫头?” “知道什么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小陆姐现在跟罗老师一起失踪了,你看着办,有话怎么说来着——日久……”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5 “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慕容雨川恶狠狠说,“我早就看出来罗炎麟不是个好东西……” “就你看他不顺眼……”顾盼盼小声嘟哝,可一想起罗炎麟和陆小棠在一起她心里也犯堵,马上催促,“那你还不赶紧采取行动?” “行动什么?螳螂屁股底下长得不是她自己的腿?我已经看明白了,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她现在爱去哪儿去哪儿,你哥我落得轻松自在。” “你不会自暴自弃吧,你跟小陆姐都认识那么多年了……”顾盼盼故意激他。 “这怎么叫自暴自弃?你哥我见识的女人多了,还在乎她一个?再说那臭脾气,动不动就伸手,哼哼……现在多好,自由自在,省得有人一天到晚管着……” 顾盼盼唏嘘不已,摇头不语。 “你这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是不是?” “没有啊,我只是替你惋惜。按说我哥自幼早熟,阅女无数,人更是风流倜傥,向来罕逢敌手……” “那敢情是……” “唉,只可惜,这次碰到了罗炎麟……” “罗炎麟怎么了,我还惧他不成?” “可是人家稍微一使手段,小陆姐就马上就范,你却无计可施?” “哼哼,就冲你这话,你哥我不拿出点儿看家本领是不行了。”几句话把慕容雨川激得斗志昂扬。 顾盼盼暗自欣喜,“这么说,你打算去找小陆姐了。带我去呗,我帮你把罗老师看住,祝你一臂之力。” 慕容雨川白了她一眼,“谁说我要去找她了?找就要找比她有难度的。看着吧,你哥我要用最短的时间攀上最陡的山峰,陆小棠算什么,就是座寸土不生的怪石堆,没意思……” 顾盼盼叹息,没想到激过头了,这又要上哪儿去胡作非为啊。 说开始就开始,慕容雨川立即着手准备,就在陆小棠和罗炎麟赶到蓝桥监狱时,他也像打了鸡血似的带着顾盼盼出发了。 顾盼盼跟他出了旅馆来到路边,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你也不熟悉凌海呀?” 慕容雨川自鸣得意的指指自己脑袋,“你哥想干什么还有干不了的吗,taxi——” 拦住一辆出租,上车他就告诉司机,“去starlight。” 司机问:“你是外国人?” “去星光传媒,知道了?” “哦,这我知道。” “非逼我说中文,这还叫国际化都市呢。” 顾盼盼马上问:“哥你去星光传媒干什么?” “当然是先调查啊。” “哦,我明白了。童幂和娄雪莉不都是星光传媒的签约歌手嘛,你这是想查案啊。万一能发现什么线索破了案子,也好让小陆姐对你刮目相看。” “我晕。你能不能不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不是吗?” ”哼哼,你就看着吧。” 星光传媒公司是凌海市的地标,当地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出租车出在市区主干道一路畅通的开到了目的地。 慕容雨川看见星光传媒精美的办公大楼,不由得艳羡,“霍启军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人家可是钻石王老五呢。” “怎么他还没结婚?” “这你可问着了,我可是八卦通,杂志上经常有他的新闻。他接过一次婚,后来离了。前妻带着女儿去国外定居了。反正他钱有的是,根本不在乎。” “我靠,这里好凶险啊。那些貌美如花的女明星们岂不是生活在危险之中吗?” “我怎么看不出来危险,这里多好呀? “是呀,这里是有钱男人的皇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嫔,这是可是我毕生的梦想,唉,世界真不公平……”慕容雨川不禁潸然泪下…… “喂喂,哥你想什么呐,忘了咱俩来干什么了?怎么开始调查,先找霍启军吗?” “找他干什么,那不是打草惊蛇吗?” 顾盼盼惊叹,“是吗,表哥好有心计喔……”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6 “那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调查的清楚,一定要挖的越深越好……” “那你打算怎么样?” “你跟我来吧,看我怎么挖,嘿嘿嘿嘿……”慕容雨川露出邪恶的狞笑。 他说完便带着顾盼盼东绕西拐,骗过了保安,成功的潜入了星光传媒的大楼里。顾盼盼对表哥的灵活机智和鬼鬼祟祟还是比较叹服,感觉就跟谍战片里的特务似的。 慕容雨川领着她像做贼一样在楼里窜来窜去,见到人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装模作样的走过去,慕容雨川还厚着脸皮跟人打招呼。可是,顾盼盼发现他总是往偏僻的地方找,跟狗一样抽动鼻子到处闻味儿,也不知道他认为可疑的地方到底在哪儿。 终于,在慕容雨川异常灵敏的嗅觉加上对清洁工大嫂的魅力攻势下,他领着顾盼盼乘电梯吓到了地下一层,隔了两扇紧闭的大门,还能隐约听见里面的传出的音乐声。 慕容雨川欣喜的对顾盼盼说:“就是这儿。” “这里不是排练厅吗,这里难道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相当得凶险,所以一定要小心……”慕容雨川郑重其事的说。 他轻轻推开两扇包着隔音皮层的木门,踮起脚尖率先溜进,顾盼盼学着他的样儿,也跟了进去,发现是一个外间屋,面积也有上百平米。周围好几扇门,挂着门牌,写着舞蹈房,练歌厅,化妆室…… 音乐从练歌厅传出,听着有些耳熟,顾盼盼欣喜道:“《hate you》,这是amazing-girl新专辑里的歌。她们正在排练呢,咱们运气真好。” 慕容雨川不屑的笑笑,“她们的日程安排在公司网上就能搞到……” “什么意思,你故意选这个时间来啊……” 慕容雨川琢磨了一下,走向舞蹈房。 顾盼盼忙说:“错了,她们在练歌房。” “是有人在练歌房。今天一下午她们都在这儿训练。” “那干嘛非去舞蹈房啊,先听听歌在问话不好吗?” “练歌房有更衣室吗?” “什……什么?” 慕容雨川早已迫不及耐的拉开舞蹈房门走溜进去。一进屋就能闻到满屋淡淡的酥香。他望着更衣柜不禁浮想联翩,这里就是天堂啊,我的天使们呢…… 顾盼盼想去先去歌儿,左思右想还是办案要紧,于是也钻进了舞蹈房。她搜索了一圈,发现慕容雨川的踪迹。他正弓着腰,把脑袋伸进一扇毛玻璃门里,全神贯注,一动不动。 发现什么疑点了吗? 顾翩翩立刻警觉起来,想到几天前同罗炎麟一起夜访娄雪莉的凶杀现场,心中充满了紧张与刺激。她从腰间拔出手枪,慢慢走到表哥背后……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7 慕容雨川丝毫没有觉察,依然专注的望着里面,口中还念念有词,“没想到,真没想到不但这么凶险,还如此邪恶,太邪恶了……” 顾盼盼惊骇不已,举着手枪,把小脑袋也从门缝里伸进去,眼前景象全然出乎意料—— 就见几百平的舞蹈室里其实只有一个长发女孩在练舞。她把音乐开得很低,体会着歌曲的节奏变幻着舞步和动作,齐臀小短裤和露脐衫把她的好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一头波浪长发在空中飞舞,更把舞者婀娜的身姿衬托得美轮美奂。 顾盼盼不由得羡慕加嫉妒,“有这么短的上身这么长的腿吗,这腿是后接的吧……” 就听慕容雨川惊讶道:“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怎么了?”顾盼盼猛然想起是来调查的,忙问:“到底有什么可疑之处?” 慕容雨川痴迷的说:“竟然没想到amazing-girl里面除了kara和lily还有这么杰出的女性。侧面瞧着好像是蜜桃型,我最喜欢的类型了。还有这么邪恶的两条长腿,太邪恶了,这不是真人版的芭比娃娃吗。我之前居然从来没注意到她呢,失察失察……” 顾盼盼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陪着慕容雨川折腾一大气,原来就是为了偷窥人家训练。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她怒不可遏的揪住慕容雨川两只耳朵,硬生生把他从天堂拽回来。“疼疼疼……慕容雨川呲牙咧嘴,扭头看是她,气呼呼问:“你干什么?” “我还问你呢,你就是这么查案的吗?” “谁说我来查案了?” “不是之前你说来星光传媒调查吗,你怎么出尔反尔?” “我是说过来调查,可是我没说来调查案子……”慕容雨川理直气壮。 顾盼盼指着门里,“合着照你的意思,你趴在这里偷窥人家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 “此言差矣,我这不能算偷窥,我又不是每个女人都看。我现在看到的是上帝的艺术品,我应该属于艺术鉴赏。” “少给自己说好听的,你这就是无耻的大流氓行为,难怪小陆姐总修理你,那是替天行道……” “喂,你想干什么?啊呀,干嘛又揪耳朵,会变形,影响美观的……啊呀呀,松开,快松开,疼……疼……” 顾盼盼骑着慕容雨川,揪住他两只耳朵特别解气,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两个人只顾着纠缠,不知不觉舞蹈室里的音乐早已停了,房间里鸦雀无声。 当两人觉察出异样时,发现地板上有一条模糊的影子已经欺到了切近。 他们惊慌抬头。却见一个长发遮面的女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面前,一只眼睛从发隙间定定的注视着他们。大白天活见鬼了。可把两人吓的不轻,顾盼盼揪着慕容雨川两只耳朵揪得更紧了。 但随即,两人又发现对面的女鬼居然也在瑟瑟发抖,一看着装,原来是刚才那个练舞蹈的女孩。她把长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张清秀却又惊恐万状的瓜子脸。 女孩吓得连舌头都打卷了,结结巴巴问:“你……你是……是谁……” 慕容雨川急于摆脱顾盼盼折磨,冲着女孩大喊:“我知道你是谁?” 女孩儿双肩一哆嗦,“你……你知道我?” “你是amazing-girl里的小candy。你的真名叫李艺珍。” 女孩眼中更显恐惧,“你……你想……干……干……什么?” 顾盼盼忙解释,“你不用怕,我是警察。你看我腰里还有枪呢。” “我明白了,”女孩似乎恍然大悟,也来勇气,“你是派来保护我们的。” “也可以这么说。” “那他就是歹徒了。”女孩一指慕容雨川,柳眉倒竖,“就是他想杀我们……” “什么,喂……”还不等顾盼盼和慕容雨川解释,女孩突然从后裤兜掏出一瓶辣椒水对着慕容雨川的脸就是一通狂喷。“妈呀呀呀呀呀~~~~~~”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8 半个小时后…… 慕容雨川垂头丧气的靠墙坐着,两个大乌圆圈好像熊猫,眼皮肿成了两条缝,要多惨有多惨。 candy不住给他作揖道歉,“我实在不知道您是警察,要是知道我说什么也不敢喷您啊。” “不知道你就喷,你以为这是花露水儿吗?”慕容雨川哽咽,“想我年轻有为、玉树临风的光辉形象被你这一下子就给彻底毁容了,你咋这么唬?东北来的吗?” “不是,不是。” “不是东北的?” “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您刚才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警察啊,我还以为你要谋害我,被这位女警制服了呢。“” 慕容雨川气得从椅子上蹦起老高,“都是便衣,凭什么她就像警察,我就像流氓?” 顾盼盼拍拍他,“别这么小气啦,哥,你刚才不还夸人家像芭比娃娃吗?” “芭比多啥,芭比就能把我毁成这样,说两句就完事了?” “可是你想我怎么办呀?”candy露出可怜楚楚的表情。 “装可怜也不行。反正我这张脸要是给你毁了,你就得负责到底。我下半辈子就你管了。” “不会吧?!”candy真要急哭了。 “那可由不得你,嘿嘿嘿嘿——”慕容雨川一阵冷笑,两个黑眼圈尤其狞恶。 顾盼盼实在看不下去,照慕容雨川后脑勺给了一巴掌,“适可而止就行了,还蹬鼻子上脸啊,当心我告诉小陆姐……” “哼……”一提陆小棠,慕容雨川立马收敛多了。 candy过意不去,说要请两人吃顿饭。 顾盼盼问:“你不用训练了吗?” “其实自从kara姐出事儿以后,我们就没怎么训练过,”candy说:“我是因为舞蹈功底差,所以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联系一下。” 慕容雨川瞪着熊猫眼儿想了想,明白了,“怪不得呢,我说candy这么漂亮,身材也这么好,怎么印象不深呢。原来你们唱歌跳舞,你站位都比较靠后,穿的也赶不上kara和lily性感,自然就没她们红啦……” candy微微脸红,“我跳舞是不太好,所以很少给我好位置。” 慕容雨川哈哈大笑:“何止是跳舞不好,你唱歌也不怎么样嘛。基本都是kara和yoyo(童瑶)两姐妹唱,你从来只是伴奏,就知道嗯嗯,呀呀的,连句歌词都没有……” “你……”candy脸涨的通红,看着慕容雨川那对黑眼圈,心里一点儿都不内疚了。 顾盼盼又问:“我听隔壁的练歌房还有人在唱歌,你们的人都来了?” candy黯然神伤,“除了我还有一个是nana,练歌的是她,就我们俩。本来组里也没几个人,kara和lily都不在了。yoyo姐心情也不好,这两天都没来。这个组也没剩下谁了。” “这时候还坚持训练,我还挺佩服你的。” candy叹口气,“事实上,我也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才跑来公司的。总归在这儿比在家人多,我猜凶手不会敢到这里行凶吧。” 慕容雨川说:“既然这样你干嘛随身还带辣椒水?” “我那只是以防万一。万一刚才你不是好人呢?” “凭什么叫万一我不是好人?结果是我没把你怎么样,是你把我怎么样了……”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9 “我那也不是故意的啊,谁知道凶手长什么样?” “不知道就敢对我下手,你于心何忍?” “行啦,”顾盼盼脑袋都快听炸了,“你俩都别争了,烦死人了,总之没出事就是好事。” candy本来性格也比较安静,见顾盼盼发脾气就不吱声了。她一声不吭的走出舞蹈室,慕容雨川随后跟出来问她:“你要去哪儿?” “请客赔罪啊。”candy没好气的说。 她拉开一扇门往里进,回头见慕容雨川还跟着,皱一皱眉,“这里是女更衣室你也要进?” “嗯……特殊情况也可以特殊对待嘛,我在旁边你不会觉得更安全吗,哎呀……”candy用力把门关上,差点儿拍到慕容雨川鼻子,把他吓了一跳,“这丫头年纪不大脾气这么火爆……” candy离开时顺便叫上了艺名nana的姜依娜。带着慕容雨川和顾盼盼到公司附近一家港式茶餐厅落座。 娜娜年纪同candy相仿,有点儿婴儿肥,长相很甜。但性格跟candy不太一样,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满不在乎一样。 顾盼盼一心想挖点儿线索出来,可是又没有经验,不知从何处问起。她瞅了瞅慕容雨川,于是慕容雨川开口道:“怎么不点餐,光请咱们喝茶水啊?” “哦,点餐……”candy恍然,忙招呼服务生。 顾盼盼瞪了一眼慕容雨川,“你就知道吃。” “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吗?” “我哪是这个意思,你忘了咱们今天来干什么了?” 坐在对面的candy明显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说:“我刚才就想问了,二位今天究竟来干什么?” 慕容雨川笑嘻嘻说:“护花使者啊,专程来保护二位。” 没想到这句讨好适得其反,candy脸色顿时惨白了,“果真,果真是我们有危险了……” 娜娜捅了她一下,“你别成天总疑神疑鬼的,到处捕风捉影,跟咱们有什么关系,kara那是私人恩怨。” “那lily呢?” “lily是该着倒霉,出事儿那天晚上咱们原本在一起排练,不打算回家的,结果她跟yoyo吵嘴了,自己一个人走了,又不也不至于出那样的事儿……” “那不还是说凶手一直都在附近监视着咱们吗?看来果然没说错啊。” 慕容雨川本在揉眼睛,忽然停住了,正想说什么,娜娜已经接过话反驳道:“瞎说,凶手已经落网了呀。” “不可能。要是落网了。这两位警官今天就不来了。”candy心虚侧脸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落地窗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感觉阴嗖嗖的不像是白天。 “那就问问警察呗,眼前不是现成的吗,”娜娜于是问顾盼盼,“马东到底是不是凶手啊?” “马东?!” “就是yoyo的男朋友啊,不是头两天被你们抓了吗,还是在刑警队门口抓的,都上报纸了呀……” “那报纸上没写他又被放了吗?” “还没来得及看呢。yoyo也不肯告诉我们,那他到底是不是凶手啊?” “暂时不能确定,所以把他放了。” “什么?这么轻易就放了,万一他真是凶手怎么办,你们怎么能说放就放呐?”娜娜看上去比candy还激动,之前的镇定似乎都是强装的。 慕容雨川说:“没有证据当然要放了,值得怀疑的人多去了,总不能怀疑一个就抓一个吧。” 娜娜还有点儿不服气,“既然怀疑他总是有原因的。真正的凶手肯定跟平常人不一样。如果让我看见他,我就能马上认出来……” “是吗?你怎么认?” “对视他的眼睛。”娜娜用两根手指指着自己两个圆溜溜的眼睛说,“眼睛能反映出内心的邪恶……只要你注视着一个人的双眼,也就能发现隐藏在里面的真相……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0 慕容雨川把两个乌眼圈凑近她,慢慢睁大叵测的双眼,“那小妹妹你看看我的眼睛里,像不像杀死kara的人呢……” 娜娜脸色刷的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慕容雨川这时才扭脸问candy,“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说了什么?”candy懵懂的望着慕容雨川。 “你说,‘凶手一直都在附近监视你们,看来果然没说错……’这是什么意思?” candy稍显迟疑,“我有说过这句话吗,没有吧……” “真的没有,你不是故意装得的吧?” “我为什么要装来骗你呢?” “既然没有,我为什么总觉感觉你有点儿怪怪的呢?”慕容雨川又那对乌眼圈凑向了她。 “是你还在记恨我喷你辣椒水吧……”candy半开玩笑似的说。 “说到辣椒水,我就更不明白了,你平时都带着这东西吗?” “当然啊,谁让现在色狼这么多呢。” “那也没必要连跳舞的时候都随身带着吧。” 慕容雨川的话提醒了顾盼盼,她忽然道:“真是这样哦,candy小姐刚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袭击我们,看上去你好像特别害怕呢。就好像……你确定凶手要来袭击你似的。” “有吗?”candy费力的吞咽了一下。 “是不是真有什么人告诉你,凶手的目标是你们?” candy还在迟疑,娜娜说:“唉,还是我来说吧,的确是有个人这样跟我们说的。” “他是谁?” “一个记者,《都市快讯》的,前天他私下里采访过我们。” “都市快讯的记者?!”慕容雨川猜测,“是个女的,40左右岁,好像叫柴琳……” “对呀,你们也认识她。” 柴琳的大名现在刑警队上下没有不知道的,就是她最早把童幂和娄雪莉遇害的消息捅到媒体上的,还煞有其事的写起了跟踪报道,不但把凌海的警察们搞得焦头烂额,也把慕容雨川他们搞到这里来了。 慕容雨川还真有点儿佩服这个老女人,居然次次都能赶在警察前头。他问娜娜:“她为什么会认为凶手的目标是你们呢?” 娜娜摇头,“我不知道,我是听candy说的。主要采访的是candy。” 慕容雨川和顾盼盼的目光再次落在candy脸上,candy已经没办法回避了。她只好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是我答应过柴琳,尽量保守秘密。” “保守什么秘密?” “尽量不要对外人讲?”、 “为什么?” “她说凶手很容易被惊动,而且特别狡猾,警方拿他根本没有办法。万一随便乱说把他惹怒了,就大祸临头了。” 慕容雨川哈哈大笑,“这种唬小孩儿你也能当真,她那是故意吓你的。” “快小点儿声。”candy紧张的看了看周围,“万一他就在附近呢,可不得了啊。” “呵呵,放心吧,凶手就算杀人也不会找你?” “为什么?” “没等把你像kara和lily那样吊起来呢,你早吓死了,那还有什么好玩儿的?” “你……”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保你免于杀身之祸……” “什么办法?” “你把辣椒水给我,我给你喷成我这个样子。你想啊,你变的跟熊猫儿似的,他肯定瞧不上你,自然就放过你了。” candy呼的一拍桌子。 “喂,你干啥?”慕容雨川赶紧往后撤,“不是还想喷我吧?” “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警察……”candy气得眼泪汪汪, “其实她才算警察,我不算。”慕容雨川笑嘻嘻的指指顾盼盼。 “那你是……” “法医呀,随便说一句,kara和lily的尸检都是我做的。” candy脸色惨白,差点吐到桌上。再也顾不上别的,起身就逃了。 “你去哪儿呀?”慕容雨川在后面殷勤的喊,“要不要留我的电话,万一遇到危险就打给我,我随叫随到……” “不需要……”candy扭头骂了句什么,转身跑了。 慕容雨川问娜娜,“她刚才骂我什么?” “你娘撒b。”娜娜说,“她是苏州人。” *—*—*—*—*—*—*—* 蓝桥监狱。 与冯远亮的鏖战仍在继续。 他歪斜着那张被陆小棠打伤的脸,阴郁而得意的讲述着他的杀人体验和对世界的仇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俨然把陆小棠和罗炎麟都当成了他的听众。 陆小棠看了看罗炎麟,罗炎麟心领神会。他从进屋就没怎么说话,始终观察着这个犯人。 他把手伸进衣兜,余光中忽然发现冯远亮低垂的眼皮霍然睁开,两道阴冷的目光扫向他的手。 原来他一直都在注意自己。 罗炎麟不露声色的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冯远亮问。 14. 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1 “你看看再说。” 冯远亮拿过照片看了一眼,照片上只有一个童幂的头像,“这是谁啊?”他问。 罗炎麟不露声色的反问:“不认识这个人吗?” 冯远亮笑了,“我倒很想有机会认识这么漂亮的女人,可你看看我现在的处境……” 陆小棠插言,“至少你应该对这个人有点儿印象吧。” “我为什么偏要对这个女人有印象呢?”冯远亮狐疑的瞧着陆小棠,又看了看罗炎麟,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你们今天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吧?她怎么了?” “……” 冯远亮冷漠的眼神中渗出一丝毒辣,“莫非她死了……” 陆小棠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罗炎麟。罗炎麟说:“的确,她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张莹莹是怎么死的……”罗炎麟目不转睛的看着冯远亮。 冯远亮只是漠然的点点头,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周前。” “我还是没搞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罗炎麟从风衣口袋又掏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慢慢推到冯远亮面前。 冯远亮的目光一落到这张照片上,神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照片里就是童幂被捆绑悬吊的尸体。 冯远亮瞧了一会儿,抬起带着手铐的手拿起另外一张童幂的头像看了看,“原来是一个人啊。” “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了吗?” 冯远亮狡狯的摇摇头,目光贪婪的盯着童幂紧缚的尸体。陆小棠看着他心里一阵厌恶。 罗炎麟对冯远亮说:“既然你记性这么不好,我就再帮你回忆一下……”说着他又掏出一张复印纸放在童幂的照片上。 冯远亮只看了一眼,便发出呻吟似的的叹息,“连这你都搞到了,你还有什么没拿出来的?” 罗炎麟声音忽然严厉,“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当年的犯罪现场,理应把你送上刑场的罪行,你把一个无辜的女人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不会忘了吧……” “不用看,我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冯远亮仰起头,带着嘲弄似的对视着罗炎麟,“我记得比我刚才对你们讲的还要清晰的多。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打发在这里的这些年吗?” “……” “就是靠着回忆我曾经的杰作。虽然我只杀了一次张莹莹的,但是在我脑子里,她不知被我杀了多少次呢,每一个我都换着不同的方法把她吊起来一点点弄死,每一次我都能听见她的惨叫……” 陆小棠忍不住又想动手,罗炎麟按住她胳膊,对冯远亮说:“那你为什么不好好比较一下照片里那个女人和张莹莹有多像……” 冯远亮没有动,颇有深意的看着罗炎麟,“用不着比,我第一眼看见照片就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这简直就是我想要做的。” “或者说……”冯远亮的眼神变得更深,“也只有我才能做到…… “你这么自信吗?” 冯远亮拿起童幂的照片,仔细的观察起来。他问:“你就这一张照片吗,还有没有更清楚的?” 罗炎麟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不下十张照片,几乎每一张都是童幂尸体的局部特写。陆小棠不禁皱眉,她想阻拦,可是冯远亮已经把那些照片一把拦过去,一张张拿起来,凑到眼前贪婪的瞧着,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居然发出了光。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2 “猪蹄扣……被扣……倒扣……”他一边看着,一边自言自语,“真是了不起……” 他忽然把正在看的照片推到罗炎麟和陆小棠面前,“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 陆小棠厌恶的瞅着他,“你不是一直在说吗?” “我不是说怎么系绳扣,我是说绑这女人的方式?” “什么?”陆小棠没听明白。罗炎麟示意她不要打断。 冯远亮指着照片说:“这叫m开脚缚,但同时也属于桃缚。”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你们没听说过绳艺吗?” 陆小棠一脸茫然。冯远亮指着她笑道:“看来这位是真不知道呢。居然是一位很纯洁的女人呢。” 陆小棠看罗炎麟,“他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绳艺。”罗炎麟说:“这个我多少知道些。绳艺是比较文雅的说法。据传起源于日本,受到浮世绘时代颓废主义的影响,在追求享乐与痛苦体验中逐渐发展而来。从心理角度,属于性虐游戏的一种,通过有技巧的捆绑方式用绳子把人体束缚成特定的姿势,使其具有审美效果,把这种方式称之为绳艺……” 陆小棠不耐烦的打断,“你啰嗦了半天,说白了不就是捆人吗?这种变态玩意儿也能叫艺术?” 冯远亮接过话,“为什么不能呢,如果你心中想道肮脏,你看到的就是肮脏。如果你心中只想到美,你就算把她脱光了绑起来,也是一件艺术。”他颇有深意的盯着陆小棠说。 “你敢再多看我一眼,我就掰你牙!” 陆小棠警告。 “不敢,不敢,我又不是没领教过……” 罗炎麟根本没在意两人说什么,他隐隐抓到什么,马上问冯远亮,“那你觉得想把一个人绑成照片里这样,普通人能做到吗?” “想知道你为什么不亲自尝试一下呢?” 罗炎麟尝试过按照娄雪莉逆吊的姿势绑一个充气娃娃,结果费劲力气才勉强弄出一个马马虎虎的样子。童幂的吊缚要比娄雪莉更复杂多了。 冯远亮猜到了几分,“怎么样,不容易吧?那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但你能做到,是不是?” 冯远亮没有立刻回答,他点了点头,“原来你今天来是为了这个……你想知道捆绑被害人的手法是不是独一无二的……” 陆小棠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了这家伙的意图。仔细想想,冯远亮确是最符合凶手身份的人,他又有多大嫌疑?或者说,这个人与童幂和娄雪莉遇害有多大联系呢? 罗炎麟追问冯远亮, “那到底是不是呢?” 冯远亮嘲弄的瞅着罗炎麟,“那我承认好呢,还是不承认好?” “……” “不好办吧,嘿嘿嘿,如果我说我做不到,你岂非等于白来一趟。如果我说我能做到,你们仍然束手无策。这真是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呀。” 陆小棠信誓旦旦的说:“我从来就不相信有解决不了难题,只有没找到的线索。” “是吗?那好,我承认照片上这位小姐被捆绑的技术与我捆绑张莹莹的使用的技术完全一样,甚至连细节都不差,只是所用的方式略有差别,绑吊张莹莹用的是海老缚,绑吊这个女人用的是桃缚。那么接下来,你该怎么抓我呢?”冯远亮晃了晃手腕上的铐子,“我已经被抓了呀。” 陆小棠咬牙,“如果真是你做的,我们也肯定能找出原因。” “什么原因,难道我会穿墙术,还是我会飞不成?” “就算你不会,但连监狱栅栏都能卸下来,想要出去也未必不可能。” “小姐,你真是警察吗?拜托动脑子好好想想吧。监狱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吗?” 罗炎麟接过话,“或者,冯远亮,假如不是你做的,你给我们一个解释,为什么凶手会使用同样的捆绑手法杀害照片上这个女人,我知道,你这种绳艺技术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3 随着罗炎麟的问话,陆小棠也绷紧了神经,目不转睛的注视这冯远亮。面对一个如此狡猾、令人揣摩不透的犯人,罗炎麟看似漫不经心、毫无锋芒的问话,正在把眼前这个虚虚实实的人慢慢拨开…… 与此同时,她也想豁然明白为什么罗炎麟非要带她同来。他原本就打算通常演一出双簧,让她陆小棠去扮打手,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然后他在见缝插针的施展伎俩。难怪慕容雨川说他是老妖怪,想到自己被利用当枪使,陆小棠不觉来气。 这时却见冯远亮深陷的目光微微闪烁,脸上的表情也不像先前那样麻木,他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问:“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罗炎麟沉吟了一下,“一个歌手。” “歌手!?”冯远亮似乎有点儿诧异。接着他又问,“那么除我之外,还有其他嫌疑人吗?”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吧。” “但我就是想问!” 冯远亮突然把身子探向罗炎麟,像是要扑到他身上。陆小棠惊的差点儿就给他一拳了。罗炎麟纹丝未动,安静的望着近得几乎是面对面的冯远亮眼睛。 冯远亮的口吻狡猾而强硬,“别以为你几句话就把我蒙住了。我差一点儿连脑袋都混丢了,能活着走到今天,我懂的比起平常人都多得多。你们今天来没有任何法律手续,你们要问的案子跟我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至少你们也没找到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些所谓相同的绑人技巧只不过是你们的猜测,狗屁用没有。 所以,我不是你们的嫌疑人,你们只是以私人身份来咨询我而已。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问就怎么问。你们可以选择不回答,我也可以……” “那好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你问的问题我尽量回答,我问的问题,你也要回答。” “成交。”冯远亮得意的缩回到椅子上,“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的确有其他嫌疑人。” “几个。” “很多。” “都像我这样的吗?” “该我问你了。” “哦,是吗?” “你是在哪儿学会这种绳艺技术的?” “网上啊……”冯远亮眨下眼睛。 “据我所知,这种复杂的捆绑技巧如果没有实物锻炼根本不可能学会,仅凭着从网上下载些资料看看就能学会说不通吧……” “我是在女友身上学会的,她有受虐癖,这你满意了吧。” “你不是追求张莹莹吗,哪来的女友儿。” “那是我在之前认识的。行了该我问你了。那些嫌疑人都是干什么的啊,跟我说说,没准儿我还能给你们提供些帮助呢。” “你真这么想?”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4 “打发打发时间嘛?总比偷偷摸摸拆窗框好啊。” 罗炎麟瞅着他,许久没说话。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不用了。” “不用?!什么意思?” “关于这一点。我没办法回答你。” “那我们的谈话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冯远亮的态度很固执。 “随你吧,等你想通了,可以告诉狱警找我。” 罗炎麟对同样错愕的陆小棠说:“去叫赵教导员把他带走吧。” 陆小棠疑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出了会见室。 直到狱警把冯远亮带走,他都没再说一句话。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但是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罗炎麟,仿佛要从他表情里挖出什么似的。 冯远亮走后,陆小棠终于按捺不住,连珠炮似的质问罗炎麟,“你这又在搞什么名堂?又打又劝咱们好容易逼他说话了,怎么还没问两句你就把他撵走了?那咱们今天干什么来了?” 罗炎麟微笑的瞅着她,忽然觉得陆小棠发飙时候很有趣儿。 “你笑什么?” “你刚才打人的时候真生猛。” 陆小棠脸一红,“这时候还有工夫说这个?你这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今天来找他就是想确认一下凶手的捆绑技术,现在他已经承认了,与他当年捆绑张莹莹的手法几乎一样。” “可是光确认了又有什么用?冯远亮一直都在监狱里,根本不可能出去杀了童幂和娄雪莉,何况amazing-girl也就是最近两三年才红起来的,冯远亮还未必认识她们呢……” “你说的都对,我也不相信他是凶手,但有一点我相信——冯远亮肯定跟这起的案子有关。会那种复杂捆绑技术的人本来就不多见,而且还必须有杀人的欲望。前后不过三年出现两起如此相似的案子,不可能是巧合。” “那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模仿他呢?” “模仿犯罪只会出现在那些造成重大社会影响的案件上,有些人因为崇拜凶手的作案风格,会收集材料来研究他学习他的犯罪技巧,然后模仿出几乎一样的案子来,这样就可以让他幻想自己成为前任那样的‘伟大人物’。不过,三年前张莹莹遇害案并没有造成很大的社会影响。我查过公安网上的资料,从抓捕冯远亮到判处他死刑只用了不到三个月,而且张莹莹遇害与童幂和娄雪莉又不十分相似,冯远亮杀她具有一定的突发因素,童幂和娄雪莉却是完全有计划有预谋的连环犯罪。” “既然如此,你又该怎么解释相似的作案手段呢,难不成冯远亮真会穿墙术不成?” “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就是关键了。” “可惜你还没弄明白就把他撵走了。” “谁说我没弄明白呢,你以为我刚才都在做什么?”罗炎麟似笑非笑。 “可是冯远亮什么都没说啊……” “冯远亮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亲口坦白什么的,之前他说了那么多,其实都是我们知道的,我们真正问他的问题他又明确回答过几个呢。” “……” “对付这种人就要有点儿特殊的手段。” “所以有意你让我把他痛打一顿。” “我可没有指示你啊。”罗炎麟笑道,“都是你自愿的。” “是你暗示的,哼……”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5 “其实说话未必要亲口承认,也未必一定要靠嘴。这是测谎术的前提。” “测谎?你刚才对他扯谎了?” “只不过问了他几个问题。” “可他并没有回答出什么啊。” “但你有没有留意他问我的什么了?” “他……” “他问我的两个问题都是关于嫌疑人的。而且他当时的语速、眨眼频率甚至举止都与之前不太一样,这是一个人刻意隐藏内心想法时,才会表现出的焦虑。说明他十分关切童幂这起案子,但又不想我们知道。假如猜得不错,他应该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陆小棠十分惊讶,“那你还放他走了?” “我不放他,他也不可能说。你刚才差点把他打死了,他不是仍然很强硬吗?如果逼问急了,他说不定还会误导我们。” “那你打算怎么办?” “冯远亮之所以隐瞒不说,肯定有他的原因。所以,凶手应该是一个与他关系密切的人。我们接下来就好好查查他的关系网,包括犯案之前以及服刑期间,都同什么人接触过。有一点也很重要,他从一个被判死刑的犯人获得了无数次检举立功的机会,他究竟是如何得知那么多重案线索的呢,看来这个人背景很深啊。” *—*—*—*—*—*—*—* 16:36。 慕容雨川和顾盼盼来到了凌海市日报社,《都市快讯》就是报社的主要刊物之一。 慕容雨川把candy气走后,娜娜觉得无聊也走了。顾盼盼不想空手而回,就跟表哥商量去见识一下柴琳。这个盯着这起案子跑的女记者万一掌握了些警方还没有掌握的证据,他们就算意外收获了。 柴琳见到慕容雨川和顾盼盼有点儿惊讶,她说,我听说刑警队来了人,还以为是秦刚呢,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儿? 顾盼盼倒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 柴琳点头承认,“我是采访过candy和娜娜,你们秦组长不配合我,我也只能采取其他手段了。” “但我听说,你告诉她们小心点儿,你觉得凶手要对她们下手。” “这是谁对你说的,candy?” “candy不想说。是娜娜说的。” “一猜就是她,那丫头嘴没把门的。”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有什么根据吗?” 柴琳反问:“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两名被害人kara和lily都是‘神奇女孩’(amazing-girl)的歌手,凶手明显就是想对她们动手。怎么难道你们警方不这么想?” “我们只靠证据说话。现在还没证据能证明凶手的目标就是她们,而且……”顾盼盼想说这起案子可能还涉及到三年前一桩旧案,结果被慕容雨川掐了一把,疼得一咧嘴。 “而且什么,”柴琳立刻嗅到了新闻线索,来了兴趣,“跟我说说,我保密……”。 慕容雨川接过话:“而且,我们发现你对这起案子了解的这么详细,又能推测凶手的作案目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线索啊?” 柴琳闻言大笑,“这其实都是你们提供给我的啊,我知道的并不比秦刚多。但是,我比他勤跑腿,比他更愿意动脑子。” “就这样?”慕容雨川怀疑的看着她。 “要不还能怎么样?”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6 见柴琳口风很紧,慕容雨川以少有的严肃对她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任何线索都可能帮助我们尽早破案,多挽救一条生命。如果你真知道什么,还是希望你告诉我们,你发布的那些独家新闻再红,如果救不了人,也没什么意义……” 他的话似乎触动了柴琳,她避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慕容雨川正想要再说什么,手机这时候响了,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娜娜。“不是刚分手吗,她找我有什么事儿?” 顾盼盼开玩笑:“你这‘广泛播种,重点收获’的老法子又奏效了。” “唉,要是candy就好了。” “人家压根儿就没看上你,估摸着不会给你打电话了。不过这个娜娜年纪看着小,比较容易被你糊弄。” “你什么意思,我像那种无良青年吗?”慕容雨川反驳着,接听手机,“喂,娜娜小妹妹吗,真听话,有事儿给哥打电话就对了,什么事儿啊只管说……什……什么?”他原本嬉笑调侃的表情突然消失了,眼神紧张的注视着前方…… “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顾盼盼忙问。 “娜娜她……” “什么啊,吞吞吐吐的……” 慕容雨川一把将表妹从椅子上拉起来,“来不及说了,快走。” 柴琳敏锐的职业嗅觉似乎闻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伸手拉住慕容雨川衣襟,“等下小兄弟。是不是又出现新案情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慕容雨川使劲儿甩开她,“哪凉快哪呆着去!” 他拉着顾盼盼一口气跑出报社,来到路边伸手拦出租车。顾盼盼抓住他胳膊摇晃,“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能说清楚一点儿吗?难道娜娜有危险了?” 慕容雨川把手机塞给她,“你自己问她吧。” 顾盼盼拿起手机问:“是姜依娜小姐吗?” “是……是我……”听筒那头传来姜依娜哆嗦的声音,似乎被什么吓到了。 “你怎么了,有危险了吗?” “不是我……是……是candy……” “她怎么了?” “她……她……”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身边,慕容雨川把顾盼盼拉进车里,她还在专注的听着手机那头姜依娜惊恐万状的讲述—— “我同你们离开之后,先回了家。可是一个人呆着有点儿害怕,就想去找candy。我住的离她家不太远,开车就去了。到她家楼下,给她打手机却始终没人接。我索性上楼去看看,到她公寓门口发现防盗门开着。我以为她在家,就按门铃,可是没有人应声。我本来想喊她来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感觉很奇怪,房间里静得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我有点儿害怕,又打她手机,铃声就从房间里传出来,一直响着,却没有人接。她肯定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不接电话呢?我不知道她是又出去了,还是出什么事儿了……”娜娜说到最后已经紧张的说不下去。 “你没进屋看看吗?”顾盼盼问。 “我不敢……”娜娜带着哭腔说。 “你现在在哪儿?”顾盼盼问。 “在她……她住所外面……” “你还告诉其他人了吗?” “没有。慕容警官不是说有事儿就给他打电话,不要告诉其他人吗。” “哦,你可真听话。那你在那儿等着吧,我们马上就到。”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7 candy住在市区西郊的“丽水碧湾”小区。两人乘车赶到时,天已经傍黑了,娜娜正焦急的等在小区门外。三个人一碰面,娜娜不及多说,领着慕容雨川和顾盼盼匆匆赶到candy所住的公寓楼。 三人坐电梯上到五楼,拐过了一条走廊。娜娜忽然站住了,神情变得异常紧张。 顾盼盼问:“哪一间?” 娜娜抬起手,微微哆嗦着指指走廊尽头的那扇防盗门。三人慢慢走过去,慕容雨川看见门欠开一道缝,于是问娜娜,“你看见的时候就这样吗?” “不,是虚掩的。我开了下门,想过要进去看看的,后来没敢……” 慕容雨川点点头,侧头贴在门缝仔细的听了听。顾盼盼急切的问:“怎么样?” 慕容雨川的脸色也有点儿不自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娜娜的脸色已经吓得惨白,有些激动的口吃,“candy到底在不在呀……她会有危险吗……” 顾盼盼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其实她也很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危险。 她从腰里慢慢拔出手枪,向慕容雨川目光示意,然后轻轻拨开防盗门便打算往里进。没想到慕容雨川一把按住她肩膀,低声说:“我来吧,好歹也是你哥。” 说完,他深吸口气,迈步跨进门槛。 candy的公寓整洁干净,摆设装饰十分精巧可爱,处处体现着少女独有的清新与柔婉,正如她不甚张扬的性格。慕容雨川虽然对这个女孩还不怎么熟悉,但是看着她的房间便仿佛在眼前浮现出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蹙。 也许是法医做得久了,在这寂静无声的环境里,他忽然有了一种近似本能的直觉——candy就在这儿,她哪儿也没去。 可是,她怎么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用鼻子使劲儿嗅了嗅,隐隐有股血腥味儿。这让他紧张起来,这股血腥包裹在水蒸气的味道中弥漫在房间里。 就在他满腹狐疑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忽然响起了音乐,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他脱口问:“是candy吗?” 无人答言。 那音乐似有若无,有气无力的回荡在房间里。 他闭住呼吸,向着音乐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经过客厅和走廊时,他留意观察,没发现什么暴力的痕迹。 越往里走,空气似乎变得更潮湿,蒸汽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直到他看见朦胧的灯光倾斜的从前方浴室的玻璃拉门透出,那里也是公寓里唯一亮灯的地方。而若有若无的音乐正隔着玻璃门传出…… 他回头看顾盼盼,小丫头假模假式的拿着枪居然还站在客厅里,明显不敢过来。 他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一个人摸到了浴室门前。隔着压花的门玻璃,里面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门缝里往外渗着温润的蒸汽,似乎有人在里面洗澡,可是却听不到丝毫声音。慕容雨川能想象到一个人一动不动浸泡在浴缸里的诡异情景。 他既紧张又心疑的把眼睛贴在玻璃门上,浴室里的情景立刻变得更清了……猝然,一个骇人景象闯入眼中…… 就在浴缸上方的淋浴喷头下,赫然悬吊着一个双手双脚被反绑在一起的裸体女人,她的脸被长发遮挡着无力的垂向浴缸,显然已经死了。从她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往下滴着血滴,掉在下面的浴缸里,发出轻微的水声…… 14.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8 慕容雨川后退两步,跌靠在墙上。 “哥怎么了?”顾盼盼顾不上害怕,举枪奔过来。 慕容雨川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死,死了。” “你是说candy?!” 慕容雨川说不出话,喉咙里像是被堵了。深深的愧疚同时涌上心头。下午还同桌说话的女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转眼间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他原本是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可是他居然眼睁睁的看她走了。 顾盼盼又问:“这音乐是怎么回事儿,姜依娜不是说房间里没有声音吗?” “音乐是我进来时才响的。” “你说什么?”顾盼盼马上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那不就是说有人在浴室里吗,肯定不是candy了……”说完连她自己的都打了个冷战。 她双手端枪对准浴室门,枪口在隐隐发抖。“你刚才往里看,还发现别人了吗?” 别人是谁呢? 慕容雨川也倒吸冷气,“我没来得及细看,再说里面可能有死角……” 两人相视沉默片刻,慕容雨川伸手慢慢拉开了玻璃门…… 顾盼盼拉开保险,紧张的随时都能扣响扳机…… 随着浴室门被拉开,潮湿的蒸汽,颓废的音乐声,驷马反吊在浴室里的尸体同时呈现在众人眼中…… 跟在最后的娜娜只看了一眼,就妈呀一声瘫坐到地上。 顾盼盼不管不顾的冲浴室里大喊一声:“出来吧,你逃不了了!” 没有人出来。 音乐依然在哼吟…… candy的尸体静止在雾气中…… 只有血滴在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掉…… 顾盼盼费力的吞咽,惊慌之余扣动扳机,朝浴室里开了一枪。尖锐的回音震得慕容雨川耳朵嗡嗡响,可浴室里还是没人出来。 但就在枪响之后,身后的储物间里却发出一声尖叫,把众人吓得不轻。 慕容雨川和顾盼盼对视一眼,便马上扑向储物间。仗着一股急劲,慕容雨川抬脚踹开门,顾盼盼举枪冲进去。 储物间只有不到十平米,贴墙立着两个呈直角的立柜。顾盼盼稍一巡视,突然发现两个立柜之间巴掌宽的缝隙里竟然有东西抖动。她赶忙举枪瞄准。 “等下……”跟在身旁的慕容雨川手疾眼快,一把推开她的手枪,“你没听出来是女人的叫声吗?” “我……”顾盼盼有点儿懵了。 慕容雨川冲柜子的缝隙间问:“你是谁?” 里面传来了颤抖的声音,“是……是慕容警官吗?” “是,我和顾盼盼。你是究竟是谁?” “candy……”一个微弱的声音回答,就听里面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掉在地上。 candy不是掉在浴室里死了吗? 慕容雨川和顾盼盼惊愕的互相看看。真是够邪门儿的。 现在也顾不上别的,是人是鬼只有亲眼见了才知道。慕容雨川索性两手扳住一个柜子用力一推,柜子就动了。其实柜子里没装什么重物,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沉。 柜子挪开,里面出现了一个半米见方的空隙,只见一个女人蜷缩着靠在墙角,神情涣散,身子还在不停的发抖,仔细一看正是candy。 慕容雨川又惊又喜,“你还活着,你怎么在这里?” candy仰头看了看他和顾盼盼,忽然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边哭边泣不成声地说:“他……他来了……” “谁来了?”慕容雨川问。 “要……要杀我们的人……” 14. 浴缸上的滴血娃娃19 慕容雨川和顾盼盼相视惊愕。慕容雨川紧紧抓住candy的肩头问:“你是指杀害童幂和娄雪莉的人吗?!” “疼……”candy痛得叫唤。 慕容雨川松开一些,追问:“到底是不是?” “是,就是他。”candy的眼中映出了恐惧,刚才的骇人经历再次浮现于眼前,“他进来了……他真的进来了……” “他跟踪你吗?” “我不知道。我正准备洗澡,就听见外面的铁门响,好像有人要进来。我直觉就觉得不妙,一着急也没有地方能去,就躲到这里了。” 慕容雨川感叹:“你还真是急中生智。躲在两个立柜之间,外面乍一看,还真不容易发现里面有空隙。” “那个人然后就进屋了。带了好长时间才走。我猜他可能是在找我……”candy正说着,回荡在房间里是有是无的音乐毫无征兆的停止了。众人刚开始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 顾盼盼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说:“既然candy没死,那浴室里吊着的尸体又是谁啊?” 这句话提醒了其他人,大家只顾着关心candy,居然忘了浴室里的尸体,而且又是谁在操纵那诡异的音乐?难不成是那具驷马逆吊的女尸? 站在最后,距离浴室最近的娜娜吓得“妈呀”一声叫唤,躲到了顾盼盼旁边。顾盼盼虽然手里有枪,可是脸色也白了。 还是慕容雨川放开candy站起身,出屋走向浴室。倒也并非他胆子有多大,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男人。尤其是在两位美女明星面前,要死也的撑住面子。 浴室里蒸汽飘荡,女尸模糊不清,好像一个玩偶似的一动不动的悬挂在半空中。 慕容雨川向来不怕死的,即便吊着的是一具骷髅,他也毫不介意。他只担心这里面隐藏其他什么名堂,要不那诡异的音乐是怎么唱唱停停? 他小心翼翼的迈进浴室,里面除了那具尸体,没有其他人。 他四下环视,看见了挂在墙上的浴筐,浴筐的网隙间透出了一个圆圆扁扁的东西。他伸手往里一抹,拿出了一个老式的cd机,机壳还有点儿热。打开来一看,里面放着一张空白的碟片。他摆弄了两下,cd机又传出了刚才的音乐。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在作祟。他把碟片回导了大约五六分钟,再播放里面音乐便消失了。原来真相不过如此,凶手离开前故意在浴室里放了一个打开的cd机,前面一段是空碟,他们进屋后,正好播放到录制了音乐那段,音乐播完了,声音就又消失了。他想不通凶手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或者只是为了同他们玩一个小把戏。 但接下来的惊奇还在他抬头看那具尸体时,当他的目光落在尸体上忽然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顾盼盼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情况啊,发现什么了?” “我日他祖宗。”慕容雨川忽然重重一拳捶在尸体上。 “喂,你在干什么……”顾盼盼和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哪是什么尸体啊,咱们被耍了。” “该不会是充气娃娃吧。” “你还真说对了,就是个充气娃娃。” “可是不还滴血吗?” 慕容雨川往充气娃娃下面看了看,原来在腹部用胶带粘着一个小塑料袋,塑料袋一角破了,血就是从里面一滴滴往下流的。慕容雨川抬手接了两滴闻了闻,的确是血,但是不是人血他也说不准。“你自己过来看吧。”他招呼顾盼盼。 顾盼盼走到跟前一瞧,胆子顿时也大了,不住摇头惋惜,“居然没抓住罪犯,就差一点儿让他给跑了。 “是啊,咋那么可惜啊……”慕容雨川附和表妹说。 他也不知是松口气还是略显失望,“这里雾气腾腾的咱们都没看出来。说出去还真丫的丢人,我摆弄了这么多尸体,居然让个充气娃娃忽悠了。” “难道是罪犯在故意捉弄咱们?” “不会吧,他明明是冲着candy来的。” “是吗……”顾盼盼露出怀疑。 15. 猫怪 2 慕容雨川又打岔,“明摆着废话,她要是被发现了,还有命吗?” “你能不能闭嘴!”顾盼盼对表哥忍无可忍,“是我在问她,不是你!!!” 慕容雨川恹恹的闭上嘴。 candy摇摇头,”他可能怀疑我在房间里,可是没找到。后来就不知道他干什么了,我知道他在房间里没走……” “那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也不知道。我刚听到你们进来时,还以为是他呢。” “他呆在你房里没走,一定是在浴室里绑充气娃娃呢。可是这样说不通啊……”顾盼盼又起了疑心,“他既然是为了杀你,那他带充气娃娃来干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candy被问的一脸茫然。 她马上又说:“但我保证那不是我弄的,我没有撒谎,真的有一个人进来了。” 慕容雨川这时插话,“你躲在这里,有没有偷偷看他呀?” 这也是顾盼盼正想知道的。 candy摇头,“我吓得要死,根本都没敢看。”可是不知怎么,candy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游离。 “那你凭感觉那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啊?” candy又摇头。 “也难怪,”慕容雨川颇为同情,“那种时候,谁有心思想别的,肯定吓坏了吧……” candy点点头,模样楚楚可怜的。 顾盼盼于是一本正经的对candy说:“既然这样,我们警方有责任派人来保护你了,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candy正求之不得,“没有,没有。” 顾盼盼问慕容雨川:“那你觉得派谁来合适,找小陆姐来。” “她现在正忙着呢。” “那我征求一下罗老师的意见吧。” 慕容雨川赶紧挤眉弄眼。 顾盼盼故意问,“哥你脸咋还抽筋儿了?” 慕容雨川急忙说:“我说你根本没必要找罗炎麟请示。candy小姐是公众人物。她的安全直接关系到我们‘猎狐者’的声誉和全体凌海市民警队伍的声望。所以,必须派一位能力出众,德才兼备的人才能让罪犯知难而退,确保她万无一失。” “那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啊?” “还用找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 慕容雨川又冲顾盼盼挤眉弄眼。 “哦……”顾盼盼似有所悟,于是对candy说,“那就这样吧,让慕容警官留下来保护你。” “他?!”candy吃惊瞅瞅慕容雨川又瞅瞅顾盼盼,仿佛要确信她没开玩笑。 “我怎么了,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慕容雨川拍拍胸脯,洋洋得意道,“我可是深藏不露、嫉恶如仇,令罪犯闻风丧胆的警界精英。到到公安局打听打听,‘猎狐者’特别行动组的辣手慕容,那个不知,哪个不晓,哼哼……” “他说的都是真的?!”candy怀疑的瞅着顾盼盼。 顾盼盼忍着恶心说:“恩。论身手,他是跆拳道黑带,不但精通医术,而且机智过人,曾经还接受过公安部一把手周伯伯的亲自接见呢,这不周伯伯犯错误被拿下了嘛,他也保持低调了。” “是这样啊。”candy在看慕容雨川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敬重。 慕容雨川满意的朝表妹点头。看着没,‘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候还得是自家亲戚向着我。 顾盼盼朝他摆下手,“哥你出来一下,咱们还得商量一下具体安排一下。”说着就把他拉到门外。 “用不着,这我懂,我二十四小时跟着她就是了,连上她厕所,我都在门口蹲着,肯定不给犯罪分子任何,可乘之机……” 顾盼盼用手指头戳戳他脑门,“想什么美事儿呢,你还真以为让你走桃花运呐。” “啥意思?” 顾盼盼回头瞧瞧,门口没人跟着,踮起脚附在慕容雨川耳边说:“我是让你看着她。” “你还怀疑她呀,这也太离谱了。退一步说,就算她真与童幂、娄雪莉不和,想要除掉她们取而代之。就她那样像是能那样杀人吗?” 顾盼盼又戳戳他脑袋,“你这脑子是不一看美女就秀逗了。她如果真有那种打算,难道非要自己动手吗?” “我去,你怎么非怀疑她呢。照你这么说,姜依娜也可能是凶手啊,你怎么不怀疑她呢。” “我当然不是随便说的。我问你,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就是当你问她有没有瞧见那个人时……” “怎么了?” “你没发现她有点儿支支吾吾的吗,眼神也不太正常。” “有吗?你是跟罗炎麟在一起待时间长了,也学他神神叨叨的了。看人脸能知道想什么,我才不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她当时的脸色特不自然。很简单的一句话,贾志杰回答呗。干嘛还要想一想,而且那么不自然?再说了,你觉得她像很害怕的样子吗?” “恩?” “你不觉得她害怕有不少都是装出来的吗?这也是凭着我作为女人的直觉,而且,她不是那种特会装的女人。” 让顾盼盼这一通说,慕容雨川也有点儿疑神疑鬼了。他回忆刚才candy的说话和表现,的确没像最开始看到她时那么害怕。如果说她根本与凶手认识,这个反常现象就好解释了。 他问表妹:“那你说她如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为什么还要咱们保护啊?” “这还不简单,她是怕咱们怀疑她呗。自己的同一个歌唱组同伴接连死了两个,警方也难免不会怀疑其他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演一出苦肉计,让咱们以为他也是凶手的目标之一,这就是最典型的障眼法。” 顾盼盼分析的挑挑在理,听的慕容雨川阵阵心惊,“你啥时候智商提高这么多了?你考大学那会儿还总不及格呢?”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时候净是你辅导我,我能上大学就不错了。现在跟罗老师在一起…… “得了,得了……知道我一见他就有看大海的感觉,还总提。你再开动你的小脑瓜直觉一下。candy接下来想干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是知道,还用你看着她干什么?现在你可要盯紧她哦,有什么蛛丝马迹赶紧通知我们。” “可是照这么说,万一她跟凶手是一伙的,凶手岂不是还会回来?” “这倒有可能。” “哎呀我去,那还是派个厉害的来吧。”慕容雨川说着就想往电梯溜,被顾盼盼拽住衣襟,“还上哪儿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不就是‘令罪犯闻风丧胆的警界精英’吗?” “我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表哥,我看好你哦。像这样这样貌如天仙,心比蛇蝎的女人,还非就得你来对付……” 慕容雨川欲哭无泪,“你是我亲妹妹么,你是我舅妈捡来的吧……” 15. 猫怪 3 *—*—*—*—*—*—*—* 18:21。 从蓝桥监狱回来的路上,罗炎麟始终一言不发。出租车快到酒店时他忽然对司机说:“去刑警队。” “去刑警队做什么?”陆小棠问: “找秦刚。” “秦刚,你想找他帮助调查冯远亮?” “他的案子是严雄负责的,当年秦刚是严雄的副手。对案情肯定也很清楚。” 陆小棠显出诧异,“话是如此,可你不是怀疑他吗?你现在找他,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如果秦刚真是条狡猾的蛇,慕容雨川昨天去档案室偷资料肯定也惊动他了,能做的他早开始做了。与其咱们处处躲着他,畏首畏尾,反不如光明正大的质问他,看他如何应付。怎么样,想不想一起去看出好戏?” 陆小棠没看出来罗炎麟也有几分冒险好玩的性格,琢磨了一下,他的想法虽然大胆,倒也不是不可行。 两个人走进重案四组办公室,秦刚还在加班。抬头看见他们不禁面露诧异,“你们这是去哪了,罗专家?” “出去调查案子。”罗炎麟随口回答。 “那也不至于你组的人一整天一个都没露面吧?”秦刚表情里透出了几分不满。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罗炎麟微笑着说。 “哦。”可能是想到了昨天两人几乎撕破脸皮的那番谈话,秦刚脸上显得不太自然。 “我不在这一天,案子没出什么状况吧?”罗炎麟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那倒没有,就是上午童瑶来给马东保释了。毕竟我们手里的证据也不够充分,就暂时先放了。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外线那边整理出三个嫌疑人,不过疑点也不太清晰。” “那我昨天提到的事儿秦组长想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儿?” “我们两人单独在这个房间里谈的……”罗炎麟的眼神忽然变得莫测高深。 秦刚迟疑了一下,瞧了瞧靠门站着的陆小棠,勉强挤出一丝笑,“我们谈什么了,我不太记得了。” “呵呵,”罗炎麟皮笑肉不笑,“你知道我今天去哪儿了吗?” “哪儿?” “我去见冯远亮了。” “冯远亮……”秦刚脸色霎时变了,“他不是已经被枪毙了吗?” “秦组长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演戏逗我的?” “此话怎讲?” “冯远亮根本就没死。他一直都在立功减刑,现在眼看着就要放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可真是命大呢。” “他不仅仅是命大,他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什么忙?” “他给我提供了一些童幂和娄雪莉被害的线索。” “是吗?”秦刚不以为然。 “你不相信?!” “呵呵,罗专家这两天一直都想着从一桩旧案子里找线索。老实说,我还真不太相信。冯远亮即便还活着,这两年他也一直待在监狱里,他提供的线索能有意义吗?” “如果这个人真那么没有价值,那我昨天派去档案室拿资料的人又怎么会被你的郭警官拦住了呢?想必秦警官对这起案子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吧……” “这……这个……”罗炎麟不软不硬的一句话把秦刚噎的张口结舌。 罗炎麟接着说道:“我现在就想秦组长为我调出冯远亮当年案件的完整卷宗,如果和我知道的有出入,我就不得不怀疑有人动了手脚。到那时,别怪我翻脸无情,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15. 猫怪 4 秦刚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像是在下很大决心。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你只想看卷宗是吗?” “对。”罗炎麟回答干脆。 秦刚接下来的行动更干脆,他拉开抽屉把一个档案袋丢桌上。竟像是早已经准备好了。 “就是这个?” “你觉得到这种时候我还会骗你吗。” 罗炎麟没说什么。一定是秦刚自从觉察到问题之后,也在私下里研究冯远亮当年的案子。这桩看似简单的案子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呢。 他打开档案袋,眼睛往里一扫,就感觉比慕容雨川偷回来的材料厚了足有一半儿。 抽出文件,他先大致的浏览了案情发生经过,与之前掌握的情况大抵一致,然后,他迅速往后翻。秦刚狐疑的望着他。 找到嫌疑人记录,整页整页都是留着冯远亮鲜红指印的口供。与慕容雨川偷回的文件完全一样。秦刚给他的是当年严雄破案记录的原件。 罗炎麟又开始逐页往前翻,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关注的不是内容,而是嫌疑人的名字,按照整理卷宗的习惯,嫌疑人出现的顺序也是警方审讯的顺序。在这件看似再简单不过的凶杀案里,冯远亮其实并不是唯一的嫌疑人,而且不是头号嫌疑人。 当翻到冯远亮口供的第一页,他的手指停顿了片刻。之前的就是慕容雨川偷回的那份文件所缺少的最关键的部分。 他慢慢翻到前一页。目光在字里行间搜索…… 一个名字霍然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却令他吃了一惊。因为这个人也姓冯。 他叫冯远龙。 居然与冯远亮只相差一个,罗炎麟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冯远亮的弟弟。 根据掌握的情况,冯远亮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弱智兄弟。 他又往前翻,并没有其他嫌疑人。检查一下口供记录时间,两人录口供先后相差了两天。也就是说,张莹莹遇害后,警方很快就锁定了这两个人。但是为什么不是先抓冯远亮呢?按照案情经过看,冯远亮显而易见的凶手,根本不会涉及到其他人。那这个冯远龙又是什么原因被警方最先怀疑呢? 罗炎麟把卷宗推给秦刚,问:“这个案子是严雄主持破获的,你当时是他的副手,也算办案人之一,应该对案情很了解才对吧。” 秦刚点下头,提防的瞅着罗炎麟。 “这个叫冯远龙的是什么人?” “你问他?” “恩。你应该有印象吧。” “他是罪犯冯远亮的弟弟。” “哦,那他是不是有点儿特殊……” “你是指哪方面?” 罗炎麟用手指戳戳自己的头。 “应该是是吧。我这所以这么问你,是因为这个太特殊了,无论哪方面来说。” “怎么讲?” “看他外表就跟平常人不一样。不仅仅是难看吧,应该是畸形。头又小又尖,脸盘却很大很圆。尤其说话的声,简直没法形容,就像掐着嗓子说话,尖细尖细的。” “是吗?”罗炎麟忽然来了兴趣,“你审问过他吗?” “恩。” “他智力怎么样?” “不说话,看不大出来。一说话来要么不吱声,要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而且脾气还特别不好。我记得,老严问他句什么话,他不高兴了,就扯着嗓子用那难听的动静冲我们叫唤,还手舞足蹈,要是没有带着手铐,说不定能扑上来跟我们拼命……” 15. 猫怪 5 “原来如此。”罗炎麟似有所悟。 “什么意思?”秦刚不解的问。 “听你所说,这个人似乎是患有一种罕见的先天性疾病。这种人的外表特征很有特点,哭声细弱似猫叫样,头小而圆,两眼眶距离过宽,下颌小、颈偏短,耳廓低位,双手呈‘断掌’掌纹。” “的确,就像是你说的那样,这是什么病?” “猫叫综合症。” “居然还有这种病?” “这是由于第5号染色体缺失引起的遗传病,发生率只有十万分之一,相当罕见的一种病,患有这种病的人智力普遍偏低。” “那会不会影响犯罪呢呢?”陆小棠插言。 “这个目前还无法定论,因为这种病患的数量太少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的性格都十分暴躁,情绪特别容易的起伏,具有暴力倾向……” 从罗炎麟的眼神里,陆小棠已然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的确,张莹莹的遇害就是一起毫无征兆的突发事件。事前根本看不出凶手有任何计划和前期行动。接着,突然之间,一切就全部发生了。但如果把这个特征添加到冯远亮身上反倒更适合。 她还在琢磨,罗炎麟已经继续问秦刚了,“我看卷宗里把这个人列为第一个嫌疑人。为什么一开始不是冯远亮,能说说理由吗?” 秦刚沉默了片刻说:“看来你对那起案子了解的也不是特别详细。冯远亮和冯远龙这两兄弟和被害人张莹莹都在一家ktv打工。冯远亮是调酒师,张莹莹是服务生,或者说是陪酒女。冯远龙就像你说的或许是因为智障缘故,在练歌房里做一名打杂搬货的工人。其实案发时他也在现场附近,而且曾有人亲眼看见他进过杀害张莹莹那个房间,而且在房间里待了很长时间。当时情形很混乱,不管是客人和还是ktv员工都乱成了一团。我们就在现场做了一个基本的核查,结果发现在ktv的所有员工中,只有冯远亮和冯远龙两个人不在。但我们的人已经封堵了前后门,所有很快就在仓库里找到了他们,冯远亮当时气色还很镇定,但是冯远龙就特别紧张,还想要逃跑,就被我们按住了,带回了警局。那段口供就是在那之后录的。” “那之后又如何洗脱了他的嫌疑?” “你如果读一读卷宗就能发现,冯远龙的的口供有多凌乱。可能他脑子真不好使,或是当时也是吓的,对我们的提问都是所答非所问,而且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像发了疯似的,打他都不老实。那份口供也就勉勉强强拼凑了一些话,很多地方还有待确实。可是没想到,很戏剧化的情景接着就出现了。就在冯远龙被收押的第二天,还没等我们提审他,他哥哥冯远亮就到公安局自首了,而且详细的交待了作案经过。” “有这等事?!”罗炎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陆小棠对秦刚说“所以你们就认为凶手是冯远亮了。”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不过,冯远亮的口供比他弟弟可要完整的多,而且从杀人动机到杀人手段都描述的很清楚。很多地方,恰好解释了我们先前在审讯他弟弟时候的疑问。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那么他一开始为什么不肯承认呢?”陆小棠不禁问。 秦刚微微冷笑,“你也是做警察的,也应该见过类似的情景把。人心就是这么回事儿,关键时候,谁都不免做昧着良心的事而……冯远亮看到公安局的人来了,当时是害怕了,想带着弟弟跑,没想到被我们按住了。我后来也不止一次想,面对我们的盘问,冯远亮最初是不是起了歪脑筋。要么就是在杀害张莹莹之后,他就动了嫁祸于人的念头。最好的人选当人是他的傻弟弟了,既听他的话,又不知道如何替自己辩解。但是,当我真抓了冯远龙,他的想法就动摇了吧,那毕竟是他的亲弟弟,斗争了一晚上,他最终还是选择来自首了……” 15.猫怪 6 “居然是这样……”听秦刚说的在情在理,陆小棠方才恍然,她扭头看罗炎麟。出乎她意料,罗炎麟的反应却十分平淡,不知心又在想些什么。 秦刚接着说:“不管怎么说,冯远亮这个人虽然罪孽深重,但还算有点儿义气。如果不是他亲自来自首,我们还真不太容易抓住他。” 罗炎麟仍然不置可否,只是若有所思的翻弄着手里厚厚的卷宗,似乎在找什么。 秦刚一直都在留意他,忍不住道:“罗专家,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什么?!”罗炎麟没抬头,只是随口回了一句。 秦刚的声音有些愠怒,“我既然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根本用不着怀疑。” “哦……”罗炎麟这才抬起头,“我并没有怀疑你,我只不过有一些疑问而已。” “不介意对我说说吧。” “其实很简单。我在找犯罪现场的物证分析。” “……” “不管你们最终认定了冯远亮是凶手,肯定不会单凭他的交代材料吧。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折磨死张莹莹,犯罪现场理应留下大量的指纹和其他物证痕迹。我虽然不做刑侦,但是断案的过程还比较清楚。” “那你找到了吗?” 罗炎麟捻起了了十几张纸,“我只看到了这些。上面说案发现场发现了冯远亮的鞋印,茶几上也有他的指纹。” “这还不够吗?” 罗炎麟摇摇头,“问题是现场并不仅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和鞋印,还有其他人的,其中还包括他弟弟冯远龙的。凭什么就能确定冯远亮是凶手呢,还是说你们当时有其他的发现?” “你还真不简单。”秦刚钦佩道,“居然一接触案情就能立刻发现问题。” “原来你早知道。”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年参与办案的警察都知道。但我们的确是有其他发现。你说的对,那样的残暴的犯罪,现场原本应该随处都留下痕迹的。但事实上,我们发现的痕迹十分有限,想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现场有被清理过的痕迹。” “哦?”听到这句话,沉闷的罗炎麟仿佛才突然来了兴趣,“照这么说,有人在犯罪后清理了现场……” “其实这也很好分析,当然不可能是服务生,能这样做的人只有凶手本人,为了掩盖证据。” “冯远亮自首之后,你们有没有问过他这件事?” “当然问过,别太小看我们凌海警察了。” 罗炎麟笑笑。 “这家伙倒没隐瞒,承认他在作案后清理过现场痕迹……” 罗炎麟眉头一皱,“但这有些说不通。按照冯远亮的口供和案情描述来看,冯远亮的犯罪属于典型的突发型犯罪,归类于无组织力犯罪当中,和你说的正好矛盾。” “你那些掉书袋的词儿我听不明白,能不能说简单点儿?” “这类的罪犯在作案之后会出现懊悔、惊慌、恐惧、混乱等等心理反映,他们的智力表现也会低于正常,在于犯罪现场的特征会体现出凌乱、暴躁、失控,而且会留下大量的物证证据……” 陆小棠忍不住打断,“你不就是想说,按道理冯远亮不应该清理犯罪现场吗?” “呃……也可以这么说。” 秦刚说:“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实话实说,对你的观点我保留看法。毕竟冯远亮杀人时谁也没在他身边问他是怎么想的,何况他当时还喝了不少酒……” 15. 猫怪 7 罗炎麟没再说什么,似乎在考虑秦刚的话。起身告辞时,他扬了扬手里的卷宗,“这个我可以带走吧。” “随便,如果你觉得有用的。”秦刚回答。 出了秦刚办公室,陆小棠忍不住对罗炎麟说:“你为什么会怀疑他呢,我觉得这个人很坦诚。你要求什么,他就提供什么,问什么回答什么,不像是你说的那样抵触。” 秦刚前后两次的表现反差的确有点儿大,罗炎麟没有正面回答陆小棠,而是问:“那你对他的说法怎么看?” “哪方面?” “关于冯远亮。” “怎么说呢,我只能说秦刚的看法也有道理,你觉得呢?” “接着说。” “虽然现场的证据不太充足,但是把各种因素综合起来看,冯远亮的犯罪过程还是很清楚的。他杀害张莹莹的动机、手段以及之后的掩饰和醒悟都比较符合常理。当然,我知道你怀疑他的看法。” “那你觉得我的看法呢?” “你的看法我仔细想想其实也有道理。冯远亮的犯罪行为的确有不好解释的地方。试想一个喝得醉酒的犯人,在一时狂怒的情况下杀了人,他不太可能会清理现场,而且他犯罪后并没有马上逃走。从第一位目击者发现张莹莹遇害到警方赶到案发地,大概也有将近半个小时吧。为什么冯远亮不逃跑呢,这段时间他在干什么?” 罗炎麟赞许的看着陆小棠,“你不太言语,看得倒比秦刚、严雄他们都透彻。” 陆小棠略带挖苦的口吻道:“有你这个专家级别的组长在场,当下属的最好还是低调一点儿比较好。” 罗炎麟一笑置之,接着正色道:“表面上看,秦刚说的比较合理。与冯远亮的供词都能吻合。可是,仔细分析,却能发现有些地方值得推敲。冯远亮杀人后清理现场和之后没有逃跑,而是隐蔽起来,这些都是典型有组织力犯罪的特征。如果说这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犯罪,以上这两点完全可以解释得清楚。但问题就出在警方的案情分析和冯远亮的口供上,里面只是单纯的把冯远亮描述成为一个凶残、变态又愚蠢矛盾的杀人犯。” “可是,咱们也见过冯远亮本人了,愚蠢倒是谈不上,但他绝对是个变态残忍的家伙,说他是凶手没人会不信。何况他对捆绑技术十分了解。这倒是他犯罪的最有力的证据。” 罗炎麟沉吟了片刻,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今天来干什么?” 陆小棠一怔。 “不管张莹莹到底是不是冯远亮杀害的,毕竟案子已经结了,冯远亮已经伏法了。但是,咱们的案子,凶手还逍遥法外呢。” “对呀,我倒把这个给忘了。” “目前至少有一点,咱们可以确认。杀害童幂和娄雪莉的凶手使用的是与杀害张莹莹十分接近的手段。但是比之先前,他的作案手段已经相当成熟了,无论是作案时间、地点的选择还是现场处理,几乎都能做到不留痕迹。最可怕的地方,更在于他会利用隐藏在凶案现场的暗示来提示我们,或者是误导我们。” “那不就是控制吗?” “可以这么说。演绎型罪犯的特点。” “目的呢,总该有目的呀……” 15. 猫怪 8 “我不知道,”罗炎麟轻轻摇头,他忽然站下,站在斑马线前面等着信号灯变绿,看着傍晚街道上穿梭的车辆,他坚定的说,“但我知道,凶手一定是一个于冯远亮有紧密关系的人,经过刚才和秦刚的交谈,我更确信这一点。” “莫非……”陆小棠心念电闪,“你是怀疑那个人?” 罗炎麟所答非所问,“你觉得与冯远亮接触的人中间,有谁最值得怀疑……” 陆小棠想了想,按照罗炎麟的思路说下去,“的确,三年前,冯远亮杀害张莹莹时,他在场,而且又有一定的嫌疑,因此一度被逮捕。同时他又是最了解的冯远亮的人,或许冯远亮的某些歹毒的脾性也感染了他。即便从性格上来说,又有谁能比亲兄弟更相似呢……”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但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想没有?” 罗炎麟指指自己脑袋,“这里吧……” “对,你不是刚才也说他患有什么……对,猫叫综合症吗?他分明是一个智障啊。” “但没有哪项科学研究表明,智障人不会犯罪。按照最新的认知心理学研究来看,往往越是残忍凶残的罪犯,他们的心理和智力水平对比正常人反而有所差距。正因为缺乏正常的沟通和适应社会的能力,这群人往往不会采取普通的行为方式来表达个人情绪。所以经常由于极为简单的原因,他们会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来。关于这方面的证明早在19世纪,犯罪心理学家龙勃罗梭就有所阐述……” 陆小棠在罗炎麟发表大段议论前适时打断,“我虽然赞同你的分析,但我不太认为一个智障的人会更容易去杀人……” “前提是假设他有暴力倾向的话。因为在这种人认知中,对杀人、虐待等等违法行为的概念比较模糊,没有我们通常的是非界限。” “但还得有一个前提,”陆小棠马上反驳,“他必须有能力做到这些才行。你不是也看到童幂和娄雪莉的犯罪现场设计的有多复杂吗?凶手连我这些经验丰富的专业侦探都能玩弄在股掌中,我不相信这是一个弱智能干出来的。” “那得看冯远龙的智障是哪种类型的。猫叫综合症的确会引起发育迟缓和一些行为上的认知障碍,但我们现在没办法确认他的思考能力如何。有一些 iq值低的罪犯,却能表现出某种犯罪天才来。这也是常有的事实。” 一时间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陆小棠嘟哝,“冯远龙要是凶手,那岂不是说咱们比弱智还弱智吗?” 罗炎麟最后决定,“不管怎样,我打算调查一下这个人。” 陆小棠赌气,“随便你,现在你是头儿,你说怎样就怎样,反正别派我去就行……” *—*—*—*—*—*—*—* 21:23。 顾盼盼私下与慕容雨川分析完candy的种种可疑之后就走了,把表哥一个人扔在了candy家,原本求之不得的慕容雨川现在却忐忑不安。之前怎么看怎么顺眼,现在一看到她柔和礼貌的冲自己微笑,心里就发毛。 “慕容医生,想喝什么,咖啡吗?”candy殷勤的走进厨房。 慕容雨川赶紧随后跟着,candy回头莞尔,“你进来干什么?” “我,我帮你弄吧……” 15. 猫怪 9 “没关系,您进屋歇着吧,跟娜娜聊聊天也好。”candy说。 慕容雨川谨慎的瞅她从橱柜里拿出咖啡豆,倒进咖啡机里,确信她没有添加什么自己不认识的东西。 candy见慕容雨川傻傻的瞅着自己,便从糖果罐里拿出几块花花绿绿的糖果递给他,“尝尝巧克力……” “哦。”慕容雨川谨慎的接过来,翻来覆去看,见包装上写着外文字母,有的字母还带着小撇,明显不是英文,谁知道是不是巧克力的意思。 candy瞅他不禁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怎么不吃,还怕有毒呀?” 慕容雨川还真怕有毒。慢吞吞的拨开包装纸,趁candy转身的功夫儿赶紧把里面黑乎乎的东西塞进裤兜里。等candy再转回身,他赶紧装模作样的吧嗒嘴,很享受似的,“candy姐,这味道还挺不错的。” “喜欢就好,用不着那么客气。不过我的给你提两个意见。” “嗯?” “既然都熟悉了,不要叫我candy了,叫我李艺珍,叫我阿珍都行。candy又不是我真名,叫起来,跟说别人似的。” “好,艺珍姐。” “第二,不叫我姐姐的。我好想还没你大呢。” candy现在对慕容雨川的态度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慕容雨川不确定她是因为有求于自己才这样,还是另有原因。 李艺珍把沏好的两杯咖啡端进客厅,放在茶几上。一杯推给娜娜,一杯推给慕容雨川“尝一尝,这是巴西原产的咖啡豆,看看怎么样?” “呃……”慕容雨川硬着头皮接过来。眼角偷瞄娜娜,想等她先喝。看娜娜大咧咧的咕噜下去一大口,心想,这要是里面有氰化物,你这一下就没救了。 “你怎么不喝?”李艺珍问慕容雨川。 “呃,喝……喝……”慕容雨川端着咖啡吹了半天气,一面观察娜娜的反应,然后才试探着舔了舔,心想,这要是因公殉职了,不知道国家能给多少抚恤金。 喝下之后,等了半天,居然神智还比较清楚,慕容雨川这才稍微放点心,看来李艺珍没打算下毒。 娜娜那喝着热咖啡与李艺珍开始聊起家常儿,也没打算离开的意思,看样子她也是不敢一个人回家。有个人做伴,慕容雨川正求之不得,这样李艺珍就不方便下手了,当然假如娜娜跟她是一伙儿的,想合伙儿把他整死,那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时间在煎熬中慢慢过去,有生以来,慕容雨川第一次跟两位漂亮的女明星相处一室,但也是第一次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好容易熬到吃饭时间,李艺珍提出要亲自下厨,娜娜鼓掌开心的说:“又尝到阿珍的手艺了,嘻嘻……” 慕容雨川马上建议:“还是叫外卖吧。方便。我都饿了。” 李艺珍和娜娜倒也没反对,慕容雨川暗自擦汗,又过了一关。吃饭的时候,慕容雨川暗自盘算,得像个什么办法来试试这个女人呢。看外表,李艺珍温柔娴静的,属于人畜无伤的类型。换句话说,她是最不像罪犯的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个小萌妹心里是怎么想的。 慕容雨川正自盘算,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李艺珍和娜娜都愣了一下。 15. 猫怪 10 娜娜伸手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说:“哦,是yoyo姐,她怎么打电话来了?” “yoyo?!”慕容雨川问,“是童瑶吗?” 娜娜“嗯”了一声,便接听了手机。 李艺珍这时候脸色微微变化,小声对慕容雨川说:“听说童瑶的男友今天刚被放了。” “哦,我知道,不就是马东嘛。” 李艺珍对慕容雨川的不以为然的感到诧异,“你们就那么轻易把这个人放了?” “没有证据当然要放了。” “没有证据你们当初为什么还要抓他?” 听李艺珍的口气似乎话里有话,慕容雨川试探着问:“莫非你之前知道些什么?” “我……”李艺珍犹豫了一下,“事到如今,你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其实马东被抓当天我们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是童瑶告诉你们的?” “不是她。这几天我们都没怎么见过童瑶的面。” “不是她是谁说的?” “我以为你知道呢……” 慕容雨川脑子一闪,“我现在知道了,是那个女记者柴琳。没想到这家伙消息怎么灵通。” “她其实从那天就开始联系我们了,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想从我们没这儿挖一些八卦新闻,没怎么睬她。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联系,而且说出了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消息,让人不得不相信。她还再三告诉我们当心罪犯,所以我觉得她还是想帮我们,也愿意替她保守秘密不对外人讲。”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那柴琳是怎么说马东的,认为他就是杀童幂、娄雪莉的凶手?” “这她倒是没说,她要是知道谁是凶手,不早就报警了?是我有点儿怀疑这个人,柴琳跟我说了马东和童幂还有童瑶之间的事儿。你说这个男人的心机这么深,难说跟童幂的死没有关系。凡是脚踏两只船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慕容雨川觉得嗓子发干,咳嗽了两下,“或许,他只是想羞辱一下童幂,还未必敢杀她吧。” “但有件事儿,你不觉得巧合吗?” “什么事儿?” “马东是今天被你们刚放的。可是,刚才就有人闯进我房间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啊。” 李艺珍一本正经的神情很单纯,又有点儿萌,总之很讨男人喜欢。这让慕容雨川有点儿走神儿,不禁怀疑自己担心是不是多余了。 这时候,就听娜娜犹犹豫豫的对着手机说:“现在呀,yoyo姐?明天不行吗?” 不知电话那头又在说什么。娜娜皱着眉头听着,神色有些飘忽,然后不情愿的说:“那好吧。” 挂了电话,李艺珍问:“yoyo姐找你干什么呀?” “她让我现在去她那儿。”娜娜说。 “现在?!为什么啊?” “她说要告诉我一些事儿。” “什么事儿? “她没说。” 李艺珍看了看慕容雨川,对娜娜说:“这可有点儿奇怪了。自从马东被抓了,yoyo姐就跟咱们的见过一回面,也没说什么。怎么现在大晚上的,突然想起给你打电话了?” “我也纳闷儿啊?”娜娜满脸困惑。 慕容雨川插嘴道:“要不你就别去了,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外出不安全呐,万一刚才闯进这里的人还在楼外转悠呢……” 15. 猫怪 11 慕容雨川也想趁机脱身,就对李艺珍说:“可是让她一个人走确实不太安全……” 李艺珍马上道:“我一个人也不安全啊。” 慕容雨川心想:小姑奶奶你非把我留你这儿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艺珍对娜娜说:“干嘛非得今天晚上去,你跟yoyo说,明天再去见她不也行吗?” “那样不太好吧,”娜娜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算了,我还是去见她吧。yoyo姐这时候找我,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儿呢。” 见娜娜坚决,李艺珍也不再阻拦了。等娜娜走后,慕容雨川不解的问:“我看她那样子也不是很情愿啊,干嘛非要去。” 李艺珍叹口气,“溜须人家呗。现在童幂和娄雪莉都不在了,咱们这个组合资格最老的名气大的也就剩下童瑶了。娜娜年轻,上进,当然跟人家出好关系,才有更好的出路啊。” “哦。那你怎么不一起去啊?” “人家又没给我打电话,我何必那么积极?” 慕容雨川发现李艺珍的表情有些不屑,忽然问:“怎么你跟童瑶的关系不好么?” “也说不上好不好,我这人不太会见机,所以无论在哪儿都找人待见。” “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慕容雨川半开玩笑,“其实我仔细观察发现,在amazing-girl里,长得最漂亮还就属你了。” “哈哈,你故意逗我开心吧。”李艺珍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按道理,你应该比其他人都红才对呀。” “是么,你还真会夸人啊。”李艺珍看似满不在乎的拿起咖啡壶给慕容雨川的杯子蓄满。 慕容雨川刚才喝了一小口,到目前为止还没感觉出身体异样。但是越这样耗着,他心里越慌,尤其是娜娜走后就剩下他跟李艺珍两个人的时候。李艺珍越是平静和顺,他心里越是没底,猜不透这丫头心里怎么打算的。看着满满一杯黑乎乎的咖啡,他忽然想到,该不会里面放的慢性毒药吧。喝完之后一两天甚至个把月才能发病,那可太歹毒了…… 慕容雨川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李艺珍瞅着他,妩媚的一笑。他一激灵,“你笑什么?” “我是看你笑,才笑的。” “我笑了?” “你不知道?” 慕容雨川摸摸嘴角,“哦,我那是面部痉挛。”没想到吓成这样儿了。 “你这人还挺逗的。想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看着眼前揣摩不透的美人,慕容雨川思来想去,与其这样提防,还不如挑明呢,于是又笑了笑,不过这次笑的有几分古怪,“我在想你。” “想我?!”李艺珍发现慕容雨川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不禁有些难为情,“别开玩笑,你想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同这件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没有?” 话锋一变,把李艺珍问愣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明白。” 慕容雨川观察着她的表情,说:“那我换一种说法。这件案子虽然看着恐怖,但是,对有些人,譬如说,娜娜和你,未必是一件坏事。” “怎么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amazing-girl里面最当红的两位都不在了。对于其他人来说,岂非就是机会嘛。” “你居然这么想?”李艺珍费力的吞咽,显出很吃惊的样子。 “事实不就是这样吗?你想啊,论相貌、论实力,你哪一样比其他人差?如果能多给你些宣传,你肯定要盖过童、幂娄雪莉的风头,难道不是?” 李艺珍叹口气,没说话,但显然等于默认慕容雨川的看法。 慕容雨川继续试探,“如果我猜的没错,童幂她们没少挤兑你吧?” 李艺珍眼中闪过了愤懑。 “所以我忽然觉得凶手这么做,间接的也等于帮助了你。难道不是。” 李艺珍居然点点头,“如果自私地说,你说得不假……” 15. 猫怪 12 “……童幂那种人是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女人,只要她想要的,别人都不许同她争,连她妹妹童瑶也不行,更别说我们其他人了。” 慕容雨川没想到李艺珍回答的如此直截了当,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怎么这样看我,眼神怪怪的……”李艺珍好奇的问,“你们警察是不是都是这样审问犯人的?” “是啊。”慕容雨川说,他仍然一错不错的看着李艺珍。 “你该不会怀疑我雇人杀了童幂她们吧。” “这倒是个合情合理的假设呢……” 两个人说到此处,谁都没有继续往下接,两个人只是一言不发的互望着,屋子里霎时间变得仿佛没有人一般安静。 李艺珍终于按捺不住,挥了挥手,“这个玩笑太没意思了。”说着站起身,“我去洗个澡,你想看电视,玩电脑随便,吃的喝得厨房里都有……” 说完她就走出了客厅,而脸上温婉和气的微笑也在转身背对慕容雨川的时候立刻消失了。 其实她现在根本就不想洗澡,因为她一想起挂在浴缸上的那个充气娃娃,心底就生出一种深深的恐惧,尽管那不过是一个玩具。但她实在不想被一个警察像看犯人一样的瞅着,事实上,她感觉慕容雨川似乎真的觉察出什么了。 经过走廊时,她故意低头往地上瞅了瞅,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任何脚印。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人溜进她家在浴室里拴一个充气娃娃然后溜走这样荒唐的事情。但她并没有说谎,这是真的。 走进浴室,她抬头看了看,充气娃娃已经不在了,只有光秃秃的花洒。她又四周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才慢慢把浴室门拉上,然后虚脱似的瘫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瞅着前方的虚空。 如果慕容雨川看见她现在模样,一定会大吃一惊。 此时此刻的她,仿佛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脸上的表情极难形容,那是在惊恐中充满了怀疑与不解,还隐约流露出某些恍然。 没人能猜透她心里所隐藏的真正想法。她也不想告诉任何人,她所知道的真相—— 其实她看见了那个闯进她房间的人。 当时,她正躲藏在储藏间两个靠墙立柜的夹缝中,那个人已经搜寻进了储藏间。她隔着立柜的木板甚至能听清那人的走过的沙沙声,好像脚上套着什么东西,所以才没有留下脚印。所幸,那个人并没有发现立柜夹缝里的秘密,但他曾经就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她甚至可以从笔直的缝隙间隐隐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惊恐之余,她居然生出几分好奇,竟仗着胆子,把眼睛凑到缝隙前向外张望,一个男人的身影瞬间落入眼中,让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这是一个连凶手都未曾想到的意外…… 这个案子出现了一个谁都不曾想到的目击者…… 可是,李艺珍却选择了缄默,无论顾盼盼和慕容雨川怎样问,她都没有说出真相。而原因,也只要她自己知道。 为了不让慕容雨川疑心,她故意给拧开了花洒,把水声调到最大。她现在需要好好平静一下心情。 而此刻在客厅里的慕容雨川同样心情矛盾,他犹豫了再三,拨通了罗炎麟的手机…… 15. 猫怪 13 “有事儿吗?”手机那头传来了罗炎麟不冷不热的声音。 “把‘吗’去掉行行不?”慕容雨川尽量压低声音,但又难抑兴奋的说,“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 “我在查案子呢。” “哦,是吗……” “都说了把‘吗’去掉,你以为就你跟陆小棠能抓住凶手,别人就不行?” “有话直说……” “说出来不怕吓你一跳,我现在挖出了一条重要的线索。我现在正在嫌疑人家呢。” “嫌疑人?嫌疑人是谁?”罗炎麟终于显出了急切。 慕容雨川抻脖子往客厅外瞅瞅,李艺珍还在浴室洗澡没出来,他这才凑近了话筒,小心翼翼的说:“李艺珍。知道是她谁吧,也是amazing-girl的成员,艺名叫candy。好好想想她与两位死者的利害关系,怎么样,这个线索有价值吧……” 没想到罗炎麟听罢反而不屑的笑了一声,“你现在在那女孩儿家?” “是呀,怕她畏罪潜逃啊,我得看住她。” “哦,陆小棠在我身旁,她让我给你带个话,说你是觉得人家长得漂亮才留下的吧……” “我靠。在你们心里我就这么不可救药吗?” “她说,‘当然。’” “随你们怎么说,我给你讲讲前因后果,你就相信了。” “不用了。你今天晚上老老实实在人家那儿待着,不要做出违反警队纪律的事儿。明天一早就给我赶回来。” “那嫌疑人不管了。” “不用你管,当法医的只要负责把尸检做好就行,童幂身上那些奇怪的瘢痕你到现在都没给我查明白原因,还有心思管其他的事情吗?” “我这可是为了破案,舍身犯险!”慕容雨川火气也上来了。 “那也得看值不值得,”罗炎麟冷冷回答,“嫌疑人用不着你找,我们已经找到了。” “什么?”慕容雨川吃惊,“谁呀,马东,还是……” 关键时刻,罗炎麟偏偏不肯往下说了。“明天你回来就知道了。“接着就挂了电话。 “哎呀我靠!气死我了!!目中无人的家伙,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抓错人!!!”慕容雨川把电话往沙发上一摔。 骂完这句,忽听身旁有动静,他扭头,恰好看见李艺珍站在客厅门口,呆呆的看着他。 糟了。慕容雨川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面前虽然是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可是一想起童幂和娄雪莉的惨状,慕容雨川就禁不住打起了寒颤。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个小妮子凶相毕露是什么样。 李艺珍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慕容雨川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这一喝反把李艺珍镇住了,颤声问:“你说什么?” “别装傻,你刚才是不是全听到了……” “我……”李艺珍吃力的点点头,“我听你说好像抓住了凶手。” “其他的呢?” “没有了。我就听到这些。然后你就冲我吼了。” “就这些?!” 李艺珍点点头。 慕容雨川瞧着瑟瑟发抖的李艺珍,不像是在撒谎。这下他反而有些困惑了——这小妞是在跟我演戏还是真无辜啊。转念一想,算了,管他真的假的,我还制服不了她一个小女人?你丫的要是敢跟我玩阴的,老子今天晚上就事儿把你办了。 想到这儿,他拍拍身旁,“过来坐。” 李艺珍有限迟疑。 “过来啊!”慕容雨川抬高嗓门,“害怕我会吃了你不成。我好歹也是名警察。” 李艺珍硬着头皮过来,坐在了沙发一角。慕容雨川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没发现带着什么凶器。于是缓和些语气说:“其实让你知道也不打紧,我们抓住个嫌疑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凶手了。” “真的吗,你们真的抓住了那个人?”李艺珍本不想问,但还是没忍住, “嗯。” “他是不是……” “嗯?”慕容雨川好奇的看着她,“你能猜到那个人。” “当然不是,”李艺珍连忙解释,“我就是猜他……是不是马东啊?” “哦。不是。”慕容雨川是信口说的,其实他也不知道。 “那是谁呀?”李艺珍忙问。 “你不妨猜猜看。” 没想到慕容雨川随便一句话竟让李艺珍呆愣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 “你怎么了?”慕容雨川问。 “没什么,我……我哪里猜的到啊。”李艺珍说话时,一阵心慌意乱,她赶忙避开慕容雨川的目光,好在慕容雨川也没有追问。 心不在焉的又坐了一会儿,她借口头疼,早早去睡了。 15. 猫怪 14 一进卧室,她就匆忙找到手机,想给娜娜打个电话,可是却没人接。她又想给童幂打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 8月25日,9:34。 凌海市刑警队。 罗炎麟找了一间小会议室,把猎狐组警员召集一处。简要的讲解了近几日的侦破进展情况,最后提到了冯远亮和冯远龙兄弟。 会场的意见出现了分歧,顾盼盼和曹青则站在罗炎麟一边认为冯远龙具备作案可能,而陆小棠和杜威一边认为冯远龙由于自身原因作案的可能性不太大。双方各说各理,僵持不下。罗炎麟于是退一步问:“我先问问诸位,现在对调查冯远亮都没有异议吧。” 众人鸦雀无声了,已然达成了一致。 罗炎麟接着说:“这样吧,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现在同时调查冯远亮和冯远东两人。至少现在有一点我们可以确认——凶手肯定是与冯远亮有过紧密接触的人,所以才能以他的手段作案。我们现在从他的家人和朋友圈入手,寻找那些形迹可疑的人。” 顾盼盼举手说:“可是冯远亮已经进去好几年了。想查出他的社交圈不太容易啊,都不知道从何处入手。” “如果容易我今天就不开会了。首先,我知道该如何去调查冯远亮,关于这一点凶手已经给我们暗示了。” “暗示,哪里啊?” “就在童幂的尸体现场……如果到了晚上观察,就能发现童幂的绑吊姿势与窗外的一个霓虹灯形成了‘no’的图形。这个代表o的霓虹灯就在冯远亮案发前打工且杀人的那家ktv。也就是说,凶手在第一次作案开始,就已经给了暗示我们暗示。” “是啊。”顾盼盼嘴喔得也跟o似的。 “现在我们就按照他的暗示查下去,我相信会有所发现。眼下我要把你们分成两组。一组主要负责调查冯远亮,而另外一组则负责调查冯远龙。” “好啊。”顾盼盼马上精神倍增,“派我去抓冯远龙吧,罗老师怀疑他,那肯定就错不了。” 陆小棠用鼻子哼了一声。 顾盼盼忙说:“小陆姐其实说的也很有道理,嘻嘻嘻……” 陆小棠发现她笑的时候居然跟慕容雨川一样讨厌。 罗炎麟把队员分好组,然后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便带着组员悄悄离开刑警队。六个人两台车,驶上马路,直奔oh-ktv 娱乐城而去。 罗炎麟现在就是要争取时间,赶在凶手计划下一个谋杀之前找到线索。不管凶手躲藏在什么地方,他都要让凶手知道,他像一个木偶一样正在完全遵照他的暗示行动,用这种方式延长凶手再次犯罪的时间。 到目前为止,他都一直被凶手牵着鼻子走,这也正是演绎似犯罪的罪犯最希望看到的情形。如果非要指出这类罪犯的弱点,那只有一个——他们的自负。 罗炎麟始终在被动中等待,只要凶手稍稍麻痹大意,他就要一击扼住他的咽喉,不给他还手的机会。 经过发现童幂尸体的那栋楼,两辆警车沿着罗炎麟那天夜里寻找的路径,开到了oh-ktv门前。这家娱乐城是在凌海市数一数二,不但地理位置优越,而且设施先进,装修时尚。 15. 猫怪 15 一行人下了车,跟着罗炎麟经过两个门童走进大门。顾盼盼东张西望,不禁感叹,“死过人的地方怎么还能这么热闹啊?” 范晓鹏晃动着胖乎乎的脑袋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来这里就是图个刺激,死过人不是更刺激了?” 罗炎麟扭头斥责,“慕容雨川没来,你又欢腾了。” 范晓鹏伸下舌头不吭声了。 罗炎麟直接来到前台,女服务生正要拿出菜单介绍。罗炎麟已经亮出了警官证,平静的说:“我要见你们经理。” 服务生忽然意识到面前六七个人都是警察,不禁吃惊,“您要找我们魏,魏经理吗?” 顾盼盼往柜台上一拍,“管它姓不姓魏,是经理都叫来。” 这下可好,来了四个。 罗炎麟问,这里谁是主管? 一个方头方脑的男人近前一步,客气又圆滑的说:“民警同志辛苦了,我是这儿的总经理,我姓魏。不知道您几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罗炎麟说:“我们来打算了解一件事。” “不知是一件什么事,我来这里工作时间不长,未必就知道……” 陆小棠冷冷道:“我们就是替张莹莹给你捎个话儿。” “张莹莹……哪位张……”魏经理正笑着,脸上的表情突然冻住了,“你……你们不是在说笑吧?” 陆小棠看了一眼罗炎麟,毫无疑问,面前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罗炎麟说:“既然张莹莹你认识,那么另外一个人你也应该知道。” “谁?”魏经理小心的问。 “冯远亮。” 这三个字竟似乎具有某种出人意料的魔力,魏经理倒吸一口凉气,左右看看才低声对罗炎麟说:“别在这儿说,人多眼杂的。跟我来吧,找个地方……” 罗炎麟示意其他人,于是几人随着魏经理穿过大堂,从一条楼梯上到了二楼,走进了一间包厢似的房间。 魏经理说:“我在这儿办公,想问什么就在这儿问吧。可是我有点儿不明白,张莹莹的案子不是已经完事儿吗?”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要回答我们的提问就行,冯远亮和冯远龙这两兄弟你应该都认识吧?” “我认识。”魏经理点点头,但是他的表情显得有点儿奇怪。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其实我和冯远亮非常熟悉。” “是吗。” “我是想说……其实我和他是老乡,当初还是我把他介绍到这里来工作的。” “老乡……”罗炎麟看了看陆小棠和其他人,这倒是个意外地发现。 魏经理接着说:“结果他犯事儿,差点儿害得我也丢掉饭碗,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那你觉得冯远亮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说呢,”魏经理斟酌了一下,“他现在人也没了,我也不妨实话实说。冯远亮这个人虽然脾气有点儿急躁,平时待人还是挺仗义的。” “他好喝酒吗?” “他是调酒师,能喝很正常啊,而且也很少看他喝醉。” “我怎么听你说话的意思对他没有反感呢?” 魏经理似乎误解了罗炎麟的意思,强辩道:“我知道冯远亮犯罪了,他现在也吃枪子了。也算不欠张莹莹的了。作为老乡,我说句心里话总成吧。我就觉得冯远亮人不错……” 没等罗炎麟说话,陆小棠忍不住道:“既然那样,怎么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15. 猫怪 16 “那可能是他喝多了吧?” “你刚才不是还说他酒量很大,喝不醉吗?” “这个……”魏经理被陆小棠反问的回答不上来。 罗炎麟这时又问:“既然你与张莹莹和冯远亮都认识。那我倒想了解一下,这两个人的私人关系怎么样,有什么矛盾吗?” 魏经理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不好也不坏。” 陆小棠说:“不是说冯远亮一直在追求张莹莹吗?” 魏经理似乎有点奇怪,“有这种事儿吗,谁说的?” “冯远亮自己。” “是吗……我还真不是特别清楚这个。可是,我跟他偶尔在一起喝酒时,也没听他提到过喜欢张莹莹,倒是……”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罗炎麟看出了他的心思,鼓励道:“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怎么说都行。” “哦……”魏经理还有点儿犹豫,“主要是我也没什么根据,只是随心那么一想。再说案子都已经破了,冯远亮也被判了。我说不说有什么用啊,万一说错了,说不定还要负责任吧?” “你多心了。你说的话我们只做参考,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好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说我自己的想法。凭良心说,我不太相信冯远亮会因为追求不成才酒后乱性杀了张莹莹……” 罗炎麟心头一动,“为什么?” “我刚才也说了,他跟张莹莹私交并不深。而且两个人还闹过一些小矛盾,争吵过几次,更谈不上喜欢了。” “为什么争吵?” “他们都是挑没有别人在场的地方吵的,也没有谁听到过究竟因为什么事儿。但我后来听过一些只言片语,好像是跟他弟弟有关系。” “冯远龙?” “恩。我也问过冯远亮,可是他根本不告诉我。” 罗炎麟看了看陆小棠,两人都不禁起了疑心。他接着问魏经理:“如果他们真是因为冯远龙吵架,那也就是说,冯远龙与张莹莹也应该熟悉吧。或许,原本是冯远龙与张莹莹之间有矛盾呢?” 魏经理想想点头,“不愧是干警察的,听你这么说是有些道理。冯远龙是什么情况,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是。” “冯远亮为这个傻弟弟费老鼻子心思了。” “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这么说吧,冯远亮虽然是哥哥,但是冯远龙无微不至的照顾就是当爹的也不过如此,挺让人佩服的。冯远龙虽然傻,能碰上这么个好哥哥也值了。” “那冯远龙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傻呗。”魏经理笑笑,“除了傻吧,干活还行,力气也足,不偷懒儿。冯远亮最初找我想把他带到这里工作,我本来还担心,怕这小子给我闯祸。不过后来看他这样儿,倒也省心。不过没想到,真正给我闯祸的不是他,倒是他哥,唉,这事儿谁能说清……” 此刻,罗炎麟和陆小棠都在全神贯注的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他两人对冯远龙的看法截然相反,或许真相就隐藏在当事人不经意的言谈中。 “那冯远龙与张莹莹之间关系怎么样?” “你刚才好像说过一次,”魏经理好奇的问,“你怎么对这个傻子这么感兴趣?” 15. 猫怪 17 “因为傻人的想法与正常人不太一样。” “这倒是实话。”魏经理笑笑,但显然没听出罗炎麟话中的深层含义。 罗炎麟这话其实是说给陆小棠听的,陆小棠并非听不出来,她也想弄清楚究竟,急切的问魏经理确认,”你意思是说冯远龙的弱智让他没法像正常人那样做事吗?” “倒也没那么严重。让他干什么,或者说些简单的话他其实都明白,乍看上去,倒也跟正常人没太大区别。至于他和张莹莹的关系么我倒没怎么注意,不过一般人都不怎么搭理他,除非一些小子闲的无聊了会拿他开开玩笑,还得是在他哥哥不在的时候。” “他脾气怎么样?” “怎么说呢,如果不惹他,他也不会招惹你。万一你不小心把他惹急了发起疯,那可就不得了了,瞪着眼凶巴巴的,瞅见谁就打谁,除了他哥以外。不过在这儿有他哥管着,他其实挺老实的。” “那当年冯远亮被判刑之后这他去了哪里呢?”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当时大家都被冯远亮杀人吓住了,谁都没注意他。等后来风波慢慢平息了,才发现他人不见了。” “你没派人去找过他?” “打听过,不管怎么说,我跟他哥俩也是老乡。后来听老家那边的人说,他回过一趟家,之后就又失踪了,再也没有他的下落。” “那你觉得他一个人能去哪儿呢?” “谁知道啊,我猜会不会他从家出走在外面迷路了,运气好的话在外面要饭,差点儿的话,说不定已经死了呢……”说到这儿魏经理的脸色变得有点儿古怪,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小声对罗炎麟和陆小棠说:“跟你们这么聊着聊着,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也就是最近的事儿,不过我不太确定是真是假。” “哦,接着说没关系。” “我听有的服务生说,之前曾看见过一个长相很怪异的人在ktv附近转悠,他是新来的没见过冯远龙,但是描述的那副长相确实有点儿像他。” “真的?!” “真的假的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我猜错了。但是冯远龙的长相属实另类,怎么那么巧就有长得跟他相似的人出现在这儿附近呢,你说邪门儿不?” “你说的大概是什么时间?” “最近两三个月吧……” 罗炎麟和陆小棠对视一眼,马上对魏经理说:“那就麻烦你把那几个人找来,我想问问。” 魏经理没想到罗炎麟居然如此重视,不禁有些惊讶,他起身离开办公室,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进来的四个人。三男一女。 罗炎麟逐一询问,四个人都说见过,尤其是那个女服务生,一口咬定那个人就是冯远龙。罗炎麟问她为什么那么确信。她说:“我在这里干了三年,我见过冯远龙,他那副长相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正说到这儿,站在旁边的男服务生忽然脱口而出:“你们说的那个人,我刚才好像又见到了。”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警员都是一震,罗炎麟马上问:“你在哪儿看见他的? “就在,就在后门那儿,我正从货车上卸饮料箱,看见有个长得怪模怪样的人站在路边看我……” 他话音未落,坐在靠门口的顾盼盼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身先士卒的窜到门外…… 15. 猫怪 18 坐在她身旁的曹青下意识起身,跟她一起出了包房来到楼下,打听着拐过大堂,见到有两扇玻璃门上写着“内部人员区”的字样,推门穿过一条小走廊看见了通往外面的后门。 这座ktv娱乐城地处三角街的繁华地带。后街的虽然不比前街那么热闹,倒也聚集着不少店铺。娱乐城的日常物质都是从后门运进的。 顾盼盼站在门口四周环视,刚才服务生应该就是在这儿看见了那个长相酷似冯远龙的人。可惜顾盼盼手里没有冯远龙的照片,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究竟长什么样,除了知道他长相与平常人不太一样。 曹青说:“那个人说不定已经走了,再说也未必就是冯远龙啊……” 顾盼盼有点儿失望,自从加入猎狐组,她还从没有亲自抓过疑犯呢,说出去太掉份儿了。想了想她说:“要不咱们到街对面的商店问问,说不定有还人看见过这个人呢?” 曹青同意,两人正打算过马路,此时对面一家小超市里推门走出一个人,这个背有点儿驼,晃晃悠悠的沿着人行道往南走。 顾盼盼眼尖,感觉这个人走路的样子有点儿奇特。她急中生智,忽然大喊一声:“冯远龙。” 这一声喊过去,就见那人猛然站住,觅着声音转过脸。从侧面还看不大出不同,直到与这个人打了照面,那张奇特的脸顿时让顾盼盼吃了一吓。 他的脸型上窄下宽,像一个葫芦,尤其是那对眼睛,不但小而且间隔宽的吓人,仿佛要像动物似的长在两侧。 那个人定定的瞅着顾盼盼,顾盼盼心里紧张,一时忘了如何反应。 猝然,那人一转身,拔腿就跑。 顾盼盼、曹青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随后追赶。 不用说这个人就是冯远龙无疑了。想不到他居然真在这个地方出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顾盼盼现在还高兴的太早,冯远龙看上去笨拙,跑起来速度也不快,但是特别狡猾,专门往胡同小巷里钻。顾盼盼和曹青一时间还不至于被落下,但想抓住他也不容易。 这时,对讲机响了,是罗炎麟打来的,问他和曹青现在在哪儿。 “顾盼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在……在追冯远龙……” “你们发现他了?!”罗炎麟的声音里忽然透出难得的兴奋。 “是。” “你们现在在哪儿。我派人增援你们。” “我……哎呀……”顾盼盼差点儿让胡同里随便丢在墙根的破竹筐绊倒,抬头看曹青,已经追赶着冯远龙跑进一片楼群里了。 “出师不利。”她嘟哝着,迈着灌铅似的的两条腿往前挪腾,一边跟罗炎麟聊着,“我现在是在一个胡同里……具体点儿啊……我最早和曹青穿过后面那条马路追赶冯远龙,先是穿过一条小巷子,然后看见一个大花池子,我就右拐。看见冯远龙右向左拐,我们只好也向左拐,然后就是一条曲里拐弯的小胡同,谁知道这家伙怎么知道这么多胡同。我们就跑呀跑。然后你就给我打电话了,结果我一脚踩到一个破筐里,再抬头,曹青就不见了。现在我就在这个地方,你听明白了吧,罗老师?” 15 猫怪 19 对讲机那头的罗炎麟半天没说出话,顾盼盼差不多已经把他带沟里了。 他沉吟片刻,说道:“你说他专门往胡同里跑,说明这个地方他很熟悉,走过不止一两次了。如果没猜错,他的住处也应该就在不远处。” 这些提醒了顾盼盼,“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她顿时又来了精神,一路小跑出了胡同,眼前是一栋栋林立楼房,刚才冯远龙就钻进了这里消失的。 顾盼盼东张西望,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然听到一个声音细声细气的喊:“顾盼盼——过来——顾盼盼——过来——” 虽说是白天,冷不丁听见有人如此诡异的喊她名字,顾盼盼还是觉得后脊梁凉飕飕的。她慢慢掏出手枪,觅着喊声传来的方向寻找。 “这里——顾盼盼——这里——” 顾盼盼硬着头皮穿过两栋楼之间的空隙,忽然发现有个人正躲在对面的楼洞里冲自己招手。 她仔细一看那人,忽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还能掐着脖子声音说话呀,我还以为是老娘们儿呢?” 曹青却显得急不可待,又比划又摆手,等顾盼盼走近了,他赶紧伸手把她拽到楼洞里。顾盼盼还在笑,他急道:““你可不可以小声点儿?” “怎么啦,笑笑都不行,再说你刚才说话确实像……嘻嘻……哈哈……” “喂,你不找冯远龙啦?” 见曹青真火了,顾盼盼也老实了,问:“冯远龙怎么了,你看见他了?” “我就是一路跟着他跑到了这里,然后他就不见了,我猜他一定就躲在这几栋楼的其中一栋里。你刚才大声说笑我怕把他惊着了。” 顾盼盼扭头瞅了瞅,紧邻的楼房一共四栋,都是老式风格,总共也只有四个楼门,没有电梯,只有一个之字形楼梯的楼道。如果曹青说的没错,冯远龙就一定藏身在其中一栋楼里。想到这儿,她对曹青:“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家就住这里啊,要不他怎么能这么熟悉地形?” 曹青觉得顾盼盼说的很有道理,不住点头,他不知道顾盼盼其实不过是替人传话而已。” 为了保险起见,顾盼盼负责监视楼下,防止冯远龙趁机逃走。而顾盼盼则挨家敲门打听。结果问来问去问到底三栋楼时,从一位老太太口中发现了一点儿线索。老太太说:“对面那栋楼楼上好像就住着一位有点儿痴的人,听说他好像还有位哥哥,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他的……” “他一直都一个人住吗?“ “应该是吧,反正他平时也很少出来。 顾盼盼看了看曹青。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那还等什么? 顾盼盼身先士卒的走进对面那栋楼,同曹青一起,逐层向上排查,每层三家住户。 等查到四楼时,其中一个住户说,楼上中间那家好像就姓冯,那小子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不太正常。 顾盼盼和曹青闻讯大喜过望,赶紧拐上楼梯。顾盼盼忽然碰碰曹青的衣袖,指指中间那扇房门。曹青顺着顾盼盼手指方向看,忽然发现那扇门居然欠开了一条缝。难道那就是冯远龙的的住处吗? 不知为什么,两人的心口同时剧烈的抖动一下。 曹青来到门口,轻轻拉开房门,一股馊味扑面而来,还带着几只苍蝇。他用手扇了扇,然后试探着对房间里说:“冯远龙,你在家吗?” 15. 猫怪 20 曹青喊过一声,安静的等待。 可是房里无人答应。 他回头看顾盼盼,用目光交流片刻,举枪移进房中。顾盼盼随后跟进,这种刺激的场面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紧张在所难免。 房间里又脏又乱,垃圾袋里蠕动着密密麻麻的果蝇。毛巾、拖鞋、废纸盒,各种能想到的东西,随意丢在地上,上面还有鞋印,想是被走来走去踩过很多次了。 顾盼盼难以想象住在这种像垃圾堆的地方会是什么滋味儿,她看见曹青推开一扇门,好像是厨房门。里面飞出了几只苍蝇,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但是没有人。 两个人继续向里走,经过一间小屋。是一间卧室。褴褛的窗帘半拉着,破洞里透过了光线。还有个橱柜和一张床,垂地的床罩和床上攒成团的被子都油乎乎脏兮兮的,兴许就是冯远龙平时睡觉的地方。 两个人接着又查看了阳台和客厅,都没有冯远亮。推开里屋卧室门,房间仍然是空的。冯远亮根本就不在家。 曹青不禁疑惑:“我明明看见他钻进这栋楼了,人怎么能没了呢?” “他不会没有回家吧?”顾盼盼说。 “可是楼道里已经检查过了,根本没有人,房门明明也是打开的……” 顾盼盼忽然觉得眼前的诡异情形仿佛刚刚经历过。就在昨天,赶到李艺珍寓所时,公寓门也是半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看那儿……”曹青的声音暂时打断了顾盼盼思路。她顺着曹青手指的方向,看见卧室的南墙上贴着一个中国地图。 曹青所指当然不是地图,但就在地图上却贴满了照片。两人好奇的走到近前。眼前的照片各式各样,不少都是冯远亮和冯远龙兄弟俩搂肩搭背的合照。每一张照片冯远龙笑的都很灿烂,可是那副畸形的脸笑起来却让人觉得有点儿恐怖。 两人的目光沿着一张张的照片慢慢下移,突然,在同一张照片上定住了。 那张照片如此恐怖而特别,以致于让人的目光无法移开。 照片里是一个被捆绑吊起、浑身是血的女人,而这张女人的脸,顾盼盼和曹青都在案件卷宗里见过。 “是张莹莹……”顾盼盼吸着冷气说。 顺着这张照片向周围看,居然有好几张这样的照片,只是角度不同。其中两张还被人用彩色笔在张莹莹脸上涂抹,包括在耳朵上画耳环、脖子上画项链等等。 顾盼盼用手指在照片上蹭了蹭,说:“这些染料是刚涂上不久的。能是谁干的?” 不用说两人也心知肚明,凶犯冯远亮人在监狱里,不可能是他,但除了他还能有谁做这种事? 曹青与陆小棠的意见一致,不太相信冯远龙有能力作案,他尝试着解释:“如果真是冯远龙画的,也肯定是闲得无聊吧。” 顾盼盼反问:“那么张莹莹的照片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个不难解释,应该是冯远亮当年杀害张莹莹之后拍的照片。然后带回家贴上的。” “可是冯远亮已经被捕了呀,警察肯定也搜查过这里吧。发现了照片怎么还可能留在这里呢?” 顾盼盼人小鬼灵,把曹青一下问住了。 她接着说:“那也只剩一种解释了。这些照片被冯远龙收藏着,在他哥哥判刑入狱后,翻出来贴在墙上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曹青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 “也许就为了欣赏呗,”顾盼盼回想着罗炎麟对罪犯的行为分析,指着张莹莹那张被彩笔描画过的照片,“这明显是在打扮她啊……” 曹青不说话了,眼前看到的与他的想法截然不同,但他又找不到可以反驳顾盼盼的证据。他略过张莹莹那几张照片继续向下看。然而,紧接着看到的一张照片却更加让他震惊。 他拍拍顾盼盼的胳膊,有点儿口吃的说:“你……你看这里……”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 当顾盼盼目光落在曹青手指的那张照片,脸色突然就变了。 照片里依然是一个被捆绑的女人,却不是张莹莹,也不是刚刚死去的童幂和娄雪莉。这个女人曹青和顾盼盼几天前还不止一次见过—— 她就是童瑶。 顾盼盼的脑子嗡嗡作响,忽然回想起昨天李艺珍说过的话。凶手的目标就是amazing-girl的成员。现在看来,她担心的竟然成真了。 两人继续往下看,童瑶的照片不止一张,也是从不同角度拍的,与张莹莹不同的是她还活着。只是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无助。 顾盼盼和曹青呆愣愣的看着,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童瑶是怎么落入凶手手中的。 昨天,顾盼盼在相似的环境下,看见了凶手安放在李艺珍房里的人偶娃娃,紧紧相隔一天,她又在另外一个相似的环境里看见了另外一名被害人的照片。她完全看不懂犯罪用意何在,这个狡猾的凶手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 冷不防,罗炎麟说过的话不经意的传进了她脑海里——“……犯罪演绎式犯罪的罪犯都有一个共同却又矛盾的特点——他们在作案时谨慎入微,但往往又故意留下一些暗示。与其说他们想逃避惩罚,毋宁说他更喜欢与警方斗智斗勇的刺激体验以及对社会造成的影响……” 她不禁自言自语:“暗示……斗智斗勇……警方……”隐约的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之前的被曹青打断的思路也重新回到了脑海里。为什么她从一进门就觉得别扭呢?因为今天面对的情景与昨天几乎如初一则……半开的房门,空荡的房间,消失的屋主人…… 等等,李艺珍其实并没有消失,她是躲起来了…… 顾盼盼忽然一激灵,瞬间想明白了。她指着门口激动的有点儿结巴,对曹青说:“冯远龙……他其实没有……” “你想说怎么?”曹青问。 没等顾盼盼回答,突然从门外伸出一条细长的胳膊,把屋门砰一声关上了。 刹那间,从狭小的门玻璃后现出一张上窄下宽畸形的脸,那两只分的很开眼睛就像外星人一样瞅着屋里两个人,带着看不出是笑还是愁的表情。 “冯远龙!!”顾盼盼大喊一声跑上来,想把门拽开,可是外面却锁上了。 冯远龙隔着玻璃瞅着她。两个人居然只隔了一道门板,顾盼盼却无计可施。 曹青跑上来帮她。因为房门是向里开的,锁上之后只能往里拽,却没法撞开。 冯远龙眯缝着小眼睛站在门外瞅着被锁在屋里两个人,仿佛在嘲笑他们轻看了傻子。 顾盼盼对曹青说:“快用枪把锁头打断。” 曹青有点儿犹豫,“随便用枪犯纪律……” 16.从未被怀疑的人2 “都什么时候还管纪律不纪律的,你不来我来。”她说着掏出手枪,对着门锁就开了一枪。 巨大的枪声把两人震得耳朵嗡嗡响,也惊走了冯远龙。 曹青拉门,发现仍然锁得死死的,低头一看,门锁完好无损。他流着汗问顾盼盼:”你不亏开枪吗?” “开枪谁还不会呀,会扣扳机就行呗。” 曹青闻言大惊,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上,确信没发现弹孔才放心。就听顾盼盼说:“我多开他几枪把这破门打烂不就得了。” 站在门前的曹青赶紧躲到她身后。一时间硝烟弥漫,枪声大作。等两人终于出屋里出来了,冯远龙早已经跑没影了。 两人随后发现小卧室那张床原本垂到地上的床罩被掀开了一角,下面的空隙足够钻进一个人。曹青懊恼:“明明刚才就躲在床下,咱们掀开看多一眼就好了。” 顾盼盼气的跺脚:“姐长这么大,头一回让个傻子给玩儿了。不行,我得追上他。”说着就想往外跑,被曹青拉住。 曹青说:“他并不像咱们之前以为的那么傻,你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跑了。就凭咱们两个人现在很难抓住他,不如先向组长汇报吧。” *——*——*——*——*——*——*——* 11:21. 罗炎麟一伙人正盼着顾盼盼和曹青那边的消息。当得到曹青用对讲机报告的消息,说冯远龙已经逃走了。他也大吃一惊。一个心智不全却又凶残异常的罪犯一旦被激怒了,后果很难想象,目前当务之急是知道他在哪里。 他找来魏经理问:“冯远龙在凌海除了租住的房子以外还有其他去处吗?” 魏经理想了一会儿,说:“我也说不好。冯远亮出事儿前,有几个朋友。我算其中之一吧。亲戚没有。但是他出事儿之后,我估计也就没什么联系了,反正冯远龙从来没有找过我。” 罗炎麟权衡了一下,看来现在还得借助凌海警方的力量,他与电话联系秦刚,让他协助调查曾经于冯远亮关系密切的几个朋友,查看是否知道冯远龙的下落。 同时,曹青还带来了另外一条震惊了所有人的消息—— 童瑶被绑架了。 罗炎麟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招。他明知道凶手正准备下一次作案,但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选择如此简单的目标下手。以他对凶手的估计,之所以选择童幂和娄雪莉完全是因为巧合,他的下一次作案一定会出人意料才符合他的风格。 结果,只出乎了罗炎麟一个人意料。凶手的目标似乎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是amazing-girl的几位成员。越简单的反而越容易被忽略。 现在罗炎麟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凶手些布置的那些迷局误导了。当他过于沉迷于寻找凶手隐藏在现场的暗示时,不知不觉的脱离了案情本身,进入到纯粹的逻辑分析与自我诡辩中。 他于是对陆小棠和其他人说:“马上联系女子组合的其他成员,看看她们现在情况如何。” 陆小棠说:“这个组合一共五个人,童幂和娄雪莉已经遇害。童瑶现在被绑架,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李艺珍,还有一个是姜依娜。” “现在能尽快找到她们吗?” “李艺珍现在应该安全。” “你确信吗?” “你忘了,慕容雨川不是跟他在一起吗?” 罗炎麟恍然,他还真把慕容雨川忘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心不在焉的臭小子关键时刻居然起大作用了。他马上对陆小棠说:“你现在联系慕容雨川,确信李艺珍安全,同时让他联系一下姜依娜,确保她也安全。这两个女歌手就让他暂时负责保护吧。我相信他也愿意干这个差事。” 陆小棠马上拨通了慕容雨川的手机,寥寥几句她就匆忙告诉罗炎麟情况:“李艺珍现在没事,他就在她家呢。但是,姜依娜联系不上。听他说,昨天晚上,姜依娜原本跟他们在一起,后来接到童瑶打来的一通电话,她就去童瑶家了。” “你说什么?”罗炎麟脸色一下就变了。 冯远龙卧室墙上的照片正是被捆绑的童瑶。她已经在凶手手中了,姜依娜去哪里找她? 关键时刻,陆小棠表现出异常冷静,她分析道:“看来童幂被绑架也就是这一两天的是,或者就在昨天下午或者晚上。估计也就在她给姜依娜打那通电话前后。我担心的是,那通电话是凶手威胁她打给姜依娜的,那等于是引她上钩。” 16.从未被怀疑的人3 罗炎麟说:“不管怎样,我现在必须找人去确认姜依娜是不是安全,”说着他拿起手机,“或许秦刚……” “不!”陆小棠拦住,“还是让我去吧。” 罗炎麟看了看她,“用带他人吗?” “不用,我一个就够了。” “好。你小心点儿。” “我知道。”陆小棠说完便开着来时的一辆警车离开了。 罗炎麟看着警车一溜烟拐过路口消失在眼中,忍不住问:“她以前就喜欢独自行动吗?” 范晓鹏接话,“那是,当初在市局跟陆组长干时,咱们组员其实最轻松,因为犯人基本上都是陆组长亲自抓住的。” “是吗。”罗炎麟无奈的笑笑。 陆小棠按照gps导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开车赶到了姜依娜家。她通过慕容雨川得到了姜依娜的手机号,一路上,给她拨了不止一次电话,但是一直都没有打通。 到了姜依娜门口,按门铃无人应,她叫来物业开门,发现屋里没有人。衣物也都收拾的整齐,似乎姜依娜根本没回来过。 她再联系慕容雨川提供的线索,估计出姜依娜昨天的行踪。她早上离家赶到星光娱乐公司训练,然后和李艺珍一起会面了慕容雨川和顾盼盼,接着她就回家了,然后打电话联系李艺珍无人接,于是担心出事儿向慕容雨川求助,接着就到了李艺珍家,直到晚上接到童瑶的电话离开。这样看姜依娜的行踪很单一。她既然不在家,也只要一个地方能去了。 陆小棠于是又驱车赶往童瑶家。对童瑶家,她并不陌生,几日前她为了搜查娄雪莉案发现场那枚金钗的下落曾偷偷进去过,挖出了一个貌似嫌疑人的马东,而现在竟然又要为另一起失踪案回到这里。这的确是一个不详的地方。 陆小棠在童瑶楼下停车,轻车熟路的从电梯上楼。一出电梯门,她左右扫了一眼,马上就发现了问题。 走廊两侧的监控摄像头都坏了,她继续朝童瑶的公寓的方向走,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看见童瑶公寓的门半开着一道缝,隐约的看不太清房里的情景…… 16.从未被怀疑的人4 她不知道,这样的诡异情形慕容雨川和顾盼盼都经历过…… 她慢慢走到门前,轻轻拉开房门……房中景象同她上次来时大致一样。 由于对环境熟悉,她开始从客厅绕向卧室检查,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在靠近卧室的过道散落着两只高跟鞋和一个小手提包。等她走到卧室往里一看,房中一片狼藉,衣服、杯子、鞋子各种东西四处散落,床罩也揉得全是褶皱,好像之前发生过厮打,很像是罪犯在童瑶家把她制服了。而且电梯过道的监控都被破坏了,说明罪犯作案很有计划。那么姜依娜究竟有没有到过童瑶家呢? 陆小棠看着床上、地上凌乱的一堆衣服,想到了一个办法。 为了不给刑侦人员带来麻烦,她到厨房找了一个塑料袋套在手上,充当临时手套。她开始细心的把那些衣服分类,全部都是女性的,但没有内衣。看来罪犯脱童瑶衣服不是为了侵犯,或许是出于某种目的方便挟持她出门。 陆小棠又检查了衣服的尺码,分出了两类,一类是s号,一类是l号。童瑶和姐姐童幂身材接近,都属于娇小型,s尺码的衣服应该适合她,l尺码的明显过大,显然是另外一个女人的。 看到这些,陆小棠仅存的希望随之破灭,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昨天晚上,姜依娜接到童瑶打来的那通电话其实是一个骗局。天真的女孩肯定猜不到,童谣那时候已经落入罪犯手中了。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胆大妄为,居然敢胁迫被害人去诱骗其他人。他凭什么这么确信,他能制服两个女人,并且安然无恙的躲过楼下的监控和保安,回到自己的巢穴呢? 这时,对讲机响了。是罗炎麟打来的,他也在焦急的等待着陆小棠这边的情况。陆小棠自嘲的说:“咱们可真走运,担心的事儿全发生了。” 话筒那头的罗炎麟闻言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陆小棠虽然不在他面前,但是却能感觉到他所受到的挫败感。这就是作为领袖的无奈,一言九鼎,看似风光,但是最后却要为自己的每一次决定负责。 陆小棠虽然一直把罗炎麟当成对手,见他受挫也没有幸灾乐祸。她只是平淡说:“从现场情况估计,童瑶和姜依娜都是在童瑶家里被罪犯绑架的。你安排物证科的人来吧,希望找到些有用的证据。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我还有事请要做。” 她本以为罗炎麟会问她要去做什么,可是罗炎麟只是“嗯”了一声就挂断了。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的家伙。”陆小棠自言自语。 *—*—*—*—*—*—*—* 15:23。 接到消息的秦刚带领凌海市刑警队的物证科人员赶到了童瑶家。他此时心情很复杂,连他自己也说不上高兴还是郁闷。“猎狐组”的到来并没有阻止凶手继续作案,童瑶和姜依娜的失踪是对向来自负的罗炎麟一记最响亮的耳光,也算借罪犯的手给他秦刚找回了点儿颜面。 然而,罪犯越发肆无忌惮的作案手段,也反衬出了警方的无能。没人知道这个心理异常的变态究竟想把多少个被害人绑吊成他的玩偶才会收手,也没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实话实说,秦刚现在有点儿胆怯了。 16.从未被怀疑的人5 从警这么多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验不计其数,但他从来没有像这一次感到如此害怕,除了因为罪犯的空前强大,也因为他内心的虚弱。 这些天来,他一直心神不宁,总担心罗炎麟会突然来找他。这个深藏不露的男人对案件的深入已经到了让他难以忍受的地步,他猜想王局现在肯定也不好过,这个独断专行的老头儿要是早就知道猎狐组会将张莹莹的案子一并挖出来,估计他宁愿让童幂那几个女孩儿白死,也不会干一件引火烧身的蠢事。 在罗炎麟马不停蹄调查案件这几日,他也在独自反思,经过细心比较过三年前的张莹莹案与童幂和娄雪莉的案件之后,他也发现了前后两起案件的关联。尽管表面上看,张莹莹遇害存在很多偶然因素和突发性,与有目的的绑架杀害女歌完全不同,但是从凶手的作案手法上看的确存在着相似之处,这一点罗炎麟并没有危言耸听。 张莹莹……他在心里努力勾勒那个女孩的形象,却总是一团模糊,但想忘却又忘不掉。“你真的死的不明不白吗?”心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让他打了一个寒噤,紧跟着他又想起了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也许,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张莹莹不散的阴魂在作祟。 “老秦——” 郭景山的招呼把他从患得患失中叫醒,“哦,怎么了?”他问。 “你过来,看一下。监控拍到那个人了。” “是吗……”秦刚尽量掩饰心中的震惊,从童幂的卧室快步走到客厅。郭景山和两名专案组警员围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电脑正在播放的视频是警员刚从小区保安监控室带回来的几份几分嫌疑人录像。 秦刚凑到电脑前。技术员解释说:“这是昨天下午16:01这栋公寓门外的监控拍到的,画面里这个穿深红套头夹克的人就是绑匪,着装上看是个男人,但是这么热的天却穿了件夹克而且故意扣着罩帽,很可疑……” 秦刚问:“有他露脸的镜头吗?” “没有,他好像知道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故意回避着。” 秦刚点点头,“戴帽子挡脸,穿夹克可以掩饰体型,这家伙想的到是挺周到。楼道和电梯里的监控呢?” “电梯里的监控完全看不到人,组长。"技术员说着飞快的点开电梯视频,图像里出现了一个头大脚小比例很不协调的人形,显然是故意站在监控下方拍出来的效果,“而公寓门外走廊里的监控,已经被人弄坏了,完全不能用。” 秦刚忽然问:“你怎么那么确定这个人就是罪犯呢?” “其实我是看到最后的视频才说的。”技术员接着在十几个视频中从后面点开了一个,“这是在晚上9:12分的视频。这个男人跟一个女人一同出来……” 监控显示,之前那个身穿深红夹克的男人与一个戴着毛线帽子的女人从公寓楼门走出,肩并肩的走进了停车场,三分钟后,那个男人离开停车场,返回公寓。 郭景山不解的问:“他把那个女人留在车里返回公寓楼干什么?” 他的疑问很快在下一个视频里得到了意想不到的解释。身穿红色夹克的男人再次走出公寓楼门时,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女人。 16.从未被怀疑的人6 郭景山说:“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这两个女人中间有童瑶吗?” 秦刚对技术员说:“你把电梯里的视频给我调出来看看。” 技术员马上查找,在9:06分的电梯监控中,发现了深红夹克的男人和之前那个女人的图像。男人始终避开摄像头,女人虽然戴着脑子,一张脸偶尔闪现在监控中。有人马上就认出她来,“就是她,她就是童瑶。” “把另外一个女人也给我找出来。”秦刚说。 另一个人女人个头似乎比童瑶高,也带着帽子,但是她的脸部出现的不多。有人说,看上去有点儿像姜依娜。 因为深红夹克男没有开车来,秦刚又要求技术员调出他离开的监控。技术员又去监控室查找了所有监控,都没有发现他肚子离开的记录。 秦刚于是命令:“那他很可能是开别人的车走的,查查9点到10点之间,都有哪些车辆离开。” 经过一番确认,技术员发现9:20左右,童瑶的奥迪a6开出了车库,驶出小区后就再没回来。看来就是这辆车把两个女孩带走的,可惜当时值班的保安没有确认是谁开车,车里有几个人。 郭景山这时对秦刚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凶手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把两个女人一起都绑走了,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我看监控里童瑶和姜依娜并没有被被绑着架着,就跟那个男人进了停车场,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啊……” 熟人作案……秦刚心下一惊,犹豫了片刻说:“这个还不能断定。监控的画面并不清晰,我们没法确定那个男人手里是不是拿着枪或者其他凶器,虽然没绑她们,但也不能说她们没有被挟持。” “但是却是开着童瑶的车走的,两个女人也没有求救……” “那也很正常,谁也不能确定开车的就是童瑶。而且,两个女人说不定当时根本不在车厢里。有可能被塞进后备箱了。” 郭景山是在猜测,秦刚也是在猜测,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相,其实谁也无法断定。可是秦刚的心里却像开了锅,甚至潜意识中更倾向郭景山的看法,而那才是他最担心的。 这时候,一名警员急匆匆从楼下跑上来,向秦刚汇报,“头儿,麻烦又来了。” “什么?”秦刚颜色更变,他现在简直有点儿风声鹤唳了。 “是那个女记者,柴琳。就在楼下。” “又是她啊。”秦刚厌恶的挥挥手,“把她赶走!” “我能说的都说了,可是她非要见你,说有重要事情。” 秦刚冷笑,“她的重要事情就是给我找麻烦。你们告诉她——让她滚蛋!” 警员有点儿懵了,“就……就这样对她说?” “对,就这样跟她说,就说我说的,一个字儿都不许差。去吧。” “是……是。”警员愁眉苦脸的走了。 郭景山哈哈大笑:“我看你从来对她都挺客气的,我还以为你欣赏她呢。这回怎么了?” “客气?哼,我关她大牢的心都有——” 秦刚在对柴琳破口大骂、发泄怒气的同时,猎狐组这边对于冯远龙中落脚点展开了全面搜索。把一切当初与冯氏兄弟在凌海有关系的人都找遍了,结果还是没有冯远龙的下落。 顾盼盼赌气说:“万一这家伙睡马路,咱们猴年马月能找到他呀?” 16.从未被怀疑的人7 “怎么这么说?” “冯远龙虽然患有猫叫综合征,但我并不认为他的智力会很低下。否则的话也就没有能力计划出这一系列连环案件了。凌海并不是一个特别大的城市,如果他真的露宿街头,以他特殊的长相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他不至于连这一点儿都意识不到。” “可是他能落脚的地方咱们都找遍了,根本就没有他的踪迹。该不会是那些人有人跟他是同谋吧。”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所以那几个人我们还要让凌海方面派几个外线盯住了。不过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我们漏掉的其他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啊。” 总喜欢捋头发,很少说话的杜威,这时候慢吞吞的插话:“还有冯远龙的老家我们没找呢。” “他能逃回老家?” “有这种可能。猫叫综合征患者都特别敏感,容易被激怒,但也容易受到惊吓。你刚才还朝他开了那么多枪,早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了,很不能逃得越远越好。” 曹青却有些疑惑,犹豫着开口了,“组长,我怎么感觉有个地方有点儿说不通呢……” “什么地方?” “amazing-girl又有两名组员失踪了吗,我们在冯远龙家也看到了绑架童瑶的照片。我现在就搞不懂,他现在应该是与两名女孩在一起还,还是独自逃走了呢。” “这有什么难的,”顾盼盼马上道:“把两个人一起带走呗,只要有车就行,脱光衣服绑起来往后备箱里一塞就ok了,保证她们都不敢喊。” 顾盼盼口无遮拦,说的曹青一脸尴尬。 罗炎麟咳嗽一声,说:“其实我们也不能确定冯远龙就一定会回老家,而且他在凌海肯定还有落脚点,至少得把绑架的人藏起来才行。目前,最困难的就是案情走向没办法预测,冯远龙可能受惊之下改变初衷立刻杀掉被害人,可能继续耐心等待伺机作案,可能把被害人藏匿在某个地方独自逃走……” 顾盼盼焦急道:“老师不是最擅长分析人的心理吗。你都能判断出他患有猫叫综合征。在分析多分析一下他呗,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罗炎麟苦笑,“心理分析并不是一门精确的科学,存在着很大的推测成分,也有它的局限性。” “猜一猜总行吧?” “那很容易误导你们。特别是冯远龙的心智异于常人,他很多的行为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按部就班,做最充分的准备。” “那就是说还要分组做事呀?” “对,我准备派人去冯远龙老家。同时,还有有人留在凌海配合秦刚,继续寻找冯远龙。双管齐下,这样找到他的把握更大,现在我就开始分组……” “不用分了。”顾盼盼今天第一次开枪,现在尤其亢奋,“派我去他老家吧!” “你?!” “要是他真逃回家了。我就把他一举拿下。”顾盼盼信心十足的挥着小拳头。 罗炎麟无奈的笑了笑,目光落在曹青身上,“这次还是让你陪她去吧。两个人有个照应。” 曹青其实不想去,也嫌顾盼盼叽叽喳喳没老实气儿。但组长下命令了,也只好点头。 罗炎麟接着又做了详细安排。而此刻,仍然在童瑶家进行现场指挥的秦刚却一声不吭的坐在角落里,反复观看视频里那个穿着深红夹克嫌疑人,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的身高体型却让秦刚越看越心惊,他慢慢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人,他见过。 *—*—*—*—*—*—*—* 陆小棠早在秦刚带着人赶到童瑶家时就离开了,但她并没有回去找罗炎麟,这次出来,她不仅仅是为了查找童瑶和姜依娜,她还有其他目的。 她和罗炎麟的分歧出现在调查冯远亮之后,虽然两个人都怀疑冯远亮当年的作案真相。但是罗炎麟倾向于调查冯远龙,而她却另有打算。 17:56。 她一人回到了刑警队,此时的办公楼里显得有些空荡,秦刚几乎带着专案组所有人赶去了案发地,罗炎麟的猎狐组也在忙着查案。剩下的警员除了值班的,都早早下了班。 陆小棠直接来到重案4组,推门一看,办公室里只有组长严雄还没走。 陆小棠客气的打了声招呼,“你好,严组长。” 严雄看见她,有点儿诧异,“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你?” “是呀。” “不是说你们猎狐组想找我一起开会吗,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一个人来?”陆小棠搬了把椅子,大大方方的坐在他对面,“我一个人就能代表猎狐组了。” 16.从未被怀疑的人8 “你一个人?”严雄有点儿怀疑的看着陆小棠,“是罗炎麟派你来的?” “怎么,莫非严探长只认识一个罗炎麟吗?”陆小棠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揶揄。 严雄上下打量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为了一件案子。” “如果是为了案子,我想你找错人了,你应该去找秦探长。他可是咱们刑警队里首屈一指的警探。” “可是我觉得我没找错人。因为我要询问的这件案子是一件旧案,而且还是当年您亲手经办的。” “我!?” “张莹莹这个名字你应该还记得吧。”陆小棠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感觉严雄的脸抽搐了一下。 可是,严雄却装模作样想了想,然后摇晃着黑脸膛,“记不清了,是我办过的案子吗?” “你的戏演的太糟了,严探长。我也办过不少案子,这种演技还骗不倒我,当着明白人,咱们都坦诚一点儿不好吗?” 严雄无奈的笑笑:“好吧,想知道案情是吗,那我就给你说说,从哪儿开始说起呢,嗯,先从oh-ktv讲吧…… “不,这些我都知道了。案情经过是ktv的调酒师冯远亮因追求陪酒女张莹莹不成记恨在心,于是趁一次酒醉之后,将张莹莹挟持,绑吊在ktv一件空练歌房里,残忍的把她杀害了,之后,你们一度怀疑过同在那家ktv打工的冯远亮的弟弟冯远龙,但是冯远亮隔天就来投案自首,而且完整的讲述了他杀害张莹莹的动机与经过。至此,冯远亮就被定为谋杀张莹莹的凶手,直至被判处死刑。” 严雄有些吃惊的闭不上嘴,“你连这些都知道了,某非你看到了卷宗?” “是。” “那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帮你什么了。要知道这并不是一起很复杂的案子,我当年办案经过也都详细记录在卷宗里了。” “真的吗?” “当然。” 陆小棠把身子探向严雄,挑衅似盯着他,“可我怎么觉得严探长言不由衷呢?” 严雄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说到张莹莹这件案子,你们刑警队人就都变得口不应心呢,王局长是,秦刚是,连你也是。你们到底想隐藏什么呢?” 严雄没吭声,似乎在犹豫,一边摩挲着胡子拉碴的下巴。 陆小棠冷不防道:“我可以说出你心里的顾虑。” 严雄好奇的抬起眼睛。 “你根本就不认为冯远亮是凶手对不对?” 陆小棠原本只想刺激一下严雄,却没想到严雄大惊失色,消瘦的脸变得更歪扭了。 陆小棠似有所悟的点点头,“果然如此,你们其实都知道是吗……为什么要隐瞒?” 严雄苦笑着摇头叹息,“一个错出现了,无论再怎么做还是错……” 16.从未被怀疑的人9 陆小棠心中顿时涌出了无数疑问:“你不相信冯远亮是凶手,原因是什么?” “……” “既然不相信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 “你和秦刚还有王峰究竟因为什么又要隐瞒?” 面对陆小棠接连的质问,严雄紧闭嘴巴,神情里充满痛苦,似乎在努力抗拒着什么。 陆小棠看出了他的犹豫,进一步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又何必再隐瞒下去。看得出,你良心其实也不好过吧……” 严雄无力的叹口气,却又带着怨愤的口气说:“我即便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当年我说出来了,结果不还是那样,冯远亮仍然被判了死刑。而我也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要知道,当年的秦刚也不过是我的助手,凌海刑警队的严探长说出去也还是威风八面呢。可是现在你看看我,就是一个混日子等退休的糟老头子……” 陆小棠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曲折,看来她来对了。她问严雄:“你说你当年怀疑冯远亮不是凶手,而且说出来了。你的意思是,你特意调查过吗?” “不但调查过,还写了报告。” “可是,我们在张莹莹的卷宗里没有找到你的报告呀。里面只有两个嫌疑人,一个是冯远亮、一个是冯远龙。” “哼,我后呈递的那份报告早就被撤掉了。既然要隐瞒,怎么还能留证据。” 陆小棠吃惊的看着他,已然感觉到了关键的地方。“这么说……你当年怀疑的那个凶手不是冯远亮也不是冯远龙……” “没想到你们行动组里除了罗炎麟还有你这么出色的人物,还是个年轻的女孩。想到来找我,说明你很聪明,张莹莹这件案子的确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还是让我从头说吧……”严雄敞开心扉,反而淡定了许多。他掏出棵烟叼在嘴上打着火裹了几口,长长的吁出一团呛人的烟雾。 陆小棠闻着虽然恶心,但还是若无其事的看着他。 严雄这才开口:“这件案子入手其实挺容易,跟普通的凶杀案没什么两样。案发时间和地点也都不出奇,就是凶手的杀人手段挺让人心惊的。我带着人赶到现场时按部就班的寻找目击者,了解情况,冯远龙是最早被怀疑的,因为案发时,不止一个人看见他进过,张莹莹遇害那间屋子。而且现场的确发现了他的指纹。我们抓捕他的时候,他异常暴躁,甚至还想反抗。所以当时我们自然而然的就把他当成了凶手。” “你不知道他是弱智吗?” “开始不知道。只是感觉这个人长得很怪,很凶。后来押回警队审问他的时候才发现他脑子好像有问题。” “他的确有问题,他患有猫叫综合征。” “猫叫综合征?!这个我还头一次听说,属于智障吧?” “我们也是推测的。但我们不确定冯远龙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具备作案可能,你亲自审问过他,你怎么觉得这个人?” 严雄回想着说道:“那天我审问了他能有小半天吧。一开始他一声不吭,后来我逼着他看张莹莹的照片,结果他突然发了狂,冲我又咬又打。我只好把他暂时收押,打算隔天在审。没想到第二天他哥哥冯远亮就来投案自首了……”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0 “也就是说,你其实对这个人算不上了解。” “也不能那么说,反正看他那股疯劲儿,杀个把人没问题。” “可是你要知道,张莹莹是被用一种复杂的方法绑吊起来杀害的,即便冯远龙有能力杀人,但是有没有能力把张莹莹吊起来还是个问题。而且,卷宗上还记录说凶手清理过犯罪现场。你觉得以冯远龙的智力能想到这些吗?” 严雄略显吃惊的看着陆小棠,“说出来真有点儿不可思议,你的想法跟我当年一样。虽然冯远龙很疯,现场证据也对他不利,当我当时还是有点儿疑惑的。为此还特意请医生给他做了智力测验。” “那结果怎么样?”陆小棠忙问。她现在急于知道她与罗炎麟究竟谁的判断正确。 “评估结果显示冯远龙的iq值是65,属于轻度弱智。” 陆小棠对iq数值没有概念,“iq67的人属于什么状况?” “我专门查找过这方面的资料,iq在55至70之间都属于轻度弱智。这类人群可以维持个人最低的生活水平,不能独自完成复杂的工作。在指导下能学会适应社会一般职业技能。但是,遇到特别的压力和情况,在没有正确指导情况下,他们很难做出正确判断。” “那医生有没有说明他到底具不具备杀害张莹莹的能力呢?” 严雄摇摇头,“没有,医生毕竟不是侦探,他们只能提供客观的证据。至于具体情况,只能靠我们来判断了。” “既然这样,那倒不如让冯远龙模仿一下犯罪经过。” “我当初也是那么打算的,可惜没有成行。” “因为冯远亮自首了?” “算是吧。他刚来自首时,我只是将信将疑。这个人我见过一面,面相很坦荡,老实说,第一感觉我就没怀疑过他……” 陆小棠回想起冯远亮那张狡狯凶狠的脸,同严雄的口中的那个人完全无法匹配。难道这短短三年的牢狱生活能让一个正常人沦落成那样吗? 严雄继续说:“……他与冯远龙的关系我也知道,听说他们兄弟感情很好。所以不能排除他想替弟弟顶罪的可能。于是我先派秦刚去审他,如果发现他在撒谎,直接处理就行了。可是随着他交代的情况越来越多,让秦刚大为震惊。就赶紧向我汇报情况,我们又重新对冯远亮做了审问,结果发现他讲述的细节远远多于我们的意料,甚至把我们的疑问统统解开了,让我不相信都不行。如果不是他做的那还能有谁呢……” 陆小棠听得忽然感到困惑,之前严雄明明对冯远亮的凶手身份抱有质疑,怎么现在又指证起他的作案证据了? 她忍不住道:“既然你认为冯远亮的犯罪证据充分,那又有什么好怀疑的?” 这时却见严雄脸色一黯,叹息道:“如果案子就这样结束反倒好了。其实真正的意想不到的才刚刚出现。” “什么意思?” 严雄没有马上说话,忽然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往外瞅了瞅,确信没有人,才关上门。 他神秘兮兮的举动引起了陆小棠好奇。她看着严雄回到座位上,满脸神秘的瞅着她,然后就听他压低声音说:“我一开始原本是在冯氏兄弟之间犹豫。冯远龙有作案条件,冯远亮有作案证据,究竟是哪一个我举棋不定……”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1 “那你怎么做了?” “……于是,我在冯远亮自首的第三天又去了一次案发现场。觉得或许能多发现一点线索……这些经历我也都写在报告里了。”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严雄慎重的说:“我们之前的搜查是在接到报案那天。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很彻底搜查。卷宗上都写的清清楚楚,你应该也都看到了。” 陆小棠点点头。 “检查结果与冯远亮的口供基本吻合,这也是给他最终定罪的主要依据。但其实,这其中也不是一点儿疑点都没有。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卷宗里也提到过,就是案发现场在作案后有被清理过的的痕迹。也就是说,案发现场其实只是在茶几上发现了一枚冯远亮的指纹,地上也只有零散几个脚印。而冯远龙的指纹和脚印却到处都是。对于这一点,审讯冯远亮时他交代说,他曾在杀害张莹莹后,怕被警方发现,所以清理过现场痕迹……他的说法看上去能解释为什么他留在现场的痕迹如此少,但是有个矛盾的地方说不通。” 陆小棠替他说了要说的话,“的确,冯远亮既然清理过案发现场,又为什么会留下大量冯远龙的指纹和脚印呢?假如是因为冯远龙在哥哥杀人之后意外的闯进了案发现场,那为什么他不声张?我看卷宗上提到,有目击者称他在案发房间里待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他又在在做什么呢,而且离开房间之后,他也没有报警,谁都没告诉。虽然他有智障,但是也表现的太镇定了吧……” 严雄说:“难怪你来找我,你与我当初怀疑到一处了。这里我还可以透露一个细节。我在审问冯远龙时,他始终没有亲口承认过是自己杀害了张莹莹,这也让我怀疑,他一个智障,难道也明白自己一旦承认了就会被判死刑,还是里面有其它文章?” “那你没问过他,他为什么在案发房间待那么长时间吗?” “问过不止一次,你可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 “……” “他说,他睡着了。” “睡着了,这可能吗?”陆小棠万没想到,居然听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解释。 “千真万确,他就是这么说的。”严雄肯定的说。 陆小棠已经发现面前这个看似颓唐的中年人实则是个思维敏捷、心细如发的警探,论能力甚至要超过秦刚。他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 严雄接着说:“正因为这些疑点解释不通,我才决定一个人再去一次现场,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凭我的经验来说,但凡有疑点的地方,肯定就有未发现的证据,和歪曲的推断。” 陆小棠信服的点点头,“那你一个人到oh-ktv,发现什么了吗?” “在案发的那间屋子,我没发现什么。我们的人已经检查很细致了,应该不会出现漏洞。于是,我就想到扩大范围,看看之前没有检查过的地方。案发那个包间是在那家ktv娱乐城的侧楼,相对僻静,一般只有些老客户会选在那里唱歌娱乐,平时也很少对外人开放……” 陆小棠发现严雄的眼神有些闪烁,话里似乎隐含着深意。她心念甫动,脱口道:“那个地方该不会是娱乐城暗藏的卖淫场所吧……”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2 严雄赞赏的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接着往下说:“发生命案之后,很多有身份的老主顾也都不敢来了。那段时间那栋侧楼几乎都空了。所以现场应该都原封不动的保存着,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我那天很小心的连楼道和墙壁都检查了……” “你发现什么吗?” 严雄用力吸进最后一截烟蒂,带着感慨的口吻说:“假如那天我一无所获的话也就没什么了。很多事情也都不会发生,我今天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苟延残喘、小心翼翼的跟你谈话。” 从进屋谈话开始,陆小棠就发现这个警探的眼中埋藏着深深的怨愤与无奈。她难以置信一件看似普通的凶杀案会改变如此多人的命运,把冯远亮变成了真正的恶魔;让冯远龙因为涉嫌杀害女明星四处逃亡;摧毁了严雄的前程;把平庸的秦刚推到受人瞩目的地位……这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 严雄的脸色开始变得神秘和紧张,他压低了声音说:“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就是卷宗上被撤销的那份材料……” 陆小棠屏住呼吸。 “你肯定想不到,当我沿着案发那间屋子四周检查时,无意中在往楼上去的缓步台的小地毯上发现了一滴血迹……怎么样,吃惊吧……” 陆小棠质疑:“不管冯远亮还是冯远龙,既然是在楼下的包房里杀害了张莹莹,血迹怎么会出现在楼上缓步台?你确定那是张莹莹的血吗,会不会是其他什么血……” “我当时手头虽然没有仪器。但我曾经是搞刑侦的,也算是有经验。你对血迹种类有了解吗?比如说,各种不同运动状态的血滴落在地上会出现不同形状的血迹……” 陆小棠忽然想起了慕容雨川,这家伙倒是最擅长这些,过去在一起办案时,他最喜欢在案发现场喋喋不休的卖弄自己的法医才能。 严雄见陆小棠发愣,就说:“简单说吧,我在缓步台地毯上发现的那个血迹是个很标准的圆点形状,大约拇指甲那么大。从这些就能看出一些信息来。” “什么信息?” “掉落的血滴是垂直掉落的,所以才能形成圆形。而圆形的边缘稍微出现了一些锯齿状的发散,从我的经验判断,落血的高度大约在1.3到1.4米左右。指甲盖大小的血点,说明流血量不小,伤口比较深。还有,就是血点朝向楼下的方向出现了一个类似惊叹号形的发散。这是移动中掉落血滴的特征,惊叹号的箭头方向指向了移动方向。说明落血物是从楼下向楼下移动的。因为血滴趋向圆形,说明移动较慢。于是,我就可以推测,很可能是一个受伤的人他的胳膊或者1.3米高度的身体某个地方受了伤,吃力的从楼下往楼下走,或者是一个人托着一个流血的重物往从楼上楼下缓慢的走……” 陆小棠吃惊的望着严雄,她真有些对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刮目相看了。仅凭着一滴血,就能分析出如此多的线索。 严雄接着说:“于是,我就沿着缓步台向上走,希望找到更多的血点。无论是以上哪种可能,落血点都不可能是一个。而应该像一个蜿蜒的链形,血流速度与血滴间的平均距离成反比,也就是说,流血越快,血滴越接近,反之越疏远……”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3 “那你找到其他血点了吗?” “奇怪就在这里,除了那块地毯以外,我在楼梯上下都没看到任何血点,连丁点儿都没有。也是,如果真有那么多的血迹,早就会被ktv的人发现报告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不会是陈旧的血迹吧。” “不,那滴血是比较新鲜的,”严雄很肯定的说,“应该不超过张莹莹遇害前后几天。不过当时事出突然,我没有时间仔细分析原因。但是联系张莹莹的案发现场,我想到这里或许同样被清理过痕迹。楼梯上下都是大理石的,假如上面有血迹想擦去并不费事。只有缓步台有地毯,所以保留了一滴血。” 严雄的说法,陆小棠也想到了,她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听下去。 “接着,我沿楼梯上到楼上,继续寻找。结果不出所料……”严雄眼中微微闪亮,“我在楼梯左侧,门牌号3b的那个包厢的皮革门上,又发现了一点儿好像血的痕迹。但是门锁着,于是我叫来经理把门打开……” “之后呢?”陆小棠迫不及待。 “包厢里很整洁,咋看上去没发现什么。但我并没有这么放弃,我仔细的检查了地面,沙发和茶几。我在茶几下下面发现一点儿碎玻璃片,好像是碎酒瓶,碎片上还隐隐带着血迹。接着,又在茶几的果盘里发现了一个橙子上有血。除了这些以外,我在地毯上隐约能闻到一股骚味,好像是尿骚。你知道我当时想到了什么……” “什么?” “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把尿撒在地上。但有一种可能是,当他(她)小便失禁的时,这种情况一般是在一个人窒息,或者失去意识的时候,比如说吊在半空中。” “就像张莹莹那样?” 严雄点点头,“一个人的体重大致100斤左右,如果全部坠在几根绳子上,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张莹莹的现场照片你应该看到过,被紧紧捆绑后吊成那个样子,时间一长造成昏迷也是很正常的,而且当时她两条腿是张开的,两腿之间又有绳子勒着,加上自身重力,出现失禁并不奇怪。” “但是那张照片的拍摄地点不是楼下吗,你现在说的地方却在楼上。根本是两个房间啊。” “对啊,这就是问题关键了。原本应该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为什么出现在了楼上一个毫不相干的房间里。这个矛盾你怎么解释?” 陆小棠脑中一激灵,“某非……发现张莹莹尸体的包厢不是案发现场……” 严雄表情凝重的看着陆小棠,仿佛这个假设也令他心惊不已。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瞬间凝固了空气,隐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严雄接着说:“当这个念头闪现在我脑海中时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想到这么荒诞的可能,但是这确实是证据带给我的最直接的的假设。” “那你接下怎么办?” “假设毕竟是假设,我需要检验发现证据。首先要确定发现的楼梯上和3b包厢里血迹是不是张莹莹的,最好还能找到一些其他的证据,但那就得需要专业的仪器了。于是,我就马上赶回刑警队,申请调查令。”说到这,严雄流露出无限懊恼,“事后来看,我当时这么做真是一个最蠢的决定。”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4 “怎么?” “我太大意了,只想着回到警队打一份报告,就可以马上带着人来搜查,至多用不了半天时间。结果没成想,我这份报告石沉大海,直到现在都没有批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局领导一开始说是要研究研究,等了两天没有消息,我就直接去找王峰究竟,结果他给我的答复是,认为我的提议不符合常理,所以没有批准。” “虽然你的假设是有点儿离奇,但也不至于连一次搜查都不批准吧。这也不是一件很大的事儿。” “我当时也这么想,就三番五次找王局据理力争,甚至找到了凌海公安局长。结果发现,他们的态度基本一致。而且认为冯远亮作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根本用不着在大费周章,反而应该从快结案。” “那你怎么以为?” “我当然不会就这么妥协。不管冯远亮作案事实多清楚,只要有一丝疑点,我都要弄个水落石出,当年我外号‘牛头严’,不就是因为办案做事儿一条道儿跑到黑吗?” “……” “既然市局、警队都不支持,那我就一个人来。冯远亮那边,作案经过、作案原因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无论怎么审也都是那些话。我就不在理会他,一个人专心调查oh-ktv。为了弄清楚疑点,我千方百计的弄来了案发当天那栋侧楼的包厢使用记录。结果发现,出现张莹莹尸体的那间包厢只在上午被一个市人大常委租用招待客人,当时陪客人唱歌的就是张莹莹。不过听说张莹莹是音乐学院专业学声乐的,嗓子很不错,小有名气,但是在ktv只负责陪唱,不接其余的服务。所以,她只唱了几首歌就离开了,由其他女孩替换的。人大代表和他的客人大约是中午时退房离开的,后来确实他下午离开凌海去了海南,这个人虽然与张莹莹有过接触,但是可以排除在外。而他那位朋友是位国企经理,经过调查也没有作案时间。也可以排除在外。之后整整一下午那个包厢没有再被租用过,理论上也恰好成了理想的作案环境。” “楼上3b房间呢,你也有查过吧。”陆小棠问。 “被你问着了。我的确查过了。那个包厢当天被使用了两次,上午一次在11:00点前结束,是发改委主任和外省一家房产开发商会面。陪唱的也是张莹莹。” “是吗,这个女人在这里这么有名啊?”陆小棠有点吃惊。 “树大招风吧。这女孩倒霉恐怕就倒霉在这上头了。” “这两伙人有嫌疑吗?” “我当然不方便找发改委主任问他跟张莹莹熟不熟悉,反正他那天下午去了市委开会,作案嫌疑也不太充分。另外那家房产开发商倒是没有不在场证据。” “莫非你怀疑是他……” “那倒不,你听说把话说完。就在当天下午1:30左右,还有一位客人租用了那个包厢。” “他请客吗?” “不,就他一个人。” “就一个人?!” “可能是想来找点儿乐子吧。你可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或许你还听说过这个人呢?” “他是谁呀?” “星光娱乐传媒的总裁——霍启军,有没有听过这个人?”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5 “霍启军……”陆小棠稍稍回想了一下,脱口惊呼,“童幂和娄雪莉不就是星光传媒的签约艺人吗?” “你说对了。”严雄凝重的点下头,“神奇女孩组合就是霍启军一手打造的红遍全国的女子组合。” 这个意想不到的发现让陆小棠震惊不已,她问:“霍启军经常去那里吗?” “我详细调查过,他是那家娱乐城的常客。oh-ktv在凌海很势力的地方,有上面的人罩着,所以敢从事灰色行业。表面上他经营ktv和一些普通的时尚娱乐,实则内里暗藏着一个高档的色情会所,收费极高。所以光顾这里的客人也都是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当然,娱乐城方面会严格保密这些客人的资料。”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些霍启军信息的?” 严雄笑笑,“那里恰好有一个当班的小主管曾经涉嫌聚众斗殴被我们抓过,后来虽然被保释了,但也算跟我不打不相识,见到我就怵三分。我就单独找他,又吓又诓才逼他把案发那天的顾客信息泄露给我的。” “这么说,你确定案发时霍启军租了3b包厢是吗?” “那天下午的顾客登记只有霍启军一个人,他是从下午1点30分租用的那个包厢,但是没有离开的时间记录。所以我猜,他张莹莹被害时他没走,后来张莹莹的尸体被人发现报了警,现场一片混乱,他肯定也是趁乱溜走了,也没人顾得上登记时间了。” 陆小棠认为严雄的分析合情合理,便接着问:“霍启军租下那个包厢干什么,有这方面的记录吗?” “有。他一去就找了张莹莹陪唱。” “单独找的?!” “嗯。” 陆小棠眼中忽然发了光,“那不正是张莹莹遇害之前吗……” 严雄看出了她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肯定猜错了。张莹莹不久之后就离开了包厢,换了其他两个女孩,那个时间大概是在下午2点左右。” “原来这样啊……”陆小棠稍显失望。 而严雄的神情却愈发紧张,原本消瘦的脸紧绷得更加歪扭,“张莹莹虽然毫发无损的离开了霍启军的包厢,但要知道,经事后法医鉴定,她的死亡时间在下午3:30到4:00之间,还要考虑她被凶手劫持捆绑和折磨的时间。这就意味着,她离开霍启军包厢以后,也就是下午2点之后,已经即将遇到危险了……” “那你有没有查过她之后的行踪?” “查过,在娱乐城主楼里没有人见过她。所以我猜她遇害前那段时间应该在案发那栋侧楼里。但是有个服务生曾在案发前见过她一面,地点在侧楼一楼的化妆间门口,她当时正在跟冯远龙说话,好像给他钱嘱咐让他去买份快餐。” “冯远龙?!她跟冯远龙熟悉吗?” “冯远龙在娱乐城就是个跑腿的,人虽笨,据说倒也勤快,让干什么都不拒绝。谁要是腿脚懒又想买点儿什么,就唤他去,不过一般也都是张莹莹这样的陪唱或者陪酒的小姐指使他……” “在那之后就没有人看见张莹莹了吗?” “那是张莹莹在遇害前最后一次被人看见。” “照这样说,冯远龙是最后一个跟张莹莹在一起的人喽。” “这也是冯远龙最早被列为嫌疑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6 “你审问冯远龙的时候,他是如何为自己解释的?” “没有解释。” “没有?!” “审问他的时候,他思维好像很混乱,根本记不清楚那段时间都做过了什么。” “照你这么说,在张莹莹遇害前的一段时间里,只有冯远龙跟她在一起,但是却没人知道,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是这样。” “那冯远亮自首后,你有专门问过他这个吗?” “当然问过,冯远亮的解释很简单,他说他喝醉以后把张莹莹叫走了,当时的确看见弟弟冯远龙也在场。” 陆小棠忽然感觉自己陷入到一个复杂而矛盾的怪圈里。每个嫌疑人都有各自作案的合理解释,却又彼此矛盾,让你弄不清谁真谁假。 严雄说:“现在你知道了吧。三年前那起凶杀案看似简单,其实暗藏玄机。” “那你之后又是怎么处理的?” “对于冯远亮的供词,我没办法断定真假,对于冯远龙的疑点也缺少足够的证据。所以,我就从另外一个嫌疑人入手。我知道这毕竟是同一起案子,所有线索最终肯定指向同一个真相。” “你指的另外一个嫌疑人莫非就是霍启军?” 严雄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说:“我并不针对某一个个人,只是根据线索来分析的。在发现张莹莹尸体那个包厢正对的楼梯缓步台上,那个血滴是怎么回事?在楼上的3b包厢里又发现了那些血迹、尿渍和类似打斗过的迹象,这些疑点是否跟张莹莹的遇害有关呢?而恰好在张莹莹遇害的那天下午,那个时间,包厢被租用了,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你不是说那天下午,张莹莹离开霍启军的包厢后,又有两个小姐进去陪霍启军了吗?” “我后来找过那两个小姐询问情况,她们说她们其实只陪霍启军喝了大约二十几分钟酒就离开了。之后,霍启军一个人再包厢里干了些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陆小棠有点儿不解,“为什么那么快就把两个小姐打发走了,霍启军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她们吗?”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7 “这个我当时也觉得有点儿蹊跷。而且我问那两个人,她们与霍启军除了喝酒之外还干什么了,两个人都说没干什么。如果她们所说属实,房间里摔碎的酒杯和血迹就没办法解释了不是吗……” 陆小棠分析说,“如果房间里真的发生过打斗或者什么,那也应该是在霍启军和那两个小姐进入包厢之后。如果是之前发生的,酒店服务生就能发现痕迹,霍启军也不会租用这样的包厢。但如果是在之后发生的,就存在了两种可能,要么是霍启军和那两个小姐在一起做了什么,她们说只喝酒纯属撒谎;要么,就是在她们离开之后,霍启军一个人又做了什么……” “其实,我更倾向于后者。但是因为没有记录,也没有目击者,所有没有人能证明2:20分之后,霍启军一个人在包厢呆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栋楼既然接待的都是高级顾客怎么都不派服务生吗?” “这你有所不知,正因为接待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高级顾客,所以才更需要隐私,没有一个政府领导希望自己寻开心的时候被很多人看见吧……oh?ktv这方面想的很周到,每个客房里都配备类似飞机上的智能呼叫系统,客人只需要按个按钮就有服务生把需要的东西送来,或者也可以直接打电话。但一般客人进入包厢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打搅,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 “原来如此,”陆小棠恍然,“但也正因为这种规矩,反而为凶手提供了掩盖自己罪行的条件。那么霍启军案发那天下午究竟干了些什么,你后来查出结果了吗?” “这就是当年我处理这桩案子遇到的最棘手的麻烦。我通过各种间接和直接的渠道调查,甚至我直接去找过霍启军,当面对质。” “他怎么说?” “他回答得倒很轻松,说他那天临时接到公司电话有业务处理,于是打发走小姐不久就离开了。按着他的说法,在张莹莹遇害时,他已经在赶回公司的路上了。” “他能证明自己的说法吗?” “证明不了,同冯远亮和冯远龙一样。我问他房间里的碎酒杯和水果盘里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儿,他显得很茫然,似乎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你觉得他是在故意撒谎,还是真的不知道?” 严雄唏嘘,“老实说,我真看不出来。他这个人相当有城府,处事也能应对自如,对待这样厉害的角色,我还很少能遇见。” “既然分辨不出他在说假话,你为什么会对这个人特别怀疑呢,3b房间里的血迹和打斗也可能是冯远亮或者冯远龙造成的……” “话是如此,但之后发生了一系列事,让我进一步改变了对这件案子的看法。首先是申请对3b包厢的物证调查迟迟没有得到上面的批准;然后是我把对霍启军的怀疑以及调查经过整理成文件上交之后,得到的却是王峰的训斥,叫我不要把简单的案子搞复杂,还催促我尽快给冯远亮定案。我据理力争,他却似乎完全听不进我在说什么,之后又争执了几次,他干脆命令副组长秦刚接替我尽快结案,他呈递给检察院的卷宗也都是针对冯远亮的起诉,而我上交的关于霍启军的材料则完全被撤销了,卷宗上一字未提……”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8 “竟会有这种事……” “哼,更可恶的还在后头……”严雄越发激愤,“我之后拿着材料向市公安局报告,没想到局领导的态度居然也同王峰一样冷漠。后来见我不肯服软,就有领导私下里找我,劝我不要钻牛角尖,应以大局为重……” 陆小棠似有所悟,“他们是担心你这样查下去,把oh·ktv隐秘的色情场所给曝光了,必然会牵扯出很多商政两届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我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案,这不是我严雄的风格。” 陆小棠望着眼前这个又黑又瘦,充满了压抑、愤懑的警官,心中油然生出钦佩与同情,不用问她都能猜到严雄的下场会是怎样。 “没人支持我,我就自己调查。后来,当我再次去案发地搜查,结果发现,楼梯缓步台上的地毯换成了新的,那间可疑的3b房间也没有了血迹和其他痕迹,所以我怀疑我上报的调查材料,被人泄露了,同时也恰恰说明3b包厢的可疑。可惜我势单力孤,无论怎样努力,最终还是无法扭转案情。冯远亮最终被证据确凿的定成死罪,如果没有我这样的当事人,你单看卷宗,根本发现不了任何问题,更无从知道这其实是一份杜撰的罪名。想想看,一群有权有势的人只要通过一系列正规的法律手段就能把一个人定成死罪,而这个人连一丁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是不是很可怕?” 陆小棠听到最后已然完全震惊。她没有料到,三年前那件案子居然有一大张幕后的黑网,回想王峰的回避、秦刚的闪烁其词,原来都不过是一起冤案的帮凶,甚至连嫉恶如仇的严雄在经过打击与排挤后最终也选择了沉默。面对这样的同行,她不知应该愤怒还是悲哀。 严雄把淤积胸中的愤懑倾吐之后感觉畅快了很多。他对陆小棠说:“现在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接下来究竟如何打算由你决定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 “你对我讲了这些,那么我最后想确认一个问题,你认为霍启军有多大嫌疑?你能肯定他就是杀害张莹莹的凶手吗?” 严雄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个我没办法说,我只能说他与张莹莹遇害可能有关系,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说什么都只能是猜测,至于究竟真相是什么,只能靠你去查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帮我查?” 严雄叹息,“还是算了吧。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牛头严了。能帮你的,我已经做了,至于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 *—*—*—*—*—*—*—* 李艺珍是从慕容雨川口中得知童瑶与姜依娜失踪的消息的。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下午都一动不动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慕容雨川瞧她的模样又觉得不像是在伪装,现在连他也有点儿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不是无辜了。 罗炎麟命令他寸步不离的保护李艺珍,她现在是amazing-girl里唯一未被凶手袭击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她都是重点关照对象。 但其实,慕容雨川并不知道李艺珍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在那张美丽而麻木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心思。 16.从未被怀疑的人19 17:35。 将近傍晚时分,她终于暗自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伸开坐得僵硬的腿,走下沙发,走进卧室。慕容雨川马上殷勤的跟在身后,她想把他关在门外,却被慕容雨川挡住了。 她张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询问的瞅着他,慕容雨川只好解释:“上面给我下命令保护你,职责所限。” “现在房间里只有我和你,谁还能伤害到我?” “这可不好说。谁知道那个变态的家伙又在想什么花招。你们组合里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随时随地都有危险。我必须寸步不离。” “难道我换衣物你也得跟着?” “这个……”慕容雨川挠挠脑袋,想出个主意,“那我背过身,不看你还不行?” “不行!!”李艺珍用力把门摔上,差点撞到慕容雨川鼻子。 慕容雨川摸着鼻子,自言自语,“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就那么信不过吗?” 李艺珍拉开衣橱,挑选了几件衣裙扔在床上。开始慢慢的褪下外衣,一面怔怔的望着落地大镜子,以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镜中的少女——她有一张出类拔萃的容貌,不像童幂那样娇嗲,不像娄雪莉那样冷傲,却别有一番清新脱俗;她的身材或许不甚火辣,但是匀称修长也足够博人眼球。 李艺珍忽然感到奇怪,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不逊色于童幂和娄雪莉,为什么始终没有像她们一样大红大紫呢?这是她从来未曾想过的问题,她那看似与世无争的性格让她一直隐忍到了现在。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因为童幂和娄雪莉永远都不可能再与她相提并论了。这起恐怖的虐杀案以如此讽刺的方式成全了她,现在,她是amazing-girl里唯一一位幸存的偶像歌手,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实在有理由为此庆祝一番,她如果换做是童幂,她一定会的。 不是因为她们冷酷无情,而是这个充满了诱惑与竞争的舞台如此有限,把每一个怀揣梦想的女孩都变成了充满危机的斗士——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对手;为了生存,只有不停的战斗…… 李艺珍的心中还是充满了悲伤,除了悲伤的之外,还有惊恐。她是唯一个幸存者,在充满机遇的同时也面临着危机。如果不想落得童幂她们一样的下场,她必须做点儿什么。 她一改往日的低调,选择了水手服样式的短裙套装。既显娇柔,又能突出原本修长漂亮的腿型。 等她打扮,拉开卧室门。趴在卧室门上的慕容雨川毫无防备,一头栽到李艺珍脚上,把她吓了一跳,慕容雨川扶着她的腿,仰头瞅瞅她,痴迷的感叹,“女神……赐予我力量吧……” 16.从未被怀疑的人20 李艺珍又好气又好笑,“你刚才在偷窥我?” “哪有,哪有……”慕容雨川赶紧松开手站起来,矢口否认。 “那你趴在我门上干什么?” “我那是……咳咳……是在奉命保护你……”。 看着慕容雨川极力狡辩、一脸正色的模样,李艺珍忍不住笑了,“随便你怎么说吧。”她慵懒的挠挠头发,走向玄关,从衣架上拿起外套披上。 “你不是想出门吧?”慕容雨川问。 “当然。” “出去干什么?” 李艺珍转回身,有些不太高兴,“你虽然负责保护我,但我没有必要事实都要向你汇报吧……” “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想想姜依娜。昨天晚上如果听我的话不走,也不至于……” 慕容雨川的话似乎刺到了李艺珍的痛处,一抹惊慌闪过脸庞,但她仍然绷着脸说:“我跟她怎么会一样,你知道她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就随便下结论?” 慕容雨川搞不懂这姑娘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看见李艺珍已经穿上鞋除了门,下意识的跟了出来。 李艺珍走到电梯口,回头看见慕容雨川一声不吭的站在身后,不由得皱皱眉,“你跟着我干什么?” “保护你呀,不然还能怎么办。” “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我要去洗桑拿你也跟着?” “如果你不介意,我无所谓。”慕容雨川嘻皮涎脸的说。 “我还真没遇到你这样的警察……” “现在就遇到了。再说了……我猜你肯定不是去洗桑拿。” “凭什么这么说?” “洗个澡儿,也用不着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吧。”慕容雨川眼珠转转,“莫非你要去……” 李艺珍心口一紧,定定的瞅着慕容雨川。心里打鼓:该不会被这家伙猜中了? 就见慕容雨川深思熟虑一番,才说:“你肯定要去见对象,被我猜中了吧……” “……” “我去,你什么时候交往的啊。媒体都没报道过,你掩饰得也太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李艺珍简直哭笑不得,真猜不透这家伙是精还是傻。 乘电梯出了公寓,她原打算开车,想到慕容雨川一直跟在身边就作罢了。她戴上墨镜防止被人认出来,快步穿过街道走向附近的地铁站。 慕容雨川在她身旁喋喋不休,“到底想去哪儿啊,小珍?” 这个亲切的称呼让李艺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也不说话,径直进了地铁站。来到地下站台,她左右两个方向的行车表都看了一遍,又打量打量慕容雨川,狡黠的点点头。 慕容雨川被看着慕名奇妙,他根本不熟悉凌海地理,猜不透李艺珍究竟想去哪儿,稀里糊涂的跟李艺珍上了一列车。开过几站,他忽然一拍脑袋,“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李艺珍不解的问:“你明白什么了?” 慕容雨川得意洋洋,“你根本没有男朋友,你今天其实就是想跟我单独出去,但又不好意思说对不对?” “……” “其实你不了解我,我一点儿都不矫情,你要是提早点儿说出来就好了,我也化化妆。免得叫狗仔队吧咱俩拍到了,影响你的演艺发展。” 李艺珍流下一滴冷汗。冷冷的说:“你小声点儿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16.从未被怀疑的人21 “哦。遵命。”慕容雨川故意把衣领竖起来,缩脖端腔,蛮像那么回事儿似的。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小声问,“咱们去哪儿啊?” “烈士陵园。” “去那儿……”慕容雨川吞咽一口唾沫,“不太合适吧。” “怎么,你不想去?” “当……当然想啊。” “想就别废话。” 这下慕容雨川老老实实一声不吭了。 列车开到烈士陵园站,李艺珍带着慕容雨川下了车,一出地铁口,迎面就看见了一座苍松翠柏掩映的山丘,林木间隐约能看见一统一统汉白玉的石碑。慕容雨川一见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心想:当个艺人真不容易,连约会都得选这种地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眼睛被一双软绵绵的手蒙住,耳边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不要乱动哦。” 于是慕容雨川就老老实实不动。 李艺珍的芊芊素手沿着慕容雨川的额头和脸颊慢慢游走,慕容雨川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飘飘忽忽,十分享受。就听李艺珍伏在耳边吐气如兰,“不要乱动哦,我有礼物送给你。” “唔……什……什么礼物……” “嘘……不要说话,闭上眼睛好好想……” 慕容雨川果然听话的闭上眼睛,想李艺珍为什么对自己忽冷忽热;想她到底为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该不会是她自己吧,那可是意外惊喜啊,这种好事儿怎么偏偏就让他碰上了呢…… 不过,李艺珍可比他想象的还要矜持得多,始终不见把“礼物”献上来,等到最后,慕容雨川实在受不了,才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儿左右瞧瞧。 咦?没有人。 他回头再看,还是没有人。总不能是这丫头跑到烈士陵园为他摘菊花去了吧? 慕容雨川打了个机灵,忽然就想明白了。这明摆着是把我丢着自己跑啦。这下可把他气得七窍生烟,跺脚骂:“你丫耍我也不至于把我扔到公墓吧……” 他气冲冲的跑回地铁站,怎么那么巧,他就随便眼睛那么一扫,一眼就看见一个身穿着小风衣戴墨镜的长发女孩正走向一列到站的列车,那种风姿卓越的气质还真是与众不同,不是李艺珍是谁? 慕容雨川大吼一声,“你往哪儿走,姓李的丫头。” 很多等车的人闻声转头,也包括李艺珍。当她发现是慕容雨川,就跟踩尾巴的猫一样,几乎是窜进了车厢。 “你给我站住……”慕容雨川边喊边追,就差一步眼看着车厢门缓缓关闭。 他气得使劲儿车门,站在里面的李艺珍,这时摘下墨镜,同情的朝他招招手。 “我会抓住你的!!”气急败坏的慕容雨川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 李艺珍瞅着慕容雨川张牙舞爪逗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等到慕容雨川的身影慢慢缩小到看不见,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褪了。一种莫名的恐慌随着疾驰的列车涌上心间,不知为什么,她又有点儿后悔,为什么自己刚才不让慕容雨川抓住。 她终于把慕容雨川甩掉了,也把唯一保护她的人甩掉了。而她却无从预料自己的未来,正如这失速的列车无法回头…… 20分钟后,她走出车厢,走上扶梯,离开地铁站。没有人认出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哪里。111 她感觉不到周围的行人,仿佛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走在充满危机的丛林里,她所作的决定关乎她未来的命运。 女记者柴琳说的没错,凶手的目标正是amazing-girl的成员,而她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知道秘密的幸存者。出于私心她没有报警,但她知道,要想活下去,甚至比以前获得更好,就不得不冒这个险。童幂和娄雪莉毕竟不是她杀的,她没有必要维持感到愧疚。 镇定了一下心情,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不等话筒那边的人问,她抢先说:“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17. 看不到的伤痕1 电话那头稍微迟疑了一下,回答道:“你过来吧……” “去哪儿?”李艺珍问。 “公司。我在办公室等你。” 果然是在公司,李艺珍看了下表:17:15。 她深吸口气,义无反顾的走向马路对面星光传媒公司。 走进公司,径直来到电梯口,一起等电梯的人认识她,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有反应,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过。 进了电梯,她按了顶楼18楼键。刚才那个人又多嘴的问:“你这是去找霍总吗?” 她僵硬的笑笑,仍然没说话。 走出电梯,穿过巨大的长厅,尽头就是总裁办公室。那里曾经是童幂最常去的地方。关于她和霍启军的秘闻在公司里传的沸沸扬扬。李艺珍印象中,自己还从来没有单独来过这里。 她礼貌的先敲敲门,推门看见老板桌后面正坐着霍启军。一贯的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这大概是他早年出身演员的缘故。 霍启军抬头看了她一眼,显得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就来了?” “打电话时,我就在楼下。”李艺珍说,神情还是往常那样的柔顺。 “哦,找我有什么事儿?” “童瑶和nana也出事儿了,你知道吗?” 李艺珍问话有些生硬,但消息似乎更令霍启军震惊,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瞧着她,“你确定吗?” “确定。我这两天跟一位专案组的警察在一起,他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霍启军靠在椅背上,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可是我记得昨天她们好像还来公司了。” “昨天,童瑶不在。是我和nana在一起。排练结束后,我们就各自回家。后来nana和一个警察到我家做客,晚饭都在我家吃的。结果忽然接到了童瑶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nana就去了她家,再没回来……” “然后你就报警了?” “不,听说是警方在今天早上搜查一个嫌疑人的家时发现了童瑶被绑架的照片。” “nana同她在一起?” “没有。不过nana也联系不上。昨天晚上她是接到童瑶的电话去的她家,现在童瑶被绑架了,想来她也很危险。” 霍启军叹了口气,“我这两天一直担心着出事儿,没想到就真出事儿了。”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你一个?!”霍启军不解的看着她。 “凶手针对我们组合下手,kara、lily、童瑶,nana,除了我以外,全都没逃出他的手心……” “你怎么知道凶手是针对你们,警察跟你说的吗?” “不是。不过现在谁说的也无所谓了。一切不都显而易见了吗?” “听你这样一说,我倒真有些害怕了。可惜警察当初也没有告诉我这些,要不然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太可惜了……”霍启军的脸上充满了遗憾与内疚。 李艺珍看着他的表情,略带自嘲的口吻说:“其实,霍总今天也差一点儿就见不到我了。我本来也会同童瑶和nana一样呢……” “我听不明白你这话。” “真的吗……”李艺珍充满轻蔑的看着霍启军,已少有的放肆走到他桌前,俯下身微笑着打量他。 霍启军皱皱眉,不过李艺珍今天的打扮属实很撩人。 17. 看不到的伤痕2 “霍总你知不知道,昨天我遇到了一件很有趣、很刺激的事儿呢……” “什么很刺激的事儿?” “你想不想知道?” 霍启军盯着李艺珍深v的领口,起伏的幽谷中隐隐散发出淡淡幽香,有点儿令人想入非非。 “就在我昨天离开公司回家之后……” “你不是同nana在一起吗?” “那是之后。我一开始独自回的家。可是就在我刚回家不久,有一个人竟然用钥匙打开了我的房门。我从来没有把钥匙给过任何人,他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你认识他吗?” “我哪里还敢等着他进屋,看看他是谁?我当时吓坏了,急中生智躲进储物间,把墙角两个衣柜合拢,就躲在夹角里。然后,我就听见那个人进屋了。” 霍启军把目光从李艺珍身上移到她眼睛上,“他干了什么?” “他在屋里屋外的找什么。” “找你?!”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他感兴趣。我当时马上就想到了童幂和娄雪莉,这个人说不定就是绑架杀害她们的人。” 霍启军点点头,“看起来,他没找到你。” “如果他找到了,我今天已经在警方的失踪名单上了。” “真没想到,你不但漂亮,还这么机智。”霍启军由衷赞赏。 “我昨天可没有这么想过,我当时躲在衣柜夹缝里,那个人就在外面,我害怕到了极点,却又无法报警,也不能逃走。有好多次,我都觉得他根本明知道我躲在哪里,故意装作不知道而已。” “如果他是在跟你藏猫猫,那最后还是会找到你下手的。” “这我相信,但是,他没找到我也没有马上走。他在我家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还把一个橡胶娃娃掉在我的浴室里,做出放血的样子。我想,如果他真的发现了我,那个橡胶娃娃或许应该换成我吧……” “这些事你都告诉警察了?” “不知霍总希望我告诉,还是不希望呢?” 李艺珍突然一问,把霍启军问的有些发懵,“你说的真怪,你告不告诉警察与我有什么关系?” “真是这样吗?”李艺珍冷笑,“哦,对了霍总,有件事儿我还没告诉你。” “什么事儿?” “在那个人搜查储藏室的时候,我仗着胆子,偷偷的往外瞄了一眼。” 霍启军脸色微变,“你看见他了。” “看见了他的侧影。虽然只是侧影,不过我想……”李艺珍压低了声音,“我想,我能或许能猜出他是谁。” 霍启军吃惊的问:“你认识他?” “我想是。” “你报告警方了?” 李艺珍忽然沉默了,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深不可测。 “到底有没有报告?” “霍总,我想问你个问题。假如你是我,你会不会报告警方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艺珍笑了,仿佛能洞悉霍启军的心思似的,让霍启军很不舒服。他催促,“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儿。” “昨天发生的一切警察都知道了,但惟独这个秘密我没有说。因为我觉得那个闯入我家的神秘人的侧影和背影很像一个人,你能猜到像谁吗?” 霍启军望着李艺珍咄咄逼人的眼神,豁然间明白了什么,心口猛然一颤,“你难道说,那个人像……”最后一个字他吞下去没敢说。 17. 看不到的伤痕3 李艺珍还是第一次看见霍启军如此惊慌失措,觉得有点儿好笑。 霍启军似有不甘,追问了一句,“你真的看清是谁了?” 李艺珍温柔的微笑,“你觉得我会来找你问其他人吗,霍总?” 霍启军颓然倒在老板椅上,发出了类似呻吟的声音。他吃力问:“你想怎么做,报警吗?” “我如果我真要那么做,我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霍启军疑惑的看着站在桌对面李艺珍,她给人的印象向来柔顺,眼前的女孩却仿佛忽然间变得无比凌厉。 打量她片刻,他似乎看明白了什么,“原来你是来敲诈我的。” 他冷笑着拉开抽屉,拿出一沓子票撕下一张,拿起桌上的钢笔,“说吧,你要多少?” 李艺珍没吭声。 “300万够不够?” 李艺珍又露出了微笑,仍然不置可否。 霍启军暗自咬牙,他虽然被气得发疯,可是能制服他女人也算有本事。就凭这一点,他很想把她扒的一丝不挂,用绳子狠狠捆起来。“那1000万。总够了吧!” 李艺珍微微弯下腰,凑近了霍启军,柔软的长发流淌下来,遮住了一点儿脸颊,显得娇羞可爱。“我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艺术生连毕业找工作都发愁,是霍总把我挑选到这里的,我才能有今天。这知遇之恩我还不敢忘。” 霍启军心说,算你还有点良心,但又不解的问:“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李艺珍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霍总不要将我扫地出门就心满意足了。” 霍启军先是一怔,随即恍然,这个姑娘的心思原来在这儿。他装出很伤感的样子,“amazing-girl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原本按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不出两年,我就能把你们推向亚洲乐坛。没想到,短短一周的时间,五个青春靓丽、前途无限的女孩子就只剩下了你一个人。我真是痛心啊!” 李艺珍悲愤的看着霍启军在那儿逼真的演戏,想要大声质问:这不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可是话到口边,还是忍住了。她问霍启军:“那这个组合还能不能复活呢?” 霍启军很有信心的回答:“可以。只要策划包装到位,就像打造你们一样。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再创造一个美少女乐队。当然,到时候,我会以你为核心,全力包装你,包括歌曲的选择和舞蹈安排,其他女孩也同样以你为核心。就像amazing-girl。” “可是amazing-girl里面,我并不是主角。” 霍启军笑道:“现在你是了,因为同你争的人都不在了。” 他的笑容让李艺珍感到寒冷。这个人好像对童幂她们的死根本无动于衷。 她说:“但我并不想成为第二个kara,而且我也成不了。” 霍启军微微不悦,“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您,而是不相信我自己。我现在已经25岁了。当初被选进组合时我才21岁,几乎花了四年时间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如果重新来过,或许等不到我成名,就要被年轻人取代了。” 霍启军之前还真没看出,李艺珍居然是很有头脑的女人。她在组合里一直甘居配角,从不像童幂和娄雪莉那样张扬,也不与人争风斗狠。就凭这份隐忍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17. 看不到的伤痕4 她今天能站在这里同讨价还价也绝非偶然,因为她不仅是组合里仅存的歌手,也是唯一从凶手手中逃脱的人。霍启军由衷欣赏这样的女人,不过他欣赏的女人向来都比较让他头痛,走了一个童幂又来了一个李艺珍。 他问李艺珍:“钱你不要,重组乐队你不想,那你究竟想我做什么?” 李艺珍微微一笑,“说难也不难,我想请霍总单独培养我。我不要加入什么组合,我要做独立歌手。” 霍启军显得有点为难,“这个有点儿不容易吧。作独立歌手,红了自然好,万一不红呢……这是个相当有风险的职业。” “怎么会呢,”李艺珍笑吟吟道,“如果单凭我自己当然不成。不过我傍上了霍总这棵大树,还有什么梦想实现不了呢,在中国娱乐圈谁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霍总呢?” 霍启军苦笑道:“这顶大帽子我可受用不起,我尽力而为。” 李艺珍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绝,“我相信霍总一定不会令我失望的。说起来,咱们都是志同道合的人,都情愿为彼此付出呢,你说是不是?” 霍启军的笑容僵硬了。这个厉害的丫头抓住了他的要害,一旦她向警方指认说他就是潜入她家中的那个人,他就彻底完了。 他勉强点头迎合李艺珍,“是,说的是。” 李艺珍眸子中闪亮,娇声道:“放心吧,霍总,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可以……可以比童幂更好……” 霍启军睁大眼睛望着她,看得李艺珍面红耳赤。她安静的站在那里,任由霍启军的目光在身上游走,犹如一个等待富人出价的女奴。 过了许久,霍启军终于发出了赞美似的感叹,“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身边居然藏着一个绝色佳人呢……你用不着跟童幂比较,因为她根本就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如果童幂在天有知,听到你这样说会难过的。” “我只不过说了一句实话而已,更何况人死如灯灭,她现在除了是一具停尸房里冷冰冰的尸体之外,什么都不是。而你却不一样……”霍启军说着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微笑着走向李艺珍。 李艺珍看见霍启军的手伸到自己耳边的发隙,并没有退避,只不过略显伤感的说:“如果最先被凶手选中的人不是童幂而是我,那么现在,说不定你也会和她拿我的惨死来调侃呢。” “你想的可真有趣儿呀。”霍启军的手熟练的绕过她的脖颈,抚弄着她柔软的头发,他摆弄女人就像搬弄家养的猫,知道如何使她们驯服。 没成想李艺珍忽然躲开他的手,道:“等下……我还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霍启军强捺焦躁,“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不行吗?” “不行,必须现在说。”李艺珍十分坚决。 “好吧,你说……” “你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我要你答应。”李艺珍戒备的注视着霍启军。 “好,我答应。” “不,我要你看着我亲口对我说,保护我不会像童幂、娄雪莉她们那样……” “好,”霍启军按照李艺珍要求的,郑重的对她说,“我保证我会保护你,不让你收到任何伤害。” 李艺珍这才放了心,霍启军早已迫不及待的搂住她的纤腰,她顺势倒进她怀中…… 17. 看不到的伤痕 5 在与霍启军热烈的拥吻中,她的内心却毫无热情,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也做出了跟童幂一样无耻下贱的事来。究竟是什么把她变成现在这样的? 虚荣……贪婪……伪善……自私……她在脑海中搜罗各种各样丑陋的词汇描绘自己,却一点儿不觉得气愤。她不得不承认,霍启军很有征服女人的手段,他的舌头长而且灵巧,在她嘴里不断地翻转搜索,刺激着她所有敏感的味蕾…… 她渐渐地放弃了任何抵抗,迷迷糊糊的想:就这样堕落了,那就堕落吧…… 谁都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讨厌的手机铃响了。 霍启军不耐烦的把舌头抽出来,说:“不是我的手机。” 李艺珍红着脸,别扭的从兜里掏出手机,看见一个陌生号码,便按了拒绝键,随即又发现一条短信——“死丫头你敢耍我,痛快儿告诉我你在哪儿,否则有你好看……” 李艺珍几乎把慕容雨川给忘了,一想起刚才把他丢到公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霍启军冷冷道:“是你朋友?” 李艺珍忙说:“哦,不是,没什么。”便关了手机,随手丢到地上。 霍启军瞧着她,嘴角露出了贪婪的笑意。这个女孩算得上好货色,如果把她捆起来,不知她会不会答应? 或许是为了报复刚才被打扰,霍启军再次把李艺珍抱进怀里显得很粗鲁,李艺珍感觉自己快要被他啃咬、揉捏的散架了。可是她却丝毫没有被挑逗起任何欲望,她的身子成了霍启军的玩具,但脑子里却胡思乱想着其他事情,不知为什么,她居然想到慕容雨川现在在哪儿。 霍启军的两只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压着她的肚子,让她直想吐。就在霍启军想伸进她底裤时,她激灵打个冷战,推开了他。 “你做什么?”霍启军有点儿老羞成怒,全然看不到平日的斯文。 她有点儿害怕,解释说:“我……我想洗一洗再……” 见她脸颊羞得殷虹可爱,霍启军怒气全消,指了指左面,“卫生间在那儿。” 看见李艺珍惊惶的逃向卫生间,他忍不住笑道:“还真是个不经事的小姑娘……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有点儿骚味才更好……” 李艺珍关上卫生间门才算暂时避开了霍启军,她现在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发自内心,她根本不喜欢霍启军这样放浪无羁的男人,可她却又舍不得摆在眼前的大好机遇。 “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她望着墙上梳妆镜里的自己,心里不停在问。 为了不让霍启军怀疑,她估计放开水龙头,用哗哗的水声来掩饰。她的内心仍在激烈的斗争,全然下不了决心。幸好霍启军现在变得很有耐心,一点儿都不不催促她。但她不能永远躲在这里,她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而且不能后悔。 隔着门能听见卫生间里水哗哗流个不停。霍启军不耐烦的嘟哝:“你是在洗澡吗?” 他想推开门没准儿能看到一幅香艳的图画。但这个念头马上又被打消了,他毕竟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知道分寸。这时,他无意中看到了李艺珍刚才丢在地上的手机,便走过去拾起来,百无聊赖的打开瞧瞧是谁给她打电话,如果真是她男友,那倒有趣儿得很。 17. 看不到的伤痕 6 就在李艺珍关机之后,陆续又接到了两条信息。他点开一条信息,写着——“听到没有,为什么不回答,你到底在哪儿??” 霍启军得意的笑笑,又点开最新发来的信息——“为什么关机了?你要是再不回答,我就当你有危险了,我要带警察全城收你了啊……” 这条信息让他大吃一惊。 他马上想起李艺珍刚才似乎提到过,她身边跟着一位警察。难道打电话、发短信的不是她男友而是这位警察?万一他真带着人找到这里怎么办?万一李艺珍忽然反悔,向警察指认他是凶手怎么办? 他知道,凭着卫星定位技术,就能锁定这部手机所在区域一百米的范围,毫不费力就能找到这里。 他看见发信时间就在2分钟前,于是赶紧回了一条信息,写道:“我正在回家路上……”然后,又关了手机。 卫生间的水声还在哗哗响个不停,李艺珍似乎真在洗澡。不过霍启军现在已经丝毫没有了兴致,他紧锁眉头,反复思索着。童幂死亡的真相只有他知道,虽然布置得天衣无缝,连警察都骗过了,但他始终心里有鬼。一旦不小心招惹上警察怀疑上他,详细调查起来,难免什么地方不会露出马脚。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甘心,他绝不能让区区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红颜祸水,统统都是红颜祸水。童幂是,娄雪莉是,童瑶是,姜依娜是,李艺珍还是…… 他踱到卫生间门前停住了,哗哗的水声搅得他心神不宁,突然,一个念头毫不经意的闯进他的脑海—— 那个打电话的警察并不知道李艺珍到了我这里…… 如果李艺珍失踪了,他或许以为是杀害童幂和娄雪莉的凶手干的…… 那样说来…… 他抬手按在卫生间门上,稍微用力,门根本没插,轻轻掩开了一条缝。 他看见李艺珍背朝门口站在洗手池旁,水龙头放着水,她的衣裙完好的穿在身上,似乎正在照镜子,但又有些木讷。 霍启军没心思细想究竟,他斜侧身子,避免对面的镜子照出自己,悄悄的迈进了卫生间。因为水声很大,李艺珍根本没有觉察。 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艺珍的背影,缓缓从脖领上解下领带,抓住两端在手上缠绕两圈,扯紧……开始慢慢移向李艺珍。 他在心里难免为李艺珍的美貌惋惜,amazing-girl的女孩个个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如果时间允许,他肯定要先品尝一下她,像对待童幂那样拿她好好享受一番…… 此时的李艺珍还纠结在矛盾中,对背后逼近的人毫无觉察。 霍启军慢慢抬起绷直的领带,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孩柔细的脖颈,就在他准备把领带套在她脖子上时,忽然传来一阵吵嚷,紧跟着“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把办公室撞开了。 卫生间里的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李艺珍下意识的转过身,猛然看到霍启军就站在面前,霍启军在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李艺珍惊骇的看着他手里的领带,瞬间明白了什么,本能的就要尖叫。可还没等发出声音,霍启军情急之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在她耳边说:“你要是敢吭一声,我马上就掐死你,听明白了吗?” 17. 看不到的伤痕 7 李艺珍哪敢反抗,只得不住点头。 此时隔着卫生间门,已经能听见几个人在争吵,不知是什么情况。 霍启军担心那些人冲进卫生间,看到这个情景,无论如何他都解释不清。短短刹那,他急中生智,忽然撕扯起李艺珍的衣裙。李艺珍本来穿的就不多,几下就被扯得衣不遮体了。她挣扎着尖叫,霍启军用力抱住她,发疯似的亲她,咬她…… 卫生间的门很快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慕容雨川,跟他扭扯的两个人是公司保安。 慕容雨川见到眼前情景,顿时火冒三丈,冲上来照着霍启军的脸就给了一拳。霍启军躲闪慢点儿,擦破了嘴角。 “你谁啊,干什么?”霍启军捂着嘴,装出愤怒又茫然的表情。 慕容雨川二话不说,一把将李艺珍拉过来。看见李艺珍惊魂未定、惨兮兮的样子,恨恨道:“我就猜你跑到公司了,咋就猜这么准,还跟我玩幺儿子,这下好了吧,玩儿爽了吧。” 这时那两个保安也缓过神儿,不容分说扑上来给了慕容雨川一同拳脚,接着往外拖。慕容雨川挣扎着嚷嚷:“我是警察,你们敢袭警,吃了豹子胆,看把你们都抓起来……” 被他这样一嚷,两个保安也有点儿发懵,犹豫的看着霍启军。 霍启军挥挥手,让保安放开他。自己不以为然的回到老板椅坐下,客气的对慕容雨川说,“看来都是误会,那就请坐吧,这位警察同志。” “误会……哼……”慕容雨川冷冷道,“你是指我看到的是误会呢,还是你们打我是误会?” 一个保安小声嘟哝,“你刚才也没说你是警察呀。” 慕容雨川回头瞪他,“你们没问,我说什么?再说你不会自己看,你那大趴鼻子上头长的是俩窟窿吗?” 保安不敢吭声了。 霍启军这时候打圆场,“本来嘛,都是我们公司自己的事儿。candy是我的歌手,我们私交也挺不错,你都看到了,我也不瞒你。” “开什么国际玩笑,你说刚才那叫私交不错?”慕容雨川眼珠儿转转,掩口问李艺珍,“你们刚才不是玩儿那种游戏吧?” “别听他的,快走……快走……”李艺珍满脸惊恐的拽慕容雨川衣袖。 慕容雨川可不傻,马上心领神会,便对霍启军说:“没事就好,那就回见了啊。”说完拉着李艺珍就走。 “等下。”霍启军忽然开口。 慕容雨川明显感觉李艺珍拉自己的手哆嗦了一下。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还有事儿吗,霍总?” “candy就不用跟你走了吧,她本来找我有事儿谈的,是不是candy?”他的语声变得异常温和,让人不禁怀疑他和李艺珍之间的有什么暧昧。 慕容雨川也有点儿疑惑,可是没等他回答,就感觉李艺珍死死抓住他的手往门口拽,好像片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他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竟然把分手前还好好的李艺珍吓成这样。 他于是对霍启军说:“你们的事儿放放再说,现在公安局找她有事儿,我得马上带她回去。” “公安局找她做什么?”霍启军狐疑的问。 “规定所限,我不方便告诉你。”说完,慕容雨川就拉着李艺珍大步离开了霍启军的办公室。 17. 看不到的伤痕 8 霍启军没法判断慕容雨川说的是真是假,他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他暗自咬牙,后悔跟李艺珍说了那么多话,如果早点儿动手就好了。看现在的情形想瞒是瞒不住了,只有做最坏的打算。 慕容雨川拉着衣衫不整的李艺珍穿匆忙离开星光传媒公司,一路上引起不少人注目。慕容雨川只好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还不住向看热闹的人解释:“跟我没关系啊,跟我没关系……” 李艺珍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来到街上,慕容雨川找了一家僻静的茶吧,要了一个包厢,然后坐下来似笑非笑的开始打量着李艺珍。 李艺珍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笑就笑……” 慕容雨川摸着肿起的腮帮,“我有什么好笑的,是你找老总偷情,倒害得我稀里糊涂挨了一顿打……” “我会补偿你的。”李艺珍低着头小声说。 “补偿?!”慕容雨川瞧着她破衣服里隐隐露出的肉,别说,这丫头皮肤还真白。他冷笑:“你也忒瞧不起我了吧,以为我跟你老总一样?” 李艺珍慌忙把衣服掩上,红着脸说:“谁要那样补偿你了,别想歪了,我也是正经人……” 慕容雨川心想,口封得真紧,本来我还想合计合计呢。 这时,就听李艺珍说:“其实……我有件事一直在瞒着你……” “恩?”慕容雨川寻思,不会是要向我告白吧。 “……昨天下午,那个潜入我家的人……我事实上看见他的长相了……” “你说的是真的?”慕容雨川脸色一下就变了。 李艺珍点点头。 “死丫头,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慕容雨川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李艺珍吓得往后一缩,衣服又被扯下一条儿。 慕容雨川撤回手,余怒不消,“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你要是早点儿告诉我,说不定姜依娜和童瑶也不会出事,这样说起来你也算帮凶呢……” 李艺珍悔恨交加,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都怨我,我如果不这么自私,她们就不会出事儿了……” 她一哭起来便停不下来,慕容雨川一摆手,“算了,说说那个人吧。我不明白,你既然看见他了,为什么不说,难不成你认识他?” 李艺珍擦擦眼泪,“我没看清他的脸,但是看见他侧影了。当时我就躲在两个衣柜的夹角里,他进屋找了一圈没发现我。但是我能从衣柜的缝隙间看见他。他先是侧向对着我站着,然后就转身出了屋子。虽然没看清他的长相,但是侧影我也能依稀辨认出来……” “是谁?” “就是刚才你……你见过的那个人……” “霍启军。”慕容雨川木然瞧着李艺珍,脑子里飞快的旋转着纷乱的案情,突然间面对真相,把所有的线索与这个人联系上,还有点儿不太容易。 李艺珍又说:“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是,我毕竟跟霍启军接触了好些年,他的形象和气质我还是熟悉的。” “霍启军……”慕容雨川喃喃道,“真没想到能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杀死你们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17. 看不到的伤痕 9 李艺珍痛苦的摇头,“从我发现这个真相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可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慕容雨川起身拉起李艺珍的手,“走,去刑警队,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现在?!” “那还等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还想霍启军逃走吗?” “当……当然不是……”事到如今,李艺珍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努力最终却换得这样的结果,未来会怎样就更无法预料了。 *——*——*——*——*——*——*——* 19:35。 罗炎麟接到了慕容雨川带来的惊人消息,马上在刑警队小会议室接待了李艺珍,但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就在罗炎麟听李艺珍讲述经过时,原本去童谣家搜查证据的秦刚意外的赶回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接着又口气生硬的问了李艺珍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李艺珍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猎狐组的警员包括罗炎麟都让秦刚搅合的有些莫名其妙。只有陆小棠心知肚明的冷眼瞧着秦刚演戏,她下午刚同严雄谈过话,了解到很多案情内幕。巧的很,刚开始怀疑其霍启军这个人,还未等调查呢,他就暴露出来。 陆小棠知道,罗炎麟就算跟秦刚解释到明天也弄不出个究竟来,因为秦刚根本就是来搅局的。说不定早在调查张莹莹被害时,他就已经被霍启军收买了。他现在的用意无非是拖延时间,没准儿霍启军那边已经得到了风声。 陆小棠现在无法知道凌海刑警队里究竟有多少人与霍启军有瓜葛,所以能相信的人其实寥寥无几。 趁着秦刚与罗炎麟他们纠缠不清,她向曹青使了个眼色,然后退出了会议室。 曹青随后出来问干什么。 陆小棠说:“听他们吵吵不嫌烦,姐带你去抓个人吧。” “抓谁?” 就听身后有人说:“霍启军。” 两人扭头一看,见慕容雨川神头鬼脸走过来,“怎么样,强援来了,一起走吧。” 陆小棠哼了一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转身先走了。 三个人乘一辆警车赶往星光传媒公司。曹青负责开车,慕容雨川因为去过两回那里,对路径有相对熟悉,一路上指手画脚,就差抢方向盘了,好不烦人。 陆小棠一言不发的坐在后座,心中不住盘算。她现在迫切想抓住凶手,这其中不排除与罗炎麟争强斗胜的心理。不管凶手究竟是谁,霍启军也罢,冯远龙也好,她就是想先罗炎麟一步抓住他。 不过能不能顺利抓住霍启军她心里并没有底,就凭这个人的身份和社会背景便不可小觑。何况能暗中勾结秦刚和王峰,篡改案件卷宗更说明了他的手段。所以,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应付各种棘手的情况。 在慕容雨川哇啦哇啦的精神摧残下,曹青居然把车开的比任何时候都快。 一到星光传媒公司,陆小棠第一个开门下车,掏出警官证,威风凛凛的走进办公大楼,居然没有人敢拦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顶楼总裁办公室。慕容雨川心里纳闷:同样都是人,怎么我一进来就有人往外轰我呢? 17. 看不到的伤痕10 在正面的老板桌后泰然安坐着一位40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背靠着玻璃幕墙,整个夜晚的城市构成了巨大的背景。 陆小棠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特别印象,但从气度上推断,他应该就是霍启军。 可是眼前的霍启军与陆小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既没有逃走,也不惊慌,他正在悠闲的靠在老板椅上看报纸,觉察有人进屋,只是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礼貌的微笑,“你们好,找我有事儿吗?” 这会是一个杀人犯的样子吗?陆小棠不禁有些怀疑。 慕容雨川三两步跨到老板桌前,用力一拍桌上,“嗨,不认识我了吗?” 霍启军抬头看了看他,“不太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少在这儿装蒜了,霍启军,你可唬不了我,我刚才全看见了。” 霍启军笑着反问:“你看见什么了?” “杀人。” “嚯,听起来挺吓人的。这么说几位是警察,打算来我这里找尸体喽。” 慕容雨川刚要说话,陆小棠在后面咳嗽一声,暗示他不要把话说太满。慕容雨川可不傻,马上改口道:“谁说我们要找尸体,我们是接到了报案来的。” “报案?谁报案?” “李艺珍,这个人你得承认你认识吧。” “我当然认识她,她是我的签约歌手。” “哼哼,只要你承认就好。李艺珍报案说你企图谋杀她,而且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完全听不懂你再说什么,李艺珍怎么可能告我呢,再说我与她素无瓜葛,为什么要杀她,听起来不是很荒唐吗?” “唉呀……你还真会演戏啊,就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 “你亲眼所见什么,看到我杀人了吗,你确信?”霍启军笑着反问。 “你……”慕容雨川一下无言以对了。 陆小棠见势不妙,赶紧把慕容雨川揪到一边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她对霍启军说:“霍先生,我们自然是手头儿掌握了一些证据才来找你的。就算霍先生认为自己清白,也请跟我们走一趟,正好借此机会洗脱嫌疑。”心想,就怕他不去,想出各种办法周旋,那就麻烦了,只要能把他弄进刑警队,第一步就算成功。 没想到霍启军非但没有丝毫辩驳,反而爽快的答应了,“那没什么,我跟你们去一趟公安局也无妨。” 但霍启军也有一点没有料到,他原以为只是去走一下过场就行了。但是事实上,接待他的人并不是局长王峰,却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警官,不过他并没有穿警服,而是一身灰色的风衣。 陆小棠把他带进了一间审讯室。男警官就在那里等着他。 霍启军混不自在的坐在梆硬的椅子上,有些疑惑的问男警官:“您很面生,是新来吗?” “我姓罗,是省厅派来的。专门负责调查童和幂娄雪莉被害的案子,这两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这件案子惊动了省厅吗?霍启军隐约感到了不详的气息。但他依旧泰然自若,在平静的目光中观察着对面的男警官。 通过与王峰的私交,他对凌海刑警队的人也大致了解一二。牛头严自不用说,探长秦刚他虽然不熟,也算打过交道,只要见过的面的人,他都习惯凭借着敏锐的观察揣摩出对方的心思。眼前这个陌生男警官到底是敌是友呢,他暗自琢磨…… 17. 看不到的伤痕11 他观察罗炎麟的同时,罗炎麟也在观察他。这是两人初次见面。但谁都不曾想到,这次见面竟会成为整个案件的转折点。 经过了短暂的观察,罗炎麟就发现霍启军不好对付,他似乎并不急于为自己辩解,反而耐心的等待罗炎麟先开口。 于是,罗炎麟直截了当的说:“找霍先生来是为了核实一件事。我们之前接到报案,你公司的签约歌手李艺珍报警说你企图谋杀她,而且当时恰好有我们的警员目睹了你们搏斗的经过……”罗炎麟说到这里不往下说了,恰到好处的把压力留给了霍启军。 这是一种审讯的技巧。在诱导嫌疑人的同时,给他们留下充分发挥的空间。但这其中暗藏陷阱,无论嫌疑人选择回答或者沉默,都很容易暴露出潜隐藏的想法。 对这个问题,霍启军没有回避,他语速很慢,似乎在回忆,“你说的那个警官我见过,当时他没穿警服,也没说身份,结果与我的保安发生了一些冲突,我想他当时情绪激动,看到的情况可能有些偏差……” “他是我们派来专门负责保护李艺珍的便衣。”罗炎麟替慕容雨川解释的同时,又拉回到关键问题上。 “哦,原来是这样。那可是是我与这位警官之间有一些误会,如果能之前沟通一下就好了。” “霍先生,我得提醒一下,这件事并非由于我们的警员怀疑你才把你叫来。而是当事人李艺珍向我们报警,她说你在卫生间里企图谋杀她,所描述的情形与我们警员看到基本一致。对这一点希望你向我解释……” 霍启军摊开双手,显得很无奈,“当时的情况的确有些混乱。外人看到的好像是李艺珍和我在搏斗,但其实,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罗炎麟露出不经意的微笑,他很想想听听霍启军接下去的解释。 “其实应该说是我与李小姐之间的误会,但她对你们说的太夸张了。你想想看,今天下午是她突然主动来找我,我事先根本不可能预谋杀她吧。” 罗炎麟在询问李艺珍时曾问过她为什么找霍启军,她并没有回答,似乎有难于启齿的原因。这个漏洞果然被霍启军抓住了。 他马上问:“那你又怎么解释,你当时在卫生间里在对她的所作所为……” 霍启军稍显难为情的说:“我在和她亲热。” “亲热?!” “这方面,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我的口味可能有些重。但老实说,在漂亮女人身上使出一些手段,尤其是看到她们挣扎,会让我觉得很兴奋。当然,这只不过都是逢场作戏,不是来真的,跟我交往的女孩都知道,她们也乐意配合我,觉得很刺激。” 罗炎麟忽然指着霍启军的衣领问,“你没扎领带吗,霍先生……” “哦,可能刚才来的时候忘系了,你怎么知道我扎领带?” “你的领带不是忘记,而是你解下来临时打算用它干别吧。” “我能干什么?”霍启军暗自紧张起来。来之前他曾仔细盘算过事情经过,也想到了领带的问题。这是他唯一不好解释的,他不确定当时李艺珍有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什么,反正经过发生的很快。 17. 看不到的伤痕12 “李艺珍看见你手里扯着一根绳子想要勒她的脖子。我想那应该不是绳子,而是你的领带。” “是,我当时的确手里拿着领带。但我并不想杀她,我只是想把她捆起来。我刚才也说过,我比较喜欢口味重的游戏。不过可能我与李艺珍之前没有沟通好,她不太喜欢这样,一怒之下才报了警。” 居然能把意图谋杀解释成性骚扰,罗炎麟看出霍启军做了充分的准备。到目前为止,他的解释找不出任何漏洞。虽然有李艺珍的指控和慕容雨川的作证,但是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们的说法。企图谋杀只能说是一种猜测。而且霍启军又能自圆其说。 罗炎麟还不知道,霍启军早在三年前张莹莹谋杀案中就已经被怀疑过。他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破案的线索而已。 他接着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既然你把和李艺珍之间发生的事说成是一场游戏,那么昨天下午你又在干什么?” “昨天下午,我……我在家呀……” “李艺珍报案时还说过,昨天下午有人闯入李艺珍家意图不轨,在没有找到她之后,就在她的浴室里吊上了一个橡胶娃娃,而且做成流血的样子。这种举动无论如何不能看做是游戏吧……” 霍启军一凛,嘴上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艺珍说,那人潜入她家的时候她刚好在家,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不过她却偶然的看见了那个人,但是她当时马上报警,因为她认识那个人……” 霍启军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看来李艺珍已经彻底翻脸,什么都对警察说了。 罗炎麟的目光安静的落在霍启军脸上,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霍启军不敢同他对视,他绷紧神经,努力克制着自己,冷汗在慢慢的从鼻尖、鬓角沁出…… 就在霍启军快要撑不下去时,审讯室紧闭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中年警官一脚迈进门槛,轻轻叩门,“我没打搅你吧,罗专家。” 罗炎麟扭头一看那人,不觉皱眉。 霍启军已然认出来人——负责童幂、娄雪莉谋杀案的专案组长秦刚。 他的到来很是时候,霍启军趁机喘了几口气,缓解一下神经。 秦刚看了霍启军一眼,没什么表情,转而对罗炎麟说:“我刚刚得知你们又抓住了一个嫌疑人,想来看看情况。” 罗炎麟不便拒绝,只好说:“随便坐吧,我正问在问一些话。” “李艺珍那边我已经录完笔录了,感觉这姑娘的情绪不太正常……” 罗炎麟咳嗽一声打断他,他可不希望秦刚当着霍启军的面谈论李艺珍。不知怎么,他感觉今天秦刚尤其反常,非要给李艺珍做笔录,审讯霍启军时又莽撞的闯进来打断。 一旁的霍启军经过秦刚这一打岔,已经缓解了之前的紧张,脑子里迅速思考着对策…… 而此时在审讯室外,焦急等待结果的除了陆小棠和猎狐组警员,还有李艺珍。 她看上去似乎比其他人更紧张,录完笔录也没有离开。她偷偷去找慕容雨川,好容易才发现他原来在法医室。 慕容雨川穿着白大褂,正在看尸检照片,人靠衣服马靠鞍,现在看他也人摸狗样,一脸正派。 17. 看不到的伤痕13 李艺珍也没注意他手里看的是什么,焦急的问:“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思待在这里?” 慕容雨川漫不经心的说:“不在这里在哪儿,我本来就是法医嘛。” “可你知不知道霍启军已经被抓了,现在就在这里接受审讯呢……” “我知道,是我亲自去抓的。”慕容雨川的目光还盯着照片,心不在焉的说。 “那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啊?” “什么差错?!” “万一霍启军又被放出来了呢?” “那说明证据不足,再找证据喽。” 李艺珍急得一把将慕容雨川手里的照片抢下,“你知不知道霍启军是什么人啊,岂是你们说抓就抓,说放就放的。” “什么人啊,不就是有两个臭钱,有点儿名气的娱乐圈经纪人吗?难道他还能为所欲为,打过法律吗?” “唉,我说什么你都不懂。你太小瞧他了。万一他真放出来了,我们就都危险了。” “有那么严重?”慕容雨川流露出怀疑,他问李艺珍,“那么凭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有多大可能就是谋杀童幂她们的凶手呢?” 李艺珍想了想说:“我也说不好,霍启军这人其实挺深不可测的,你平时根本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想他就算杀人,也肯定做的天衣无缝。若不是他这次被我看到了,我根本都不会怀疑他。总之你们可不能轻易放过他,否则的话,他肯定不会饶了我,连你也会有危险,毕竟咱俩都是目击者啊。” “叫你说的还挺吓人的。不过断定他有没有罪,光靠猜测还不行,要有证据说话。” “那就快去找证据啊。” “怎么找,去他办公室找?那些证据还不够,因为他并没有真的动手杀你,甚至连真正的伤痕都没有留下,所以即便找出证据也说明不了问题。” 李艺珍气得嘟哝,“他要是刚才真把我勒死了,是不是你就有证据了?” “那当然,我会先确认你身上的致命伤是否只出现在脖子上,接着检查具体的死亡原因,是由于呼吸道堵塞还是颈部血管受压,或者呼吸运动障碍。确定之后,再观察缢沟的形态,判断是什么凶器造成的。条状物体勒的和绳子或者铁丝勒的效果各不相同,可以通过缢沟的宽度、纹理、连接状态来分析……” “行了,行了,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是名法医,最擅长的就是从尸体上找线索了。虽然在你的案子我找不出什么,但还可以通过其他人。” “其他人?!” “童幂、娄雪莉她们……她们现在都在这儿……”慕容雨川指了指隔壁。 “她们不是……”李艺珍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想想看,昨天下午,霍启军潜入到你家里,虽然没有找到你,但却在你的浴室里吊起了一个充气娃娃,我检查过,与捆绑童幂和娄雪莉的手法极为相似,那就是说,进入你家的人就是那个连环凶手。所以说,只要我能从童幂和娄雪莉的尸体上找出与霍启军关联的证据,同样可以将他定罪。” “对对,”听慕容雨川这样一说,李艺珍也来了信心,“那就快检查吧。” 慕容雨川指指她的手,“你得先把童幂的照片还我。” 17. 看不到的伤痕14 “童幂?!”李艺珍低头一看刚才从慕容雨川手里抢来的照片,与平时看到的照片完全不同,上面只有近似于蓝色的线条,还有些斑斑点点深浅不一的痕迹,但依然能够清晰的辨认出是一个女人的胸口部位。“妈呀——”她像被咬了一口,赶紧把照片扔到地上。 慕容雨川不以为然的把照片捡起来,重新打量。 过了一会儿,李艺珍又忍不住问:“那是x光照片吗?” “不是,是紫外线照片。” “紫外线照片?” “是通过特殊的紫外线镜头记录被拍物体在紫外光波段反射成的影像。可以用来发现肉眼不易觉察到的痕迹,比如说血迹、体液、指纹什么的。如果用来给尸体照相,则可以把表皮之下的痕迹暴露出来,就是上面这些颜色比较浅的瘢痕。” 说到这里,慕容雨川拧起了眉头,“不过有一个地方,我一直都没想明白。” “什么地方?” “我们发现童幂尸体时,她是被全身捆绑、吊在案发现场的,就像在你浴室里看见的那个充气娃娃,所以解开绳子,就会看见捆绑留下的清晰痕迹……不过当我用紫外线灯照射她的尸体时,却意外的发现除了那些明显的痕迹之外,还有许多表皮上已经消失,只能反映在真皮上的痕迹,而且数量很细密,又不像是殴打造成的。”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什么表皮、真皮上的的痕迹,这有什么区别吗?” “哦,简单来说吧,就是当外界想身体施加足够大力量时,皮肤上就会形成痕迹,过一段时间,痕迹就会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但是消失的过程是先从坚硬的表皮开始,而下面柔软又富含血管的真皮组织则要经过更长的时间才能完全复原。简单点儿说就是在童幂被凶手捆绑之前,还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真皮上才会留下那些瘢痕。但我无法确定她经历的事情跟凶手有没有关系,究竟是凶手折磨过她留下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直没想明白呀……” 李艺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怪异:“我看报纸上说,发现童幂尸体的地方是在东浦路32号……” 慕容雨川被打断了思路,随口说:“嗯,你记的还挺清。” “我问你,案发现场那栋大楼是不是移动五层高的白色的楼啊。” “你怎么知道,难道说你去案发现场看过了?” “我也是猜的,但我对那栋楼的确有印象。” “那不是一栋弃楼吗,听说过去是一家医药公司,后来迁走了。我们调查时只有一伙装修队在那儿干活儿,童幂的尸体就是他们发现的。” “那你们知不知道装修队再为谁干活?” 慕容雨川摇摇头,但感觉李艺珍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吗,这栋楼的地产已经买下来了。几个月后就要焕然一新,成为一家新公司。”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栋楼就是被星光传媒买下来的。要做市场开发部。” “你说的是真的?”慕容雨川吃惊的看着李艺珍。 李艺珍点点头,“你们可以去查。但我不知道这件事居然会这么巧合,也是刚才听你说,才忽然想起来的。” 17. 看不到的伤痕15 “恐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吧。”慕容雨川微微眯缝眼睛,忽然又问:“东浦路那边有什么童幂的熟人吗,或者她经常去那里吗?” “没有。那边都是一些旧楼旧小区,我们平时都不去那里。” “哦。”慕容雨川心想,罗炎麟认为童幂很可能是在其他地方遇害之后被转移到那里的,这样看来,他分析的倒没错。不过童幂身上的尸斑很模糊,加上死后的姿态很特殊,所以从法医角度很难判断她之后有没有移动过。 现在问题来了,倘若童幂是在其他地方遇害的,那么案发现场距离东浦路的弃尸现场究竟多远?案发现场会不会就是凶手的巢穴?而且为什么凶手会选择把她丢在那里,而且还要花时间绑吊成那个样子呢?这一切又是否与霍启军有关系呢? 慕容雨川能感觉到,这些乍看起来不相干的问题其实都有着潜在的联系。相比娄雪莉被杀,童幂遇害的经过和犯罪地点似乎存在着更多的线索和暗示,就是不知该如何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或许这是罗炎麟该做的事情,但不知道这家伙靠不靠得住。 作为一名法医,慕容雨川最习惯的还是从证据入手。 他叹口气,重新把目光落在看得已经有点儿恶心的照片上,这些照片他反复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但就是想不出童幂尸体上那些模糊怪异的伤痕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似乎不像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意外。 难道是意外?慕容雨川看了一眼李艺珍,问:“童幂最近一段时间有受过什么伤吗?” “伤?!”李艺珍没太明白慕容雨川的意思。 “比如说她排练的时候伤的,或者干什么出了意外……” “这个我倒没发现,她看上去好好的。” “这样啊……那能是什么意外呢……什么意外能把她弄得全身是伤,但又没有那么严重……” 李艺珍飞快的瞟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尽管是紫外线照相,她还是不太敢看。她蹙眉想了一会,有点犹豫的说:“你说她身上的伤让我想起了一件事,但可能没什么用,我不知道要不要讲……” 慕容雨川见她吞吞吐吐,不禁新奇,“有没有用你先说说无妨。” “在人背后讲隐私不太好吧,再说她已经去世了……”李艺珍说着瞄了瞄隔壁。 慕容雨川看出,她是打怵躺在隔壁的童幂怨恨她,就随口骗她,“放心吧,她的尸体已经送到医院太平间了。那里只有娄雪莉。” “哦。”李艺珍知道她跟童幂生前不和,大概死后关系也不会好。当她面讲童幂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才仗着胆子说:“童幂的私生活或许你也听说一点儿吧。” “嗯,杂志和娱乐新闻上都说她男朋友不少,但她行踪很小心,很少被狗仔队拍到,事实怎样谁也不知道。” “事实就是如此,而且事实的她可比新闻里说的还要放肆。” “是吗,那得玩儿到什么程度啊。” “她喜欢sm。” “是吗……”慕容雨川惊奇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禁想象火辣的童幂赤条条的绑在床上得是怎样的诱惑。 “听说她喜欢……喜欢用皮鞭抽打男人……” 慕容雨川的幻想顿时破灭,他可不喜欢被虐。 17. 看不到的伤痕16 李艺珍说:“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都是怎么玩sm游戏的,我猜会不会有人也用鞭子抽她啊……” 慕容雨川想了想,摇头,“不像是鞭子抽过的痕迹。如果是鞭子抽,表皮的伤痕应该比皮下的伤痕更重。童幂身上的伤痕更像是某种压力造成的,一旦压力失去,体表的痕迹会慢慢消失,而真皮的痕迹会保留更长时间,但是……等等……”他又拿起照片看,“还别说,这些痕迹的形状一道道的倒也有些像鞭痕,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在嘀咕,忽然一个人推门就急匆匆走进来,把李艺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清秀的眉宇间带着一股威风。 那女人目光一凛在她脸上扫过,让她不由得感到一丝寒意。 她不认识来人,就见她三两步走到慕容雨川跟前,毫不客气的说:“怎么样了,检查完了吗?” 慕容雨川好像跟这个女人很熟,头也不抬的说:“就那么两样儿有什么可检查的?” 陆小棠往桌上瞧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合着你把我都当耳旁风了吗,我不是让你马上检查带回来的那些证据吗?” “不就是一根领带,外加几枚脚印吗?” “那就是逮捕霍启军的证据你难道不知道?再不快点儿他就要被放走了……” 李艺珍心头一震,原来她也是为霍启军来的。 就见慕容雨川冷哼,“你以为光凭着一根领带就能叫他认罪?” 陆小棠瞥瞥李艺珍,“难不成你找个姑娘聊聊天就能找出证据来?” “她可不是一般姑娘。” “是,她长得比你之前认识的女友都漂亮。” 又来拆我台,慕容雨川尴尬的把李艺珍拉到陆小棠面前解释,“这就是告霍启军谋杀的被害人李艺珍,她亲眼目睹霍启军拿着领带意图对她行凶。” “我知道。” “但问题是,我除了能证明霍启军拿过那根领带之外,证明不了其他的。意图行凶只不过是猜测,他既没有把领带套在李艺珍脖子上,也没有用它作别的事。若非他亲口承认,我们很难钉死他。” “难道就白白放他走了?” “不是有罗大专家亲自上阵吗,难道连他都搞不定了?”慕容雨川有点儿幸灾乐祸的说。 陆小棠叹口气,“我还不知道审讯的情况,不过看秦刚也掺合进去了,我感觉不太妙。” “秦刚怎么了?难不成他跟霍启军是好基友?” “我没跟你说笑,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陆小棠神色凝重,“霍启军不仅仅是企图谋杀李小姐、私闯她家那么简单。早在三年前,他还是谋杀张莹莹的嫌疑人之一。” “不对啊,”慕容雨川疑道,“张莹莹案件的卷宗秦刚不是已经交给我们了,没提到霍启军啊。” “那是因为关于这一段的材料在提交法院的时候撤走了,所以我们没有看到任何关于霍启军的指控,但是我问过当年负责办案的警官,他有十足的证据证明,张莹莹遇害时霍启军就在附近,而且没有人看到他那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 “那罪犯冯远亮呢?” “冯远亮是不是凶手还很难说,对他的指控主要来自他自己的交代,证据其实也并不十分充分,这其中有没有隐情就没人知道了。 17. 看不到的伤痕17 慕容雨川收敛了顽劣,吃惊的看着陆小棠:“乖乖,你从哪儿弄到的这些信息啊?” “我没时间与你细解释,我就想知道你能不能赶在放霍启军之前找到有价值的证据。” “光凭着那根领带我可没把握。但假如霍启军真是我们说的那个凶手,我倒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比如说童幂,我发现她尸体上还是有线索可挖的,如果我能找到和霍启军关联的……” 陆小棠并没太大反应,略带挖苦说:“从你接触这件案子开始,就说童幂尸检上发现了这疑点,发现了那疑点,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慕容雨川最讨厌陆小棠当别人面前揭自己短,涨红了脸争辩道:“我马上就要有重大发现了,就因为你进来把我思路打断了。” “是吗,那我不吱声,你接着想吧,让我看看大法医这次能发现什么……”陆小棠说完掐腰站在一旁,果然一声不吭,可是慕容雨川看着怎么像在瞧自己的哈哈笑呢。 他气哼哼的问李艺珍,“我刚才想干什么来着?” 李艺珍咧咧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 “哈。”陆小棠笑了一声。 慕容雨川追问李艺珍,“那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好像在谈童幂吧……” “再具体一点儿,我都让她给我气糊涂了。” 李艺珍指指桌上的照片,慕容雨川一下想起来,“对,童幂身上的伤……那些紫外线才能照出来的伤,你刚才说像什么来着?” “像……”李艺珍努力回忆。 陆小棠冷笑:“哈,原来李小姐不只是会唱歌,还要改行当法医呀……” “你消停点儿行不?”慕容雨川瞪她一眼,不过这一气到让他想起来了,忙对李艺珍说,“你是不是说,童幂身上的伤像鞭子抽的?” “我是那么说过,”李艺珍也想起来了,“但我那只是随便猜,因为童幂喜欢玩重口味的游戏。” “这就够了。”慕容雨川的思路终于又接上了,“我得重新检查一下这些痕迹……”说着起身走到墙角一扇门前,掏出钥匙打开。 李艺珍不解,“你干什么,慕容医生?” “不是说了吗,重新检查一下尸体的伤。” “尸体……”李艺珍忽然想到了什么,惊骇的指着门里,“你不会是说,里面存放着童幂的尸体吧。” “是呀。” 李艺珍差点儿坐到地上,“你不是说,童幂尸体没在里面吗?” “我有说过?哈哈,那是跟你开玩笑的。” 李艺珍欲哭无泪,“你这人太不可信了,我说了童幂那么多坏话,她肯定饶不了我。” “你要不要进来瞧瞧,你一见她她就不会恨你了。”慕容雨川殷勤的问。 “我才不进去,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唉,随便。”慕容雨川率先进了解剖间。站在旁边的陆小棠也跟了进去。这下法医室里只剩下李艺珍一个人了。这下,她又开始紧张了。 慕容雨川先拿出防护服递给陆小棠一套,等两个人都穿好。忽听身后传来“妈呀”一声惨叫。回头看见李艺珍,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指着他们说:“你们,你们怎么变成这模样了,我还以为撞鬼了……” 慕容雨川指指储物箱,“想进来就找一套衣服套上。一会儿我开紫外线灯。没有防护服的话会得白血病的……” 李艺珍已经经不起吓了,赶紧走到柜子前,掏出一件衣服稀里糊涂的就往身上套。这时,忽感背后袭来一股阴寒。 等她回过身,就看见慕容雨川正用移动担架推着一具直挺挺的尸体走来。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电流从脚趾头直窜到了脑瓜皮。 就听慕容雨川说:“这位就是童幂,看看还认识不?” “才不!”李艺珍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墙上,连动都不敢动。心里不住祷告,“kara姐,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就放过小妹吧。我说你那些话,你大人有大量,可别忘心里去啊……” 17. 看不到的伤痕18 李艺珍正想着找机会逃出去,房间的灯突然熄灭了,她尖叫一声,心里一沉,完了,童幂这小心眼儿死了也没改脾气。 却听慕容雨川冷森森的笑道:“别怕,是我关的灯。” 李艺珍简直要破口大骂了,但是灯马上又开了。不过不是日光灯,而是好像鬼火一样蓝幽幽、阴森森的冷光。昏暗的光芒里,身穿白色防护服的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围站在移动担架旁。移动担架上躺着一具长发女尸。李艺珍不敢仔细看,但她知道,那个人就是童幂,就是几天前带领她们在舞台上劲歌劲舞的大姐。 她屏住呼吸,却听慕容雨川说:“看到了吧,就是这些痕迹,只有通过紫外线照射才能看到。”口气像是在同陆小棠说话。 “居然这么多伤……”陆小棠语气惊讶。 “紫外线灯下看的是最清楚的。我一开始始终没想明白她身上怎么会弄出这么多伤痕。” “难道不是凶手折磨的?” “我开始也尽量往这方面猜测,可是总有一个问题没法解释。你想,假如真是凶手在杀害她之前折磨她,那这些伤痕的力度又显得不够,以至于连表皮都伤害不到,就好像凶手小心翼翼很怕伤害到她似的,这与之后残忍的杀害她很矛盾吧。” “话是这样说……”陆小棠琢磨着一下,问慕容雨川,“看你的意思,莫非你已经找到原因了?” 慕容雨川指了指躲在墙角的李艺珍,“是她刚才提醒了我。她说童幂有玩sm游戏的癖好。sm也叫萨德现象,就是施虐癖和受虐癖的统称。sm游戏也就是通过施加或者感受虐待来达到快感。虽然sm的种类很多,但是涉及到游戏,就不会带来真正的伤害……” 陆小棠已然明白了慕容雨川的意思,“你是说,她身上这些不易发现的伤痕是玩受虐游戏时候留下的?”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但我还必须确定这些伤具体是怎么造成的才能断定是不是sm游戏,”慕容雨川说着俯下身,手指沿着尸体大腿根一道痕迹慢慢划过,“这些伤痕看似复杂,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实都是很有规律的,都是细长而且一道道平行的……” “会不会是鞭子抽打过留下的?” “我刚才也跟李艺珍讨论这这个,但事实上,从表皮状况看,基本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其他可能,造成这么均匀的,压力适度的伤痕……”慕容雨川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 “怎么了?” 慕容雨川抬起戴着护目镜的眼睛笔直的盯着发问的陆小棠,在紫外线灯的反衬下神情很阴森。李艺珍站在老远心想,这幅模样挺像个变态凶手的。 17. 看不到的伤痕19 慕容雨川猜测的口气说:“有没有可能,她在被凶手吊在那栋楼里之前,在其他什么地方也被绑吊过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反复检查过痕迹的位置和形态,除了捆绑的绳子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工具能造成这么接近的伤痕出来。注意看尸体的手脚和胸部,就能发现那种条状的痕迹尤其规整,而且分布很均匀。也就是说,童幂的身体应该是被用很紧密的绳子周身捆绑过,手法很熟练,同杀害她时捆绑的样子十分相似,而且这些痕迹深浅不一,有些地方似乎受到了很大压力,我猜测她很可能是被吊绑的,就是我们在案发现场看到的那样,只不过姿势有些不一样。” 陆小棠不否认慕容雨川的技术,但却觉得这种推断听上去有些荒唐,“照你这样说,凶手是在杀害她之前把她捆绑吊起来至少两次,而且都是用那种很复杂的方式,他为什么要花费时间做这种事呢,这根本不合乎情理啊……” “我知道……”慕容雨川打量着移动担架上的女尸,思索着说,“现在已有的线索都用遍了也无济于事,不妨想想不合理的事也未尝不可……” “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逗闷子,霍启军还……”陆小棠正往下说,慕容雨川摆手示意她等下,他说道:“有些不可理的事情未必本身不合理,只不过是我们知道的太少。我们之前并不知道童幂有sm的嗜好。所以,我们都觉得童幂身上的绑痕肯定是凶手劫持她捆绑时留下的……” 陆小棠稍稍一愣,“你意思是,她身上那些隐藏的痕迹不是凶手留下的,而是在她与别人玩性虐游戏的时候留下的。” “这样假设是不是有点儿意思?!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像她那种印在真皮上的勒痕,只要半天功夫就能彻底消失,所以,她应该是在玩过游戏之后,很快遭到绑架了。” 陆小棠接着他的思路说:“如果这个假设没错的话,童幂案发那天的行踪就很值得研究了。不过我们手里掌握的资料很有限,她那天究竟去了那里还是个谜。” 慕容雨川转头问躲在墙角的李艺珍,“童幂失踪那天下午你还有印象吗?” 李艺珍摇摇头,“你们其他警察之前都问过我了。好像是在上上周周五吧。她中午还没排练完就走了,好像比平时都早。但她向来都是我行我素,名气又大,教练和导演让她三分,所以她想去哪儿谁也不敢问。” 陆小棠说:“她比平时走得早可能那天下午确有安排,但不知道她具体去干什么……” 慕容雨川插嘴:“我倒是还能提供一点儿线索。童幂的尿液化验呈阳性,证明她死前吸食过毒品,从浓度上来判断,她吸毒时间是在遇害前一天之内……”他问李艺珍,“你们在排练的时候,童幂看起来正常吗?” 李艺珍想想说:“她那天很正常,不像是吸过毒的。她吸毒的事儿我知道,好像她用的是冰毒。” “的确,检查结果是病毒。这就说明她是在离开公司后那天下午吸食的毒品,她经常吸那玩意儿吗?” “那倒不。平时她很少用,听说病毒对身体影响很大……” 17. 看不到的伤痕20 “……她经常登台又要唱歌又要跳舞,所以应该很控制吧。除非是遇到一些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尤其是玩得很high的时候她才会用那种东西。” 慕容雨川若有所思,“冰毒是一种神经亢奋剂,对内脏的影响并不大,主要作用于神经,可以使人产生强烈的幻觉,也可以说是一种致幻药,但同时也可以造成某类使用者的性欲望异常强烈。童幂如果敢和某人一起吸食这种东西,她一定得对这个人十分信任,或者说是和他/她保持着特殊的关系。” “童幂在男女方面的确不太检点。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人都交往,一般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 听着两人的对话,陆小棠在心里重新梳理思路,无意中发现已然能够串联成一条线索了。她迫不及待的说道:“你们不觉得童幂在案发那天下午离开公司以后,经历的事情很奇怪吗?她吸食了不常用的病毒,而且玩儿sm捆绑游戏,这不太像是受到强迫,而更像是她自愿的。她会不会是赴约同某位熟人见面,之后做了这些事情呢?” 慕容雨川叹口气,“本来我刚想到,让你都给说了。” 陆小棠没工夫同他贫,接着说:“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难题我没法弄清楚——童幂具体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与什么人约会呢?” “这个嘛,我可无能为力……”慕容雨川调侃的指着女尸,“你只有问她自己了。” “但是这个问题很关键,她是去了旅馆、野外还是什么人的家里;过程中有没有被其他人看到,与几个人接触过……这些假设所推测出来的结果都不一样。 弄清这些我们才能知道她究竟是如何被凶手绑架的……” 慕容雨川随口道:“又或者,最简单的一种可能——与童幂约会的人和凶手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陆小棠一惊,她还真没想过这个,“你怎么会认为凶手是童幂的熟人呢?” “没什么,我只不过随便一猜而已。” “但假如真是熟人么……作起案来倒是容易的多。”陆小棠说到这里眼睛微微发亮,她转头看着李艺珍,诱导着问:“李小姐,凭你对童幂的了解,她有没有关系特殊的朋友啊。” “关系特殊的朋友?!” 慕容雨川补充,“就是可以发生那种关系的朋友……不限男女啊……” “哦,”李艺珍明白了,微笑道,“童幂的取向没问题。私生活虽然放肆点儿,但我保证她喜欢的都是男人。” 忽然看到童幂就躺在面前,才发现自己又多嘴了,脸色惨白。 慕容雨川见她吓成这样,觉得特好玩儿。心想,趁这机会扑过去抱住啵两口,肯定她都不敢反抗。可惜呀,螳螂在身边,非把我拆了不可。 陆小棠这时又问李艺珍,“那和她关系密切的男友呢,你应该知道吧……” 李艺珍看着童幂,苦着脸小心翼翼的说:“她挺善于交往,有时候是逢场作戏,到底跟谁亲密,我也说不好。” “那大致都有谁呢?” “我能说出不下三十个人,而且都是有身为有地位的,你们能都查一遍吗?” 陆小棠当然不能。 慕容雨川这时插嘴道:“再说童幂那么善于掩饰,真正和她关系特殊的,旁人也未必知道,比如说马东……” “马东?!”李艺珍惊讶,“你们搞错了吧,马东是她妹妹童瑶的男友……”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相看看,谁都没说话。 18. 真假凶犯 1 20:54。 对霍启军的审讯进行得并不顺利。 除了一开始他显得有些慌乱,经过了短暂的调整之后,他已经能对罗炎麟的各种提问应付自如了。 罗炎麟虽然精于心理测谎,但霍启军这样完全能够控制自己行为甚至情绪的人,他还极少遇到。面对这样厉害的角色,他多少有点儿力不从心,当然,还有一个主要因素在于——他还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 不凑巧的是霍启军的律师赶到了。 见律师来了,霍启军暗松口气,从现在开始,他可以拒绝回答警方的任何提问。 经过了短暂交涉后,律师向罗炎麟提出立即释放霍启军,还没等罗炎麟表态,坐在那边的秦刚却抢先同意了,“好吧,霍先生可以回去了,感谢你们协助调查。” 霍启军从梆硬的椅子上站起来,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从两人的外表看不出什么,但罗炎麟已然觉察到这里面有文章。 他不露声色的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霍先生务必回答。” “什么问题?”律师戒备的问。 “这个只有霍先生能回答我。”罗炎麟绕到霍启军前面,平视他的眼睛。 “你要问什么?” “8月15日,也就是上上周的周五下午,你在哪儿?” 霍启军一愣,迟疑道:“我……我记不清了。” “不。好好想想,你应该能想起来。因为童幂就是在那天下午失踪了。你们是第三天报案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无论谁都不会忘了的。” “我……好像是一个人在家。” “你能确定吗?” “……确定。” “整晚都在家吗?” “是。” “有谁能证明吗?” “我现在是独居。” “这么说,就是没有人能证明喽。” 不等霍启军再说什么,律师急忙打断,“这位警官已经过多干涉我当事人的隐私了。我必须强调,他现在不具备嫌疑人的一切条件,只是配合你们调查,但有权保护自己的隐私。” 罗炎麟没看律师,目光笔直的盯着霍启军。 霍启军犹豫了一下,说:“既然罗警官怀疑我,那还是让我就这个问题澄清一下吧。” 律师想说什么,被他摆手拦住,他坦然面对着罗炎麟,“你刚才冷不防问我,我没马上想起来。现在仔细回忆一下,那天下午我确实呆在家,不过晚上我去一个朋友那儿赴约了,一直喝酒到第二天。” “什么朋友?” “一个台商,说出名字你或许听过。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 “你是在什么时候去他家的?” “大概……”霍启军装模作样想了想,“在晚上11点钟左右吧……” 罗炎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法医检测出童幂就是在晚上10:00到11:00之间遇害的。霍启军已经和这个时间接近了。 这时就见霍启军不慌不忙的往下说:“朋友家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在那之前,我和家人通话了2个小时吧。” “你家人?” 霍启军笑了笑,“我是说我独居,可没否认我有妻子孩子。她们现在都住在加拿大。” “有她们的联系方式吧。” “有。你可以给她们打电话确认,但请不要说你怀疑我是杀人犯。” “我知道。” 半小时后,两通电话都打过了,证实霍启军没有说谎。 霍启军微笑着问罗炎麟,“我现在可以走了吗,罗警官?” 18. 真假凶犯 2 罗炎麟点点头,心里却始终纠着一个结。他没想到霍启军的不在场证明如此充分,但又觉得不太对劲儿,就好像故意安排的一样。但不管怎样,霍启军的已经彻底洗脱了自己的嫌疑,他只能眼睁睁目送他走出刑警队。 就在霍启军前脚刚离开,陆小棠就急匆匆的赶来了。一见审讯室空的,忙问:“霍启军人呢?” “已经放了。”罗炎麟说。 “你怎么说放就放。”陆小棠气的跺脚。 “证据不足,我也没办法。” “我刚从法医室来,现在有证据了。”陆小棠迫不及待的将慕容雨川的分析和李艺珍提供的情况原原本本讲给罗炎麟,又把从严雄那儿得到消息一并讲了。 罗炎麟听罢没有马上表态,似乎在慢慢消化这些惊人的消息。 陆小棠说:“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霍启军就是的凶手,但是这些间接证据或多或少的都与他有联系。三年前他也是谋杀张莹莹的嫌疑人之一,证据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而在咱们的案子里,第一个受害人童幂与他关系特殊,尤其是童幂在被害前曾与人玩过sm游戏还吸过病毒,同样在案发那天下午,霍启军也不见行踪,谁能说童幂不会跟他在一起呢;还有之后的娄雪莉遇害,凶手更是没留下任何痕迹,你难道就不觉得凶手是一个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的熟人吗?还有李艺珍亲眼所见一个模样酷似他的人潜入她家里,吊上充气娃娃;以及之后童瑶和姜依娜同样毫无痕迹的失踪。这种种的线索,全都能和同一个人联系起来,这个人除了霍启军还能有谁?” 陆小棠断丝丝入扣的分析让罗炎麟大为震惊,她对案情的理解比起他似乎并不逊色,而且找不出什么破绽,看来他之前还真有点儿低估她了。 但罗炎麟还有些不甘心,他想了想说:“他的确具备充分的作案条件,而且看上去也具有作案的能力。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作案动机还不明确。” “我觉得很明确啊。”陆小棠不以为然,“他杀害童幂和娄雪莉的手段残忍又变态。我们只要找出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行了。” “那只是他的性格,不是他的作案目的。” “他的作案目的你不是给我讲过吗。你把他归类为什么来着……对,演绎式罪犯,你说这种犯人具有缜密的思维和极强的控制欲,他把犯罪当成表现艺术,会故意把线索隐藏在案发现场,作为他犯罪游戏的一部分。你还说……凶手借鉴了古典油画技术中的渐变主义,通过对尸体的摆放和现场的布置,来向我们暗示找到他的方式……” “我有这样说过?!”罗炎麟很惊讶。 陆小棠耸耸肩。 罗炎麟没话了,没想到这姑娘记性还真好,以后说话还真得小心些。 “都怨你这么轻易就把嫌疑人放走了,接下来怎么办,难不成再去把霍启军抓回来吗?” 这让罗炎麟很为难,他说:“但他确实提供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贸然去抓他,风险太大了。” “难不成就这样等着?” 罗炎麟一时间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此时,霍启军大摇大摆的走向停在刑警队门口的轿车。律师跑过去开车门。 18. 真假凶犯 3 他得意洋洋的回头瞥了眼刑警队大楼,心中嘲讽:我们纳税人花那么多钱就养了这么一群废物,这钱花的太不值了。 但猛然间,就看见一条人影飞快的从楼里走出,直奔自己而来。 霍启军的心顿时就缩紧了。 泰然自若不过他伪装给别人看的,其实现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 如果那个姓罗的警官追出来怎么办是好?他紧张的思考着如何应对。然而,当那个人走到面前时,他才发现来人不是罗炎麟,而是秦刚。 他原本僵硬的脸上故意想挤出一丝笑容,看起来十分古怪。 “霍先生,我有话想问你。”秦刚面色冰冷的说。 霍启军狐疑的眯缝起双眼,虽然秦刚刚才替他解了围,但他同这个人接触不多,对他并不十分了解。 “你究竟与这件案子有多少牵涉,能告诉我吗,或者找个地方说说也行……” 霍启军微微吃惊,打量了秦刚一阵,忽然笑道:“秦探长你这算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秦刚瞄了瞄周围,压低声音说:“张莹莹的案子我知道,严雄收集你的那些材料我也看到了。” 霍启军暗吃一惊,嘴上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秦探长。” “当着明白人,用不着装糊涂了吧。严雄当年被撤换之后,接替他处理那案子的就是我,王局没跟你提过我吗?” “提过是提过,但已经过去的事情,秦探长没必要揪住不放吧。莫非你还想跟我谈谈别的?” 秦刚冷冷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霍先生。看在王局的面子,我也不会敲你竹杠。不过我只想你明白就好,过去的事谁都不想再提。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才接手的,我恨不能所有人都把那桩案子忘了,可是为什么它现在又被牵扯出来了?” “我也很纳闷……” “是吗……”秦刚冷笑,“霍总,我不管你个人有什么特殊爱好。但你不要忘了,拴在一条绳上的不只你一个人,不要因为你自己把其他人都搭进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我怀不怀疑你不重要,重要是你被省里的调查组怀疑上了。” “就是刚才那个审问我的人吗?我看他也不过尔尔。” 秦刚强压怒火,“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可不像严雄那么好对付,张莹莹的案子就是他挖出来的。他之所以没动你,那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万一你什么地方露出了一丝一毫的破绽,我敢保证,他会毫不犹豫的置你于死地,到那时我和王局还有你市政府那些靠山可都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秦刚拂袖而去。 霍启军又惊又怒的木立当场,脸上的肌肉不住抽搐。 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律师,这时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客气的问:“霍总,该上车了。” 霍启军猛然回身,恶狠狠扇了他两个耳光,“都他妈因为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过来?你知道那个姓罗的杂种审了我多长时间吗?” 律师捂着肿胀的脸解释,“没人给我捎信儿啊,我知道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 “你这是在埋怨我喽,我他妈的在警局里让我打电话吗?”霍启军又连踹他几脚,听到一阵阵杀猪似的惨叫,心里的恶气才算平复一些。 “走,上车。”他吩咐着走向轿车,拉开车门,他又回过头阴冷的瞧了一眼刑警队大楼,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以为能斗的过我吗?” 就在霍启军钻进轿车两小时后,又一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 23:17。 罗炎麟坐在由会议室改成的专案组临时办公室里翻阅着卷宗,一面回忆刚才审讯霍启军的经过。 陆小棠可没有他那样机器般的神经,一过11点脑子就发懵,不知不觉的靠在墙角椅子上睡着了。其他几个警员也都在打瞌睡,只有秦刚阴沉着脸,显得精力十足。 18. 真假凶犯 4 这是上次在办公室两人针锋相对之后头一次坐在一起办公,却各怀心事。 秦刚不知为什么,自从楼下上来心里就一直不安稳,总担心会发生什么似的。偏在这时,一个人探头缩脑的走进会议室。 秦刚认出他是楼下的门卫,不过通常很少见他上楼,不禁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儿吗,老张?” “你在呀,秦探长,在就好,有件怪事儿我正想找你说说呢……” “什么怪事儿?” “我刚才在传达室,去了趟厕所的功夫,回来就发现门口地上放着一个信封,我明明记得离开时什么也没有的,捡起来一看,上面竟然写着寄给专案组。你说邪门儿不?” 秦刚忙问:“信在哪里?” “喏,就是这封……”老张从衣兜里掏出一封白色的信封,有点儿皱巴,外表看上去很普通。 秦刚接过来看看,信封背面用印刷体写着“寄:专案组。”但没有发信人,也没有邮戳、邮票。很明显,这封信不是邮局发来的。 不知为什么,他隐约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捏了捏信封,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老张这时催促道:“你还是先看看里面吧。” “你看过了?” “我捡起信封时,有点儿好奇,就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什么?” “我也说不好,像是一堆碎纸片。” “碎纸片?!”秦刚疑惑的打开信封,把里面的纸片倒在桌上,竟是一些两三厘米见方的纸片,上面还有图案。 他拿起几个看了看,每张纸片上都没有完整的图案,但又似乎包含着内容。而纸片的背面却奇怪的写着数字。这倒把他难住了。 这时,其他警员都围拢过来,连陆小棠也被扰醒,不明所以的瞧着他们。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之时,罗炎麟走过来,从桌上逐一拿起纸片看看的有数字的那面,心里有了计较。他把所有纸片都翻倒数字朝上,每一张纸片写着一个数字,从1到9,一共9张。 平时喜欢看各种东西的范晓鹏似乎想起了什么,脱口:“这些数字是不是有点儿说到啊,好像能排列成特殊的图案,能算命对吧,组长?” 罗炎麟微微一笑:“算对吧。你说的是洛书河图,有龙马载河图、神龟背洛书的传说。古人用这种方法把天宫分为九分,用它来计算星宿的移动,从而占卜吉凶。其实按数学方法算,就是把从1到9九个数字三个数一组,按照特定的排列之后,横纵斜向任意三个数相加都等于15……” 说着,罗炎麟从秦刚桌上随便拿过一个文件夹,把九个数字按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到下的顺序——“2-9-4,7-5-3,6-1-8”——排列在文件夹上,拿过另外一个笔记本压住,翻转过来,掀起文件夹后,一副完整的的图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刹那间,警员们原本还嬉笑轻松的神情全都僵固了。 谁都不曾想到,那些零散的图像竟然组成了一副血案现场的照片,可能是摄影的原因画面显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够看清楚一切—— 在好像仓库的房间里,悬吊着两个赤身裸体、浑身是血的女人,她们被纠缠着捆绑在一起,姿态既古怪又邪恶。其中一个成倒立姿势双腿蜷曲在身体两侧紧缚着,好像餐桌上的闸蟹,另外一个吊得位置相对高些,身子和一条腿与下面的女人捆在一起,另一条腿却被绳子抻得笔直吊在空中,换句话说,两个人的重量完全悬垂在一条瘦弱的腿上,给人感觉好像随时都能拉断。 两个女人的嘴被皮带勒着成亲吻状贴在一起,看苍白的脸色,已然死去多时了。 从照片里还能看到从她们身上往下滴着血,那些疯狂戳刺、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与娄雪莉身上的伤如出一辙,再次惊醒了每个人心中的噩梦。 秦刚是所有人中最为震惊的,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内心中,愤怒、内疚或是恐惧哪一种感受才更真实…… 18. 真假凶犯 5 *—*—*—*—*—*—*—* 23:45。 慕容雨川被罗炎麟叫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想开两句玩笑,但看见警员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感觉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罗炎麟指着桌上的拼好照片对他说:“你来看看,照片上的女人你能认出来吗?” 慕容雨川低头往桌上一瞧,眼睛立刻就瞪大了。做惯了法医,他对尸体和血腥场面习以为常。此刻的神情里更多的是吃惊。 罗炎麟在一旁解释:“就在刚才,有人偷偷把这张照片放在信封送到了传达室。照片原本被剪碎了,我们拼好了就看见这两具尸体,但她们的脸被绑在一起,走了形,我们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失踪的那两个人。你同她们接触比我们多,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慕容雨川知道,他说的是童瑶和姜依娜,尽管自从她们失踪之后,大家就做了最坏的想法,但亲眼看到两具被如此残虐的尸体,还是令人感到震撼。 慕容雨川凑近了仔细辨认两人的脸,童瑶与她姐姐神似但又不太一样,五官精致,属于标准的古典气质,姜依娜则是十足的娃娃脸,乍看上去就像一个青春期的小女生。但是照片里两个纠缠绑在一起的女人已然看不出平常的高矮体态,她们的脸更加歪扭,让慕容雨川很难与心中的美颜挂上号。看了多时,他摇摇头,“我也看不出来,除非……” 罗炎麟看出他的意思,“你是说让李艺珍看看?” 陆小棠马上打断,”不行,别忘了她也是受害人之一,这种东西会刺激到她的。” “可是要想尽快确认也没有别的办法啊?”慕容雨川抓抓头发想想,“我有办法。”他从碎照片里只抽出了三张能拼出两位被害人脸部的照片,去找李艺珍。 尽管如此,当李艺珍看见照片之后还是吓得瘫软成一团,眼泪簌簌往外流,说什么不再看第二眼。慕容雨川安慰了好半天,她才逐渐缓过来,勉强把目光落在照片上,辨认了一会儿,指着靠上的人脸说:“这个人是……娜娜。下面的是童瑶。” “你确定吗?” “我确定。”李艺珍想到好端端一个组合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又惊又悲,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针对突发事件,专案组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秦刚心事重重,身心疲倦,便请罗炎麟来主持会议。 罗炎麟并未推迟,他让人尽快制作了一张幻灯片,用投影机成倍的放大到屏幕上。复原的血案现场和尸体带给每个人的震撼比单纯看照片不知强烈了多少倍。 罗炎麟首先对案件做了一个定性,他对众人说:“我刚才仔细研究过照片。从现场特征和犯罪手段看,杀害童瑶和姜依娜的凶手应该与杀害童幂和娄雪莉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秦刚还有些怀疑似的问:“确认是不是同一个凶手通常都根据法医和物证人员检查结果来断定。现在我们连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也不能就断定死者一定是童瑶和姜依娜,一切都是猜测,马上下结论是不是有点儿操之过急?” 罗炎麟显得胸有成竹,“我们现在并非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你是指照片?” “对,就是照片。这个案子的凶手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嗜好。” 18. 真假凶犯 6 “你是说捆绑吗?”秦刚马上提出质疑。 他这样做只是想扰乱罗炎麟的思路,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罗炎麟正距离真相越来越近,所以他也越来越怕。他现在心里很矛盾,既恨透了霍启军,还要竭力为他辩护,只有保住霍启军,才能保住他自己,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当年既然冤死了一个张莹莹,现在为何不能冤死一个童幂、娄雪莉? 罗炎麟不急不躁的等他往下说。 秦刚说:“你说的凶手特征在过去或是特征,但是自从被柴琳写成文章发到报纸上,凡是看到报纸的人就都不觉得那有什么特殊了。甚至有些不法之徒还会利用这一点。所以,我们现在根本无法保证这起犯罪不是有人在模仿凶手作案……” 秦刚的想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连陆小棠都觉得罗炎麟的结论下的有点儿武断,才让秦刚抓住了把柄,但她心里到是与罗炎麟的想法一致。 等秦刚表达完意见,罗炎麟习惯性的慢条斯理解释:“绳捆作案的确是凶手的爱好,但是他真正异于常人的特征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至少柴琳还没有发现,所以在她文章里从未提到过,自然就排除了有人刻意模仿的情况。其实关于他的作案风格,我做过详细的分析,但是因为凌海的专案组与我们两方面欠缺沟通,才一直没来得及说明……” 罗炎麟点到为止,却让秦刚和郭景山等人的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他接着说:“根据凶案现场的分析,我将凶手定义为演绎式犯罪,简单说就是将犯罪本身当做一幕自导自演的舞台剧。他利用的作案手段无不借鉴了古典艺术创作的风格……” 说着,他把童幂和娄雪莉的案发现场照片一一调出来,照在屏幕上,依次调换,最后一张则是童瑶和姜依娜的尸体现场照片。 他环视在座,“比较一下三处案发现场,各位有什么感受吗?” 有些警员私下里交头接,“还真别说,怎么感觉着有点相似呢,可是哪里相似又说不清。” 罗炎麟接着说:“三起案件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地点、甚至连具体的作案手段都不一样,但为什么给我们的印象有相似之感呢?这其实就凶手故意设计的‘舞台视角’。他利用是古典‘黑盒剧场’的布置原理来设计他犯罪现场,无论是作案地点的空间纵深,或是被害人的尸体和其他道具的位置,都经过了精心的安排,所以才能给我带来舒适又完整的视野感……” 秦刚皱着眉,还摸不清罗炎麟要说什么。 郭景山着口无遮拦的插嘴:“说得那么玄乎,像我这种对艺术一窍不通的大老粗看着可都没什么不一样……” 罗炎麟淡然一笑,“除此之外,凶手最特别的特征就是利用了古典油画的渐变主义。简单说,就是利用人的视觉透视习惯,在正常所看到的画面之内隐藏着另一幅含义完全相反的图像,而那才是他真正要表达的含义。这个特征才是本案凶手独一无二的标记。”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说的什么隐含的意思?” “就在那些案发现场的照片里,如果你把自己当做观众,正坐在封闭的剧院里看舞台上的场景时……” 18. 真假凶犯 7 郭景山努力瞪圆了小三角眼瞅着幕布上的现场照片,此时照片上是童幂的尸体,他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从未看出什么特别来。 罗炎麟说:“童幂的案发现场只有在晚上才能看出其中的奥妙。她的尸体形态之所以古怪,是因为凶手想把她放置成一个英文字母——n。n字母本身并没有意义,但只有到了晚上,当窗外透过远处的灯光时,在某一个角度恰好有临街oh-ktv的o形霓虹灯牌能够和童幂n字母的姿态组合成英文单词no。所以,凶手真正的暗示就是oh-ktv娱乐城……” “那第二名被害人娄雪莉呢?” “在娄雪莉的案发现场,墙上、地面上到处涂抹着血迹,那些血迹和书本同样能与尸体组合成一个图案。但是凶手这次设计得更加巧妙,他在墙壁上留下6、8、1.3的阿拉伯数字,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注意到……” 郭景山茫然的看了看秦刚,秦刚隐约有点儿印象,但当时以为是哪个学生随手写在墙上的,根本没过到考虑。 “这三个数字其实是一个空间坐标,定位了一个特殊的观察点。就像古典油画渐变主义的透视法一样,画师总会为观众设置一个特殊的观察点,只有通过这个点才能看到画面中隐藏的图案。娄雪莉的案发现场所隐含的是一个男人与她交合场景,在两人身体接触的位置垒了一摞书上面放着玻璃杯,杯里面放着一枚价值不菲的发钗。经过调查发现,这枚发钗是童幂的,赠送人是马东。而马东公开的身份又是童幂妹妹童瑶的未婚夫。为此,我们还怀疑过马东,直到现在还派外线监视他。由此看出,凶手在娄雪莉案发现场所表达的就是对演艺圈淫乱关系的讽刺。” 郭景山还有些不服气,“照你这么解释,刚才收到的照片里也有隐含的意义喽。” “的确如此。”罗炎麟指着身后幕布上放大的照片,“你觉得凶手为什么会把两具尸体捆绑在一起悬吊成这种姿态?” “那个变态该不会说她们是同性恋吧?” 罗炎麟摇摇头。 郭景山虽然没瞧出来,但是经过这一提示倒是有人看出来了。陆小棠“哼”了一声,没说话。慕容雨川嘴快,说道:“这明显不就是个fuck的手势吗?” 正如慕容雨川所说,童瑶四肢蜷缩和姜依娜绑缚在一起的身体的构成了好像一个巨大的拳头,而姜依娜那条被笔直拉伸的腿正如竖起的中指。 郭景山不以为然的嗤笑,“这就是凶手的暗示吗,刚才被说的玄乎又玄,我还以为凶手有多深奥呢,不过就是个变态又糊弄人的小伎俩而已。” 罗炎麟端详着照片面色凝重的说:“或许是因为你们距离远,才没有注意到更深的含义……” “什么?” “没发现这张照片有些模糊吗……那是因为凶手在拍照时,在镜头前放了一块玻璃。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玻璃上有手指擦过留下的痕迹……” 被罗炎麟这样一说,很多警员都不自觉的凑到幕布附近,确发现有块玻璃似的东西挡在那里,不仅如此,玻璃上被擦去灰尘的地方隐约构成了一个符号,好像是字迹……有人慢慢的念出来:“严……雄……” 18. 真假凶犯 8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惊愕不已。连郭景山的脸色也变了。 现在没有人再质疑这起案子与童幂和娄雪莉被害之前的关系。凶手同样用渐变主义的技法表达了一个隐藏的含义——两位被害人尸体所组成的fuck手势正对着严雄的名字,其羞辱的用意不言自明。 郭景山嘟嘟哝哝的说:“凶手干嘛要写他的名字……” 不明就里的人都和他一样流露出困惑,但没有人比秦刚此刻受到的震撼更强烈,他极力控制着才没让自己失态。 就听罗炎麟说:“凶手故意用两具尸体来侮辱严雄肯定有他的原因。严雄身为探长侦破案件无数,所以最可能的原因是这个人与严雄有过过节,或者说就是严雄曾经缉捕过的犯人,你觉得呢秦探长?” 被罗炎麟冷不防一问,秦刚毫无准备,支吾着说:“是……是……我赞同你的说法。” 罗炎麟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继续对在场的警员说:“这样一来,范围就要缩小了很多,这是凶手故意留给我的暗示。能不能找出他来,就要看我们自己了。” 有人建议:“那不如找老秦来问问吧,说不定他能提供一些线索呢?” 也有人质疑,“可是尽管如此,线索还是很有限啊。秦组长办过那么多案子,他怎么一下就能猜出究竟与谁接了梁子?” 慕容雨川这时忍不住道:“凶手的作案特征十分鲜明,说不定他当年也做过类似的案子呢,譬如说用绳子把某个女人吊起来什么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伏法……”他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秦刚脸上。 秦刚一言不发,绷成紫红的脸膛几乎要迸出血来。他惭愧、心悸更愤怒,他甚至想去杀人,难怪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这时罗炎麟适时地接话道:“当然,我刚才所说也只是推测,仅供各位的参考,有些具体情况还有待我们进一步调查……” 散会之后,猎狐组的成员一回到旅馆,慕容雨川就来找罗炎麟,当着其他组员的面质问罗炎麟:“喂,我说罗老怪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刚才我们明明已经按住秦刚的把柄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 “你真的按住他把柄了?” “当然,证据确凿。你看他那脸色根本就是做贼心虚。他心里清楚,当年杀害张莹莹的人与杀害童幂她们的分明是一个人,冯远亮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只要我们刚才按住他逼问下去……” “那又怎么样?”罗炎麟反问,“你认为我们一逼秦刚就能说出实话来吗,不是太天真了吗?” “……” “秦刚身为刑警,事故老练,经验丰富,这样的人不但精于侦察,更是反侦察的好手。就算我们猜到了凶手是谁,就算当面与他对峙,他也绝对不会就范的。” 陆小棠插嘴,“不试试怎么知道?” 罗炎麟回答:“无论做什么事,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会妄下结论,更何况,郭盼盼和曹青那边还没有结论……” 顾盼盼和曹青已经在下午动身出发赶往冯氏兄弟的老家,追查失踪的冯远龙,现在应该还在列车上。 陆小棠见罗炎麟还不死心,就不再说什么了。 18. 真假凶犯 9 *——*——*——*——*——*——*——* 8月26,星期二。 咣里咣当的硬座车厢终于把顾盼盼从睡梦中晃行,她摇枕麻的胳膊,问曹青,“到了吗?” 坐在对面的曹青看着她睡肿的眼泡、脸上还压着衣袖衬衫上的花纹,想笑又强忍着说:“快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顾盼盼懒懒的伸了伸腰,把坐在旁边中年妇女挤得一脸腻烦。 这时,曹青摆手示意顾盼盼凑近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组长那边有情况了,半夜时候发来的短信,我看你睡的正香就没告诉你……” “哎呀,赶紧说到底怎么了?” “之前失踪的那两个女歌手有下落了……” 见曹青神情沉重,顾盼盼猜到了八九,“她们难道也……” 曹青点点头,“被人用同样的方法杀害了……而且吊在了一起,比之前的手段更残忍……” “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还没找到,凶手只是把尸体拍成照片放在刑警队传达室门口。” “居然这么胆大包天!”顾盼盼桌子拍得啪啪响,惹得周围人转头打量。 曹青赶紧摆手示意她收敛点儿,然后才小声说:“这件事儿就发生在昨天晚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咱们把冯远龙在凌海的落脚点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他的行踪,所有组长才派咱们来他老家看看。但如果冯远龙真逃回老家了,那就不可能昨天夜里送照片啊,除非他人还在凌海,又或者……凶手是另外一个人……” “那不可能,我相信罗老师的判断自有他的道理。“顾盼盼马上表明立场,十足罗炎麟的铁杆粉丝。 火车在安徽芜湖车站停下。两人接下来又做了一个小时的长途客车才到达坪镇。 两人通过当地派出所找到村委会,经过一番周折,才在一个不大的小村落村东头找到了冯氏兄弟的老家。准确点儿说,是冯远亮和冯远龙的外婆家。两兄弟自幼父母早亡,靠着外公外婆艰难的抚养长大,在冯远亮十四岁那年,外公在工地意外身亡,剩下的三口人就靠着十万元的抚恤金度日。冯远亮在16岁时辍学打工,到了20几岁混得有些眉目了才把弟弟冯远龙一起带走。 顾盼盼没想到冯氏兄弟的外婆居然还健在,这位经历了人生无数变故的老太婆已经枯瘦的只剩下一把老骨头,甚至连神智都有些恍惚,但仍在吃力而坚韧的活着。 顾盼盼是急性子,开门见山的问:“婆婆,你外孙回没回来呀?”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回来了回来了。” 顾盼盼大喜,“你告诉我冯远龙现在人在哪儿?” “冯……远……龙……”老太太头有点儿迟疑,“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 “他不就是你外孙吗?” “哦,哦,我外孙,是我外孙……” “他现在人在哪儿?” “他现在可出息来了,”老太太伸出两根弯曲的手指哆嗦着比划,“前几天他回来,给了我两千块……亮亮小就懂事,别人都说他将来能出息。” “亮亮?!”顾盼盼让老太太绕糊涂了。 曹青却似乎瞧出了什么,他问老太太,“亮亮的大名是不是叫冯——远——亮。” “冯……”老太太忽然满脸堆笑,“你认识我孙子呀,就是他……”111 18. 真假凶犯10 “那他是什么时候给你的钱呀?” “就是前几天。” “具体是哪天?” “就是……”老太太想了半天只是翻来覆去叨咕,“就是前几天……前几天刚回来……” 顾盼盼忍不住想打断她说:你孙子不是早就被关监狱里了吗? 曹青冲顾盼盼做个手势,指了指自己脑袋,小声说:“她这儿好像有毛病了。” 顾盼盼恍然,之前的兴奋顿时烟消云散,“原来她对自己的外孙根本一无所知,连冯远亮被判刑可能都不知道。” 没想到老太太猛然转过头,很恐怖的瞪着顾盼盼。把顾盼盼吓得僵在那里不敢动了。老太太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痴茫,又开始继续念叨:“亮亮,亮亮,亮亮……” 这时候,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的村长,叹气说:“冯远亮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说是因为杀人被判死刑了。法院那边的判决书一发过来,老太太就病倒了,差点儿连命都搭上。好容易挨到病好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说起来她还真可怜,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两个孩子拉扯这么大,眼看着终于熬出头了,哪想还摊上这样的倒霉事儿……” 顾盼盼问:“村长你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你觉得冯远亮这人咋样啊?” 村长咂巴砸吧嘴,显得有点儿为难,“你们是警察,冯远亮肯定是犯了大罪,你们才枪毙他。这样的人叫我说什么好?” “大爷你甭怕。怎么想就怎么说,说说话又不犯法。” 村长这才有了点儿底气,说道:“他在外面什么样儿不可不清楚,但是在咱们村儿人员儿可好,他从小就特别懂事儿,知道心疼她外婆,什么重活累活都抢着干,对他那个傻子弟弟也特别照顾。” “那他为人怎么样啊,我是说与其他人相处的怎么样?” “挺好呀,人实实在在的,跟谁都能相处的来。” “他没与别争执过吗?” 村长摇头,“反正我是没看见过,说实话,我是从来没想过这孩子能去杀人,这根本不像他啊。反倒是他弟弟从小就不老实,总惹祸,不是今天把这家的菜多点了,就是明天把谁打了,大伙都看他家可怜不和他见识罢了……” “你是说冯远龙。” “除了他还能有谁?”村长瞅着老太太,感慨说,“冯远亮倒还好,其实最让人操心的就是冯远龙,半傻不灵的,犯起混来什么篓子都敢捅……” 顾盼盼颇有深意的瞧瞧曹青,接着问村长,“那您听过冯远龙最近的消息吗?” ”他呀……”村长有点儿诧异,不明白顾盼盼为什么忽然提到他,“当初就知道他跟着他哥哥一起到外省打工去了。他虽然有时候犯浑劲儿,但是特别听他哥哥的话。不过这样说起来,自从冯远亮被抓到现在也好几年了,从那时开始冯远龙也就没有啥消息了。” “难不成这几年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反正我是从来没听过这小子的消息,”村长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两位警察同志这次来,不会是因为冯远龙那小子的事儿吧?” 没等顾盼盼回答,就见老太太猛然转头盯着大门的方向,“龙龙……龙龙回来了,龙龙回来了……” 18. 真假凶犯11 顾盼盼和曹青同是一惊,纷纷起身冲出屋子。 可是大门外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听村长在屋里说:“别找了,她这是又犯病了。” 两人泄气的回到屋子,见老太太仍然直勾勾的盯着门外,嘴里嘟嘟哝哝,也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老村长说:“自从冯远亮出事儿以后,她就这样了,时好时坏,只要一提到两个外孙就受刺激,咱们还是走吧,有什么话,到村部里说吧。” 顾盼盼不情愿的和曹青跟着村长离开冯家,心想去村部能聊个什么,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事实上,老村长不过是让人帮着买了点儿酒菜,算是招待客人。顾盼盼哪有心情吃,勉强吃了扒拉了几口饭。那边曹青倒是真饿了,呼噜呼噜吃的倒挺香,看的顾盼盼直来气。正吃着,有人找村长说事儿,顾盼盼趁他离开功夫,忍耐不住问曹青,“喂,你怎么打算的?” “唔……”曹青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唔唔的说:“回去呗。” “这就回去?” “那还能怎么办……(嚼嚼)……唔唔……”曹青又夹了口菜,“不是说……冯远龙没回来吗……那咱们呆这儿干什么?” “那不对啊,冯远龙如果没回来,那还能上哪儿呢?” “还在凌海呗……(嚼嚼)唔唔……” “那不可能。罗老师认为他不会露宿街头,肯定得有一个落脚点才行。可是凌海他能去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呀,根本就没有。” “谁说他不会露宿街头?唔唔……罗炎麟的话也未必就对,我跟陆组长都认为……”曹青努力啃着老母鸡腿儿。 没想到顾盼盼小脸登时就阴沉下来,用力一拍桌子,“别吃了!!!” 曹青一下就噎着了,“咳……咳……咳咳咳……” “你凭什么说罗老师的坏话,你有证据吗?” 曹青好容易才把气儿喘气过来,无辜的说:“我这只是意见不同而已,再说我们确实没有找到冯远龙啊。” “没找到?!”顾盼盼转悠着大眼睛,“咱们也没找呀,怎么能说没有?” “这个村子也不大,回来个人还能不知道?人家外婆、村长都没看见,还用得着再找吗?” “那怎么用不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姑娘偏就不信这个邪,哼……” 曹青发现这小丫头实在有点儿不可理喻,也懒得跟她争论了,干脆问:“那你说怎么办吧?” 顾盼盼说:“找人啊。” “怎么找法?” “笨,这还用我教你,亏你还是我师兄,这么多年刑警都是怎么当得?” 曹青平白无故又挨了一顿抢白,干脆不吭声了。 顾盼盼倒还煞有其事,挺有道道儿的。跑去跟村长说要马上离开。然后,就真的装模作样跟曹青两人出了村子。离开村口几百米,绕过一个道岔,她一把拉住曹青说:“这村子看着也不太大,咱们从后面偷偷绕进去。 曹青索性随着她折腾。 两人绕了一个大圈儿,又在村外等了两个小时,才偷偷摸摸的钻进村子,又偷偷摸摸的找回了老冯家。 还是之前离开的大门,小院里安安静静,不知道那个半疯半傻的可怜老太太还在不在里面。 顾盼盼抻着脖子往院子里瞧,没看见人。正在纳闷,忽听背后有个苍老的声音说:“你回来啦……”依稀就是那个老太太的声音。 这下可把顾盼盼吓得没蹦起来,扭头看见老太太张着浑浊的老眼,似笑非笑的站在身后。曹青则傻乎乎的站在老太太的身旁,一脸坏笑。 她气得冲他攥起举起小拳头,呲呲牙。然后向老太太解释:“奶奶,我手机找不到了,刚才好像落这儿了,回来看看……” 也不知道老太太听没听懂她说什么,也不回答,只是自己嘟哝着的走进了院子。 顾盼盼和曹青随后跟进院子。 老太太先进了屋子,顾盼盼刚走到门口,就见老太太转身又出来了,手里拎着一把生锈的菜刀,迎着顾盼盼走过来…… 顾盼盼一时吓得傻在那儿。 老太太却从她身旁走过,进了侧仓房。然后听得一阵咕咕咕的叫声,就见老太太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抓着一只老母鸡走出来,老母鸡还在扑棱着膀子挣扎。 两人正有点儿不知所措,忽然,老太太把母鸡用力往地上一掼,然后举起菜刀,一刀把鸡头剁了下来,一股血水顿时溅出老远。 顾盼盼妈呀一声跳开,裤子上还是被崩上了血点,曹青想起了刚才啃过的鸡腿,只觉得一阵阵往上反…… 18. 真假凶犯12 这时就听老太太嘟嘟哝哝:“给我孙子炖鸡……给我孙子炖鸡……”拎着还在往下淋漓滴血的鸡走过顾盼盼进了屋子。 顾盼盼与曹青面面相觑,顾盼盼问:“你听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了吗?” 曹青摇头。 “她孙子好几年不回家了,她炖鸡给谁吃?” “她精神不正常,恐怕是想孙子想疯了。” “真的吗?”顾盼盼瞅着地上蜿蜒的血线,又开始怀疑起来,“我怎么总觉得这老太太不太对劲儿呢,不行,我得好好查查……喂,你去稳住她,我前后院瞧瞧……” 曹青心不在焉的耸下肩,“随你便,只要玩儿的开心。” “我这是在查案。”顾盼盼一本正经的纠正,身先士卒的四处检查起来。 曹青无可奈何,反正已经来了,只好陪着她折腾。 他走进堂屋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鸡血味儿,地上的血还有踩过的胶印痕迹,看来老太太的病得是真不轻。他先到厨房看看,没看见老太太。那只没有头的鸡扔在地上,居然还在抽搐着蹬着腿儿。看着曹青直恶心。 他又来到刚才同村长聊过天的小屋,发现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蒙着一个大被,不住的呻吟着。 “奶奶你怎么了?”曹青问。 老太太含糊不清的说:“头疼……头疼……” 曹青寻思这老太太还挺邪门儿,刚才杀鸡的时候倍儿精神,怎么说病又病了? 他这边犯迷糊,顾盼盼那边已经溜溜达达到了后院。顾家虽然穷,房子倒不少。不过大多简陋破烂,只能算作仓房。唯有靠后院墙有间房看上去比较大,外表也比较整洁。 她站在门外透过窗玻璃往里看,里面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隐约觉得有床有柜。她猜测那里会不会也曾经住过人呢…… 她伸手拉门把手,门没插,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就开了…… 曹青站在床前看着裹在被子里不停呻吟的老太太,不知该怎么办是好,正想要不要出去叫医生,手机忽然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罗炎麟,不知什么情况就接听了。 这个地方的信号不太好,但是罗炎麟焦急的声音听得出来。他问:“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我们已经到冯远亮家了。”曹青如实回答,“不过,没看到冯远龙……” “你们仔细找了吗?”罗炎麟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怀疑。 “都找了。我们还特意找到村长询问了情况,据说自从三年前冯远亮被判刑以后冯远龙也失踪了,再没有回来过……” 罗炎麟急躁的打断,“我是问你们有没有亲自找过?” 曹青不明白罗炎麟为什么这种语气,顺口说:“我跟顾盼盼现在还在冯家呢,只有他们的外婆一个人住在这里,再没有其他人了,怎么有什么情况吗?” “我说话,你现在听着不要回答。” “哦……”曹青不明所以的应声。 “我们的外线刚刚传来消息,他们在长途客运站与售票员核实发现,有个长相酷似冯远龙的人就在今天早上乘坐了到芜湖的长途客车,算时间他现在差不多已经到目的地了。” 曹青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老太太,还趴在被里不住呻吟,他走到窗前,小声问:“组长你能确定是他吗,会不会看错了?” 18. 真假凶犯13 “一次两次或许,但不会总看错。” “什么意思?” “听客运站的人说,不止一次看见冯远龙来这里坐客车了。也就是说,他之前回过家,村里的人说没看见他,要么是他偷偷回去的,要么是他们在撒谎……” “他们不像是啊……” “现在没必须确认这些,你跟顾盼盼在一起吗?” “不在。” “你马上联系她,你们从现在开始不要单独行动……” “哦……”曹青嘴上答应,但眼前的情况发生太快,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甚至还有点儿怀疑罗炎麟小题大做。 可就在他同罗炎麟小声说话的时候,床上裹在被子里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爬了起来,被子掀开,她手里竟还攥着那把蘸着鸡血的菜刀。 她光着脚下到地上,没发出任何声息,头发蓬乱,两只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的盯着曹青的后背,曹青居然毫无觉察。 她就拎着菜刀,慢吞吞的挪近曹青……哆哆嗦嗦的举起了那把菜刀…… 曹青问罗炎麟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原地待命。注意安全就行。摸不清动向时,不要轻举妄动……” “哦,知道了……”曹青想了想,还想问点儿什么,可是无意间嗅到了一股腥味,好像是血味。直到此时,他才隐约觉察到了某种不祥…… 此刻,老太太已与他近在咫尺,两个眼珠死死盯着他的后背,就好像那里有能咬的东西。 曹青忽然下意识想回头头瞧瞧。 那把生锈的菜刀也已经劈了下来…… 顾盼盼伸着脖子往门里瞧了一眼,屋子并不大,有床有柜,十分简陋。 但是顾盼盼眼睛特大,或许看到的东西也比平常人多。她几乎马上就发现了这间小屋的不同之处—— 就在正对门口的那张床上居然特别整齐的放着几摞干净的衣服。她心想,看来这里果然有人住。 她回头看看四周没有人,就蹑手蹑脚的进屋来到床前。她随手拿起一件衣服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居然是一件女人的连衣裙。 难道住在这里的人是女人吗? 她又拿起几件衣服,无一例外都是女人穿的,不但样式新颖,而且多种多样,显得与这间破旧的小屋格格不入。 饶是顾盼盼鬼机灵,却也想不出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为什么会委身在这样简陋的地方。 但是紧跟着的发现却更让她困惑,因为叠放在下面的衣物里居然还有内衣——包括胸罩、三角裤和丝袜,也一样叠得整整齐齐。 而且,顾盼盼还发现了一个奇特之处——这些衣物并不是按照正常分类叠放的,全都是袜子、内衣和外衣分成一摞,就好像屋主人换衣服是选择其中一摞从里到外换的。 顾盼盼可不傻,她想了想,忽然拿起一条裤头放在鼻子下闻闻。恶心……居然还是穿过的。她又挑了一条丝袜嗅嗅,呃……还是穿过的。 猝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低头数了数床上的衣服,一……二……三……四…… 四摞衣服。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也浮现出四个人——童幂……娄雪莉……童瑶……姜依娜……正好也是四个。 不会这么巧合吧? 难道说,这四套衣服分别是四名受害者的…… 18. 真假凶犯14 顾盼盼心头霎时激动不已。没想到竟然能在远离案发现场千里之外发现如初重要的证据。 顾盼盼心头霎时激动不已。没想到竟然能在远离案发现场千里之外发现如此重要的证据。 她顾不上别的,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起来。不管是什么,都拿来瞧一眼,后来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扁铁盒子,就是那种老式的糖果盒,上面的漆皮都磨光了,没准儿是两兄弟小时候的东西。拿在手里分量并不重,但是顾盼盼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些散碎东西。 她把盒盖扣开,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照片。当她拿起一张看时,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照片上是一个被倒吊在半空的赤条条的女人,女人的眼瞪得很大,不知在看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顾盼盼只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面熟,她照片转过来,让女人的脸正对自己,再仔细端详,忽然间认出她来——正是第二个遇害的女歌手娄雪莉。 不过之前顾盼盼的见到的都是她尸体的照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活着时候的样子,不过一想到她之后血流满地、千疮百孔的尸体,顾盼盼反而更觉得恐怖。 她又接着翻检铁盒子里的其他照片,发现里面不仅有娄雪莉,还有其他人。她一个个都能辨认出来——童幂……童瑶……姜依娜。除了还活着的李艺珍,amazing-girl组合里其他遇害的歌手都在,而且照片里她们都还活着。 看着这些奇怪的照片,顾盼盼只能想到唯一一种可能—— 除了凶手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拍到这些。 幸亏她没有听信村长的话,马马虎虎离开,才有了现在如此惊人的发现。不管案情有多少悬而未决的疑点,有多少形形色色的嫌疑人,到头来都不及这简简单单几件证据更有分量。 她马上拿定主意,赶快通知曹青,他们要共同面对这个狡诈又变态的凶手。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刚一回身,赫然就看见一个人一声不响的站在门口。他就像个幽灵一样,连什么时候来的顾盼盼都毫无觉察。 胆子再大的人也经不起这样一吓,顾盼盼心脏差点儿嘴里迸出来。她“妈呀”一尖叫,后退两步,跌坐在木床上。 那个堵在门口的人微微有点儿驼背,抻着脖子瞅她笑,眼睛里带着似乎痴呆又似乎狡狯的神色。 他迈进屋子,朝顾盼盼逼过来。 “你……你别过来啊,当心我对你不客气……”顾盼盼瘫坐在床上,两只手还在胡乱比划着。 可是对面的人只是傻笑着一步步逼近,也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根本就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顾盼盼可也不是吃素的,没练过散打,可总看过别人打。她卯足了力气照着对方胸口就给了一拳。 可是,对方只是微微晃了两晃,根本没什么反应。还伸手拉抓顾盼盼,顾盼盼这下可急眼了,使出看家本领,照着对方那张脸就一顿猫挠。 那人哇哇惨叫,疼得捂脸,却用肩膀使劲一掀,居然把顾盼盼撞个趔趄,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 那人红了眼,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把木凳子,就举起来就要往顾盼盼头上砸。 顾盼盼情急之下,急中生智,从那人大喊:“冯远龙,你哥来找你啦——” 18. 真假凶犯15 这句话果然起到了意外效果,冯远龙举着凳子的手忽然就停在了半空。凶狠的眼神现出了茫然,带着几分怀疑的望着顾盼盼。 “你哥哥叫冯远亮没错吧?” “……” “我今天就是跟他一起来的,你不想见见他吗?” 冯远亮嗫嚅着厚嘴唇,有点儿大舌头的吐出几个字,“你……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我怎么能找到你家来呢?”顾盼盼发现以她的智商跟一个弱智打交道还是绰绰有余。 “咣当”一声,冯远龙手里的凳子掉在地上,在他眼睛里居然泛起了泪花,他急切问:“我哥在哪里,我哥在哪里?” 顾盼盼一直他身后,“不就在外面吗,你快看——” 冯远龙信以为真,忙转身瞧。 顾盼盼趁机从床上蹦下来,捡起地上的凳子,嘴里还在唬他,“看到没呀,仔细看,他不就在那儿吗……” “在哪儿?”冯远龙忽然扭头问。顾盼盼来不及躲,手里就拎着个凳子腿儿,呆呆的看着冯远龙。 没想到冯远龙又把脑袋转回去,嘟嘟哝哝,“到底……到底在哪儿……” 妈呀,你是真傻啊。顾盼盼恶向胆边生,举起凳子,毫不留情的照着冯远龙脑袋就砸下去。“哐”的一声,连顾盼盼胳膊都震麻了。冯远龙的身子却只是晃悠了两下,居然没摔倒。 顾盼盼咬牙还想砸第二下,只见冯远龙慢悠悠的转过身,直勾勾的瞅着她,头顶上顺着脑门淌下一道血流。 “你……你打我干什么?”冯远龙认真的问。 顾盼盼哪顾得上回答,照着他头又砸下来。但是这一次,让冯远龙牢牢的把椅子腿抓住了。 “你打我干什么?”冯远龙又问一遍。 顾盼盼想把凳子夺下来,用力挣了两挣没拽动。她忽然想起腰里还别着手枪,赶紧向后一撤身,伸手就把手枪拽出来。 “举起手来!”她举枪对着冯远龙大喊。 冯远龙毫无惧意,只是把凳子劈头盖脑的砸向顾盼盼。幸亏顾盼盼有准备,赶紧向旁边躲闪,凳子堪堪砸在了床上,迸断了一条凳腿。 冯远龙一击不中,恼羞成怒,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吼,脸上交织着几道血痕,好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看着有说不出得狰狞。 顾盼盼哪里还顾得上警告,举枪朝冯远龙连连扣动扳机。可是居然没有一声枪响。她恍然想起又忘了开保险,心里叫苦不迭。 猛然间,冯远龙一把抓住她手里的枪,随手一拽,枪就脱手落到了远处。 紧跟着一膀子将顾盼盼重重的撞在墙上,顾盼盼就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直想吐。她不知道是不是傻子的力气都这么大,挨了冯远龙几拳头,她就趴在了地上,眼前金星乱冒,胃里一阵阵恶心。 她能感觉到冯远龙抓着她一只脚拖着走出了小屋。不管这傻子脑筋如何,就凭这身蛮力,要制服童幂、娄雪莉她们不在话下。 迷迷糊糊中,顾盼盼就感觉冯远龙不知道在她身上鼓捣什么弄得她特别难受,她心想:不是要强暴我吧,难道我的第一次就给了一个傻子吗? 她挣扎着睁开眼皮,一瞧自己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原来冯远龙正在用绳子把她往房梁上吊…… 18. 真假凶犯16 她身处在一个堆满破烂的小仓房里,双臂倒剪身上横七竖八绑着绳子,两脚已经腾空,急得她又蹬又踹,不住大叫:“冯远龙,你想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可是冯远龙充耳不闻,只顾着往她身上缠绳子。他脸上的血已经干涸,让汗水一浸,花了满脸,看着既恶心又恐怖。他捆绑的手法缓慢而且专心,偶尔还会停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看一眼,如果觉得不妥,就会把绑好的绳子解开重绑,似乎在对照顾着绑顾盼盼。这可把顾盼盼折腾得不轻。 她病急乱投医,索性放开嗓门呼救,“曹青——曹青——曹青——” 可是只有她的喊声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她心里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曹青早在他之前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现在她可真有点儿绝望了,脑海中猛然间浮现出童幂、娄雪莉、张莹莹……一幕幕凄惨的死状……难道那也将是自己的下场吗? 冯远龙把顾盼盼绑得结结实实好像个粽子,然后后退几步,站在远一点儿的地方瞧了瞧,似乎不太满意。接着又走过来,动手开始脱顾盼盼鞋和裤子。 这可把顾盼盼惹急了,她拼命用脚踢踹冯远龙。却激起了冯远龙的兽性,他低吼着,抓住顾盼盼裤子用力扯下来,又开始发疯似的撕扯她的衣服。 顾盼盼心彻底凉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因公殉职了。想到那些被害人遭遇的手段,她充满了恐惧。不顾一切的哭着大喊:“老天爷睁睁眼,快来救救本姑娘,我可是警察啊——” 奇迹居然就在她喊过第一声之后发生了。就听有个人站在门外悠悠道:“别喊了,身为警察还带着枪,居然能被制得这样惨,说出去不嫌丢人吗?” 说话间,这人已经迈进门里。 顾盼盼一见眼前就亮了,顿时破涕为笑,“咱俩真是有缘啊罗老师,这种时候都能遇见。” 罗炎麟瞅着她被吊在半空的糗相,光着两条小腿儿,居然还穿着海绵宝宝的平底裤,实在无话可说,相比起来还是冯远龙比较好沟通。因为这个傻小子正用一对儿血红的眼珠子打量他,用意再明显不过。 顾盼盼吊在那儿嘴也没闲着,“打死他,罗老师,你不是学过截拳道吗?打死他!” “拜托是柔道……”罗炎麟监视着冯远龙,还没忘纠正一句。 冯远龙这时忽然向前一窜,伸手就想来抓罗炎麟。罗炎麟拨开他的手,向后一撤,一只脚已经退到门外,“嚯,还挺有力气的。” 顾盼盼提醒,“这傻子力气可大了,千万别被抓住。” 罗炎麟看仓房里空间狭小,冯远龙又像头蛮牛,躲在里面想制止他还真不容易。于是故意摆手逗弄冯远龙,“过来呀……过来呀……” 冯远龙伸手划了几划,罗炎麟不住后退,总是差一点儿碰不上他。冯远龙恼怒的出了仓房,喉咙不停的哼哼着,声音尖锐,有点儿像狸猫的叫声,他站在院子里盯着气人的罗炎麟。 罗炎麟摘下眼睛插在衣兜里,轻微活动一下手脚,自言自语,“好些天没运动了,可能是退步了吧。” 就见冯远龙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忽然一塌腰,真就像头蛮牛似的撞上来。 罗炎麟看似悠闲,实则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见冯远龙将要碰到自己的时候,身子就地旋转,瞬间绕到到冯远龙身侧,抬手勾住他脖子,伸腿在他腰间一截,向后一掀,用了招扫腰的摔技,借着冯远龙的冲势,把他整个儿人抛出三米开外…… 18. 真假凶犯17 冯远龙的身子在空中翻个个儿才重重摔在地上,震得“吭哧”一声。罗炎麟不等对方挣扎,直扑到跟前。左手迅速插到冯远龙右臂外腋下,用左腋夹住对方小臂,右腿紧紧抵在对方右胸牢牢固定,同时用右臂缠住冯远龙脖子。 这些动作说起来复杂,但真正完成不过眨眼之间。罗炎麟运用了柔道固技中的袈裟固。虽然冯远龙力量奇大,但柔道是一种着重技巧的格斗术,任他有一身力气偏偏使不出来,而且被罗炎麟勒住脖子,脸憋得紫红,只有徒劳在地上蹬腿。 袈裟固的着力点在受施者脖颈两侧的颈动脉,一旦被固定住就无法脱身。也可以说这是一种暗藏杀机的格斗术。十秒钟后,罗炎麟感觉到冯远龙的身子开始抽搐,才松开手,掏出手铐将他反手铐住。 就听仓房里传来顾盼盼的喊声:“还有我呐,老师,可别忘了我……” 罗炎麟好气又好笑的走进仓房,正想给顾盼盼解下来,不知为什么,伸出的手忽然停住了,只是默不作声的打量着顾盼盼。 顾盼盼一开始还叽叽喳喳,满脸兴奋,但是被罗炎麟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低头瞅瞅自己的海绵宝宝内裤,脸一红又大叫起来:“哎呀都走光了,居然还被罗老师看见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今后可怎么见人啊,……” 罗炎麟涵养再好,也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冷哼道:“我看得是他怎么绑得你,谁稀得看你,还海绵宝宝呢,也不知从哪儿淘来的……” “海绵宝宝怎么了,淘宝淘来的,我愿意……”顾盼盼理直气壮。 罗炎麟懒得跟她拌嘴,匆匆把她绳子解开,顾盼盼趁着穿裤子的功夫问他怎么来的真么巧? 罗炎麟把经过简单说了,原来他自从接到冯远龙返回老家的消息后,就驱车赶过来了。给曹青打电话就是在路上打的。幸亏来得及时,先制服了冯远龙发疯的外婆,又赶来救了顾盼盼。曹青虽遭暗算,好在老太太用刀背砍的他,伤势不重。 顾盼盼发现罗炎麟在说话的时候有点儿心不在焉,眼睛总在瞟地上那堆绳子。她恍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便说:“如果你要找冯远龙的证据根本用不着看这堆破绳子,这次我能给你一个大大的吃惊,你跟我来吧。”说着拉起罗炎麟,出了仓房直奔后院那间厢房。 房间里还保留着打斗的痕迹。不过床上那些衣服还有掉在地上的铁盒子都在。 顾盼盼简要的解释了发现经过。罗炎麟从铁盒里拿出那些照片看了几眼,眼中忽然散发出久违的光彩。接触这起连环案件这么久,这是他在凶手操控之外获得的最有价值的物证。 顾盼盼胸有成竹的说:“就凭这些还怕这次再让他漏网吗?” 但是,罗炎麟在照片里翻拣了一遍,刚才兴奋的表情却又消失了。 顾盼盼看出来了,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罗炎麟说:“这些照片一共包括四个人——童幂、娄雪莉、童瑶还有姜依娜。我觉得似乎还少了一个……” “少了谁?” “张莹莹。” 顾盼盼猜测,“张莹莹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或许冯远龙早把她忘了吧……” “不会,冯远龙肯定没忘。” “你怎么这么确定呢?” 罗炎麟颇有深意的对顾盼盼说:“因为我刚才看见你被他吊起来捆绑的样子……很像尸检照片里的张莹莹……” 19. 警探间的分歧1 “像张莹莹?!”顾盼盼很吃惊,想到自己差一点儿就会变成张莹莹那样,心中一阵阵后怕。 罗炎麟说:“从目前已知的被害人包括三年前遇害的张莹莹,凶手对每一位被害人的捆绑方式都不完全一样,张莹莹和童幂是最接近的,但还是存在一定的差别。可是我发现你们的时候,虽然他还没有绑完你,但在你身上系的那些绳结依稀和张莹莹身上的一样。所以,我在想,他既然都能清楚记得三年前虐杀张莹莹的细节,说明这个人给他带来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也理所当然会保存她的照片,但为什么没有呢,还是他单独放在了其他地方……” 顾盼盼说:“这间屋子我刚才都找遍了只有这个盒子里发现了这些照片……” 说到这里,她忽然愣怔了一下,猝然想起了什么,“或许,有个地方我们还没找过……” “哪里?” “你跟我来。”顾盼盼拉起罗炎麟回到了前院。 冯远龙已经苏醒过来,正努力想爬起来,不过双手铐在身后让他行动很吃力。 顾盼盼松开罗炎麟,径直走到他面前,大声道:“冯远龙,还认识你家小姑奶奶吗?” 冯远龙抬头瞅她,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咯痰似的声音,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顾盼盼接下来举动连站在后面的罗炎麟都万没想到。她抬脚蹬在冯远龙胸口,把他踩在地上,从腰间拔出手枪,指着他大声说:“冯远龙,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杀害张莹莹,童幂她们的……这一次,你可没有三年前那么走运了,你哥哥再不可能为你顶罪了……” 冯远龙被激怒了,使劲晃动身子,根本不肯服软,还想张嘴咬顾盼盼脚。 顾盼盼目露凶光,“像你这种畜生,让你多活一天都是祸害。我今天就为民除害……”说着对准冯远龙脑袋,手指抵住扳机。 顾盼盼枪法再烂,这么近的距离也不容易打偏。罗炎麟提醒他,“适可而止就行了……” 顾盼盼声音里带着杀机,“我不是在说着玩儿的。” “什么……你不是想,”罗炎麟心中一凛,“喂,住手……” 他话已出口,顾盼盼也朝着冯远龙连连扣动扳机,“砰——砰——砰——” 不过,冯远龙居然安然无恙,因为“砰砰砰”是顾盼盼配合自己开枪嘴里发出的声音。她回头对罗炎麟笑嘻嘻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枪根本不开保险……” 罗炎麟有点哭笑不得,顾盼盼一贯性格坦率,大大咧咧,偶尔逢场作戏倒把他给骗过了。 其实顾盼盼只是想吓一吓冯远龙,一来为出气,二来如果能逼他老实交代,之后审讯也就省事多了。 然而,出乎意料,冯远龙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充满敌意、默不作声的瞅着顾盼盼和罗炎麟。 罗炎麟问顾盼盼:“你把我从屋里拉出来,就是为了看你刚才的表演?” “才不是。”顾盼盼三两步走到冯远龙跟前,冯远龙呲牙露出威胁。 “你要是敢咬我,我就把你满嘴牙都掰下来,不信你试试……”顾盼盼警告着,伸手揪住他头发防止他真下嘴,另一只手伸进他胸口的衣兜里,从里面摸出一张卡片。 她看了一眼递给罗炎麟,”你瞧瞧是不是你要的……” 19. 警探间的分歧2 罗炎麟接过来发现是一张边缘都已卷角的旧照片,照片上赫然是一人浑身是血的女人被绑吊的情景。这个图像似曾相识,这个女人他也认得,正是三年前遇害的张莹莹。而张莹莹胸口一道道被捆绑的绳结与顾盼盼刚才被绑的完全一样,冯远龙无疑是在模仿当年加害张莹莹的手段,用到顾盼盼身上。幸好罗炎麟赶到及时,避免了又一场残忍的虐杀。 他问顾盼盼:“你怎么知道他衣服里藏着照片?” 顾盼盼说:“刚才他在绑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总时不时的停下来,从兜里拿出个卡片似的玩意儿看看,好像还要琢磨一会儿再接着绑……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也没看清是什么。但你刚才说到,他捆绑我像是在模仿张莹莹,又说铁盒子里的照片少了张莹莹的,让我忽然就想到了冯远龙当时是不是在拿张莹莹的照片看……” “原来是这么回事。”罗炎麟想了想,神色有点儿疑惑,“既然张莹莹是他亲手杀害的,那他为什么想要模仿自己杀人的照片作案呢?” “谁知道,或许杀张莹莹时特别能刺激到他吧,所以他印象尤其深刻,想要在重复一遍……妈呀,那我刚才岂不是很危险?”顾盼盼想象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恐怖情节,心有余悸。 她的分析也算合乎情理,罗炎麟到也不反对。他拿着张莹莹的照片走到冯远龙的面前蹲下,举起照片问他:“这张照片是你拍的吧,说说你为什么要拍这个女人?” 顾盼盼在后面插嘴:“他是不会说的,肯定是保持沉默,要么装傻……” 冯远龙果然一声不吭。 罗炎麟又问冯远龙,“那你为什么还藏着其他女人的照片,你都是在什么时候拍的?” 顾盼盼又插嘴:“没用,他不会说……” 冯远龙依然不吱声,只是直勾勾的瞅着罗炎麟发呆。 罗炎麟回头瞪了顾盼盼一眼。起身把照片揣进衣兜里。 顾盼盼问:“接下来怎么办,带他回去吗?” “嗯。马上就返回凌海,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件事要办,去找照相机……” “照相机?!”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给那些被害人拍照,而且还要确认,是不是只有这几位被害人。” “明白了。我这就去找……” 顾盼盼说干就干,立刻飞也似的跑了 罗炎麟仍然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坐在地上的冯远龙。他缓缓开口道:“是否真的弱智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但你在设计杀人的时候,不知想过没有,那些隐藏在现场的暗示不仅仅是我们警察的难题,也是你自己的难题,只要你想玩这场游戏,也就必须冒着真相败露的风险。这样说来,你并没有真正操控一切。而这一次,你输了。” 冯远龙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对罗炎麟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好像那是说给别人听的。 *—*—*—*—*—*—*—* 8月26,星期六,20:21。 罗炎麟、顾盼盼和负伤的曹青三人押着疑犯冯远龙乘警车从高速路风驰电掣的赶回凌海。消息传到专案组,带来了办案以来最大的轰动,因为罗炎麟连同嫌疑人之外,还带回了确凿证据。 审讯冯远龙时,几乎刑警队的所有警员都在加班,因为大家都想亲眼目睹这起悬念重重的案件最终是如何收场的。 19. 警探间的分歧3 罗炎麟也像是有意迎合众人,以少见的高调作风邀请了刑警队所有的重案组长,甚至包括一把手局长王峰。看架势好像要举办一次培训讲座。 由于来人多,审讯室装不下,所以特意找了一间会议室用作临时审讯。 冯远龙带着手铐被押进来的时候,会场里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说话,偌大的房间霎时陷入寂静,静得可怕。 冯远龙虽然混愣粗野,但面对着十几双眼睛紧盯在身上,也感受到了畏惧,老老实实走到放在会议室中央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上坐下,低下头谁也不瞅。 秦刚坐在最靠近罗炎麟的座位,不住的打量冯远龙。同三年前相比,冯远龙变得又瘦又脏,像个十足的流浪汉,很难想象在这三年里他都经历过什么。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与坐在对面的王局碰到一处,微微停顿。两人对视无语,没人能看懂,此刻只有他们彼此才能了解的心思。 他们都很后悔把罗炎麟招惹来凌海,这个人实在给他们添了太多麻烦。不过总算这一次把他们把悬起的心又安抚下来。谁是真正的凶手他们现在并不关心,只要他们担心的那个人不牵涉进来就谢天谢地了。 罗炎麟拿出了刚刚整理好的材料放在桌上,先向在座众人简要复述了案件侦破过程和怀疑过的嫌疑人,最后才着重讲述抓捕冯远龙的经过。他把从冯远龙家中收集到的照片和被害人衣物整齐的摆在桌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甚至连冯远龙自己都不自禁的抬起头瞧着…… “冯远龙……”罗炎麟冷不防喊他名字。 冯远龙忽的抬起头,脸上有点儿惊慌,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叫他名字了。 “对这些证据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冯远龙茫然的看着他,仿佛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罗炎麟擅长面对各种各样的嫌疑人,不管他绝顶聪明还是蠢笨僵木,他都有办法对付。 他朝冯远龙摆手,示意他过来。冯远龙吃过罗炎麟的亏,对他很惧怕,他迟疑着,慢吞吞从座位上站起身,朝他走过去。 在场警探都看不出罗炎麟想干什么。 罗炎麟随手拿起一张娄雪莉的照片给冯远龙看,“这个女人你认识吧……” 冯远龙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她是怎么死的?” 冯远龙并不回答,只是傻乎乎的笑。 罗炎麟侧身一指桌上的几摞衣裙,问:“你能找到照片上这个人穿的衣服吗?” 冯远龙走到桌前,蹲下身子,开始像狗一样抽动鼻子挨摞衣服衣物上闻了一遍。突然,他停在了其中一摞衣物前,一把将上面的连衣裙掀开,拿起下面的内裤盖在脸上使劲儿吸气,好像要把上面的味道统统吸到肚子里。 他的变态举动让众人吃惊,但也从中看明白了一些什么。罗炎麟这时再把娄雪莉的照片放在他眼前,问:“你认识她吧?” 冯远龙的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上,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无比夸张,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笑声,在外人听来,却更像在哭。 罗炎麟这时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顾盼盼。接到信号,顾盼盼马上捧起放在脚边的纸壳箱,来到冯远龙身旁。从箱子里掏出一卷绳子放在他面前,众人开始还没看明白她要干什么,她紧接着又从箱子里掏出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东西—— 一团皱巴巴的撒了气的充气娃娃。 猎狐组的警员都知道,这个充气娃娃就是被凶手吊在李艺珍家浴室里的那个。 顾盼盼把这两样东西放在冯远龙脚前就退开了。 冯远龙低头瞅瞅地上东西,又抬起头狐疑的看着冯远龙。 罗炎麟问他:“想离开这儿吗?” “……” 他举起了娄雪莉的照片,“如果你能把这个充气娃娃按照照片里的样子捆起来,我就放了你……” 19. 警探间的分歧4 冯远龙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听明白了。他弯腰先捡起那团瘪了的充气娃娃,翻弄了两下就找到了充气口,然后对着嘴用力吹起来。 想把这么一个同真人大小相仿的皮囊完全吹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冯远龙在这方面确实有异于常人的体质,他吹了足有十分种,依然气力充沛,眼看着一个光溜溜女体形状的娃娃膨胀起来,虽然是假的,但是那些仿真的器官还是让在场的警探们颇感尴尬。 吹起了充气娃娃,冯远龙像罗炎麟伸出手,似乎要看他手里的照片。罗炎麟把娄雪莉的照片给他,他只瞥了一眼,就蹲在地上,拿起绳子捆绑起来。虽然手铐限制了他的活动,但是动作依然很娴熟,尤其是那双眼珠充满欲望的瞅着按在手下的假人,似乎当成了活生生的受害者,让旁观的人看着阵阵心惊。或许在冯远龙的眼中,被害人与人偶娃娃原本就没有多大分别,只不过一个临死前会害怕,而另一个不会。 陆小棠此刻也坐在这些警员当中,皱眉不语。她与罗炎麟之间的暗斗已经彻底落到下风,罗炎麟现在眼看就要让这桩悬案连同三年前的旧案一并真相大白了。可谓风光无限。她并非嫉妒,但实在看不惯他为了破案不择手段。即便冯远龙就是真凶,但罗炎麟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戏耍他弱智的伎俩她还是看不惯。 此时,冯远龙已经几乎把象征娄雪莉的充气娃娃捆绑好了,但是他找不到能把充气娃娃倒吊起来的地方。于是,他看着罗炎麟,等待他评价。 罗炎麟说:“这个还不行,我要完全一样。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不能放你了。” 冯远龙拎着充气娃娃,急得满头大汗,绕着会议室来回走,可就是找不到能吊东西的地方。 他傻乎乎的样子惹得很多人发笑。陆小棠厌恶的瞅着罗炎麟,心里却为冯远龙感到几分可怜。 罗炎麟看着略显喧闹的众人,这或许是办案以来大家最放松的时候。他刚才一直在边上细心观察冯远龙捆绑充气娃娃过程,与照片上几乎一般不二。单凭这个证据就逐一给他定罪了。 他的目光追着冯远龙可笑的身影在会场里游走,从警探们一张张喜笑颜开的脸上掠过,不经意地,他似乎感觉少了一个人。就在疑惑的片刻,仿佛某种感应,他下意识的转脸望向门外。 就在会议室敞开的门外,一个人站在那里,目光冷淡的看着他。罗炎麟一下就认出来,他是重案4 组的组长严雄。 说起来两人也算打过交道,可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严雄脸色铁青,用一种近乎愤怒和讥讽的眼神瞧着罗炎麟。 罗炎麟心中诧异,但还没来得及细想究竟,就被冯远龙打断了。原来冯远龙正找地方想把充气娃娃吊起来时,有个多事儿的警官想作弄他,偷偷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冯远龙转回身什么也没看着,惹得哄堂大笑。那个男警官还不够,趁他刚转身又给了他一脑瓢。不过这一次却让冯远龙发现了。谁都没想到,看似木讷的傻瓜突然一声怪叫,扑上去一头就把那个警官从椅子上顶翻在地,骑到他身上又咬又打。 19. 警探间的分歧5 其他警察乱成一团,纷纷上来拉扯他,直用五六个人才把他按住,冯远龙像头被激怒的野兽,拼命想要挣脱,不停的发出瘆人的嚎叫。 而那个被打的警官满脸是血的瘫坐在地上,捂着鼻子不住的呻吟,冯远龙这一头可能撞断了他鼻梁骨。 意外让审判被迫中止,但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清楚,尽管冯远龙没有亲口承认犯罪,但是他所模仿的作案细节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审讯结束之后,受伤的警官被送往医院,冯远龙被临时羁押等待择日再审。剩下的无所事事的警探们一边意犹未尽的议论着,三三两两的离开刑警队回家了。 罗炎麟没有马上回旅馆,也没有同秦刚碰面。他径直来到重案四组办公室,碰巧看见严雄和另外两个警员加班。严雄原本在同另外两人说话,脸上还能微微带出一点儿笑容,但一看见罗炎麟进屋,马上就拉下脸,低头看起桌上的文件。 罗炎麟不以为意,礼貌的打招呼。“严组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嗯。”严雄爱理不理的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感觉罗炎麟没走,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儿吗?” “有一事不明,想向秦探长请教请教。” “我最不喜欢别人拽文,什么事儿直说。” “我刚才审讯冯远龙,邀请了刑警队的所有重案组长,也包括严探长您。” “怎么,你是怪我没去给你捧场吗?” “那倒不是,我本以为秦探长会十分愿意参加的。这毕竟也和你当年调查的案子有点儿牵连……” “原来你是想让我感谢你帮我捉住了杀害张莹莹的真正凶手是吗?” “你误会我了,因为这桩案子比较特殊,牵涉又广,我邀请大家来,只是想共同分析一下嫌疑人。” “是吗,”严雄打个哈哈,“你干的属实不错,连一个弱智你都能想出办法让他认罪。就凭这能耐,我便甘拜下风,去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罗炎麟怎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权当做没听见一样继续说道:“本来也快审出眉目了,可惜冯远龙出了点儿意外,想必你也看到了。” “那不是什么意外,”严雄冷冷道,“如果有人敢那么羞辱我,我就拔掉他满满嘴牙……” 他的话让罗炎麟没法往下接。办公室里其他两个警察都木雕泥塑似的忙手里的活儿,估计早已经见惯不怪了,像严雄这种口无遮拦的性格恐怕刑警队里也交不到几个朋友。 严雄冷不丁问罗炎麟,“你该不会就是为了听我解释来的吧,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就直说吧……” 罗炎麟微微一笑,“主要还是为了冯远龙,他的特殊情况你应该了解,想让他老老实实交代罪行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刚才那番折腾把我事前的部署都打乱了,但还得继续审讯他。因为即便认定了他是凶手,究竟在他手中遇害的人有多少,还是个未知数,我担心不只有张莹莹、童幂她们那几个人……”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严雄翻楞着眼珠子说。 “因为你当年亲自审讯过冯远龙,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个人。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审他。”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找我。” 19. 警探间的分歧6 “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严雄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对不起,我这两天正处理一起抢劫案,没工夫。” “或者,还有其他原因吧……” 严雄没吱声。 “你是不是不相信冯远龙是凶手?!” “我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严雄忽然道,“案子是你罗专家破的,罪犯也是你亲手抓住的,你觉得对,那就对喽。” “我知道你不服,我也听说了你当年的事。但不管你多么怀疑一个人,最终认定凶手的还要靠证据。我找到了证据,而你当年没有。” 严雄瘦骨嶙峋的脸剧烈抽动,张张嘴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另外两个警察见气氛不对,拾趣儿的先后离开了屋子。 罗炎麟才又对严雄说:“我知道,这几年张莹莹的案子始终困扰着你,几乎把你的事业都毁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总该想着为自己找一条出路吧……” 严雄霍然抬头,怒视着罗炎麟。可是罗炎麟的神情中没有丝毫嘲讽,只是充满了同情。严雄凌厉的目光逐渐消淡成了落寞,长叹一声。 罗炎麟说:“与其说,你恨透了某个嫌疑人,不如说你一心想破获张莹莹的案子,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让被害人沉冤得雪。只要能破获这桩案子,也算了解了你的心结,至于谁是凶手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想到,严雄突然从座位站起来,压抑着的满腔怒火终于爆发了,他指着罗炎麟的鼻子说:“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能有我明白这件案子吗,你能有我明白案子里的人吗?成天到晚就知道证据、证据……你要是明白你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就不会再在乎那些没用的证据了……”他身高不及罗炎麟,气势却像要把对方吞下去。 “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断定一个人有罪?”罗炎麟目光凛冽,俨然也动了怒。 “谁说没有证据就不行?你以为干了几十年的经历是当饭吃的?”严雄楞瞪着眼睛毫不示弱,“只要我一瞅见那个人的眼睛就知道是不是他了……” 两个人谁都没提那个人的名字,但都知道在说谁。罗炎麟越来越发现严雄已经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争论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最后劝他:“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严探长。就算尽早为了抓住凶手,为了给张莹莹、童幂那些无辜的人伸冤,也是为了你自己。” “用不着考虑,”严雄斩钉截铁,“我不会陪你去审冯远龙的,当年我已经把他哥哥送进去了,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罗炎麟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办公室。 *—*—*—*—*—*—*—* 他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个人站走廊里。碰巧这个人他还认识——居然是陆小棠。 罗炎麟朝她礼貌的点下头,陆小棠也朝他点下头。不知为什么,两个人碰到一起总是显得特别扭。 罗炎麟随口说:“看样子你也是来找严探长的,他正好还没走。” “我不是找他来的。” “不是?!”罗炎麟左右瞧瞧,在没有其他人,略显疑惑,“你该不是找我吧。” “偏巧你猜对了。” “如果是因为冯远龙的事儿还是免了吧?”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罗炎麟苦笑,“刚才审冯远龙的时候,你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要是想找我辩论他是不是凶手的问题,那还是饶了我吧,刚才严雄已经训斥过我了。” “偏巧你这次猜错了。我找你不是为了冯远龙,而是慕容雨川那边在童幂身上找到了新证据。” 这个消息倒还让罗炎麟有点儿兴趣。 两个人下楼来到法医室,进门时正看见慕容雨川翘着二郎腿,对两个女人夸夸其谈。其中一个是顾盼盼,而另外一个居然是歌星李艺珍。 19. 警探间的分歧7 罗炎麟还真有点儿佩服慕容雨川,这小子不但变着花样的换女伴,最难能可贵的是能把一个女歌星招到法医室来陪他。 慕容雨川看见他们进屋并不吃惊,滑稽的拱拱手,“呦,二位组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又对罗炎麟笑嘻嘻道:“专家不愧是专家,刚才听你激情四射的一番审案,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别磨牙了。”陆小棠不耐烦的打断,“我把罗炎麟找来了,说说你的发现吧。” “哦。”慕容雨川这才稍微收敛点儿,对二人说:“我又对童幂尸体上那些隐藏的瘢痕做了仔细研究,可以确定那些痕迹也是捆绑造成的。也就是说童幂在被凶手吊杀那间屋子里之前,被用同样很复杂的方式的捆绑过……” 陆小棠插嘴:“而且童幂被害那天下午早早离开的公司,也没有与任何人联系,这是另外一个疑点……” 罗炎麟马上反应过来:“所以你们怀疑凶手和童幂认识,甚至很熟悉,凶手于是利用私下见面的机会将童幂捆绑起来,带到了那栋废弃的楼房中杀害,或者在附近杀害,然后移尸到了那里。” “对……对呀。”陆小棠有点儿吃惊的看着罗炎麟。 “但这些线索也做能算作假设,童幂社会关系复杂,交往的朋友也都很有背景,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不可能一一调查。” 慕容雨川这时却神秘的说:“但是,我的发现可仅仅是这些。而是一个足以颠覆咱们之前假设的线索。” “你说什么?”罗炎麟微微皱眉。 “说起来都怪童幂那稀奇古怪的尸体,我总想着凶手为什么要把她绑成那样,你又说凶手是什么演绎式罪犯,会故意给咱们留下暗示。于是,我就猜他会不会在童幂尸体上留下什么暗示,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所以没有办法,我只好又从最基本的步骤开始,按部就班的做了一遍尸检,查查她的死因什么的,防止出什么漏洞。结果,就有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 慕容雨川说着,从桌上拿过一张照片,递给罗炎麟,“这是我刚刚拍的。” 罗炎麟接过来一看,好像是人的脖颈部分。“这是童幂么?” “对,就是她。凌海的法医认为她是被绳子吊在脖子上窒息而死……”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陆小棠插话,“你还给我解释了死者脖颈上的勒痕深浅,说她是缓慢的窒息而死的。” “我有这样说过?”慕容雨川尴尬的挠挠头,“但我仔细测试过发现,那种判断其实并不准确。” 罗炎麟和陆小棠都有些吃惊。陆小棠说:“你意思是,她不是被勒死的?” 19. 警探间的分歧8 “她当然是被勒死的。不过实际的死亡时间与我们之前认为的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关于这一点, 我利用了绪方孝彦染色法进行鉴别的,这种方法专门用来鉴别死者生前和死后的压痕。证据在这儿……”慕容雨川又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照片,递给了罗炎麟和陆小棠看。 这张照片明显与之前看的那张不一样,完全是网状的肌肉和组织的纹理。 慕容雨川解释说:“这是我从童幂脖子上的勒痕处取下的表皮。在苦味酸靛胭脂红试剂浸透下,表皮生前的压痕会呈现出黄绿色。再你们看看手里的照片,完全变成了紫红色,这是死后压痕最明显的特征,而这条压痕也就是套在童幂脖子上的那条绳子勒出来的。最后,从变色的深度来断定,童幂早在被吊在那间屋子之前至少六个小时前已经死亡了。” 陆小棠急切的问:“你能确定吗?” 慕容雨川指了指照片,“不是我确定,是它确定的。” 罗炎麟质疑道:“据我了解,检验缢杀的勒痕并不是什么难度高的技术,为什么你和张磊之前都没有看出来。” “主要还是童幂的死亡方式有点儿特殊。”慕容雨川解释,“通常吊死或者勒死的人,都是收到自身重力或是凶手的绞杀,脖颈上的痕迹会特别清晰,通过解剖也经常能发现,甲状腺软骨和舌骨断裂等等明显的损伤。但是童幂是全身被吊,着力点分散,她经历了一种很缓慢的窒息过程,而尸表的伤痕很浅,本身就不容易被发现。” “如果是被吊了两次,至少应该出现两条伤痕才对吧。” “这个倒很难辨别。所以我怀疑凶手在第二次吊起童幂的时候,故意把绳套勒在之前留下的痕迹上,所以就不容易看出来了。” 陆小棠脱口道:“听你这样说,怎么感觉凶手好像在故意在掩饰呢。”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不过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干,看上去很莫名其妙啊,”慕容雨川问罗炎麟,“怎么样大专家,我提供的消息够震撼吧。你不是最擅长分析犯人心理吗,帮着分析分析呗……” 没想到罗炎麟却说:“我觉得你还是先确认一下被害人的具体死亡时间再讨论下一个问题吧。”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我专门用绪方孝彦染色法测试过的。” “之前你和张磊都对被害人的尸体化验过,死亡时间你们都推测在夜里10点至11点之间,可是现在你又说童幂是在提早6小时前遇害的,你能把这个矛盾解释一下吗?” “这个……是啊,怎么可能呢?”慕容雨川被问住了,不住抓着头发,他还真没有从头到尾仔细考虑过。 陆小棠提醒他,“那你们当初是怎么检查的死亡时间?” “肝温测量。虽然不是我亲自做的,但这是最基本的法医技术,张磊不可能连这个都做不好啊。除非……”慕容雨川忽然颇有深意的看着陆小棠。 “你怀疑张磊搞鬼?!” “为什么不可能,最不被怀疑的人往往就是真正的凶手,悬疑电影都是这么演的。”慕容雨川目光闪闪,像发现了新大陆。 罗炎麟打断,“还是先想想更可能原因吧。” “靠。一点儿创造力都没有。”慕容雨川嘟哝。 罗炎麟权作没听到,继续说:“科学实验向来是最严谨的技术,不应该轻易出现这种矛盾吧,会不会是操作上的错误……” “我肯定没有出错。”慕容雨川马上澄清。 “那么就是张磊出错喽。” “张磊……”慕容雨川仔细想想,“按理说这么基本的测试也不太可能出错,再说尸检报告上的肝温、肛温的记录都一致,不可能全错吧。” “那这种奇怪的现象又该怎么解释?” “我靠。闹鬼了,闹鬼了,”慕容雨川惴惴不安的问顾盼盼和李艺珍,“你们觉得呢,会不会是童幂之后趟在停尸房里自己又活过来了……” 19. 警探间的分歧9 顾盼盼还好说,李艺珍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紧张的瞅着解剖室的门,童幂的尸体还躺在那扇门后的冰柜里呢…… 罗炎麟冷冷的问慕容雨川:“除了这个假设,你难道就想不出其他的了?” “其他的……”慕容雨川嘶啦嘶啦挠着脑壳,冥思苦想。 陆小棠灵机一动,“有没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 “人为?”慕容雨川停止了抓头。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凶手做过什么影响了测试的结果。” “这样说啊……”慕容雨川沉吟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绪方孝彦染色法是通过提取皮肤组织进行试验的化学方法,不太容易受到认为影响。而且还是停尸好些天之后进行的,即便凶手杀人时做了手脚,也不太可能影响这么久……” “那肝温测试有没有可能受认为影响呢?” 慕容雨川眼前一亮,已然想到了什么,“肝温测试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正常人的体温在36.5-37.5度,一般情况下,在死亡10小时内,体温平均每小时下降1度,10小时后每小时下降0.5度,24小时左右就会与环境温度相同。肝温和直肠温度最接近于人体的实际体温,所以我们法医都是通过体温仪的测量结果往回推算死者的死亡时间。但假如,凶手对这方面有一定了解的话,他也可能利用某些办法来影响死者的体温下降。” “什么办法,比如说……” “最简单的就是改变死者周围的温度,如果把死者放在冷库里,体温下降就变快,肝温测出来的结果会比实际死亡时间长。而如果把死者至于很热的地方,体温下降就会变慢,测出来的结果就会比实际死亡时间短。” “如果真是这样,那测试结果其实并没有矛盾,不是吗?” “对。”慕容雨川兴奋的说道:“这么说来,凶手肯定是在杀害童幂之后,采取了后一种办法,延缓了尸体温度下降。这样张磊通过测出的肝温推算的时间就比实际时间延长了,而我测出的结果却反映的是实际时间,自然就出现了矛盾。” “但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当然是为了掩饰杀人时间,有意误导我们。” “又或者,还有一种原因,”陆小棠目光闪亮,“凶手觉得我们有可能调查到他,所以,他才提前为自己设计了不在现场的证明。这也说明,他一定与童幂是熟人,才会有这种担心。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陆小棠分析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罗炎麟,她在寻找一切机会来推翻他的判断。 慕容雨川这次也站在了陆小棠一头,“的确啊,如果冯远龙真是凶手,那他的确没有必要设计什么不在场证明,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马上怀疑到他身上……” 罗炎麟听他们说完了,才慢慢悠悠说道:“按照你们这样说,假如凶手真是童幂的熟人,那他大概也认识娄雪莉、童瑶和姜依娜……” 他接着反问慕容雨川,“娄雪莉的尸检是你做的。你在她身上有没有发现这种类似的伎俩?” “这个么……”慕容雨川摇摇头,“属实说,没有。” “至于童瑶和姜依娜,虽然她两人的尸体目前还没有找到,但是我们清楚她们的失踪时间就足够了。这几次作案凶手都没有掩饰自己的作案时间,甚至是大张旗鼓,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19. 警探间的分歧10 慕容雨川看了看陆小棠,陆小棠原本还胸有成竹,这一下反而被问住了。 罗炎麟说:“必须有准确无误的推断才能下结论。否则,过分相信自己的主观,就容易偏离真相……严雄当年就犯了这个错误……” 陆小棠何尝不知罗炎麟其实是借严雄来说她,她忍不住争辩,“难道你自己不是这样吗,你不也一直认为冯远龙就是凶手吗?” “我有这样说过吗?” “你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是吗,其实我并不在乎谁是凶手,我只根据事实来说话。” 两人又一番唇枪舌剑,陆小棠并没有占到便宜。 慕容雨川这时对罗炎麟表示抗议:“你抢我台词儿了,你那句话应该是我说的。” “是吗,呵呵。”罗炎麟颇显城府的笑笑,“你的发现好好留着吧,等抓住罪犯定罪时能用上。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望着罗炎麟的背影,顾盼盼由衷感叹,“老师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简直没有什么那难道他一样。” 慕容雨川撇着嘴,“有什么了不起,让他解剖个尸体来看看,哼……” 陆小棠叹了口气,还在为刚才的问题纠结,“怎么可能呢,明明不该这样啊……” “喂喂,你可别这儿瞎琢磨了,弄得我都跟着烦……”慕容雨川忍不住说。 “什么叫瞎琢磨,我这是有根有据的……” “那不也还是被他抓住漏洞了?” “但总比他抓的嫌疑人靠谱吧,你该不会也觉得冯远龙就是那个凶手吧。” “反正这小子有招儿让冯远龙当着大伙儿面儿把作案过程都重复了一遍。你说冯远龙平白无故又怎么会那么复杂的绳艺技术,要不是亲眼所见,你能相信吗?” 陆小棠沉默了片刻,果断的说:”反正我还是觉得冯远龙不是凶手。” “你就能确定那个人是凶手吗?” “为什么不能,你刚才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拜托,我只是提供试验结果,没证明什么?” “你是被罗炎麟唬住了,不敢承认吧,哼,墙头草……” “你说谁呀,我刚才那是为你出头,看你信誓旦旦的那样,还以为你能杀杀他的威风,没曾想到让人一句话就撂倒了。” “那还不是你证据不充分?” 顾盼盼打岔,“你俩说的我都糊涂了,那个人是哪个人啊,你们在说谁?” 李艺珍始终站在旁边听他们争论,这时才说:“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霍启军。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也都听明白了……” “那你说说看,你觉得我们的推测怎么样?”陆小棠索性让她说下去。 “冯远龙是谁我不认识。霍启军这个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仔细想想你们刚才分析的,觉得跟他蛮吻合的。” “是吗?” “嗯。你们认为,凶手可能是童幂的熟人。这一点自不必说。他与童幂之间的关系,恐怕也不是熟人那么简单。他如果私下里约童幂一起出去,童幂肯定不会拒绝的。” “那他与童幂之间有没有什么过节啊?” “这个倒没听说过,不过他这个人很好色,又好玩儿,而且听说喜欢玩儿一些花样……” “比如说……” “听说他参加过一些很极端的派对,具体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会不会是他突发奇想,想在童幂、娄雪莉她们身上试验什么啊……” 陆小棠琢磨着她的话,“不管怎么说,对你们下手他的确要承担一些风险,也就顺理成章的在童幂尸体上大做文章,差一点儿就把我们骗过了,至于娄雪莉么,或许他有了之前案子的信心,觉得没必要大费周章罢了。” 慕容雨川这时不耐烦的插嘴:“其实你们在这儿嘚吧嘚吧的没啥用,就是老娘们儿瞎聊天,扯扯淡,真要想抓住霍启军的把柄,还得想想智谋。” 陆小棠被挖苦的刚想发火,忽然眼珠子转悠转悠,侧过脸斜睨他,“这么说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19. 警探间的分歧11 “那是,你以为就罗老怪能掐会算?我习惯沉默,那是因为哥低调。”慕容雨川当着李艺珍的面故意摆出自命不凡的架势。 “你有什么办法啊?”对他还不太熟悉的李艺珍果然好奇的问。 陆小棠用鼻子哼了一声,没说话。 慕容雨川拿出罗炎麟那股不紧不慢的劲儿,说道:“咱们要想切中霍启军的的要害,光靠坐在屋子里推理可不行,那家伙咱们又不是没打过交道,鬼的跟猴子一样。连最擅长测谎的罗炎麟都制不住他,咱们就算当面审问他,他也不可能承认。”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拿他没办法了吗?”李艺珍焦急道。 “要说办法么,倒也不是没有,”慕容雨川摇头摇头晃脑,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霍启军再狡猾,只要我们拿到他的罪证,他就算再想抵赖也无济于事……” 陆小棠说:“你还想去查他办公室?” “办公室我都已经检查完了,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过,他又不只是办公室一个老巢……” “你要搜查他家?” “为什么不?你想想童幂是怎么死的……她先是与某人约会,失踪了一整个下午,然后在某个地方被凶手花很长的时间吊起来,然后慢慢吊死。这个死亡时间,经过我重新推算大约在傍晚左右。之后,凶手又用某种手段给她尸体加热,然后才转移到发现尸体的地方。你想想看,如果凶手在下午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作案,那么他的作案地点一定要很隐蔽、甚至封闭的地方才能避免被其他人发现。尸体现场周围的小区,咱们的人都已经查过了。并没有发现这样的封闭区域。何况一般来说,如果凶手的住处足够偏僻的话,那往往也经常是第一案发现场。” 李艺珍吃惊道:“可是霍启军的家在东郊虞山园林区,距离这开车少说也得半小时路程。他难道会……带着童幂的尸体走这么远?,那还不如弃尸野外方便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慕容雨川竖起根指头摇了摇,“弃尸荒野早晚也会被发现,到那时还得调查。再说,童幂也算是名气不小的歌星,就算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也肯定引起轩然大波,他霍启军一样要想办法洗脱嫌疑。与其这样,倒不如想个大胆的计划,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顾盼盼插嘴道:“但是罗老师审问霍启军的时候,他提供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呀。那天晚上他给国外的妻子打了很长时间的长途电话,之后又去了朋友家。这些老师都核实过,全部属实。他总不可能一边打电话一边杀人,运尸体吧。” 陆小棠替慕容雨川解释:“这个到不算什么问题。霍启军的不在场证明只对我们之前推断的杀人时间有效。但是,按照雨川的新发现,这个杀人时间至少要提前6个小时。那么霍启军的证明就显得不那么牢靠了。至少,他完全可以在开车转移童幂尸体的半路上给妻子打电话。甚至,我觉得这一系列的做法都是他为了创造不在场证据故意设计好的。但是,在尸体上做手脚已经被我们识破了,所以其他设计也随之无效。” 慕容雨川得意的对李艺珍说:“看到我的发现有多重要了吧,这可不是吹的。” 但陆小棠却并不乐观,“你好像忘了,霍启军现在并不算嫌疑人。我们没有权利搜查他家,除非能弄到搜查令。不过我觉得悬。” “这难不倒咱,早就想过了,要不怎么叫运筹帷幄,”慕容雨川指指自己的脑袋,“霍启军现在不是单身吗,他妻子和孩子都住在国外。所以说,咱们只要摸清他的作息时间,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溜进去不就行了。” “就这馊主意?” “难道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吗?” “那倒也是,可问题是派谁去合适呢?” 20. 深入狼穴 1 慕容雨川深思熟虑道:“当然是身手矫健、精明强干的。在咱们猎狐组里,罗炎麟会两下武把操儿,头脑与我相差不多,原本最适合堪此大任。不过,他肯定不会答应,除了他么……” 陆小棠知道他又在耍鬼心眼儿,说道:“我倒是想去,只可惜,我不懂刑侦技术,也不精通现场勘验,算进他家搜查,也只能找找明眼能看见的证据。可是都过去这么些天了,童幂就算真是在霍启军家作案,霍启军也找把现场清理了,我去不也是白去么,所以呀,还得用专业人士才行……” 慕容雨川发现陆小棠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贼,心里突突打个冷战,连忙摇手:“当然不是在说我,我哪里算什么专业人士,哈哈哈哈哈……” 陆小棠也不看他,而是故意问李艺珍,“刚才是谁在你面前夸夸其谈,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来着?” 李艺珍嫣然微笑,也不吭声。 慕容雨川脸上可挂不住了,忙道:“既然都不愿去,我自告奋勇。都别跟我争啊。” 李艺珍忽然想起来,“对了,霍启军好像还学过一点儿拳击呢。” “不行别勉强啊。”陆小棠提醒慕容雨川。 “不勉强,拳击有什么了不起?在哥眼里都是浮云。”慕容雨川咬着后槽牙说。 *—*—*—*—*—*—*—* 8月27日,星期三。 一整天都阴着,似乎要下雨,却始终没下。这一天出奇的宁静。 凌海市刑警队没有动静,罗炎麟也一整天不露面。冯远龙没有被提审,在单间里一直呼呼大睡。霍启军像往常一样在总裁办公室上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沉默中总隐藏着不安分的在蠢蠢欲动,一直等到了天色擦黑。 18:13。 从星光传媒的总部大楼里走出一位打扮的光鲜亮丽美女。虽然每天在大楼出出进进的艺人不少,不乏佳丽俊男,但是这个女人一路走出,一直有不少人同她打招呼。演艺圈是个等级分明的地方,amazing-girl即便垮了,资格犹在,仅剩下一名歌手同样也备受尊敬。 李艺珍同那些认出她的人敷衍着打招呼,匆匆忙忙走出大楼,便马上拨通了慕容雨川的手机。“我特意问过霍启军的秘书,她说霍启军今天下午有应酬,现在正在会见客户,一会儿还要去吃饭,估计要很晚才能回家。” 电话那头是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两人现在正在凌海市东郊虞山园林区的四号门门外。他们从中午就开车到了这里,李艺珍则去了公司总部探听霍启军今天的行程安排,随时把消息报告给这边。 20. 深入狼穴 2 慕容雨川向李艺珍确认:“消息可靠吗?” “放心吧,我同他的秘书私交不错。她不会糊弄我的。” 手机现在是扩音模式,李艺珍说的话,坐在一旁的陆小棠也听得清楚。她看一眼时间:“照这样看,至少三四个小时之内霍启军回不来,现在是6点20,9点半之前离开就行了。” “三个小时应该够用了。”慕容雨川说。 “手机打开铃声,我在门外把风,即便他提早回来了,我一发现就给你打电话,听到铃声马上撤,这点儿不难做到吧。” “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慕容雨川事到临头,到显得跃跃欲试了。 两人商量好立刻驱车来到园区大门。陆小棠掏出警官证,保安没敢多问就放他们进了园区。 园区里地域开阔,林木齐整,相似却又各具特色的别墅小楼散落其间,高尔夫球场、网球中心、俱乐部、体育馆、高档会所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俨然一座别有洞天的异域城邦。环绕在园林中央的是一座巨大的半月形人工湖,清风拂过波光粼粼,极富诗情画意。 谁又能想到,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就是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寻找杀人现场。 好在李艺珍过去来过一次这里,通过手机指引着两人找到了霍启军的豪宅。这是一座位临故月湖的独栋小楼,外表采用欧式仿古风格的板材与设计,即使是在这座高档小区里也算得上首屈一指。 陆小棠这次没开警车来,只选了一辆毫不起眼的普通轿车。她把车停在别墅斜对面的林荫道中,既有林木遮挡,又便于观察到门前的情况。附近如果有车辆经过,她也能提早发现。 而慕容雨川则换上一套不知从什么地方淘来的破夹克,还带了一顶破毡帽,缩脖端腔的走向别墅,很怕人认出来似的。他好歹也算一名警察,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他没敢走正门,一般正门监控摄像头都比较多,而是围着房子绕了一圈,看准了后院附近 监控距离远,才蹑手蹑脚的靠上去。 这么大的宅子通常都不止一个正门,这座也不例外。慕容雨川没费劲就看到了一扇镶玻璃的铝合金小门。虽然也上着锁,但并不是正门的密码锁,只是普通的防盗锁。这可难不倒慕容雨川。他从兜里掏出事前准备好的两根掰直了的曲别针,前端留着两个小钩儿,同时伸进锁孔。其中一根压住弹簧,另一个拨弄弹子,鼓捣了几下,手指一用力,“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他赶紧套上准备好的鞋套,还带上了一副手套,闪身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 他身处的是一间储藏室,穿过储藏室,经过走廊便到了正厅。里面的富丽堂皇得连家境殷实的慕容雨川看了也不禁咂舌。但他没工夫细细浏览,这么大的宅邸,一块块地方检查,时间肯定不够。他一面寻思着先从什么地方入手,一面大致的观察一下宅子的格局。 穿过正厅,有一间很大的休息室,或者算是小客厅,其中一面墙全部是落地窗,身在房中能够平览附近的湖心景观。这与霍启军的办公室格局有些相似,这个人显然很喜欢开阔的视野。 客厅里有沙发组合、酒台、茶几和家庭影院。慕容雨川注意到正对电视的长沙发上有些微微的褶皱,颜色也比其他沙发略旧,他猜这里应该是霍启军在家里经常待的地方。酒台就是个微型的酒吧间,架子上摆放着各国名酒。能想象到,这个家资巨富的家伙斜倚在沙发上,品着洋酒,眺望着湖中美景,身边再有主动献身的佳丽相伴,是何等逍遥自在。慕容雨川嘟哝:“还真他妈的会享受……” 但他同时也在想,假如案发那天下午,童幂真就在霍启军家里。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会不会一开始两个人先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呢? 20. 深入狼穴 3 带着这个想法,他蹲下身,在沙发上这儿摸摸,那儿碰碰。当他弯下腰,往沙发底下的缝隙间扫视时,就在地毯的纤维里忽然闪过了一点细微的亮斑。这是普通人几乎无法觉察到的。慕容雨川的脸差不多贴到了地上,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拨开纤维,把那一点发亮的颗粒黏在指尖上。爬起来,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小颗粒好像冰糖的碎屑,慕容雨川脑子一转就猜出了八九。甲基苯丙胺,这是它的化学名称,它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叫病毒。 发现这个到没有让他特别吃惊,演艺圈很多人都在玩儿它,也并不稀奇。 但慕容雨川却想着更深一层,童幂会不会和霍启军经常在一起吸冰呢?病毒是一种精神亢奋剂,小剂量使用时能起到兴奋神经、抗疲劳的作用,对于相当一部分使用者还能起到独特的性药效果。所以,也有一些为了追求刺激的男女在一起使用这种东西。 他从兜里掏出塑料物证带,把那粒疑似冰毒的微粒装好,一边心想,案发那天,假如两人真服用过冰毒,那之后肯定要找个地方寻欢作乐…… 他转过身,在客厅的墙角有一条之字形的楼梯直通二楼外廊,沿着楼梯来到楼上。右手边是健身房和小餐厅。正对着楼梯是一条走廊。慕容雨川首先找到卧室检查。没有发现什么。 他又来到了休息室,找了一大圈,除了发现一把货真价实的猎枪,再没有其他与众不同的东西。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了。慕容雨川心里焦急,不禁怀疑,难道霍启军真是清白的?可就算他有罪,从童幂遇害到现在也过去两个星期了,足够他把一切痕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两个小时里,他的手机始终没有响,说明霍启军还没有回来。想到陆小棠在外面放风,他心里稍觉安慰。这样想着,他推开了又一扇门,这间房很大,也很幽暗,窗户密实的遮挡着落地窗帘。昏暗中飘散着浓浓的香氛,左右两排靠墙排列着衣柜,显然是一个衣帽间。 而此时的霍启军正把客人送出会议室,目送客人进了电梯,他信步来到秘书台,随口问明天的工作日程。王秘书麻利的翻开记事本一一复述给霍启军。霍启军点点头,正要离开。王秘书随口说:“对了,霍先生,刚才李小姐还来过呢,好像是找您的。” “哪个李小姐?” “就是candy小姐。” “candy!?”霍启军一愣。 “是呀,她好几天都没来公司了呢……” “她没说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打听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好像是有事儿找您吧。” “打听我下班?”霍启军不禁疑惑,心想李艺珍现在躲自己还来不及,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了。 他问秘书:“她是怎么打听我的?” 王秘书愣愣的看着霍启军,显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霍启军瞅着她那对快要撑破衣服的豪乳,心想,我怎么找了个这么白痴的助理?“你把candy怎么说的复述一遍。” “哦,”王秘书还是没弄明白老总怎么会问这么古怪的问题,努力用那颗打扮得不错可惜不太灵光的脑袋回忆着说:“她问您下午都干什么,几点下班。我说您现在开会,她问几点能完事儿。我说一两个小时吧,她又问你之后干什么,大概几点完事儿……” “等下……她净问我几点完事儿做什么?” 王秘书猜测,“可能找您有急事吧……” “那她人现在呢?” 王秘书扯脖子左右看看,“我还真没注意,兴许是走了吧。” 霍启军神色狐疑,告诉王秘书:“你现在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 “哦。”王秘书懵懂的拿起座机话筒,按起了键子。可是忽然,霍启军一把将她手里的电话挂上,“不用了……” 20. 深入狼穴 4 他接着说:“你马上给那几个音乐制作人打电话,说我今晚上有事儿,改天在和他们聚……” 王秘书不解的看着霍启军,“他们要是问我你有什么事儿怎么办?” 霍启军不耐烦的说:“随便编一个理由就行,这种事儿也用得着我来教你?” 说话间,他人已经走进电梯,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王秘书。 霍启军乘电梯直接下到b1层的地下停车场。发动宾利轿车急匆匆离开了公司总部。 一路上,他心里都在盘算李艺珍为什么突然来访。不与他见面,却只是莫名其妙的打听了他今天的日程。这小女人究竟在打什么注意呢? 他思来想去,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一阵阵发慌。这种感觉就好像两周以前突然发现童幂吊死在自己眼前一样…… 他努力深呼吸,抑制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周围晃动的车影让他窒息,而且越开越慢,好像是有人故意图谋不轨想围堵他。他看见前方开阔,打过方向盘,一踩油门就往前冲…… 猛然间,一辆巨大的卡车横向穿过眼前,眼看着霍启军的车就要拦腰撞上。他忙踩刹车,随着急促的刹车声,宾利车头差一点儿就钻进了卡车底下。他惊出一身冷汗,车窗外传来愤怒的咒骂,他这才看清眼前是十字路口,对面正亮着红灯。 如果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那明天的各大娱乐新闻可能会说他是中邪了。也许真是中邪了,忽然想起童幂临死前半睁半闭仿佛嘲弄的表情,他又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交通指示灯变绿之后,他随着车流有穿行在马路上。经过这一吓,他的脑子反而清醒了很多。他回想着从童幂尸体被发现到娄雪莉被杀,再到童瑶和姜依娜双双失踪,整个经过他并没有受到警方的特别关注。只有在企图勒死李艺珍时出了意外,差一点儿让慕容雨川那小子撞个正着。但最终警方还是将他无罪释放。这就说明,他们除了怀疑,其实手里的证据很有限,就像当初张莹莹的案子。 这样想着,他心中稍微安稳一些。同时,他也清楚,刑警队里还有几个像严雄那样的人处处与自己作对。千万不能把任何证据落在他们手中,否则,就算有王峰和秦刚一干朋友撑腰,他也无力回天了。 马路上的车愈来愈少,他的宾利也一再提速,直奔郊区而来…… 慕容雨川打量着幽暗巨大的更衣间。随便拉开一扇柜门,全部整齐的悬挂着成套的高档西装,以及衣饰、领带和各式皮鞋……房间里还有移动衣架、梳妆台、更衣镜、取物梯子、烫衣板、衣被架等等,总之能想到的这里一应俱全。很显然,霍启军是一个很注重细节的人。 慕容雨川用手扇着扑鼻的香氛,仇富似的嘟哝:“有钱还真是不一样,一个更衣间就他奶奶的值个千八百万了,就是这股子香味也忒呛人了……” 他四下打量,随手拉过移动衣架瞧了瞧挂在上面几套霍启军常穿的衣服,笑道:“霍启军要真是个变态,就把童幂挂在儿蛮不错的,还能拉来拉去,肯定好玩儿。” 他只是随口一说,目光又在打量其他地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童幂真就是在这里被吊死的。 20. 深入狼穴 5-6 到目前为止,慕容雨川唯一的发现只有客厅沙发底下那点儿冰毒。不过那个剂量,都不够请霍启军到刑警队坐一坐的。他原先想象着能在这栋宅子里发现一间恐怖行刑室的愿望看来是彻底泡汤了。 如果非要说什么地方有可疑的话,也只有这个房间的香味太重了。慕容雨川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霍启军的其他房间都没有放任何香味剂,偏偏在这间房里一下放了这么多,难道他有狐臭不成? 但他又隐约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 他叉着腰,重新环视这间大屋子。当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时,心头微微一动。 地上铺着普通的红地毯,与其他高档家具、高档西服比起来应该是最廉价的,似乎还有些脏,看着属实多余,难道霍启军就不觉得吗? 慕容雨川留了心,很快又发现了点儿问题。地毯并不是一整张,而是好几块拼在一起的,看上去就像是临时拼凑上的。 他于是弯下身,开始把这些地毯一块块卷起来,便露出了下面的棕色地板。 当他卷起靠近梳妆镜的那块地毯时,在浓烈的香氛中忽然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他脑子里马上想到——是洗涤剂。他又闻了闻其他几块地毯,都没有这种味道。 这个看似不太起眼的发现却引起了慕容雨川的注意。洗涤剂是一种比较容易挥发的混合物,只有在没有稀释的液体情况下吸入布料一类的东西中才会长时间的保留味道。慕容雨川真正想到的并不是地毯,而是地毯下面的地板。地板如果被洗涤剂擦洗过,在未干的情况下铺上地毯,在近乎封闭的条件里自然味道保存的时间会更长。 假如要形象一点分析,也就是说,霍启军刚在不久前,用洗涤剂擦洗了更衣间的一小块地板。然后就匆忙的盖上了一块地毯…… 想到这,慕容雨川才开始真正怀疑起来。他从兜里掏出手电筒大小的led小型勘验灯,照着这片地板。虽然已经被洗涤剂清洗过,但他还是希望能发现哪怕一点儿让他兴奋的痕迹…… 虞山园区正门外,起落杆慢慢抬起,门卫恭敬的向霍启军的的宾利鞠躬行礼。霍启军开车驶进了园区。他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赶回来想干什么,或许李艺珍真是为别的事找他,但不管怎样他都忍不住想回来看看,看一眼他才能放心。 从入口到别墅大约五分钟路程,他开的很小心,留意观察着左右车窗外。 就在他几乎能看见别墅的时候,猛然踩了刹车。 他眯缝着眼,透过挡风玻璃努力眺望着一条有林荫的岔路,隐约的似乎能看见一辆车停在那里。那辆车距离他的别墅比较远,也许是他多心了。但他今天显得尤为谨慎。 他掏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观察那片林荫,摄像头的变焦功能放大了那辆车。幸好不是警车。但同时,他却发现驾驶室里坐着一个人,长什么模样看不清。 这又让他起了疑心。又等了大约十几分钟,那辆车一直停在那儿,车里的人也依然坐着没动。 在没弄清情况前,霍启军不敢轻举妄动。他熄了火,出了驾驶室锁好车门。步行向别墅走去,但他没有走门前的大路,而是绕了一个大圈,穿过房后的树丛进了后院,正好利用山墙挡住了停在岔路那辆车…… 来到后门,他伸手拽拽门把手,发现门完好的锁着,一颗久悬的心方才放下。只不过停在岔路上那辆车属实有点儿奇怪,车里还坐着一个人,弄不清在干什么,希望与自己没有关系。 他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别墅。 勘验灯蓝色的光芒投在地板上,一些通常难以发现的碎屑和痕迹仿佛一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勘验灯的基本原理就是利用不同物体对光的反射率不同而发明的专门器材,可以使诸如体/液、指纹、毛发、脚印甚至血迹等痕迹从背景中凸显出来。 慕容雨川趴在地板上的,一寸寸的仔细观察。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地板的夹缝里,让他发现了一根弯曲的毛发。这或许是在用力擦洗地板的时候,无意中把毛发挂在了缝隙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镊子,小心的把那根毛发夹起来观察。毛发如果拉直了大概能有两厘米长,不过形状弯曲得厉害。慕容雨川一看便知,这是人的荫毛。从肉眼很难判断是男性的还是女性的。不过毛发上还有毛囊,这让他很高兴。有毛囊就能进行dna化验。 慕容雨川掏出物证袋,把荫毛放进去,揣进衣兜。心里还在想,如果我揣的要是霍启军的吊毛,那可真丫儿恶心死了。 霍启军从后门来到前厅,别墅中鸦雀无声,这种死一般的宁静却令他感到无比放松。他点了一根烟,一面放松心情,一面走到门口,透过反光的玻璃门向远处张望,那辆车还挺在那里,始终没动一动。 他讥嘲的冷笑一声,“就算真是警察又能怎样,你们除了远远的监视监视,又奈我何?再说冯远龙那个傻小子不是被抓起来了吗,等到开庭审判之后,一切就又都风平浪静了……” 这样想着,之前的顾虑完全打消,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每当他心情好的时候,都忍不住“放纵”一下。他不是瘾君子,每次“溜冰”都会很小心的控制剂量,上次童幂出现意外是因为他不小心吸多了。 想起童幂,他心里又不免惋惜,那样性感的玩物属实不好找。 霍启军想入非非的走上楼,他在卧室墙上挂着一把猎枪,冰毒就藏在猎枪的弹壳里。 然而,还没等他走进卧室。突然之间,他像触电似的僵住了。脸上的好气色顿时褪成惨白……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没看错,更衣室的门半掩着……可他明明记得早上离家时门是关上的。 冷汗慢慢的从额角滑落,之前猜疑和惊惶一股脑又涌进了脑子里。 慕容雨川撅着屁股,鼻子几乎碰到了地板上。他正像哈士奇一样用鼻子使劲儿来回嗅。 20. 深入狼穴 7-8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医,他除了有一双比正常人敏锐的双眼,嗅觉其实也不赖。即使在浓重的香氛和洗涤剂的气味中,依然能够觉察到一丝异样的味道。 他脑子里忽然意识到,故意在房间里喷洒这样浓重的香氛,会不会是为了掩饰其他气味呢? 他趴在地板上仔细闻了一会儿,终于捕捉到了那股怪味——就在地板的缝隙里,近似于一股淡淡的shao臭味儿…… 倘若尽量形容一下的话……有点儿像是niao骚味儿…… 慕容雨川不禁纳闷,更衣间里怎么会有这种味道,难道霍启军把这里当成了小便池?如果是冯远龙的家,慕容雨川倒不会觉得奇怪,但是霍启军显然不可能。 不过,等等…… 慕容雨川忽然想起童幂是被吊死的。 而窒息死亡的人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神经系统功能也随之下降,会导致直肠和膀/胱的括约肌功能下降,丧失了关闭能力,致使积存在直肠或者膀/胱内的排/泄物流出体外。 除此之外,他还刚刚在地毯下发现了一根荫毛,如果这根荫毛就是童幂身上的—— 吊杀……niao液……荫毛……更衣室…… 这几个概念同时出现在慕容雨川脑海中,一个念头刹那闪现在眼前—— 这里莫非才是童幂遇害的地方? 慕容雨川忙不迭的掏出手机,迫不及待的要打电话给陆小棠报告情况。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条人影正踩着地毯,悄无声息的逼向他的后背…… 此时此刻的霍启军,双眼像狼一样阴鸷,手里反拿着那把猎枪,脸上汗水涔涔,嘴角浮现出似笑非笑的恶毒。 他来到慕容雨川身后,居高临下的打量他。慕容雨川却浑然不觉的拨弄着手机。霍启军瞅准了他的后脑海,慢慢的举起枪托,眼眸中透出了凶光……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慕容雨川的手机反而先响了…… “喂?”慕容雨川随手按了接听。 霍启军慌忙中抡起枪托就砸下来,虽然没打中后脑,但也一下把慕容雨川打翻在地,连吭都没吭就昏死了过去。 霍启军正想补上几下,彻底弄死慕容雨川。这时却听掉在地上的手机不断的传出声音。他捡起手机放在耳边,就听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不回答……问你话呢……” 这个声音霍启军有点儿耳熟,他静静的听着,“喂,慕容雨川,你是死了吗?我说话你到底听见没有?我有事儿要告诉你……” 霍启军随机应变的“嗯”了一声。话筒那边的人没听出来,便接着说:“李艺珍刚刚又给我打了电话。她说,霍启军的秘书已经把她去过的事儿告诉霍启军了,而且霍启军问的很详细。她担心霍启军发现了什么,提醒咱们小心点儿。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他回来……你觉得霍启军能觉察出来吗,他真有那么狡猾吗?” 霍启军这下全明白了。 果然是个圈套,彻头彻尾的圈套。先让李艺珍去他公司套取他的日程信息,同时慕容雨川这边偷偷摸摸潜入他家里寻找证据,门外还安排了一个专门负责放风的。 这是想把我置于死地啊。霍启军恨得牙根痒痒。他还真没看出来,平时老实巴交的李艺珍居然是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他瞧着仍然昏迷的慕容雨川,脑子里飞快的盘算起来。最保险的做法是弄死这小子,可是这样势必冒风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尸体,而且李艺珍和那位女警官都知道慕容雨川到了这里。 可是如果不弄死他,看看满屋子的被掀起来的地毯,还有慕容雨川所在的地方,说明这小子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猜不透他是怎么发现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绝不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下定决心,霍启军脸上闪现出了阴冷…… *——*——*——*——*——*——*——* 18:43。 虞山园别墅区。 陆小棠不住的看表,眼瞧着天就要黑了。慕容雨川自从进了霍启军的别墅就毫无音讯,现在过去快三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 好在霍启军一直都没回来,只是偶尔有轿车从别墅门前那条路上经过。但就在这时,李艺珍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说霍启军已经知道了她去公司打听他,担心他们的计划败露。 陆小棠对霍启军的为人不太了解,但李艺珍既然提醒了,她随即打电话给慕容雨川告诉他情况。电话那边的慕容雨川似乎很忙,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根本没太理睬。 陆小棠多少有点儿生气,想到两个人现在关系闹得这么僵,也便懒得在搭理他了。 这样又过了十几分钟,霍启军依然没有回来,慕容雨川那边也没有动静。到处一片安静,安静得有点儿令人难以忍受,似乎预兆着什么可怕的事将要发生…… 陆小棠透过车窗,狐疑的看着周围的环境……突然,她发现霍启军的别墅里飘出了丝丝缕缕的烟雾。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很快就看见那些烟雾迅速变浓,变粗,翻腾着从别墅的窗户里往外涌。 陆小棠心一下悬到了嗓子,大叫一声:“不好——”忙发动轿车,直接冲向别墅。 等她出了驾驶室,抬头一看,别墅已经被浓烟包围了,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气味,呛得她不足咳嗽。 她现在烦死慕容雨川了,可是越烦他就越不能让他有危险。 她一面大声呼喊慕容雨川的名字,一面试图从大门冲进去。可是炙热的浓烟呛得她完全睁不开眼,连呼吸都困难。 “王八蛋,就这么死了吗?”她骂道,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了。 可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叫骂,“奶奶个卷儿的,老子可不能就这么归了位啊,妈了个%¥##@¥%&%#@y#$%$……” 陆小棠闻声大喜,辨别着声音的方向绕到房后,一眼就看见二楼窗台上蹲着一个人,不是慕容雨川还能是谁? 再看这家伙一边咒骂不断,一边往楼下瞅,似乎想往下跳却又不改。身后的屋子里浓烟滚滚,隐隐还能看见火光。 陆小棠朝他大喊:“赶紧往下跳啊,等什么呢?” 慕容雨川看见她先是惊喜,转而又不无沮丧,“这么老高怎么跳啊?” 陆小棠好悬趴地上,“二楼也叫高?你再不跳火就烧过来了……” “可我恐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没跳好,脑袋先着地怎么办?我一百四十斤,按照牛顿的力学公式计算,落地瞬间,我的脑袋得承受1372牛的力量,就算脑壳不漏,脖子也得折断……那不一样是死吗?” “磨磨唧唧的,”陆小棠干脆说,“你跳吧我接着呢。” “你能行吗?”慕容雨川有点儿怀疑。 “没关系,你跳吧,我的身手你还不相信?” 慕容雨川心想也对,再说不跳也不行了,眼看着更衣间里的火舌已经快燎到衣襟儿了,“那我准备跳了啊。” 陆小棠摆好了架势,“我数一二三你就往下跳。” 慕容雨川心一横,眼一闭,默默跟着陆小棠一起数数,“一……二……三……”“呼”一下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耳轮中就听“嘭——哎呀呀呀呀——” 陆小棠惋惜的看着躺在脚下四仰八叉的慕容雨川,“我还没喊‘三’,我说的是‘等……一下……’” 不管怎么说,慕容雨川算是捡回了一条命,陆小棠把他扶回车上休息。扭头望去,霍启军的豪华别墅已经完全笼罩在熊熊火光之中,把天空都映得发亮,千万家财就此化为灰烬…… 她问慕容雨川,“你究竟干了什么,这火不是你点的吧?” 慕容雨川抹了一把熏的跟qq鸡架似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你觉得我智商就那么低,放把火差点儿没把自己烧死?” 22.心理学家的诱饵1-2 他忽然往座位上一靠,压到了被打过的瘀伤,疼得呲牙咧嘴。 “不是你又是谁?” “我也没看清是谁,反正有个人趁我收集证据的时候从后面偷袭了我,把我打晕了。但是我后来又醒了,但是没敢动,朦朦胧胧的看着他鼓捣好一会儿,然后火就烧起来了,肯定是这个人放的火……幸亏我奋力的爬到窗口,要不不被烧死也被呛死了……” 说到这,慕容雨川忽然一拍大腿,“糟糕,糟糕……” “怎么了?” “那些证据让火烧光了呀!” “证据? 你发现什么证据了?” 慕容雨川于是把在更衣间地板上检查出疑似人尿痕迹的事告诉了陆小棠。 “你怀疑那里就是真正的案发现场?”陆小棠有点儿怀疑。 “童幂是窒息而死,而小便失禁就是窒息濒死时候的常见现象。假如我有机会取到一些是物证回来化验,一旦能证明那些niao液来自于童幂身上,霍启军再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没法辩解了吧……” 陆小棠叹口气,望着不远处仍在大火中燃烧的房子,木质结构的地方已经开始坍塌,消防车的警报正由远而近的传来。她问慕容雨川,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觉得那个袭击你的人会不会就是霍启军呢,在放火烧了自己的房子,把一切证据都毁掉……” 慕容雨川摸着被打伤的地方,恨恨道:“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能干出这种事情,这狗杂种还真是够狠,连自己家都不要了……” “当年严雄拿他束手无策,难道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吗?” 慕容雨川把手伸进衣兜里摸了摸,忽然狡猾的笑道:“那倒也未必,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该着这衣冠禽兽的老小子碰上我了。”说着他得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证袋,晃了晃。 “是什么?” “一根小小的ti毛,也是在发现niao渍的地板上找到的。霍启军没想到我能活下来,活该他倒霉。我就用童幂身上这根小小小小的荫毛,把霍启军送到阴间去……” 而此时此刻,霍启军正在坐在宾利轿车里,望着远处火光冲天,那是他请国际建筑专家为他设计的豪华别墅。他冷冷的望着。拿起手机,拨通了秦刚的电话,“是秦探长吗?我要报案……对,是我要报案……我家失火了……消防队已经来了,但我担心这是人为造成的……我家的电气设备都有安全保障,不可能出现故障。何况,像我这种身份的人难免树大招风,幸好我今天回家晚,否则岂不葬身火海了……我想请你派人过来亲自查查,确保没有人想谋害我,我现在很担心呐……” 放下电话,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笑意。等到秦刚带人来了,就会在房子的废墟里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这个擅自闯入他家的倒霉鬼自然会被当成引起火灾的责任人。 看着一辆辆赶来的消防车拉着警报从车窗外飞驰向火场,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出奇好。就像三年前坐在法院旁听席上,听到法官当庭宣判冯远亮死刑那么觉得有趣儿。 21:21。 大火被扑灭,霍启军的别墅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水泥梁架。 秦刚带着几个刑侦人员踏进废墟寻找着物证。 霍启军的宾利车轿车时就停在废墟前,他落下车窗,亲眼看着秦刚他们从一楼逐渐向二楼搜查。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秦刚率先下楼,从原先是落地窗的地方迈步走出来,径直走向霍启军的轿车。 “喂——”秦刚拍了拍他的车顶。 “有什么事儿吗,秦探长?”霍启军故作不知的探出头。 秦刚略带怀疑的问他:“你能确定是有人放的火吗?" 冷不防被这样一问,霍启军稍有些迟疑,“我一整天都没回家……刚开车回来,家就着火了,我觉得……” “也就是说,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都是你的猜测……” 霍启军心里忽然翻了个个儿,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忙问:“怎么,你们查出来结果了?” 秦刚回头瞧了瞧烧剩下的房架,从外面就能看见里面忙碌勘验的队员。“能查出结果倒好了。不过火势太猛,也没剩下什么证据了。” “难道就……什么都没有了?”霍启军试探着问。 “你希望有什么?”秦刚笑了笑,掏出一根烟叼上,又递给霍启军一根。 霍启军哪有心思抽烟,他暗想,就算火势大也不至于把尸体都烧的一点儿痕迹都不剩吧。 秦刚嘬了口烟,说:“老实说,要是真是有人故意放的火,那你这回得罪的仇家可真够绝的,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霍启军看秦刚的口气,怎么觉得有点儿幸灾乐祸呢。他说:“也没准儿就是个撬门压锁的小毛贼进我家想偷点儿东西呢……” 秦刚立马接到,“……结果一不小心把你房子给点了,烧成了这样儿,呵呵……那不知道是你倒霉呀,还是他倒霉,怎么没把他烧死呢?” “是啊。要是真烧死了,我也就不追究了。” “哈,你也够狠的。可惜呀,什么都没发现,没有痕迹,没有尸体,连起火原因到没找到……” “什么都没有发现?”霍启军捏着烟头的手微微颤抖,难道那个男警察真的逃了? 此时,刑警队里也像开了锅一样。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没想到,舍生忘死弄到了线索,非但没有赞许却招来了罗炎麟一通训斥,“为什么不事前告诉我擅自行动?考虑到了严重后果吗?身为警察竟然知法犯法,我要向领导汇报给你们处分……” 陆小棠心里不服,倒还能沉住气,慕容雨川却再也压抑不住了,把烧的全市窟窿的衣服脱下来往地上使劲儿一掼,“什么叫知法犯法?对付霍启军这样的人就得不择手段!向你们那样四平八稳的查到什么?不还是那他没辙吗?” 罗炎麟冷笑,“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抓住他的把柄吗?” 22.心理学家的诱饵3 “难道我和陆小棠刚才还没说清楚吗?如果霍启军没有犯法,他为什么得知李艺珍到她公司来了会那么紧张,紧跟着我们后脚就回了家,这不是恰好能说明他心里有鬼吗?” 坐在角落里不吱声不知气的李艺珍鼓足勇气说,“慕容警官说的没错,我也可以证明,我了解霍启军的为人。” 罗炎麟阴着脸看了她一眼,转向慕容雨川,“你觉得你用这种话与霍启军对峙,他会承认吗?那是他的家,想什么时候回去是他自己的自由,而擅闯他家本身就是违法的……” “那他为什么不报警,反而袭击我,这又该怎么解释?” “他完全可以解释为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还用得着点火烧房子吗?” “你有证据能证明房子是他点的吗?” “我亲眼所见。” 罗炎麟摇摇头,“亏你还是警察,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吗?私闯民宅本身就是犯法,你的说辞在法庭上根本做不了证据。相反的,如果你用这样的猜测去告霍启军,他完全会反过来告你,而法官一定站在他一边的。” 陆小棠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其他的办法。但是霍启军身份特殊,而且跟凌海这边的警察……”她看了看门外没人,“……也有交情。普通的办法根本就行不通,迫不得已,我们才想到冒这个险,为此雨川差点儿都丢了命。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发现了重要证据……” “就是慕容雨川刚才所说,在更衣室的地板上发现的尿渍?” ”不是地板上,是地板缝里,”慕容雨川纠正,“而且,霍启军特意在房间喷洒了很浓的香氛,还在用洗涤剂清洗过那块地板,并盖上了地毯遮掩。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越是急于掩饰,越说明其中有鬼。所以,我现在完全可以断定,童幂就是在霍启军家里,就在他的更衣室里被吊死的。之后,他采取了一系列的伪装。还用车把童幂尸体转移到了市区里的废弃楼房里,设计成变态凶手的杀人现场,一开始还真把我们给唬住了……” 罗炎麟摆手打断他,“你说的这些归根到底还是推断,我刚刚听到秦刚那边返回的消息,霍启军的家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了。你说的杀人现场——更衣室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慕容雨川幽幽道:“他是个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人。一旦为了掩盖罪行,宁肯一把火把我和他家统统烧光也不留一丁点儿痕迹。好在老子一向福大命大,而且还有一样证据没被毁掉。”说着又得意洋洋的从兜里掏出装着体毛的物证袋,对罗炎麟说:“老罗,你说我要是能证明这根毛就是童幂的,是不是也算一个有力的证据呢?” 罗炎麟盯着物证袋,脸上既不兴奋也不怀疑,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就听会议室外面一阵喧哗,紧跟着门被推开。秦刚大喇喇的走进来,先是扫视了一圈,对罗炎麟半开玩笑半揶揄道:“凶手冯远龙不是都抓住了吗,还开会呐?你可真喜欢开会啊,是当领导的材料,有发展……” 罗炎麟一笑了之,往秦刚身后一瞟,忽然看到了一个让他很感兴趣的身影。 22.心理学家的诱饵4-5 那人站在门外,发现罗炎麟在看他,脸上稍显不自然,但还是微笑着走过来打招呼,“又见面了罗警官,别来无恙啊。” 看到霍启军神采奕奕,罗炎麟有点儿惊讶,还以微笑,“听说霍总的家着了把大火,你这是来报案的吗?” “唉——”霍启军故作叹息,但罗炎麟却看不出丝毫难过之意。 秦刚替霍启军向罗炎麟解释:“我带人从现场收集了一些物证。目前还无法断定是不是人为纵火。不过看火势的猛烈程度,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却听一个人冷幽幽道:“一起尚未断定的失火就能搬动秦探长,看来霍总和咱们刑警队都是老熟人了吧……” 秦刚听声音就知道是不好惹的陆小棠,他原本心虚,一下窘的说不出话。 霍启军忙打圆场,“我与这位英姿勃勃的警官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见面,说起来,咱们也算熟人呢。” “上次见面,是我把你当做嫌疑人抓回来的吧。”陆小棠不无挖苦。 “所谓不打不相识嘛。”霍启军丝毫不觉得尴尬。 这时又有人插嘴:“要是这么论起来,咱俩应该更算熟人呢,不是刚刚才见过吗……”慕容雨川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霍启军面前。 霍启军似乎显得诧异,“刚刚?!你一定是弄错人了吧……” 慕容雨川盯着他,“没有弄错,就是霍先生你。当时你不是从我身后走过来的吗,在你房子着火之前,你忘了?” 霍启军微微眯缝的眼中闪过两道寒光,“对不起,我真想不起来了。” “那没关系,只要我活着就能让你想起来。”慕容雨川忽然肆无忌惮的拍拍霍启军肩膀,“哈哈,你现在看到我是不是更心疼你的房子了?” 秦刚疑惑的瞅着慕容雨川,“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慕容医生,我完全都糊涂了。” 慕容雨川说:“你糊涂没关系,只要霍总不糊涂就行了。” 霍启军咯嘣嘣的咬着后槽牙,气得简直发疯,那么大火居然还没烧死这小子。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在他后脑勺狠狠补几枪托好了。生气之余,他又不禁一阵阵后怕,他弄不清现在慕容雨川手里到底掌握了他多少证据。 秦刚看了看霍启军又看了看慕容雨川,“你这有一句没一句的,到底要说什么?” 慕容雨川见时机到了,刚要开口,却不想被罗炎麟抢先对秦刚说:“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正想找你商量呢……” “罪犯不都已经抓住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你看着办就行了。” “这件事很重要,必须同你商量一下。何况只要我们的案子尚未呈交到法院就不算结案,仍然存在着一切变数……”罗炎麟注意到霍启军正在专心听,故意不往下说了。 “好吧,随便你。”秦刚显得无奈。 霍启军也只好满腹猜疑的离开了,他实在看不懂罗炎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慕容雨川眼瞧着霍启军离开,也大为不解,小声质问罗炎麟:“你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吗,罗老怪?他都送上门来了,为什么不就地抓起来?” 罗炎麟说:“我不做没把握的事。”转身进了会议室。 慕容雨川问陆小棠,“这老妖怪又想玩儿什么幺儿子?” 陆小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管怎样。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霍启军,我什么都不靠,靠的就是铁证如山。”说着一指屋里的李艺珍,跟我走,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见证奇迹,顺便讲讲哥的刚才的历险。 李艺珍居然就乖乖的跟过来了。 陆小棠看着心里直来气,刚才差点儿没把他烧死,这好色、吹牛逼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不过,她自己也很想知道慕容雨川的化验结果,便跟着一起去了法医室。 慕容雨川首先用剪刀剪断了毛发的前端,放到显微镜下观察。首先要确定是不是人类的体毛,人类的不同部位的毛发各自有着独特的特征。其中荫毛松软而富有弹性,截面呈椭圆形或三角形。这一点显而易见,慕容雨川第一眼看见就能确定了。接下来要区分性别,女性的荫毛相比男性通常更短更粗糙。但更科学的方法是比较横截面,在显微镜下看。男性荫毛的横切面是三角形,而女性荫毛的横切面则接近于平行四边形。慕容雨川观察到的无疑是后者。这让他倍感兴奋,事实正在向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最后需要从毛囊中提取dna进行测试,这也是最困难的步骤。主要是因为dna的试验过程是不可逆的,中间一旦出现任何差错,就需要重新进行试验,而慕容雨川只有一根细小的毛发。 他利用的是核酸探针杂交技术,简称rflp。步骤包括,用乙醇提取毛囊中的基因组dna;限制性内切酶酶切;琼脂糖浆凝胶电泳;dna变性、转膜、核酸杂交,以及显影、显色和分析。 整个过程需要交换各种仪器,调制各种试剂,但慕容雨川操作的得心应手,尤其是当着大美女李艺珍的面,更是精神百倍。最后当电脑屏幕上依次呈现出一系列片段时,他松弛的靠在椅背上。dna的结果终于出来了。那些长短不一的片段所代表的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他迅速从文件夹里翻出童幂那位化验报告,从中抽出了她的dna化验单进行比对。 站在他身旁的陆小棠和李艺珍虽然看不懂那些化学符号和标记,但已然明白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要自主的凑上来,看着慕容雨川拿着化验单仔细对比屏幕上的数据。 许久,慕容雨川都没有吭声,仿佛变成了哑巴。 陆小棠实在忍不下去,追问:“到底怎么样,看完没有啊?” 慕容雨川终于说话了,却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兴奋,“不匹配。”说完又陷入了沉默。 李艺珍问:“什么……什么意思啊?” 慕容雨川没吭声。 陆小棠叹口气,“就是说,我们在霍启军家里、怀疑是案发现场的房间里发现的毛发其实并不是童幂的。” “妈的!”慕容雨川用力捶着桌子,“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童幂的?我他妈真想不明白,恶人当道,连老天爷都帮他!!” 李艺珍安慰他,“其实这也不奇怪。霍启军在娱乐圈里好色是出名的。他又不只与童幂一个人交往,那些地下情人不知道有多少?就算童幂真是在你们说的那间房里遇害,谁又能保证其他女人没去过那间房?” “那为什么偏偏没有童幂的证据?” 李艺珍回答不出了。 “对,不是没有。是他妈的让霍启军一把火烧光了。这贼孙子可真行!!” 22.心理学家的诱饵6 会议室里此时只剩下秦刚和罗炎麟两人。 等秦刚落座以后问罗炎麟要商量什么事。罗炎麟这才说:“我仔细研究了一番,打算暂时放了冯远龙。” “你在说什么?”秦刚差点儿从椅子上站起来,吃惊的望着罗炎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冯远龙不是证据确凿的罪犯吗,而且是你亲手抓住的……” “是啊,这一点我没有否认。”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突然想要这样做,总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罗炎麟没有马上回答,却是莫名其妙的问了句,“霍启军已经走了吗?” “走了,我送他到楼下的。可我不明白你问这个做什么?” 罗炎麟意味深长的对他说:“秦探长和霍启军算是熟人,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个人。对于今天他家突然失火的事,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秦刚心里震惊,脸上极力掩饰,“你说的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你找我商量要不要放了冯远龙,怎么说到了霍启军身上,他俩根本毫无关系啊?” “不。他们俩个人很有渊源,三年前同样都是张莹莹谋杀案的嫌疑人,这一点我想秦探长应该不会忘了的。” 罗炎麟每个字都向锤子似的敲打在秦刚胸口,本以为冯远龙被捕就能够顺利的把这件案子了解。没想到,罗炎麟居然又把霍启军牵扯进来了。 秦刚默然不语,罗炎麟接着往下说:“而且这两个人的渊源还不仅仅如此。现在我刚刚抓了冯远龙,霍启军的接着家就失火了,据说烧得精光。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这一点秦刚倒是怀疑过,也问过霍启军,但是霍启军矢口否认。他对罗炎麟说:“看起来只是巧合吧。我没看出来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到了这个地步,我也用不着瞒你,其实在我的小组里,对于认定凶手一直存在分歧。我主要负责调查冯远龙,而副组长陆小棠则暗中调查霍启军……” “什么?!” “请别惊讶。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手头也没有足够的证据,何况霍启军在凌海人脉甚广,我也担心走漏风声传到霍启军耳朵里。” 罗炎麟含沙射影的说话让秦刚如坐针毡,他万没想到罗炎麟的心机如此深沉。其实他内心中从来就没放弃对霍启军的怀疑。 罗炎麟说:“说起来,这把火烧得也与我们有些关系……” “什么意思?”秦刚越发困惑。 “就在今天下午,我们的人曾经暗中潜入霍启军家里搜查证据……” “你们……”秦刚忽的站起身。 “稍安勿躁,请坐下听我说……按理说,不管霍启军有多大嫌疑,搜查他家也是例行公事。但是由于他的特殊身份,通过正常渠道,我们很难做到。所以采取了一些迂回的办法。” 秦刚冷笑,“这不是迂回,这是知法犯法,霍启军要是知道了……” 罗炎麟脸色一沉,“我只对你秦探长一个人说过,如果霍启军知道了。我想你将来的麻烦绝对不会比现在少。” “你在威胁我!”秦刚勃然大怒。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而且是合理合法的……”罗炎麟微微一笑,透着阴冷。 22.心理学家的诱饵7 秦刚反诘:“你现在就已经违法了,别忘了你正在指示、包庇手下警员私闯民宅,涉嫌纵火……” “等下,”罗炎麟不紧不慢的打断,“我必须强调一下。刚才的话,我只对你一人说过,而且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你觉得你若告我,有几分把握呢?至于霍启军的家已经被大火烧毁,你连证据都找不到。” 秦刚怒不可遏的瞪着罗炎麟,却无计可施。 罗炎麟说:“你还不如耐心听一听我的队员都发现了什么。就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想要放冯远龙了。” 秦刚颓然靠在椅子上,“你说吧……” 接着,罗炎麟扼要的把慕容雨川在霍启军家里搜查的结果讲述了一遍。听得秦刚一阵阵心惊。老实说,他在心里只是怀疑霍启军就是系列杀人案的凶手,这一次却从罗炎麟口中得到了确实的证据。虽然霍启军的家已经烧毁,但秦刚心知肚明,罗炎麟不会也没必要说假话。这样来看,霍启军家失火事出有因,而且纵火犯不是别人正是霍启军自己。这家伙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打电话向他报警,秦刚心头阵阵悲哀,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应该趟霍启军的浑水,如今却完全成了一枚棋子,受人摆布,却无可奈何。 “这么说,你现在认定霍启军是凶手喽。”秦刚问。 “不。我还没消除对冯远龙的怀疑。在我眼中,他与霍启军一样,都是可能的犯人之一。最终,我会在二者之间做出取舍,靠的就是证据。” “可是你还能从哪儿找证据?” “正因为找不到,才要放了冯远龙。让他和霍启军给我们制造证据。” 秦刚承认罗炎麟既然会生出一些出人意料的点子,但是他还是有点儿怀疑,“如何制造证据?” “马上你就明白了,”罗炎麟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慕容雨川,“化验应该都结束了吧,你们现在马上来会议室,都过来,我有事。” 过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的慕容雨川和陆小棠、李艺珍一起来了。 慕容雨川进门就带着满腹牢骚,“等结果等急了吧,老罗?你之前不是还嫌我们的调查没有用吗,现在知道着急了,告诉你吧,你也不用等了,化验结果出来了,抱歉,让你白等了,那根毛……”慕容雨川还要往下说,陆小棠的靴子跟已经踩在他脚面上,“哎呀呀呀呀……你干嘛不瞅着点儿……”慕容雨川忽然住了口,他看见了秦刚,两个人王八瞅绿豆,瞬间对了眼儿。 秦刚问:“慕容医生,你说的是什么毛……” 慕容雨川急中生智,挠挠脑袋,“哈哈,没什么,脚毛,哈哈,我的脚毛……” 秦刚还想问,罗炎麟看慕容雨川和陆小棠的表情,已然明白了八九分,说道:“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试验暂时放放。我找你们先说一个决定。我刚刚和秦探长商量了,打算暂时先释放冯远龙。” 秦刚想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这时候却发现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神色平淡,没有丝毫异议。其实两人原本也没把冯远龙当成凶手。 陆小棠带着胜利者的口吻对罗炎麟说:“你终于想明白了。” 罗炎麟笑道:“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给冯远龙和霍启军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他俩自己来证明谁是我们要找的人。” “原来是下套儿啊。这种法子你亏你也能想出来。”陆小棠不以为然,“可是万一凶手不中计,蛰伏起来了,难不成你要一直等到他再次作案吗?” “当然不,光等着的确不行。既然是下套儿,就需要一点儿诱饵才行。罗炎麟说着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诱饵?哪里来的诱饵?”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罗炎麟说着指指慕容雨川身旁。 你个人同时扭头,看见了李艺珍。 李艺珍花容失色,“你是想让我……让我去引诱他们来杀我?” 22.心理学家的诱饵8 没等罗炎麟开口,慕容雨川第一个不干了,“喂,我说姓罗的。你这又是哪根神经抽筋儿啊。amazing-girl只剩下她一个,其余的全遇害了。凶手现在找她还找不着呢,你倒想把人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你俩不是一伙儿的吧?” 罗炎麟不急不躁的解释,“你刚才也说了,凶手的作案对象只针对这个歌唱组合的歌手,现在只剩下李艺珍一个人。所以凶手自然处心积虑的想对李艺珍下手。如果李小姐这时候愿意配合我们,很有可能把凶手引出来。” “难道就想不出其他办法?”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十分狡猾谨慎的家伙,没有特别的诱饵是不会轻易上钩的。” 陆小棠插话,“你怎么就能确定只有李艺珍才能把凶手引出来?如果他真是那么谨慎的人,大概也会猜到这是一个圈套吧……” “的确,凶手可能会想到这一点。但即便他想到了,我想他大概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为什么?” 罗炎麟微微一笑,“你忘了,我对凶手做过‘心理画像’。我能确定,他是一种罕见类型的罪犯——演绎式罪犯。他对别人的控制欲望可以强大到超出我们的想象,而他对实施自己的犯罪计划有着如同强迫症一样的完美追求。所以说,即便他明知道是一个圈套也不会退缩,他会把谋杀李艺珍当成是对自己能力的挑战。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接近李艺珍,以杀害其他人的方式杀害她。” 罗炎麟毫无感情的分析听得李艺珍瑟瑟发抖,她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这位要拿她去钓凶手的人,她还头一次见到这样冷酷无情的警察。 陆小棠和秦刚都不发表意见,只有慕容雨川仍然坚决反对,“我不管那个变态是不是真像你这样想的,但是我们绝不能为了破案就不择手段。如果李艺珍除了危险,就算我们抓住了凶手又有什么意义?” 罗炎麟心平气和的反驳,“警察的角色本来就是以暴制暴。面对不择手段的罪犯,自然就需要不择手段的打击。我并非不顾及李小姐的安危,只不过这件案子比较特殊,只有她才能吸引凶手,否则我随便安排一个女警察做诱饵就够了。” “说这些都没有用,我坚决不同意!!” 罗炎麟笑了,“这件事不是由你和我能说得算的。决定权在李小姐自己,无论她怎样选择,都受法律保护,没人能强迫她。” “哼——”慕容雨川提醒李艺珍,“别让他唬了。你不答应他也没办法。” “不。”李艺珍忽然开口,“我决定做诱饵了。” “你疯了吧,还是被这家伙催眠了?”慕容雨川原地蹦个高儿,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这是几?” 22.心理学家的诱饵9 “我没说胡话,我很清醒。”李艺珍说话时脸色苍白,但目光却很决绝,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可你想过这件事有多危险吗,万一……” “这我都知道。”李艺珍叹口气,“但我即便躲又能多的了多久呢?如果真像罗警官所说那样,凶手就是一心要把amazing-girl作为目标,那他也绝不会漏过我的。我躲得了一时,但早早晚晚他还是会找到我的,与其心惊胆颤的过日子,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把一切都解决了。即使我遭遇了不幸,至少我抗争过。” 罗炎麟对她说:“放心吧,只要你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拜托了。”李艺珍居然还给罗炎麟鞠了一躬。 “我靠,什么情况啊这是……”慕容雨川还想申辩,见陆小棠和秦刚也都不吱声,已然默许了,只好讪讪的说:“好吧,你们都不怕凶手,都是大英雄。算我多事,当我什么都没说……” 秦刚这时问罗炎麟,“既然已经决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我盘算了一下,明天就可以。” “明天?!这么快?难道不要具体安排一下吗?” “只要派两个便衣远远跟住李艺珍负责保护够了。” “两个人恐怕少点儿吧。” “太多了容易引起凶手的注意。而且凶手即便发现了李艺珍,也不会马上动手,以他的谨慎应该会观察一段时间。所以说,这就是一场耐心的较量,谁能沉得住气,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你既然这么有把握我也无话可说了。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只管说。” “放心吧,我会的。”罗炎麟淡然一笑。 可是秦刚却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一股邪气。相处这些天他始终都揣摩不透这个人。而现在看他,倒觉得不像警察,更像是罪犯。 *—*—*—*—*—*—*—* 8月28日,星期四,10:02。 今天是罗炎麟放出诱饵的第一天。 李艺珍一改最近东躲西藏的习惯,大大方方的先回趟家,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然后开车来到星光传媒总部上班,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消息传到了霍启军耳朵里,他恨得牙都痒痒,但同时,心里不由得疑窦重生,猜测是不是这丫头又在和警方暗中串通,想要玩儿什么新花招…… 有了先前的顾及,他也没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慕容雨川却在对陆小棠大发牢骚,“你说凭什么罗炎麟不让咱俩去保护李艺珍,非让秦刚随便出两个人?想去的不让去,不想去的逼着去,他这是犯得什么邪?”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是你想去,不是我!” “好吧,就算是我想,那又怎么了。人民警察为人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有什么不对了,人民长得漂亮又不是人民的错?何况李艺珍由我负责保护的这段时间不是很安全吗,干嘛要撤换我?” “罗炎麟不是说了吗,咱们去,怕凶手认出来。所以找了两个陌生的面孔。再说他不是给咱们安排任务了吗?” “靠,你一说这个我更来气。这叫哪门子任务,哎呀——”这次陆小棠可没动手,是慕容雨川一激动往起站,脑袋撞到了车棚。 他和陆小棠现在正坐在一辆停在居民区楼群中的普通轿车里。罗炎麟分派给他俩的任务是——24小时看紧冯远龙。 而冯远龙自从一早被释放后就回到了他在凌海市的那个破旧的住所里。 陆小棠透过挡风玻璃能清楚看见十几米外那栋五层小楼,用望远镜甚至还能看见四楼窗户里冯远龙的身影。 “有什么可看的?”慕容雨川揉着脑顶正中央肿起的包,继续发着牢骚,“罗炎麟派你干这个,你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老老实实听他摆布?” 22.心理学家的诱饵10 “上指下派,有什么不听的。”陆小棠举着望远镜,很认真的观察着对面楼的情况。 “切,糊弄谁呀,你不是从来都不认为冯远龙是凶手吗?” “……” “那我们还呆在这儿干什么,纯粹是浪费时间!” 陆小棠这时候冷冷道:“不待这儿还能怎么办,又没有找出真正的罪犯?” “不是已经找到了吗,霍启军怎么看都比这个傻了吧唧的家伙更像凶手吧,不就是还少点儿证据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逊,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全让一把火烧了,亏你当了好几年警察居然还能让人从背后偷袭了……” “你不提倒好,说起来我就生气。这是你失职好不好?让你盯着霍启军,你人要是看住了,至于让他溜回家吗?” “他房子那么大就我一个人怎么看得住,他又不是从正门进屋的。”其实陆小棠也正憋着一肚子气,两个人吵了一通儿都不说话了,慕容雨川索性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盹儿。 陆小棠气呼呼的把眼睛转到望远镜上,远远望着冯远龙家的后窗户,她现在都有点儿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可怜这家伙还是讨厌他。 可是突然,她“咦”了一声,不知看到了什么,举着望远镜僵在那里不动了。 慕容雨川睁开眼抱怨,“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睡觉都不得安生……” 陆小棠没吭声,还在目不转睛的透过望远镜看着…… 慕容雨川刚闭上眼马上又睁开了,忍不住问:“你看到啥了?” 陆小棠根本顾不上睬他,还是定定的看着什么。 这可让慕容雨川着急了,“我还真就不信,能有什么让我吃惊的……”说着一把就将陆小棠手里的望远镜抢过来,举着来四处巡视,“咋了?咋了?没看到啥呀?” 陆小棠又好奇又好笑,把望远镜连同他的脑袋一起扳到冯远龙家后窗户的方向,“看看窗户后面,看到了吗?” 慕容雨川嘟嘟哝哝,“有什么看的,难不成他在屋里裸奔吗……”等望远镜的焦距对正了那扇窗户,他后半截话突然就咽了回去。 因为他忽然看见,一个人正趴在窗台上冲他笑。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式冯远龙。 他吃惊的扭头问陆小棠,“他发现咱们了吗?” 陆小棠也很困惑,“不可能啊,距离这么远,他也没有望远镜,不可能看见咱们的。” “会不会是他下楼时发现了咱们?” “他没下过楼。”陆小棠很肯定,“今天早上他一离开刑警队就直接回家了,到现在都没下过楼,我一直在这儿盯着呢,我能确信。” 慕容雨川挠着脑袋,“那可就出鬼了。莫非他长了一对儿鹰眼不成?” 22.心理学家的诱饵11 而此时的冯远龙像是闲得无聊趴在窗台上,隔着玻璃向两人这边张望。透过望远镜,陆小棠甚至能看清他微笑的表情和狡猾的眼神。虽然难以置信,但陆小棠总觉得他就是在观察他们。 时间在猜疑中慢慢流逝,期间,冯远龙只是偶尔离开一会儿,可能是去上厕所或者喝水,很快就又回来趴在窗台上往这边张望。 慕容雨川问陆小棠,“你猜这家伙在干什么?” “他在逗弄咱们呢,”陆小棠说,“他早就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了。” “靠,那还是傻子吗?” “是不是傻我不知道,但或许……”陆小棠不愿承认但又不得不说,“我们都低估他了。” “我靠,”慕容雨川一下坐直了身子,来了精神,“我还真的小心点儿,要是让个傻子在眼皮子底下做了案,那我就得一头撞死了。” 此时。 负责监视霍启军的人顾盼盼也是大吐苦水。她一向是罗炎麟的拥趸,又刚刚把冯远龙从老家抓回来,差一点儿就成了“张莹莹”第二,对冯远龙的凶残远比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认识的清楚,可是罗炎麟偏偏派她来监视霍启军,这实在让她搞不懂。 比起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的无聊,顾盼盼可是活跃多了。霍启军一天到晚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断的去各种地方会见形形色色人物。顾盼盼就得开车跟着。天刚蒙蒙黑,她已经随霍启军绕着凌海转了一大圈,现在霍启军又进了洗浴中心。 给顾盼盼做搭档的范晓鹏愤愤不平,“这家伙倒是好,又吃饭又洗澡的,还要咱们在外面给他打更,他要真是凶手就赶紧做点儿案子啊,也省得折腾咱们。” “你少乌鸦嘴啊,人家李艺珍现在可是担惊受怕呢……” “那又怎么了,组长不就是希望她能引凶手上钩吗,她要是没遇到危险,那咱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话不能那么说,罗老师也是怕李艺珍有闪失,才派咱俩和我哥他们分头监视两个嫌疑人的,不管是谁只要有情况,咱们就立刻动手,说起来老师这一招真是高明啊。” “就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范晓鹏抻抻懒腰,打个哈欠。 *—*—*—*—*—*—*—* 罗炎麟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表,18:42。这是他今天做的最多的动作。 陆小棠和顾盼盼两组每隔两个小时向他汇报一次情况,负责保护李艺珍的警员则每隔一个小时汇报一次。这一整天他放出的三条线都没有丝毫动静。 这似乎也在他意料之中。 现在全部计划已经按照他的构想开始施行,至于是否能收到奇效,其实连他自己也并非很有把握。只不过,他表面上必须装作胸有成竹,因为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如此才能掩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眼看窗外夕阳惨淡,已近黄昏。 他心里想着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但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他马上意识到,不会是陆小棠和顾盼盼他们,因为他们今天都是通过对讲机与他联系的。但除了他们之外,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听,听筒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您是罗警官吗?” “我是。你是哪位?” “我姓柴。” “……” “您对我可能没什么印象。但您或许读过关于童幂和娄雪莉连环杀人案的新闻报道,那就是我写的。” 对方这样一说,罗炎麟倒是想起来了,“你是叫柴琳吧,久仰大名。” 听筒那头儿笑起来,“你是听秦刚他们骂我才知道我的吧,那应该叫臭名远扬才对。” 罗炎麟觉得这人倒是挺直率,就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您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大本事没有,但是打听点儿消息还是满灵通的。” “哦,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没想到罗炎麟随便一问,原本爽快的柴琳却沉默了。 23. 毒蛇出洞 1 没想到罗炎麟随便一问,原本爽快的柴琳却沉默了。 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柴琳才说:“我了解罗警官你的身份,你跟秦刚他们不一样,所以我才想到给你打电话。” 罗炎麟隐约觉着柴琳话中有话,但一时又猜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柴琳忽然道:“我能和你见一面吗,罗警官?” “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柴琳笑了,声音有点儿神经质,“不用担心,我不是想从你那里套什么新闻,我是想帮你。” “帮我?!” 柴琳的语气变得有点儿神秘,“也可以说我是想帮李艺珍。我不想再多一个无辜的被害人。” 罗炎麟暗吃一惊。他今天刚把李艺珍派出去做诱饵,柴琳就打电话来警告。她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但看起来又不像是巧合。 听他没有反应,柴琳很是焦急,“我说的都是真的,罗警官。李艺珍现在非常危险。如果你不想这几天又看到一具尸体,就请相信我。” “你说李艺珍有危险,有什么证据吗?”罗炎麟反问。 柴琳再次沉默,似乎斟酌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能得到她的消息……” “得到她的消息?!你怎么得到的?” “因为……”柴琳话锋一转,“你知道,我那些新闻都是怎么写的吗?” “……” “那些消息并不都是从秦刚那儿弄到的,我还有更直接的渠道……” 罗炎麟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闪,脱口道:“你莫非是从凶手那儿得到的消息?” 柴琳没有回答。似乎等于默认。 “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我并不知道。他在杀死童幂后才跟我联系的。” “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我们只通过电话联系,但听声音他是个男的。” “大概多大年纪?” “这个可不好讲。可能二十几岁,也可能三四十岁。但不管怎么说,我是唯一一个和他有过接触而且还活着的人。” “那么,如果让你亲自听这个男人的声音,你能确认他吗?” “只要你能把嫌疑人找出来,我想我可以。”柴琳回答得很肯定。 “好,咱们约个地方见面吧。” “那你一定要快点儿来,我怕凶手已经等不及要对李小姐下手了……” …… *—*—*—*—*—*—*—* 19:12。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已经在车里困了一整天,坐的腰酸背痛。而冯远龙连一次楼都没下过。 慕容雨川又沉不住气了,“这小子从早上回来到现在连门都不出,他家里早就没剩什么吃的了。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什么叫饿呀?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个傻子嘛……” 陆小棠憋着火没吭声。对面楼冯远龙家的屋子里已经亮灯了 慕容雨川又忍不住抱怨,“咱们可是公安部直属的特别调查组,耗一整天就为了守着个傻子吗,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你能不能闭嘴歇一会儿,要不就别在这儿遭人烦……”陆小棠顶了他一句。 “哼,你以为我愿意呆这儿啊?早知道这么无聊,我还不如在法医室检查检查物证呢,也比傻杵这儿强。”说到这,慕容雨川又想起了李艺珍,不免又一番多情善感,“也不知我的阿珍妹妹现在什么情况,唉,没有我这当哥的保护,总是不放心呀……” 23. 毒蛇出洞 2 慕容雨川最不长眼色的地方就是总喜欢当着陆小棠的面说些对其他女人肉麻的话,这也是他屡屡被陆小棠施暴的主要原因。就在慕容雨川流着口水大赞李艺珍如何貌美如何清纯之时,陆小棠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把他蹬出车外了。但是慕容雨川的手机适时的响了,避免了主人的又一次劫难。 “谁呀?”慕容雨川掏出手机懒洋洋问,可当他一听到对方的声音,扑棱一下坐起来,惊喜中透着贱,“是阿珍妹妹呀,你还好吧,你现在在哪儿呀……” 陆小棠撇撇嘴,气哼哼的又拿起望远镜看冯远龙的窗户。现在这小子倒是不趴窗台往外看了。屋里亮着灯,却看不到人影。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或许已经倒床上睡了。 而慕容雨川却与李艺珍聊得起劲儿。李艺珍说,我这一天又排练又逛商场,脚都磨出泡了,连个可疑的人影儿都没看见。 慕容雨川说:“那不是好事儿吗?” “一开始我还担心着有人想害我,现在倒是希望那个杀人犯快点儿出现,省得我天天这么耗着,就算凶手不来,我早晚也得把我自个儿逼疯。” 慕容雨川劝了几句,李艺珍想了想忽然问:“那你觉得那凶手会不会来找我呀?” 这个问题属实有点儿难度,连罗炎麟都不确定,慕容雨川就更不知道了。“要不你早点儿回家歇着吧。”慕容雨川所答非所问的建议。 “我可不敢回去。自从上次那个变态差点儿把我堵在屋里,我现在根本不敢一个人在家,要不……”李艺珍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我去刑警队找你吧,有你在身边,我就不怕了。” 慕容雨川本想拒绝,可是侧脸瞅瞅陆小棠那张别人欠钱的脸,觉得还是跟温柔的女歌星共度一晚比较愉快,哪怕是法医室呢。 于是,装出满脸严肃的对陆小棠说:“李艺珍那边似乎发现情况了,我得马上去增援。” 陆小棠待理不理的“增援还用得着你啊,万一遇到凶手你不比她先跑她就该谢天谢地。” “哼,反正我是不陪你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和那小傻子作伴儿吧,没嘴儿他还能学两声猫叫给你解解闷呢……”趁陆小棠抬脚踹他之前,慕容雨川已经跳到车门外,得意洋洋的溜掉了。 跑出小区,打了一辆的士一口气回到了刑警队。没想到李艺珍比他还提早到的,正坐在大门外的花坛边,悠闲的望着夜景。 慕容雨川见左右没人,便问她,“不是派了两个警察保护你吗?” 李艺珍调皮的叹口气,“他们也太逊了,我没费劲儿就把他们甩掉,自己回来了。你说连我都看不住,还能看得住凶手吗?” “那倒也是。” 两个人都闷了一天,好容易抽闲放松,故意说说笑笑,谁也不想提案子的事儿。 李艺珍问:“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去法医室吧,那地方我熟。”慕容雨川建议。 李艺珍慌忙摇手,“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吧,我不想离童幂和娄雪莉太近……” 于是,慕容雨川就领着李艺珍把刑警队当成了超市,挨个楼层转了一圈。最让李艺珍最感兴趣的是物证实验室。这个地方没有法医室那么阴森恐怖,但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和化验品。 22. 毒蛇出洞 3 值班的技术员知道慕容雨川的身份,也没有过问,任由慕容雨川和李艺珍东瞧瞧西看看,慕容雨川借机向李艺珍展现才华,滔滔不绝的讲解各种仪器的用途和一些有趣的案例,听得李艺珍目瞪口呆。 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当前的案子,慕容雨川煞有其事的告诉她,“你别看罗炎麟、秦刚他们成天到晚又是分析案情又是安排任务,归根结底,他们得到的第一手分析判断资料都是来源于这里的,而最终识别罪犯也要靠这里提供的证据。” 李艺珍恍然,“难怪你要冒险去霍启军家里。” 提起这事儿,慕容雨川就上火,后背的伤也开始疼起来,“唉,眼看着关键证据让一把大火统统烧光了,真是功亏一篑啊。要不现在凶手已经归案,罗炎麟也用不着设计用你去冒险了。” “可我听说大火扑灭之后,您们又有警察去火场收集了一些证据呢。” “我知道,是秦刚带人去的。那哪里还叫什么证据啊,只不过是一堆灰烬而已。我刚才说过,现场物证最大的价值是可能提供罪犯或者被害人留下的痕迹,主要包括指纹、皮屑、毛发、纤维和血渍汗液等等体液。而这些东西最怕得就是火。高温下的氧化反应可以改变几乎一切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化学性质,其所包含证据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所以,火灾是我们刑侦人员的大忌。任你有天大的本事,面对一摊灰烬也无计可施。” “难怪我看电视剧里很多罪犯作案之后都要焚烧现场呢。” “不只电视剧,现实就是如此。” “但是不至于那么绝对吧。”李艺珍无知者无畏,“说不定灰烬里还能找到一些线索呢。” “除非是电视剧。”慕容雨川对她的兴致到不怎么感冒。 坐在房间角落里整理资料的技术员只言片语的听到俩人聊天,顺口说道:“慕容医生如果想看昨天火场收集来的证据东西,都放在隔壁的7号储藏柜里。” 慕容雨川只是“恩”了一声。李艺珍却来了兴趣,央求道:“带我去看看吧,我只想看一眼霍启军家烧成什么样儿了?” 见到李艺珍幸灾乐祸的表情,慕容雨川暗冒冷汗,看来女人真是得罪不起。 进了隔壁,找到7号储藏柜打开。果然如慕容雨川所料,里面大大小小的物证袋里装的都是些烧剩下的残渣,单凭肉眼甚至难以分辨出原来是什么。 李艺珍还带着一点儿好奇,抽出几个袋子瞧瞧。慕容雨川手插着兜儿,根本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没想到李艺珍翻弄了几下,忽然说:“也不是都烧光了呀,还有些完好的呢。”说着从柜子里掏出两个袋子来。 慕容雨川接过来一看,失口笑道:“不过是些铜丝、螺丝帽,当然烧不坏,可是又能有什么用?我看这帮家伙是没有找的了,干脆把霍启军仓库那些破烂儿也给翻出来充数儿。简直是……”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冲李艺珍摆摆手,“把另一个袋子拿给我看看。” 另一个物证袋里装着几片烧焦了的棉布似的东西,上面沾满了泥土,里面露着铜线和烧化了又凝固的塑料。她还真没看出来是什么。 慕容雨川拿过物证袋仔细瞧了瞧,忽然掏出手套戴上,打开物证袋,从碎布里捻出一点儿泥土闻了闻,又摸了摸那些布。稍稍琢磨,嘿嘿的发出冷笑,“果然如此,霍启军,我现在彻底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李艺珍不解的问。 慕容雨川诡异的冲她笑笑,指着物证袋忽然对她说:“来,向童幂姐姐打个招呼。” 李艺珍吓了一激灵,倒退两步,“别,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慕容雨川拿出一块包着铜线的布说,“看出这是什么了吗?其实就是一块电热毯。” “电热毯怎么了?” “这可不是块普通的电热毯。它曾用来包裹童幂的尸体,以便减缓尸体降温的速度。让我们判断童幂的死亡时间比实际整整晚了6了小时。” “可是都已经烧烂了,你怎么能知道呢?” “这块电热毯不是刚刚那把火烧毁的,而是在那之前。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吗?因为碎布上沾满了泥土而且还有点儿粘潮,如果刚被火烧过,一定是干的,不可能是这样的。所以,分明是有人之前故意把电热毯烧掉,然后把剩下的碎布草草埋在了院子里。你说这个人除了霍启军之外,还能有谁?” 李艺珍信服的点点头,“也只有霍启军做出这么古怪的事情。因为他是为了掩饰犯罪。” “可是不管他心计有多缜密,还是不如天算。他想不到,他第二把火引来的警察,居然稀里糊涂的把他的之前埋在地下的作案工具给挖出来了。” 李艺珍惊喜道:“这么说,你现在找到他的杀人证据了?”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也是被火烧过的,上面能不能留下痕迹不好说。但至少,我能百分之百肯定霍启军就是杀害童幂的凶手。” 22. 毒蛇出洞 4 “可是总得想办法抓住他才行啊。” “别急,我现在马上告诉罗炎麟,让他集中全部警力死死盯住霍启军就够了。” “那还需不需要我去……” 慕容雨川看了看李艺珍,犹豫了一下。 李艺珍的胆子忽然壮起来,“放心吧,你们如果能派很多人监视他,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伤害到我的。我实在太想把这个恶棍绳之以法了。” 慕容雨川觉得她说的有理,又自告奋勇,便拿起了手机准备给罗炎麟打电话。 就在这时,外间屋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伴随着值班员的惊呼…… 慕容雨川和李艺珍都被吓了一跳,两人赶紧跑出储藏室,眼前的情形令人大惊—— 就见值班员满脸是血的坐在地上捂着头,满地的碎玻璃,而其中一扇玻璃门则漏出一个大洞。好像是从外面飞进什么东西打中了值班员。 “出什么事儿了?”慕容雨川扶起值班员问。 值班员迷迷糊糊的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忽然听到哗啦一声,然后就被什么打中了,不会是有人朝我开枪吧?” “我靠,”慕容雨川把他推开,“亏你还是搞刑侦的,要是子弹打脑袋上你还能在这儿嘚啵嘚啵说这么半天啊。” 正说着,忽然玻璃门外油条黑影一闪而过。慕容雨川和李艺珍都看见了。李艺珍战战兢兢的问:“是……是要杀我来了吗?” 突遇变故,慕容雨川也给吓得不轻,可是眼下其余两人比自己还不顶用呢。况且当着李艺珍面,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份儿。 他试下看看,瞧见靠门的墙上挂着一根电棍。跑过去操起来,给李艺珍丢下一句,“好好在屋里呆着。”推门就出了实验室。 然而,门外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左面是楼梯,右面是走廊。慕容雨川隐约记着那个人影是向右面跑了。于是就沿着走廊跟了过去。 走着走着,耳轮中忽然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极轻、又极快……紧跟着就在慕容雨川脑袋旁边传出“叭”一声脆响。 他下意识的转头一瞧,着实吓了一大跳。 就在他脑门的高度掉了一块墙皮,能清楚的看见墙上的凹陷。就在这愣怔的功夫儿,耳中忽又传来那种诡异的声音。慕容雨川本能的往下一蹲,这回听到了“铛”的一声震响,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同身后的暖气管上弹飞了。 慕容雨川知道那不是子弹,但如果打在身上可也够呛。他赶紧四肢并用,忙不迭的绕到了暖气片后面。 那东西接连又射过来两枚,也都打偏了。慕容雨川侧身子紧贴墙上,尽量用暖气片挡住自己,这样一来,偷袭他的人也拿他没办法。 他微微抻长脖子,从暖气片后面向走廊对面张望。就在十几米外灯光不甚明亮的楼梯拐角,一个人影半掩在墙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冲他这个方向瞄准。 慕容雨川紧张的猜测这个人会是谁呢? 霍启军和冯远龙吗? 可是他们都在被严密的监控,不应该有机会来啊。除了他俩之外,慕容雨川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回来袭击他们。 “嗖——”又一个东西射过来。 慕容雨川赶紧缩头,心里焦急的想着对策。现在组里的人都不在这儿,打电话通知解不了燃眉之急。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帮手。如果能前后夹攻…… 22. 毒蛇出洞 5 说来也巧,他正这样盘算,忽听对面楼道里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人正在飞快的往楼上跑。他不知道,其实是实验室里那个受伤的技术员刚才打电话给其他值班警察求助。现在正有不下七八个人在整栋楼里搜索袭击者。 与慕容雨川对峙的袭击者显然受到了惊吓,他探头往楼梯下瞅瞅,似乎想要逃了。 慕容雨川见状扯着脖子大喊:“快来人啊……他就在三楼的楼梯拐角……他要逃了——” 他这一喊袭击者更慌了,居然用手里那东西向楼梯下瞄准。忽然传来,“啊呀”一声惨叫。 慕容雨川心下叹息,凌海刑警队的废物还真多,不会这么多人,连一个罪犯都对付不了吧。 这样想着,他看见手里攥着的电棍,忽然心生一股豪气。 他探头看看对面形势。袭击者正在用手里的武器压制那几个想往上冲的警察。这家伙倒是有种蛮劲儿,居然不往楼上跑,死命也要和几个警察较量一番。不过他的精力也全都集中在楼下,根本无暇顾及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有来气又好笑,竟然连看都不看你爷爷我一眼,看来不给你点儿colour瞧瞧,你是真把我当喵咪呀——” 他拿定主意,弓着腰,贴着墙,悄悄地向那个人摸过来。直到慕容雨川距离对方只剩几步远了,他仍然毫无觉察。 慕容雨川举起手里的电棍,冲那人发出阴险的笑声。 这声笑对方终于听见了。他先是一愣,继而刷的转过身来。与此同时,慕容雨川的电棍也触在了他身上。 可让慕容雨川万没想到的时,电棍竟然连一丁点儿电火花都没冒出来。 对方先是低头瞅瞅捅在自己胸口的棒子,慢慢抬起头。用两只分得特开的眼珠杀气腾腾的瞅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长相,他陪笑道:“我不是在做梦吗,居然在这里能看见冯远龙,冯大哥……” 冯远龙用他的塌鼻子哼了一声。 “你,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呆着,来这里干什么?” 冯远龙没说话,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原来是一个特大号的弹弓。他用左手叉架瞄准慕容雨川,右手拉开皮筋,之间捏着一个圆溜溜的钢珠。 慕容雨川知道眼前的弹弓可不是他小时候拿树杈做的玩具,这要是打中脑袋,不死也是一个洞。他向左偏偏头,冯远龙的弹弓跟着向左偏,他向右偏偏头,冯远龙的弹弓跟着向右偏。 慕容雨川勉强作出友好的微笑,“咱俩讲和好不好?我把棒子从你身上拿开,你也把弹弓收起来。谁也不欺负谁,你看这有多好……” 冯远龙一声冷笑,只说了两个字,“不好。” 慕容雨川心头一凉。 但就在他马上要给慕容雨川脑袋开个洞时,从楼下赶上来的警察已经从他身后扑上来。其中一个一把搂住了冯远龙,却没想到冯远龙的力气大得惊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两臂用力一挣就把对方的胳膊撑开。一回身用脑袋狠狠撞在对方脸上,那名警顿时摔得仰面朝天,爬不起来。 他接着又扑向另外两名警察,眼睛翻楞着,呲牙咧嘴,喉咙里还不住发出猫叫一样的鬼动静,两警察就像看见怪物一样,惊骇的一时间竟忘了拔枪。 22. 毒蛇出洞 6 紧要关头,慕容雨川生出了激劲,运足力气,抡电棍砸在冯远龙头上。冯远龙身子栽歪,居然没打倒。 慕容雨川惊呼,“这他妈是人还是怪物啊?” 冯远龙慢慢转过身,虽然没出血,但是半边脸都胀起来了。该着冤家路窄,头几天刚被顾盼盼用凳子砸的头破血流,今天又被她哥抡了一棒子。 冯远龙虽然不认识慕容雨川,但这背后偷袭的损招兄妹俩如出一辙。新仇旧恨,冯远龙全拿慕容雨川一个人出气了,他凄厉的吼叫着,愤怒的五官仿佛一只巨大的猫脸,两只胳膊往中间一兜,死死揪住了慕容雨川的肩头。 慕容雨川远不及对方力大,眼看着冯远龙长得奇大的嘴巴向自己逼近。心叫不好,哎呀我操,这不是要咬我吧? 生死关头最能看出个人潜能,慕容雨川突然做出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使劲儿咳嗓子,一口浓痰吐在冯远龙脸上。连眼睛都给糊住了。 冯远龙立刻松开他,伸手抹脸。慕容雨川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举起电棍照着冯远龙脑袋就是一通乱砸。先天弱智就算惨了,冯远龙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遇上了慕容兄妹。慕容家族从祖上慕容复开始就以阴损著称,岂是一个小弱智能斗得了的。于是冯远龙就在擦痰的功夫儿,稀里糊涂的被砸倒了。 后面两个警察见式一拥而上,同慕容雨川一起把他按住,用手铐结结实实的从背后铐住了。 他擦擦脑门上刚才冒出的冷汗,长吁口气,然后叉腰得意洋洋的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都不要跟我争功劳,凶手就是我慕容雨川抓住的,说不定这下论功行赏,也给我提拔个副组长当当呢,哈哈哈哈……!!!” 这时候,被冯远龙撞倒的警察捂着脸,向他摆手。 慕容雨川瞪起眼,“你还想跟我争功,得了吧,你应该申请工伤……” “不是,”那名警察口齿不清的说,“你的对讲机一直在响,你们人找你呢。” “哼哼,不是陆小棠就是罗炎麟,这时候都别眼热,谁争也不行……” 慕容雨川掏出对讲机,那边传来了罗炎麟急切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慕容雨川心想,肯定是陆小棠告我的状,这俩个家伙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了,他马上替自己辩解,“因为案情临时有变,我才离开冯远龙家的,反正有陆小棠一个人监视也足够了。” 罗炎麟哼了一声,“但是,我刚刚联系陆小棠去搜查冯远龙家,发现他人已经不在家了。” “是啊,我早知道了。”慕容雨川踢踢趴在地上的冯远龙,“他在我这儿……” “在你那儿?!你在哪儿?” “公安局啊。他已经被我抓住了。” “那李艺珍呢,你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 “对啊。” 罗炎麟很是生气,“我只是想利用李艺珍引出凶手,你把我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万一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慕容雨川笑嘻嘻道:“放心吧,你的计划已经成功引出凶手了。冯远龙居然大胆包天,想在公安局袭击李艺珍,我们好一番搏斗才把他制服呢。现在李艺珍也安然无恙。这不是两全其美吗。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这么说,冯远龙就是凶手。” “对呀,虽然我之前不赞成你的看法,但现在看来还是你棋高一着啊,居然一下就能认准凶手是谁……” 罗炎麟没有接话,似乎在思索慕容雨川这边发生的情况。 “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吧。凶手已经抓住了。大家终于可以放假了。” 罗炎麟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慕容雨川,“冯远龙是在什么时候袭击的李艺珍?” “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慕容雨川并不知道罗炎麟此时此刻在哪儿,他更不知道罗炎麟面对的是什么…… 22. 毒蛇出洞 7 *—*—*—*—*—*—*—* 罗炎麟慢慢把对讲机从耳边放下,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在计划实施的第一天晚上,凶手终于行动了,但行动方式完全出人意料。当然,这也是由于柴琳的意外掺入。 他需要时间冷静,把前因后果好好的分析一下。 此刻,他就在柴琳家里。 在电话里与柴琳约定会面地点时,柴琳坚持要在她家里,似乎很害怕出门。于是,罗炎麟就按照她提供的地址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她家。看见她家外门敞开着,好像故意等他到来似的。但是客厅里没有人,只有灯亮着。 罗炎麟用手机拨柴琳的电话,听见房间里传来铃声。看来她在家。于是敲敲门,却没人答应。他马上生出了不祥的预感,赶紧冲进房间查看。 结果看见柴琳头朝门的斜躺在地上,脖子上勒着一圈胶皮电线,整张脸已经变成青紫,眼珠暴突,连舌头都吐出了半截。显然是被活生生勒死的。 他没想到凶手行动如此迅速狠毒,同时也暗自后悔自己的疏漏。来的路上,他重新将柴琳在“都市快讯”上发表过的连环凶杀案跟踪报道通读了一遍,才发现她对案情的很多细节都有着惊人的了解甚至是预判。而这绝不是秦刚口中所形容的“一个哗众取宠的女疯子的胡言乱语。”恰恰相反,她不但不是疯子,而且还是最了解凶手的人。或者说,是凶手主动接触她,将犯罪意图透露给她的。其目的很明显,通过新闻媒体来扩大案件的影响力,看似荒唐却是控制欲强烈的连环杀手经常干的把戏。何况是一位演绎性罪犯呢。还有什么比把让全市人成为他犯罪的观众更让他兴奋的呢? 可惜,现在才想起这个为时已晚。出众的才干让他通过犯罪现场就能分析出凶手的暗示并找到线索,但同时也忽视了最简单、最普通的方式。 本质上说,杰出的侦探与天才罪犯之间都有着追求完美犯罪的愿望。 罗炎麟发现柴琳遇害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询问了陆小棠和顾盼盼,顾盼盼那边,霍启军没有异动;然而,陆小棠这边却发现冯远龙逃走了,他不是通过楼门,而是用绳子从另外一面的阳台坠到楼下的,所以陆小棠毫无觉察。 几乎与此同时,负责保护李艺珍的外线警察报告李艺珍失踪了。这让罗炎麟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想到了慕容雨川,连忙通话确认,又听说了冯远龙企图袭击李艺珍。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在短短几分钟里一股脑儿涌进罗炎麟脑海里,就像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演出,令人目不暇接。 罗炎麟望着脚前柴琳凸瞪双眼的死相,脑子急速的思索着凶手的作案轨迹。 23. 毒蛇出洞 8 现在种种证据表明,凶手正是冯远龙。他在短短数小时之内执行了一系列惊人高效的犯罪活动。他先是在陆小棠的监视下成功逃脱,然后迅速赶到柴琳家,在罗炎麟来到之前将柴琳勒死。之后又转向公安局打伤值班警察企图绑架李艺珍。罗炎麟事前周密布置的防范在他面前犹若无物。若非最后关头失手,恐怕这一次他又会出其不意的掠走被害人,实施他那标志性的残忍谋杀。 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李艺珍侥幸得活,柴琳反倒成了替罪羊。 罗炎麟看了看散落在柴琳四周的物品,只有一个被打翻的化妆包。在尸体右手边落着一瓶香水,大概柴琳为了会面罗炎麟想提前收拾一下。这也说明凶手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发动了袭击。从撬门潜入到袭击杀人一气呵成,足见凶手过人的能力。 罗炎麟掏出一张面巾纸垫着手拿起了那瓶香水,这样可以避免污染物证。 虽然香水瓶上不太可能留下凶手指纹,但罗炎麟却注意到了香水的牌子,英文写着“calvin klein”,说明也都是英文。但熟悉其中奥妙的人会觉得有趣儿。calvin klein 在中国习惯称为ck。是一款少数人群心照不宣的女性迷情香水。这种香水的气味大都不太明显,但成分里面添加了雌性动物荷尔蒙,据说可以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刺激男性嗅觉器官,产生一种微妙的心里影响。 罗炎麟倒不觉得柴琳喷这种东西是打算跟自己调情,但从某种程度来说,向她这种“男人婆”的女人其实在内心中更渴望从异性那里得到重视。 他闻了闻喷雾嘴,几乎没什么香味。他的目光又往其他地方打量。这个现场十分简陋,凶手根本没打算留下什么暗示,他的目的就是让柴琳永远闭嘴。不知道柴琳与凶手接触时有没有想到,自己的处境其实并不比amazing-girl的女孩好多少,凶手只不过是在利用她宣传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下去。这件连环凶案成全了她,但也毁了她。 罗炎麟静静的思索着,可是当他的目光转移到书架旁里间屋的屋门时,突然定住了。 他的思路瞬间抛开,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扇门玻璃后面的白帘子。帘子上竟隐约的印出一个半边身子的轮廓。 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一时无法确定那影子究竟是门后挂的衣服还是真有人靠在门上。 观察了一会儿,影子始终没动。但他并不放心,而是悄悄的向房门靠过去。仗着身上有功夫,他的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息,慢慢的贴到了门边的书架上,右手伸进怀中拽出手枪。左手按在门上,轻快的向里一推。门开了。 他的身子与此同时闪进门里。 门后是一间卧室,左手边是衣柜,对面是床。没有人。门上只挂了一件风衣。 可就在罗炎麟刚松一口气的同时,一条黑影突然从衣柜上扑落,犹如猫一般轻快。罗炎麟千算万算,没想到衣柜和棚顶之间的空隙埋伏着一个人。 黑影一下将罗炎麟的手枪打落。飞起膝盖狠狠撞在罗炎麟胸口,把他整个人从屋里撞到了屋外。 23. 毒蛇出洞 9 那条黑影跟着从里屋窜出。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转反手,当胸向罗炎麟扎下。 罗炎麟奋力架住对方手腕,刀尖堪堪悬在了他头顶。 通常他会用擒拿技先把匕首卸下来,可是刚才那一下重击让他还没有缓过劲儿,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四条胳膊一把刀纠缠一处,相持不下。对方居高临下,用力下压,罗炎麟苦苦支撑,但是匕首却距离他的脸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 罗炎麟凝视着对方那张冷酷僵硬的脸,临死前能看清凶手的真面目倒也不算冤枉。然而出乎意料,眼前却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 那张脸苍白方正,不但没有丝毫血色,甚至没有多少皱纹,整张脸就像是一张死肉。连罗炎麟都倒吸一口冷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或者说简直就是一个活僵尸。 但是仔细观察,他便从中发现了破绽。这个人耳朵的颜色与脸部完全不一样,眼角和嘴角形状也显得僵硬。他霍然明了,这是一张人皮面具。 也就是说,他即便死在这里,也还是没看到凶手的真面目。 凶手眼中忽露杀机,使出全力将罗炎麟压到地上。罗炎麟感觉后背硌到了一个凸起的东西上,他浑身一激灵,顿时明白了自己背靠的就是柴琳的尸体。 情形万分危急,罗炎麟忽然冒险把力气一泻,刀子落下的瞬间,双手猛拨凶手的胳膊,同时身子侧向旁边…… 就听“咯哧”异响,凶手的刀深深的插进了柴琳的胸腔。罗炎麟趁机在周围摸索。眨眼之间,凶手已经拔出了匕首,上面挂着猩红的血渍。他冲罗炎麟发出阴测测的狞笑,再次挥起匕首就要结果罗炎麟。 但他没注意到,罗炎麟手里已然多出了一个小瓶子,就是柴琳掉在地上的香水。 不等凶手的刀落下,罗炎麟忽然从地上坐起,举着手里的香水瓶对着凶手的双眼和身体飞快的喷了几下。 凶手感到一阵刺激,惊呼一声,忙用手揉眼睛。 罗炎麟趁机从地上跃起,忍着胸口疼痛,扑向凶手。 他用右手猛抓对方左臂,左手揪住对方的衣领,迅速把对方拉到自己右肩。接着双手锁住对方左臂,右脚倒插,进胯,蹬腿,提臀,迅速把对方成从后背弧线形摔到面前。 这一招单臂过肩摔拼尽了罗炎麟的所有力气,但是担心对方反击,他顺势用腿缠绕对方右臂,双手一别,想把对方的胳膊折断。不过,凶手苦苦挣扎不肯就范。两个人在柴琳的尸体旁又开始了一番角力。 凶手痛苦的呻吟不断从僵硬的人皮面具后面发出,罗炎麟咬牙支撑不肯放手。 两人彼此凝视的目光中流露着残忍与坚毅,以及只有彼此才能理解的复杂含义。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然而他们的较量却早已经开始了。娄雪莉、童幂、童瑶和姜依娜,每一个尸体现场都是凶手展现才能的犯罪舞台,更是他与罗炎麟的角斗场。在一次次设计与推理、阴谋与真相的较量中斗智斗力,不断认识……或许生死与共的兄弟也不及他们这般了解彼此。 凶手忽然对罗炎麟露出了笑容,笑容里竟似带着满足。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1 罗炎麟说:“现在你该明白,我不是你能操纵的木偶。你输了。” 凶手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眼神里闪现出决绝与嘲讽。 猛然,他发出一声嘶吼,不顾一切的扭动身体,想要摆脱罗炎麟。罗炎麟竭力扳住他的左臂不肯放手,纠缠中只听“咔吧”一声清脆的响声。凶手发出沉闷的呻吟,他的胳膊脱臼了。 但与此同时,他奋力向外一挣,也挣脱了罗炎麟。跟着从地上一咕噜爬起,跃出屋外。 等罗炎麟追出来时,发现凶手并非从大门方向跑,而是飞奔向阳台,抬脚蹬上栏杆,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 罗炎麟心头一缩。这可是四楼,即便摔不死,也极容易骨断筋折,这家伙真是一个亡命徒!! 等他跑到阳台往下看,才忽然发现原来下面有一个大沙堆。看来凶手来时早已经摸清了地形,连退路都选好了。倒是罗炎麟又低估了他。 这样一耽搁,罗炎麟再想追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三转两转消失在街巷中。 “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喃喃自语。 *——*——*——*——*——*——*——* 此时在刑警队,抓住了冯远龙的慕容雨川自鸣得意,给认识的人挨个儿打电话报喜。陆小棠赶到刑警队,看见慕容雨川正端坐在秦刚的椅子上,翘着鸭子腿儿审讯冯远龙,时不时的把手里的电棍往桌上一敲,当惊堂木使。 冯远龙瘫坐在地上,脑袋上又是血又是包,狼狈不堪,好像对慕容雨川手里家伙还挺惧怕。不管慕容雨川问什么,他都点头认罪。 看见陆小棠,慕容雨川问:“怎么就你一个回来呀,其他人呢,罗炎麟呢?凶手都抓住了,这么重要的事儿还拖拖拉拉的,公务员的工作效率真是有待提高啊。” 陆小棠没顾上搭理他,转向冯远龙问:“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在监视你的?” 冯远龙对她到不怎么惧怕,故意冲她翻楞着白眼仁。 “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李艺珍的,速度还真够快的……” “……” “不用问了。”慕容雨川插嘴,“这些我都问了八百遍了。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 “怎么说?” “他说,他不认识李艺珍是谁,你说荒不荒唐?” “那他为什么要袭击你们?” “他回答的更有意思。他说,好玩儿。” “好玩儿?!”陆小棠狐疑的看着冯远龙,连她也有点儿弄不清,这小子究竟是真傻还是装的。 慕容雨川这时候冷笑,“他能瞒过你从家里逃出来,径直潜入这里找到李艺珍。对我们下手毫不留情。你觉得这能是一个傻子无所事事干出来的吗?这分明是有计划的安排,我能抓住他也是侥幸。否则,现在我和李艺珍早就被他收拾了。” 事到如今,陆小棠也不得不相信慕容雨川的话,她随口问:“李艺珍怎么样,没受伤吧?” “放心吧,”慕容雨川拍拍胸脯,“也不看看护花使者是谁?有我在万无一失。” 他正说到这儿,忽然有一个警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不好了,得赶紧通知秦探长……” 陆小棠问:“出什么事儿了?” “物证实验室里死人了。” 慕容雨川腾地从座位上站起,“你说什么,谁死了?”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2 “物证科的周……周警官。”这名警察回答。 “你是说今天晚在实验室值班的那个技术员?” “对,就是他。” 陆小棠不解的问慕容雨川,“有人被杀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不可能啊,”慕容雨川显得很困惑,“他只是被冯远龙的弹弓打伤了头,但不至于死人啊,我离开实验室追冯远龙的时候,他还同我说话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于是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匆匆下楼赶到物证实验室。一进屋就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仰躺在地,眼镜歪斜的挂在脸上,脸上有干涸的血迹,而后脑则溢出了一摊血。慕容雨川蹲下身,扒开他半睁的眼皮看了看眼球,已经瞳孔已经完全凝固了。 他朝陆小棠摇摇头,“死了。” “你确信他是被弹弓打伤的?”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低头打量着死者,伸手扳过他的头检查伤口,却是吃了一惊。死者的头骨左侧有明显的骨折,他摸了摸,至少有三块碎骨,而且伤口很深。 “不对啊……”他自言自语。 “怎么不对?” “你等下……”慕容雨川扭头四下巡视,忽然探长身子在地上摸了一把。然后摊开手掌给陆小棠看。 陆小棠看见了一个拇指甲大小的银色钢珠,她问:“这就是冯远龙用弹弓打的东西?” “对。周警官就是被它打伤的。” 陆小棠看着地上的血,倒吸冷气,“这小小的东西居然能把人伤成这样……” ”我可没说这个人是被钢珠打死的。”慕容雨川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他是怎么死的?” 慕容雨川把手里的钢珠放在死者伤口上对比量着说:“钢珠的直径至多不过两厘米,而死者伤口直径则超过了一倍还多。这明显是一种大得多的凶器。只不过击打的部分把和钢珠的伤重叠了。” “那能是什么凶器?” 慕容雨川四下看看,“反正不在这个房间里。从骨折的形状和伤口深度看,很像是尖头锤子。 “尖头锤子?!冯远龙有带着这样的凶器吗?” “没有,他只有一把铁弹弓……” 两人互相对视,彼此的表情都开始变了…… 陆小棠说:“照这么说,是有另外一个人在你离开以后进入实验室把他杀死的。他为什么要杀他?” 慕容雨川打了个寒颤,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他大喊:“李艺珍——你在哪儿——” 实验室里无人回答。 他又跑到门外喊。整栋楼里都在回荡着他的喊声。 值班警察们闻声赶来。全是刚才同他一切抓捕冯远龙的那几个人。慕容雨川逐个问他们看没看到李艺珍。所有人都摇头。拨李艺珍的手机,实验室里传出了铃声,接着发现手机掉在了桌脚。 众人的心顿时揪了起来,整栋楼里逐层都找了一遍,就是看不到李艺珍的踪影。她就像化作一团空气,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慕容雨川气急败坏的跑到秦刚的办公室,冯远龙还在那里铐着,昏昏欲睡。 慕容雨川一把揪起他的领口,大喝:“你说,李艺珍到底在哪儿?你把她弄到那儿去了?” 冯远龙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口齿含糊的问:“李艺珍……是谁啊……” “你妈的少装蒜!你不认识她,为什么要袭击她?” “你原来是说那个小美人儿呀!” “她到底在哪儿?” “她和莹莹在一起啊……” “莹莹?!哪个莹莹?” “张莹莹啊,你们不认识她吗?” “你敢耍我,张莹莹早就死了!!!”慕容雨川狠命摇晃冯远龙的脑袋。 冯远龙嘿嘿笑道:“不,她还活着。在我心里她一直活着……”说着,从他呆愣的眼睛里竟还流下了一滴眼泪。 “妈的!你这个傻子,疯子!!”慕容雨川气得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猛然从一个警察腰间抽出手枪,拉开枪栓顶在冯远龙脑门上,“我让你装傻,说,到底说不说!!!”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3 慕容雨川突然发飙的举动把其他人都吓住了。 陆小棠赶紧抓住他胳膊,“你干什么,疯了吗?” “对付疯子,就得用疯子的做法,不这样他肯说吗?”慕容雨川咬牙切齿。 “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还有什么可想的?” “实验室的值班员并不是冯远龙杀的你也知道,那你凭什么肯定李艺珍就是被冯远龙挟持的呢?” 慕容雨川一愣。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之前冯远龙用弹弓打伤周警官之后,他就追出去了,直到他亲手抓住冯远龙,他都不曾离开过自己的视野。那他又怎么可能有时间挟持李艺珍呢? 他困惑的望着陆小棠,“如果不冯远龙又会是谁呢?” 两人目光交错,几乎同时都想到了一个人。慕容雨川马上摇头,“不可能是他,他不是也被我们监视了吗?” 陆小棠没说话,马上拿出对讲机联系顾盼盼。 顾盼盼坐在副驾驶昏昏沉沉,旁边的范晓鹏早已经鼾声如雷。对讲机的提示音几乎是把她给惊醒了。她赶紧拿起对讲机,“喂?是陆姐姐啊,可是抓住凶手了吗?” 陆小棠开门见山问:“霍启军呢,他那边有什么异常没有?” 顾盼盼透过车窗,瞅了瞅一路之隔的洗浴中心大门,“没有啊,他进去以后就没再出来过……” 陆小棠似乎有点儿不相信,马上追问:“你能确信吗?你和小胖子没没偷懒儿吧……” “当然没有啦。”顾盼盼赶紧捂住话筒,狠狠给了范晓鹏一肘子,“焖猪头啊……赶快给我起来。” 范晓鹏呲牙咧嘴的惊醒,茫然无措的四下环顾,“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 顾盼盼白了他一眼,松开话筒,像陆小棠保证,“小陆姐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万无一失,霍启军就算会打洞,我也能把他从地里挖出来。再说他和客人的车都停在外面呢,人肯定还在里面。” 顾盼盼嘴上肯定,可是放下对讲机,心里却有点儿没底儿了。 她问范晓鹏,“你说霍启军不会给咱们摆的空城计吧?” 范晓鹏摇晃着还没有完全睡醒脑袋说:“不会他哪有那脑子啊。” “就你有!”听范晓鹏这样一说,顾盼盼抢白一句,推开车门直奔洗浴中心而来。 这次她倒没客气,直接亮出警官证让前台小姐查霍启军的消费记录。前台不敢怠慢马上查找,然后告诉顾盼盼,霍启军一行人还没有离开。 顾盼盼不放心,又命令服务生亲自去检查一下。这一查不要紧,发现霍启军早在几个小时前已经离开了,只有他请的客人还在。 顾盼盼暗骂该死该死。肯定是在打盹儿的时候,让这家伙溜掉了。可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霍启军既然走了,为什么他的车还停在门外。 这下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顾盼盼以警察的身份把霍启军请的几位客人统统找来。打听到的结果更让她吃惊。霍启军什么时候离开的连那几个客人也不知道。但是霍启军曾给他们打来电话,说自己临时有急事去办,如果赶不回来就让他们自己玩得尽兴,改日再请客。 事已至此,顾盼盼只好硬着头皮向罗炎麟汇报情况。 *——*——*——*——*——*——*——* 21:51。 距离罗炎麟到柴琳家发现其死亡4个小时。 距离冯远龙袭击刑警队2个半小时。 刑警队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秦刚的专案组都到齐了。罗炎麟的猎狐组也到齐了。突发情况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秦刚不只是讽刺还是钦佩的对罗炎麟说:“不愧是罗专家,我现在可真佩服你了。你这圈套刚刚布下,凶手马上就迫不及待的行动了。不但杀了人,还绑架了最后一个目标……” 罗炎麟阴着脸没说话。 陆小棠这时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关键是尽快找到凶手。好在这一次,他没有以往那么沉着,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线索。”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4 “什么线索?”秦刚问。 陆小棠看了一眼罗炎麟,说:“虽然我个人从一开始就觉得罗组长这次计划太冒险,事实也正如担心的那样,李艺珍遭遇了不测。但同时我不得不承认,凶手确实被调动起来了,他行动迅速,看似得逞了,却因为惊慌留下了致命的漏洞,你们看……” 她说着走到墙角拉过白板,用记号笔在上面逐条线索的勾画起来,“首先说冯远龙,他在大约两个半小时前逃脱了监控,跑到刑警队企图行凶,之后被我们捕获了,我们有充分的人证能证明,他根本没有绑架李艺珍的作案时间。而另外一名嫌疑人霍启军大约在4个多小时前同样逃脱了监控,至今下落不明。在这短短几小时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有的人应该已经听说了——《都市快讯》的记者柴琳遇害。据可靠消息推断,她之前同凶手有过近密的联系。今天下午大约4小时前,她原本计划与罗组长会面提供凶手的线索,却意外惨遭杀害。因此我们有理由确信,杀害她的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他这次的杀人动机与以往不同,纯粹是为了灭口。因为事出突然,缺少周详的计划,所以在作案时间上无法刻意掩饰。于是,我们可以根据以上几个确定的作案时间点勾勒出凶手今天的作案轨迹……” 陆小棠飞快的在写下几个时间数字,“……4小时前,大约傍晚6点左右,他到达柴琳家将她杀害,但还未等撤离罗炎麟就赶到了。于是两人发生了一场搏斗,然后凶手逃脱。这段时间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也就是说,凶手逃离柴琳家大约在6:20分左右。与此同时,刑警队这边刚刚遭到冯远龙袭击。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他擒获。也就是说,从6:30到7:30之间这段时间,刑警队的所有人都在对付冯远龙,只留下李艺珍和受伤的周警官在物证实验室里……而凶手从柴琳家赶到刑警队用不上20分钟。凶手的手段我不讲大家也都清楚,用至少40分钟来袭击一个受伤的警官并绑架李艺珍应该绰绰有余了……” 说到最后,陆小棠用笔把几个时间点着重涂抹以示强调,“根据这个行动轨迹,我们就可以发现两位嫌疑人之间只有一个人完全符合。这个人就是——霍启军。” 十几号人鸦雀无声,仿佛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秦刚的心在不住往下沉。他原以为冯远龙被捕意味着一切终于告一段落,怎么也想不到柴琳居然和凶手还有瓜葛,他最担心的事到底是发生了,这一次霍启军无论如何都脱离不了干系了。 这时,顾盼盼满脸沮丧满脸内疚的说:“都怪我,要是我能看住霍启军就不会让他得逞了。” 陆小棠说:“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我不是也没看住冯远龙吗?他两个人都有嫌疑,不到关键时刻,谁又能知道究竟谁是凶手?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找到李艺珍。否则……” 慕容雨川用力一锤桌子,又气又恼,“现在连童瑶和姜依娜的尸体都还没找到,凶手肯定也把李艺珍藏到意想不到的地方了。按照他之前的作案速度就算我们找到了,李艺珍也……”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5 他实在不想说下去,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每个人心中都像压了一块巨石。 但罗炎麟的神情又明显与其他人不同,他微微眯缝起眼睛,似乎在深思着什么,甚至眼神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令人难以理解的兴奋。 见众人都不言语,秦刚想不说话也不行了。他十分无奈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只有尽力而为了。一方面我们会通过联系媒体把李艺珍失踪的消息公布出去,发动市民提供寻找信息,同时还会全城通缉霍启军,多派外线,只要发现他的行踪就立刻实施抓捕行动。” 说完他又礼貌性的询问罗炎麟的意见,“罗专家你还有什么看法吗?” 罗炎麟轻轻摇头,“没有。” 这样的回答在所有人意料之中,但包括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在内的一些人还是觉得心有不甘。 散会后,迫不及待的慕容雨川便拉住罗炎麟质问:“你就这么轻易答应了秦刚的计划。” “为什么不呢?” “你难道就不觉得秦刚这种做法太消极了,而且找到霍启军的几率其实很小。” “难道除了这种办法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吗?”罗炎麟反问。 慕容雨川无言以对,嘟嘟囔囔:“你不向来足智多谋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灵了。” 罗炎麟回答:“因为秦刚的做法也是我希望的那样。” “我靠!!”慕容雨川狠狠跺地,想起李艺珍这番遇险获救的希望渺茫,他内心中充满了悔恨与沮丧。 一旁冷眼看着的陆小棠却对罗炎麟将信将疑,她忽然问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对我有所隐瞒呢?” “何以见得?”罗炎麟似笑非笑的问。 “刚才所有人都愁得要命,毫无办法,我看见只有你胸有成竹,甚至还带着笑。这又如何解释呢?” 慕容雨川插嘴:“他不一向那副自鸣得意的屌样儿吗,何况李艺珍跟她非亲非故,死活又能怎样,他能有什么可愁的?” “那不一样。”陆小棠注视着罗炎麟,“我虽然猜不透你的主意,但有没有说假话我倒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罗炎麟说:“我没说假话。我的确赞同秦刚的做法。如果让我决定,我也会做出与他一样的安排。” “可是你明知道这样地毯式搜查不会有任何效果,以霍启军的狡猾和反侦察能力,他不会轻易被发现的。” “不。我倒是觉得,他不但会被发现,而且很快就会被发现。” “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找他?”陆小棠难以置信的看着罗炎麟,想要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我找他,他会主动来找咱们。这不正是本案凶手的一贯风格吗?” 陆小棠承认罗炎麟有道理,却又觉得有点儿不妥,但还没等她说话,慕容雨川抢先道:“这什么烂主意?凶手一向都是布置完犯罪现场之后才通知咱们,到那时候李艺珍早就死翘翘了!!!” 罗炎麟微微一笑:“我并没有说那是什么好主意,我只是说凶手一定会再次出现。” “喂!!!”慕容雨川用力拍着罗炎麟面前的桌子,“案子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被害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罗老怪,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6 罗炎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看手表,“现在是22点10分,李艺珍是在8左右失踪的。过去还不到两个小时,她暂时不会有危险。” 慕容雨川气得几乎要跳到桌上了,“喂,你这是……” 罗炎麟摆手示意他冷静,忽然问:“你会钓鱼吗?” “钓……钓鱼?!这跟钓鱼有什么关系?” 顾盼盼忽然挤到前面,转悠着葡萄粒儿似的两只大眼睛说道:“这还不明白吗,钓鱼一定要有耐心,鱼一旦碰钩不能马上拉杆儿,要等它咬钩儿咬实了才能钓上来。” 罗炎麟赞许的点下头,这让顾盼盼十分得意。 慕容雨川嘟囔,“我怎么看不出来霍启军上钩儿了呢。” 罗炎麟说:“既然你看不出来,也就用不着你来钓鱼了。” 他朝顾盼盼招下手,顾盼盼好奇的俯下身,他对着她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就见顾盼盼大惑不解,“什么呀,还要监视?监视他有什么用,他……” “哎……”罗炎麟摇摇手指,不让她往下说,”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需要的话可以再带上两个人去。” “那好吧。”顾盼盼领命走了。 剩下的人全然蒙在鼓里,慕容雨川忍不住问罗炎麟,“你派顾盼盼去监视谁?” 罗炎麟似笑非笑,却不回答。 陆小棠这时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和你争到底谁能先抓住凶手,只要能破案就好。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好了,用不着遮着掩着的。” 罗炎麟说:“我所想的一切统统都是假设和推断,没有丝毫证据做基础。所以即便我说了,也没有说服力。倒不如尊重凶手习惯,帮他完整最后一次演绎式犯罪。到那时,你们亲眼看到的事实远远胜过听我现在信口开河不是吗?” “那我们其他人就这样干等着看你的好戏?” “如果你不想,也可以帮我一个忙,省得我再去安排别人。” “你说。” “马上去帮我找一条警犬,最好是缉毒犬,越快越好。” “……”陆小棠一愣,罗炎麟的计划果然出人意料。 但他还没有说完,“然后,再去把冯远龙给我放了。” “什么?!”不仅陆小棠,其他人也都困惑不解。陆小棠问:“你该不会是想让顾盼盼去监视冯远龙吧,这能有什么用啊?” “什么都不要问,照做就是。”罗炎麟说完又看看手表,现在是22:30分。他自言自语道:“还要两三个小时吧……” *—*—*—*—*—*—*—* 8月30日,1:34。 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街道两旁路灯孤零零的亮着橘色的光。现在正是人们沉睡在梦乡深处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就在城市的暗影中正在酝酿着又一起骇人的犯罪。 一辆没有牌子的二手出租车已经悄然穿行在楼群之间的街道上,在一个个路口熟练的拐弯,挡风玻璃后面的“空车”电子指示牌已放下,可是透过车窗却只能看见一个开车的司机。幸好在几乎无人的深夜里这样古怪的事情无人留意。 还有一件古怪的事情就是这辆出租车一直在狭窄的小街巷里穿梭,宁愿绕弯也不选择主干道,尽管现在的主干道上车辆稀少。这辆车还像是在车流高峰期一样故意避开主路。原因恐怕只有司机自己知道,因为他要避开那些监控摄像头。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7 这样的伎俩他屡试不爽,这也是他能够成功逃离警方搜索的有效手段之一。 花了大约一个小时,出租车终于临近了目的地,他一踏油门,从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小巷钻出,横穿过马路,绕到了街对面一栋十层楼后,楼宇背面巨大的暗影里。 车门打开,司机从容的走出驾驶室,来到后备箱。 当他拉起箱盖,后备箱里出现了一个被蒙眼堵嘴、驷马捆绑的女孩。细绳子以一种复杂的方式紧缚着女孩的四肢,让她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 司机冷冷的打量着一动不动昏死过去的女孩,莫名的发出一声叹息,喃喃道:“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他把女孩从后备箱里拖出来扛在肩膀上,女孩只是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就没有声息了。他又从里面拽出一个大塑料袋。然后警惕的观察一下四周的动静,才放心的走进一扇不起眼的侧门里。 楼道里昏黑一片,只有楼梯井里蒙着灰尘的窗户能透过外面些微光亮。整栋楼里竟然没有一盏灯光,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不是因为楼里的人都熟睡了,而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是一栋废弃的空楼。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这个人扛着百十斤的女孩逐级上楼,却像幽灵一样,脚下根本不发出丝毫声息,这其实是由于他的双脚包裹着厚厚的毛巾,所以即便将来警察搜索整栋楼也休想发现他的脚印。 经过三楼缓步台,他驻足了片刻。 就在这层楼道从右向左数第五间空房,在两周以前同样的深夜里,著名歌星kara的尸体被屈辱的吊在了那里,五个小时后轰动了整个凌海市,不,应该整个国家。 然后是娄雪莉……童瑶……姜依娜……这些著名的女歌星为他造成了超乎想象的效果。用更加形象的描述可以把这起连环犯罪比作一幕精心导演的木偶剧,他要挑选四个漂亮的木偶来充分演绎他的犯罪戏剧。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有序进行,只剩下最后的谢幕了。 他抚摸着肩头的女孩,那是他最后上场的木偶,他会心的笑了。警方又怎么能够想到他竟敢把最后的犯罪地点选择在第一次犯罪现场呢。 他扛着女孩继续向楼梯上走,一直到达顶楼,爬上了天台。 头顶是辽阔的星空,四周沉寂着夜色中都市的轮廓,他太满意这个“舞台了。 他左右环视,最终选择了楼顶大字,先前“惠通医疗器械集团销售部”的字样已经拆除,只剩下了几个光秃秃的钢架耸立在那儿,正好可以利用。 他扛着女孩走到正中间的钢架下,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去除了她的眼罩和嘴里的毛巾,女孩恢复了原本清秀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失踪的李艺珍。 精疲力尽的李艺珍睁开一双茫然而又惊恐的眼睛,逐渐恢复意识,她侧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又酸又麻。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挟持她的人。这一看着实吓了她一跳。 这个人生就一张惨白僵硬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 她吓得本能的想要挣扎,才发现自己的双臂双腿竟然折叠着反绑身后。以这种屈辱的姿势面对着居高临下正在打量自己的僵尸脸,她由心底生出了恶寒。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8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那个似人似鬼家伙说,“稍微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你,你是个人?!” 那家伙发出了低沉的笑声,脸皮僵硬不动,只是眨了眨眼睛。 李艺珍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大声问:“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杀了我吗?” 她的胆量令那人稍感惊讶,之前那几个女孩面对他时早已经瘫软如泥,没想到看似最为柔顺的李艺珍反而最坚强。这倒让他心生几分怜惜。他说:“我想把你吊在身后的铁架子上,也会用一种唯美的方式……” 尽管意料之中,李艺珍还是激灵灵打个寒战。她说:“左右我今天难逃一死,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 “请不要像对待童幂和娄雪莉她们那样……不要强奸我,也不要脱我的衣服,行吗?” 僵尸脸摇了摇头,“我只能保证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因为我发现我很喜欢你。” 李艺珍彻底绝望了。 僵尸脸说完蹲下身,拎过放在身旁的大塑料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李艺珍面前——绳子……勺子……曲别针……小铃铛……镊子…… 那些寻常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却让此刻的李艺珍万分惊恐,她不敢想象这些东西要怎样用在自己身上,她流着眼泪大声斥责:“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我?到底是为什么啊?” 僵尸脸发出一声叹息,“我们无冤无仇,我也并不恨你,但我却必须这样做。要怪就怪你的命吧……” 李艺珍根本听不懂僵尸脸在说什么,他呆呆的看着那双手伸向自己的脸,捂住口鼻,她徒劳的挣扎,窒息的痉挛,之后失去了意识,坠入无尽的深渊中…… *——*——*——*——*——*——*——* 2:14。 夜色凄迷。周围一片寂静。 空旷的楼顶偶尔刮过一阵风,吹得塑料袋“哗啦、哗啦”发出单调的声响。 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地上慢慢拱起,是一个人,他翻了一下身坐了起来。月光照在他脸上,露出一幅骇人的模样。 在那张狭长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血色,惨白惨白得像一具活僵尸。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长得如此吓人,更没人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僵尸脸环顾四周,唯一能动的两个眼珠显露出几分惊奇。他的脑子一团混乱,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记忆像是被打成了碎片,凌乱的充斥着大脑。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他下意识的想把手伸进衣兜,可是刚一抬起左臂就感到了专心般的疼痛。他赶紧用右手去摸,还好左臂没断。 他用灵活的右手翻了翻左右衣兜,结果找到了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点儿白色的粉末。 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东西了。一看到它,他的心里就莫名的痒起来。上一次用还是和童幂在一起……突然,一幅幅雪白肉体的画面闪现在眼前,颤抖着、扭曲着,诱惑着、分泌着甜蜜的汁液…… 他的体内马上产生了反应,有股灼热的气体从小腹向外窜。他饥渴的伸手向前抓,仿佛童幂充满肉感的裸体就在眼前,甚至都能闻到从她身体里散发出的香味……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向着虚空中的童幂不断抓去。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 9 童幂似真似虚,痛苦的表情里掺杂着调笑,“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骤然刮过一阵凉风,冷的他打了个寒噤。定睛一看,童幂竟然真在眼前。 他揉揉眼睛,没错,就在不到十步远的地方,童幂被吊在了一个巨大的铁架上。她的双臂反绑在身后,胸脯被绳子勒得明显凸出,右腿垂下,光着的足尖勉强能沾地,左腿则被另一根绳子在大腿吊起,悬在半空。而她身上只穿着单薄得几乎无法遮住身体的内衣,这可怜的女孩就这样在寒冷的夜风中无助的摇晃着…… 看到这样残虐的情形,他顿时感受到一阵电流通便了全身,裤裆里原本软塌塌的东西立刻挺硬起来。 但与此同时,他却发现童幂好像没有任何意识。有那么片刻,他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一幕恐怖的情景随之闪现于眼前—— 两周前那天下午……在幽暗的更衣室里……那个被吊死的人歪着铅灰色的脸面朝他,她的瞳孔已经放大,松弛的膀胱往下滴着尿液…… 他明知道她已经死了,却总感觉她能看见自己。她会用一种嘲弄的口吻对他说:“你看,你又把我杀了一次。” 是呀,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两次呢? 他不禁冒出了冷汗。转身想逃走,可是,在冰毒的刺激下,面前这个受虐的美丽躯体仿佛充满着无穷的魔力,让他根本迈不开脚步。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又吸食了多大剂量,总之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可怕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沸腾,他忍不住要把那天下午对待童幂的手段重复一遍,他要把她从头到脚的吞下肚子,再吐出来,再吞下去…… “死一次又怎样?我要让你再死一次……”他由心底发出着狞笑,像喝醉了酒,踉跄着向童幂走来。 昏死中的女孩仿佛本能的预感到了危险,豁然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个长着僵尸脸的人就站在眼前。 她差点儿又吓昏过去,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这声叫倒让僵尸脸吃了一惊——原来她没死。他又恢复了几分神智,不禁诧异,这声音怎么不像童幂啊。 他再一次仔细打量女孩的脸,忽然认出她来,这不是李艺珍吗,他居然能把李艺珍和童幂搞混了,看来这次“冰儿”又吸多了。 发现对面的女孩不是童幂,他更放心了。转动着两只淫邪的眼珠上下打量着李艺珍,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尝过李艺珍的滋味。这样想着,裤裆里的东西又挺胀起来,绷得很难受。他伸手解开裤带。 李艺珍吓得惊叫,“你,你要干什么?”她想挣扎,却根本使不出力气,只能用未被绑住的右脚徒劳的在地上蹬几下。 僵尸脸见状哈哈大笑。 他很欣赏的看着李艺珍挣扎,一面饶有兴趣的研究起她身上绳子的绑法,“后高手小手缚、菱形胸缚、片足吊缚……” 说道最后,他自我评价似的说道:“candy的身材没有童幂丰满,不适合团缚。用吊缚更能体现出她修长身形的美感,不过绑得还嫌潦草,很多地方都不到位……” 他低头看见地上的塑料袋和摆在地上的各种东西,忽然笑道:“这都是我带来的吗,有这些就够了,嘿嘿嘿……” 李艺珍畏缩的看着他。 他挑选了几卷绳子,对李艺珍说:“您这么漂亮,不重新打扮一下实在暴殄天物。你的柔韧性比较好,我打算先把你的手缚换成后手观音式,这样会使你的双臂收紧,显得身形更加挺拔。然后给你身上换成龟甲缚,这样比菱形缚更具观赏性,你的胸至少也有c罩杯了吧,尽管不算很大,不过半球形的形状很完美,绑的变型就不好看了。用龟甲缚不会改变乳芳整体形状,会通过挤压根部让它更加紧实凸出,再用别针拴上两个小铃铛装饰,不但漂亮,还能听到你演奏出悦耳的铃声,真是再美妙不过了……”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10 面对这样一个极度扭曲的恶魔,想到同伴们被虐杀的惨状,李艺珍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但她没有讨饶,没有哭泣,只是怒视着向自己走来的恶魔。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她,她猛然张口就咬。他赶紧撤回手,讪笑:“小妞儿脾气还挺倔……” 李艺珍怕到极点,也就不管不顾了,怒视着他大骂道:“不要以为你假扮成那样就能为所欲为。其实你心里也一样怕!” “我怕什么?”僵尸脸问。 “你怕别人认出你的真面目不是吗,否则你为什么不敢把面具摘下来?” 僵尸脸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僵硬的脸。 李艺珍冷笑,“其实就算你不摘面具我也能猜到你是谁……” “……” “你就是霍启军!!”她突然抬高嗓音。 在寂静的夜晚,这一声喊格外清晰,似乎带着回音,在附近的楼群间回荡—— “霍启军……霍启军……霍启军……霍启军……” 僵尸脸被吓得魂不附体,一把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压低声音、恶狠狠威胁李艺珍,“你敢再喊,我就掐断你脖子!” 此刻的霍启军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度,一张扭曲的脸充满了惊恐和暴戾,反倒是李艺珍相比之下平静了许多。 李艺珍嘲弄道:“我不喊,你不也一样杀我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霍启军——”说到“霍启军”三个字她又抬高了嗓门。 霍启军怒不可遏的掐住她脖子,“闭嘴,我叫你闭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通往天台的三个铁门几乎同时被撞开,每扇门里都冲出荷枪实弹的警察。呵斥声此起彼伏,“把手举起来——”“别动——”“举起手——” 饶是霍启军最擅长随机应变,也被眼前突发的情况震慑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多警察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冲上天台的警察足有二三十,成扇面形包围了霍启军。其中有很多面孔他都熟悉。为首的两个人一个身穿警服,另外一个没穿。 身穿警服的是秦刚。 没穿警服的是罗炎麟。 秦刚铁青着脸瞅着霍启军,表情里十分复杂。 罗炎麟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平静的对霍启军说:“我们又见面了霍总。” 霍启军习惯的点点头,可是却怎么也装不出以往那种圆滑的笑容,甚至连一句话都回答不出。 他偷眼看着被绑的李艺珍,冰毒的亢奋早已化作了通身冷汗。他挖空心思想为自己辩解,可惜这一次人赃俱获,任他巧舌如簧也无力回天。 他望着一个个怒目而视的警察和直指自己的枪口,感觉好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噩梦,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这一次,彻底输了。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11 李艺珍这时也看到了站在罗炎麟身后的慕容雨川和陆小棠等等一些人,她都认识。立时来了底气,大声说道:“霍启军就是凶手,你们这次千万不能再把他放了。我可以作证人!!” 霍启军悚然扭头,恶狠狠的瞪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杀机。 “不好,他要行凶……”慕容雨川话没说完,已经冲出人群,扑向了霍启军。 霍启军犹豫了一下,赶紧后退几步,让他挡在了李艺珍身前。 “束手就擒吧,霍启军,”慕容雨川得意洋洋道,“死到临头了还敢伤人吗?” 霍启军气得咬牙切齿,忽然冒出一句,“谁说我要伤人了?我根本就没想伤害她……” 慕容雨川回头瞅瞅罗炎麟和陆小棠,失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就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硬。咱们都按住他两只手了,他也不肯认罪的。” 霍启军明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根本没人再信,但他还是不甘心,他不能就这样老老实实的低头认罪,那就不是他霍启军了。哪怕最终难逃一死他也要折腾个痛快才罢休。 他问慕容雨川:“李艺珍现在还好好的,你凭什么说我伤害她?” 见他强词夺理,慕容雨川似乎觉得挺好玩儿,存心跟他调侃起来,他把身子一侧,亮出了李艺珍,“你说你不想伤害她,那让大伙儿看看,你把一个姑娘挟持到这里,绑成这样到底想干什么?” 在他身后的李艺珍又臊又气,低声提醒他,“你是不是还嫌我丢人丢的不够,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绳子松开在质问他啊?” 慕容雨川一本正经的对她说:“你先忍忍吧,你现在是重要证据,没有你他更不肯认罪了。不过老实说,你现在看着也不难看……” 李艺珍气哼哼,“我现在要不是手绑着,肯定赏你个大嘴巴……” “……” 霍启军冷眼看着慕容雨川,忽然以惯用的方式反问道:“你凭什么说是我挟持的李艺珍,看到我们在一起就能算数吗,我还说是冯远龙干的呢,你们为什么不去抓他?” “哼……”面对霍启军的狡辩,慕容雨川一阵冷笑,“我们早已经派人暗中监视你和冯远龙了。在李艺珍失踪的期间冯远龙刚好在我们的控制中,只有你进了桑拿房之后就失踪了,连自己的车也不开走故意迷惑我们。你说你偷偷去了哪里呢?” 霍启军揉着太阳穴做出冥思苦想的样子,过了好半天才说:“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发生才不过几个小你就忘得一干二净,这说的过去吗?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不至于这样吧?” 霍启军下意识的摸了摸衣兜,里面还放着剩下那少半袋儿冰毒,他寻思着说出来有利还是不说有利。吸过这东西到底有多大副作用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担心一旦警方把他吸毒和作案联系在一起作为证据,那不等于不打自招了吗? 见他目光游离,慕容雨川知道他又在想主意,便说道:“不用想了。我帮你说吧。你从洗浴中心离开之后,直接赶到记者柴琳家将她杀死,因为她是最可能猜到你凶手身份的人。之后,你又迅速赶到了刑警队趁乱将李艺珍挟持了,带到这里来,准备再布置一个类似童幂和娄雪莉她们那样的现场,进行你的杀人游戏,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12 没想到听完慕容雨川的话,霍启军非但没有服软,反而据理力争,“这根本不算什么证据,只不过是你们故意给我罗织的罪名而已。你们有谁亲眼看到那个女记者是我杀的吗,还是亲眼看到我绑架了李艺珍?都没有吧,所以说你们指控我毫无道理。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呢,我其实只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我还看见李艺珍被绑在这里,我正想救她的时候你们就出现了。这其实都是误会……”说到最后他越发理直气壮道,毫不在意面前那些警察们的反应,仿佛自己真是一个无辜的人。 他不给慕容雨川反驳的机会,马上又对秦刚说:“你都看到了秦探长。您也住在凌海市,我的为人你应该比他们外地人都了解。你一定要为我说句公道话,现在冤假错案太多了,可不能偏听偏信,铸成大错啊。” 秦刚原本青色的脸顿时气得发紫,霍启军话里带着胁迫,这是摆明了要把他拖下水。 他“嘿嘿”一声冷笑,“是啊,我一定靠证据说话,决不能偏听偏信。霍总,你可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霍启军不明白他的用意,不过这也是他一直纳闷儿的。他摇了摇头。 这时,就见消瘦的身影从秦刚身后走出,“是我一直在跟踪你。” 一看到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和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霍启军的心顿时就沉下了。 如果说他还有唯一一个惧怕的人,那个人现在已经站在了眼前。 他们两人就像一对天生的冤家对头,黑白分明,针锋相对,不斗个你死我活就不肯放手。这个人除了严雄还能有谁? 三年前,严雄就想把他送上刑场,但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霍启军非但无罪释放,他却因此处处招受排挤,一股火拱了一身的病。幸灾乐祸的霍启军盼着他熬不过两年就暴病咽气。可是这家伙就像一条苟延残喘的癞皮狗,一直干巴巴的坚持着,等着咬他最致命的一口。 霍启军明明知道,却毫不在意,因为牛头严那可怜巴巴的愿望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他只想嘲笑着等待他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但他想错了一件事——一个人的权势无论多大,也无法同命运抗衡。命运让严雄这条奄奄一息的癞皮狗终于等到了咬他的机会。 严雄冷冷的看着霍启军,用沙哑的嗓音说:“你虽然巧妙的躲开了罗炎麟布下的监控,但你忘了还有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更能看穿你的心思。因为从三年前我就开始了解你了,我准知道,你一定会把李艺珍杀死在和童幂相同的地方。这是你对我们警方最大的讽刺。” “胡……胡说八道……你在胡说八道……”不知怎么,面对严雄,霍启军就特别心虚,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你不是要证据吗,我现在就能证明给你看。”严雄对霍启军说。 “……” “我听说罗警官在赶到柴琳家的时候柴琳刚刚遇害,当时凶手还没来得及逃走。结果两人发生了一场肉搏。虽然最终还是让凶手跑了,但是罗警官却用柔道的擒技把凶手的胳膊别伤了。我对柔道了解一二,听说罗警官还是七段高手。被他锁住胳膊受伤就绝对不是轻伤,即便不是骨折也是脱臼……” 24. 木偶操纵者现身13 听到这,霍启军脸色陡变,似乎意识到到了什么,忽然想往后躲。然而严雄手疾眼快,抢先一步跨到近前,一把抓住他的左胳膊,稍微用力,就见霍启军触电似的一哆嗦,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明眼人立刻就看出他左臂受伤了,连抬胳膊都显得吃力。 严雄的目光就像刀子钉在霍启军脸上,“你可别对我说你的胳膊是不小心摔断的,我们有专门的法医可以鉴定出来。” 霍启军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慕容雨川,费力的吞咽一下。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严雄掏出了手铐。 霍启军一看见亮闪闪的手铐吓得往后缩,还在死撑,“不不,一定不是我,是你们搞错了,秦探长,你可得替我主持公道啊……” 秦刚早已忍无可忍,此刻不管不顾,冲身边警员大吼:“别跟他废话,抓起来!” 早已按耐不住警员们纷纷往上扑。“等下……”忽然有人说道。 众人一愣,扭头看见说话人竟是罗炎麟。他边说边慢条斯理的走出人群,来到霍启军面前。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此时的罗炎麟似乎性子出奇得好,居然耐心的问起霍启军,“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认罪,是不是还认为证据不足啊?” 霍启军硬着头皮说:“是又怎样,难不成你还真想为我主持公道吗?” 罗炎麟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呢?我们警察一向都靠事实说话。” 秦刚素知霍启军的狡猾,忍不住说:“罗警官你用不着跟他废话,对这种人多说无益……” 罗炎麟只是摇摇手,继续对霍启军说:“我即便想治你罪,也要让你心服口服。单纯为了抓你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我故意把重案组的人都叫上只不过是为了做一个见证。” “怎么,难不成你还有更多我的证据吗?”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的确有。” 霍启军狐疑的瞧着他,看不出他是不是又在耍诡计。 “不用担心,我现在就拿给你看。”罗炎麟说着拍拍手。紧跟着听到一个女声喊:“让一让……让一让……” 警员们纷纷散开,就见顾盼盼牵着一条大狼狗跑过来,这条狗像是还不太熟悉她,上蹿下跳,不停撒欢儿,几乎是把她拽到了罗炎麟跟前。 顾盼盼一抹小脸儿上的汗,气喘吁吁的说:“报告组长,k9缉毒犬黑花报道……呼……呼……抓狗比抓人累多了……” 霍启军看见眼前这只吐着舌头的大狗,更加疑惑,问罗炎麟:“这就是你的证据?” 罗炎麟点点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养狗……” “马上就有关系了。”罗炎麟对他说也是在对所有人说,“刚才严警官大致替我讲了在柴琳家遭遇凶手的经过。搏斗中,我的确把他的左臂扭伤了,很遗憾没抓住他。不过,还有些细节我刚才没来得及说。我在同凶手搏斗的过程中,随手摸到了一个掉在地上的香水瓶,往凶手身上喷了几下。就是这个……”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从柴琳家拿出的那瓶香水。 陆小棠这时才恍然,“原来你让我找一条缉毒犬就是闻凶手身上的香水味啊。你当时怎么不直说呢?” 罗炎麟神秘的笑笑,“悬念总是要留在最后。” 25. 附体之妖 1 他把香水瓶伸到狼狗鼻子前,说也奇怪,那条原本躁动不安的大狗突然变老实了,抽动鼻子使劲儿闻起来。 霍启军见状一脸不屑,“你想用这条狗闻我身上有没有香水味道是吧。不是我说你罗警官,这方面你可真是外行。” “何以见得?”罗炎麟摸摸狼狗的头。 “香水都有挥发性,一般的香味也就能维持两三个小时就散尽了。所以即便你往我身上喷了香水,估摸着现在也早已经没有味道了,就算是狗鼻子恐怕也未必那么灵吧。” 罗炎麟承认,“其实就算狗鼻子有那么灵,你还可以换套衣服什么的。想掩饰,方法总是有的。” “那你牵它来干什么?”霍启军又有点儿看不透他了。 “我想试试。” “就试试?!” 罗炎麟掂弄着手里的香水瓶,说:“我手里这款香水的牌子是calvinklein。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那不是调情香水吗?”霍启军几乎脱口而出,这方面果然精通,“柴琳那老女人还用这个?” “她用什么我不在乎。但我对这种香水倒是多少了解一些。ck香水的味道并不浓,甚至不容易闻到。因为它的作用也不在于香味,而在于其中的荷尔蒙化学成分。这是一种不通过嗅觉来激发人体化学反应的信息素,据说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喷洒了香水的异性所吸引。而且这种信息素还有很强的附着力,可以在皮肤上存留十几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所以我利用它的隐蔽性来做信号跟踪器……” “……我猜,凶手被喷上香水逃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换套衣服,但他未必知道这种香水的附着力如此强,他或许以为闻不到香味就够了。但其实,在他身上、皮肤上还多多少少沾着这种特殊的‘气味’……” 罗炎麟说着把套在狼狗脖颈的项圈上的锁扣轻轻打开,“就让我们试试看它能不能闻出来吧。” 获得自由的狼狗兴奋的甩甩鬃毛,仰头看见面前的霍启军,便朝他走来。霍启军外表看似强硬,此刻也有点儿慌神,被狼狗逼得不住倒退。狼狗不停的抽动鼻子向他逼近,突然,站住了,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警告声……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它要咬霍启军的时候,狼狗猛一转头朝向一个人“汪汪——汪汪——”狂吠起来。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那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严雄。 狼狗根本不顾霍启军,只是对着严雄不停的狂吠……严雄又气又恼,抬脚踢它,狼狗绕到一旁,仍然对着他叫。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严雄冲罗炎麟大喊:“赶紧把这狗东西牵走,从哪弄来条疯狗!!!” 秦刚命令身边警员去捉狗,可是警员们只擅长捉人,面对一条突然发疯的大狗也有点儿打怵,不知如何下手。有人干脆举起了枪。 “慢着!”罗炎麟大声喝止,让陆小棠去把狗拴住。 狼狗是陆小棠从缉毒中队借来的,对她倒是很顺从。陆小棠很容易就把链子重新拴好了。可是狼狗就像与严雄有仇,始终恶狠狠的盯着他。 严雄气得五官都挪位了,大声质问罗炎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这也是我正想问你的,严警官。”罗炎麟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25. 附体之妖 2 “问我什么?”严雄一脸惊怒,眼眉都立了起来,“你难道是在怀疑我吗?” “不是我,而是它。”罗炎麟指着身旁的狼狗,“这是最好的缉毒犬之一,参与侦破过数十起案子,它对气味的判断就像我们亲眼所见一样准确。” “哼——”严雄冷笑一声,“三年前我就经历过最不可思议的事,但今天才发现,还有比那更荒唐透顶的……” 旁观的陆小棠原本就对严雄抱有同情,更觉得破获这起案子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便站出来替他劝罗炎麟,“咱们别太较真了,组长。说不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毕竟是一条狗而已……” “不,”向来温文尔雅的罗炎麟忽然变得异常强硬,“它是现在我们在场这些人中最公正无私的一个,它不认识我们这里所有人,不受主观影响,它的判断才是最客观的。” “……” 这句话令在场的警员一个个不知所措,眼前的场面更是所有人未曾预料到的。 严雄当然也不是吃素的,面对罗炎麟的发难毫不退缩,他不无讥讽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条狗,你堂堂犯罪学专家放着真正的凶手不抓,居然要相信一只畜生吗?” “我只靠证据来说话,”罗炎麟平静的回答,“ck香水与其他香水不同,它气味尤其独特,我只是恰好利用到了这一点。当然,我还有其他证据……” “什么?”没等严雄做出反应,一幕戏剧化的场面突然出现了,罗炎麟骤然出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他左胳膊。这个动作也是刚才严雄对霍启军做过的。现在刚好反过来。 严雄吃惊的瞪着罗炎麟,“你这是要……” “我想试试你。”罗炎麟说着一把拽起严雄的胳膊。 然而严雄毫无反应,就像没事人一样对罗炎麟冷笑,“不过是想试试我有没有受伤,现在看出来了吧。” 现在轮到罗炎麟吃惊了,他明明卸掉了凶手的肘关节,即使他逃脱之后重新接上,手臂一时也难以恢复。难道真的不是他? 这时,警员们开始躁动了,有些人忍不住嚷起来:“这到底是搞什么啊?凶手明明就是霍启军,为什么偏要揪住咱们的人不妨呢?” 霍启军在旁边冷眼看着,眼前的局面也完全出乎他意料,他不露声色,等待着机会。 严雄用力把胳膊从罗炎麟手里拽出,指着霍启军对他说:“我等了这个罪犯足足三年才有今天这个机会将他逮捕归案,我现在没工夫和你纠缠,咱们的事儿之后再说。” 罗炎麟仔细打量着他,忽然道:“不,就现在。” “你到底还有没有完?”严雄额角青筋暴突,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罗炎麟对视着他的眼睛,“刚才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说话间,罗炎麟骤然出手,再次抓住了严雄左胳膊。 “你……” 罗炎麟说:“你的力气不小,有本事的话在挣脱一次。” 严雄咬得牙齿咯嘣嘣响,就差咬到罗炎麟脖子上了。 罗炎麟微笑的看着他,故意扭动严雄的胳膊。严雄仍然一声不吭。可是,面对面的罗炎麟却能清楚看见,他脸上的肌肉在不住抽动,豆大的汗珠不断冒出,似乎正在忍受着异常的痛苦,却强忍着不发出丝毫呻吟。 25. 附体之妖 3 罗炎麟的目光中现出几分钦佩,放开了他的胳膊,“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在掩饰了,有没有受伤其实只要脱下衣服就能看出来。” “……” “作为警察你是一位出色的探长,作为罪犯你也是一个天才型的罪犯。你才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真正凶手,而不是霍启军。” 罗炎麟平淡的说出这句话,不仅仅严雄,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严雄大骂:“你不要血口喷人!霍启军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诬陷我?” 霍启军摊开手,表示无奈,“你为什么总喜欢冤枉我,严警官?” 严雄挥手想揍他,霍启军赶紧退到一旁。 罗炎麟对严雄说:“咱们都是聪明人。不过我得承认,你之前确实棋高一着,处处先我一步,一直牵着我鼻子走。但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我是从何时起怀疑你的吗?” 严雄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就在我去冯远龙老家抓捕他的时候。我们在他的卧室里发现了许多被害人被杀害时候的照片,这些照片似乎足以用来证明冯远龙就是凶手。但是,有一样东西我始终没找到——就是照相机。这些高质量照片必须专业相机才能拍出来,如果冯远龙是凶手。必然会随身带着相机。所以,我当时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凶手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他利用了冯远龙呢?” 秦刚插嘴道:“既然你不认为冯远龙是凶手为什么还要把他抓回来,还故意拿来充气人偶让他捆绑?” “因为我那时还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所以我完全是按照凶手的意图行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罗炎麟目光落在严雄身上,“这本就是凶手最擅长的手段,而且屡试不爽……” 严雄沉默,目光凶狠的瞪着罗炎麟。 秦刚虽然与严雄不睦,但还是不太难相信他是凶手,他迟疑的问罗炎麟,“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能确定是他,这件案子跟严警官完全扯不上干系啊……童幂,童瑶,娄雪莉,姜依娜,包括眼前这位李艺珍小姐根本都不认识严警官……为什么非要选择她们下手?” “因为她们只不过是工具,”罗炎麟说,“他真正的犯罪动机并不是这些女孩……” “那是谁?” “是他。”罗炎麟一指霍启军,“凶手真正的目的就是把霍启军变成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我说的没错吧,严警官?” 严雄充满愤怒的表情顿时僵硬了。 “但是要想实现这个目的,相当有难度。霍启军有权有势,又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想把他送进监狱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猜这三年来,严探长在暗中跟踪霍启军的时候一定深有体会。” “我那是在收集他的犯罪资料。”严雄冷冷道。 “姑且这样说,但你始终没有找到他的破绽对不对?” “哼……” “终于,就在两个星期前,霍启军出了一次意外,给你带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陆小棠插嘴:“你是指霍启军谋杀童幂?” “是不是谋杀我不确定,或许只是一个意外。但反正,童幂是死在了霍启军的豪宅里。霍启军为洗脱罪责,着实花了一番心思为自己做不在场证明,还把童幂的尸体运到了一栋距家遥远的弃楼里,伪装成他人所杀。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一个一直躲在他身后的人完全目睹了他的犯罪经过。但他不露声色,利用霍启军伪造的犯罪现场突发奇想,在此之上设计一套足以让霍启军身败名裂的,并将他置于死地的连环杀人计划……” “……关于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严警官非常了解人的心理。他知道,如果布置线索过于直接的指向霍启军,警方未必相信。所以,他完全站在霍启军的角度,把童幂的弃尸现场重新布置成了一个充满玄机的犯罪现场……” 26. 附体之妖 4 “……这个犯罪现场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心理暗示’。我之前将凶手分析为‘演绎式罪犯’这本身就是受到了‘暗示’的影响。而严警官的高超之处在于,你设计了一个多重的心理暗示。为了让我们最终相信霍启军是凶手。你虚构了一个利用油画渐变主义手法来展现个人犯罪天赋的连环杀手霍启军。你以霍启军的身份故意挑选童幂所在的少女组合作为作案目标,这样正好牵扯上了霍启军。同时你还借鉴了三年前张莹莹被害案,确立了捆绑虐杀的主题作为连环凶手的犯罪特征,而且霍启军也确实是当年那起案子的嫌疑人之一,这又是一重联系……” “……不过,你很清楚点到为止,为了不让我们起疑心,你这位‘虚构的霍启军’故意不在犯罪现场留下任何直接线索,而是隐藏了一些与霍启军本人没有直接关系的暗示……” “……为了塑造‘连环凶手霍启军’的形象,你开始对组合里的其他无辜女孩下手,用相似的手段接连残忍的杀害了娄雪莉、童瑶和姜依娜,再加上童幂之死,全部嫁祸在霍启军头上。他自己本来就心虚,自然不敢报警说出实情。因此,在我们办案人员眼前总能若有若无的出现霍启军的形象,但又找不到他的直接犯罪证据。这重心理暗示的巧妙之处就在于此,一个经验丰富的探员往往具有极其敏锐的直觉,越是这种间接的线索反而越能激起他的怀疑。所以,越来越多的警员开始怀疑霍启军,可又找不到他的犯罪证据,他们当然想不到除了童幂以外其余几个女孩都死在了别人手上,反而会认为霍启军手段高明……” “……于是就在这个时候,直接线索出现了。严警官对于李艺珍可是颇花了一番心思,你假扮成霍启军的模样潜入她家里,上演了一出企图行凶未果被意外发现的好戏,让她成为了第一个目击霍启军犯罪的幸存者……” “……我们也因此如你所愿的审问了霍启军。不过霍启军也不是泛泛之辈,自然不会轻易认罪。况且这时我们警察内部也有分歧,有些人还在怀疑凶手是冯远龙。我想,你之前应该预料到了这个局面。所以,你提前与冯远龙结识,教会了他几种捆绑被害人的方法,还给了他一些在杀人过程里拍的照片,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增加悬念,恐怕更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严警官在尽一切可能‘暗示’霍启军是凶手的同时,也在尽力的隐藏自己,可以说,几乎到我昨天安排计划之前你都实现了完美犯罪。连我都不得不像木偶一样被你牵着鼻子走……” “我终于明白了,”严雄苦笑了一下,“你撤销对李艺珍的严密保护,放出去招摇过市,又大张旗鼓的安排人监视霍启军和冯远龙的动向。你这个诱饵钓的不是他俩,而是真正的凶手。虚虚实实,将计就计,很高明啊……” “你也很不错,”罗炎麟冲他笑了笑,“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我的监控网彻底破坏了,充分利用了冯远龙和霍启军,差点儿就完成了你的完美犯罪。” “……” 25. 附体之妖 5 “冯远龙是你从开车把他从家里接走的吧。我推算了一下时间,你应该先去绑架了霍启军,或许是用冰毒一类的致幻剂让他神志恍惚,听你摆布,这个对你来说并不难做到。然后,你就赶到柴琳家把她杀死。最后,又赶去刑警队,让冯远龙大闹一场,趁混乱中绑架了李艺珍。表面上看,很像是霍启军使诡计逃脱了监控,跑到刑警队挟持了李艺珍。这其实仍然是你利用之前我们对霍启军的怀疑布置的暗示,不过你在柴琳家胳膊受了伤,又被我喷了ck香水。这恐怕是你始料未及的吧。” 严雄凝视着罗炎麟,忽然发一阵冷笑,“你以为就凭这两样所谓的证据再加上你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就想让我认罪,你太可笑了罗警官。” 没等罗炎麟说话,刚才牵着狼狗跑过来的顾盼盼再也按捺不住,一下蹿到了近前,对严雄说:“少得意了瘦老头儿,罗老师早就怀疑你了。你也不想想罗老师为什么叫重案组的警员都来抓凶手,就是怕你闻风跑了。” “你……” “我什么我,我是你的罪证呀。你再狡猾总得上班吧。所以从昨天开始罗老师就派我偷偷跟踪你了。不仅如此,我还去过你家。尸体没发现,但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证据估摸着也足够逮捕你了。” 严雄闻听身子晃了两晃,脸色一下变成了死灰,他瞪着顾盼盼,凸出的双眼充满了血丝,“你跟踪我,你居然跟踪我……真正的凶手你们不去抓,居然抓一个一心破案的警察……” “你早就不是警察了,你是罪犯。” “胡说,我怎么能是罪犯?我就是警察!!”严雄灰色的脸突然又涨成紫红,激动的大声说,“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真正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处。这个凶手就在那儿,”他用力指着霍启军,“你们为什么不抓他,还要让他逍遥法外吗?” 顾盼盼感觉严雄已经有点儿神志不清了,也大声道:“娄雪莉她们都是你杀害的,这起案子根本就是你嫁祸给霍启军的,我们当然要抓你,难道你听不明白吗?” “说我嫁祸?”严雄神经质般的干笑几声,“你们这里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这个人吗?我足足跟踪了他三年,了解了三年。他只不过有钱有势,但这改变不了他的本质,他就是一个衣冠禽兽、社会的败类,我一眼就能看透他心里去,只有我知道他那肮脏的内心中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犯罪。童幂那几个女孩儿早已是他的目标了,就算我不动手,他也迟早会将她们逐一杀掉。我只不过是按照他的思路,替他做了这些事而已,其实还是他在犯罪……” 顾盼盼无言以对,她已经理解不了严雄的逻辑了。 而霍启军早已忍无可忍了,他虽然惧怕严雄,但见他已经沦为了罪犯,胆子也大起来,走过来气急败坏的点指着他的鼻子:“姓严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居然这么害我!还血口喷人!你想清楚,现在真正的杀人犯是你。我可是守法的良民,法律保护的就是我这样的人,该去死的人是你这老东西!” 霍启军正骂的痛快,没想到彻底激怒了严雄,他一声怪叫,猝然扑到了他身上…… 25. 附体之妖 6 严雄虽然一只胳膊受伤,可是手底下有功夫。先飞膝磕在霍启军肚子上,跟着脚下使个绊子将他放倒在地。不等其他人来救,他已拔出手枪指在霍启军头上。 霍启军登时就懵了,颤抖着求饶,“别……别开枪,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要什么条件,我要的是公道!!!”严雄双目充血,凶神恶煞一般,似乎随时都可能开枪。 秦刚试图劝他:“老严,你先放下枪,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好好说嘛……” “好好说,”严雄冷笑一声,“你能好好说吗,像你这种人趋炎附势的人早就成了霍启军的走狗,哪里配得上这身警服?” “你……” 严雄不再睬他,把目光转向罗炎麟,“你也很让我失望,罗警官,我原本对你寄予了很大期望,盼着你能从那些线索中找出真凶霍启军来,可惜啊,你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蠢材……” 见罗炎麟被骂顾盼盼可不干了,“你有是什么资格说罗老师,你还没弄明白吗,是他识破了你的诡计把你捉住的……” “不要同他争了,”罗炎麟制止了顾盼盼,“你根本说服不了他,他患上了强迫性思维紊乱症。” “强迫性思维紊乱症是什么病,精神病吗?” “笼统来说是这样。患上这种病的人具有强迫性思维,会在脑海中反复多次出现某一种观念或概念,伴有主观的被强迫感觉和痛苦感。即使患者能够意识到这种思想是不必要的,或者是荒谬的,但是却无法自由地加以干涉或控制。随着病情加重,这种思想就会越来越无法控制,成为了一种精神折磨。” 顾盼盼似乎听明白了,“你是说,他嫁祸霍启军就是这种强迫性的意识造成的?” “对,”罗炎麟点头,眼神中竟是带着几分同情,“三年前的张莹莹一案给严雄带来了无法承受的挫败感。他眼见着被害人惨死无处伸冤,清白的人被送上法庭判处死刑,自己无能为力还要饱受排挤。法律的信仰在他心目中完全崩坍,他对被害人的歉疚、对未能抓住霍启军的悔恨让他彻底陷入到绝望之中。极度的焦虑和精神折磨是最容易形成强迫性思维的,对于像他这样性格刚烈、严厉苛刻的人尤其如此。于是,不甘失败的他开始私下里跟踪霍启军,努力寻找他新的犯罪证据。这种极度的渴望伴随着痛苦日复一日、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重复,到最后已经让他处于精神分裂边缘了。就在这时,他意外的发现了霍启军杀害童幂的秘密。此时,强迫性思维让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将霍启军抓捕归案,接下来,我就看到了那一幕幕演绎式犯罪的连环杀人……” 罗炎麟虽然在对顾盼盼分析案情,但周围的人都默默的听着,直到最后才由衷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连严雄也不由自主垂下手中的枪,恍惚的看着罗炎麟。 罗炎麟对严雄说:“严警官,有些事总还是要放开的。放开了,才能解脱……”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严雄长叹。 “只要你想做永远都不算晚,”罗炎麟真诚的说,“犯下的罪无法弥补,但至少还能为自己寻到心灵的解脱……” “……” 25. 附体之妖 7 “我本来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当年那个被判死刑的冯远亮其实并没有死。他还在监狱里服刑,很快就要释放了。” “我知道。”严雄一点儿都不惊讶,“是我通过很多渠道为他提供了一些立功减刑的机会。” “难怪,我说冯远亮怎么会知道那么多重案的真相呢。” “这也算是我这个无能的警察对他的一点儿补偿吧。” “那么这三年来也是你在暗中照顾他弟弟冯远龙是吗?” 严雄没回答,等于默认。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坐在地上的霍启军一直在用眼角偷瞄严雄。见他的手枪不再指向自己,神情也显松懈。看准一个机会,突然就地打个滚儿,起身就往秦刚那儿跑。可是严雄反应奇快,一步就纵到了他背后,竟用受伤的左臂牢牢抓住了霍启军衣领。手枪再次抵住了他的头。 这下突变就发生在眨眼之间,不等警员们做出反应就结束了。刚刚缓和的局面再次变得紧张。 严雄把霍启军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枪口用力顶着他的太阳穴,严雄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两条腿不住的哆嗦……严雄狠毒的冷笑:“你想走可不行,咱俩的恩怨还没了解呢?” “咱俩之间能有什么恩怨……都是误会……我……我其实一直都很尊敬严探长你啊……”霍启军生怕严雄突然开枪,只好不停说话拖延时间。 严雄抬眼环视罗炎麟和秦刚,“很头疼吧,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不是?” 秦刚看了看罗炎麟,罗炎麟对严雄说:“只要你能放下枪,你可以提条件……” “好。”严雄点点头,“我只有一个条件,并不难做到……我现在要见冯远龙。” “见他干什么?”秦刚问。 “我现在不想回答,等他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秦刚犹豫了,小声与罗炎麟商量,“我觉得不太妥吧,严雄是不是又在想什么花招啊?” 严雄似乎猜到了他说什么,说道:“你放心老秦,我肯定不是为了逃跑。我与霍启军的之间恩怨今天该了解了,我可以现在就一枪打死他,但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算了。我要让你们知道我并不是一个疯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我的道理……叫人去吧,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把他脑袋打碎……” 秦刚无奈,只好派人火速去刑警队把在押的冯远龙带到了现场。 冯远龙带着手铐,始终低着头,似乎有点儿害怕。 严雄看见他大声道:“小龙子过来。” 冯远龙闻声抬头,一眼看见严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赶紧冲过人群,三两步就到了近前。可是看见严雄挟持着霍启军,他又有点儿发愣,不眼前发生了什么。 严雄把霍启军的脑袋揪起来,“好好看看这个人,你还认识他吗?” 冯远龙楞着头,用两只分的很开的眼睛直勾勾的瞅了霍启军半天,摇摇头。 “真是蠢货,枉费你哥当初拼命救,你连仇人长什么样都忘了吗?”严雄破口大骂,“三年前,你和你哥冯远亮在ktv打工的时候,你没见过这个人吗?” 冯远龙又打量了霍启军一阵子,似乎想起了一些,脱口道:“大……大老板……” “对,就是他。那你还记得张莹莹吗?” 没想到一提到张莹莹的名字,冯远龙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原本痴茫的脸上竟浮现出了难言的痛苦。站在附近看着他的顾盼盼,惊奇道:“他怎么哭了?” 26. 癞蛤蟆与天鹅1 慕容雨川随口道:“傻子还会哭,真是奇闻。” 有些人看冯远龙觉得好笑,有些人却心有所触。这个弱智的男人此刻充满了感情,他不善表达,只能默默落泪,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想起那个叫张莹莹的女孩便会心痛的要死。但是他如此真诚,不带着丝毫伪饰。 每个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相貌、智力、权势、种族、信仰等等社会造就的因素将人们彼此分割开,按照优胜劣汰的原则择优组合,繁育后代,发展进步。站在宏观角度,既没有拜金的女人,也没有好色的男人,每个人都在遵循与生俱来的天性生活着。假使张莹莹还活着,也不可能因为冯远龙对她的专情而爱上他。如果非要让她在冯远龙和霍启军之间挑选,她肯定会选择霍启军。而冯远龙永远只是那个像条小狗一样听她话、愿意被她呼来喝去的傻子。 “傻子,去楼下给我买份肉夹馍,记住是肉夹馍,不是手抓饼,别又搞错了……” “傻子,把行李箱给我扛到楼上去……” “傻子,把这些垃圾帮我扔了……” “傻子,赏你块糖,今天姐高兴……” 张莹莹曾对ktv的姐妹们说:“知道为什么傻子最听我话吗,因为你得朝他吼,不行就踹他,他怕你就听你吩咐了……” 张莹莹说的不假,冯远龙特别怕她,她一发火儿,他就不敢不听。 张莹莹所不知道的是,冯远龙在这个世界上只怕两个人,一个是她,另外一个是冯远亮。 张莹莹遇害那天下午,霍启军来了,特意点名要张莹莹陪唱。 张莹莹只不过是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待业女大学生,迫于生计才到ktv打工赚钱。这种档次的女人原本入不了霍启军的眼,但张莹莹唱歌特别好,最关键是她有股别的女人没有的倔强。她有一个雷打不动的原则——只卖艺不卖身。在这个实为高级妓馆的地方,这个原则简直就像婊子立牌坊一样滑稽可笑。但张莹莹居然就坚持了下来,不管客人出多少钱,都不为所动。可没想到这样一来,反而引起了客人们的关注,那些习惯了美女娇娃百依百顺的老板对这种生猛野味大感兴趣,霍启军便是其中之一。但他万万没料到,张莹莹对他同样不屑一顾,他的名望和地位丝毫不能改变张莹莹的倔强。甚至他能从对方不卑不亢的目光深处看到一种鄙夷的神情。这令他大为恼火,也着实不甘。他不相信,他征服了那么多明星艳模,却征服不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总会有办法的,他觉得…… 严雄揪着霍启军的头,强迫他面对冯远龙,“说吧,三年前张莹莹遇害那天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霍启军吃力的说,“我根本不认识张莹莹……” “死到临头还在装伪君子,呵呵呵……”严雄笑的阴冷,“你以为你的那些肮脏勾当就永远没有人知道吗?难道秦刚没给你看过我对你的调查报告吗?” “什么调查报告?”霍启军心头一紧,有了不祥的预感。 秦刚就怕严雄乱讲乱说,慌忙打断:“姓严的,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从来没给我什么调查报告。三年前的案子已经结了,凶手也已经伏法了。” 26. 癞蛤蟆与天鹅2 “凶手如果真的伏法,那没也就今天的案子了。”严雄冷淡的瞥了秦刚一眼,“放心吧,老秦,咱们好歹也在一起共事多年,我不会再拖你下水。但我今天必须要霍启军给我一个交代……” 他把手枪顶在霍启军下巴上,“说吧,霍启军。” 霍启军咬着牙没吭声。 “如果你不说,我肯定会杀了你。如果你说了,我会把你交给警察。你还有活的机会。” “……” “我从现在开始数数,数到三,我就开枪,一……” 严雄突然的决定又让在场人的心提了起来。霍启军还是没吭声。 “二……”严雄毫不犹豫。 “……”霍启军鼻洼鬓角,冷汗淋漓。 “三……” 就在喊道三的同时,霍启军忽然大喊:“别开枪,我说……” 严雄把微微扣动扳机的手指松开,“说吧。” “那天……那天下午,我去找张莹莹。原本就是让她给我唱几首歌,然后……然后……” “你见色起意,想调戏她是吗?” “我是什么样的人,她白给我我都未必看得上,”霍启军忽然愤愤道,“就是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嘴里唱歌,可是那看人的眼神却是十足的鄙视,还没有人敢用那种眼光看我。我一气之下就把她撵走了。” “那之后呢。” “我就一个人待在包厢里。” “然后呢?” “然后,我也记不太清了……” “还敢耍滑!!”严雄把枪口狠狠往上一顶,“信不信我……” “等下……”一个人忽然制止。 严雄闪目,见说话的人是慕容雨川。他只知道他是罗炎麟带来的法医,其他的并不太了解,“你想说什么?” “霍启军刚才说的也未必完全是假话。他可能真对当时发生的事记不太清了。” “你怎么帮他说话?” “我并没有帮他,但你得先听我讲,就明白了。” “你说吧。” 慕容雨川前走两步,打量着霍启军,似笑非笑道:“你当时一个任在包厢里是不是在吸毒啊?” 霍启军吃了一惊,没说话。 “我查看过张莹莹的尸检报告,在她胃里和尿液中都显示出她临死前服用过甲基苯丙胺……”见很多人面现困惑,便补充,“哦,就是冰毒。这种药物成分在童幂的体内同样也发现了。而这两个人的死都和你霍启军有关。我在你的家里也同样发现了冰毒。从这两点分析,我大概能想到案发时都发生了什么……” “……” “冰毒这种强烈的神经致幻剂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对不同的人会产生不同的亢奋点。对男性来说,有些人使用它会降低性欲,甚至阳痿。但有些人却刚好相反。我猜你一定是后者。你把冰毒当做一种催情药来使用。但是冰毒也是一种很危险的药物,一旦服用过量就会产生强烈的幻觉,同时又不会影响一个人逻辑思维。换句话说,一个被冰毒致幻的人会随心所欲的做他想做的事情,而不顾及后果。如果这个人只是裸奔,或是学狗叫倒还好,但如果向你霍启军这样具有潜在的犯罪意识,那就可怕了。它会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罪犯。而张莹莹就是你的第一个受害者。” 霍启军费力的吞咽了一下,枪口几乎戳到了肉里,很疼。 26. 癞蛤蟆与天鹅3 慕容雨川接着说:“那天下午你‘溜冰’之后又把张莹莹找回去了吧,但是这次,你真正动了杀机……” 霍启军恍惚的记忆霍然打开了闸门—— 他带着药劲儿满怀着怒气的离开了包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下楼,出了ktv后门,走进街对面的超市,买了绳子、刀还有塑料布。他并不是特别清楚自己想用这些东西干什么,好像冥冥中有一只手牵引着他做这做那…… 之后,他返回ktv包厢,把绳子和刀小心翼翼的藏起来,然后去找张莹莹。 张莹莹当时在化妆间补妆,霍启军看到她时,她正指使冯远龙去给她买杯奶茶。 见霍启军嘻皮涎脸的回来找她,张莹莹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得罪。便跟他回了包厢,她怎能料到这一去就踏上的黄泉路…… 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动手霍启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用力的将张莹莹按在地上,发泄似的用绳子狠狠将她捆住,勒紧……看着她求饶的眼神,听着被堵住的嘴发出的阵阵呜咽……霍启军享受在难以形容的征服的快感中…… 但这还远没有结束,冰毒的药力像一团熊熊的火在体内越烧越旺,他把张莹莹吊起来,用极尽羞辱的姿势把她强奸了。还不解气,他又把塑料布铺在地上,拿起之前买的水果刀,面对面的看着张莹莹,用温柔的声音问:“猜猜我想干什么亲爱的?” “……”张莹莹已经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只能睁着那双目光涣散的双眼绝望的看着他。 他就喜欢被张莹莹这样看着,他一刀一刀就这样刺下去,鲜血迸溅在脸上、迸溅在脖子上、迸溅在手上……带着腥味,带着温度,滑溜溜的滴下,那种感觉很舒服,好像在淋浴…… 霍启军激灵一下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 手枪还抵在他下巴上;警察包围在四周;面前的慕容雨川正在无情的揭露他的罪行…… 他不甘的闭上双眼,真希望眼前的情景又是因为吸毒过量产生的幻觉,真希望睁开眼看到自己还坐在星光传媒的总裁办公室里,或者虞山园的别墅家中。 慕容雨川继续说道:“……当你清醒过来,看到张莹莹已经遇害了,你当时一定吓坏了。但你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镇定的想着如何逃脱罪责。你很聪明,马上想到了冯远龙……” 这一点慕容雨川猜的不准,霍启军当时并未马上想到冯远龙,而是冯远龙自己找上门来的。 当时霍启军正在面对张莹莹的尸体发呆,充满恐惧和懊恼的苦想对策,猝然传来的敲门声把他吓得几乎从地上蹦起来。 他下意识的想到门外站着一群摩拳擦掌的警察,正等着开门来捉他。 他战战兢兢的走到门口,问:“谁呀?” 过了半天,才听到门外传来支支吾吾的回答:“张莹莹在里面吗?” 霍启军听声音不像警察,又问了两句,才弄明白门外是原来是那个打杂儿的傻小子。他当然不能让冯远龙进屋,正想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可是心头忽然一动,扭头看了看吊在房间里还在往下滴血的张莹莹,一个歹毒的想法在心头浮现出来。 他轻轻拉开门,侧身迅速钻出来。看见就冯远龙一个人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26. 癞蛤蟆与天鹅4 这小子确实是比正常人少个心眼儿,看见霍启军鬼鬼祟祟的举动,居然没有任何疑心。 “张莹莹在里面吗?”他又问了一遍。不等霍启军回答,他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霍启军一看,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罐装奶茶。 冯远龙说:“我要给张莹莹。” “我替你给她吧。”霍启军说着伸手要拿,没想到冯远龙又把手缩回去了,固执的说:“我要亲自给她,她让我带给她的。” 霍启军眼珠转悠了转悠,笑道:“她现在正在换衣服,你进去她会不高兴的。” 冯远龙一听脸腾就红了。 霍启军这种情场老手见他这样,心里马上明白了八九分,便说:“你跟我到别的地方坐坐,等她完事儿了,你再去把东西给她。”说着就把冯远龙拉到了旁边的空包厢。冯远龙丝毫没有怀疑。 两人一坐下,霍启军就拿过桌上的饮料给冯远龙倒了一杯,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的透明小塑料袋,在冯远龙眼前晃了晃,当着他的面倒在了杯子里,拿过勺子搅匀了递给冯远龙。 “这是什么?”冯远龙问。 “薄荷糖呀,吃了嘴巴不臭。” “我不想吃这种东西。” 霍启军露出神秘的表情,“你知道张莹莹为什么讨厌你吗?” 冯远龙两只怪眼立刻瞪圆了,“谁说她讨厌我,她不讨厌我!” “当然不是,她怎么会讨厌你,”发现说错话了,霍启军赶忙改口,“但你难道就不想让她更喜欢你?” “……” 张莹莹最喜欢薄荷味道你知道吗?” “……”冯远龙挠定定看着面前的杯子,忽然想明白了似的抓起杯子仰脖儿喝了个精光,然后不住地打嗝儿。 霍启军被逗得哈哈大笑,“来,我带你去见张莹莹,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冯远龙想站起来,可就觉得地面一下倾斜过来,房门、窗户也都开始改变形状,他脚一软又跌坐在沙发上。 就听霍启军的声音拉得很长,好像电快用光的磁带“来——跟——我——走——” 他就像腾云驾雾一般漂浮在半空。周围的一切都在不停的变幻着形态和颜色,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万花筒,或者哈哈镜里,霍启军的也变成了一个像乌贼似的古怪东西。他哈哈大笑,发现自己声音也跟平时不一样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眼中的世界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但他特别喜欢,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很可笑,也就不会有人在叫他傻子…… 霍启军给冯远龙吃下去比自己平时二倍还多的药量,才领着他走进包厢,一直来到张莹莹悬挂的尸体前。 冯远龙目光涣散,只顾嘻嘻的傻笑,他已经认不出张莹莹了。 “我教你玩儿一个好玩的。”霍启军说。 “嘻嘻……嘻嘻……” 霍启军从地上拾起那把沾满血的水果刀,用湿手巾把刀柄反复擦干净,塞进冯远龙手里,让他双手握着,向自己刚才那样对准张莹莹。 张莹莹歪着头,半睁半闭的瞳仁已经凝固,直视着两人,好像能洞悉一切。 霍启军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躲到了冯远龙背后,可无论怎么躲,他都能感觉到张莹莹那双濒死的眼睛在冷冷的注视他……三年之后,当将死的童幂以同样的眼神注视着他时,他瞬间就想起了张莹莹,吓得魂不附体,他甚至觉得是冥冥之中是那个当年惨死的冤魂安排了这次意外…… 霍启军用双手托住冯远龙握刀的手,狠命的向前刺去,深深刺进张莹莹身体里……血从伤口里挤出,流到冯远龙手上…… “是不是很好玩儿……”霍启军蛊惑着在他耳边说,“来,你自己试一试……” 冯远龙拔出刀,带出一捧血。他学着刚才的样子又向前刺一刀……再刺一刀……再刺一刀…… 26. 癞蛤蟆与天鹅5 冯远龙彻底沉溺在虚幻的世界里,像一个贪玩儿的小孩子玩得无比开心,他完全不知道,在真实的世界里却是另一幅恐怖的情景—— 他站在一具悬吊的女尸面前,浑身溅满了血,他正用刀子疯狂的向她身上乱戳乱刺…… 更可悲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张莹莹。 玩累了,他就一头歪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冰毒的作用还在继续,让他梦里还浮想联翩。在梦里他并不是一个傻子,他甚至比正常人都聪明,比正常人都英俊,人们都尊敬他,也同样有许多女孩子愿意跟他接近。他在梦里相识了张莹莹,张莹莹没有喊他傻子,而是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眼神望着他。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离奇的冒险,后来生活在一起……再后来生了好多小孩儿…… “起来——起来——”冯远龙忽然被人从睡梦中打醒。 他吓地睁开眼,看见哥哥冯远亮正在用力掴他耳光。他从未看见过哥哥如此暴怒的样子,那双喷火的眼睛好像要杀了他。 “哥——别打——别打——”他哭喊着捂住头。 “闭嘴!!!”冯远亮压低声音发出一声怒吼,眼神里却透露出惊恐。 “怎么了,哥?”他茫然的问。 “你自己都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茫然的摇摇头。 暴怒的冯远亮揪住弟弟头发把他从沙发上拖下来,拖到一具吊在半空的尸体前,指着尸体喝问他:“你为什么要干这个,你是畜生吗?” 冯远龙看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女尸和满地的血迹,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面对面瞧着女尸的脸,觉得很眼熟,完全不顾哥哥在身旁踢打。 当他猛然间认出了面前这个人,忽然想起来什么,忙用两只沾满血的手在身上乱摸,掏出了那杯奶茶殷勤的捧给张莹莹。“给……给……”他沙哑声音还像以往那么热切,他还不太理解死亡的含义,以为张莹莹只要一杯奶茶就能睁开眼,满意的夸奖他一句,那是他最开心的事情。即便她现在变丑了,也变脏了,但他一点儿都不嫌弃。 可是,张莹莹的眼睛却永远不再睁开了,不管他怎么摇晃她,她都不声不响。当他终于意识到张莹莹永远都会不理他了,他张着嘴巴发出了猫叫一样惨兮兮的声音,却没有一滴眼泪。 冯远亮却嚎啕大哭,“我怎么能养出一个你这样的畜生啊……” 他们自幼父母双亡,冯远亮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却当爹当妈的把一个傻弟弟养大成人。人世间能尝到的苦他都尝遍了。原以为苦尽甘来的日子就要到了,却被发疯的弟弟把一切希望彻底的击碎了。 他绝望的看着不知所措的弟弟,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可是那三个按键却如此坚硬,让他每一次都没有足够的力气按完。 一场大哭之后,他看着弟弟,眼眶逐渐干涸,他的心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尸体和地上的血迹,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形成。 这是一个很蠢的办法,但他别无选择。 他脱下了冯远龙的衣服,命令他去卫生间冲淋浴。而他则用最快的速度清理现场。如果时间够用,他会想办法把张莹莹的尸体运走,可惜这一次他运气不太好。 26. 癞蛤蟆与天鹅 6 听到门外走廊里有人走动说话,他知道张莹莹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只好带着弟弟丢下张莹莹的尸体,匆忙溜出了包厢。 不久之后,张莹莹的尸体便被人发现并报了案。严雄带着人赶到时,冯远亮并未带着弟弟逃走,也许还抱有几分侥幸心理。之后,冯远龙被警方带走,隔天冯远亮投案自首…… 慕容雨川不急不慢像扒皮一样分析着霍启军的作案经过,“……我猜你很可能骗冯远龙服用了冰毒,否则即便他脑筋不好也不至于把杀人这种事儿忘得干干净净。虽然你这招儿阴损,但我也不都不佩服你太有头脑了,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布置出一个专为冯远龙设计的犯罪现场。指纹、被害人和现场物证都齐全了,一般的警察看到,根本就不会怀疑,更想不到真正的犯罪现场在楼上……” 霍启军下巴被严雄的手枪顶着,说不出话。但是眼神里却也流露出几分得意。 “只可惜,你遇到了比你还变态的严雄。”慕容雨川不无挖苦,“以你的犯罪手段把你给套出来了。” 严雄冷哼一声,质问霍启军,“慕容雨川把我要讲的都说了,你认不认?” 霍启军进退维谷,一边是包围的刑警,一边是用枪威胁的严雄。不管他说与不说,下场都好不到哪里。 严雄看出他犹豫,嘿嘿笑道:“你霍启军不是最擅长随机应变吗,这一次你也一样可以想出个全身而退的办法呀?” “唉,”霍启军愁眉苦脸,“我小命儿都交在你手上了,还能怎么办?” “那好,冯远龙你过来!”严雄忽然大喊一声。 冯远龙赶紧上前几步。 “看清楚这个人。”严雄用枪指着霍启军。 冯远龙瞪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看着霍启军。 “认出他是谁了吗,傻小子?” “……” “你说!!!”严雄使劲用枪一戳霍启军下巴。 霍启军吃痛,只得对冯远龙说:“是我……是我陷害你……其实是我……是我杀的张莹莹…… 冯远龙喉结梭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霍启军,也不知道他是否听明白了。 “他没听清,大声说!!!”严雄陡然抬高嗓门,夜空里仿佛都带着回音。 “张莹莹是我杀的!!!是我杀的!!!”霍启军扯着脖子对冯远龙嚎叫,“听清了吗,你这个傻子!!!!” 冯远龙依然无甚表情,只是两只怪眼凸瞪得有些吓人。 秦刚忍不住大声说:“严雄你到底想干什么,折腾够了没有啊,霍启军有没有犯罪法律说了算,不是你!你好歹也是一个警察啊!” “我知道,”严雄长吁一口气,已然释怀,却又带着无限落寞,“我只是想亲耳听到他认罪,也不枉我白折腾了一场……” 说完他松开了霍启军,把手枪扔在了地上。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一个个木然的望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严雄笑道:“怎么,原来你们都不认为我有罪啊,还不想抓我了吗?” 回过神来的秦刚方才命令警员过去把他擒下戴上手铐。同时,罗炎麟这边的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也上来想把霍启军一并拿下,霍启军见势不妙,赶紧逃到一旁大声说:“我可是清白的,不要抓错了人啊……” 26. 癞蛤蟆与天鹅7 嫉恶如仇的陆小棠早已对这个人深恶痛绝,厉声道:“证据确凿现在就容不得你再抵赖!!!” “拜托你不要搞错,哪里有什么证据啊,你有吗?还是秦刚有?还是罗炎麟有?法制社会,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我有罪!” “你……”罗晓棠想不到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敢狡辩,“连你自己都坦白了认罪了!!” “我刚才可不是坦白,”霍启军露出一抹狡猾,用手指着已经被刑警们按住的严雄,大声说,“你们刚才都看见了,明明是他用枪逼迫我认罪,我不认他就会杀了我。所以我只能违心的说出那些话,何况杀死张莹莹的凶手三年前就已被绳之以法,我完全是清白的……”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无言以对,他们看看秦刚和罗炎麟,两人也都沉默。明明知道罪犯就在眼前,然而,无论是在三年前还是眼前,竟然真的找不出任何能够指控他有罪的证据。 严雄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了讥讽和悲愤,“怎么样,拿他没辙了吧。我早就猜到这畜生肯定会反口。还不如刚才一枪打死他呢。” 霍启军得意的瞥了瞥他,没说话。转头对秦刚说:“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秦探长,一切都是严雄自导自演的犯罪,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严雄显出犹豫。 霍启军笑道:“放心吧,需要我作证人指证罪犯我肯定随叫随到,尽量配合你们。这里是我的城市,我是受法律保护的公民,我哪也不会去的……” 秦刚只好点头同意。 但霍启军没有马上离开,他故意来到冯远龙面前,很亲密的拦住他的脖子,“嗨,傻子……” 冯远龙像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动一动。 “还在想三年前的事情呐,你这脑子要想弄明白确实有点儿难。呵呵……你慢慢想吧……”霍启军拍拍他,正想走,冯远龙忽然拉住他说了一句,“张莹莹是你杀的……” 霍启军瞥了瞥其他人站得都远,于是很亲密的伏在冯远龙耳边说:“真是我杀的,傻子,你才想明白呀?再告诉你一件事儿……我不但杀她,我还玩儿她,你没看到她被我操得有多爽,你大概一辈子都没机会体验那是什么滋味了,嘿嘿嘿嘿……” 霍启军拍拍他肩膀,得意洋洋的走了。只留下冯远龙呆滞的目光看着前方,似乎夜空里能看见张莹莹的面容…… 于是,他开始向前走,谁都没有注意一个傻子在干什么…… 他两三步撵到霍启军身后,举起带着手铐的手套在了他头上。霍启军发现不妙时,冯远龙已经把他整个人都勒在了自己身上。 “干什么,你疯了吗?”霍启军大叫着奋力反抗。 冯远龙本来就傻,跟疯子也差不多,他脑筋远比不上霍启军,他只有一身的蛮力。 霍启军就感觉像被铁链绑在了一根木桩上,无论怎么挣扎踢打,身后那根木桩都毫无反应。 “快救我,快救我——”他拼命冲秦刚他们喊。 秦刚带着警员围拢上来,手枪纷纷对准冯远龙。“放开人,冯远龙,要不然我们就开枪了……”秦刚命令。 冯远龙无动于衷,拖着霍启军慢慢向后退。 26. 癞蛤蟆与天鹅8(终章) 警员们随之逼近,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能不能听明白我说话,冯远龙,放开他。” 冯远龙根本没有反应。 因为霍启军挡在冯远龙前面,警方也不敢贸然开枪,怕误伤了霍启军。 “别眼睁睁看着,快想办法制止他!制止他……”霍启军气急败坏,不停的冲秦刚喊叫。 “砰”地一声,一个警员开枪了。 眼看着冯远龙肩头溅起血花,然而,他只不过身子微微一震,再无任何反应。 他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里,拖着连喊带叫的霍启军,退到了楼沿。 秦刚警告:“再往后退就掉下去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赶紧……” 没等他说完,冯远龙向后一纵,拽着霍启军跳进了夜空里…… 众人赶到楼边,眼看着两个身影笔直的坠落下去,霍启军凄厉的嚎叫让每个人心惊肉跳。而冯远龙则始终沉默,只在最后落地的时候传来沉闷的响声…… *—*—*—*—*—*—*—* 后续: 一周后。 9月5日。 凌海市这起特大连环杀人案宣告结案。秦刚整理好卷宗向上级呈递的当天,罗炎麟带着猎狐组离开。各种关于这起案件的报道也在各大门户网站和报纸上疯狂转载,引发各种猜测和议论…… 霍启军的死讯刚一传出,星光传媒的股东们就马上召开会议研究对策,为各自的利益争得不可开交…… 而星光传媒的职员们却像往常一样按步就班的上下班,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也有小人物的快乐,他们没有了星光传媒可以另谋出路,而有些人没有了星光传媒就没有了一切…… 李艺珍又像以往一样一早就来公司排练,她是amazing-girl里唯一幸存的歌手。已经有其它娱乐公司向她跑出了橄榄枝,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离开星光传媒。 站在公司门前,她犹豫了一阵。想到那些昔日的姐妹,不禁黯然神伤。她们过去明争暗斗,争宠示骄,如今却是最内敛的她笑到了最后,现在再没有人同她争了,可是内心中却无比怀念过去的时光。 她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找出慕容雨川的电话号码,发过去一条短信,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她想找他出去玩,好好散一散心。 但她没有注意到,此刻,隔着一条马路停着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坐在驾驶室的司机正透过车窗悄悄的打量着她,似乎想记住她的特点。 这人面容憔悴,脸上布满了皱纹。在鹰钩鼻梁两端、凸出的眉骨下隐藏着一双阴鸷的眼睛。这是一张陌生而又引人生畏的脸,他也有他的名字,也有他的经历,但却早已经被人们遗忘,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而如今,那个唯一能记住他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冯远亮——” “到!” “收拾东西吧,一会儿就走了……” “赵管教,其实你们真不该放我出去……”他半开玩笑说。 “胡说什么,出去以后找份工作,好好做人……” 冯远亮踏出凌海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心中还有几分恋恋不舍。 他茫然的站在监狱门口发了好一阵呆。 人生是这样充满嘲讽。当初他憎恶这里时,这里非要把他关进来,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里,这里却把他一脚踢出去。 四年过去,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一切都没有变,改变的只有他自己。 当然,还有冯远龙。 想到弟弟,他干涸已久的眼窝中湿润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阴冷。 他本来想找霍启军,可是这家伙也已经不在了。亲人已逝,仇人已死。他一时间反而茫然不知所措了。 所以最终,他为自己挑选一个对象。 李艺珍虽然不算他的仇人,甚至与他弟弟的死并没有关系,但他还是勉强把她算在其中,不为别的,他只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真不该放我出来,就像当初不该抓我进去……”他喃喃自语,眼看着李艺珍走进公司大门。 他一点儿都不着急,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他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一摞报纸,每一份关于amazing-girl连环杀人案的报道都被记号笔着重圈上。 他拿过报纸,重新温习了一下案情,然后从最下面抽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在里面翻弄了一会儿拽出一卷绳子,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森冷的笑意…… (剧终) 感谢各位朋友支持,下部《三根手指》近日发布…… 引子 开始新故事之前先讲一个真实的案例,情节并不复杂,但有点儿恐怖。地点发生在某省化安市(请不要对号入座,因为我不可能用真名)。事件发生在大约四年前。那一年国庆节前后三个月里,化安市公安局陆续接到了五六起失踪报案。失踪者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原本没人会把这几人的失踪联系在一起。倒是有个细心的警员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根据家属提供的情况发现,这些人都是在夜里失踪的。他于是向上级做了汇报。但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只是象征性的排查了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等到来年2月份,大概在2月3号那天,也就是农历大年初一,一个叫王叔果的人从外地坐火车回家过年,下车时已经半夜了。他家住化安市西北、灵寿县一个叫西河村很偏的地方,距市里有一小时车程。于是他打电话让同村的龙治民接他回家。龙治民同他是发小,现在在市里开的士为生。 那天龙治民电话里说好了11点到火车站接他,可是王叔果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看见龙治民的人影儿,打电话他也不接。王叔果心里埋怨,觉得龙治民既然不愿意来就该在电话里明说。 这样又等了二十分钟,就在王叔果不抱什么希望时,龙治民终于开着那辆二手的捷达姗姗来迟。见到王叔果,龙治民不冷不热的招呼一声,指指后座,让他上车。 王叔果说:“我这行李脏,还是放你后备箱里吧。” “不用。扔车座上就行。”龙治民说。 “我怕把你座位都弄脏了,你怎么拉客啊……” “你怎么那么啰嗦,让你放哪儿就放哪儿!” 见龙治民不高兴了,王叔果也不好说什么,就按照他说的把行李都塞进了后车厢,自己坐在了副驾驶座位。 开车上路,龙治民也不说一句话,始终绷着脸。王叔果随口跟他闲聊几句,龙治民吭吭哧哧的也不太愿意回答。 很快,王叔果发现这位发小很奇怪,开车不走大路,专挑一些背静的地方绕着弯儿走,特别是看见巡逻的警车,马上掉头往胡同里钻。他也没多想,就说:“我看你连出租公司的标志都没有,你这是黑车吧。” 龙治民“恩”了一声,眼睛盯着前方。 王叔果看见仪表盘上放着一个皮夹。随手拿过来翻了翻,看见了一个iphone5的手机,忍不住拿出来把玩,惊叹道:“开出租这么赚钱啊,你小子都用上这个了……” “放下!”龙治民说。 “别这么小气嘛。看看又不会看坏……”王叔果说着点开了屏幕,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美颜照。“嚯——,你连对象都搞上啦,顶多三十岁吧,长得也不赖,你真行啊……” 没想到这句话惹翻了龙治民,他一脚踩下刹车,毫不客气的把iphone手机和皮夹从王叔果手里抢过来,寒着脸对王叔果说:“你要手爪子再这么贱,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王叔果本来也想发作,可是一看已经开出了城外,四周一片荒地,心里也有点儿打怵,就把这口气忍下了。 之后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有车子在荒郊土路上颠簸着前行,一直开进了村里。 到家后,王叔果心里还憋着一股火,合计着既然龙治民对他这样,自己也犯不上占他便宜。于是就带着二百块钱来找龙治民,权作是给他路费。 龙治民是单身,早些年取过外村一个媳妇,没几年女人跑了,据说是跟邻村一个在外地打工的男的一起去了南方。此后,龙治民就一个人独居到现在。 他这人平时沉默寡言,不喜欢出风头,在村里人缘儿也还行,谁要是有个大事小情喊他一声,倒也愿意帮忙。就是今天这事儿弄得王叔果挺不痛快。 1. 绳吊的芭比娃娃1 8月15日,17:34。 凌海市,东郊,虞山园林区,12号别墅。 童幂裹着白色的浴巾站在浴室窗前,眺望着沐浴在夕阳中的山景,微微发痴。天边的云朵正在被缓慢的粹成橘红,余晖透过南洋杉林高耸的树梢投洒在故月湖中,微风拂过,泛起层层碎金的涟漪和缠绵的清凉。她不禁想褪掉浴巾,赤lolo的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中,尽情放纵。 这里是距离凌海市1.5公里、占地2.8公顷的别墅区,其中建筑占地为10%,其余为自然与人工合成的自然景观。童幂所站的地方是其中一栋3000平米的私家别墅,配有私家游泳池,毗邻半月形的故月湖。这里远离城市污浊的空气,远离车水马龙的喧嚣,是她曾经作为一个靠酒吧卖艺为生的小歌手遥不可及的梦想,如今竟然触手可得,人生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明天,霍启军约了几位影视传媒公司的老总和导演一起去打高尔夫,幸运的话,霍启军会带她同往。到目前为止,她还算走运,从一位漂泊无根、默默无闻的小歌手成为如今炙手可热的少女乐队主唱,只用了三年。更幸运的是,她依然青春、依然美貌,依然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可以为自己赚得属于自己的别墅。 成功需要时机,但更需要学会把握。她回身走到梳妆镜前,仔细的为自己补妆。她知道霍总喜欢什么样的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她有足够尖的下巴、足够小的嘴、足够魅惑的大眼睛和微翘的鼻尖,这些组合稍加修饰就能让她充满一种小狐狸般的妖媚与狡猾,再配上极具辨识度、略带沙哑的性感假嗓,不禁让她深得霍启军赏识,也在仅仅两张mv专辑之后,迅速征服了大江南北的无数脑残粉。她的粉丝团通称“米粉”。 她走进客厅时,穿着宽松便服的霍启军正靠在沙发上看股市新闻,其中就有他的上市公司。他用余光扫了一眼,似乎抱怨的对她说:“你可真能磨蹭,我还以为你要生孩子呢。” 她挠着潮湿的头发,吃吃笑道:“我生孩子你养啊……” 霍启军半真半假的笑道:“那还是免了吧,我都快赶上你爸的岁数了,生孩子叫我爹呀还是爷爷呢?” “就知道你说来说去都是哄人家。”童幂装作委屈似的往沙发上一坐,嘟起水润的小嘴。 霍启军挪过来,揽住她,讨好又怜爱的说:“在uncle眼里,你永远都是乖乖的小女孩,我不舍得你受伤害哩。” “uncle也没少伤害我啊?”童幂娇嗔着抗议。 “那是uncle喜欢你嘛。”霍启军说着把童幂娇小的身体捧在膝上,抚摸着黑丝袜下肉gan的腿。 “欺负小女孩可要吃官司的……”童瑶格格笑。 “我不怕吃官司,我就怕你那些粉丝,我怕他们杀了我。”霍启军一边嬉笑,手已经探进了童幂半透明的纱衫,用小指从后面勾开胸zao带儿。 童幂伸手比作枪形,滑稽的对着霍启军的头,嘴里叫着,“砰,砰,砰,砰……”胸前两只lo露的白rou球随着来回滚动。 霍启军的血一下涌到了xia身,不容分说把童幂按到沙发上,“你这只小野猫,我非得好好……” 就在霍启军的嘴快要压到童幂身上,童幂忽然用两只手托住了他脑袋。“不行……” “不行?” “人家刚刚洗完,你又要把人家弄脏啊?”趁霍启军愣怔的功夫儿,童幂机灵的从他身下抽出身子,滚落沙发,坐在地毯上回头冲着霍启军调皮的笑个不停。 “别闹了。” “人家是认真的。”霍启军伸出的手刚触到她的脚,就被她轻轻踢开了。 霍启军被挑dou的兴起,却又吃不到,干自着急。“你这小野猫,从来都不听话……” 童幂反诘:“你总叫人家小野猫,你听过野猫听话的吗?” 霍启军冷不防从沙发上跳过来,童幂躲闪不及,被捉住了一只脚。霍启军得意洋洋,“我这几天都要把你带身边,非得好好调jiao调jiao你这只小野猫不可……” “我不会跑啊?” “我把你拴起来,看你往哪儿跑……” “我又不是你宠物儿,凭什么拴我?” “谁说你不是,你就是,你……”霍启军说着说着,忽然止声了,眼神奇怪的打量着蜷缩在地上的童幂,黑丝袜和和纱衫下包裹的玲珑体态若隐若现,充满了野性的you惑…… “你怎么了?”童幂不解的问。 霍启军叵测的盯着她,问:“你想不想尝试一下新鲜的?” “什么?” 霍启军把童幂从地上抱起来,童幂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困惑看着他。 霍启军说:“我保证能把你这只小野猫制fu……” 童幂并不沉,只是不太老实,抱在怀里的确很像抱着一只捣蛋的猫。 霍启军抱她上了二楼,挨个房间探头瞅瞅,古里古怪的不知在打什么注意。童幂忍不住问他,他偏不肯说。直到走进最里面的衣帽间,他一眼瞅见了壁橱边上的移动衣帽架。 他把童幂放在衣物柜上,走过去用力拉了拉镀金钢架的横梁,然后把挂在上面衣服统统扯下来,扔到一边。 童幂问:“你在干什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霍启军露出邪恶的笑容。转身离开。 矗立在那里的光秃秃的钢架看得童幂心里有点儿发毛。过了两三分钟,霍启军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回来了。顺手把身后的房门推上,还上了锁。他把袋子扔到童幂身旁,按遥控器把窗帘全部挡严实。只开了昏暗的壁灯,把整个房间渲染得神秘而阴郁。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从袋子取出一个小瓶子和一个锡纸包。瓶塞上有两个孔,插着两根点滴用的胶皮管。瓶子里有水。他摊开锡纸,里面有些白色的粉末。 他问童幂:“要不要尝尝?” 童幂赶紧摇头。 霍启军便不理她,用打火机烤着锡箔纸的,过了一会儿,白色的粉末开始冒泡,飘出淡淡的烟雾。霍启军把一个吸管对着粉末,另一个吸管插进鼻孔里,用力吸,瓶子里的水咕噜噜的冒泡,就像吸水烟一样。过了一会儿,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脸上浮起一层光彩。 引子 开始新故事之前先讲一个真实的案例,情节并不复杂,但有点儿恐怖。地点发生在某省化安市(请不要对号入座,因为我不可能用真名)。事件发生在大约四年前。那一年国庆节前后三个月里,化安市公安局陆续接到了五六起失踪报案。失踪者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原本没人会把这几人的失踪联系在一起。倒是有个细心的警员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根据家属提供的情况发现,这些人都是在夜里失踪的。他于是向上级做了汇报。但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只是象征性的排查了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等到来年2月份,大概在2月3号那天,也就是农历大年初一,一个叫王叔果的人从外地坐火车回家过年,下车时已经半夜了。他家住化安市西北、灵寿县一个叫西河村很偏的地方,距市里有一小时车程。于是他打电话让同村的龙治民接他回家。龙治民同他是发小,现在在市里开的士为生。 那天龙治民电话里说好了11点到火车站接他,可是王叔果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看见龙治民的人影儿,打电话他也不接。王叔果心里埋怨,觉得龙治民既然不愿意来就该在电话里明说。 这样又等了二十分钟,就在王叔果不抱什么希望时,龙治民终于开着那辆二手的捷达姗姗来迟。见到王叔果,龙治民不冷不热的招呼一声,指指后座,让他上车。 王叔果说:“我这行李脏,还是放你后备箱里吧。” “不用。扔车座上就行。”龙治民说。 “我怕把你座位都弄脏了,你怎么拉客啊……” “你怎么那么啰嗦,让你放哪儿就放哪儿!” 见龙治民不高兴了,王叔果也不好说什么,就按照他说的把行李都塞进了后车厢,自己坐在了副驾驶座位。 开车上路,龙治民也不说一句话,始终绷着脸。王叔果随口跟他闲聊几句,龙治民吭吭哧哧的也不太愿意回答。 很快,王叔果发现这位发小很奇怪,开车不走大路,专挑一些背静的地方绕着弯儿走,特别是看见巡逻的警车,马上掉头往胡同里钻。他也没多想,就说:“我看你连出租公司的标志都没有,你这是黑车吧。” 龙治民“恩”了一声,眼睛盯着前方。 王叔果看见仪表盘上放着一个皮夹。随手拿过来翻了翻,看见了一个iphone5的手机,忍不住拿出来把玩,惊叹道:“开出租这么赚钱啊,你小子都用上这个了……” “放下!”龙治民说。 “别这么小气嘛。看看又不会看坏……”王叔果说着点开了屏幕,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美颜照。“嚯——,你连对象都搞上啦,顶多三十岁吧,长得也不赖,你真行啊……” 没想到这句话惹翻了龙治民,他一脚踩下刹车,毫不客气的把iphone手机和皮夹从王叔果手里抢过来,寒着脸对王叔果说:“你要手爪子再这么贱,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王叔果本来也想发作,可是一看已经开出了城外,四周一片荒地,心里也有点儿打怵,就把这口气忍下了。 之后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有车子在荒郊土路上颠簸着前行,一直开进了村里。 到家后,王叔果心里还憋着一股火,合计着既然龙治民对他这样,自己也犯不上占他便宜。于是就带着二百块钱来找龙治民,权作是给他路费。 龙治民是单身,早些年取过外村一个媳妇,没几年女人跑了,据说是跟邻村一个在外地打工的男的一起去了南方。此后,龙治民就一个人独居到现在。 他这人平时沉默寡言,不喜欢出风头,在村里人缘儿也还行,谁要是有个大事小情喊他一声,倒也愿意帮忙。就是今天这事儿弄得王叔果挺不痛快。 引子2 他揣着钱来龙治民家找他,隔着大门看见龙治民家关着灯,他的车就停在院子里。他寻思龙治民睡下了,打算明天一早儿再来给钱。 正这样想着,还没等转身走,忽听堂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就见龙治民穿一套干活儿穿的帆布衣服,从屋里走出来,根本不像要睡觉的样子。 王叔果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猫在了院墙后,透过砖垛能瞧见院子里。 就见龙治民走到车后,把后备箱盖掀开往里瞧了瞧,又盖上。然后就进了仓房,不多时从里面提着一把铁锹和一个镐头出来,径直去了后院。 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引起了王叔果的怀疑。回想起龙治民的反常,他寻思会不会是后备箱里放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想让自己看见。 带着十二分的好奇,他大着胆子翻过了院墙,悄悄走向车后,把后备箱盖给掀起来了。 借着月光往里一看,可他吓得心惊肉跳。哪里有什么钱,竟然蜷缩着一个死人! 难怪龙治民不让他把行李放后备箱里,这家伙居然拉着一个死人去火车站接他。想到自己一路上背后都躺着一个死人,王叔果两条腿不住地发着抖。 可突然间,那个死人竟然扬起了脸。 月光照着那张脸,惨白惨白的,两只充血的眼珠呆滞的望着他…… 王叔果看出这是一个男人,他的额角已经明显凹下去一块,皮肉也裂开了,粘着一大团恶心的血块。他朝王叔果伸出一只满是血的手,嘴唇颤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叔果完全吓傻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擦擦擦——”的脚步声。龙治民回来了。 王叔果反应倒不慢,赶紧绕到了身旁靠墙的一口大水缸后面,尽量把身子缩在阴影里。 龙治民阴着脸,径直走到后备箱,一见箱盖敞开着,也大吃了一惊。 他警惕的左右环顾,没看到其他人。当目光再次落到后备箱里,忽然看到躺在里面的男人正瞪着两只眼睛看他。 这一下把心里有鬼的龙治民也吓得不轻,惊叫了一声后退两步。靠在了水缸上,几乎就贴到了王叔果身上,王叔果心都要蹦出来了。 好在龙治民的精力都在后备箱里那个男人上面,没注意到身后还藏着个人。经过了短暂的惊吓,他冷静下来重新打量那个男的,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原来还没死透,你妈的,我还以为诈尸了……” 他低头一寻,弯腰捡起压井盖的砖头,朝那男人走过去。举起砖头,照着男人的头狠狠往下砸…… 躲在水缸后的王叔果借着月光能清晰的看见龙治民那张扭曲恐怖、充满杀气的脸。“叫你他妈吓我,叫你他妈吓我……”龙治民一边说着一边往下砸,每一下都发出“铿铿”的响声,男人却始终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过了一会儿,龙治民停下手,呼呼喘着粗气,把砖头扔在地上。砖头已经被血浸湿了一面,上面还沾着粘糊糊的东西,冒着热气。 之后,王叔果眼睁睁看着,龙治民把那个男的从后备箱里拖出来,一直慢慢的拖进了后院儿。 王叔果已经隐约猜到他想干什么了。他顾不上别的,抓住机会跑过院子,翻墙逃出了魔窟。一口气跑到村长家,并拨了110报警。 当镇派出所民警闻讯赶到龙治民家的时候,他正在后院菜地里埋那具男尸,土已经填到一半儿了。 看到民警来了,他没有反抗,很平静的束手就擒,押上警车时还向其中一位民警要了支烟抽。 龙治民被捕后,冷漠的交代了犯罪经过—— 2月3日那天晚上,接到王叔果的电话后,他便开车去火车站接他。半路上,看见一个男的站在路边打车,他就顺道把那个男的拉上。但是发现那个男的好像有点儿钱,于是就动了邪念。等拉到僻静的地方,借口车抛锚,到后备箱里拿出了铁扳子,趁那男的不注意把他打倒了,然后塞进了后备箱里,打算拉回家把人埋了了事…… 这个案子刚开始只是被当成了一件普通的恶性抢劫杀人案来处理。然而在法医检查龙治民的杀人凶器——那个扳手时,却发现上面除了那个遇害男人的血之外,还有陈旧性血迹。 于是,县公安局又对龙治民进一步审讯,同时派刑侦人员去他家搜查。这一查不要紧,在那具男尸下面往下挖了不到五公分,又露出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仅能从衣着上辨认出是个女人。 随着法医和技术员们不断扩大挖掘范围,越来越多的尸体暴露出来。最后,连同刚遇害的男尸加在一起共有十一具,大都已经严重腐烂。经过法医检查,这些死者4位男性,7位女性,其中有3个是孩子。 随后,经过反复核实死者身份确定,这些被害人多是在年前夜里化安市区失踪的那些人。还有三具尸体至今无法确定身份,怀疑是外地人。 至于杀人目的,也并非单纯的劫财,龙治民曾亲口承认,他脑子里有一个人会跟他说话。当一位客人上车时,如果那个人说话了,那就是要杀了他(她)。 至此,一桩黑车司机半夜抢劫杀人灭尸的特大案件被曝光了。 尽管市政府的媒体有意掩盖消息,但还是引起了市民的恐慌,各种把龙治民妖魔化的传言四处散播,闹得人心惶惶,最可怕的一种恐怖言论说他还有同伙,直到现在还隐藏在华安市里。 不过这些都是谣传,有一件事倒是真的。就在龙治民被捕一年后,他那间恐怖的院子突然被一个人租下了,据说还开了一间肉铺,专门卖猪肉,可是他的生意并不好,因为没有人敢到他那里去买肉…… ((下面的第一章发了两遍,因为忘把收费设置取消了。+_+) 1. 人肉馅 1 9月13日,星期六,中午。 位于化安市西京街的川都火锅城照例应该是生意兴隆的时候,没想到开来了两辆工商局的执法车,下来五六名执法人员,一进门就要见火锅城老板。 陈卫东和祁素娟正在楼上经理室查账,闻讯便赶到楼下接待。执法人员中为首的中年人问:“你们两个谁是这里的法人?” “我是。”陈卫东说,“这位是我爱人。”他又介绍祁素娟。 “你是法人就找你。”中年人说,“我们是市工商局的,我姓王。我们接到了两位群众举报,说在你这里用餐后出现了食物中毒。所以我们专程来调查。” “这不太可能吧,王科长……”陈卫东脸上赔笑,口气却不软,“我这家店开了也有八年了,在咱们市里小有口碑,总不至于砸自己的牌子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祁素娟在背后捅丈夫,示意他别得罪人。 王科长微微冷笑,“是什么理我们不管,我们只看检查结果,请吧,老板……” 陈卫东也不退缩,大方的引领执法人员依次检查了库房和厨房。从外表上看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库房和厨房的整洁程度完全符合标准,甚至能达到酒店级别。 王科长语气稍微缓和一点儿,对陈卫东说:“如果你这里真没有问题,那敢情好。但举报人一口咬定是吃了你这里的东西吃坏的,我们也只有例行公事。” “那没关系,我理解,一定配合您,”陈卫东说,“王科长是不是还想检查我们的食物啊。都在厨房了,你们可以随便看……” 王科长点点头,招呼一起来的两个化验员,带着仪器开始逐样食品检查。可是没多久,一个化验员就在一个盛满猪肉的大桶里发现了问题,当他把上面几摞新鲜的冻肉挪开之后,一股怪味就飘了上来,他带着手套,从里面拣出一块肉看了几眼,凭经验就猜到了八九。 他拿着那块肉和王科长嘀咕了两句,王科长刚刚缓和的脸色顿时又变了,铁青着一张脸,来到陈卫东面前,“陈老板,你能现在给我讲一讲为什么你这家有口碑的饭店里会出现死猪肉吗?” “什么,死猪肉,我不知道啊?” “你是老板,你能不知道吗?” 陈卫东脑袋“嗡”了一下,扭头看妻子。祁素娟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王科长当即下令,停业,清查。但他也万没有想到,真正可怕的发现还在后面…… *——*——*——*——*——*——*——* 9月15日,星期一,早上。 慕容雨川还在睡懒觉就被罗炎麟的电话吵醒了。罗炎麟电话里说的很简要,让他马上收拾,出趟差去化安市,也没说具体干什么。 慕容雨川以为又来了新案子,近来无所事事,正好消磨一下时间。于是兴冲冲的赶到单位,可等他坐上车才发现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一个人。猎狐组其他人根本不去。 坐了两小时车到了华安,他更来气。接待他的人不是公安局而是工商局的。了解完情况之后,他几乎要跳脚骂罗炎麟八辈儿祖宗了。合着是工商局的人检查死猪肉检查不明白,想找个专家来帮忙,结果通过市公安局不知怎么三推两推给推到了省里,省里的法医机构懒得管,最后落在了猎狐组头上。猎狐组的官方名称叫“特殊案件调查组”,代号“猎狐者”。听上去炫酷,其实压根儿就没有专门任务,当初上级领导也就是看多了美剧,一时心血来潮成立了这么个组织。现在到成了公厕手纸,谁用谁扯,用完了一丢。 1. 人肉馅 1 9月13日,星期六,中午。 位于化安市西京街的川都火锅城照例应该是生意兴隆的时候,没想到开来了两辆工商局的执法车,下来五六名执法人员,一进门就要见火锅城老板。 陈卫东和祁素娟正在楼上经理室查账,闻讯便赶到楼下接待。执法人员中为首的中年人问:“你们两个谁是这里的法人?” “我是。”陈卫东说,“这位是我爱人。”他又介绍祁素娟。 “你是法人就找你。”中年人说,“我们是市工商局的,我姓王。我们接到了两位群众举报,说在你这里用餐后出现了食物中毒。所以我们专程来调查。” “这不太可能吧,王科长……”陈卫东脸上赔笑,口气却不软,“我这家店开了也有八年了,在咱们市里小有口碑,总不至于砸自己的牌子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祁素娟在背后捅丈夫,示意他别得罪人。 王科长微微冷笑,“是什么理我们不管,我们只看检查结果,请吧,老板……” 陈卫东也不退缩,大方的引领执法人员依次检查了库房和厨房。从外表上看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库房和厨房的整洁程度完全符合标准,甚至能达到酒店级别。 王科长语气稍微缓和一点儿,对陈卫东说:“如果你这里真没有问题,那敢情好。但举报人一口咬定是吃了你这里的东西吃坏的,我们也只有例行公事。” “那没关系,我理解,一定配合您,”陈卫东说,“王科长是不是还想检查我们的食物啊。都在厨房了,你们可以随便看……” 王科长点点头,招呼一起来的两个化验员,带着仪器开始逐样食品检查。可是没多久,一个化验员就在一个盛满猪肉的大桶里发现了问题,当他把上面几摞新鲜的冻肉挪开之后,一股怪味就飘了上来,他带着手套,从里面拣出一块肉看了几眼,凭经验就猜到了八九。 他拿着那块肉和王科长嘀咕了两句,王科长刚刚缓和的脸色顿时又变了,铁青着一张脸,来到陈卫东面前,“陈老板,你能现在给我讲一讲为什么你这家有口碑的饭店里会出现死猪肉吗?” “什么,死猪肉,我不知道啊?” “你是老板,你能不知道吗?” 陈卫东脑袋“嗡”了一下,扭头看妻子。祁素娟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王科长当即下令,停业,清查。但他也万没有想到,真正可怕的发现还在后面…… *——*——*——*——*——*——*——* 9月15日,星期一,早上。 慕容雨川还在睡懒觉就被罗炎麟的电话吵醒了。罗炎麟电话里说的很简要,让他马上收拾,出趟差去化安市,也没说具体干什么。 慕容雨川以为又来了新案子,近来无所事事,正好消磨一下时间。于是兴冲冲的赶到单位,可等他坐上车才发现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一个人。猎狐组其他人根本不去。 坐了两小时车到了华安,他更来气。接待他的人不是公安局而是工商局的。了解完情况之后,他几乎要跳脚骂罗炎麟八辈儿祖宗了。合着是工商局的人检查死猪肉检查不明白,想找个专家来帮忙,结果通过市公安局不知怎么三推两推给推到了省里,省里的法医机构懒得管,最后落在了猎狐组头上。猎狐组的官方名称叫“特殊案件调查组”,代号“猎狐者”。听上去炫酷,其实压根儿就没有专门任务,当初上级领导也就是看多了美剧,一时心血来潮成立了这么个组织。现在到成了公厕手纸,谁用谁扯,用完了一丢。 1. 人肉馅 2 工商局的王科长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述经过,慕容雨川早已听得不耐烦,打断道:“不就是检查一堆死猪肉吗,样品都在这儿吧,那就拿来吧,检查完我好回去。” 王科长用征求的口吻说:“我们其实是想让您到现场看看……” “我了个去,整的跟刑事案件似的,行吧,你们带路我去,检查那头猪死亡时间还是死因,你说了算……” “……” 于是,慕容雨川又坐上工商局的车来到了闹市区一家饭店门前。他从车窗探出头瞧瞧,这是一家门面挺大的三层楼火锅店,装潢很气派。透过饭店的大玻璃能看见一排排的座椅和餐具,现在因为停业整顿,看不到一位客人,与周围的闹市显得很不搭调。 饭店的一层和二层是餐厅,三层是包间和商务套间,厨房设在二层。慕容雨川跟着王科长一行三人进门拐上右侧的楼梯就到了二楼。看见几个服务员和厨师正围坐在一张桌上恹恹的聊天。他们一见工商局的人又来了,一个个脸上都显出了敌意,谁也没打招呼。 但让慕容雨川有点儿奇怪的是,厨房门口还坐着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慕容雨川对王科长说:“你们市的食品检查力度可真大,一堆死猪肉还得派个警察来看着。我们老百姓就欢迎这样的。” 王科长这时却面显难色,犹豫着说道:“其实,请您来也不完全是因为死猪肉的事。” “什么意思?” “其实,我们除了死猪肉之外,还发现了其他东西。” “其他什么东西?”慕容雨川开玩笑,“难不成还能是人肉啊?” 王科长脸色陡变,赶忙劝止,“没有根据的可不能乱讲,要是不实消息传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啊。所以,还是请你们专家亲自确定一下的好……” “那有什么,你们这胆子也太小了,”慕容雨川不以为然的走进厨房,“说说吧,那堆死猪肉在哪儿?” 王科长指着绞馅儿机旁边一个塑料大圆桶,“就在这里发现的,之前上面盖着几块好猪肉,挪开之后在下面发现的。” 慕容雨川掀开桶盖,一股腐臭味直冲鼻孔。王科长厌恶的后退了半步,不自觉的掩住了鼻子。慕容雨川倒很泰然,各种尸体他见得多了,论起来没有什么比腐烂的人尸更臭的,哪里会在乎这几块烂猪肉。 他从兜里掏出乳胶手套戴上,伸手从塑料桶里拽出两块肉瞧了瞧。猪和人的外表虽然完全不一样,但其实二者的结构成分却是最为接近的,甚至有些植皮手术也会用猪皮来替换坏死的人皮。从密度上看,人肉的密度是0.938, 猪肉是0.975 ,这个差别单凭肉眼属实不容易区分。相对来说,比较一块猪肉和人肉,猪皮相对厚,脂肪较多,纹理比人肉略粗。 “你说的除了猪肉以外的其他东西在哪儿?”慕容雨川问王科长。 “在桶底了。”站在王科长身旁一个检验员说,“是我发现的,但我也不太确定是什么,就没敢动……” “哦。”慕容雨川嫌翻弄着费事,就让王科长找来一块大塑料布铺在地上,把一桶猪肉倒在上面。整个厨房顿时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气,其他人都快被熏倒了,只有慕容雨川没事儿人一样,蹲在地上慢条斯理的翻捡着那堆烂肉。 大块的肉基本没什么问题,靠近桶底的肉比较零碎,还有骨头渣子,慕容雨川着重对那些肉进行检查。 忽然,那个检验员用手一指慕容雨川手底下,“就是那个……” 其实慕容雨川也看到了,他伸手把那一小段连着肉的细骨头捡起来,托在掌心看。 那段骨头勾曲着,大约三厘米长,筷子粗细,中间有一个弯。轻轻一扭那个弯能活动,应该是关节。连在骨头上的肉和猪肉纹理差不多,散发着腐败的气味。 1. 人肉馅 3 检验员呐呐说道:“我弄不清这是猪身上哪个部位的,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骨头……” 慕容雨川说:“这块骨头比较完整,虽然皮肉残缺,但是能看清骨头粗细。猪身上的骨头通常都比这个粗大得多,像这么细的骨头通常也只能在猪尾巴上了。” “照这么说,这其实就是节尾骨是吧。”王科长听慕容雨川这么说,似乎松了口气。 “我只是打个比方,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慕容雨川接着问,“谁给我找一把小刀子,锋利一点儿的。我忘带工具了。” 等有人为他找来了一把餐刀裁纸刀,他掂量了掂量有点儿不太顺手,但也只好将就了。他左手捏住那截骨头,右手像削胡萝卜似的把上面的残肉剥掉,仔细观察了片刻,神色忽然凝重起来。 “怎么样,是猪尾巴吧?”王科长抱着侥幸的问。 “绝对……”慕容雨川轻轻摇头,“不是。” “不是?!” “猪尾巴的主要成分是胶原蛋白质,还有一些软骨组织。而这块骨头却是硬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特征,就是尖端部位比起地方膨大,而且更粗糙,这叫‘甲粗隆’,是哺乳动物四肢趾骨末端的共同特征。不过这截骨头明显和猪蹄不一样。应该是另外一种的动物身上的。” 王科长试探着问:“那能是……人身上的吗?” “我只能说很像。人的手脚除了拇指以外都是三节的,这节骨头形状不像拇指,但只有两节……所以,如果是人的手指或者脚趾,我们应该能找到更多东西……”慕容雨川说完便全神贯注继续在烂肉堆里翻找。 时间在点点滴滴流逝…… 厨房里异常安静,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只有慕容雨川偶尔抬一下手,把一块细微的几乎很难辨认的东西从肉堆里拣出,放在旁边。 两小时之后,慕容雨川忽然直起酸痛的腰,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个薄薄的好像有点儿透明的东西,在眼前观察了一下,发出兴奋的叹息。 王科长忍不住问:“你找到什么了?” “稍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慕容雨川故作神秘的找来一个瓷盘,把挑选出来的碎骨放在里面,开始逐一拼对。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朝王科长和试验员摆摆手,“你们过来看看吧。” 等两人的目光落在盘子里,才看明白慕容雨川花了两三个小时找到的那些碎骨是什么,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王科长还能忍住,年轻点儿的试验员跑到墙哇哇吐了起来。 盘子里没有别的,只有拼凑起来的三根手指。王科长问的那个半透明的东西其实是指甲,不多不少三片,刚好嵌在三根手指上。 1. 人肉馅 4 慕容雨川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问那个最初发现手指碎骨的化验员,“除了这个桶你还检查过其它地方没有,有没有发现类似的奇怪东西?” “好像没发现……”化验员有点儿不确定的说。 “只有这三根手指吗,还是出现在厨房里,那可真有意思了……”慕容雨川眼中闪着光。 *—*—*—*—*—*—*—* 16:41。 也就是慕容雨川在川都火锅城厨房里发现了三根人手指的三个小时后,罗炎麟带领猎狐组队员赶到现场。同时,接到通知的化安市公安局也派来三名法医协助调查。 慕容雨川一见罗炎麟就喜笑颜开,“怎么样啊老罗,只要你派我出去保准儿出事儿,我就一衰神,到哪儿哪有案子,你们也跟着受牵连。所以下次,你干脆放我在家睡大觉,保证咱们大家都平安消停……” “别贫了,”罗炎麟催促,“说说情况吧……” “情况我在电话了都说了。目前只发现了三根疑似人的手指,其余的还在找……喏,就是这个……”慕容雨川说着把盘子递给罗炎麟。 罗炎麟打量着盘子里那三根勉强拼凑在一起的骨头,问:“你能确定这是人的手指吗?” “可以,从骨节的大小和骨管长度来看只能有猴子和我们人类的手指最接近。不过,这三根指头的指甲很薄,而且经过修剪,只有人才会这样。而且,我还能顺便帮你猜测一下死者的性别。” “……” 慕容雨川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拿起一片指甲对着灯光让罗炎麟看,“普通指甲都是半透明的,但这个不是,凸面上似乎涂了一层紫色的指甲油。” 罗炎麟目光闪烁,“你认为这是个女性?” 慕容雨川点点头,还没等说话,化安市公安局的三名法医已经把整个厨房搜查了一遍,过来向他们汇报说,没有发现其他的人体残骸。 “凭空只有这三根手指,问那些厨师也没人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这可真是邪门儿啊。”慕容雨川诡异的笑笑。 罗炎麟问慕容雨川,“这三根手指是在哪儿发现的?” 慕容雨川指了指地上碎肉旁边那个大塑料桶。 罗炎麟又问:“这个桶里的肉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用来……”慕容雨川一下想起那个桶原先就放在绞肉机旁边,顾不上说话,三两步来到绞肉机前。这是饭店里专用的大号绞肉机,形状四四方方好像个柜子。 他打量了一下,把绞肉机上面的盖子掀开,看见里面还剩下未绞的肉块,伸手在里面掏了一阵子,没发现什么,又让人叫来厨师,问,绞出来的肉馅在哪儿。 厨师去冷柜里端出了两个大盆,里面满满的都是肉馅。 “这些都打算用来干什么的?”慕容雨川问。 “包饺子、做丸子用的。”厨师呐呐回答。 “我去,”慕容雨川转头对罗炎麟说,“恐怕只有到那些客人的胃里去找尸体的其他部分了。要不是发现的及时,恐怕连这三根手指也被吃了。”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看着那两盆肉馅,都有种想吐的感觉,估计很多人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吃带馅儿的东西了。 1. 人肉馅 5 现在情况已经明朗,众人面对的是一起手段残忍的杀人碎尸案。而且难点重重,首先被害人只剩下了三根手指,死因和死者身份都不得而知;其次,尸体是在什么地方如何被肢解的,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也很令人费解。 诸多难题摆在眼前,对罗炎麟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他斟酌了一会儿,头脑里归纳了一下侦查思路。然后,分派慕容雨川、杜威和顾盼盼带着三根手指和那两盆肉去市公安局做细致鉴定。而他和陆小棠、曹青等人负责传讯饭店里的员工进一步了解情况。 *—*—*—*—*—*—*—* 20:45。 化安市公安局,法医室。 慕容雨川在实验台上铺上一次性台布,然后把三根手指小心翼翼放在上面。杜威和顾盼盼则把那两盆肉馅舀出来几份并列倒在台布上。 慕容雨川之前在现场草草的解剖了一根指节,现在要详细检查另外两根。 他用解剖刀和镊子仔细的剥离指骨表面已经腐败的组织,尽量分离出没有变性的表皮或真皮组织,期待能找到一些表皮或者骨头上的特征,譬如说病理和毒理反应。 慕容雨川对骨头切片做了题材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大致猜测,死者身体健康,不是由于疾病或者服毒死亡的。 他然后挑出了一截相对完整的指骨骨节进行x光检查。在高能射线的照射下,骨头在屏幕上呈现出半透明的灰白色,慕容雨川注意观察的是关节部位。在指关节末端有个现状的痕迹,学名称为骨垢线,可以用来推测人的年龄。 如果是未成年的女子,骨垢层会呈现为一条透光带,那是骨垢软骨,而且在骨垢和骨管之间存在一条明显的裂缝。这说明骨垢线还没有闭合。女性骨垢线完全闭合的年龄通常在16岁到20岁之间。而慕容雨川此刻看见的骨骺线刚刚愈合,骨骺刚形成,他不仅暗自吃惊,原来死者这么年轻。 相较而言,顾盼盼和杜威的工作难度比慕容雨川还要大得多。因为猪肉和人肉的密度以及纤维十分相似(打个比方,你吃猪肉的的口感应该跟吃人肉差不多),所以想从一堆猪肉馅里挑出人肉来很困难。 但假如真能从中挑出人肉来,就可以根据肌肉组织的的纤维粗细和分步走向来判断这些组织是属于哪个部位的。忙了一个多小时,顾盼盼往椅子上一瘫,叫着,“不干了,不干了,这哪是人干的活啊,都搅成一堆馅儿,就算吃也吃不出来啊,别说看了……” “总不能连一点儿骨头都没发现吧?”慕容雨川转头瞅着她和杜威。 杜威年长,向来比较稳重,这时说道:“有一些十分碎的骨头渣子我都挑出来了,但也确定不了是不是人骨。” “难道没有大块的骨头,不可能啊?”慕容雨川很诧异,“凶手明显是想毁尸灭迹,才会把肢解的尸块掺进猪肉里,打算用绞肉机绞碎了。但这里有个问题他应该没想到。” “什么问题啊?”顾盼盼忽瞪大了一双眼睛,来了兴趣。 “难道你也想不到吗,看你这警校念的,”慕容雨川挖苦了一句,继续说道,“人体有些骨头是相当坚硬的,比如说颅骨和骨盆,这些部位的骨头很难被打碎,尤其是骨盆的结构和密合度,即便被敲成块扔在绞肉机里,也不可能被碾成骨渣。你们至少应该找出一些骨块来才对啊,我还等着拼接呢……” 1. 人肉馅 6 顾盼盼马上对杜威说:“老师,我在警校可一直都是你教的,他说我学的不好……” 杜威干咳了两声,对慕容雨川说:“我也没有发现类似骨盆那样的大块碎骨。” “没有,这可怪了。”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杜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死者的尸块并没有全部被扔在厨房里绞肉了,我们发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照你意思说,死者被肢解之后,弃尸在了不同地方……那除了厨房之外,还能在哪里呢?” “我这也只是猜测。” 慕容雨川没再说什么,看着桌上那三根残缺的手指,神色凝重。这件案子目前在尸检的途径已经走不通了,只能寄期望于罗炎麟和陆小棠那边有什么突破,否则谁也别想知道这个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历。 *——*——*——*——*——*——*——* 21:30。 川都火锅城。 猎狐组警员在排查饭店员工的同时,也在急切的等待慕容雨川那边的消息,而尸检结果正如担心的那样没有任何进展。 陆小棠把初步调查的笔录拿给罗炎麟,“饭店里全职和兼职的员工外加店主夫妇全部包括在内共有31个人,这几天离职的还没有统计在内。厨师现在都基本问过话了,目前没发现特别可疑的人,要想全部排查完,估计得三天。” “监控设施都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可惜只有餐厅里按了摄像头,而且通往厨房的门有六扇门,其中三扇门连着餐厅,另外三扇送货的门外都没有监控。只要弃尸的人还有点儿脑子,我们就别想从监控里找出他来。” 罗炎麟点点头,“那么检查监控就交给这里的刑警队去做吧。咱们还主要负责排查,不管目前线索多么少,毕竟这三根手指总得有人带进厨房里,而且这个人既然能想到用绞肉的办法,说明他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 “这么说,你一直怀疑凶手就在饭店内部……”陆小棠瞅着罗炎麟,微微眯了下眼睛。 罗炎麟却圆滑的绕开了话题,“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我从来不轻易下结论。这家饭店表面上没有可疑,是因为我们还不了解情况,如果我们了解多了,或许线索就出来了。” “那么你想……” “最省力气的办法就是亲自和店主夫妇谈谈。”罗炎麟波澜不惊的说。 搞犯罪心理研究的人有一项大忌——就是对任何嫌疑人都不能有先入为主的概念,这会影响最终的判断。 但罗炎麟看到陈卫东和祁素娟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免的产生了一些看法。 陈卫东40岁出头,上中等身材,面色红润,神情举止带着历经磨练的沉稳,颇具人格魅力。而祁素娟则比较娴静,年纪与陈卫东相仿,保养姣好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虽然眼角鼻翼难掩岁月的痕迹,但也看得出年轻时必然是个地道的美人。 1. 人肉馅 7 罗炎麟有意选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包间,这样方便谈话。陈卫东夫妇坐在他对面,一开始有些拘谨,谁都没吭声。 罗炎麟习惯性的沉默了一会儿,房间安静的让人感到压抑,这恰好是罗炎麟想要的效果。他默不作声的观察着这对夫妇,直到陈卫东有点儿受不住了,率先开口道:“您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警察同志,我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了?”罗炎麟平淡的反问。 “听说……在我家厨房里发现了人的手指头……这是真的吗?”陈卫东忽然瞪大眼睛看着罗炎麟,迫切想要确定。 “是。” 听到罗炎麟的回答,夫妇俩像泄了气似的靠在椅子上。陈卫东极力想保持镇定,但脸上还是难掩惊慌,“我知道,这是我的店,我的店里发生了这种事儿,你们肯定要最先怀疑我,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祁素绢附和着丈夫,也肯定的向罗炎麟点点头。 从他们身上罗炎麟没看出什么破绽,两人虽然惊慌,但很坦然,似乎对那三根手指毫不知情。 “那么你知道你的饭店里用死猪肉做成肉馅卖给顾客的事情吗?” 陈卫东的脸一下涨红了,嗫嚅道:“我也是因为顾客举报、工商局的人来查才知道有这回事儿。” “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吧,你可是这里的老板……” “是,是……”陈卫东脑门上隐隐见汗,好像有点儿难于启齿。 他的妻子祁素绢见状替丈夫解释道:“当初的我们店的规模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加上厨师和服务员一共才5个人,我和卫东那时候年轻,有精力,整个饭店上上下下都严格把关,菜品不敢说是化安最好,也是数一数二的,因为口碑好,才把店越做越大。等店有名了,我和卫东手头也宽裕了,社会各个方面的应酬也就多了,放在饭店上的精力也就越来越少,卫东现在主要忙于应酬。饭店方面的搭理都有我负责,因为我疏于管理,才酿成今天的局面……” “阿娟……”陈卫东没想到妻子一句话把所有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触动了感情,愧疚的握住妻子的手。 祁素绢看了看丈夫,没说什么。 “好吧,先不说这个,”罗炎麟觉得话题有点儿扯远了,就拉回来,“你们饭店并不是单纯因为劣质食品吃坏了顾客的问题。而是我们现在怀疑,有人利用你们的厨房进行毁尸灭迹的犯罪勾当。这完全是两种性质不同的问题,我想你们明白。” “我知道。”陈卫东说,“只要能为你们提供的线索,我和阿娟都会毫无保留的坦白。” 罗炎麟点点头。陈卫东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这也省得罗炎麟多费唇舌了。“那好,我现在就想了解一下。你们饭店的肉类和菜品原料是由专门人负责进货的吗?” “对。” “是谁?” 陈卫东停顿了一下,没马上想起来。祁素绢接过话说:“是由两个人负责的,周建林和孙皓。” “他们现在人在外面吗?” “都不在。孙建林自己还开了一家小超市,平时不进货的时候,我就不用他来了。周皓患上流感,这两天也没来上班。” “那么就麻烦两位帮我联系一下他们吧。我想尽快见到他们。” 1. 人肉馅 8 结束了与陈卫东夫妇的谈话,罗炎麟临时把组员召集在在一起探讨案情。组员们兴致都不高,连一个发言的都没有。 罗炎麟只好亲自说:“想必你们都听说了慕容雨川那边的消息吧。的确,尸检结果并不理想,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死者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性,三根已发现的手指上涂着紫色的指甲油,还有在绞肉机里发现了一些疑似人体器官的组织,具体的还要化验后才能断定。” 范晓鹏叹气,“即使断定了是人肉又能怎样啊?慕容雨川再厉害,还能从这么点儿东西里发现线索吗?” 曹青接过话说:“要我看也只有一个办法,调动人力逐一筛查,手指在饭店里被找到,十有八九与这里的人脱不了干系。我们反复查证,尽量不漏掉任何疑点。我想说不定,凶手就会沉不住气,显露出了马脚。” 罗炎麟点点头,“我基本同意你的看法。在线索有限的情况下,排查是必要的,仅仅一次还不够,可能需要两次三次,这次的案子情况对我们不利,所以务求小心细致,谁还有什么问题吗……” 罗炎麟刚问到这儿,一直没说话的陆小棠忽然开口:“我有倒个疑问。” “你说。” “刚才开会前,我看见老板陈卫东一从你这里出去,就急忙给一个人打电话,我有点儿起疑,于是问他打给谁,他说是一个今天没来的员工,我拿不准他是不是说谎,还是有其它隐情……” “哦,他没说谎,这我知道,是我让他为我找两个人——都是负责火锅城送货的。刚才电话已经打通了,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但陆小棠看着罗炎麟,似乎觉察出了异样,便追问,“今天没来的员工可不止他们两个,你怎么非要急着见他俩呢?” 喜欢故作聪明的范晓鹏不假思索道:“因为他们是负责进货的,自然脱不了干系嘛。” “有什么不一样,”陆小棠说,“这两个人看起来也并不比其他人更有嫌疑啊,他们只负责进货,之后的加工过程都不参与。相较而言,我反倒觉得厨师和服务员,甚至饭店老板丢弃尸块的机会更多。” “的确,我怀疑他们是另有原因,但只是猜测。”罗炎麟终于承认。 陆小棠知道这个组长一向喜扮得神秘兮兮的,就得像挤牙膏似的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挤出来,又追问,“不管猜的对不对,你不妨说说,我们大家心里也好有个数。” “在慕容雨川离开前,我向他详细了解了一下情况。其实他发现那三根手指也并非完全偶然。因为他这次来原本是为了检查饭店厨房里的死猪肉。而那三根手指正是在死猪肉里发现的。你们觉得是这些手指是无意中扔在里面的吗?” 陆小棠眼睛一亮,已然明白了罗炎麟的用意,“照这么说,不太可能是凶手故意进厨房扔的。最可能的一种假设就是,死猪肉和手指原本就是混在一起的。所以,我们只要能知道这些死猪肉的来源,就等于找到线索了……” 众人的眼睛也跟着亮了。 这时候,门被推开,化安市派来协助的一名警察探进半个身子,对罗炎麟说:“罗警官,您要见的人已经来了。” “来得正好,我正等着呢。”罗炎麟说。 2. 藏在人群里的鬼1 23:25。 街上已经很少能看到行人。大部分店铺也已关门大吉。只剩下夜游的东西在漫无边际的游弋。偶尔的,还有一些胆小却又好奇的孩子偷偷溜下床,扒开一角窗帘向外窥探…… 周建林52岁,山东人,现在定居华安,做过厨师,买过服装。现在任川都火锅城后勤部主管,同时经营一家小超市。妻子是教师,有一子一女,家境比较富裕。 此刻,他正忐忑的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同他说话的不是老板和老板娘,而是四个陌生人。他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他们是干什么的,虽然他们没穿警服。 同周建林说话的主要是罗炎麟和陆小棠,罗炎麟开始只问了一些家庭和工作状况,周建林仍然回答的小心谨慎,生怕出一点儿差错。 这时轮到陆小棠问他,陆小棠一向喜欢直截了当,“据我们了解,你最后一次来饭店是在9月12日,也就是上周五对吗?” “嗯,对,对。” “隔天工商局就接到顾客举报突击检查了这里,结果在厨房里发现了死猪肉,这你知道吗?” 周建林迟疑了一下,有点儿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我似乎……听说了一些……” “什么叫似乎听说,能说明白一点儿吗?” “我听说……工商局来检查了……”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看看呢?” “我觉得可能与我关系不大吧。” “呵,那不成了笑话吗?饭店里出现了死猪肉,你是管后勤负责进货的,与你没有干系与谁有干系呢?我看你是怕受牵连故意躲起来了吧……” 周建林费力的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也没说明白什么。 “又或者,”陆小棠话锋一转,“你还有其他原因不敢来吧……” 周建林似乎预感到了危险,连忙说:“不不,没有其它原因,就是听说工商局来,有点儿怕。” “就这么简单?” “是。其它真的都与我无关。”周建林焦急的辩解,“警察同志,你们好好想想,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怎么可能去冒险犯法呢,不可常理啊……” 陆小棠忍不住笑了,“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啊,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们究竟因为什么来找你啊?” 罗炎麟总觉得陆小棠的审问方式太锋芒,虽然能给疑犯带来压力,迫使他们露出破绽,但同时也容易制造错案。 周建林性格本来就软弱多疑,现在面对陆小棠不停的逼问,已经难以招架了。他语无伦次的说:“这跟我没关系,警官……我这几天就在家里待着了……我孩子妻子都能作证……你们要相信我……我没害过任何人……” “你倒卖死猪肉不算害人吗?” “我……”周建林被噎了一下,又赶忙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没有杀过人啊……” 最后几个字周建林脱口而出,等他意识到已经晚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陆小棠看了看罗炎麟和曹青、范晓鹏,目光再次落在周建林脸上,“你怎么知道有人死了呢,连我们都只是猜测,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我……我不……不……”周建林急得连话都不说来,憋到最后突然大声道,“就算杀人也不可能是我,只能是孙皓!” 2. 藏在人群里的鬼2 “孙皓是谁?”陆小棠问。 罗炎麟替周建林回答:“我们要见的另外一个人。饭店后勤部负责进货的副主管。这两天正请病假休息。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了,但人还没到……” “这可真是巧了,该负责的两个人不是有事,就是有病,还是心里有鬼啊……”陆小棠旁敲侧击的敲打周建林。 周建林急忙说:“我能证明我没有问题,只有孙皓才有作案的机会……” “你怎么证明。” “其实……”周建林犹豫了一下,“孙皓他是我的外甥。当初还是我把他介绍到这里工作的。后来,我因为家里有个买卖分不开身,就有意培养他学着替我给饭店进货,尤其是最近半年多,基本都由他来负责,我只不过偶尔过问一下而已。” “照你这样说,那批死猪肉都是你外甥进的,你完全不知情喽。” “不知道。” 陆小棠冷笑一声,“你也是从中捞了好处才睁一眼闭一眼的吧。” 周建林垂下头,没敢接话。 陆小棠转头征求罗炎麟的意见,“目前看,这个孙皓有重大作案嫌疑,现在人又不来,要不要派人去把他带回来,我担心他现在已经跑了……” 罗炎麟赞同陆小棠的意见,于是马上派曹青和范晓鹏带人由周建林引路去找孙皓。 孙皓,男,36岁,单身,山东人,大专文化,现定居化安市,任川都火锅城后勤部采购员,兼副主管。 四十分钟后,孙皓便被曹青和范晓鹏带来了,比料想的要顺利得多。谈不上抓捕,因为他们赶到孙浩家的时候,他正在卖力的跟一个女人干那事儿。听到门铃响了半天,才套上一条大裤衩不耐烦的出来开门。看见门外站着好几个人,似乎有点儿发懵。 曹青问他是不是叫孙皓,他应的倒挺痛快。于是很顺利的连他和他床上的女人一起带到了罗炎麟和陆小棠面前。 这次罗炎麟负责审问孙皓。那个女人则交给了陆小棠。 从孙皓的外表上看不出丝毫暴虐的气质,只是眼神中带着一点儿狡猾。他五官比较清秀,属于颇讨女人喜欢的那种男人。至于他能不能杀死一个年轻女孩并狠下心肠把她肢解了,罗炎麟也无法马上断定。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摩的就是人心,最善变的也是人心,没有一个人生来就是罪犯,也没有任何一种心理学能够预测出一个犯罪的念头是在什么时候萌生的…… 罗炎麟试探性的问了孙皓一些情况,孙皓的回答得很痛快,与周建林说的基本吻合。只是当说到收购死猪肉的事情时,他一会儿说自己记不清了,一会儿又扯到了其他话题,总是在回避重点。 罗炎麟并不同他费时间,干脆把他带到厨房,指着那一堆臭气熏天的死猪肉,问他,“现在想起来了吗?” 孙皓被熏得阵阵作呕,捂着鼻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罗炎麟说:“我们已经证据确凿了,才会找你。如果你还没有想明白,就在这里看着它好好想想,直到你想清楚都做过了什么再说吧?”说完,便转身离开,把孙皓一个人关在了厨房里,命范晓鹏在门外看着。 2. 藏在人群里的鬼3 范晓鹏钦佩的竖起大拇指,“我现在算领教什么叫文明执法了。不打也不骂,只要够损就行……” 果不其然,过了没五分钟,孙皓实在受不住了,冲出厨房,扶着墙大口呕吐。 罗炎麟背着手,溜溜达达走过来,“怎么样啊,孙皓,想起来没有?” “想……想起来了……” “还有没想起来的吗?” “没有了,没有了。”孙皓有气无力的连连摆手,“我都承认……那些死猪肉都是我从外面收购的,以次充好,只是想从中挣一些差价钱。” “你看着我!”罗炎麟突然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声音虽然不高,却让孙皓吃了一吓,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正迎上罗炎麟那双锐利的目光。 “我……我都说了,”孙皓声音微微哆嗦,“我知道我不对,我实在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 “这可不叫犯错。”罗炎麟轻轻摇头。 “那是什么?” “你是真不懂,还是在那儿装傻?”范晓鹏在一旁插嘴,“人都死了还能叫犯错,那是犯罪!” 就见孙皓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哭丧着说:“我以为就是把人吃坏了,怎么出……出人命了吗?” 这下倒把范晓鹏弄愣了,疑惑的望着罗炎麟。 罗炎麟无甚表情,但心里也有点儿举棋不定了。他本想略施小计,突然诈一诈孙皓。但孙皓的表现实在有点儿出人意料,就好像完全不知道猪肉里掺着人的尸块。要么是因为他确实毫不知情,要么就是他演技太高。 罗炎麟见过演技高明的罪犯,也曾经被骗过。但是,像孙皓这样瞧不出任何破绽的还很罕见。 他正在琢磨下一步如何处置,就听旁边有人半开玩笑道:“嚯,真热闹啊。”侧脸一看,是陆小棠来了。 “他都招认了吗?”陆小棠马上又问罗炎麟。 “都认了。” “真的吗?”陆小棠似乎不太相信。 “他承认那些死猪肉都是他收购的。” “这么回事儿啊,我说呢。” “你那边呢,那个女人说出什么没有?” ”我正想找你说这个呢,”陆小棠把罗炎麟拉到旁边,说:“我问过了,那女的是和孙皓在迪厅遇上的,认识了不到一个月,这两天刚搬到孙皓这里住。我详细问过孙皓对她有没有举止反常的地方,或者是有伤害她的意图等等,她都说没有,显得十分肯定。还有据她所说,孙皓这两天只是在陪她逛街、玩乐,没干过其他什么事儿。” “你的意思是……” “那女的不像在说谎。但如果孙皓正像她说的那样,那和我们之前估计的罪犯就不太一样了。如果真是他杀人碎尸,之后扔进猪肉里打算毁掉,总应该暴露出一些痕迹来才对啊,不可能掩饰的这么平静吧……” “那么你怀疑凶手不是他?” “所以才来看看你这边的情况。” 罗炎麟没有表态,他一直在暗中留意着蹲在不远处的孙皓,此时他正小心翼翼的偷瞄着他俩,似乎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说自己。 “再等等,看看曹青那边的搜查情况如何。” 此时曹青还没回来,他正在带人搜查孙皓和周建林两个人的住所。 又等了半个小时,曹青那边终于有了消息,他在对讲机里向罗炎麟汇报,“组长,我现在在周建林的家里。孙皓的住处之前已经检查过了。都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2. 藏在人群里的鬼4 “果然是这个结果,” 陆小棠对罗炎麟说:“我就感觉这案子不会那么容易就破了。尸体只剩下了三根手指和零零散散的肉馅,其他部分又在哪儿呢,光是这个问题就够让人头疼了。” 罗炎麟到不以为然,只是用鼻子轻轻哼了一下,“没有消息未必就不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意思?”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那三根手指并不是新鲜的,都已经开始腐烂了。说明什么呢,说明死者并不是最近一两天才死的。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慕容雨川最有发言权。” 接通了慕容雨川的对讲机,慕容雨川在对讲机里说:“只有三根手指,死亡原因我现在没办法知道,但是死亡时间我倒可以推断出来。我在其中两截手指的肉缝里发现了丽蝇的蛹壳,也就是我们最常见的那种苍蝇。一般来说,人死亡后如果暴露在外,数小时内就会有丽蝇在尸体上产卵。四十八小时后,卵会便为幼虫,再经过八天变成蛹。两到三星期之后,会破蛹长成成虫飞走……” “……我刚才查了一下化安市最近一段时期的天气情况,经常下雨,气温比较凉。这会拖延虫卵的发育过程。所以我估计虫卵的孵化周期大概得三到四周。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这么久?!”陆小棠有点儿吃惊。 “放心吧,从中国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法医嘴里说出来,不会错。”慕容雨川大言不惭的说。 有了慕容雨川的依据,罗炎麟继续刚才的分析,“我听孙皓说,他这批死猪肉都是上星期二运进饭店的。不过死者早在之前已经死了三个星期。那么问题就来了。在之前三个星期里,尸体被放在什么地方呢?” “是啊,”陆小棠顺着罗炎麟的思路说下去,“如果死者是被孙皓杀害的。他为什么要把尸体保存三个星期,直到发臭了才想到运到饭店里销毁呢?何况还要肢解,的确不合逻辑……” “所以,现在真正的问题就是——在尸块运来饭店之前保存在了哪里?” 两人四目相对,想到了相同的地方——孙皓即便不是凶手,也肯定是个重要的线索。 13:12。 惴惴不安的孙皓被再次提审。 这一次,罗炎麟开门见山的问:“说说吧,那些死猪肉你平时都是从哪里进的……” 孙皓转悠着眼珠揣测着罗炎麟的用意,很圆滑的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是死猪肉,就是图便宜才买的。我知道我错了,下不为例,你们就给我次机会吧。” 罗炎麟不紧不慢说道:“其实我们关心的不是你倒卖了多少问题肉,那是工商局的事情。而是我们在肉里发现了几根人的手指头。肉是你运进来的。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跟一起杀人碎尸案有关……” 这句话一出口,刚才还心存侥幸的孙皓顿时就吓呆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两条腿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罗炎麟接着说:“除非你现在能证明这些肉的来源,我们经过核实才能证明这件杀人案与你没关系。” 2. 藏在人群里的鬼5 事到如今,孙皓也顾不上想别的了,忙不迭的点头,好像鸡啄米。 “那你现在告诉我们,你刚才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些肉是从谁那里进的?” 罗炎麟说这话的时候,坐在旁边的陆小棠浑身都绷紧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孙皓。 关键的终于来了。就等孙皓亲口出那个人。 然而,孙皓却无奈的摇头说:“我现在也弄不清是从谁那里进的。” 性急的陆小棠马上从椅子起身,走到孙皓面前,一把揪住了他衣领,“到现在你还敢耍滑吗,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你说!!” 孙皓立刻就被镇住了,慌忙回答:“不是那么回事儿,真不是……猪肉看上去都一样,我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一批货啊……” 陆小棠松开他,忽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你是大批量的收购死猪肉啊,你的上家不止一个人吧?” “……”孙皓无力辩白,唉声叹气。 陆小棠怎肯罢休,掏出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又找了一支笔,一并丢给了孙皓,“把你收购过死猪肉的人都写上,不管多少人,能想多少就写多少,听到没有?” “是,是。”孙皓连连应声,愁眉苦脸的拿着笔冥思苦想起来。 陆小棠和罗炎麟都不吭声,安静而又焦急的等着孙皓。罗炎麟此时并不比陆小棠轻松多少,他也没料到孙皓根本不是偷偷摸摸,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大肆非法倒卖。现在他们的侦破线索只能依靠孙皓不太“靠谱”的记性上,万一他漏到了哪个人,或者存心误导可就不好办了,何况到目前为止,孙皓本人也没有完全洗脱嫌疑。 正在两人暗自着急,范晓鹏却推门进来。看了一眼正低着头费力的在纸上抠字的孙皓,径直的走到两人面前,脸上带着神秘,又有点儿兴奋。 “怎么了?”罗炎麟知道他一贯喜欢虚张声势,先问了一句。 范晓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两位头儿,告诉你们个意想不到的事儿,我刚才跟店主两口子聊天儿的时候,老板娘无意中提到,她头两天在厨房里曾遇到过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是吗?”罗炎麟和陆小棠相互看看,都感到意外。 “要是在平时倒还罢了,偏偏发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们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蹊跷吗?” 罗炎麟想了想,“这样吧,我亲自去问问看。”于是把孙皓留给陆小棠,自己来到包厢里找陈卫东夫妇。 现在所有人的心都在为人命案悬着,死猪肉的事儿反倒无足轻重了。有了之前的谈话,夫妻俩现在对罗炎麟也不显得那么拘谨。罗炎麟让祁素绢讲讲头两天的经过。 祁素绢说:“其实我差不多都快忘了。刚才与你们一起那个胖警官聊着聊着,忽然就想起来了。这事儿就发生在三天前。大概下午三点左右吧,通常我们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客人比较少,厨师傅都趁这个空隙吃午饭,休息一会儿。当时,厨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因为那天傍晚要来一个小公司,包了三楼的小餐厅开庆功会,我就到厨房后面的配餐室里检查一下菜品准备情况,之后出来正打算离开。可是很远就发现一个人站在冷柜附近东张西望,穿的衣服也不是我们厨师和服务员的,好像个客人,我于是就走过去问,‘你找谁?’……” 2. 藏在人群里的鬼6 “……可是那人听到我的声音好像吓了一大跳,急忙就往外走,支支吾吾的说,‘我来这儿吃饭,想找厕所,走错地方了。’我当时气得哭笑不得,找厕所还能找到厨房里吗?我并不太相信他的话,担心是碰上贼了,赶紧走到冷柜前打量了几眼,可是也没发现少什么东西……” “那是个男的还是女的?”罗炎麟插话问。 “男的。” “你当时没撵上他问问究竟?” “没有,反正也没丢什么东西。我只当是遇上一个怪人了。” “他长什么样儿你看清了吗?” 祁素娟回忆着说:“他当时听到我喊他就慌慌张张的走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大概的样子就是理着平头,皮肤比较黑,年纪么……四十多岁吧,好像……” 说着说着祁素娟不说了,她注意到罗炎麟目光游离,似乎在思索什么,忍不住问:“罗警官,你也觉得这个人很可疑吗?” 罗炎麟收回思路,说道:“他同你说的话明显是在撒谎。他到厨房的时间又刚好趁着厨师傅都不在的时候。他发现你就跑,因为他没想到厨房里还有人,是你把他吓跑了。从种种迹象看,这个人另有目的,恐怕不是想偷东西那么简单……” “那三根人手指会不会是他扔的啊?” 罗炎麟没有马上回答,忽然问:“你当时看见他是从厨房正门走的吗?” “是啊。我跟到门口,看他下了楼就没继续跟着” 陈卫东埋怨的妻子,“这种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要是当时咱们留心一下,何至于……” 祁素娟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谁能想到厨房里会发现手指头啊,也没丢什么东西,我就没太当一回事儿。再说了,你现在整天都不怎么呆在店里,我跟你说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得我去处理?” 陈卫东自知理亏,不言语了。 罗炎麟此时已然有了计较,对陈卫东和祁素娟说:“你们这几天的监控录像都还没删吧?” “应该没删,一般的录像都能保留一周左右。”祁素娟回答。 “那就好,我现在就要,三天前的录像我都要……” 3:11。 火锅城,监控室。 罗炎麟根据祁素娟提供的线索,让范晓鹏把三天前也就是9月12日、二楼餐厅的监控录像导出来打开,从下午3点开始快镜头播放。 二楼一共有两个监控,范晓鹏打开的是靠近厨房一边的监控录像。画面上显示,餐厅冷冷清清,只有一桌客人。还有两个服务员正在往调料架上填东西。由于监控摄像头安装在天花板比较偏的位置,所以厨房看得有点儿不真切。 罗炎麟的目光紧紧盯着左右两个厨房门口,屏幕下角的时间计数器飞快的变化着数字……时间在分分秒秒的飞逝…… 急性子的陆小棠不禁道:“怎么总不见有人进去啊……” “停。”罗炎麟突然喊了一声。 范晓鹏手忙脚乱的按了暂停键。可是画面上似乎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罗炎麟用手指在微调旋钮上向前拨了半秒钟,再看厨房的右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仿佛是从地里冒出来一样。 虽然摄像头距离远,但也能看出一个身穿黄色上衣的人正从门里探出半个头和少半截身子,看样子正在往外走。 2. 藏在人群里的鬼7 “果然不是从正门进厨房的,”罗炎麟说,“他知道餐厅里有监控,所以选了内部员工通道进来。但却意外的被祁素娟撞见了,慌乱中从正面跑了出来。这就足以说明这个人来历可疑。” “就是他吗?”范晓鹏瞪大眼睛,仔细辨认着屏幕里那个人影,一面向前拨动旋钮,随着那人走出厨房,距离摄像头越来越近,五官也逐渐放大,但还是有点儿模糊。 范晓鹏自言自语:“他究竟到厨房想里干什么呢?如果他与这件案子有关,他能想做什么……会不会……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把肢解后的尸体扔在厨房里呢?”说完她征求似的看看罗炎麟。 之前祁素绢问过类似的问题,罗炎麟没有回答,现在他同样无法回答范晓鹏。他暗自揣度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如果凶手靠这种办法毁尸,无疑要冒相当大的风险,假如他是凶手,绝不会选择这种笨办法。但在理论上这种办法却行得通,而且在现实犯罪中,有相当一部分大胆妄为的凶手会采取类似的办法。 除此之外,罗炎麟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假设。 他拿起对讲机,告诉陆小棠现在把孙皓带到监控室来。 不多时,陆小棠带着孙皓来了,还带着一张写着满满人名的纸。罗炎麟接过来数了数,不下二十个人。 他问孙皓:“写在上面的人都是干什么?” “都是我从周边乡镇收购过死猪肉的商贩。”孙皓小声小气的回答。 “怎么这么多?” “他们也不总买死猪、病猪,正常肉他们也卖。只是顺便从养猪农民手里近一点儿问题肉。” 陆小棠对罗炎麟说:“我刚才一直再问他,他说和这些人也没有过多交往。看样子我们要查,就得一个个筛了,可能实际还会牵扯到更多的人……” “或许吧,如果我们运气实在太差的话……”罗炎麟说。 “什么意思?” “马上你就知道了,”罗炎麟说着招呼孙皓到监控器前,指着屏幕让他看——画面定格在厨房门口,一个身穿黄色上衣的人正从门里走出…… “好好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罗炎麟问他。 孙皓看了两眼,似乎想摇头,可又有点儿怀疑,他说:“能把这个人的脸再放大一点儿吗?” 范晓鹏逐格往前调了几秒钟,画面里的男子比刚才大了两三倍,但是因为脸的角度问题,还是看不真切。 孙皓不停咂巴着嘴,“能不能,再大一点儿啊……” “不行了,这是最大的。” 孙皓忽然说:“这个人是要下楼吧。那你们就找楼梯上的录像。楼梯上的摄像头距离近,刚好能照到人脸上。” 于是,范晓鹏又忙了一阵,调到了楼梯的录像,然后校准时间,画面在屏幕上飞快的闪过……罗炎麟手疾眼快,突然一拍暂停键,“就是这儿。” 画面瞬间定格。 一个穿着黄毛衣的男人静止在画面里。 他无意中微微扬起的脸透过屏幕空洞的瞅着外面…… 对于罗炎麟和陆小棠来说,这是一张陌生而且十分普通的脸——皮肤黝黑,宽脑门,窄下巴,眼袋下垂,鼻子很大,脸上的肉有点儿松懈…… 然而,孙皓定定的瞅了那个人几秒钟后,忽然说:“我见过他……” 2. 藏在人群里的鬼8 罗炎麟马上问:“这个人你写在纸上了吗?” “哦,写了。” 陆小棠把孙皓写过的纸条递给他,他在潦草的字迹里寻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就是这个人,他叫董文语。” “你能确认吗?” “能。他是个杀猪的,也贩猪肉,上星期我才刚从他那里进来一批肉。”说到这儿孙皓有点儿支吾,“老实说,那批肉的确不怎么样。都是些零七八碎的肉,还有点儿发臭了。” “那你还敢买来做吃的?”陆小棠听他说话就来气。 “我一开始也没想买,就是……”孙皓自知理亏,小声说,“他给的价格实在便宜,简直等于白送一样。我就动心了。觉着之前也没出过什么事儿,这次大概也不会。后来听说有顾客食物中毒了,还向工商局把火锅城给举报了,我当时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担心就是从董文语那进的肉出了问题,所以也没敢露面。” “不过你心还真挺大的。那边工商局都要封店了。你这边还打着请病假的晃着泡妞玩儿呢。” 陆小棠的挖苦让孙皓无地自容。 罗炎麟又问孙皓,“那么你与董文语这个人熟悉吗?” “不太熟。他就是个普通杀猪卖肉的,货源不多,住的还偏,不好找。我是跟别人做生意时无意中认识他的。” “那他住在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 罗炎麟于是对陆小棠和范晓鹏下达了命令,“你们现在把消息通知慕容雨川和顾盼盼他们,大家稍事休息一下。我们明天早上去公安局接他们,让孙皓带路一起找董文语。照目前情况看,他的悬疑最大……” 3. 凶宅 9月16日,星期二,6:34。 阴天。 罗炎麟带领猎狐组一行人,外加化安市公安局派来支援的司机和刑侦技术员,共乘三辆警车,沿市区公路向着西北方向驶出,赶奔灵寿县一个叫河西村的地方。这是孙皓提供的嫌疑人董文语的住处。 猎狐组的警员们都是第一次来化安,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既陌生又新奇。尤其是像顾盼盼这样还带着几分玩性的半大孩子,一直扒着车窗向外张望,叽叽喳喳的对什么都好奇。慕容雨川则在一旁好像见过大世面似的品头论足,时不时拿顾盼盼取笑一番。顾盼盼自然反唇相讥。车里的气氛让这对儿活宝弄得喜气洋洋,根本不像是要去办凶杀案的。 只有罗炎麟和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化安刑警不苟言笑,眼前不停的浮现出碎尸案的各种细节。 也许是见多识广的缘故,罗炎麟现在每接到一起凶案,曾经那种充满挑战的兴奋已渐渐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感伤。 每一起凶案都是一出悲剧。 而谋杀也是人类社会独有的产物,为什么一个人要处心积虑的杀死另外一个却又不想被别人发现呢?仔细想想这个原因你就会发现,你想的越深越感到毛骨悚然。 《圣经》上记述人类的第一次谋杀发生在距今一万年前。起因由于亚当的长子该隐对兄弟亚伯心存妒忌,从而将他杀害。该隐也由此受到永世流放的惩罚。 或许这件案子能够概括之后千万年间发生在人类历史上种种光怪陆离、令人发指的凶杀事件。在这其中的每一个凶手和被害人之间,或许都反映着该隐和亚伯的影子。可惜不是每一起凶案都有神来洞悉真相,也不是每一个冤魂都能得到安息。 罗炎麟告诉自己,既然无法根除罪孽,我便努力让悲剧在我手中终结。 好在他还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友,想到她,他孤独的心就充满了温柔与歉意……他实在应该抽时间多陪陪她…… “罗警官,想什么呢……”坐在隔道傍边的化安警官老张把他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哦,没什么,想案子呢。”他无甚表情的随口敷衍。他最善于用冷漠掩饰自己的感受。 “我也是,这样的案子实在让人揪心啊,”老张顿了顿,“我刚才忽然想起个很奇怪的事儿,想跟你说说……”说着老张把身子倾过来一些。 “跟这件案子有关吗?” “似乎有点儿关系,但又似乎没什么关系。” 老张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到让罗炎麟生出点儿兴趣,“那你说说看吧。” 老张尽量又把甚至凑过来一点儿,说:“你是省里人,可能没听过这件事……这也是一件案子。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化安市呢,闹得人心惶惶的。” “……” “就在四年前吧,咱们这儿出了一个开黑车的司机,专门在半夜拉单独打车的客人。一旦开到僻静的地方,就用铁扳子把客人打死。男的抢钱,女的jian尸。之后把尸体装在后备箱里拉到农村的老家,埋在后院菜地里……” “这件案子我还真没听说过,那么你们又是怎么破获的呢?” “说起来还有点儿丢脸。这件案子不是我们破的,而是和这个杀人犯住同村的他一个朋友,偶然之间在他的车后备箱里发现了一个被杀死的男人。当时杀人犯还没来得及把人埋了。就这样,这个人连夜去报案。等警察赶到杀人犯家时,看见他正在后院菜地里挖坑埋尸体呢。警察把他控制住,开始在他家里搜查,结果一搜你猜怎么着?就在菜地里陆陆续续挖出了十一具尸体。这些人有男有女,还有孩子。你想想这个人有多狠,简直是疯子啊。” “你怎么对这件案子记得这么清楚啊?”罗炎麟插嘴问。 “是这样,四年前我还在县公安局上班,刚调到市里工作两年。抓这个犯人时,我还参与了呢。” “那杀人犯叫什么名?” “龙治民。” 罗炎麟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还是不知道老张说了这么半天,跟眼前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老张看出了他的疑惑,马上说:“我之所以想到龙治民的案子,是因为我听说咱们要去的地方是灵寿县河西村,这个地方我可印象太深了。” 罗炎麟目光微闪,“你是想说,龙治民就住在灵寿县河西村吗?” 3. 凶宅 2 “就是啊,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对于这点,罗炎麟无法表态,只能保持沉默,但是心底却难免泛起波澜。 离开市区大约一小时左右,眼前的土路开始增多,路面也愈渐起伏。周围出现了山峦和大片的农田,每隔两三里地就能看到十户农家的小村镇。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再向前去,一条弓形的大河拦在眼前,警车沿着河岸逆流行驶,第一次来的警员暗自猜测,目的地河西村或许就是因地起名吧。 但事实上河西村并不临河,过了这条河还要绕过一架山丘,才能看见荒凉的田野上有几十间稀落的房屋凑成的小村子。老张隔着车窗一指:“那就是河西村,罗警官。” 罗炎麟远远望去,不过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子,甚至有点儿简陋。进村时,三辆警车都关着警笛,村路上全是黄土和砂砾,连棵树也看不到,一走一过带起一阵尘土。老张还记得村部位置。警车悄悄开到了村部门前。 面对突如其来的十几名警察,村长有点儿不知所措。老张上前打招呼:“你不认识我了吗,我还记得你呢,你叫王长林是吧。” “是我,您是……” “四年前我来过这里,抓龙治民的时候,有印象了吗?” 王村长只是“喏,喏”两声,还是没想起他来,可是一提到龙治民,脸色就变得不太自然。已然感觉出老张这次来也没什么好事儿,“那您这次来是……” “巧的很,我们这次调查一个嫌疑人,一打听他的住址,碰巧又在你们村上。” 王村长有点儿紧张,“他叫什么?” “董文语。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很奇怪,一提到这个名字,王村长的脸色似乎又变了一下,试探着问:“他犯了什么事儿吗?” 罗炎麟怕老张言多有失,接话道:“目前只是怀疑,想找他问问话。您只要带我们找到他的住处就行。” 王村长很明事,没有多问,但是马上又对老张说:“董文语住什么地方其实我一说您就知道。他就住在当初龙治民的房子里。” “什么?”老张大吃一惊,看了看罗炎麟,一向不行于色的罗炎麟也难掩惊诧。 居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眼前。 老张忍不住问村长,“这个董文语是什么来头,他怎么会住在龙治民家,他是龙治民的亲戚吗?” “这个我也不是特别了解。”王村长说,“就我所知,他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户口,两年前刚搬过来住的。龙治民的房子自从龙治民被抓以后就一直空着,董文语自从来了以后就租了那间房子,干杀猪卖肉的活计,直到现在。” 罗炎麟插嘴道:“他为什么要租龙治民的房子住,他外地人没听说过龙治民的案子吗?” 村长“吧嗒”着嘴,摇晃着头,“可说是呢,村里也不是没有空房子。可这个董文语一来就相中了龙治民的房子,说起来还挺邪门儿呢。他虽说是外地来的,可龙治民的事儿在咱们这十里八村都传遍了,没有不知道的,风言风语他总该也听到过一些吧。龙治民的房子里一下埋了那么多横死的,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凶宅啊。就在龙治民被抓之后空着的那两年,不止一个人在晚上看见那房子里亮着灯,还听到一群人在里面说话,还有小孩子在唱歌呢……” 3. 凶宅 3 村长说着感到一股凉气吹过后脖颈,伸手抹抹脖子,怕别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继续说:“……别说住人了,咱们村儿里的人走路都绕着那房子走,挨着那房子前后的人家也都陆陆续续搬走了。我们村里人原打算把房子拆了,可是听说里面闹鬼谁也不敢去,于是我们筹钱准备雇外面的工队干。没想到董文语这时候搬来了,就租了那间房子。因为龙治民当初单身一人,租金给了村部,也算给村子谋福利了,大家也都不再说什么。这凶宅他也就一直住到了现在。不过他住这两年倒相安无事,没在听说什么闹鬼的事发生。” 罗炎麟问:“董文语这个人你接触过吗,为人怎么样?” “接触不很多。他这个人很少跟人交往,倒也不爱惹事……老实说,他那性格倒是和龙治民有几分像,所以村里人都有点儿怕他。” “他也是单身吗?” “有老婆和一个孩子,据说离了。他老婆带着孩子在外地住。偶尔过来看他一眼。” “这么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是。一直都一个人。” “他住在这儿这两年,与什么人有过摩擦吗?” 村长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 “那他有没有带过什么人到家里啊,譬如说……年轻的女孩……” “好像……也没有……”王村长说到这儿笑了笑,“他都奔五十的人了,也没啥钱的,谁家姑娘能看上他啊。他整天就知道开着三轮车出去替人杀猪,或者倒腾一些猪肉什么的……” 通过简短的谈话,罗炎麟已经对这个嫌疑人有了大致了解。虽然没发现什么疑点,但也在罗炎麟的意料之中。能想到碎尸灭迹的凶手通常都有着极好的心理素质,既谨慎又善于伪装,就像龙治民那样。至于这个董文语是不是另外一个令人发指的凶手,罗炎麟现在不会下任何定论,一切都要等着亲眼见到这个人再说。 四年前的案子给当初参与抓捕凶犯的刑警老张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毫不费力的就引领便衣的警员们找到了当初龙治民的住处。 正如村长所言,除了这间院子,前后左右的院落连一只鸡鸭都看不见,院里墙上杂草丛生,空空荡荡,想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龙治民的房子与四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过去停在前院儿的是二手出租车,而现在换成了一辆农用三轮。 院门口两扇铁门虚掩着。 顾盼盼一见,兴奋道:“看起来董文语在家。”仗着身后有一帮人撑腰,她身先士卒,拔出手枪,不等罗炎麟下命令就率先跳进当院。 可她对农村生活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刚走没两步,忽见一个黑东西从墙根阴影下一跃而出。冲着顾盼盼狂吠不止,顾盼盼一看就傻眼了,居然是一条通体油黑的大狗,咧着满嘴锯齿牙,目露凶光,眼看着就要往上扑。 顾盼盼手枪一扔也不要了,“妈呀呀~~”哭喊着撒腿就跑。 可顾盼盼万万没想到,扔出的手枪居然起了奇效。家狗的胆子通常也不大,尤其怕扔东西。大黑狗眼瞧着顾盼盼手里飞出一件形状奇特、未曾见过的东西,顿时心生恐惧,赶紧倒转狗头,刨着爪子猛撩。一时间,就见一人一狗绕着院子各跑各的,快要撞上时还能彼此错开,接着跑……见此奇景,站在院外的警员们全都流下一大滴汗。 3. 凶宅 4 号称警界精英的猎狐组里居然有不会开枪的,罗炎麟也自觉脸上无光,正想提醒顾盼盼,忽然间,就在顾盼盼跑过正屋门前的刹那,一道人影在昏暗的玻璃后一闪即逝,隐约浮现出一张人脸的轮廓。因为速度太快,很多人根本没有觉察到。 罗炎麟心头却是一震,还未等下命令,身旁一条人影已经飞似地窜进院子,从顾盼盼和黑狗中间掠过,一眨眼就进了屋。顾盼盼和黑狗全都停下了,茫然的喘着粗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凭这身手,除了陆小棠也没有其他人了。罗炎麟赶紧命令其他警员,“快把院子围上,疑犯要逃!!” 其他人恍然大悟纷纷行动,连慕容雨川也跟着咋咋呼呼,毫不示弱。 罗炎麟大步走进前院,就在这时听见后院传来玻璃爆碎的声响,赶忙绕到后院,就见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正从地上爬起来,地上散落着碎玻璃。紧跟着又从窗户里跃出一个人,正是陆小棠。 那人扭头看见陆小棠,吓得撒腿就跑。罗炎麟这才看清他的左眼已经肿得快封上了。看来也是吃了陆小棠的苦头。 罗炎麟看见那人踉跄着跑到墙根,似乎想翻墙,便大声说:“你跑不了了,外面都已经被包围了——” 那人迟疑了一下,最终放弃了,缓缓转过身,背靠着院墙。 陆小棠冷笑的走上前,“你怎么不跑了?” 那人下意识的退开两步,似乎有些惧怕。 罗炎麟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黑脸膛、大鼻子、宽脑门、窄下巴……虽然左眼肿着,但依然能看出就是监控里看到那个人。 “你叫董文语,是吗?”罗炎麟问。 男人狐疑的瞅着他,慢慢点下头,“是我。你们是谁?” “我们市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点儿情况。” “找我能了解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董文语不假思索的回答。 陆小棠冷笑,“什么都不知道看见警察跑什么?” “你又没说你是警察,”董文语振振有词的辩解,“家里突然闯进来一帮人,谁见着能不害怕呀。” “不管怎么样,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去哪儿”董文语试探着问。 “公安局。” “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我又没做过什么犯法的事儿……”董文语说着话又后退了两步,眼角不时的瞄着院墙,似乎又想逃。 “那么我问你,上周日下午你去了哪里?” “上周日下午……”董文语翻愣着眼珠想了半天,似乎什么都没想起来。 “要我提醒一下你吗,你是不是去了市里的川都火锅城?” “川都火锅城是哪儿啊,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地方。”董文语不假思索的说。 他回答的如此坦然,到让陆小棠有些困惑了。她看了看罗炎麟,罗炎麟无甚表情,静静的看着董文语。 董文语接着说:“我看你们是搞错了,民警同志。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河西村地方又这么偏僻,我平时几乎不去市里。” “那你都靠什么生计?”罗炎麟问。 “给人杀猪。” “顺便也卖点儿猪肉是吧。” “对。” “那么孙皓这个人你也应该认识吧?” 3. 凶宅 5 “孙皓?!”董文语似乎在努力回忆,眉心拧起了个疙瘩,配上肿起的眼睛显得很滑稽。 “他是川都火锅城的采购员,一星期前刚从你这儿进过一批死猪肉,你如果连这个都还想不起来,那我就只好把孙皓找来与你认认了。” 事到如今,董文语才霍然想起来似的,说:“我好像对这个人有点儿印象了,上星期好像是有个叫孙皓的人来我这儿进过肉,不过我并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也没说过。而且我必须得说一声啊,我可从来不卖什么死猪肉,不信你们可以问问村里的人,他们都来我这儿买过猪肉……” 罗炎麟不置可否,招呼曹青和范晓鹏过来,指着董文语告诉他们,“他就归你们照顾了,先带到村部去。等我们这边忙完了再一起回市局。” 董文语闻听立刻火了,大声叫嚷:“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罪?” 他抽身想走却被范晓鹏用肚子顶住,那边曹青也走过来,把他夹在当中。范晓鹏笑嘻嘻的从腰间拽出手铐。董文语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们限制公民人身自由,你们这是执法犯法!!我一样能要告你们!!!” “诶呀我-操,”范晓鹏也火了,“跟你胖爷我拉横,我还就不怕横的,我就铐你了怎么着?”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 “慢着,”罗炎麟发话了,“我让你俩照顾他,可没让你们铐他。” “啥意思?”范晓鹏听迷糊了,胖手拍着肉呼呼的腮帮子。 曹青倒是心里神会,对董文语说:“不打你也不铐你,除非你想逃跑,跟我们走吧……” 董文语气哼哼的甩了甩膀子,嘟嘟哝哝跟着范晓鹏和曹青离开院子。 陆小棠觉得罗炎麟刚才太软弱,便说:“这个人分明就是一个无赖,你正常问他,没有一句是好好回答的。对付这种人就得给点儿颜色才行!” “可毕竟还没有证据,他连嫌疑人甚至还算不上。而且,这个人不太一样,他真能去告咱们,他懂一些法律。”罗炎麟说。 “懂法律?哼,原来你是怕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罗炎麟颇有深意的瞥了眼陆小棠,“你想想看,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肉贩子,怎么会想到限制公民人身自由这些法律术语呢?而且你发现没有,他非常善于在警察面前保护自己?” “……” “所以,我怀疑他或许有过某些特殊的经历,比如说坐过牢……” 罗炎麟一向语出惊人,陆小棠琢磨着他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但同时她也有自己的疑问:“你觉得这个董文语,会不会和龙治民之间有什么瓜葛啊,为什么这个谁都不敢来住的鬼地方偏偏他敢来呢?” “这个么,只有问他自己了。” 陆小棠还想说点儿什么,就见穿戴着防尘帽和鞋套的杜威与顾盼盼从屋里先后走出来。她马上问:“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顾盼盼沮丧的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没准儿这趟真是白来了。” 再看杜威也沉着脸,陆小棠心想难怪董文语敢理直气壮地叫嚣,他这是有恃无恐;转念又不禁想到董文语是不是真的怀疑错了。 这时听杜威说:“在仓房里有两个大冷柜,我们过来时,看见慕容雨川他们正在检查里面的肉,不过我打眼一瞧就是猪肉,全是些大块的连骨带皮的,也没看到像火锅城里那种碎肉块……” “这么说,他连一点儿值得怀疑的地方都没有喽,”罗炎麟不禁冷笑,“既然如此,我们在饭店监控里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3. 凶宅 6 杜威犹豫了一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那就是在鞋架里发现了一双女鞋。只有这一双是女鞋,其他都是男鞋。不过单凭鞋子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罗炎麟想了想,“还是带我去看一眼吧,我还没看过董文语的家里是什么样呢?” 于是几个人转身又进了正屋。 董文语的家本身就充满着一种令人生畏的吸引力。这座外表看上去极为普通的房子却是名副其实的凶宅。四年前同样是在这里,每当夜半人静之时,龙治民就会开着那辆黑出租拉一具尸体回来。他借着月光在后院挖坑,把尸体埋进菜地,前后埋了十一具之多。据逮捕他的民警后来说,当时大年初一,竟然看见菜地里长出了一茬绿油油的葱,之后挖开菜地才看见东一具西一具腐烂的尸体,想想那些葱是怎么长出来的,就觉得邪气。 当罗炎麟走进董文语屋里,或者是杀人狂龙治民的屋里,眼中看到的是一个简单但又收拾干净的屋子。正屋分左右两间,右面是厨房,左面是卧室,进门处正对厨房,有个狭小的前厅。 住处多能反映出屋主的部分性格,看起来董文语是很注重生活细节的人,既养鱼又养花,鱼缸的水很清澈,墙壁也像刚粉刷了不久。屋里火炕上放着一份翻开的电视报,还有支铅笔,节目单上画着不少圈,想必他们来时董文语正坐在炕上浏览电视节目。仅凭着这些,董文语和他们料想中的杀人犯差距很大。但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居然平静的住在了龙治民的凶宅里,一住就是两年,这确实有点儿不可思议。 杜威所说的鞋架就放在进门处。高档点儿的皮鞋放在上层格,中间是布鞋和拖鞋,干活穿的黄胶鞋放下最下层。那双女鞋和布鞋放在一起,靠在边上。因为是纯粉色,与其他鞋反差很大。 罗炎麟从顾盼盼手里接过一副手套戴上,把那双鞋从鞋架上拿出来看。 这是双低跟浅口鞋,尺码不大,很纤瘦,一看就是女鞋。鞋子表面是粉色的漆皮,细线缝制得十分精巧,上面还有一个手编的蝴蝶结带。鞋里子有些磨秃,虽然不是双新鞋,但保持得崭新如初。捧着这双鞋,几乎能想象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穿着它步履轻盈的姿态…… 尽管罗炎麟博闻强识,但对女鞋却一窍不通,他问陆小棠和顾盼盼,“你们看这像多大岁数女人穿的?” 陆小棠说:“看着就不结实,反正我是不会穿。”她除了长得像淑女,对女人的东西也不太感冒。 顾盼盼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如数家珍的说道:“哦,这叫豆豆鞋,看看鞋底有些橡胶颗粒,顾名思义就叫豆豆鞋了。这款鞋子是现在流行的韩版风格,也就韩版豆豆鞋,因为形状漂亮,也叫公主鞋,一般都是像我这样的清纯小女生的最爱。我也有好几双呢……” “你的话有歧义,”杜威一丝不苟的打断,以老师的口吻教育,“我记得你入学档案上写的是周岁19岁,你现在研究生在读,满打满算24了都。这种鞋到底是你这种年龄穿的还是女学生穿的你也没说清啊?” 揭底怕老乡,顾盼盼好悬撞墙。 3. 凶宅 7 她气急败坏的争辩,“怎么没说清,24岁还不算小吗?你们要不相信,我现在穿给你们看看合不合适!”说着伸手就要从罗炎麟手里抢鞋。 罗炎麟赶紧把手撤开,忍着笑道:“听你们刚才那么说,这种款式的女鞋主要面向二十左右岁的女孩是吗?” “算是吧……”顾盼盼余怒未消。 罗炎麟翻过鞋底,果如郭盼盼所说在花纹之间有些细小的颗粒,顾名思义豆豆鞋。看来顾盼盼的判断比较可信。 他的表情逐渐恢复了凝重。他记得慕容雨川根据那三根残指推测死者的年龄不到二十岁,而手里这双鞋又恰好是二十左右岁女孩穿的。这是一个巧合吗,还是另有深意呢?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把其中一只鞋递给杜威,指着一处问:“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罗炎麟指的是鞋底一小块泥巴,杜威仔细一看,泥巴上似乎粘着一根细细的东西。他刚才只注意观察血迹和明显的痕迹了,被罗炎麟这样一问,便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照了照,然后说:“很像是松树的针叶。” “你是指松树?!”罗炎麟像要确认似的追问。 “颜色……形状……嗯,应该不会错。” “那可就奇怪了,你们想想,我们进村子一路看到过松树吗?” 顾盼盼说:“这地方光秃秃的除了土就是沙子,别说松树了,连棵像样的树都没看见过。” “这根松针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在场的人都回答不出。 罗炎麟于是吩咐顾盼盼,“交给你个差事,去给我到村子周围走走,看看哪里有松树没有,树林也行。” 这种跑腿儿的事顾盼盼一向积极,答应一声就跑没影儿了。剩下三人重新把屋子屋外里翻找了一遍,再也没发现什么。 这时,经过窗前的陆小棠忽然停住了脚步,睁大眼睛望着窗外。透过窗户刚好能看见后院的菜地,慕容雨川和那几个刑侦人员已经用锹镐把土都翻了一遍,当然什么也没有。 但此时,他们正聚集在左面院墙根的鸡笼子旁,慕容雨川手里拿着铁锹一遍掘土一遍在说着什么…… 陆小棠心头一动,赶紧招呼罗炎麟和杜威,“他们那儿好像发现什么了……” 三人马上出屋来到后院,看见慕容雨川他们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开始用手小心的往外刨土。等他们走到近前,隐约的看见越来越松的泥土中逐渐凸显出一块灰褐色的物体……慕容雨川一边提醒着其他人,“小心别用力,就在泥土下面……” “这到底是什么?”陆小棠忍不住问。 “马上你就能看到了……”慕容雨川挖着土,头也不抬的说。 但是陆小棠已然能从显露出来的模糊形状中看出半个人形了。只是这个“人”实在看着有点儿不像人。 慕容雨川伸手又掬起了一捧沙土,用刷子把下面圆形东西上的覆土扫去。然后,用双手慢慢的把那个东西捧出来放在身旁的塑料布上。 虽有心理准备,然而那颗几乎腐烂成骷髅的人头还是让陆小棠的心揪了一下。那张倾斜的脸孔上,两个充塞沙土的眼窝毫无生气的朝向她,三角形的鼻洞下面醒目的呲出两排乌黑的齿根,让人很难相信这曾经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3. 凶宅 8 随着挖掘工作的继续,尸身部分也越来越多的显露出来,最后在慕容雨川和其他的人的合力下,把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从土里托起,放在了塑料布上。 尸体的胸腔和腹腔都已经被虫子掏空了,牛皮纸一样薄而干硬的表皮下暴露出了一根根肋骨,与骨盆之间由一根脊椎连着。尸体的两只胳膊和腿都不见了,只有左腿残留着膝盖骨以上的半截大腿。这幅情景让很多人都想到了饭店厨房里发现的那三个手指。 陆小棠还在望着那颗人头发瘆,慕容雨川已经直起了身子,活动一下僵硬的腰板。罗炎麟问他:“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慕容雨川说:“刚才屋里屋外都检查过了,干净得连毛儿都没有,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儿。董文语好端端的房子不住,非要住埋过一堆死人的,不是脑袋有病,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我就在后院里来回溜达,转来转去,发现鸡笼旁边的土好像翻弄过的,于是就试着往下挖,没想到挖了几寸深就感觉碰到东西了……” 从罗炎麟冷峻的外表看不出他现在是愤怒还是兴奋,他看着地上的腐尸,又问:“现在能判断出死亡时间吗?” 慕容雨川摘下手套,挠挠脑袋,“这个可有点儿麻烦……我刚才粗略的检查了一遍,在尸体上居然没有发现苍蝇的蛹壳,也没有看见虫卵……这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尸体是被从其他地方转移过来的。那么假设之前也保存在较封闭的环境中,死者的死亡时间可就长了,腐烂成这样可能得超过一年……” “另外一种可能呢?” “如果死者不是在死后被马上埋入土里,而是被暴露在空气中一段时间,直到腐烂之后才掩埋的。而头些天还是夏季,暴露在外的尸体最容易腐烂,如果再赶上环境潮湿闷,那么只需要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变成现在这样……具体的死亡时间还需要进行详细的检查……” “恩,那性别能看出来吧。” “这个不难,死者的盆骨相交身体的比例宽且扁,成圆筒形状,这是典型的女性特征。” “死因呢,”陆小棠插嘴问,“是不是暴致死,然后肢解的?” 慕容雨川顺着她厌恶的目光转头瞅瞅残缺的尸体,回答道:“你是指她缺胳膊少腿啊。这个目前来说还无法确定。因为四肢脱落的地方都在关节。也可能是因为在尸体腐烂之后的挪动过程中给碰掉了。 “……” 这时候,被罗炎麟派出去查看地形的顾盼盼回来了,老远的看见大家围着地上一具烂不样的尸体议论。她既好奇又有点儿心惊的走过来。罗炎麟看见她,问:“有什么结果?” 顾盼盼耸耸肩,“村子的前后左右我都转遍了,没看到一棵松树,附近也没有什么树林。” “什么都没有?”这个结果有点儿让罗炎麟意外,他微微皱眉。这次突查收获很大,但是疑点同样很多。接下来就需要弄清楚那双女孩的豆豆鞋以及后院这具腐烂女尸的来历了。看来不可避免要与狡猾的董文语来一番较量了。 罗炎麟于是命令,“立刻收拾,启程回市里,要尽快突审董文语。” 4. 拼凑人腿 1 15:24。 董文语一被带回化安市公安局,还未等喘歇,罗炎麟就对他进行提审。 这次审讯罗炎麟让陆小棠主要负责,他则在一旁旁听。陆小棠的锋芒凌厉比较适合董文语这样的“油条”。 此时的董文语已经收敛了很多,不像刚开始那样蛮横。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却已经预感到了不妙。 他坐在陆小棠和罗炎麟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不时地偷眼打量他们,似乎想从他们的表情中窥探出一些什么。 陆小棠倒是没辜负罗炎麟期望,还没等开口说话,先把几张腐烂尸体的照片丢到了董文语手里,看门见山的喝问:“说说埋在你后院的那具尸体吧。你是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杀的人?” 董文语再沉着,一看到那几张照片也吓得变貌变色,方寸大乱,“我……我不知道咋回事儿,咋会在我家里啊?” “我正在问你呢,这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陆小棠陡然抬高嗓音,咄咄逼人的瞪着董文语。 “……”董文语没吭声,鼻洼鬓角冒出了热汗。 “我问你话呢,你是心里有鬼不敢回答吗?” “……” 罗炎麟暗自观察董文语的神情——双眼低垂,已经完全不敢同陆小棠对视;鼻翼夸张的一翕一合,似乎连喘气都费事;黝黑的脸膛却挂上了一层白霜,似乎很冷。各种面部特征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恐惧。 董文语毫无准备的被陆小棠突然一击,已经逼到了悬崖边。罗炎麟感觉他的心理防线随时都可能崩溃。 “我们已经清楚你的杀人动机,说吧,你跟龙治民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亲戚吗,还是朋友?你是不是在学龙治民杀人!!!” 陆小棠继续求追猛打。 “不是。”董文语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那是什么?” “我跟龙治民毫无关系,既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我根本就不认识龙治民。再说我也没杀人。”董文语呐呐说道,甚至翻愣一下眼皮看了看陆小棠。 罗炎麟暗自诧异,他发现董文语的表情突然就不像刚才那样慌张了。陆小棠那句话似乎非但没有惊乱他,反而让他镇定了下来。罗炎麟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能说这家伙是一个怪胎。 “你怎么会不认识龙治民呢,”陆小棠一阵冷笑,“你租的是一间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凶宅难道你会不知道?” “我听说过龙治民杀人的故事,”董文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但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住过的房子别人难道就不能住了?” 这到把陆小棠问住了,恼怒道:“正常人谁敢去租埋过那么多死人的房子?” “那又怎么了,我是看房租便宜才租的,死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到头来谁都要死的。你不信那个,就根本不会害怕。再说自从我搬进去这两年从来就没有丢过东西,因为压根儿就没有小偷敢来我家……”董文语说着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陆小棠气鼓鼓的有点儿问不下去了,罗炎麟适时地插话,对董文语说:“别说那些没用的,说说那具尸体吧,没看清的话就拿着照片好好看看!!!” 董文语低头瞅了瞅照片,摇摇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倒是杀过不少猪,但是从来没杀过人。” 陆小棠厉声道:“你没杀过人,为什么会在你院子里发现尸体?” 4. 拼凑人腿 2 董文语此时一点儿都不慌张,慢悠悠的说:“你们不是也知道那间房子是我租的吗,我住在那儿满打满算才不到两年。但我听说之前的房主龙治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我还听说他杀完人之后都要把尸体拉回来埋在后院里,我觉得这具尸体肯定也是他当初埋的。” “荒唐,当初龙治民埋得尸体都已经被我们找到了,一共十一具。” “十一具尸体是你们找到的。但其实龙治民究竟杀了多少人谁又能知道?我看是你们公安局当初漏掉了没发现,现在想随便找个替罪羊顶罪罢了。” “那女孩鞋又怎么解释?” “什么鞋?” “在你的鞋架上发现了一双年轻女孩的鞋。我们了解过,你现在一个人住。那双女鞋又是从哪里来的?” 董文语顿了一下,小声说:“那是我女儿的鞋。我有个女儿。” “女儿?我们怎么没听人说过……” “我老婆跟我离婚好些年了,平时都没有来往。我女儿现在长大了,偶尔过来看看我。村里其他人都很少见过她……” 董文语的每一句争辩都不急不躁,但却句句抓到了漏洞。此刻的陆小棠也没有什么可保留的,大声道:“我问你董文语,上周日你下午你干了什么应该记得吧。” “我……”董文语不敢说话,谨慎的看着陆小棠。 “没关系,我替你说。你去了市里的川都火锅城,没错吧。” “川都火锅城?”董文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是董文语第二次回答相同的问题,但口风咬得很死。 “那么孙皓你也不认可喽。” 董文语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认识。” 陆小棠仿佛一下揪住了把柄,大声道:“你觉得你统统否认就没事儿了吗,董文语?或许,你会觉得即便我们把孙皓带过来与你对峙,你也可以咬紧牙关就说不认识他。但我明白的告诉你,我们还有其他证据,对你的行动了如指掌。” “……”董文语吞了口唾沫。 “上周日下午,你一个人去了川都火锅城。你不是从正门进的,因为怕被监控发现。你故意走了直接通向厨房的运货通道进了厨房。当时厨房里没有人,因为厨师们通常在那个时候午休。从这可以看出你刚才在撒谎,其实你对川都火锅城十分了解。你当时以为厨房里没有人,所以直接走到冷柜前……” 说到此处,陆小棠和罗炎麟发现董文语已经满头是汗,刚才无所畏惧的表情仿佛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看来陆小棠已经戳中了他的要害。 陆小棠顿了一下,飞快的看了眼罗炎麟。她并不知道董文语去冷柜究竟想干什么,而董文语也不知道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 双方就在互相猜疑的瞬间沉默了,空气中紧张得能听到心跳声。 罗炎麟开口了,他说话很慢,似乎他说的都是事实,一边说一边观察董文语的反应,“你进厨房就是想找东西……” “……”董文语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你觉得我要的东西应该在冷柜里……” “……”董文语下意识的握紧双手。 越往后就越难猜,差一点儿狡猾的董文语就能觉察出来。罗炎麟说:“但是……你并没有找到……” 董文语用力的搓了一下手,头埋得更低。 罗炎麟继续往下说:“于是,你打量四周,想确认那东西在不在……” “……” “可是就在这时候,你万万没想到,厨房里居然还有一个人没走。他发现了你,问你找谁……” “……” “你当时一定吓坏了,慌不择路的从厨房前门跑了出来,但这一次,你被监控清清楚楚的拍到了。而你却一直在撒谎……” “……”此时的董文语再次被逼到绝地,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在哆嗦…… 罗炎麟见时机已到,陡然低喝:“董文语,你去川都火锅城就是想找那个被你杀害的女孩的尸块对不对??” 4. 拼凑人腿 3 董文语激灵打个冷战,脸色刷的惨白。 “你把一个女孩儿杀了,像龙治民那样埋在了自家后院,但你又怕被人发现,就想到把尸体肢解成碎块,混到猪肉里卖出去我说的没错吧!” 被逼到绝境的董文语已无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面对锋芒毕露的罗炎麟。 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看着罗炎麟,嘴唇蠕动,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对……我根本没杀人……也不知道什么尸块……” “那你去厨房干什么?” “我走错路了,我当时只想去厕所……” “即便走错路了,也不至于从厨房的运货通道进去吧?那地方外人根本不知道,你说你不熟悉川都火锅城,可是你却清楚的知道的只有内部人员才用的运货通道。你说你不认识孙皓,可事实上你们暗地之中却干着倒卖死猪肉的勾当。所以你一直都在撒谎,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在撒谎。只可惜你说谎的本事太不高明了。” 罗炎麟的步步紧逼让董文语再也无力狡辩,他像泄了气一样瘫在了椅子上,把头埋在双手里,发出了呻吟似的叹息…… 许久,他才又慢慢抬起脸,对罗炎麟坦白,“是,我是说谎了。我认识孙皓,他从我这里进过几回肉,我还帮他往火锅城送过肉,所以对川都也挺了解。但我撒谎实在是迫不得已……” “……” “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卖给孙皓的是死猪肉,挣的是昧心钱。其实上周日我是故意去川都的,因为那堆猪肉的质量确实有点儿差,都是一些病死许多天的猪,有的都开始发臭了。所以,卖给孙皓之后我就开始后悔了,真怕把人给吃坏了。于是上周日,我悄悄来到川都,想进厨房看看那批肉还在不,如果还没用,我就打算把这些肉收回来,哪怕赔点儿钱呢。但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是一件光彩事儿,搞不好还要吃官司。我就只好像做贼似的溜进去,不巧还被人发现了,于是我赶紧跑了。满以为在家避几天,不会再有人找我就没事了。却万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望着董文语坦诚的表情,罗炎麟的内心反而无法平静。虽然董文语的一番话听上去也合乎逻辑,但这绝不他想要的答案。他又问:“那批死猪肉都是你都亲自切割的吗?” “有些是……有些也是我从别人那里收来的……” “你没发现肉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 董文语茫然的摇摇头,“没有什么不一样啊,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罗炎麟看看陆小棠,叹了口气。两人都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董文语的这番坦白又把侦破进展拉回到了原点。按照他的说法,单单是把尸块扔在猪肉里就存在着好几种假设,凡是经手过这批猪肉的人便都成了嫌疑人。 就在罗炎麟和陆小棠轮番轰炸嫌疑人董文语的同时,猎狐组的其他人员也在忙碌着各自的任务。 此时,慕容雨川穿一身法医罩袍,正在解剖间按部就班的进行尸检、化验…… 4. 拼凑人腿 4 从董文语家后院里挖出的那截残缺不全的腐尸已经平放在解剖台上。慕容雨川首先要给尸体做一个全方位体检。随时把发现的情况告诉站在一旁的顾盼盼,由顾盼盼负责记录。 他先把死者的骨盆和仅剩的上半截左腿取下,放在高压锅里,填上水放在电磁炉上煮。过了大约20十分钟,锅盖上的透气孔“噗——噗——”发出喷气声,一股腐肉的奇臭弥漫在整个房间。 顾盼盼带着口罩也快被熏吐了,连连冲慕容雨川摆手让他把火关了。慕容雨川这才不紧不慢的把高压锅端下来,用止血钳在臭烘烘的肉汤里搅了搅,才把还冒着热气的骨盆提上来,放在托盘里。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用解剖刀把煮的已经脱骨的软组织剃干净。 顾盼盼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嫌我中午吃太多了吧?” 慕容雨川嘿嘿一笑,正色说道:“从骨盆特征可以确定死者系女性。年龄方面么……耻骨联合面的嵴沟明显凸起大约有2毫米,顶部结节可见,高约7毫米,后缘扩大,外翻,所以死者的年龄应该在20到22岁左右。” 顾盼盼忙不迭的记着笔记。 他又从高压锅里提出了那截大腿,把外面的肉去掉,露出了里面的股骨,用尺子测量了骨头的长度,接着说:“死者的股骨比较完整,长度为42.23厘米,经过推算身高应为165到170之间(身高=股骨最大长度*2.30+64.38+/-3.48)。” “……” “因为没有内脏器官,我无法进行准确的病理或毒理检测。在x光照射下没有发现诸如骨折和骨裂之类的暴力损伤的痕迹……” 顾盼盼忍不住插嘴:“尸体都已经被肢解了还不算暴力呀?” “我仔细检查过断截处的骨头。骨头本身没有丝毫损伤。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肢解一个人,即便是从关节的缝隙下刀也很难不留下痕迹,而这具尸体就是如此。所以我猜测,尸体在死后高度腐烂的情况下被搬运过,那些残缺的肢体就是在那时候脱落的。” “高度腐烂的似乎搬尸体……”顾盼盼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慕容雨川接着拿起解剖刀从尸体表面削下一小片硬皮,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看着看着,他不禁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咋了?”顾盼盼问。 “这具尸体虽然高度腐烂,但是部分表面皮肤却呈现出鞣革样,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形成鞣革样皮肤需要在酸性的土壤中,还得隔绝空气……” “最的重要是时间……形成鞣革皮肤至少得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可是咱们在川都火锅城厨房里发现的三根手指却是死了不到一个月的人,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会不会是你之前判断错了,毕竟才三根手指,推断出来的时间也不一定准啊。” 表妹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慕容雨川还是不放心。他从冷藏柜里取出了事前保存的三根手指和收集出来的一点肉馅。准备做dna匹配试验,做这种试验不限于取材的部分,毛发、皮肤、肌肉、骨骼都可以,前提是未发生化学变化的细胞,而对于高度腐烂或者严重焚烧过的尸体,通常会取材至相对完好的骨骼细胞进行试验。 于是,心怀疑虑的慕容雨川对手指和腐尸的骨骼进行了分别取样,用光密度测定法进行了测量,结果完全出乎他意料。 4. 拼凑人腿 5 …… 17:37。 公安局重案组办公室。 自接手案子以来,罗炎麟第一次把组员们召集在一起开会。让把各方面收集到的调查材料整理出来。同时也找到了当年参与过龙治民案件的警察和法医来咨询情况。 曹青首先提供了收集到的情况,“我已经调查过了董文语的个人经历。正如组长所料,这个人很有背景。”他在“背景”两字上着重强调。 “……他确实接过一次婚,有一个女儿。但在12年前,他因为先后强奸、猥亵了三名妇女被判了十三年徒刑,他老婆在他被判刑之后不久就同他离婚了,独自带着孩子投奔外乡又嫁了人。大概在前年,董文语才经过减刑被提前释放出狱。” 陆小棠心有所感,“这家伙的确擅长狡辩,原来被判过那么重的刑呢,难怪对审讯和刑罚内容都有经验,知道怎么应对。他准是想着抗住不认罪,能拖一段是一段……” 罗炎麟说:“根据实际统计,连环犯罪的罪犯,其再犯罪的可能性要高出普通两倍以上,而且再次作案时的手段也会有所提高。” “是,”陆小棠咬牙,“这家伙这次的确手段提高了,连毁尸灭迹都想到了。” “现在虽然他有很多疑点,但他都能一一作出解释,又似乎有根有据。”罗炎麟说到此处,便问曹青:“你有没有详细查过董文语的女儿。” “有。我还和她女儿电话联系上了。她女儿叫田美玉,同她母亲现在改嫁的男人姓。她今年20岁,在县里打工。她说她现在偶尔去看望一下她董文语,上个月刚去过。我在电话里没说她生父被抓的事儿,她还不知道消息,所以我觉得她的话比较可信。” 罗炎麟看了看陆小棠。看来董文语没说谎,那双女鞋的确田美玉的。 之后轮到范晓鹏提供情况,他说:“我把董文语的八辈祖宗都快查出来了。跟龙治民八竿子打不着。龙治民是本地人,董文语是外县人。两地差了好几百里。两人的亲戚之间也没有任何来往。他们俩完全生活在两条平行线上。” 陆小棠的假设也错了。 罗炎麟罕见的有点儿无计可施,他说:“如果他坚决不认,我们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暂时也的确拿他没有办法。” “但毕竟在他家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他总不能抵赖吧。”陆小棠不甘心的说。 “但是……”罗炎麟似乎担忧着什么,没有表态,他让范晓鹏马上去找慕容雨川和顾盼盼,问他们有发现没有?” 范晓鹏去不多时,就带着慕容雨川和顾盼盼回来了。慕容雨川进门就沉着一张脸,连点儿笑模样都没有。 陆小棠心急的问:“怎么样啊,是不是什么都没发现?” “发现倒是发现了,只是……我给你们带来了个坏消息……” 大家看着喜欢卖关子的慕容雨川,谁都猜不出他所谓的“坏”消息能怎么个坏法。 “我刚刚对在川都火锅城发现的三根手指和我们上午在董文语家发现的尸体残骸做了dna配对鉴定,结果发现二者根本不匹配。” 陆小棠惊讶道:“你是说它们不是一个人的,这简直无法相信……” “我只能回答检测结果,这名死者年龄20到22岁,身高165到170。这个数据和那只剩三根手指的女孩相近。不过,这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将近三年。比之前那个女孩要长得多。” “死了三年……”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无比吃惊,只有忧心忡忡的罗炎麟听到这个结果反而释怀了,因为恰恰是他所担心的。 几乎所有人最初对案情的推断都很一致——董文语在一个月前把一个女孩挟持到出租房里杀害,把尸体埋在了后院。但是后来又怕被发现。就把尸体挖出来肢解了,想混充在死猪肉里卖了。于是被害人的部分尸体就在川都火锅城的厨房里被发现了…… 可是,慕容雨川又一次颠覆了大家之前的假设。 罗炎麟这时对陆小棠说:“还记得董文语是什么说那具尸体的吧,他说是之前留下来的,他完全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开始相信他的话了吗?” “不是我相信,而是事实证明,这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和龙治民的作案接近。而董文语两年前才搬来,中间有差距。” “可是龙治民的案子已经结了,不可能还会留下尸体没发现啊?”陆小棠犯起了倔脾气,转头问几位当年参与龙治民案的民警,能不能确定埋在龙治民家的被害人只有十一个? 一旦较起真,几个民警和法医像吃了哑药,一言不发。 罗炎麟说:“这次会议只是我们内部的案件讨论,不会追究任何人责任。我只想确认我们眼下的嫌疑人有没有说谎。” 听他这样说,几个人才放下心,这时老张说道:“当时因为事出紧急,上面要求从快从严,再加上龙治民是在杀人埋尸的当口被抓了个现行,根本不用审问他自己都招认了。结果,刑侦那边的工作做得就不怎么细致。再说谁也不愿意看到多死人,龙治民记住了十一个,那就十一个最好了。再说,就算已经找到的十一个被害人也还是有好几个没家属来认尸的……” “我明白了,”罗炎麟露出一丝苦笑,“也就是说,也很可能还有你们当初未发现的是吗?” 几个民警默认无语。 陆小棠心有不甘的问罗炎麟,“那你就认为董文语可以无罪释放了吗?” 罗炎麟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不管怎样现在有两名受害者了。龙治民已经死了,我们无法确定刚刚发现的女尸究竟是不是被他所杀。所以不能排除同一人杀人碎尸的可能性。” 屋里的气氛不知何时紧张得让人窒息。猎狐组这边见惯了各种凶案,倒还克制。然而几个民警却显得十分不安,老张心有余悸道:“难不成是龙治民又出来作案了?” 旁边的民警捅捅他,“别瞎说,龙治民早就被枪毙了,都上报纸了呢。怎么还可能作案啊,除非是鬼附身了。”话一出口,这个民警猛然想到河西村村长说过龙治民家闹鬼的传闻,把自己也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4. 拼凑人腿 6 “哪里有什么鬼,都是不过是恶人挡道,”范晓鹏接过话说。就见他露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的向罗炎麟请令,“组长,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犹豫的。你觉得董文语到底想不想罪犯,要是认定他了,那对付这种罪大恶极的家伙就不能太仁慈。把他交给我吧。保证三天之内把他知道的统统都给你挤出来,老老实实认罪伏法……” 罗炎麟说:“我要的是真相,不是他认罪。假如他真像龙治民一样,是一个心理扭曲的杀人狂,那他的韧性也绝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即便认罪,也经常会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撒谎,因为这样可以拖延宣判的时间,到时候我就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来取证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先要确定被害人身份,从中入手,找出线索。” 范晓鹏抹着胖下巴不禁咂嘴,“这可有点儿难整吧,一个只剩下三根手指头,另一个烂得都没人形了,怎么个找法儿啊?” 顾盼盼忽然插嘴,“我倒有一个想法。董文语不是计划着把被害人的尸体肢解成碎块掺杂在猪肉里往出卖吗?他的销售客户肯定不止川都火锅城一家吧,会不会他把混掺了尸块的猪肉卖给了不同的地方呢?” 罗炎麟赞赏的朝顾盼盼点点头,“你说得很对。就按着这个思路去查,他靠杀猪卖肉为生,肯定有账本或者交易记录吧,先把这个找到。” 得到罗炎麟的表扬,顾盼盼美得像脸上开了一朵花。慕容雨川撇撇嘴,“不会矜持一点儿啊……” 接下来,警员们开始在从嫌疑人家收集来的各种物品中逐一寻找,果然发现了一个用演算本记录的账本。三个演算本用线串在一起。翻开前两本每一页都清楚的记录着交易时间、交易双方、以及交易价格和交易量。翻到最后一本有一小半是空白的。最后几次交易其中一次显示的就是和川都火锅城的孙皓就卖猪肉搭成的价格——“9月8号,川都火锅城孙皓买170斤肉*,付款153元。” 陆小棠注意到有些交易记录中“猪肉”两字后面标注了星号,有些则没有。而且标注星号的猪肉价格明显要比没标注的便宜许多。她猜测标注星号的应该就是问题猪肉,于是就专门找最近几次标注星号的问题肉交易。结果发现,在孙皓从董文语那儿进猪肉之后的三四天里,董文语又陆续卖了两批死猪肉。一小部分买给了灵寿县一家饺子馆,其余的则买给了一个肉制品加工厂。 *——*——*——*——*——*——*——* 9月17日。9:31。 在当地民警的指引下,慕容雨川和顾盼盼带着检验器械、全副武装的找到了那家肉制品厂。从外面看就是一个简陋的大砖瓦房子,院门口歪斜的挂着一块掉漆的牌子,写着“双缘肉制品加工厂”。 由于有搜查证,厂方的人虽不愿意,但也不敢阻拦 走进加工车间,一股股热腾腾的油腻腻的膻味就让人作呕。在烟熏的环境中,工人们汗流浃背的忙碌着——剔骨、绞肉、填料、滚揉、烘培、包装……从最初带毛带皮带血的猪肉到成品装箱的火腿肠,全部作业都拥挤在一起。 顾盼盼揭开身后一个装着成品的纸壳箱,看见里面一排排包装精良、颜色诱人的香肠,一下就吐了,说:“我以后再不吃香肠了。” (提示各位读者朋友:个别有些章节,我发出一两天之后会微挑,适当增加一些语句。毕竟是悬疑小说,费脑子,尽量不留漏洞。:-d) 4. 拼凑人腿 7 民警们也都筋着鼻子问慕容雨川,“你说咋办?” 慕容雨川拉住一个正在搬箱子的工人问:“你们运进来原材料都放在哪儿?” 那个工人顾不上回答,撅起嘴往身后一拱,鼻子里哼了一声。 慕容雨川和众人于是穿过满地泔水和污物的狭窄走道,一步一粘脚的走到屋尾,那儿有两面房门宽窄的帆布链子,掀起帘子,来到了另外一间稍小的房间。右面并排立着五个大冷柜,右面则胡乱堆着一地碎猪肉,漫天的苍蝇嗡嗡的在头顶盘旋。三个工人正在忙碌。 顾盼盼哭丧着脸说:“不是要把这里都翻遍了吧?” 慕容雨川说“只能找管事的来确认了,只要董文语送进来的那批货还在这里就能找到,怕只怕已经给做成香肠了。” 民警们把管事儿的找来,说明情况,管事儿的只好翻开账册查记录,根据警方提供的收货日期和供货人姓名很快就把董文语那批货找到了。 等一个工人把其中一扇冷柜门打开,从里面拖出四筐臭烘烘的猪肉快。顾盼盼又咧嘴了,“这咋比饭店里的还多?” 慕容雨川说:“因为董文语把那批肉的大部分都买到了这里,剩下一些分别卖给了川都火锅城和一家饺子馆。饺子馆那边杜威带人去检查了,不过我猜可能不会有太大发现。”说道这儿他歪歪嘴角笑了笑,“或许我们这儿会有意外收获呢……” “何以见得?” “董文语虽说不那么聪明,但够狡猾。你刚才也看过他们的产品加工流程,这要是混进去些什么东西根本发现不出来。所以,说不定那个女孩身体的其他部分……行了,开工吧……” 慕容雨川套上手套,兴致勃勃开始在其中一个筐里翻找起来。 顾盼盼撅着嘴,皱着眉,只好蹲下来跟着一起找,一边找一边抱怨,“人家是学刑侦的,又不是专业法医,总是派我干这种又脏又吓人的破活……” “现在不是缺人手吗,”慕容羽说,“我已经向罗老怪打了好几回报告都没有下文,只好暂时拿你顶着……” “那赶紧叫你那个未来大法医的美奈子回来啊,她这都跑去日本几年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顾盼盼不经意勾到了慕容雨川的痛处,他一声不响的加快了翻找的速度。 四大筐死猪肉,434斤,鬼知道董文语都是从哪里收购来的,这年头做好人难,做坏人也不容易,做好人不是白死就是被讹,做坏人也要付出成本。 慕容雨川一眨不眨的瞪着眼,一筐筐的碎肉里翻找,慢慢的在自己脚下归纳出一小堆…… 跗骨7块、跖骨5块、趾骨14块、腓骨头、外踝、内踝、腓骨裂片、胫骨、裂片、真皮、筋膜组织、趾甲…… 三个小时后,慕容雨川站起身,指着自己脚下的一堆碎骨肉,说:“行了,把这些带回就够了。” “这是什么?”顾盼盼瞅着那一堆烂肉同其他筐里装的没有什么区别。 “回去你就知道了。”慕容雨川说。 13:54。 刚才还是臭气熏天、污浊不堪的厂房,现在已经变成了干净、森冷的法医室。 那些搜集来腐烂肉块都摊在实验台上,此刻的腥臭却显得尤为刺激。 慕容雨川回来不久杜威也回来了,只搜集到很少的一些可以骨肉,现在单独放在试验台一角。 慕容雨川穿戴整齐,把灯光调到事宜,就像拼接积木一样开始把那些杂乱的骨肉按照奇特的顺序逐一组合在一起。 顾盼盼背着小手、探着头站在旁边瞧着,她根本弄不清表哥是根据什么把看似毫无关系的骨肉往一起拼,也没瞧出来拼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不禁心里纳闷…… 4. 拼凑人腿 8 顾盼盼背着小手、探着头站在旁边瞧着,她根本弄不清表哥是根据什么把看似毫无关系的骨肉往一起拼,也没瞧出拼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不禁心里纳闷,可是看着看着,她的表情开始变了—— 实验台上的那些断骨碎肉正在慢慢聚合成一条人腿…… 只不过慕容雨川拼成的人腿不是三维立体的,而是二维的,因为那些支离破碎的骨肉无论如何无法粘合在一起,但这对法医来说已经足够了。 “太惊人了——”顾盼盼叹服不已。 “这算不了什么,真正难的还在后面,”慕容雨川说,“可能是分尸或者搬运路途中出现了一些缺失,即便是这条腿也不是完整的。我很难估计出死者的身高。不过这些断裂的创口部分都有明显骨裂线,而且创缘的骨质有脱落痕迹,可以确定是斧头劈砍的的效果。” “那死者性别的呢?” 慕容雨川拿起腓骨头和其他几块骨头比较了一下,“但从肉眼看,这些骨头骨面比较平滑、骨节细小,很像是女性……” 说着他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腓骨头的末端,术语称为“腓骨小头”,然后说:“腓骨小头的骨骺刚愈合,骨骺愈合,说明死者年龄在17岁到20岁之间……” “那不是跟你之前发现的那三根手指相吻合了吗?”顾盼盼兴奋的说,“这下可找到了。” “还不急,还有最关键的一步没做哪。”慕容雨川说着取下最小的一块骨头放在培养皿里递给顾盼盼,“给——” “干嘛?”顾盼盼警惕的瞪大了眼睛。 “我把这种重要的任务派给你做。” 顾盼盼马上退开八丈远,“我才不要测验什么dna呢,你竟给我这种又麻烦又无聊的事情做……” “我这是给你个表现机会嘛,等一会儿,罗老师问起来。你不想表现表现?” 顾盼盼皱眉想了想,“倒也是。”便拿着那一小块骨头去实验室,做dna鉴定去了。 而慕容雨川接下来才要开始最耗精力的工作。他先穿上把屋里的等都关上,然后遮上了百叶窗帘,戴上护目镜,在昏暗的环境中打开了紫外线勘验灯。 他拿着可调式灯架,沿着大腿的根部逐渐向下移动,在紫外线照射下皮肉呈现出深浅不均匀的蓝色,骨头的颜色则要浅得多。他希望能找到发亮的痕迹,那通常是人体的分泌物,或者其他一些化学物品譬如肥皂,或者某些化学纤维…… 他先后发现了一些砂砾和草叶,在本案中这些物证的用处不大,只能用来判断死者曾经可能被弃于露天或者掩埋在土里…… “不过,等一下……”当慕容雨川检查到胫骨的位置,一条纤细而发亮的东西扫入眼帘,他用镊子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看了看,是一根头发,直发,三厘米左右。差不多是个男性。 他正在全神贯注观察那根头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大喊“不好了,表哥……” “什么不好了?”慕容雨川惊的从座位上腾一下站起。 “我……我发现……跟手指的dna完全能匹配。”顾盼盼大喘气说。 这怎么叫不好了?慕容雨川实在顾不上理解表妹的奇葩思维,再次确认,“这么说这条腿和那三根手指是一个人的……” 顾盼盼兴奋的点头。 “那就好了。”慕容雨川看着镊子里夹的那根头发颇有深意的说。 5. 豆豆鞋 1-4 慕容雨川派顾盼盼去办一件很简单的事儿,可是顾盼盼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慕容雨川等得实在不耐烦,说,我让你去找董文语,你不是回河西村了吧? “你知道啥?”顾盼盼说,“这家伙可真难对付,死活不让我靠近他,好像他觉察到我要干什么了?” “那你到底弄到没有啊?” “那还用说吗,有什么事儿能难得到我?”顾盼盼脸上筋出笑纹,把手一摊。 慕容雨川一瞧,“嚯——”掌心儿一把头发,“你这真是往下薅(hao,方言)哇,我说他怎么不让你靠近。” “你又没说清你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免得你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下行了,你自己挑吧。”顾盼盼振振有词的说。 慕容雨川从中选了两根粗、壮点儿的,与从腐/肉上发现的头发分别放在三个载玻片上。首先分别截取一段——洗净,tuo脂,碾碎,进行abo血型实验。显示结果同为b型。 接着,他又剪下毛囊进行dna测序,做着做着,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总算抓住你了,嘿嘿……” …… 18:01。 经历了一天审讯的董文语精疲力竭的坐在拘留室长凳上,背靠墙一动不动。 隔着铁栅栏押着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小地痞,说说笑笑,一幅幅满不在乎的皮赖相,看样子也没多大事儿。这几人闲的无聊,开始琢磨起董文语,“嗨,大兄弟。”长着蛤蟆嘴的敲敲栅栏打招呼,“犯啥事儿进来的?” 董文语权作没听见。 长甲鱼头的说:“刚才那个长得挺水灵的小女警干嘛要揪你头发啊?” 秃瓢故作聪明的解释,“还用问,不认罪,刑讯bi供呗。” “胡说,现在是文明执法。”蛤蟆嘴插话。 “对呀,多文明。没打也没骂,就揪头发,不认就揪,揪到认为止……” 董文语闭着眼睛。他现在根本没工夫搭理那三个傻x,在他内心一直都忐忑不安。刚才那个女警为什么要揪他头发,恐怕不是ze磨那么简单吧。 十年的狱中生活让他太熟悉警察了,那些喜欢刑讯bi供的恰恰都是些头脑简单的家伙。他到是盼着这次能被用刑,最好在身上留些伤疤,他就可以随便胡说一通,等到卷宗呈给法院的时候他再统统推翻之前的说辞,称自己是被屈/打成招,这样他就能彻底掌握主动。 然而这次看起来不太走运,审问他的警察除了用证据与他对峙之外没有做任何事情。之后,就把他扔在这里不闻不问了,从昨天一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来找过他。而就在刚才,却莫名其妙的跑来一个人拽了他几根头发又走了。他这才开始真正有点儿恐慌了。 就在这时,拘留室外的大门忽然又响了。 董文语的心一下就缩紧了,他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见两个男民警走到栅栏前,其中一个喊:“董文语,出来一下。” 董文语吞咽一口唾沫,故作镇定的从长凳子上起身,跟着民警来到审讯室。其中一个民警开门,把他推进屋里。负责审讯他的依然是昨天那两位警官。 他朝他们老练笑笑,“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们今天都休息了呢。” “比你累是应当的。”罗炎麟还以微笑,然后拿起桌上一份粘着物证塑料袋的文件摇晃一下,董文语也没看清是什么。111 罗炎麟说:“我们上午刚刚去了‘双缘肉制品加工厂’和‘幅顺饺子馆”。这两个地方你应该有印象吧。” 不等董文语回答,罗炎麟继续说:“我们在你卖给他们的同一批猪肉里,发现了与川都火锅城类似的疑似人体的骨肉,我们的法医把这些来历不明的碎肉收集起来,复原出了一条完整的人腿。经过化验,这条人腿与在川都火锅城厨房里发现的手指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罗炎麟说到此处,董文语的脑袋嗡嗡作响,眼神里仍不死心的透着贼光。 “这还没有结束,之后,我们又在这条人腿上发现了你的头发。对此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吗?” 董文语咬着牙,梗着脖子,带着近似于蛮不讲理的口吻道:“那……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不是说,那条人腿和我卖的猪肉混在一起了吗……肯定是……我的头发掉在了猪肉上,后来又沾到了人肉上嘛……” “证据就在眼前,你还敢狡辩……”陆小棠拍案而起,却被罗炎麟拦住。 事到如今,罗炎麟反而有点儿对董文语刮目相看了,这样死硬到底,就是不肯咽最后一口气的罪犯倒也罕见。 他对董文语说:“那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连董文语自己都没想到这次看似凶险的审讯这么快就结束了。当罗炎麟说道“头发”的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彻底要完了呢,没想到短短几秒钟又能化险为夷,不禁暗自庆幸。 陆小棠也大为不解,押走董文语,她就忍不住责问罗炎麟,“这么重要的证据在手你怎么就轻易放他走了呢,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搞心理研究的是不是想法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对于陆小棠的屡次犯上,罗炎麟倒不以为意,他说:“反正他在我们手里,疑点又这么多,肯定跑不了,慢慢来,莫急莫急。” 陆小棠看他说“莫急,莫急”的样子,简直想掐死他,“那也不能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干等着吧。” “不是无所事事啊,”罗炎麟忽然变得有几分狡猾,“我看你那位老相好现在忙得很起劲儿,再等等看吧。” “老相好?!” “慕容雨川呐,我认识你俩的时你俩不就在一起吗?” 没想到罗炎麟忽然提到慕容雨川,陆小棠的脸臊得跟猪肝一样,急着争辩,“胡说,谁跟他相好了?他也配?” “女人如果对异性的描述刻意加上修饰词语的话,往往说明她对这个男人很在意。”罗炎麟很专业的分析。 “学心理就了不起,少来我面前装学问,”陆小棠发现罗炎麟简直比慕容雨川还可恶,主要他装的太像个人,“我郑重告诉你,我跟慕容雨川什——么——关——系——也——没——有——” “急于澄清是一种掩饰。” “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啦!!” “哦,明白了,原来是分手了。” 陆小棠一脚扫出去时心里觉得畅快多了。自从加入猎狐组那天开始,她就不服罗炎麟,但又不得不忍,一直忍到今天终于以下犯上了。她虽然没想着这一脚把罗炎麟从组长位置踢下来,但能踢个马趴也成。 只听“啪嚓”一声巨响,罗炎麟屁古下面的椅子已经碎成两半。但他可不是慕容雨川,人已飘身坐在了桌上,潇洒的擦擦额角冷汗,口中念叨:“善哉善哉。” 他俩这边耗子动刀儿窝里反,慕容雨川那边却着实犯了难。 他抓挠着头发说:“真没想到,这都没有制住董文语,还真丫是个蒸不熟煮不烂的主儿……” “那怎么办,”顾盼盼说,“该检查的也都检查过了。要不我再去薅把头发过来?” “这不是头发的事儿,你别打岔,让我好好想想……”慕容雨川背着手原地转了两圈,忽然问,“那双鞋放哪儿了?” “什么鞋?” “不是你从董文语家里带回了一双女孩鞋吗?” “哦,那双韩版豆豆鞋啊……现在已经没用了,不知让我扔哪儿了。” “扔了?!” “一开始罗老师怀疑是被害人穿的,但后来证明是董文语女儿的鞋,所以就没用了。” “怎么证明的?”慕容雨川狐疑的问。 “曹青亲自调查过,董文语的确有个女儿今年20岁了,偶尔来他家看望他,一双鞋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罗炎麟开始为什么会怀疑呢?” “这个么……我记得罗老师说,鞋架上都是男鞋只有那样一双女鞋,觉得有点儿出奇,还有就是……”顾盼盼想了想,“哦,对,他发现鞋底上粘着一根松针,还让我到村子四处看看哪里有松树没有?” “有松树吗?” “别说松树了,连树都没有。简直就是一个盐/碱地。” 慕容雨川扑棱一下站住了,“这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又没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 “别废话,你赶紧去给我把那双鞋找到。” 顾盼盼于是翻箱倒柜,差不多把整个储藏室翻了个底儿朝上,连垃圾桶都踢开看看,最后从其他案子的物证箱里把那双鞋给找到了,万幸的是那双鞋还装在物证袋里没被污染。 慕容雨川接过鞋子,不禁感慨,“要是有嫌疑人因为这双鞋被枪毙了,他变成鬼都不知道找谁报仇去?” 他拿着鞋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几眼,来到了实验台前,把鞋放在了拼凑好的腿旁边。 顾盼盼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想比一比这双鞋是不是这只脚穿的啊,我看够呛,这根本没法比呀……”她看着那只散乱拼凑在一起勉强能称作“脚”的东西露出恶心的表情。 的确,无论从形状、还是从颜色上看,这只腐烂、瘆人的大脚与这双粉色纤细的少女鞋都完全无法匹配。 “有办法。”慕容雨川先把脚趾甲取下来,然后拿来了高压锅,用长镊子把那只脚的其余部分一块块的夹进锅里,交给顾盼盼添水熬上。 顾盼盼嘴巴快咧耳根台了,“恶~~~~又要弄这种恶心东西,还让不让人活啊……” “别废话赶紧去。” “为什么总让我陪你干恶心的活儿,我也是女生……”顾盼盼唧唧歪歪去烧水了。然后找来个跟防毒面具差不多的口罩戴上。 等到高压锅发出刺耳的响声,实验室里又一次弥漫着阵阵恶臭。慕容雨川也带上个口罩,不慌不忙的把肉汤倒掉,把里面熬剩下的大大小小的白色的骨头用镊子捡到过滤网沥干。拿来一张白纸平铺在另一张实验台上,又让顾盼盼找来胶黏剂,接下来才正式开始工作…… 他先把最大的足跟骨和距骨放在纸上摆正,涂上一点儿黏合剂固定,以此为基准再逐渐沾添足舟骨、骰骨、三块楔骨,然后按照顺序沾添五根长跖骨。至此足弓部分就完成了。这具尸体虽然被肢解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了三根手指和一条腿,但脚骨居然还比较完整。 慕容雨川接下来开始更细心的拼接趾骨。五根脚趾14根趾骨,除了大脚趾两根,其余脚趾,每只三根,最小的小趾远节趾骨不到一厘米长。等慕容雨川沾添到最后,整个脚型已经立体的显现出来。 “你太恐怖,太有才了,哥。”站在身后的顾盼盼惊叹。 “别废话,把左脚鞋拿给我……” 顾盼盼打开物证袋,拿出左脚的鞋子递给慕容雨川,他把鞋放在脚骨旁边一对比,这才突显出脚骨如此纤细,居然比鞋面还小了两圈。 “怎么这么小的脚啊,像小孩似的。”顾盼盼说 “还要把皮肉的脂肪的厚度算进去呢,加起来也得超过一厘米了。”慕容雨川说着掏出笔沿着脚骨外圈一厘米宽的位置在纸上画了一圈。这样看上去就比鞋子小了不多。 顾盼盼兴奋的叫起来,“没想到居然真是被害人的鞋啊。” “先别这么早下结论。还要进一步确证。”考虑到嫌疑人尤其难顽固,慕容雨川这次也更加谨慎。 他走到剩下的残腿前面,考虑着还有什么没被用到……最终,目光投落在那6片脚趾甲上,这些是他从烂肉堆里找到的全部。脚骨已经被他拼凑好放在旁边,剩下这几片薄薄的趾甲孤零零的散落在腿骨下面。 慕容雨川用镊子夹起一小片,举到灯光下照,紫色的。他又夹起一片,还是紫色的,一连看了六片全是紫色的。与那三根手指涂了相同的指甲油。 他闭目思索了片刻,忽然莫名其妙的对顾盼盼说,“我记得你夏天的时候,也穿过豆豆鞋吧?” “是啊?”顾盼盼不解的回答。 “我穿这种鞋穿袜子吗?” “这算什么问题啊?” “你就说穿还是不穿。” “有时候穿有时候不穿啊,怎么了?” 慕容雨川没回答,忽然拿起那只豆豆鞋,随手从托盘里抄起一把剪刀就开始剪鞋子。把顾盼盼吓了一跳,“哥,你干什么? 他也不回答,沿着鞋面两边开了两道口子,把整个鞋面都翻过去,完全露出了米色的里子。这双鞋穿的很干净,连线头都没有只有脚趾压过留下的浅浅的痕迹。 慕容雨川拿过一个放大镜仔细的检查,忽然喜道:“好,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顾盼盼凑过来瞧。 慕容雨川指着鞋面靠近脚趾的地方,说:“仔细看是不是有淡紫色的痕迹?” “是呀。” “而我们的被害人刚好涂着紫色的指甲油。也就是我,这双豆豆鞋不但符合被害人的脚型,而且她还穿过,这该说明什么呢?” “说明董文语在说谎!”顾盼盼兴奋道,“他不是一口咬定这双鞋是他女儿穿的吗?现在自相矛盾,我看他这一次还怎么狡辩。我马上告诉罗老师去……” 顾盼盼刚要走,却被慕容雨川拦住了,“等下。” “证据确凿,还等什么啊?” “等一些不需要他我们就能知道的真相。” “什么啊?” 慕容雨川把两只鞋翻过来,让顾盼盼看着鞋底,“如果这是被害人的鞋,这上面或许就有重要的证据。想想看,河西村根本没有松树,鞋底的松针又是从哪儿来的?你上学的时候一定学过罗卡定律吧,罗卡定律是什么说的?” “凡是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 “不错,物质都是由无数的微粒组成的,只要一个人接触过什么物体、什么环境,所接触过的物体表面就会和他的身体之间发生微粒交换,从而留下一些痕迹,他的身体同时也从这些物体表面沾上一些痕迹,即便刻意清理过,也很难将这些痕迹彻底消除。这条定律既适用于嫌疑犯也适用于被害人。” 5. 豆豆鞋 5 “我明白了,你是想知道被害人死前都去过哪些地方。” “这就能帮助我们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信息。”慕容雨川问,“沾过松针的鞋是哪只?” “左脚的鞋。” 慕容雨川翻过鞋底,用镊子把粘在鞋底的泥土刮到一个培养皿里,然后对顾盼盼说,“走吧去物证科问问,看他们有没有测土仪,没有的话就用气象色谱仪测一下样品的成分。” 测土仪的形状类似一台打字机,顶端有单据输出口和样品口,斜面上有个小窗口和调整区间的操纵键。放入样本,五分钟后顶端输出口“吱吱”的吐出一张纸条。 慕容雨川撕下来看,上面整齐的排列着元素符号和成分百分比,其中二氧化硅,碳酸钙和石墨占主要成分,同时含有磷酸、磷、氨、镁和丰富的植物纤维素。 见表哥看的入神,顾盼盼焦急的问:“怎么样,有问题吗?” “二氧化硅,碳酸钙和石墨是土壤的主要成分,这个不稀奇。”慕容雨川说,“但除此之外,植物纤维素占了将近10%。这个比例相当高。” 顾盼盼对这个没什么概念。慕容雨川打个比方,“只有在树林和草地上,差不多才会有这种土壤。” “照这么说,被害人在遇害前刚走过了你说的这种地方,所以鞋底还沾上了松针,然后就碰到了董文语。” “差不多。” 顾盼盼转念又一想,“可还是很难猜啊,河西村全是沙子、石头,贫瘠的不得了,附近连棵树都没有,也没有草地啊。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碰上的董文语呢?还有,董文语又是用什么手段把她领到家里的呢,实在想不通……” 慕容雨川想了想,转身就走。顾盼盼在身后问,去哪儿,他也不回答。 顾盼盼一路跟着他又回到了法医室,就见慕容雨川二话不说,坐在实验台前,拿起放大镜重新仔细的查看那双鞋的鞋底。 顾盼盼问:“连泥土样本都测试过了,你还要检查什么呀?” 过了好一会儿,等慕容雨川把两只鞋都仔细看过一遍之后,才说道:“河西村的土质全是沙子和石砾,可是被害人的鞋底却一点儿沙子都没有。说明这双鞋根本没走过村子里的路。那么这个女孩子又是怎么走进董文语的家的,难道是飞进去的吗?” 顾盼盼一凛,已然明白了慕容雨川意思,“你是说,其实被害人在到达董文语家之前就已经死了。董文语是把一具尸体从村外运到了家里……” “就是这么回事。董文语的家只不过是藏尸地而已。而女孩之前到过的地方才是最关键的,因为那很可能就是杀人现场。” 慕容雨川此刻冷峻的表情把顾盼盼吓到了。她没想到这个案子居然隐藏着如此意想不到的线索。 ………… 21:10。 罗炎麟终于等来了慕容雨川的消息,他没让自己失望,把一直纠结在自己心里的一个疑团解开了。 陆小棠愤愤的说:“这个杀千刀的董文语,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就是死扛着不肯说。怎么样,接着审吗,看他这次又怎么解释。” “董文语太擅长说谎了,与其同他耗时间,我倒觉得在那之前,有必要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 陆小棠瞧了瞧他,“你是想找到被害人临死前在什么地方?” ”那有可能就是杀人现场。” 陆小棠有些异议,“但我觉得雨川仅凭着被害人鞋底的泥土找到的线索很有限,有树林有草地的地方到处都是,又没有更多的特征。再说被害人的身份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董文语自己也有车,因此连确定杀人方式都很难,找杀人现场就更难了,万一他像龙治民一样,随便看准目标就伺机下手,我们就别想找到……” “倒也不尽然,至少董文语有一点赶不上龙治民。他开的是三轮车,行驶范围和速度远远比不上汽车。何况,就算董文语胆子再大,恐怕也不敢拉着一具尸体长途跋涉吧。如果作案地点远,他一定会选择就地掩埋,而不是拉回家藏起来。所以说,他袭击女孩的地方应该距离河西村很近。我们索性就在河西村周边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树林或者草地,而且必须是有松树的地方。” 听了罗炎麟一番理论,陆小棠虽然心有不服,但确实找不出什么漏洞,也只好勉强同意了。 每个人都愿意相信自己讨厌的人不如自己,生活最让人郁闷的就是,你讨厌的人往往比你强。 5. 豆豆鞋 6 …… 9月18日,8:34。阵雨。 现在正是秋忙季节,村民们和很早就下地干活了。猎狐组一行人称着这时候又来到了河西村。罗炎麟把组员们分散开来,各自去探听附近的地形。他则亲自找到村长,问村子附近什么地方有树林、草地,尤其是松树林。 这倒把村长难住了,他琢磨了好一阵才说:“咱们村子这块地儿荒凉,四周二三两也都是光秃秃的,竟是些沙子石头。” “那再远一点儿呢?” “在就是靠南边七八里外有个叫野草坡的地方。那地方有些树,好像也有松树吧……” 等组员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各自带回来的消息大同小异。距离河西村最近的树林只在野草坡有,再远的树林就要过河了。罗炎麟和大家商量一下觉得,董文语不太可能把一具尸体运过河,相比之下,这个野草坡倒值得亲自去看款。 于是,一行人驱车向南,驶过十几里的土路,眼前渐渐出现了一块荒草凄凄、树木稀疏的坡地,大约有十几亩地的大小,想必就是野草甸了。这块孤零零的地方远望过去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感觉起起伏伏,不怎么平整。等两辆车开近了,大家才发现,原来在荒草之间竟然掩藏着许多坟茔。 众人把车停在草地旁,下了车,走到草地深处,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坟头。有些前面立着石碑,看着比较新,有些只剩下杂草丛生的荒土堆,恐怕至少也有十几年了。 顾盼盼脱口而出,“这不就是一个乱坟岗吗?” 这一点大家没什么异议,不过这个地方确实有点儿太出人意料。 陆小棠环视四周,问罗炎麟:“如果这里真是杀人现场,你觉得董文语问什么要选这里呢?” 没等罗炎麟说话,慕容雨川抢话道:“为什么不选这里,简直没有比这里更像现场的现场了。在这里杀人,都用不着埋了。到处都是做伴儿的。” 陆小棠严肃的说:“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自己一定太敢到这种地方,除非是被绑架来的。可是这附近都是荒野野地,就算是绑架也得走很远的路啊。我现在很纳闷,董文语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碰到的被害人呢?” 这个问题,现在谁都无法回答。 罗炎麟大家说:“到目前为止,这里最有可能是杀人现场。如果凶手在这里作案,我想他不太会很仔细的清理现场。大家现在就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 现在虽然是白天,但一直都遮着乌云,走在坟地里叫人心里有点儿发瘆。之前下过一阵雨,踩着淋湿的草叶一哧一滑的。顾盼盼紧紧跟着罗炎麟,寸步不离。罗炎麟问她,你怎么不去帮你慕容雨川,跟着我干什么?顾盼盼掏出手机,一本正经的说:“我刚才特意看了一眼阴历,今天不宜出行,怪不得咱们一出门就进坟地了呢,跟着你辟辟邪。而且你不知道,我哥今年白虎星照命,点子可被呢,我怕他今天躲不过去,不想白搭一个……” 正说着,忽听远处传来“妈呀~”一声惨叫,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不是别人,正是慕容雨川。 罗炎麟一惊。 顾盼盼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这是在劫难逃了。” 6. 多出一根手指1 众人循声找到慕容雨川,只见他四仰八叉的躺在泥里,双目圆整,一动不动。陆小棠面无表情站在旁边。 顾盼盼含泪走上前,弯腰抹上他的眼皮,说:“我哥这是死不瞑目啊?” 话刚出口,就觉得胳膊发沉,低头一看好悬一高儿蹦起来。就见慕容雨川一只冰凉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她胳膊。他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顾盼盼一色颤音的说:“妈~~妈呀~~~~ 诈尸了~~~~” 慕容雨川有气无力的骂:“诈……诈你个头……扶我起来不行?” “没死你这儿装什么僵尸呢?”顾盼盼摔了把冷汗,把表哥扶起来。 “我是叫女鬼给掐了。”慕容雨川气哼哼的瞅着陆小棠说。 “可不是吗,专门往后背扑,发现了决不能手软。”陆小棠阴阳怪气的说。 “还真有鬼啊?”顾盼盼将信将疑,可是看看表哥又发现了问题,“那不对呀,鬼从背后掐你,你胸口怎么有块痕迹呢,还有点儿像鞋印呢。” 众人这才注意到慕容雨川胸口印着一块好像鞋底似的污渍。“这女鬼是咋掐的你呀?咋还能留下鞋印呢?”顾盼盼开动脑筋研究起来。 “你有没有正经事儿啊。”慕容雨川不耐烦了。 “你都叫鬼上身了还不叫正经事儿?我大舅可是一脉单传,你挂了,他就绝后了。快说说你到底是咋被掐的。又要留下脚印,又要从背后掐你,那只有一种可能了。”顾盼盼经过推理分析下结论,“她一定是骑在你脖子上,脚蹬着你胸口掐的。这是什么鬼呀,手段这么狠。” “行了,行了那有什么鬼,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滑了一跤。”慕容雨川实在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实际情况其实是这样滴—— 慕容雨川发现陆小棠一个人在前面走,知道她怕鬼,突发奇想想吓吓她。于是偷偷摸摸跟到陆小棠背后,捏着鼻子忽然学鬼叫。鬼叫什么动静儿谁也不知道,但陆小棠着实被吓到了。她想都没想就给了身后的“鬼”一脚后摆腿。慕容雨川只顾得意,都没连防备就被踢飞了。于是“妈呀”一声,然后就四脚朝天了…… 这种丑事儿还是不说为妙,慕容雨川正想着赶紧摆脱喜欢刨根问底的顾盼盼。没想到顾盼盼突然又大嗓门说:“哥,你真撞鬼了。” “到底有完没完了。”慕容雨川真有点儿火了。 “不是,这是真的,”顾盼盼嗓音里竟是带着惊惧,“你屁股上有个手掌印。” “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大家都看见了。”顾盼盼一本正经,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慕容雨川这下可真有点儿后背冒凉气了。刚才对陆小棠恶作剧时,明明记得自己身后没有人啊,也没感觉有人拍过他。这地方真这么邪性吗? 顾盼盼说:“哥,你今年白虎星照命,凶多吉少啊。” “不能吧?我这么年轻,都还没成家呢?”慕容雨川无助的望着陆小棠。陆小棠摇摇头,再看其他人,也都跟着摇头。 罗炎麟还算比较冷静,他问慕容雨川:“你刚才不是摔了一跤吗,在什么地方摔的。” 这倒提醒了慕容雨川,“是啊,我在哪儿摔的来着……”慕容雨川低着头,在沾满泥浆的草地上四下查找,估摸着一个大致的位置,蹲下身,在草丛间拨弄了几下。 6. 多出一根手指 2 可他万没想到,这一拨弄,却露出了一只腐烂的手。 那只鸡爪一样的手原本掩埋在泥土中,又有荒草遮挡着,外表很难发现。偏巧慕容雨川摔跟头恰好坐在那只手上,在屁股上留下了印记,这才歪打正着的发现了。 他从衣兜里掏出乳胶手套戴上,拽了拽那只手,感觉土里还埋着一截。于是,让顾盼盼拿过勘验箱,从里面拿出事前准备好的小铲子。开始沿着烂手周围掘土。挖到最后,从泥地里挖出一截已经腐烂的手臂。 他着重看了一眼指甲,加重了语气说:“也有紫色的指甲油,好像跟那三根上的差不多。” 听到这句话,大家顿时来了情绪。慕容雨川又检查肩膀处的断截面,然后对罗炎麟说:“骨头上有割痕,这条手臂是被刀具切割下来的。或许附近还是尸体的其他部分。” 罗炎麟马上命令组员们向四周发散式寻找。这一次,所有人都万分小心,连每一个草科都放过,这样大约又走出四五十米,搜索到树林旁的杜威开始大声喊:“找到了,在这里……” 众人马上聚拢过去,就见杜威所指的一棵树下有泥土又翻过的痕迹。杜威已经用树枝把表面的覆土掘开了一些,下面已经若隐若现的露出了一些好像皮肉的东西。 慕容雨川感觉那东西体积不小,马上过来和杜威一起继续往下挖,下面的东西埋得并不深,随着泥土撤去,逐渐暴露出一具没有四肢的躯干。 尸体的面部已经高度腐烂,看着很瘆人。但黑色长发标识出了性别。尸表完全变成了褐色,皮肉并不完整,好像打着很多块补丁,尤其两只茹房的位置,似乎被什么掏空了,剩下了蜂窝状的一个个小窟窿。 陆小棠和顾盼盼看着头皮直发麻,站在最远的地方看着。 罗炎麟问慕容雨川:“死了很久了吗?” 慕容雨川用手指在尸体皮肤上抠起一块皮,轻轻一揭,毫不费力就撕下了一整块,“这是表皮,下面是真皮。现在表皮和真皮已经完全分离。这种程度的腐烂需要三周以上。尸体周身还有蚂蚁和甲虫咬过的痕迹……” 慕容雨川说着伸手按在尸体的肚子上,从肚脐里拽出一只还在蠕动的肉虫,说:“这是二期的幼虫。一般夏秋季节蝇蛆需要三周左右成蝇,之后重复产卵生蛆。出现二期幼虫就需要一个月半月左右的时间了,这一点跟我们要找的被害人死亡时间一致。” 罗炎麟点点头。 范晓鹏忽然脱口问道:“可是怎么看着尸体好像没穿衣服啊,不会这么快就烂光了吧?” “当然不会,化学纤维的东西可比人腐烂的要慢多了,”慕容雨川说,“我估摸着是凶手故意把被害人的衣服剥光了。” “对,”罗炎麟赞同,“这样也是为了掩盖被害人的身份。这个凶手行事非常谨慎。” “更是一个十足的变态,”陆小棠冷冷的插嘴,“不但杀人,还要把被害人肢解,真是不可饶恕的混蛋!”她没有指名道姓,但从她口气里,大家都知道她说的就是董文语。 罗炎麟却又不同的看法,“我倒觉得他肢解被害人可能就是为了方便运输。” “这一点儿,我基本支持你,”慕容雨川说,“我在尸体的腰部上看到了很平的割痕,好像凶手曾经试图把她截成两截,但是没有成功……” 6. 多出一根手指 3 他忽然发现陆小棠在瞪自己,胸口的脚印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赶紧改口,“当然也很可能是董文语虐杀被害人,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接下来,组员们围绕着两处发现尸体的地方扩大搜索范围,结果又在相距百十米的地方发现了一条残缺不全的胳膊和腿。慕容雨川试图把这些尸块往一起拼凑,发现不但腐烂的状况基本一致,就连断截部分也比较吻合。他说,虽然有些部分缺失了,但是加上之前发现的那条腿和三根手指,基本上就能拼凑成完整的一个人了。 顾盼盼和杜威收集了脚下的泥土,用随行带来的测土仪进行化验,化验结果证实了与那双豆豆鞋底的泥土成分含量相同。不仅如此,在树林里还发现了不少棵松树。 陆小棠兴奋的说:“这样看来,最可能的情况就是,董文语把被害人从什么地方劫持到这里。就在这里将她杀害了。为了掩盖痕迹,把她的衣服剥下来销毁了,只保留了一双鞋子。但鞋子上的泥土和松针说明,野草甸就是女孩遇害的地方。” 她的分析代表着大多数人的看法。但陆小棠发现罗炎麟依然愁眉不展。她说,你有什么质疑不妨在这里明说。 罗炎麟说:“我是不太能想明白,董文语的某些怪异行为。” “还有你这位心理专家看不透的罪犯吗?”陆小棠带着几分揶揄开玩笑,“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首先,他既然已经在这里把被害人杀了,而且已经肢解了掩埋了,为什么还要把她的部分尸体带回家处理,还要混在猪肉里出售。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暴露自己呢,这岂不是弄巧成拙吗?” “他本来就是一个多疑的家伙。或许他掩埋了被害人的尸体回家之后又觉得不放心,想到了混合在猪肉里的办法,就返回来想把部分尸体又运走了。” 罗炎麟承认陆小棠的分析有道理,现实中的确有很多杀人犯就是这样做的。也因此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踪迹。但他还有疑问:“再就是那双豆豆鞋。董文语既然想到了销毁被害人衣物,为什么单单留一双鞋放在家里呢。” 慕容雨川插嘴道:“谁知道这个心理变/态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兴许他就是喜欢那双鞋呗。” “心理变/态?”罗炎麟叨念着,似乎隐约意识到到了什么。 陆小棠说:“不管怎样,既然已经调查到了这个地步,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董文语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干系。” 范晓鹏说:“我觉得我们现在根本用不着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证据这么充足,直接回去往董文语面前一摆,看他还敢不认?” 慕容雨川说:“那他就更不能认了,索性赖到底,备不住还机会。” “机会?做梦吧他。这孙子做绝了坏事,还想跑?我丫第一个不答应。” “别抢我的台词儿,‘丫儿’是你说的吗,你不沈阳郊区人吗?” “城乡结合部好不好?” 罗炎麟没工夫听他们打嘴仗。独自走出树林,站在比较开阔的地方,环顾野草甸周围的环境,着重目测埋尸体的地方,一共四处,彼此相距不过百米,形成了一个近似正方形的区域,靠近东面的树林。 6. 多出一根手指 4 他此刻就站在这块区域的中间。或许也曾是董文语站过的地方。他正试图模仿董文语的意识,站在他的视角,考虑他当时是如何想的,如何做的。 从董文语肢解尸体后分别掩埋,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老手,具有相当的反侦察能力,这与他入狱多年,熟悉警察的办案方式有关。但是抛尸的地点太近,完全在目测的范围内,从这点又能看出他的计划不够缜密,欠缺高超的犯罪手段。他选择的弃尸地点只局限在野草坡,因为他没有想到野草坡之外的地方,或者因为他胆量有限。鉴于以上分析,罗炎麟把他归类为能力有限的罪犯。于是,一个有趣儿的问题便出现了—— 根据董文语有限的犯罪手段来评估,他更近似于冲动型罪犯,这类罪犯通常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由于一时冲动而犯罪。然而,这样又无法解释在他家里发现的两具女尸。罗炎麟很好奇董文语究竟是在什么情形下遭遇的被害人,又是如何施行犯罪的。或许这个问题的确只有董文语自己才能解释。 忽然,树林那边传来一阵骚动,扰乱了罗炎麟的思路,似乎又发现了什么。 他赶紧返回树林,看见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便问怎么了。 慕容雨川说:“我刚才搜集尸体的手指,结果共找到了8根手指……” “那又怎么样?”罗炎麟还没有意思出问题 “可是我们之前已经找到了三根手指呀。加起来不是十一根了吗?” “十一根手指?!”罗炎麟的脸色也变了。 范晓鹏说:“会不会被害人是六指儿啊?” “不可能。”慕容雨川很坚决的说,“这十一根手指都是发育完整的,并没有畸形的。” 罗炎麟微微眯缝一下眼睛,“那就是说……” “在这十一根手指中间有一根是另外一个人的。但因为涂着相同颜色的指甲油。所以之前让我误以为是同一个人的。” “涂着相同指甲油的另外一个人?他/她的手指在这里,人又在哪儿呢?”罗炎麟一时间也被搞糊涂了。他还没有想过如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说不定是一个新的被害人。”陆小棠说出了大家的担忧。 慕容雨川建议:“当务之急,我觉得应当立刻回去进行尸检。现在至少有了一具比较完整的尸体,我们可以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希望用它能找到董文语的杀人证据。” …… 13:12。 化安市,公安局,法医室。 尸体被拉回来就立刻开始进行尸检。 五块被肢解的部分同时被摆放在解剖台上,组合成了一具比较完整的尸体。尸体腐烂情况比较严重,表面颜色污浊,呈泥土状外观。表皮已经脱落,有些地方还孽生出一些棉絮状的白色绒毛,看起来有点儿像传说中的“僵尸”。 顾盼盼厌恶的吐下舌头,“不会诈尸吧?” “这叫霉尸,属于毁坏型尸体现象的一种。”慕容雨川说。 对这个术语顾盼盼倒还不算陌生。人死的尸体变化过程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阶段——早期尸体现象、毁坏型尸体现象和保护型尸体现象。早期尸体现象是指在人死后24小时内尸体的体温、肌肉和脏器所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具有最多法医学价值。 6. 多出一根手指 5 之后就发展到了毁坏型尸体现象,这类尸体发现的时候通常在人死一天或两三天之后开始出现,充分发展的时间较长,通常可为数周数月甚至一年或更久。此类尸体现象表现尸臭、尸绿、腐败气泡、、泡沫器官、腐败静脉网、巨人观、死后呕吐和口、鼻血液性液体流出等几大特征。具体状况与个体差异、环境以及死因相关。 最后到了保护型阶段,此时腐败减缓直至停止,尸体呈现出白骨化、干尸、鞣尸等等特征。 眼前这具尸体正处于毁坏型阶段,顾盼盼问:“怎么会变成霉尸了呢?” “尸体如果埋在池塘、水溪这些比较潮湿的地方附近,就会容易滋生真菌。你看到的这些是藻菌,只要湿度适宜,只要几天就能在尸体的裸露部位长满这种白色的绒毛。” “可是野草坡那地方也不算潮湿呀,真能生出这种东西来吗?” “那只能说明这个腐烂的女孩经历了比较特殊的情况。”慕容雨川猜测着说。 此时的女孩早已烂得面目全非,长发中间那颗近似乎骷髅的头颅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出她原先的长相,反而涂着紫色指甲油的十个指甲显得尤其扎眼,这也不禁使人对她的身份充满了诸多猜疑。至于多余出来的那根涂着同样颜色指甲的手指就更加无从猜测了。 “我们先从被害人的基本特征开始吧,首先可以确定是女性,然后是年龄,”慕容雨川拿过头部的幻灯片,看了看,“死者的第一颗恒磨牙出现钙化,第二颗恒磨牙还没有出现。从这点上预估死者年龄在17至25岁之间,与我们之前测定的基本一致。至于身高嘛,根据胫骨的长度计算大概在170左右。” “死因呢,现在能看出来吗?”顾盼盼边记录边急切的问。 “别急……”慕容雨川绕着尸体的头脚仔细观察了一遍,“从外表上只有肢解尸体留下的切割伤,没有发现其他机械性创伤。” “会不会被害人就是因为被砍断四肢死的啊?” “唔……这种可能性可以被排除。”慕容雨川检查过尸体的四肢后说道,“其一因为被害人周身没有被捆绑留下的痕迹,如果是活生生的被砍断四肢,被害人肯定会奋力挣扎吧,通常罪犯不可能不捆绑她。其二,肢解的部分完全集中在关节处,说明被害人并没有过多挣扎,而且罪犯也很有目的性。不像是虐杀,而只是为了肢解尸体方便运输。所以,我估计肢解尸体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了。” “难道她是被毒死的?” “排泄物、骨骼、以及头发的毒理化验都做了。没有发现重金属含量超标。” “既然也不是被毒死的,那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死了吧。总应该有原因啊?”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慕容雨川俯下身,用解剖刀从下颚左右划开,再竖直划开尸体脖颈,这样翻开皮肤后能够完整的暴露出内部器官的状况。 顾盼盼已然明白了表哥的意思,“你认为她是窒息而死的。” “窒息死亡通常在体表留下的伤痕很浅,而且分为很多种,”慕容雨川说,“扼死、勒死、闷死、已经痕迹最少的颈动脉扣压,都可能造成最致命的伤害。具体的死因需要一一排除。首先,我会排除,闷死和颈动脉扣压。” “为什么?” 6. 多出一根手指 6 “虽然这两种杀人方式留下的痕迹最轻微,但从常理上讲,这两种杀人方式最不容易致人死亡。想闷死一个人必须要手边有适当的东西才可以,而且往往会激起被害人奋力反抗。至于颈动脉扣压更是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杀人方式,因为不会有被害人老老实实等着对方按住自己的颈动脉。而我们的被害人既没有被捆绑,又没有服用药物,她不挣扎不合常理。” “那就剩下扼死和勒死了。” “扼死和勒死相对比较容易检查,即使外表痕迹不明显,但是内部的器官和软骨组织会在外力作用下留下比较明显的伤痕。像颈部肌肉和胸骨舌骨肌和甲状舌骨肌会出现压陷……唔,不过这位小姐似乎脖子很硬啊,居然看不到痕迹。”慕容雨川翻开皮肤仔细观察着说,“当然特征也不只这些,如果力量够大还会造成舌骨大角和甲状软骨舌骨骨折,这两个地方的骨头都是软骨,很脆弱。在喉头被手扼住或被绳子勒住时,舌根压迫到后上方,抵住咽后壁和软腭,同时舌骨的两个大角会被压至颈椎前从而堵塞呼吸道,所以……” 慕容雨川边说便用解剖刀和镊子挑开筋膜和肌肉,露出呼吸道,他忽然“咦”了一声,不动了,似乎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 “又怎么了?”顾盼盼问。 “呼吸道居然是通畅的。软骨和舌头位置正常,没有任何损伤。”慕容雨川惊疑的说,“这说明死者并不是窒息死亡的。” 检查了半天,常见的死亡方式都被排除了。顾盼盼有点急躁,“可她毕竟是死了呀,怎么能连痕迹都没有呢,难道董文语用了什么我们没想到手段?” “高明的杀人手段我也见过,像空气注射静脉、硬币压迫心脏、甚至是把人活活吓死的五花八门。但是这些都跟董文语挂不上边,”慕容雨川思索着说,“连环杀手通常完全没有必要掩饰自己的杀人手段,而且看他分尸被害人的手段,我倒觉得他的杀人方式应该是最直截了当的才对。” “要不我们问问董文语吧。” “还用得着问他,那要我们法医做什么?”慕容雨川带着火气说,“我就不信一个杀猪的能想出我都没想到的杀人的手段吗?不对,肯定是我忽略了什么……” 顾盼盼耸下肩,想笑没笑。表哥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马马虎虎,其实也是个好面子的家伙。 慕容雨川直起腰,默默打量着女尸,把尸检的步骤从头到尾反思了一遍。然后说:“给她拍一遍x光片。” “不是拍过了吗?” “这次我要全身的,从头到脚。” “哦,对了,我刚才看见隔壁实验室有台便携式x射线机。可以吗?” “可以,现在就拿来。” 顾盼盼去不多时,用小推车推来一台jf-10型x射线机。 这种新款x射线机外形酷似一台小型幻灯机,可供口腔、骨科、头颅和体内异物等医用x线透视和摄影用。 慕容雨川把x射线机紧贴解剖台,拉过折叠臂上的塔形发射器,对准了尸体打开开关,从另一面的荧光屏上就呈现出了尸体的骨骼和体内状况。 他从尸体的颅腔开始,小心翼翼的开始检查。死者的头部和颈部完好无损。他又把发射器缓缓移动到尸体胸腔…… 7. 意想不到的死法1 x射线照射下的胸腔清晰的显露出了对称的肋骨和中间的胸骨板,完好无损,没有发现异常。慕容雨川正要继续向下移动发射器,屏幕中忽然闪过一些不规则的细纹。 作为一名出色的法医,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就在一瞬之间,他脑子里迅速做出了判断——骨折线。 那些细纹是骨折留下的痕迹。 他赶紧调整发射器,重新检查胸骨腔。经过仔细观察他才发现,胸骨腔的正面虽然完好,但是靠近后背的肋骨和脊椎却出现了许多不规则的骨折和骨裂。只是因为在后面,所以观察的不那么清楚。 慕容雨川马上对顾盼盼说:“过来搭把手,把尸体翻过去。” “什么,翻,翻过去……”顾盼盼不由自主地向后畏缩。 “听不明白吗,翻个身,我要检查尸体的后背。” “这么好的差事还是换个人吧。”顾盼盼转身就想溜,却被慕容雨川一把抓住,“往哪儿跑,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儿——” 顾盼盼硬着头皮回到解剖台前,伸手刚一碰到尸体软塌塌的皮肤,后脊梁立马嗖的蹿上一阵酥麻。 “两只手一起上。”慕容雨川吩咐,已经扳起了尸体的肩膀,“拖住腿根,别滑脱了,跟着我的速度。” 站在一旁看解剖尸体与亲自摸尸体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当顾盼盼真正的托起了尸体,仿佛刹那间就与它拉近了距离,甚至无法抑制的开始想象她遇害的经过、濒临死亡时的恐惧,以及死后被弃尸荒野的孤寂…… 等把尸体翻过身,顾盼盼还在不停打哆嗦。慕容雨川拉下口罩,很坏的冲她做了一个鬼脸,“你不是一直觉得破案刺激,缠着罗炎麟把你培养成出色的侦探吗?现在让你亲身体验一把,怎么样,感觉如何啊,是不是很充实?” “充你个大头鬼。”顾盼盼扯掉口罩,跑到垃圾桶那儿一顿狂吐。 慕容雨川权作开个玩笑毫不在意,他把注意力重新投在尸体上。由于尸体严重腐烂,肉眼观察尸表很难区分腐烂和皮肉伤。而且,尸体的后背确实也没有特别明显的伤痕。慕容雨川用手四处按压脊椎和肋骨位置,很快就感觉到有些地方出现了搓动。 他拿过解剖刀沿着搓动部位的脊椎向下划开一条口子,小心的揭开皮肉,露出了里面的骨骼。结果令人震惊,很多处肋骨和脊骨都已经断裂,甚至是断成了几节,呈粉碎性骨折状态。 现在,他终于知道被害人是怎么死的了。虽然内脏已经腐烂模糊,但他不难想到破碎的内脏所造成的大量内出血,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在短短几分钟就失去了生命。 顾盼盼恶心也恶心过了,吐也吐过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凑上来问:“发现什么了?” “死者的前面没有受伤,致命伤在后背。几乎是大面积粉碎性骨折。” “怎么能出现这种情况?” “巨大的冲击力。” “……” “几乎在瞬间就把被害人的骨头震碎了,造成了严重的内出血。” “这是被打成这样的吗?” “连续猛烈的重物击打倒是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害。不过现在还不能草率下结论……”慕容雨川斟酌片刻,伸手拉过x射线发射器,下移到了死者的腰臀部位。 7. 意想不到的死法2 骨盆是人体最密实的骨骼结构,每平方厘米可以承受2吨以上的压力,承受住4倍重力的冲击力。然而,慕容雨川透过显示屏看到的骨盆却出现了裂痕和错位,腰部以上的脊椎骨更是出现了粉碎性骨折,比后背的伤势更严重。但手臂与双腿的骨头却相对完好。 慕容雨川心里已然有了判断,“这不是连续击打造成的,如果是击打,骨折部位应该比较分散。但是死者的骨折部位完全集中在臀部和腰部,背部的脊椎与肋骨伤则属于放射性骨折,着力点应该在腰臀部。” “那这么重的伤能是怎么的造成的?”顾盼盼越发显出好奇。 “再教你学一手。注意看臀部和腰部的尸表皮肤,是不是没有明显的伤痕?” 顾盼盼探头瞧了瞧,“对呀。” “想想这么严重的骨折伤为什么尸表的伤痕反而不明显呢……因为撞击物体与身体的接触的面积很大才会造成这种情况,而且冲击力还必须很剧烈,以致于造成了放射性骨折。符合这种情况的死亡方式通常只有一种……” “……” “坠亡。” “你是说从高处掉下来摔死的。” “从骨折程度看,大概需要15米以上的高度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害。” “15米……”顾盼盼心算了一下,“那得将近五六层楼高啊。” “差不多。不过野草坡与河西村附近好像没有这么高的地方。所以我推测被害人很可能是从楼上坠下摔死的,野草坡只不过是弃尸地,真正的杀人现场并不在那里。” “不在那里又能在哪儿呢,有楼房或者很高建筑物的地方是吗……”顾盼盼吃惊的打量着尸体,心想董文语究竟什么地方遇到的女孩呢。忽然,她指着尸体臀部的某个地方说,“哥,你看这是什么?” 慕容雨川从x射线机后面探出头,顺着表妹手指的地方看去,就在女尸臀部往上一点儿的地方有个类似菱形的伤痕,由于伤口边缘腐烂,伤痕看上去模糊不清,所以慕容雨川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倒被站在旁边的顾盼盼无意中看到了。 慕容雨川俯下身,用镊子试试伤口的深浅,又用x射线机照射伤口位置看看体内情况,之后说:“这处伤痕并不是利器划伤的。伤痕对应的位置正好是骨折中心,看起来像是碰撞造成的,具体是什么东西我看不出来,应该是地上有什么形状特殊的东西,在死者的腰臀部接触地面的瞬间印在了上面。这处伤说不定能帮助我们确定死者是从哪栋楼坠亡的,干得不错。” 听表哥夸自己,顾盼盼也喜滋滋的觉得自己干的确实不错。 检查过伤痕之后,慕容雨川最后开始用紫外线灯检查尸表上残留的痕迹。这个过程虽然繁琐,但却是寻找凶手与被害人接触的最有效的工具。哪怕隐藏一根毛发、一点儿血渍或是唾液,都会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无处遁形。 上一次检查,慕容雨川从碎肉中发现了董文语的一根头发。而这一次,他希望自己的运气依然不错。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他用镊子从尸体的下/身夹起一根蜷曲的毛发时,脸上再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再狡猾的罪犯,在实施犯罪时也很难不留下一点儿痕迹。因此,从理论上说,并没有所谓的完美犯罪。只有不够出色的警探。 7. 意想不到的死法3 …… 17:21。 两天来,一直处在焦虑中的董文语终于等到了被提审的时刻。他怀着既忐忑又盼望的矛盾心情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他的依然是罗炎麟和陆小棠。 这就好像一场艰苦的鏖战。一个回合接着一个回合,直到有一方撑不下去,倒地投降为止。 董文语暗自咬牙,头两个回合他赢了。他相信这一次还能挺过去。 这次最先说话的是罗炎麟,依然心平气和,不急不躁,他说:“董文语,认罪吧。” 董文语没想到罗炎麟开门见山会冒出这么一句。他狡猾的笑笑,没吭声。 罗炎麟接着说:“我们找到了那个女孩的尸体。” 董文语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罗炎麟和陆小棠,慢吞吞道:“你是说在我家后院发现的那具死尸是吗,我早就说过那跟我无关。那是龙治民以前杀的人,我完全不知道那有具尸体。” “这个人死了将近两年,身上的确没有发现你的痕迹。我们姑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我指的不是它,而是穿着放在你鞋架上那双豆豆鞋的女孩。” “……”董文语微微一怔。 “经过我们的法医化验,那双鞋并不是你女儿的,而是被你肢解后掺进猪肉里卖出去的那个女孩。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她完整的尸体。” 董文语浮现出不屑一顾的冷笑。 “你还不相信,我就多透露一些情况。我们是在野草坡发现的尸体,一副完整的躯干。” 董文语的笑容有点儿僵硬了,硬撑着说:“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肯定知道。”罗炎麟胸有成竹的拿起桌上的物证袋和一张化验单,“这里面是我们在尸体上发现的一根体毛,准确说是荫毛。经过化验证实就是你身上的。” 罗炎麟说着把化验单丢到董文语面前,董文语弯腰从地上拾起来。虽然纸上那些元素符号和检测过程的术语他不认识。但是他能看懂结论。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你的体毛为什么会出现在几里地外埋在土里的尸体身上,我想这次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解释了吧。现在我们证据确凿,你认不认罪都已无关紧要,你坐过牢,相信这一点你很清楚。” 董文语张了张嘴,似乎连说话都很吃力。 “董文语——到目前为止,我们发现了三位被害人的死可能与你有关,其中一位证据确凿。所以,我们要以一级杀人罪对你起诉。无论你认罪与否,你都必须经过相关的法律程序,等候最终的法院判决。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如果你没有什么话说,就去看守所等候提审吧……” 罗炎麟正要招呼门外的警员进屋带人,董文语赶忙道:“等一等,我有话说……” 陆小棠皱皱眉,示意罗炎麟不要听他的。虽然证据充分,但她还是担心董文语又使出什么花样儿来。 罗炎麟并没有看陆小棠,他问董文语,“你还想说什么?” “我没杀人,请你们相信我。”此刻的董文语流露出了几分可怜。 “你觉得我们会信吗?”不等罗炎麟说话,陆小棠抢先道,“你从一开始就谎话连篇。猪肉里那些尸块你说是别人丢进去的,家里那双鞋你说是你女儿的……你有哪一句是真话?” “我是迫不得已才那样说的。我要是说我知道,你们肯定把我当成杀人犯。” 7. 意想不到的死法4 “难道现在你就不是杀人犯了吗?” “我真的不是。” “那我问你那双鞋是从哪儿来的?” “鞋……”董文语费力的吞了口唾沫,“鞋是我捡来的。” 陆小棠用力一拍桌子,喝道:“你到底肯不肯说实话?” “我……我的确是见过那个女孩儿。不过……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 董文语咬咬牙,说道:“我其实是从野草坡把她捡回来的……不仅是她,还有埋在我后院的那具女尸。” 发现陆小棠和罗炎麟面露困惑,他又补充了一句,“野草坡就是一个乱坟岗,我们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死了都埋在那儿……” “你说这些干什么?”陆小棠仍然没听明白。 罗炎麟已然看出了门道儿,问董文语:“你的意思是说,这两具尸体都是被埋的死人?” “是,都是我从坟里挖出来的。” “什么,你居然……”陆小棠又惊又怒,刚要发作被罗炎麟挥手制止。他接着问董文语,“你挖这些尸体干什么?” “我……我喜欢……”董文语自知羞愧,头几乎垂到了膝盖上。 “那么多坟,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尸体,总不能一一挖开吧。” “我自从搬到河西村这两年以来,没事儿就开着三轮车到野草坡转转,看看有没有新坟。坟前如果扎着纸牛死的就是个女人,我就到坟前看看那些祭品,有时候就能看见死者的照片,发现年纪轻、模样还不赖的。我就记下位置。晚上趁没人的时候再来,把坟里的女人挖出来带回家……” 陆小棠听的毛骨悚然,可是看董文语的表情如此自然,忍不住道:“你还真是个怪胎,你心里就不害怕?” “人都死了有什么可怕的,我倒觉得活人更可怕。”董文语低声嘟哝。 “你要这些死尸干什么?” “我……”董文语似乎有些难于启齿。 罗炎麟插话,“他把女尸当情人,他有恋si情节。” “恋……”陆小棠顿时感觉一阵恶心。 罗炎麟接下来问董文语:“你住在河西村这两年一共挖了多少具尸体?” “两具。”董文语的尽量避开罗炎麟的目光。 “我们检查那女孩的尸体时发现多出了一根手指,经过化验是另外一个人的。也就是说,到目为止,我们发现你收藏了三具尸体。” “那就是三具。”董文语像挤牙膏似的问点儿说点儿。 “但目前相对完整的尸体只有两具,另外一具尸体你弄到哪里去了,又埋回去了吗?” “没有。” “你该不会也都混到猪肉里卖了吧?” “……”董文语不敢吭声。 “真没见过想你这么变tai阴损的混蛋!!!就该把你扔进监狱里永远不放出来!!!”陆小棠怒不可遏的说。 “我有罪,我该死,都怨我一时糊涂,没控制住自己。” “你不是一直糊涂,你是一贯如此,”罗炎麟说,“这三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并不同时。被你肢解的女孩刚死了一个月。在你后院发现的尸体却死了将近两年。你把盗窃尸体当成了一种乐趣是不是?” “……” “但你只喜欢喜欢年轻新鲜的女尸。所以,等到尸体开始腐烂发臭了,你就得想办法处理掉。两年前的偷窃的那具女尸最终被你埋在了自家后院里。但是最近偷来的尸体你却没有这样做。你心怀叵测的把尸体肢解掺进猪肉里卖出去,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毁尸灭迹,更是为了报复这个社会……” “……”董文语沮丧的垂下头,无话可说。 7. 意想不到的死法5 这桩碎尸案的侦破结果很是出人意料。原来被分尸的女孩并非死于暴力犯罪,而是被变tai的董文语从坟地里偷出来的。不过换一个角度说,她也仍然是一名受害者,而董文语也必然要受到法律的惩处。这起案件之所以从一开始就令警员们倍感压力主要还是受到之前龙治民连环杀人案的影响,但其实二者并没有关联。董文语与龙治民的性质也完全不同。龙治民是杀人犯,董文语则算是窃尸贼。 对这种案子警员们还是头一次遇到,很难理解董文语的犯罪动机。 对此,罗炎麟参看过董文语之前的犯罪记录,作出解释说,董文语上一次入狱的是因为强jian多名妇女。这与他现在的窃尸行为有着一定的关联,都可以归类为性/犯罪的范畴。董文语算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恋si狂,具有严重的心理扭曲…… ……我们正常人都会对有生命的、活生生的人或动物感兴趣。但恋尸的人却喜爱所有不生长的、机械的东西,以机械的方式看待生活,仿佛所有的人都是物一样。这类人人生最大的价值是对诸多物品的占有,表现在性yu方面就是对性jiao对象具有强烈和彻底的支配yu望。所以他们宁愿选择尸体或假人代替活人作为性jiao对象,因为尸体绝对不会反抗他们的命令。 顾盼盼问:“这类人只会盗窃尸体,不会杀人吗?” “一般程度的恋si患者只是对尸体和死物感兴趣,但受社会法制和道德约束比较克制,偶尔的会想方设法弄来一些东西满足自己,还不至于以身试法。但极少数人会由于极度缺乏真正的生命的欢乐,转而寻求单纯的刺激,只有食欲与性欲等强烈的动物本能尚可给他些许快乐,除此之外惟有通过杀人来满足变tai的趣味,最终他会沉迷于此。” “听起来真吓人。” “泛泛的来讲,这种追求毁灭刺激的恋si心理具有相当的广泛性,只不过在现实社会中往往被加以掩饰。最常见的就是一些渴望战争和侵略的军人,当然这个话题有点儿扯远了。不过像董文语这样的程度严重的恋si患者到不多见。” “那你能确定董文语的恋si程度不会杀人吗?”陆小棠问。 “这个目前还不好讲。”罗炎麟说,“毕竟没有准确手段能测量出他的程度。所以,我对他的坦白并非百分之百相信,需要亲自确认才能最终断定。” “你想怎么确认?” “明天亲自带他去野草坡的坟地。” …… 9月19日,星期五,多云。 10:12。 三辆警车悄无声息的再次来到野草坡。只不过这一次车上多了一个戴手铐的嫌疑犯。 董文语下了车,跟着警员们一起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走向那片坟茔地,一贯夜晚挖坟窃尸的他不知为什么,光天化日下居然瑟瑟发抖。 罗炎麟问他,“现在你就指给我们看你究竟挖了哪几座坟……” 董文语望着数以百计的高矮起伏的坟冢面露难色。 “不要对我说你记不清了。你能踩好地点在半夜里找到你要找的坟丘,白天更不会找不到。” 董文语被逼的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带着警员们穿过树林,走着走着停住了,指了指小路边一座已经簇生了一茬狗尾草的旧坟。 “这是谁的坟?” “埋在我后院那个尸体的。” 8. 害怕说出的真相1 众人看见石碑上刻着——“爱妻吴萍之墓,1985-2013”。再想想董文语所作所为,更加气愤。 罗炎麟绕着坟丘走了一圈,问董文语:“你是从什么位置开始挖的?” 董文语指着左面坟基垒砌的石块。从表面上看不出有移动过的痕迹。 罗炎麟摆手招呼带着锹镐的慕容雨川和范晓鹏,让他们从董文语所指的地方开始挖。慕容雨川不情愿的拖着铁锹走到坟前,嘟嘟哝哝,抱怨连连:“净找我干这ji巴破事儿,挖坟掘墓,你还能再损点儿不?” 等扒开了堆在坟基的石块,马上就露出了一个洞,慕容雨川打开手电,从挖出的窟窿往黑洞洞的坟里照,结果看见了一口棺材,棺盖已经被凿出了一个很大的窟窿,再看棺材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尸体。看来董文语这次没有说假话。 慕容雨川于是冲罗炎麟摇手做了个手势。罗炎麟又问董文语,“其他两座坟呢?” 董文语想了想,分别指了指坡上和坡下几乎是横跨野草坡的两处地方。 范晓鹏说:“你就不能集中点儿挖吗?当坟场子是你家后院啊?” 董文语小声说:“我也不是什么尸体都要,年轻漂亮的其实不好找。” 对这种病入膏肓的人,众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罗炎麟并没有就此罢手,不嫌麻烦,让董文语带领着继续检查另外两座坟。 坡上的坟丘是座新坟,墓碑刻着“爱女周媛媛之墓,1994-2014”。外表看不出盗墓的痕迹,等到挖开了坟墓,里面的棺材依然是空的。董文语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那女孩的墓。” 此刻看着这座空坟,想到女孩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又不幸遭到董文语这样的混蛋侮ru毁尸,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罗炎麟问董文语,“你后来为什么改变主意,又把周媛媛的尸体送回来埋了呢?” “我就是脑子一时犯了混才想那么干的。等到真把尸体剁碎了卖出去。我就开始提心吊胆的,总担心被发现,实在忍不住就去川都火锅城亲自看看,结果还被监控拍到了。回来以后,我越想越担心,干脆又把尸体送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尸体埋回坟里,却要分散着埋到地里?” “我……”董文语一下被问住了,支支吾吾也没说明白个什么。 罗炎麟又让董文语带着去找另外一座坟。董文语这次有点儿记不清具体位置了,在坟丘间来来回回兜了很多圈儿,也没办法确定。陆小棠忍不住催促:“前两个都找到了,这个你怎么就能忘了吗?” “我那天干活儿不怎么顺利,手忙脚乱的,记得大致就是这块地方,具体的我有点儿没把握。”董文语露出了为难。 慕容雨川揉着缺乏锻炼,酸疼的膀子说:“要不就算了吧。反正都找了两座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找到。”罗炎麟很坚决的说。 董文语迫于无奈,又找了一遍,终于选定了一处新坟说:“应该是这座。” 墓碑上写着:“孙艳敏之墓,1995-2014。” 罗炎麟便让慕容雨川和范晓鹏把这座坟也挖开。等两人刨开土,挖到最后居然没有棺材,而是挖出了一个骨灰坛。 8. 害怕说出的真相2 众人惊疑目光刷的转移到董文语身上。董文语慌忙说:“我可能是记错位置了,应该是靠树林更近一点儿……我再找找……” 忙了满头大汗,他又在十几米外的地方找到一处坟丘。罗炎麟命慕容雨川和范晓鹏接着挖,结果在坟里发现的是一个骨灰盒。 董文语继续寻找,又在七八米开外选了一处,这次挖开一看,虽然有个棺材,但是里面已经有了具尸体。 慕容雨川气喘吁吁的指着董文语大骂:“你丫到底挖的哪座坟有没有个准数儿?合着在这儿耍我们玩儿呐……” “不是不是,我肯定不小心又记错了,我再找找看看。”董文语低声下气的解释。 “不用找了,你根本找不到。”罗炎麟生冷的打断,“因为根本就没有第三座坟……” “……”董文语无言以对。 “你现在东一下西一下的找,其实是在观察墓碑,找那些刚死不久的年纪又轻的女人糊弄我们,我说的没错吧?” “……” 陆小棠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的一把揪住董文语衣领,“你三番五次的骗我们到底用意何在?” “我……我……” “因为你根本不是什么窃尸犯,你本身就是一个杀人犯!!!你谎称尸体是从坟墓里偷出来的,盼着能蒙混我们过关,减轻罪责,你真是一个罪不可赦的畜生,你就该为那些无辜的被害人偿命!!!”陆小棠越说越气,用力把董文语推倒在地,还补了两脚。 董文语吓得魂不附体,爬起来,哆嗦着抱住陆小棠踩下的靴子,“我不是诚心的,我是迫不得已才撒谎,我真没有杀人啊。” 陆小棠用力把他踢开,“你的话谁还会相信?” “我真没有杀人,我看到那女孩儿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胡说八道!!”陆小棠看着董文语丑态百出,心里说不出来的厌恶,真想掏枪直接把他崩了。 “等下,”罗炎麟拦住陆小棠。他问董文语:“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说的那个女孩指的是谁?” “就是那个被我剁碎了胳膊、腿,掺到死猪肉里卖出去的女孩儿。她的身体被我埋在了坡上的树林里,也被你们发现了。” 陆小棠对罗炎麟说:“他谎话连篇,你现在还能相信吗?” “先让他说完。”罗炎麟固执起来,陆小棠也不好说什么。 罗炎麟让董文语把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一遍,董文语说:“事情发生在大概一个月前,我开着三轮到邻村杀猪。回来路上经过这里,差不多天刚蒙蒙黑,我闲的无事就下了车顺便过来溜达溜达。” “大晚上的到坟地里溜达,口味还真重。”慕容雨川插嘴,“是想看看有没有新坟吧。” 董文语露出羞愧的神色,“我一般隔段时间就到野草坡看看。但那天发生的事儿回想起来却特别蹊跷。我在坟地里正转悠,居然就在草丛里看见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躺在那里,脚上穿着那双粉色的平底鞋。我心里奇怪,便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陆小棠冷声道:“你见那女孩长得漂亮,就起了歹心对不对?” “没有。”董文语赶紧解释,“我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她其实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我没骗你,她连呼吸都没了。我一看是个死人,当时也吓了一跳,本来想跑,可是……”说到这儿,他有点儿口吃。 8. 害怕说出的真相3 “你被那女孩的尸体迷住了是吧?”罗炎麟说。 “是。”董文语咽了口唾沫,“如果是活人我到未必会有什么想法,可是那女孩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那么年轻,又漂亮,我实在控制不住了……” “然后呢?” “我就把那具尸体抱到三轮车上,拉回家了。” 大家听到这里都觉得恶心,不用问也能猜到董文语究竟干了些什么。 “你把尸体拉回家放在哪儿?”罗炎麟问。 “一开始放屋里,可是夏天天气热,放了不到一天就有点儿变模样了。我只好把她藏在冷柜里,只有想她的时候才拿出来。” 陆小棠说:“你胆子还真大。敢把尸体放冷柜里,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了?” “这个我倒不太担心,平时都没有人到我家来。” 罗炎麟说:“因为你住的是出了名的凶宅,所以别人都不敢来,我想你当初故意租下龙治民的房子大概也就是这个目的吧,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有窃尸的打算对吧。” “……”董文语没敢接话,但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接着说尸体吧,之后为什么又想到肢解尸体卖出去?” “因为尸体发臭了……”董文语显出惋惜,“虽然我很小心,但还是没有保管好。那女孩的尸体拉回来不到两周,就臭得没法接近了,脸也肿的完全走形了,看着实在有点儿恶心。” 慕容雨川讥嘲,“哪怕什么,你不就喜欢艳/尸吗?” “那不一样。最起码也得能看得过去。” “我靠,变个态还挑肥拣瘦的。” “行了,让他继续说。”罗炎麟打断,他现在没工夫听慕容雨川插科打诨。 董文语说:“眼看尸体也保不住了,我的冰柜地方有限,还要放猪肉,我就把尸体拿出来在院子里放了几天,后来烂的不像样了。我就想着怎么把它处理掉,正赶上进了一批烂猪肉,于是就想到了掺到猪肉里卖出去。之后的的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现在我讲的可都是实话。” “那之前我们三番五次问你,你为什么都不肯说?” “我说了怕你们不相信,那不是节外生枝吗?索性就简单点儿说,少给自己找麻烦。” 陆小棠冷冷道:“好像你现在的麻烦一点儿都没少。你总是在撒谎,我们现在根本没办法相信你哪句话是真的。” “我刚才说的话千真万确都是真的,我对天发誓,要是我说得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董文语一本真经的说。 “算了吧。这种糊弄小孩子的把戏也有用吗,你这种人发的个誓有什么稀罕。要我们相信除非你能拿出证据来,你能吗?” “什么证据?” “随便什么证据。至少得能证明一个月前那天晚上你去过野草坡才行。” “可那天天已经黑了,荒郊野外,很少有人经过啊。” “那我们可不管,我们要的只是证据。如果没有人能证明那天晚上你去过野草坡,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家伙刚才说是实话呢,说不定那是你随口编出另外一套谎言呢?” “我只能记住当时路边经过了一辆车,司机可能看到我了,这个算吗?” “那么你认识司机吗?” 董文语摇摇头,“我当时提心吊胆的,听到车声就躲起来了,就怕被人发现,哪还敢看啊。” 8. 害怕说出的真相4 “说了半天还不是白说吗?” “可是,我真没有撒谎啊,那个女孩真不是我杀的,真是我从坟地捡回来的。”董文语急得满头大汗,不停的晃动着带着手铐的双手。或许他冥冥之中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真是穷途末路了。 见陆小棠不为所动,他又转向罗炎麟求情,罗炎麟用难以揣摩的目光打量他几眼,不置可否的走开了。 他一个人沿着草丛中的蜿蜒的小路,爬到坡顶相对较高的一个土包上,四下眺望,视野中只能看到荒凉的野地和远处的公路,放眼所及尽是空旷。此时起了风,乌云像扯碎的棉絮飘荡在空中,感觉似要下雨,却始终没有下。 “你在这儿干什么?”爽利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陆小棠,但罗炎麟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修长的双腿稳稳站在荒草中,紧身的衣衫随风鼓动,却有一番英姿卓约。 脾气火爆、争强好胜、固执倔强、粗枝大叶……各种埋汰女人的词汇用在陆小棠身上都恰如其分,何况,罗炎麟确实不太喜欢这个总想跟自己平起平坐的部下,但是,他又不得不用欣赏的目光在陆小棠脸上停留片刻。谁让这位北京大妞长了一张无可挑剔的古典美人的脸,只可惜她给别人欣赏自己的时间太少了。 “没干什么。”罗炎麟道貌岸然的回答。他当然不能像慕容雨川那样看见美女就情不自禁的流口水,他的控制力还是蛮强的。 “没干什么爬这么高?!”陆小棠当然不信,学着罗炎麟的样子四下眺望了,也没看见什么,于是问道:“你相信董文语说的吗?” “唔……” “别装傻,老老实实回答。” “就不能说相信也不能说不信。” “又来绕口令。我就是想问你,你不是搞心理研究的吗,你看他刚才说话是不是在撒谎?” “他是一个惯常撒谎的人,假如用心理测试的方法的来判断,他说的几乎每一句话都有掩饰真相的意图。” “也就是说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都是假话呗。” “也不能那么说。” 陆小棠几乎晕倒,罗炎麟最让她受不了的地方就是说话永远模棱两可。“那到底该怎么说?” 罗炎麟慢悠悠道:“与其现在冒险去猜测他是否说谎,倒不如相信他一回。就假设一个月前他在这里看见了那个女孩,你会联想到些什么呢?” “……”陆小棠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思索了片刻说:“我会想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是什么人把她扔在这里的……” 罗炎麟点点头,“以及她是从哪里来的……” 陆小棠这才弄明白罗炎麟站在这里干什么,他在了解野草坡的地理位置。“你现在弄明白了吗?”她问。 “没有。我观察了一圈发现野草坡这个地方十分偏僻,附近都看不到村镇。只有远处那条公路时而有车辆经过。看来需要找一位熟悉当地环境的向导了。” “这个不难,”陆小棠嫣然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指董文语……” “他开车四处收购猪肉。对这附近的地理环境应该比较了解。如果他不是诚心想骗咱们,倒是能给咱们帮一些忙。” 能不能说实话也只有董文语自己清楚。 两个人商量着回到坡下,其他人也没闲着,正带着董文语寻找当时发现女孩尸体的具体地方。 8. 害怕说出的真相5 董文语领着警员们绕了几个来回,最后走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说:“大概是在这里。” “大概!?”慕容雨川瞧着着这块地少说也有篮球场大小,而且在杂草簇生,坑坑洼洼的。原打算勘验一下现场,现在也气馁了,不由得火往上撞,骂董文语,“你老小子是不又想耍花活儿啊?这才过去一个月,你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董文语说:“那天事出突然,我也没想到能碰上这种事儿。我当时心里特别紧张,怕被人看见,匆匆忙忙的就把尸体拉走了,根本没注意具体是在哪儿。” “真的吗,哼……” 罗炎麟听到他们说话,走过来问慕容雨川:“你想查什么?” 顾盼盼抢着回答:“希望确定发现被害人的具体位置,这样说不定能在周围寻找一些痕迹,譬如脚印、遗留物什么的等等。说不定就能发现很重要的线索呢。” 慕容雨川叹口气,“可惜董文语现在记不清位置,有点儿不好办啊。” “但我们还是要努力完成任务。”顾盼盼信誓旦旦的向罗炎麟保证。 “小破丫头懂个啥?”慕容雨川瞪她一眼,“这么大块地方,到处是荒草,想发现痕迹就不太容易了,这还其次,我看这处坟圈子足有有好几百座坟,保不齐谁家过来人拜拜,所以即使发现了脚印什么的,也很难断定是不是凶手的。要是想靠筛查物证破案,那可就是又耗时间又耗精力还未必有用的大工程了。” 对于物证方面的判断,恐怕没有谁比慕容雨川更有经验,罗炎麟没有质疑,他环视了董文语所指这片荒地,估摸着大概位置在野草坡的西北面,相对而言,靠近公路与河西村。那么这个女孩究竟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呢? …… 12:14。 勘测现场之后,猎狐组一行人带着董文语乘车返回。罗炎麟故意让在河西村站一站脚。 他亲自来找村长,询问野草坡的附近又有什么村镇。 王村长土生土长在村里,对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为了让罗炎麟他们更明白,他拿了一张白纸,用铅笔画了一张野草坡的草图,上下左右标上了东南西北,中间的方框代表野草坡,他在西北方向画了个小圈,说:“咱们河西村就在这儿。距离野草坡大概7里地,是距离野草坡最近的村子了,其它地方都是荒地。” “真是邪门儿啊,”顾盼盼说:“难道那女孩是自己溜达到坟茔地的吗?” 陆小棠说:“或许还有一种可能,被害的女孩就是从河西村这里去的野草坡。”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大家之前只关注董文语了,倒是没有怀疑过村里其他人。 王村长觉察气氛不对劲儿,连忙说:“我觉得不大可能。我们这个村子也不大,总共才三十五户人家。村西头打个喷嚏,村东头儿都听得到。要是有个姑娘从这儿失踪了,那不早就传出去了。” 陆小棠说:“那可未必,龙治民和董文语都是在这里犯的案,也没有谁知道啊?” 王村长一时语塞了。 大家都看罗炎麟,等待他表态,可是罗炎麟始终不吭声,又在玩儿深沉。性急的陆小棠便问慕容雨川,“你怎么看?” “我?!”慕容雨川看陆小棠咄咄逼人的样子有点儿打怵。 “照目前看,被害人死前的路径有可能是从这里到的野草坡,站在法医的角度你觉得呢?” 慕容雨川很讨厌陆小棠每次出风头都拉他站队,他抓抓头,“我么……其实……我倒不觉得那女孩是从河西村去的野草坡?” “为什么?”陆小棠眉梢挑了挑。 “我检查发现被害人的臀部和腰部有粉碎性骨折,这也是她的死因。而这种骨折的特征很像是从高处坠落身亡的,坠落高度大概十五米左右。河西村这里连棵树都没有,砖瓦房也不过三米多,无论如何也摔不成那样的重伤。野草坡那边大同小异,所以我想死者遇害时一定去过我们还不曾知道的特殊地方。” 8. 害怕说出的真相6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也没问我呀,再说嫌疑犯不是已经抓到了吗?”慕容雨川瞅瞅门外。董文语正坐在院子里,由曹青看着。 陆小棠看看罗炎麟,“怎么样,你对这个消息有什么想法吗?” 罗炎麟思索着说:“这个消息很出人意料,也很有用。或许我们之前的想法太过局限了。” 说到这儿,他问村长,“你说河西村是距离野草坡最近的村镇,其余的地方都是荒地。那这些荒地之外又是哪儿呢?”他伸手一指桌上草图标记着东面的地方。 王村长思索了一下说:“过了那片荒地,有个采石场。不过离得比较远,大概有20多里地了。” “采石场大吗?” “不小,是乡政府集资办起来厂子,有上千人在那儿干活儿呢?” 罗炎麟点点头,又问:“其他方向又都通向哪儿呢?” “如果不考虑远近,野草坡就通着三个方向。西北距离最近的就是这个村子。东南通向采石场。还有就是东北方向,过了那片荒地和公路,还有好几十里地以外有个兰阳镇。” “兰阳镇……镇子大吗?” “挺大的,住着上万人呢,有商场有学校,快赶上小县城了。” 罗炎麟没再多问。回到市公安局后,他把组员们派出去打听采石场和兰阳镇的情况,同时命慕容雨川进一步检查尸体,尽可能找到一些能确认死者身份的证据。而董文语则被暂时收监,等待进一步核实定罪。 时隔一天,9月21日,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慕容雨川那边的尸检工作也进入了尾声。 罗炎麟于是组织了临时会议。组员们纷纷提供了各自收集的情报。 野草坡东南方向的采石场规模很大,占地上万平米,一千多名职工,相当于一个中型厂矿。厂区内除了标准厂房还有职工宿舍。 位于野草坡东北30里外的兰阳镇则是一个标准的小县城。商店、医院、企业、学校一应俱全,相当于一个缩小版的化安市。 这种情况给警员们出了不小的难题。罗炎麟说,虽然这两个地点距离野草坡都不算近,但是如果有交通工具的话,到野草坡也不是问题。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两个地方其中之一很可能是被害人生前到过的最后一个地方。但鉴于两个地方范围都很大,为便于侦破,我们现在最好能筛选出一个最可能的地方,重点侦查。” 顾盼盼说:“要我看,兰阳镇的可能最大。被害人年纪只有十七八岁,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会待在比较安稳的地方吧,采石场那种地方不太适合女孩子。” 曹青意见不太一样,“但采石场确实有五六层的高楼,至少符合杀人条件。而且那地方比较偏僻,往往比较容易被选为作案地点。何况,被害人未必是自愿去的那里。如果有某位工人把她绑架到那里……” “干嘛非得一出命案就得是工人啊,人家辛辛苦苦养家糊口也不容易,哪还有精力去犯罪?” “这不是有没有精力的问题,这是个别人的问题。” “你说的那个别人为什么非得出现在工地,而不能出现在城里呢?” “是嘛是嘛……”范晓鹏跟着帮腔,也不知道是在帮谁说话。 8. 害怕说出的真相7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个没完。慕容雨川坐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热闹。坐在旁边的陆小棠踩了他一脚,“你要是检查出了什么就赶紧说,别在那儿跟个老妖怪似的‘嘿嘿嘿’个没完……” 慕容雨川于是清清喉咙,很权威的说:“大家安静,还是听我来讲两句吧。” 可是根本没人搭理他,该争论还在那儿争论,把慕容雨川整个儿晾在那儿了。 罗炎麟这时说,静一静,先听听慕容医生检验结果吧。大家马上就不吭声了。 ‘一帮趋炎附势的东西’,慕容雨川心说,脸上还得面带笑容,“我昨天花了一整天化验了尸体的各个脏器。虽然已经腐烂了,但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至于有没有用处,就看各位的推理能力了。首先,是在死者的胃糜中发现了酒精成分,是什么酒现在已经化验不出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个比较特殊的东西……”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物证袋,里面好像是透明的,只有坐在附近的人才能看见里面有两个砂砾似的白色碎片。 “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贝类的外壳。” “扇贝?!” “当然不是。它的外壳有点儿近似我们日常的毛蚶。不过壳上没有毛,而且颜色是雪白的,所以不是毛蚶。为了研究这东西我费了好大劲儿……” “到底你查没查到是什么?”陆小棠催促道。 “当然查到了,再难能难住我吗,笑话……这东西是一种叫‘血蚶’的浅海贝类,没听过吧。” 众人大多一脸茫然,有些人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罗炎麟说:“血蚶我记得好像是广东那边的食物吧?” “还是你老走南闯北见识多,”慕容雨川倒也佩服,“的确,这东西是广东潮汕地区的特产,咱们这边很少能看到。我查了查资料,说这种东西不容易养殖,但营养价值极高,能补气补血,价格也很贵,属于高档食品。因为汁液鲜红如血,故名‘血蚶’。” “血蚶的壳也能吃吗?”范晓鹏舔了舔嘴唇问。 “当然不能傻孩子,我估计是在烹饪的时候不小心弄碎了外壳,被死者无意中连肉一起吃下去了。蚶类外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连胃酸都很难溶解,所以时隔一个月,还能被完整的发现。” “这样说来到有点儿意思了,”陆小棠说,“被害人胃里又有酒又有血蚶,这分明是在临死前吃了一顿大餐啊。” “而且还是顿价格不菲的大餐。”慕容雨川说,“这个女孩果然是有些来历的。” 罗炎麟说:“你检查到的不只这些吧,索性都说了吧。” 真是老狐狸,我本来还想留个包袱呢,慕容雨川心里嘀咕,只好说:“还有就是在死者的胃糜里发现了一种药物成分,经过鉴定是‘去氧孕烯炔雌醇’。” “那是什么?” “通俗的名字叫美欣乐。是一种副作用比较小的避孕药。这种避孕药不属于紧急避孕药,需要长期服用才有效。” 见众人反应不那么强烈,慕容雨川马上说道:“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个线索,或许跟避孕药有些联系。我发现死者的子gong壁比正常要薄,应该是做过刮宫手术,换句话说,她死前刚刚堕过胎……” 8. 害怕说出的真相8 单纯发现避孕药或许还没有引起大家重视,但加上堕胎的情况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了。 陆小棠说:“被害人遇害的前后一直在服用避孕药,又堕了胎。这些事发生的时间实在太巧了。会不会与被害人遇害有直接关系呢?”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很多人其实心里都这样想。 罗炎麟说:“这种可能的确存在,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特别是被害人的死因比较特殊,坠落身亡往往都不是他杀造成的。” “你怀疑死者是自杀?”陆小棠瞪大眼睛问。 “现在还谈不上怀疑,我只是根据实际情况说说看法。” “的确,不少自杀的人都选择了跳楼,但在这个案子里我认为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理由很简单,假如死者真是跳楼自杀,那又为何有人要把她的尸体遗弃在野草坡呢,做这件事情的肯定要有动机吧。”陆小棠不知不觉又跟罗炎麟较上劲儿了,不过这一次好像是罗炎麟先挑事儿的。 罗炎麟并没有马上反驳,而是问慕容雨川,“从你尸检的角度看,被害人自杀和他杀那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慕容雨川偷眼看看虎视眈眈的陆小棠,心里骂罗炎麟:你就损吧,老妖怪,你俩掐架干嘛非要拉上我啊。 他抓挠得头发乱蓬蓬的,极不情愿的说:“我倒是仔细检查过尸体,在死者身上没有发现其他人遗留下的痕迹,不排除死者跳楼自杀的可能……” “你确定吗?”陆小棠冷冷的问。 发现气氛不对,慕容雨川赶紧改口,“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假如,死者是在厮打过程中被凶手推下楼的,尸体上比较有可能残留凶手的痕迹,但如果,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凶手突然推下楼的,瞬间的接触很可能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说到最后总算是谁都没得罪,慕容雨川暗自甩了一把汗。这年头当个小公务员还真不容易。 经过这次案情分析会,组员们对这起碎尸案又有了深入的认识。罗炎麟认为案发现场更倾向于兰阳镇,为了保险,还是派几个人去采石场调查。他则准备亲自去一趟兰阳镇。 考虑到兰阳镇也有上万人,肯定不可能用排查的方式寻找一个女孩。罗炎麟就把董文语找来,详细的询问了女孩的衣着穿戴。 董文语在肢解女孩的尸体时,把她的衣服烧毁了,只留下了一双鞋,留作纪念。他回忆说:“那女孩上身穿的是浅蓝色的t恤带花边的那种,下/身是碎花的小裙子,还有白色的长丝/袜,她人漂亮,打扮的也漂亮。谁看了都难免有非分之想……” 听他这么说,罗炎麟有点儿哭笑不得,看见打扮漂亮的女孩有想法正常,但如果后面再加上“尸体”两个字,可就有点儿重口了。 罗炎麟问他,“你觉得女孩像是干什么的?” “学生吧。”董文语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 “为什么怎么想呢?” “就干觉那女孩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像个学生似的。” 罗炎麟没再往下问。董文语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也没接触过多少学生,但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很准。 罗炎麟又重新整理了搜集来的情报,勾选出兰阳镇的几所学校,一共有三所: 灵寿县第二小学、灵寿县第一中学和新世纪高等职业学校。 9. 碎尸真面目 1 9月22日,星期一。 兰阳镇,新世纪高等职业学校。 罗炎麟来兰阳镇首先把目标选在了这里。原因很简单,兰阳镇的三所学校中只有这一所高中,学生的平均年龄在16岁到19岁之间,要调查的死者年纪也差不多在这个范围里。这是一所民办的私立高中,据说在当地小有名气,大约3000名学生,生源主要是附近村镇的初中毕业生,还有少部分外地学生。在这里念书,成绩好的学生可以选择参加高考,或者想要早毕业找工作的也能学到财会一类的专业技能。 罗炎麟、陆小棠、慕容雨川和顾盼盼四人临时分为一组,驱车来到新世纪职高,出示证件,直接约见了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姓张,是个干练的中年妇女,戴着一副深度近视镜。 罗炎麟没敢详说案情,只是简单说明来意,询问张主任最近有没有学生失踪。 但即便如此,当张主任听说他们要核实的人已经死了,脸上就有点儿变颜色了。她问:“您说那个女孩叫什么名?” “我们还不她叫什么,只知道她年纪同你们学校的学生相仿。” “那也不能断定是我们学校的呀?” “所以,我们先来问问,你们学校最近一个月里有没有学生失踪。” 张主任很肯定的回答:”没有。” “能确定吗?” “当然了,这么大的事儿,要是有我早就知道了。” 罗炎麟看了看陆小棠他们,一个个脸上都难掩不甘,好容易找到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就这么轻易被否定了。 教导处人来人往很忙碌,他们刚说了没几句话的功夫,老师学生已经来去两三拨人了。张主任似乎也不太愿意接待他们,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罗炎麟权作没看见,又让顾盼盼从随身带来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根据董文语描述绘出来的死者肖像,至于想不想就没人知道了。 张主任调整着鼻梁上的近视镜,瞟了一眼纸上素描肖像,说:“没见过。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慕容雨川小声嘀咕,“就这鸡把眼神儿也就能看见个圈儿吧……” 陆小棠赶紧踢了他一脚。 不过这张肖像倒是吸引了一些进进出出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还都好奇的往这边瞅一眼。这让张主任有些紧张了。她对罗炎麟说,恐怕您们找错地方了,这个女孩看样子得有二十岁了吧,我们学校的学生根本没有这么大的。你们应该问问镇派出所吧,说不定他们那儿失踪人口登记呢。 张主任说的到并非一点道理没有,这里找不到线索,下一步罗炎麟他们就准备去镇派出所问情况了。 离开教导处,几个人注意到有个瘦高的男生站在楼梯口瞅他们。忽然,男生紧走几步,伸手拉住了陆小棠的手。这下把所有人都弄愣了。 慕容雨川一把将他手拽开,“色胆包天的小屁孩儿,连女警都敢调戏,口味挺重啊!” “你们真是警察?”男生问。 “是不是警察管你什么事儿?好好学你的习去吧。女警也是公务员,得考上好大学才能泡得到。” “我不是那个意思,”男生脸臊红了,“你们在屋里不是拿出一张画像吗,问张主任认不认识……” 陆小棠砰一把抓住了男生的手,“怎么,你认识画像里的人吗?” 9. 碎尸真面目 2 “看着有点儿眼熟……”男生说。 “像谁?” “像我一个同学。” “她现在在哪儿。” “她已经很有没来上课了。” “她叫什么名字?” “卢佳。” 陆小棠看了看其他人,大家原本消沉的的神情忽然变得振奋了。 提到卢佳,张主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查了查电脑档案,说:“这个人的确是我们学校的,是3年4班的学生。不过她没有失踪呀,一直在学校,好好的呢。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我想是搞错了吧。” 同学说卢佳好些天没来上课,教导主任却说她一直在学校。警员们感觉这里面一定有情况,于是亲自去三年四班找这名学生,却没找到。 班主任说:“卢佳这两天请假回老家了。她是外地学生。” 罗炎麟问:“她什么时候请的假?” “大概也有一个月了吧。”班主任想了想说。 一个月。正好是也是法医检测出的死者死亡时间。 “因为什么请的假?” “哦,是他父亲给她请的假,假单还在我这儿呢。”班主任说着翻开记事本,找了找,抽出一张便签,“在这儿,8月12号请的假,她父亲签的字。因为她奶奶得了肝腹水卧床在家,现在正是收庄稼的时候家里人腾不出手照顾她,就把卢佳找回去了。” “哦,是这样啊。” 班主任聊着聊着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便问:“是不是卢佳出什么事儿了?” “……”罗炎麟犹豫了一下,没敢说实话,接着问:“那这一个月她有跟学校联系过吗?” “反正是没有跟我联系过,这女孩很腼腆,跟我也不太熟。” “那有没有与她关系紧密的同学啊?”陆小棠问。 “她的室友吧,她在学校住宿……” …… 女生宿舍在校园后侧,与教学楼之间隔着一块操场,周围有一些树木,宿舍楼不大,紧临学校后门。卢佳的宿舍是四楼407室,靠楼东面山墙。 陆小棠说,女生宿舍还是由我来问方便点儿。罗炎麟同意,就把慕容雨川和顾盼盼留在楼下,自己陪陆小棠上楼。 慕容雨川十分不乐意,说:“凭啥把我留在下面,我为什么就不能参与办案?” “女生宿舍你上去不方便。”陆小棠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凭啥我和盼盼不能上去,你就能。” 陆小棠只好实话实说,“我们是怕你上去把人家小女孩儿都吓着。盼盼不上去,就是为了看着你的。” “……” 407室十几平米,两张双层铁床,内置卫生间,能住四个人。 陆小棠和罗炎麟走进寝室,看见屋里有两个女孩正在聊天。他们报出警察身份,问卢佳是不是住这儿。两个女孩不约而同点头,都有点儿不知所措,他们又拿出了画像让女孩辨认,女孩都是说像卢佳, 陆小棠看出她们紧张,她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本身又是女的,解释了几句,让两个女孩放下心。接着便聊起了卢佳。 通过谈话,陆小棠发现这两个女孩与卢佳也不太熟。她问卢佳为人怎么样。 叫佟雪璐的女孩说:“还行吧。就有点儿冷,平时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 “那她人缘儿呢?在学校了和什么人发生过矛盾吗,譬如老师或者哪个学生?” “没听说过。她平时也不显山不露水的,跟谁都不冷不热。” “她有男朋友吗?” 9. 碎尸真面目 3 “没听说,好像没有吧。” “我倒是听说有一个。”另外一个女孩插嘴,她叫马芳。 “哪个班的,我怎么不知道?”佟雪璐的声音顿时高了三度,双眼发光,流露出八卦的气质。 “你当然不知道,人家又不是咱们学校的,听说还挺有钱呢?” “是吗?连她都有对象啦,真想不到。” “卢佳长得又不丑,找个对象有什么了。” “那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知道?” “干啥还都让你知道哇,你又不是她妈。” “我是你妈好吧,叫你说我,叫你说我……”佟雪璐捅咕着马芳的痒肉,马芳躲闪,两个女孩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也忘了旁边还有人看着。 “咳咳……”陆小棠清清嗓子说,“卢佳的男友是谁,你见过吗?” 她问的是马芳,马芳说没见过,只是听说。 她又问卢佳请假回家这段时间里,有没有联系过她们。两个女孩都说没有,马芳说:“要不你去问问张子欣吧,她平时跟卢佳最要好,就算卢佳联系,也只会联系她。” “张子欣住哪个宿舍?”陆小棠问。 佟雪璐调皮的指指对面,“就在那儿。” 陆小棠扭脸看见了收拾整齐的下铺床位。佟雪璐又指指上面的床铺,“喏,那就是卢佳住的。 罗炎麟走过去,上下两张床铺都看了看。张子欣的床铺上有几本杂志,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零七八碎的首饰和小玩意儿。卢佳的床铺相较而言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一床被子,什么都没有。罗炎麟又问了卢佳的储物柜是哪个,在两个略显诧异的表情下把箱子打开了,结果只在里面看见了一摞书和卷纸,除此之外再没发现其他什么,连一丁点儿能彰显个性的东西都没看见,好像她当初离开时就没打算回来一样。 这个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罗炎麟百思不得其解,他用眼神示意陆小棠,陆小棠马上明白,问两个女孩,“张子欣去哪儿了,我想找她聊聊。” “她生病了,现在在住院呢。”佟雪璐说。 “病了!?什么病?” “不清楚,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听说这几天就能出院。” “她在哪儿住院啊?” “你们不是这么急着就要见她吧,再等两天她就回来了,上周我还芳芳还去医院看望过她呢,气色挺好的。” 陆小棠和罗炎麟相视沉默,谁都没有说话。两个单纯的女孩儿哪里知道情况的严重。他们现在迫切希望见到张子欣,通过她才能了解卢佳。这个惨遭肢解的尸体第一次以活人的形象如此切近而又神秘的出现在警探们的眼中…… …… 13:34。 化安人民医院兰阳镇附属医院。 罗炎麟一行人在前台门诊打听出张子欣在骨科门诊617病房住院。 张子欣住的是四人病房,三张床都住着病人。罗炎麟和陆小棠进门一眼就看见靠窗的病床上坐着一位面容苍白,有些憔悴的女孩。她身穿蓝色竖条的病号服,盖着被半卧半靠着病床。床边塑料凳上坐着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正在同她亲密的聊天,看样子像是男女朋友。 这种场合通常都是陆小棠打头阵,尽管陆小棠尽量和缓语气,但还是让张子欣吃惊不已,特别是听说她是警察,原本缺少血色的脸变得更苍白了。 9. 碎尸真面目 4 陆小棠把事先在医院门口买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客套的说:“我们来只是想了解一下卢佳的情况,听说你同她关系最要好。没想到你病了,希望没打搅你。” 张子欣说:“不碍事,我下楼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胳膊摔骨折了。现在已经差不多全好了。” 因为被子遮着,陆小棠看不出她哪里受伤。张子欣的男友坐到了床上,把凳子让给陆小棠,但表情里显得有些厌烦。陆小棠又客气了两句,就把话题料聊了卢佳。 张子欣说:“卢佳性格有点儿孤僻,我和她看上去比其他人好点儿。但也不是十分了解她。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说着敏感的瞅瞅陆小棠,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罗炎麟。 “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问题。”陆小棠说,“她失踪了你知道吗?” “失踪了!?”张子欣诧异,“不可能啊,她不是请假回老家了吗,听说她奶病了……” “她回家这段时间有跟你联系过吗?” “那倒没有,可能是她比较忙吧。平时她的家里事也从很少跟我说。” “那她回家之前那段时间情绪怎么样?” “很平常啊,像往常一样。” “没有任何反常吗?比方说,情绪低落,突然跟你发脾气,或者有些事情瞒着你……” 张子欣回忆着说:“没看出来。我觉得她一直都平平常常的。” 见女孩把话说的很死,陆小棠索性直接问:“她男朋友是谁,你认识吗?” “男朋友?!”女孩惊疑的望着陆小棠,“你这是听谁说的,她没有男朋友呀——” “没有?!” “反正我是从来没听她说起过。” “或许她没来得及告诉你,万一真有个那样的人呢……” 张子欣的男友这时插话:“交个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至于藏着掖着的吗?卢佳跟欣欣好,要是真有对象,肯定会告诉她,她家又没钱,在学校也没几个朋友,不跟欣欣说又能跟谁说……” 卢佳的室友说她在校外有男朋友,卢佳最好的朋友又矢口否认。这个消息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有谁在撒谎呢? 罗炎麟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张子欣,“那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张子欣懵懂的接过来。照片里是皮肤黑、大脑门,长得挺丑的中年男人。她蹙起细细的眉毛,不解的看着罗炎麟。 照片里的男人就是董文语。 罗炎麟说:“你对这个长相的人有印象吗?” “你是说这是卢佳的男朋友?”张子欣吃力的问。 坐在身边的小男朋友一看忍不住笑起来:“警察叔叔,你们真是太逗了。卢佳怎么说也算鲜花儿一朵吧,能看上这么个糟老头子吗?” 罗炎麟和陆小棠在学校电脑里见过卢佳的学生证照片,面容清瘦、五官细致、比眼前的张子欣还要漂亮几分。在加上慕容雨川尸检时测出的女孩身高。大概能想象出卢佳是个亭亭玉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就算性格孤僻,追求者也应该不少,的确不太可能看上董文语这样的男人。 罗炎麟说:“或许卢佳只是认识照片里这个男人,又或者照片里这个男人来找过她,甚至是纠缠过她,总之,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男孩又笑了,“我明白了,叔叔。你是想问这个人是不是猥琐大叔是吧?” 他拿过照片仔细端详,“见过猥琐的,没见过这么猥琐的,他要是真敢进校园,我估计早就被报案抓起来了,反正我是没见过……”他问张子欣,“你见过吗?” 张子欣摇头,“我也没见过。这人长得这么丑,如果他来学校骚扰卢佳,我们早就知道了。再说,卢佳也不可能不跟我说啊。” 张子欣把照片交还给罗炎麟,陆小棠看到她用的都是左手,右手始终不动,估计受伤的是右胳膊。 9. 碎尸真面目 5 “我能告诉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我有点儿累了。”卢佳对陆小棠和罗炎麟说。 陆小棠还想再问些什么,张子欣的男友已经不耐烦的开始逐客了,“叔叔姐姐,我们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我们也不知道卢佳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这都应该是你们自己去调查吧。拜托啦,病人还要休息呢。” 离开病房。陆小棠心有不甘的对罗炎麟说:“这帮小孩子真是不可靠,一个说卢佳有男友,一个说没有,到底是有人撒谎还是卢佳故意隐瞒呢?再说卢佳死前刚刚堕胎,这个孩子又是谁的呢?” “这其中肯定有些我们还不知道的隐情,”罗炎麟说,“表面上看,我们好像没问出什么,但仔细想想,这其中倒有些耐人寻味的地方。” “哪里?” “你好好回忆一下刚才在病房里,我们与张子欣说话时她的反应。当你说道卢佳失踪的时候,她解释说她只是请假回了老家,之后你问的一系列相关问题,她都一一作了回答,看起来很正常,但反过来想想,你不觉得这个女孩表现的太正常了吗,就好像她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卢佳不会出事一样。她凭什么如此确信呢,而且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问一句我们为什么怀疑卢佳失踪,更没有问问卢佳是否出了意外,这个好朋友实在太不称职了。” “你说得对,其实我也有同感,”陆小棠说,“张子欣给人感觉就很别扭,好像故意装出那样的,我怀疑她有什么事儿瞒着没说。” 两人正说着,罗炎麟手机响了,是顾盼盼打来的。她和慕容雨川现在还在兰阳镇职业高中,顾盼盼在电话里说,已经联系到卢佳的家人了。 “他们怎么说?”罗炎麟忙问。 “卢佳父亲说,卢佳回家就住了三天,之后就返校了。” “住三天就返校了? “是呀,按理说卢佳应该早在三个星期前就回到学校了……” “可是她并没有回学校。” “真搞不懂到底是卢佳跟家里人撒了谎,还是回来的时候出了意外……” 罗炎麟稍事沉吟,让顾盼盼再联系卢佳的家人,最好让他们来一个人,以便多了解一些卢佳的情况。 “她爸爸听说女儿失踪都急疯了,现在就买火车票往这边赶呢,说是明天就能到。我没敢告诉他卢佳其实已经……”顾盼盼说话声音忽然小了。 “你做得对,这种事情还是等见面了派人委婉的告诉他吧。” 陆小棠叹口气,“反正我是不会同他说这种话的。卢佳死的那么惨,无论措辞多委婉,对一个父亲来说都太残忍了。” 罗炎麟苦笑,“但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比你更适合。” 10. 缺一根手指1 9月23日,星期二,中午。 一个衣着简朴,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风尘仆仆的走进兰阳镇派出所,敲开了门口值班室的门。 民警问,你找谁。 他说:“我找我女儿,我就是卢佳的爸爸。” …… 陆小棠见到卢海全吃了一惊。他苍老的外表乍看上去像六十岁的人,皱纹堆累,眼球浑浊,一双宽大粗糙的手满是茧子,一看就是常年辛苦的人。想到他女儿,陆小棠心中又平添了几分同情。 “我女儿怎么了?”卢海全问。 “我是公安部直属机关的刑警,我叫陆小棠。”陆小棠心里还没准备如好怎么开口,只能这样说。 “我女儿到底怎么了?”卢海全瞪着陆小棠问,似乎意识到将要面对可怕的事情。 “你女儿她……” “她受伤了?” “……” “我问你话呢?” “我们在调查一宗刑事案件时发现……卢佳已经遇害了。” 卢海全马上打断,“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女儿好好的,怎么可能出事?” 我们的法医已经对被害人尸体做了详细的检查,证实被害人就是您的女儿。” “……”卢海全默然半晌,忽然冲陆小棠怒吼,“不可能,你带我去看看我看看我才信……” 说着两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陆小棠肩膀。陆小棠没没躲避,任他摇晃。旁边的警员见势不妙,赶紧上来拉卢海全。卢海全奋力挣扎,大叫道:“我一定要 亲眼见见我女儿才相信,你们不让我见就是有鬼,你们在骗我!!” “我们没有骗你,”陆小棠悲悯的说,“即使让你看了你也认不出来,你女儿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卢海全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泪光,颤声问:“我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被人害了。” “谁害的?” “我们请您来就是协助我们办案抓住凶手。” “好,你们要我做什么?”卢海全努力把眼泪压在眼眶里。 …… 因为卢佳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陆小棠没办法满足卢海全见女儿最后一面的要求。怀着愧疚的心情,她开车把卢海全带到灵寿县公安分局,这里距离兰阳镇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嫌疑人董文语也被带来了,怕他逃跑,临时羁押在这里。 陆小棠带着卢海全来到拘留室,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看了看,对卢海全说:“坐在右边墙角的那个人你好好看看,有没有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是他杀了我女儿吗?”卢海全克制着情绪问。 “他只是嫌疑人。我们已经问过卢佳的同学,都说没见过这个人……我们现在没办法确认在你女儿遇害前他们有没有过接触,哪怕是他曾经尾随过卢佳也能为我们提供证据……当然,你不必有什么压力,不管对他有没有印象,只要据实说就好……” 卢海全点点头,来到玻璃窗前向里面张望,紧张的两只手都在不住颤抖。然而看了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吭一声。陆小棠忍不住问:“怎么样,有没有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个人?” 卢海木讷的摇摇头,“我是近视。离得太远了我看不清。我能不能离近点儿。” “这好办。”陆小棠让民警拿钥匙打开门,领着卢海全进了拘留室。反正董文语现在戴着手铐,也不怕他突然施暴。 10. 缺一根手指2 董文语侧身靠在墙角,闭目养神,全然一副与我何干的神态。这种蹲过深牢大狱的老犯人确实有股普通人无法做到的忍耐力。 “董文语——”陆小棠走到近前喊他一声。 董文语睁开眼睛瞧见她,黝黑的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是陆警官啊,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陆小棠侧开身,让卢海全看个仔细。 董文语看见卢海全先是一愣,不由得上下打量,“这位也是警察吗,怎么看着不像呢……” “我是卢佳的爸爸。”卢海全说。 “卢佳是谁?” “卢佳就是被你害死的那个女孩。” 董文语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那个小女孩儿叫卢佳啊。”他嘴上说的轻松,可是在卢海全的注视下表情也不禁有些慌乱了。 “你认识我吗?”卢海全问他。 “我怎么会认识你?”董文语反问。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我女儿的?” “真有意思,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女儿。我看见的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董文语开了句玩笑,可是看见卢海全怒红的眼球死死瞪着他,他实在有点儿笑不出了。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女儿。” “我……”董文语想要辩解,但忽然想起那女孩被自己肢解的成的碎块,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女儿。” “……”董文语的秃脑门上开始冒汗,他的眼神不经意的碰上了卢海全的目光,猛然间看到了杀机…… 与此同时,卢海全的拳头已经砸在他的鼻梁上。董文语惨叫一声,眼冒金星,卢海全发疯般的扑上去,抓住他的头用力往墙上撞。 陆小棠赶紧上去阻拦,纠缠中又上来两名民警。卢海全仍然不顾一切的抓住董文语的头发往墙上撞。好容易才把他制服,董文语已经满脸是血的瘫软在那里,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却没人理睬他,或许大家心里都盼着他死。一个人能活到这份上,也真是一种悲哀。 …… 15:35。 罗炎麟在县公安局召集猎狐组员开会。负责调查采石场和兰阳镇的两方面警员都聚齐了。 开会伊始,罗炎麟毫不客气的点名批评了副组长陆小棠。说首先她不该擅自带被害人家属见嫌疑人,致使嫌疑人受伤;其次,在嫌疑人受伤后没有立刻采取救治,反而弃之不顾造成被害人休克,险些酿出人命。针对这两点,他会向上级汇报,给与处理。 看样子罗炎麟是真怒了,在场警员都不敢吭声。陆小棠心有不服,觉得他这是在借题发挥,便故意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罗炎麟压压火气,接下来让曹青汇报他们一组的调查情况。曹青说,采石场的工人和干部走访了不下二十人,在过去一个月左右,只发生了一起工人打架事件,现在已经私下和解了,此外,在没有发生其他突发情况。采石场的环境他们也勘查过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罗炎麟做到心里有数,接下来复述了他和陆小棠这边的调查结果,然后做出结论,卢佳的死亡地点基本可以排除采石场,根据她的请假时间和返校时间来估计,死亡地点很有可能是在兰阳镇附近。而考虑到死者坠落身亡的特殊死因,目前首要的难题是确认自杀还是他杀。 10. 缺一根手指3 对于这一点,慕容雨川给出了法医解释,他说:“死者着地部位在臀部,伤势也集中在腰臀部,胳膊和腿上并没有明显的骨折伤,可以推断死者在坠落的过程中没有挣扎。这通常是自杀式坠落的最明显特征。” 罗炎麟没有表态,问其他人怎么看。憋了一肚子气的陆小棠马上说:“我不认为卢佳会自杀,如果这女孩真想轻生,死前总会有一些举动反常的迹象。我们之前也询问过了她的同学包括她要好的朋友,还有她父亲。他们反映卢佳去世前情绪很稳定,没有任何异样。我们检查卢佳的遗物也没有发现任何有自杀迹象的笔迹和物品。综合这几点就可看出,卢佳根本不可能自杀。或者我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正值对生人和世界充满期待的年纪,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选择自杀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陆小棠说的是实情。谁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回想起那段青春勃发的岁月,无疑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罗炎麟说:“既然大家的意见比较统一,那我们就暂且假设是他杀。被害人有了,我们现在要确定的就是凶手。对这一点,谁有什么想法吗?” 无人答言。这是一个困扰所有人的难题。 “既然这样,我们姑且就通过归纳排除方法构想出一个最为接近的凶手吧。” 罗炎麟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总能通过一些巧妙的推理技巧引导大家构建出一套完整的侦破思路来。对这一点,陆小棠也不得不认可。但这影响不了她对他的讨厌。 罗炎麟说:“根据眼前的情形,我们先将凶手归类为两种人——熟人和陌生人。各位要注意,这两种人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段会有很大区别,产生的影响也完全不同。现在可以畅所欲言。” 很少发言的杜威深思熟虑一番说:“如果是熟人作案,他与被害人之间很有可能存在矛盾,在被害人遇害前的一段时间,可能与她接触过。” “不错,这是熟人作案的常见特征。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详细了解一下卢佳的父亲和同学。这个矛盾并不局限于卢佳个人,也可能是家族矛盾。熟人的作案手段往往是早有预谋的。他通常会利用与被害人的熟识的关系,把她引入预先设定好的圈套里实施犯罪,可以确保成功又能起到反侦察效果。现在,我们再假设一下陌生人作案……” 范晓鹏抢着说:“要是陌生人作案,十有八九是看中了被害人年轻漂亮。说不定就在卢佳从老家返校的路上被坏人给盯上了,尾随到没人的地方才行凶作案。” “劫色劫财的犯罪通常很少有坠亡的。”慕容雨川提醒。 “或许犯案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大家各抒己见,争论的越发热烈。倒是陆小棠鲜见的沉默了,也可能还在赌气。 罗炎麟偏偏找茬儿似的又点到她,“看你一脸严肃,肯定是有不同意见,跟大家分享一下吧。”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想说没意见,可是话到嘴边又变了,“我觉得或许我们把凶手想的太复杂了,所以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线索。卢佳在遇害前做了堕胎手术,尸检又在她胃里发现了避孕药,我一直都感觉这不是巧合。尤其是听卢佳的同学说她没有男友,我就更觉得这里面有蹊跷。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还是这件事需要特别调查一下。” “我同意。”没想到罗炎麟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陆小棠心想,这家伙神一出鬼一出的到底想干什么? …… 9月24日,星期三。 罗炎麟和陆小棠商量决定从卢佳堕胎这件事开始调查。那就要首先找到她做人流的医院。从昨天下午开始,组员们开始走访排查灵寿县和兰阳镇上一点儿规模的医院和诊所,最终在灵寿县“铁路医院”发现了一个同名女孩儿的堕胎记录。 10. 缺一根手指4 记录显示,8月11日星期日上午,曾有一名叫卢佳的17岁女孩儿到该院妇科做过人流手术。女孩的年龄与堕胎时间与警方已知死者卢佳的情况基本吻合,于是罗炎麟和陆小棠决定亲自去铁路医院证实二者是不是同一人。 人流手术并不是什么大手术,但受术者大多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所以罗炎麟和陆小棠看到记录才发现受术者信息少得可怜,只是简单记载着姓名和年龄。罗炎麟找来了当天的值班医生,把卢佳的照片给他辨认。 女医生看着照片回忆了一会儿,肯定的说:“是她。一个个子很高长得很白净的女孩,年纪一看就不大,挺引人注意的,我就记住了。” 陆小棠虽然还在赌气,但这次总算没白来,她问:“那女孩跟你说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看样子挺害怕的,年轻女孩都这样,平时不知道珍惜自己,等到惹麻烦了,就不知如何是好了。要说也怪那些不负责任的男的,就图自己快活了,根本不替别人想……” “等下,”陆小棠似乎被提醒了,“卢佳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陪着?” “你不知道吗,”女医生有点儿诧异,“未成年的女孩是不允许独自来做人流手术的。必须有人陪着,一般都是家属或者对象。” “这么说是有人带她来啦,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男的……”陆小棠一瞬不瞬注视着男医生,几乎屏住了呼吸。“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长相没太注意,好像是个中年人。” “中年人?!你能确定没看错吗?” 女医生有点儿不耐烦,“平时接待那么多病人,我也不可能一个个去记长什么样,反正是个男的,不年轻了,手术费都是他给交的,也一千多块呢。” 陆小棠与罗炎麟相视默然,两人都感到意外。这个中年男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是什么来历? 陆小棠带着几分得意的瞅着罗炎麟,似乎在说,我猜的没错吧,这里面果然有问题。 她对罗炎麟说:“我觉得这个男人挺可疑,会不会他就是传说中卢佳的男友,卢佳怀的孩子就是他的?” 罗炎麟显然不像陆小棠那样“敢想”,他更客观的分析道:“我记得卢佳的班主任给我的请假单上写着,卢海全是在8月12号那天为女儿请假,带她回老家的。而卢佳是在11号做的人流手术。这个时间是不是赶得太巧了……” 陆小棠脸上微微一红,“该死,我居然没想到这个……”说着就匆匆跑出医院上了警车,如果罗炎麟跟的慢一点儿,就得给扔在铁路医院。 10. 缺一根手指5 12:31。 陆小棠到镇派出所旁边的旅店找到了卢海全。他被暂时安置在这里准备等结案之后,带着女儿的骨灰回老家。虽然他在派出所把嫌疑人董文语打的头破血流,但警察们都没有为难他,甚至连责备都没有。想到一个痛失女儿的父亲的心情,大家难免动了恻隐之心,更何况他打的还是一个有歼尸癖的嫌疑人,很多人内心里都很赞成卢海全。 陆小棠迫不得已又来见卢海全,他一个人乜呆呆的坐在床头盯着白花花的墙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死物。等他发现陆小棠和罗炎麟进屋了才下意识的背过脸擦掉眼里的泪水。 面对这样的人陆小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沉默良久,卢海全叹口气,“我真后悔没打死那个畜生。” 陆小棠带着安慰的口吻说:“如果真是董文语干的,自然躲不过法律的严惩。” “只让他挨颗枪子儿就了事倒等于便宜了他。我宁愿法庭把他判给我,让我一口口撕碎了才解恨……”卢海全边说边咬得牙齿咯嘣嘣响。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首先还是要确实了杀害你女儿的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处,卢佳地下有知,也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还需要您协助我们。” 卢海全的眼圈又红了,哽咽着说:“只要能破案,让我干什么都行。”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想通过你了解卢佳在被害之前那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卢海全有些不解,“你们之前也问过我这些,我自己也翻来覆去的想,但始终想不出什么。女儿这些年长大了,一直都没生活在身边,隔很长时间才通通电话,不管问什么都说‘很好,很好。’她到底过得怎么样,我和她妈根本都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女儿……”陆小棠想到卢佳堕胎的事,话到嘴边,看到卢海全痛苦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女儿怎么了?”卢海全问。 “她……” “还是我说吧。”罗炎麟说。 陆小棠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狠狠瞪他。跟慕容雨川一样,你们男人就不知道体谅一下别人吗? “你为卢佳请假回家只是因为她奶奶病重需要人照顾吗?”罗炎麟问的还算委婉。 “是啊。”卢海全回答。 “那她为什么只在家待了三天就回来了?” 卢海全苍老的脸上皱纹纠结,似乎有点儿伤心,“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提出回家照顾奶奶的是她,结果一回家就跟我和她妈吵,呆了三天,吵了三天,然后就她就要回来……” “她都跟你们吵什么?”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反正看什么都不顺眼,我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了,我当时也是生气,她要回学校也没拦着,唉,早知道我就……”卢海全嗓子又堵住了。 “她有没有提到过谁,比方说男的……” “男的?什么意思?”卢海全困惑的望着罗炎麟。 “她有没有处过对象,这你知道吗?” “没听他说过。”董文语摇头。他问:“这跟我女孩儿被害有关系吗?”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瞒着你。我们有证据证明卢佳在8月11日,也就是她请假回家的前一天,去医院做过人流手术。” 10. 缺一根手指6 “你瞎说什么?”卢海全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悲伤的双眼瞪得血红,似乎要吃了罗炎麟。 “我有证据,我们找到了她做人流的医院……” “我不信!!”老实巴交的卢海全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罗炎麟的鼻子骂,“你们警察就喜欢无中生有。凶手抓不到反过来又要污蔑我女儿。我女儿我从小把她养到大,她是最懂事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面对情绪激动的被害人家属,罗炎麟一脸无奈,心理专家这时候也无计可施了。陆小棠倒有几分幸灾乐祸。这个傲慢的家伙就得让他多碰碰钉子。 不过罗炎麟的脸皮还算够厚,被卢海全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就像根本没听到。他对卢海全说:“听你这么说,你给女儿请假其实是她要求的对吗?” 卢海全怒气未消,勉强点下头。 “如果你留心点儿,应该能发现一些反常迹象吧,一个女孩子刚刚……无论身体还是情绪总跟平时不太一样的。” 卢海全气得还想骂,但只张了张嘴,没等出声,眼泪先下来了。不管他承认不承认,罗炎麟说的毕竟有根有据。 他颓唐的跌坐在床上,哽咽着说:“她那天下午突然打电话给家里,说她想回家照顾奶奶几天,我当时就答应了,反正家里也正缺人手。” “她打电话那天是8月几号?” “这个我可记不住了,当时正好村里有人给县城运货,我搭便车连夜赶过来的。第二天就向老师请假带她回家了。” “那她应该是在8月11号给你打的电话……”女孩打电话的时候刚做完人流手术,罗炎麟很想知道她当时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卢海全继续说:“可是她回到家什么活都懒得干,一说话就顶嘴,我本来还气她不懂事,谁知道她竟会……会有这种事啊……”说着说着又说不下去了。 卢海全并没有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就是一个思想简单、只知道卖力干活农民。作为父亲,他连自己女儿遭遇了惨变都丝毫觉察不出,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但没有人能指责他的不是,至少他全心全意的为这个家操劳,为他的妻子和孩子操劳,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换回女儿。 通过卢海全,罗炎麟和陆小棠也进一步了解了遇害前卢佳的情况。 陆小棠问罗炎麟,“你说卢佳刚做完手术就给家里人打电话,她就不怕被父母发现?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次堕胎对卢佳的心理打击应该很大,”罗炎麟试图分析,“她毕竟才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经历这种事一定吓坏了。人在最脆弱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通常都是家人。” 这种解释听上去倒很合理。陆小棠无奈道:“如果她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或许也就不会出现之后的悲剧了。” 罗炎麟从来不做主观评价,他自言自语的计算,“8月15日离家……正常8月16日就能返回学校……也就是说,卢佳是在8月15日到16日之间发生的意外,只有两天……” 陆小棠还在惋惜:“现在的孩子都不知是怎么了,做事头脑一发热就不想后果了。卢佳十几岁年纪怎么就能看上一个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呢,居然还怀了人家的孩子,这种事儿传出去都能毁了她一辈子。” 10. 缺一根手指7 “一天多时间……坐客车大概要9个小时,坐火车14个小时,火车票价便宜,她应该选择火车。如果是偶发性案件,很可能就是在途中被人盯上的,这个人也应该住在兰阳镇附近,所以杀人弃尸做的干净利落,因为熟悉地形。问题是他究竟在什么地方动的手呢,按常理卢佳坐车回来会直接赶到学校,中途不可能去别的地方……那么如果是熟人作案呢……”罗炎麟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不用想了,”陆小棠忽然一拍他肩膀,“肯定是熟人作案。” “你怎么那么肯定?” “直觉。” 这女人真不简单,罗炎麟流下一滴冷汗。 “你之前不还直觉董文语像凶手吗?”他带着揶揄说。 “那时候我对被害人还一无所知,现在不一样了。我倒觉得董文语只是个地地道道的窃尸贼。他的生活轨迹和卢佳根本没有交叉,诚如你刚才分析的,如果是陌生人作案,那么他应该是在卢佳返回的路途上与她相遇,尾随她伺机下手。可你觉得董文语会与卢佳乘坐同一列火车吗,他家住在附近,去兰阳镇根本用不着坐火车。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了。至于其他的陌生人作案,我并不否认这种可能性。但相比而言,我觉得卢佳这孩子自身存在的疑点已经足够给她招来麻烦了。” 虽然觉得陆小棠的分析有漏洞,但罗炎麟还是愿意听听她下一步的打算。“你觉得卢佳那个神秘男友跟她的死脱离不了干系是吗?” “情人之间最容易出现矛盾,尤其像这种年龄差距大的,简直就是在玩儿火。而且卢佳才十七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不定性,也最善变,我也从这个年纪经历过,所以我知道。假如卢佳在做了人流手术之后与她的老情人翻脸了,或者觉得对方亏欠自己,提出了什么对方达不到的要求,会怎样呢?” “你是说对方恼羞成怒把她杀了……” “这样很多疑点就好解释了。卢佳从家里急匆匆返回或许就是为了见他,或者是对方提出要求见面,见面地点肯定很隐蔽。这样不管男方事前想不想杀她,作案现场依然有了。至于卢佳是如何坠亡的,我们大可以随意想象了。说不定就是在见面之后发生了口角,男的一怒之下把她从楼上推下去了,之后把她弃尸荒郊。尸体却被董文语无意中发现了,然后就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陆小棠像讲故事一样得意的把心里想案情复述出来,然后挑衅似的问罗炎麟,“怎么样,你觉得呢?” “情节不错,只是有个不大不小的漏洞。” “哪里?”陆小棠皱起眉。 10. 缺一根手指8 “现在并没有办法能证明陪卢佳一起去做人流手术人一定是她男友。” “除了她男友还会有谁肯陪她去呢,这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啊,你不觉得?”陆小棠不以为然的反问。 “就算人之常情,也得有办法证明才作数,否则只能算做猜测。”罗炎麟微笑道。 “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个榆木脑袋,好,我现在就去证明给你看。”陆小棠拉车门钻进驾驶室,不等罗炎麟上车就发动了车子。 “你去哪儿?”罗炎麟拍着车窗问。 “去找知道的人。”陆小棠发动车子,扬长而去,留给罗炎麟一团尾气。 罗炎麟无可奈何,这丫头还真是倔的有意思。你该不会是去医院找张子欣吧…… 陆小棠的确是去找张子欣,但她到了医院却扑了空,医生告诉她张子欣昨天下午已经出院了。 不会是想躲我吧?陆小棠想了想,上车又赶去新世纪高中。今天星期三,到学校的时候学生正在上课,她本想在教室门口等,后来改变注意决定先到她宿舍去一趟。 张子欣的宿舍也是卢佳的宿舍,对于这位神秘又悲惨的被害人,陆小棠心怀同情的同时始终抱有几分好奇。 她推开宿舍门,原以为屋里没人,没成想看见一个女生在屋里收拾东西。床上铺着衣物,地上放着打开的拉杆箱。女生正头也不抬的往箱子里塞东西。 “你是……”陆小棠看着女孩的侧影,没认出是哪一位。 女孩闻声转过头,看见陆小棠就愣了。 陆小棠也愣了,脱口道:“张子欣……” 女孩有些手足无措,脸上的表情特别不自然。 “我去医院找你,说你出院了,我猜你可能回学校了。” “你找我干什么?”张子欣绷着脸,显得不太友好。 “聊聊关于卢佳的事儿。昨天你身体不好,我们没聊几句,今天正好有时间。” “昨天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可聊的。” 陆小棠看看床上的衣物和地上的旅行箱,问:“你要上哪儿去?” “我上哪儿去你也要管,真是事儿……”张子欣不耐烦的嘟哝,就像吃了火药,句句话都呛人。 “我不是多事儿,”陆小棠没生气,当然不会跟小女孩一般见识,“你身体不好,我可以帮你。” “用不着。我自己能行。”张子欣生硬的拒绝,捧起几件衣服往旅行箱里塞。 陆小棠歪着头瞅她的胳膊,不像刚受过伤的样子。 张子欣似乎觉察到了她怀疑的眼神,赶忙解释,“我没事儿,胳膊虽然还是吃不上力,但还是不想麻烦别人。” 她慌乱之中抬起手,陆小棠这才发现她带着一副近似肉色的手套。在寝室里穿校服却套着一副手套干活儿,这副打扮确实有点儿匪夷所思。 “你手怎么了?”陆小棠问。 “没……没怎么啊……”张子欣忙说,还故意把两只手飞快的在陆小棠眼前扬了扬,“我男朋友给我买的,好看吧。” 虽然她极力装作很高兴,但陆小棠还是能在她眼神里看到惊慌。 陆小棠心头一震。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害怕,她不是卢佳最好的朋友吗,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眯缝起眼睛重新打量张子欣,张子欣被她看得脸色都变了,紧张的问:“你干什么?” “张子欣。” “啊……” “我刚好想起个问题问你……8月16日那天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8月16日是哪天啊?” “就是一个月前卢佳被害的那天。”陆小棠说出这句话,感觉张子欣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她似乎后背冰冷,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卢佳空荡荡的床铺。 陆小棠只是想诈一诈她,见她反应如此强烈,心里明白了八九,“你还没回答我呢,那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一个学生~~~”张子欣颤抖的声音回答。 10. 缺一根手指9 “不,那天对你来说肯定不同寻常。因为你最好的朋友——卢佳被人害死了。好好想想你那天都干了什么……”陆小棠踏前一步。 张子欣不由后退,“我那天一直都呆在学校里哪儿都没去。” “你没上课吗?” “那天是星期六。”张子欣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看来你果然记得很清楚啊。” 看见陆小棠洞悉的目光,张子欣才意识到自己掉进圈套了。她赶紧回避她的眼睛,胆怯又气急败坏的说:“我只是随口一猜,谁知道是不是星期六。我就是一个小女生,连鱼都不敢杀,和卢佳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干嘛非盯着我不放啊?”她胡乱的抓起床上剩下的衣服一股脑塞进手提箱里,眼圈红了,随时都能掉下眼泪的样子。 陆小棠不是男人,当然不会怜惜女人,她问:“你这是要回家?” 张子欣不回答,打开衣橱里开始收拾里面的化妆品。 “卢佳的衣橱里为什么那么空。一个女孩子难道连一点儿私人物品都没有吗,还是有人故意把她的东西都扔了……” 张子欣干脆后背对着陆小棠,匆忙把瓶瓶罐罐的护肤品、擦脸油搂进化妆包里,两只带着手套的手显得有点儿笨拙。 “等下……” 陆小棠忽然拦住张子欣的手。张子欣触电似的往后一缩,化妆包从手里脱落,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陆小棠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紫色的指甲油小瓶子,令人不解的问:“这是你的吗?” “是啊?!” “卢佳的指甲上也涂着紫色的指甲油。是不是就是这一瓶呢?” “我的指甲油借过她用,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陆小棠望着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忽然感慨道:“你和卢佳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吧。” “……” “卢佳遇害你或许真的很伤心。” 张子欣的眼泪顿时涌进眼眶,脆弱得随时都能摔倒。 “跟我说说吧,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女孩儿咬咬牙,瞬间又变强硬了。 “到底为什么不肯说?”陆小棠不觉火气,“你难道就愿意你最好的朋友死的不明不白吗?” “你太高看我了,警察姐姐。我和卢佳一样,就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我们胆子很小,也不聪明,这个世界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能伤害我们,卢佳不幸遇到了。你现在应该出去把那个伤害她坏蛋抓住,而不是堵在我屋里净问些没用的话。” 陆小棠强压愤怒,“我问的每一句话都有用,而你却从一开时就在撒谎。就因为你年纪小,我处处容忍,不愿为难你,否则凭你的嫌疑,我完全可能把你带到警察局审问了。” “你凭什么说我有嫌疑?”张子欣也瞪眼翻脸了,活像一只发怒的猫。 “你明明知道卢佳有男友却不肯说。她怀孕堕胎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张子欣脸都吓绿了,仍不承认:“我又没怀过,我怎么能看出来她怀没怀孕?你说我们是好朋友,你了解我们吗,你凭什么说她会把这种事也告诉我?” “因为我也是女人,我也是从你们的年纪过来的。能同时涂一种指甲油足以说明你们的亲密,用闺蜜来形容不足为过吧。” “谁告诉你我和她同用指甲油的?” 10. 缺一根手指10 “我说的对不对现在就可以证实,卢佳手上涂的是紫色指甲油,你把手套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指甲是不是紫色的就一目了然了。” 张子欣冷笑,“可惜这次你真猜错了,大侦探。我根本就没涂指甲油。” “是吗……口空无凭,除非我亲眼看过才算数,你现在摘手套,敢吗?” “我……”张子欣迟疑了一下,没动。 “怎么了,不敢?”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真是无聊。”张子欣不再理睬陆小棠,盖上拉杆箱,拖着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陆小棠拦住了她。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犯人,快让开。” 陆小棠没动。 张子欣拉着箱子往左走,陆小棠就挡在左边,她拉着箱子向右,陆小棠又挡在右边。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张子欣急得流出了眼泪。 “我只要你告诉我卢佳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都说完了。” “我要的是实话。没说实话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 “你管我……”张子欣咬牙犯了狠劲儿,拽着箱子硬往外闯。却被陆小棠一把抓住了胳膊。 张子欣挣了两挣,挣不脱,大叫,“放开我,快放开——”声音又尖又亮,整个楼道都能听清。 事到如今,陆小棠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溜掉。她对张子欣已经算客气了,换做旁人,早就按在地上拷上手铐了。 两个女人正在纠缠,陆小棠忽然看见张子欣眼神异变,就感觉背后袭来一股恶风。 她背对门口,顺势往屋里一纵,门外扑进来的人一脚就踹空了。陆小棠扭头看见门口多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像个男的,来不及细看,那人又扑了上来。 陆小棠左手虚晃那人面门,身子右闪,腾出右手叼住来人左臂。来人似乎也外切练过,反应很快,赶紧往后抽手,同时抬脚往陆晓棠小腹踢。陆小棠劈手切他脚腕,格开他的脚,抬左脚扫中他撑地的后腿,男人身子登时离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他打了个滚,正想从地上爬起来,陆小棠跳上去,用擒拿别过他胳膊,反关节用力往下按,这下男人吃痛,大叫不止:“放手,快放手,是我……是我……” 陆小棠扳过他的脸一看,正是在医院陪护张子欣的那个年轻人。 “我不认识你,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陆小棠说。 “我叫顾磊。我是小欣的男朋友……哎呀……哎呀,松松手……断了……” “切。”陆小棠放开他,就这样还想偷袭我。 顾磊坐在地上,活动着别得酸麻的胳膊,确认有没有断。 陆小棠再想找张子欣,早已经跑没影儿了,连拉杆箱都丢下不要了。 陆小棠回过头把怒气发泄在顾磊身上,“你刚才在袭警知不知道?如果是成年就够指控你犯罪了!!” 顾磊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我就听到欣欣呼救了,还以为她遇到危险,赶紧跑过来,也没来得及看清你是谁。” 这解释让陆小棠有点儿哭笑不得,“你来干什么?”她问。 “欣欣要回家,我特意请假送她。” “她昨天才出院,今天就要回家?” “她……”顾磊话到嘴边,忽然沉默了。 “她急着出院、回家是不是为了躲我们警察啊。” “……” 10. 缺一根手指11 “你以为你也替她隐瞒就是在帮她?” “……” “假如她真犯了罪,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 “她没犯罪。”顾磊忍不住开口。 “没犯罪为什么要跑?” “也许,她是怕见你们吧。” “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她如果心里没鬼,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何必故意躲着我们?” 顾磊张口结舌,回答不出。 陆小棠审视他,发现他除了外形长得高大成熟,内心也还是个大男孩,反而看似柔弱的张子欣心机更深沉。“你同张子欣交往了多久?”她问。 “两个……两个月吧……”顾磊疑惑的回答。 “才两个月,你了解她多少?你帮着她一起撒谎,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我没撒谎。” “真没撒谎?那我问你,她到底因为什么住院?” “因为……” “别跟我说什么胳膊骨折。我刚才看她两只胳膊都好好的。但她却带了一副手套……” “……” “……她住院是骨科,看来受伤倒是真的。我问你,她是不是右手缺了一根手指,才故意戴手套遮掩?” 顾磊垂下头,无疑等于默认。 “我不清楚她是如何向你解释的,不过她失去的这根手指我早在见到你们之前就见到过。它和卢佳被肢解的尸体混在一起,因为涂着相同颜色的指甲油,让我们一度认为那是卢佳的手指。等到把尸体拼凑完整之后才发现多出了一根手指。我确信那就是张子欣的手指,至于她为什么会断了一根手指,为什么这根手指会与卢佳的尸体混在一起,恐怕只有张子欣自己最清楚吧……” 听完陆小棠这番话,顾磊完全傻在那里。 “现在你还相信她她没犯罪吗?” “我不知道,”顾磊抓住头发痛苦的说,像是要哭了,“她跟卢佳那么好,我真不能相信她会害卢佳。” “看起来她们并非像表面看到的那样亲密,或许有一些外人看不到的矛盾。你好好想想,你和张子欣在一起的时候,她与卢佳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 顾磊叹口气,“卢佳性格特别冷,在学校里朋友少,也就欣欣这一个朋友。但她们她俩一直都要好,早在我和张子欣交往之前她们就是好姐妹了。平时也没什么矛盾,就是偶尔拌两句嘴。但就是有件事……我猜……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他忽然变得支支吾吾,似乎难于启齿。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肯说的。张子欣有罪你也袒护不了,如果没罪,我兴许还能帮到她。” “好,我说。但我只是听说啊,也没有亲眼看到。”顾磊小心翼翼的说,“我听说她们……她们曾经做过那种事……” “什么事,说明白一点儿。” “就是出校找男人做那种事儿,然后赚些钱……” “你是说她们出去援/交?”陆小棠很是吃惊。 顾磊愁眉苦脸的点下头。 “你没阻拦吗?” “那时候我和欣欣还不熟,这种事儿也不好开口问。反正我跟欣欣开始交往之后,她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我就想不管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权当做没发生过吧。” “那卢佳有没有男朋友你知道吗?” “好像在校外是有一个,但我想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关系。” “怎么这么说?” “那男的从来没到学校来过,都是卢佳偷偷摸摸出校和他见面,每次回来都能带一些高档衣服或者化妆品什么的。欣欣好像知道那个男的,特别反对卢佳和他在一起,为这事儿还和卢佳吵了好几次。但每次都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吵,连我都不让听。要是光明正大的处对象何至于这样啊。” “那你听张子欣说起过那个男的吗?” “她生气卢佳的时候倒是在我面前只言片语的唠叨过几句,我其实不太确定卢佳是不是只交往一个男的,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11. 父爱 1 “你是说她并非想交什么男朋友,只是单纯的做援/交生意。” “差不多吧。她家庭条件不怎么好,一直都省吃俭用的。但就在最近几个月,她的穿戴突然变高档了,有时候就好像故意穿给别人看似的穿着名牌在校园里招摇过市,有些衣服、包包动辄几千上万,她一个普通学生哪有那么多钱啊?大家就传说她在校外交往了一个特别有钱的男朋友。但是,张子欣却十分生气,两人背地里吵了好几次,究竟吵什么我没听到,我猜可能跟卢佳这件事有关吧。” “那张子欣有没有说过诅咒卢佳死这类话?” “我觉得倒不至于,即便卢佳参与援/交,那也是她自愿的,与欣欣也没有什么厉害关系。” 听上去倒像是实话,陆小棠心想。卢佳和张子欣可能一开始禁不住物质you惑,都参与了援/交,后来张子欣认识了顾磊便退出了,剩下卢佳一个人还在干。也难怪张子欣说什么也不肯讲出实情,这种丑事说出来实在太丢脸了。 但还有个问题陆小棠百思不得其解——张子欣的手指究竟是怎么断的,如何与卢佳的尸体混在了一起呢。单凭这点,张子欣还是不能完全洗脱嫌疑。 顾磊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还是想帮女友说句话,“虽然我不知道卢佳是怎么死的,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张子欣害死的。欣欣胆子挺小的,长得也没有卢佳壮,哪有本事杀她啊,反过来说卢佳杀她到差不多,那丫头其实挺倔的。” 他的话提醒了陆小棠,虽然没见过卢佳,但尸检数据足够她想象出卢佳的身高体格,相比之下,张子欣倒显得娇小,想杀卢佳的确很有难度。难道说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意外吗? “你最后一次看见卢佳是在什么时候还有印象吗?”她问顾磊。 “一个月前,不是8月11号就是8月12,具体哪一天我记不清了,反正是星期六。” 这已经足够陆小棠吃惊的了,“你能确定吗?” “能。”顾磊肯定,“因为那天之后卢佳就没来过学校,欣欣说她奶奶得了重病所以请假回家照顾,就一直到现在都没来,然后你们警察过来说她被人害死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地方?”陆小棠问。 “就在学校附近,那天周末,我和欣欣上午去看了一场电影,下午在回来的路上碰到她的。” “那天是周六,8月11号,”陆小棠说。卢佳正好是在那天去医院做的人流手术。“你们看见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吗?” “不是,她身旁还跟着一个男人。” 11. 父爱 2 陆小棠感觉身体里的血一下沸腾了,“你看清了那个人吗?” “看清了,我认识他。” “你认识?!他是谁?” “卢佳的爸爸。” 陆小棠大吃一惊,”你看准了吗?” “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她爸来过学校一次,穿得挺旧的,长得也像个老头儿,我有印象。” 难道陪卢佳去医院堕胎的中年人竟是她父亲?陆小棠对这个神秘人物做过各种猜想,但就是没想过卢海全。 她忙问:“他们当时从哪儿来?” “这我可不知道,我跟卢佳不太熟。而且当时气氛有点儿不太对头儿,我感觉。” “怎么不对?” “卢佳的爸爸和我们不熟悉倒还罢了,连卢佳看见我们都装作没看见一样。低着头走过去了。” “是吗……” “欣欣不放心,就去和卢佳说话,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欣欣就让我先回宿舍,说她晚上再去找我。我就先回寝室了,她们和卢佳爸爸也进了学校,看样子是去她们的宿舍。” 陆小棠好像隐约看到了一团模糊的东西,她问:“张子欣后来去宿舍找你了吗?” “没找我。大概到了晚上8点多钟,我忽然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说她受伤了,在铁路医院。我就赶到了医院,才知道她手指头断了。” “她没跟你说怎么弄的吗?” 顾磊摇头,“她不肯说。医生说,看她的伤,手指头像是被砍断的,如果能找到掉下的那截断指就可能做手术重新接好,但就是不知道那截手指头掉哪儿了,无论怎么问欣欣,她都不说,我也没办法,就只好先养伤了。” “卢佳呢,欣欣受伤之后她露过面吗?” “一直都没露面,隔天就听说,她和她爸和老家了。其实我也不是没怀疑过,你说欣欣下午还好好的,跟他们父女一起走了几个小时再见到就受伤了,这未免也太凑巧了吧。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但欣欣怎么也不肯告诉我。我之前还挺埋怨卢佳的,但没想到她比欣欣还惨,唉……” 虽然张子欣跑了,但从顾磊口中陆小棠已经得到了充分线索。卢佳在8月12日开始请假,8月11日就是她最后出现的时候,在不考虑卢海全的情况下,顾磊和张欣欣就是最后看见她的证人。因此,她和父亲卢海全还有张欣欣三个人消失的那几个小时里肯定发生了什么,这就是案情的真相。 离开学校,陆小棠第一件事就是去火车站查票,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一个关键。 …… 17:21。 卢海全伏在旅馆的窗台上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梦见自己在稻田里浇水,一抬头看见女儿站在地头。往常女儿都喊他回家吃饭。今天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凝望他,目光有些呆滞。 “佳佳——”他呼唤女儿。 女儿不应声,只是看着他。然后,漠然转身,沿着田垄那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小路走去。 “佳佳你去哪儿——”他边喊边最女儿。等他跑到女儿刚才站的地方,女儿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头也不回,一直向前走,原本清晰的背影在眼中渐渐模糊…… 他伸手用力去抓,一下从梦里跌落,苍老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11. 父爱 3 顾盼盼和曹青推开屋门时他正在抹眼泪,听说找他询问一些事,也没有多问,就跟着他们出了旅馆,过了一条街,进入进了新世纪职高。 直到被领到女生宿舍楼,卢海全还有点儿疑惑的问:“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顾盼盼回头说:“卢佳的寝室。” “我女儿……”卢海全布满皱纹的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跟着他们进了宿舍楼。无意中经过的女生们看见这三个奇怪的人,尤其是卢海全,都露出诧异,不禁交头接耳,虽然卢佳遇害的消息还被严密的封锁着,但是一些风言风语不胫而走,给原本平静的校园弥漫了不安的气息。 407寝室是位于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卢海全进门没看到女学生,只有两名警探在房间里,这两个人他都认识。男警官姓罗,女警官姓陆。 陆小棠坐在左边双层床的下铺,她上面就是卢佳的床位。“随便坐吧。”她指着对面的床铺。 卢海全拘谨的点下头,仍然站着没动。“我衣服脏。”他说。 “卢佳不会嫌弃自己的爸爸。” “那不是我女儿的床,佳佳住你上面那张。” “原来你来过这个宿舍啊。” “来过。这学期开学我帮佳佳把行李拎上来的。”卢海全喉头有些发涩,似乎又勾起了心酸的回忆。 陆小棠带着几分感慨说:“虽然触景生情叫人难过,但记住总好过遗忘。卢佳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永远记住她吧。” 卢海全望着女儿的床铺,百感交集,但又带着几分困惑的看看陆小棠,他有点儿搞不懂自己今天被叫来干什么。 陆小棠说:“作为警察,我见过太多的人间悲剧。铸成的悲剧无法挽回,我只有抓住凶手来告慰死者的冤魂。唯独这一次我纠结了。我不太确定,卢佳在天有灵,到底想不想我们抓住真凶。” “当然想!!”卢海全大声道,“求你们务必要抓住那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那么你也这样希望吗?” “我?!”卢海全诧异的看着陆小棠。 “对,你。” 陆小棠慢慢站起,“如果你真希望我们尽早破案,为什么在我们找你问话时要撒谎呢?” “我哪里说谎?” “你说你是在8月11日下午接到卢佳电话,她说她要回家,所以你买了火车票,翌日8月12日向卢佳的班主任请假带她回家。不过,我们刚刚通过火车站查询到,早在8月10日下午,你就用身份证购买了一张到这里车票,也就是说,你到兰阳镇的实际时间比你告诉我们的要早一天……” 卢海全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慢吞吞的解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日期……” “就算日期记错了,你到这里的那天与你给女儿请假的那天中间还有一天,我倒想问问你,这空出的一天你干什么了。” “我可能待在火车站吧……我现在年纪大了,记性比不上从前了。” “那好,我继续帮你回忆。在8月11日中午,有人曾经在校园外亲眼看见你和卢佳在一起,之后你、卢佳和她的朋友张子欣一起进了校园,现在想起来了吧。” “……” “卢海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陆小棠愤慨的注视卢海全,“卢佳的冤魂还不曾离去,身为父亲,你还敢面对自己的良心,面对女儿的冤魂吗?即使我今天不拆穿你,你就能安心的度过余生吗?” 11. 父爱 4 在事实面前,卢海全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蹲在地上,捂住脸失声痛哭。“是我杀了我闺女,是我,我是个罪人……”他用力打自己的耳光。 “到底是为什么?”陆小棠问。 事到如今,卢海全也没必要在隐瞒了,他哽咽着说:“她年纪轻轻不学好,背着家里跟人鬼混,我气极了一时糊涂就……” “原来你也知道她援交的事情。” “援交!?”卢海全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但也猜出了七八,他叹气,喋喋不休的述说前后,“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老实懂事,从来都不让我和她妈操心,当初初中毕业,本打算给她定个亲,早点儿嫁了,但这孩子有志向,不想在农村呆一辈子,想学点儿本事到城里闯。我想也对,就咬牙把家里攒的钱都拿出来供她上了这个学校。原指望着她能出息出息,哪怕考上个普通大学,也算给家里露脸了。哪想到她小小年纪的不学好……” “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小棠打断。 “来这学校念书的还有我们附近村里其他人家的孩子,我之前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佳佳搭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我并没太当真,我自己的闺女我信得着,觉得她不可能这么做。打电话、见面她都挺正常的,我也就把这些事儿忘了。可是怎么那么巧,就让我撞见了。” “你是说上个月11号?” “嗯,在那之前有将近一个月都没联系了。往常每隔一个月家里都会给她寄三百块钱,可是最近半年,她一分钱都没跟家里要过,要给她寄钱她总说手里还有够花。我和她妈都有点儿不放心,怕她太苦自己,我就揣了一千块钱,坐火车过来了,就是上个月11号那天上午……”卢海全的神情不自觉的变得严肃,隐隐透出了戾气。 陆小棠和罗炎麟预感到接下来他马上要说出最关键的部分,两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我记得那天是周末,我来到职高大概是9、10点钟,凑巧就在学校大门看见我闺女正往外走。她当时没看见我,走的急急忙忙的,我本来想叫住她。可是忽然发现路口停着一辆轿车,一个男人好像在朝她招手,一打眼也有四十多岁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再看佳佳真的朝那男的走过去,原来那男真是在等她。我看她上了那男的车,男的也上了车,然后就开车走了。我当时脑袋都懵了,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后面跟着他们。我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说到这,卢海全拔牙咬的咯嘣嘣响,仿佛又身临其境的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他们去哪儿了?” “那辆车开了很远,出了镇子还往前走,后来进了市区。” “市区?” “嗯,有好多高楼,还有街道,比兰阳镇大多了。” 罗炎麟说:“那不是市区,是灵寿县县城吧。” “我也不清楚,反正是地方挺大,赶上我们那儿市区了。” “然后呢?” “我跟着那辆车在街上拐来拐去,最后开到了一所医院门前停下了。” “是不是铁路医院?” “我没太注意,当时只顾着盯着那辆车了。” “你看到他们进医院了。” 11. 父爱 5 卢海全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我一直跟他们来到了妇科……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我闺女……我闺女她竟然,竟然怀上了孩子,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卢海全又开始用力抽自己脸。 “你看见那个男人了?”陆小棠问 “看见了。那男人在手术室外等我闺女,我走到他对面,坐在长椅上看他,他不认识我,但我知道就是这个畜生糟蹋了我女儿。”卢海全咬牙切齿的说,“他那年纪,当我闺女爸爸都够了,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不就是仗着有两个臭钱?” “你不会真动手打他了吧。” “打他实在太便宜他了,我下楼到路边一家杂货店买了一把小斧头。我想在楼下等他们,然后当着佳佳的面劈死那个畜生,我也豁出去了。等他们一出医院,我就奔那男的冲过去,狠狠的揍了他几拳,打得他鼻口窜血。可还没等我掏出斧头,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居然撒腿就跑了。我闺女也吓傻了,就站在那儿一个劲儿哭。我跟她说书不念了,这就回家。” “然后你就带着她回学校了。” “嗯,在校门口还遇上了她一个寝室的同学。我们一起就到了这里。” “你是说这间屋子。” 卢海全的眼泪慢慢涌上来,吃力地说:“我女儿就死在这里。” 尽管陆小棠和罗炎麟已经有所预感,但还是相当震惊。因为这个“杀人”现场与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你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天回到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问她跟那个男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卢海全开始了讲述—— “什么关系也没有。”陆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是羞愧还是恼恨。 “我刚才看见鬼了吗?你赶紧我给我和他断了,听到没有?”卢海全强压怒火尽量压低声音,家丑不可外扬,一旦传扬出去,叫他如何做人? 陆佳哼了一声,“没有什么断不断的,因为根本就没开始交往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嫁给那个老男人。” “你在说什么?” “他花钱,我陪他。哪一天谁嫌烦了就分开,就这么简单。现在你满意了。” 卢海全乜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女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她了。这个自己辛辛苦苦的养大的女儿竟然变成了这样。他伸手指着卢佳,想要说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憋出一句骂:“不要脸的东西,你对得起我和你妈??” 他文化程度不高,连骂人听起来都有点儿滑稽,卢佳忍不住笑了,依然纯稚的脸上带着哀伤,“我凭什么对不起你们,这几个月我伸手向你们要过一分钱吗,不但不要钱,我还往家里寄钱。” “可你不是说你在课外打工吗?” “这不是打工吗?奶奶治病要钱,弟弟上学要钱,就凭你出苦大力赚得那点儿钱,养家都困难,除了借钱还有什么能耐?” “就算你看不起我,也不应该去干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我再穷也把你拉扯这么大,什么没满足你?” 陆佳指着身上的衣服说,“这一件就5000块,我想要,你能买给我吗?” 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在父亲眼前晃晃,“这里面有三万,我一个月就能赚这么多,你几年能赚出来?” 卢海全气的浑身哆嗦,抬手扇了她一耳光。 陆佳先是吃惊,继而冷笑,“我不偷不抢,凭着自己本事赚钱,心安理得。穷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全家人跟着吃苦受罪,欠了一屁股饥荒让人搓脊梁骨,这种人的脸才没处搁。” “不要脸,不要脸!!”卢海全扬手还想打,陆佳冷冷看着他,连躲都不躲。 站在一旁的张子欣呆呆看着,始终插不上话,这时上来拦住卢海全,“叔叔别打了,别打了。” 卢海全指着陆佳说:“跟我回家,这书咱不念了。” 陆佳倔强的看着父亲,没有表情。 “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除非你死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卢海全说完这句话,万没想到陆佳只是冷哼一声,转身走到窗台前,爬了上去。 张子欣吓哭了,跑上去拉她,“你快下来,佳佳,我求求你。这些事都怨我,我不该给你介绍那些人……” 陆佳摇摇头,“我不怪你,我感谢你,至少你让我能挺直腰杆的活着,不用再被别人瞧不起。” 张子欣转头求卢海全,“你快劝劝她叔叔,快劝劝她啊。” 卢海全气急道:“让她跳,她要是还干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陆佳瞅着父亲,凄凉一笑,纵身跃出窗台…… 卢海全讲到这,已然泪如雨下。 陆小棠心里也不是滋味,她问:“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知道她的手指是怎么断的吗?,还有张子欣,就是那个室友。”“是我砍的。” “你!?”想到一个父亲能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残忍,陆小棠不寒而栗。 “佳佳当时站在窗台上,回头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我不会再给你丢脸了,爸。’然后就往外跳。另外那个女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身子就挂在了窗台外面。那女孩喊我帮忙把她拉上来。可是那个时候,我就像魔怔了一样,完全忘了窗外的人就是我女儿。我对那女孩说,你放手,让她死。那女孩不肯。于是我就抽出斧头,砍在她们拉在一起的手上……”说到最后卢海全终于泣不成声。 12. 尸体会走 1 困扰警探们已久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在残忍的碎尸案背后隐藏着一个悲惨的真相。这是一起令人费解的凶杀案,没有预谋和计划,但因为各种偶发情形和人性瞬息间的变化造成了最终的结果。假如卢佳没有爬上窗台,她就不会死;假如卢海全在最后一刻没有举起斧头,这就算不上凶杀;假如他之前没有撞见女儿堕胎,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捂脸放声恸哭,“是我害死了我女儿,我害死了我女儿啊,我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呢,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亲闺女啊……” 陆小棠和罗炎麟相视无言,两个人都没有分毫的喜悦。陆小棠望着窗台,不愿却不由自主的想象着卢佳临死前的情景。她望着痛不欲生的卢海全,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究竟是愤怒还是怜悯。 她问卢海全:“这么说你女儿遇害时,另外一个女孩儿也在场是吗?” 卢海全点点头。 “这我可有点儿看不懂了,她可是目击者啊,你连女儿都能杀,为什么不索性连她也杀了,你就不怕她报警吗?” “我让她报警了,我还把兜里的钱都给她让她去医院治伤,”卢海全说,“我当时什么也不想,就想让警察快点儿来抓我。可是我没想到那个女孩手指头都断了一根,满手都是血,疼得直淌眼泪,却说什么也不肯走,不但这样,她还求我原谅她,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对不起我女儿。” “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我女儿之所以能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当初就是她拉去认识的……” “张子欣!?她怎么认识的那些人?” “她说是上网认识的,我也不太明白。她说那些人都很有钱,都喜欢结识年轻的女孩儿,像她和我闺女这样十几岁的女学生他们最喜欢,出手也特别大方。一来二去的,佳佳也就和那些人开始交往了。” “我明白了,”陆小棠点点头,“但你好像没对张子欣做什么,你原谅她了?” “我女儿都死了,我原不原谅她又能怎样?” “所以你也放弃了投案的打算,想把真相一直隐瞒下去。而张子欣也答应替你保守秘密是吗?” 卢海全听出了话里的讽刺,垂头不语。 一直站在窗边的罗炎麟插嘴道:“卢海全,有个问题我始终都没想明白。你说你女儿卢佳就在这里跳楼身亡,那你又是怎么把她的尸体运到十几里外的荒郊而不被人发现呢?” “我没有呀?”卢海全抬头看他,一脸疑惑。 你不知道,谁知道,难道你女儿的尸体自己会走不成? 饶是罗炎麟思路缜密,机敏善辨,却也猜不透卢海全在玩什么把戏。 “我是真不知道,倒是你提起这件事我也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所以也一直没去自首,因为我一直觉得我闺女可能还活着。” 什么?! 不仅罗炎麟,陆小棠也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儿,你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儿?”罗炎麟催问。 卢海全说:“那天的事儿发生之后,我让那个姓张的女孩报警她不肯,其实我们没说几句话,她催我下楼看看,说万一佳佳还活着,说不定还有救,于是我就赶紧跑到楼下……”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变的很奇怪,“可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等我到楼下一看,什么都没有……” 12. 尸体会走 2 “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就是楼下根本没有人,我闺女不知道哪里去了,可是我明明看到她掉到楼下了。” 卢海全的话让人很难相信,但看他的语气又十分认真。 罗炎麟探身窗外望楼下看了看,连着楼座抹了一块水泥台,宽窄大概一人长短,如果卢佳不幸掉在那上面,恐怕非死即残,但即使掉在了水泥台外的土地上,这样的高度也不可能毫发无损,更不可能一个人离开。可是她的尸体偏偏是在据此十几里外的野草坡被发现的。到底是董文语说谎还是卢海全说谎,又或者其中有什么隐情…… 想到这,罗炎麟打电话给慕容雨川,让他带上设备马上赶来新世纪高中。往常有这种事儿,慕容雨川比谁都积极,可是这一次却执执拗拗,说他在忙工作。 罗炎麟纳闷——到兰阳镇这两天也没用着他干什么啊,便问他在哪儿。 慕容雨川一本正经的说:“我听说有一个女学生下午跑丢了,还是重要的证人,我正在满镇子找她呢,可不能让她有危险……” 罗炎麟简直崩溃了,怒道:“这种事儿用不着你,你干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行,赶紧给我回来……” “天都黑了,”慕容雨川补充,“万一她遇到坏人怎么办?” “怎么办也不怎么办,我命令你半小时之内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就扣光你这月奖金。” “让回来我就会来呗,总拿钱说事儿,多俗。”慕容雨川嘟嘟哝哝,老大不情愿。 不过这招儿的确行之有效,慕容雨川不到二十分种就满头大汗的拎着勘验箱一溜小跑来了。 罗炎麟倒也没责备,把情况的始末缘由讲了一遍,让慕容雨川判断一下,卢佳跳楼之后还有没有可能自行离开现场。 慕容雨川说:“拜托老大,我只是个医生,封建迷信的事儿从来没参与过。” “我只是让你以法医学角度分析一下,这件事是很离奇,我也不太相信,但卢海全说的十分肯定,我们就得确实一下。” “说不定卢海全在撒谎呢。” “当时屋里不只他一个人,张子欣也在。” “可是张子欣不是没找到吗,我要找你还不让。” 罗炎麟一下给气没词儿了——这小子脑袋能不能往正经地方多用用? 他顿了顿,说:“虽然听着离奇,但我想不出卢海全现在有什么必要撒谎。不管怎样现在让你调查,你打算从哪儿入手?” 慕容雨川吧嗒吧嗒嘴想想,说:“四楼高度坠落,相当于12米,这个高度已经很危险了,正常情况下侥幸没摔死,也肯定骨断筋折。别说逃走,能爬起来就不错了。不过具体情况还要考虑实际坠落接触面的缓冲力有多大。你让我判断,我就得亲自到楼下去看看。” 慕容雨川拎着勘验箱,与罗炎麟、陆小棠一起下了楼,卢海全交给了赶来的其他警员控制。三人绕到女生宿舍楼后。现在刚到傍晚,天色擦黑,周围景物看得仍然清楚。他们是从东边的甬道绕过来的,西面有一个好像废旧仓库的平房,门窗都被封堵上了。绕过平房再走一段才是男生宿舍楼。北面是学校后门,但很少走人。打个比方,这就好像一块被单独围起来的荒地,难怪卢佳坠楼之后没有人发现,主要还是因为地方太偏僻了。 12. 尸体会走 3 慕容雨川走到307寝室窗下,仰头看着窗口,想象一下卢佳坠楼的经过。陆小棠走到他身边,也仰头向上望,边望边说:“真让你说准了,被害人果然是坠楼摔死的,还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那是。我慕容医生可不是浪得虚名。”难得连陆小棠也忍不住夸,慕容雨川十分得意。 “不过我好像记得,你检查被害人的伤势说她至少是从五楼的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四层楼么稍微矮了一点儿,要么就是这栋楼的屋顶搭得高。” “……”慕容雨川被噎的打了个嗝。 “误差总是在所难免嘛。”陆小棠安慰他,慕容雨川听着到更像是挖苦。 他辩解:“被害人伤势的严重程度也着地位置有关系。落在水泥上肯定比落在泥地上严重的多,卢佳的骨盆和腰椎倒是都有严重的骨折。” “所以她就是掉在水泥台上喽。”陆小棠话里仍然带着几分嘲笑,这丫头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就喜欢找慕容雨川麻烦。 “那只是推断,法医鉴定还是需要科学证据支持的,”慕容雨川现在回答问题都开始谨慎,免得又被抓住什么把柄。他目测了一下楼高以及307窗台的位置,然后走到正对窗台但距离楼还有三四米远的地方,说:“一般跳楼自杀的人是不会垂直掉在脚下的位置的,坠楼的轨迹其实是一个抛物线。通常来说,卢佳的坠落点应该着这里。”他说着跺跺脚下的泥地。” “你是说那个位置就是卢佳摔下来的地方?” 两个人的说话已经吸引了楼里一些学生,好些女生都把头伸出窗外往下瞧。有些人还在接头接耳,窃窃私语。 陆小棠仰起头瞪了她们一眼,教训道:“小孩家家别看热闹,我要是再发现谁敢偷看,一会儿走的时候把你也带走。” 女生们吓得赶紧把头都缩回去,传来了“砰砰砰”的关窗户声。慕容雨川原本还在为有一群年轻可爱的女观众兴致勃勃,现在让陆小棠彻底搅了兴,不由叹气,“你这母夜叉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 “别说没用的。你刚才说到哪儿了,卢佳掉在你脚下的地方是吧……” “我还没说完呢,我刚才说‘通常’,可没说是这次。” “你这又是在买什么关子?” 慕容雨川双手平展,做了个像要跳水的姿势,“一般人跳楼都是这样的吧……” “没有你唯美。” “我是打个比方,大同小异。这样跳楼的人,双脚多多少少都会用一点儿力气,所以抛物线是比较明显的。但是卢佳的跳楼姿势却十分特殊。她先是被张子欣拉住了,所以整个身体几乎是贴在墙上。随后,卢海全挥斧头砍断了她的手指,就好像牵着一根橡皮筋忽然之间迸断了。她的人就会垂直的坠下去。”慕容雨川双手比划着,忽然全身放松,模仿卢佳坠楼的样子身子一下蹲下去,好悬坐到地上。“在下坠的过程中,本能的应激反应会让她的四肢往一起缩,所以重心集中在了臀部,也就是死者身体着地点的部位,而垂直落下的地方也恰好就是水泥地。造成了所能形成的最大的伤害。从这点上看,倒是和卢海全的坦白吻合。” 12. 尸体会走 4 “照你这么说,如果张子欣不去拉她,说不定她落到泥地上还未会死。” “很多事情就是正反两面的。好事可能变成坏事,坏事也可能变成好事。” “……” 慕容雨川弯腰扫视着自己所站的位置周围,说:“如果真是落在了泥地上,将近一百斤的物体肯定会砸出土坑,或者留下一些明显的痕迹……这里看不到任何异样,看来估计的没错。” 说着,他瞄准了307室的窗户,走到了正对窗下的楼基处,观察起水泥台。时隔一个多月,还会不会有什么痕迹留下来谁也说不准。 慕容雨川先是目测了一遍,然后从勘验箱里拿出勘验灯打开,以微微倾斜的角度将他觉得可疑的痕迹覆盖在灯光里,那几个泥点儿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发出了荧光。他心头一喜,“发现血迹了。” 陆小棠凑过来看,慕容雨川正在用刮刀把那些血迹收集在物证袋里,接着,他又拿着勘验灯在这块区域反复搜索,一些零零散散的痕迹也逐渐被集中到一起。 他从地上捡起一片断裂的塑料蝴蝶花,说:“很像是衣裙或者腰带上的装饰,落地的冲击力足以把它震断。这个位置几乎也就在窗下。” 陆小棠说:“董文语描述过卢佳的穿着,大概一套黑色蕾丝长袖衫和红色的打底裙,的确是系着有蝴蝶结的腰带。” ”那就对了。”慕容雨川用手大致比划了一个范围,“卢佳从四楼掉下来,躺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个位置。双脚朝向楼,头朝外。她大概170的身高,上半身应该是躺在泥地上的。”慕容雨川嘴里说着,还在东一眼西一眼寻找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我想找一个形状很特别的东西——菱形的物体。” “菱形的物体?” “尸检时候死者的腰部靠近臀部的位置有一个奇怪的菱形的伤痕。我估计应该是地面上有什么菱形的硬物,卢佳落地的时候恰好压在了上面形成的奇怪伤痕。” “找到了吗?” “没有。不对啊,应该就在这里啊,那个形状不像是石头,石头没有菱角那么清晰的,如果是其他什么东西,我像我应该在这里能找到。”慕容雨川都快把脸贴到水泥地上了,可是地面光滑,没有任何奇特的东西。 “说不定被害人衣服上有菱形的装饰品呢,落地时正好压在了上面。”陆小棠猜测。 “或许吧……”慕容雨川实在猜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便姑且赞同陆小棠。 除了这个难题以外勘验基本顺利,他又在泥土中发现了一块浸染了血渍的石头,上面还粘着两根头发。看到这个慕容雨川心里对卢佳坠楼的整个过程有了清晰的判断,“卢佳落地时,臀部先着地,骨折的严重程度已经足够致命,而且人在落地瞬间身体冲击力会让身体向弹簧一样,向后反弹,她的头恰好弹在地上,不幸的磕在石头上。” “那你觉得她落地之后,还有可能爬起来逃走吗?”罗炎麟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过来了。 “拜托大哥,你知道卢佳的骨折有多严重吗?腰椎粉碎性骨折,骨盆也裂成了几块,她只要一动就会这些碎骨就会刺痛神经,打个比方,就好像身体里埋藏着无数个细小的刀片,她根本连动弹的力气都不应该有。当然,再加上头部的撞击,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也可能形成短暂的脑震荡。按常理,她应该在昏迷中就死了。” “可是卢海全下楼找她,这里根本没有人,这又该怎么解释?” “卢海全在撒谎吧。” “你除了这个假设就没有其他的想吗?”罗炎麟显然不太满意,“会不会你把卢佳的伤估计的太重了,四楼也不算是特别高的楼层,也未必跳下来就一定摔死吧。” 陆小棠说:“要是卢佳受伤之后逃走了,最终因为伤势过重身亡,这倒是能解释她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十几里外。” 两个人居然一唱一和的质疑他,这让慕容雨川很生气,他说:“就算你们的假设符合逻辑,但我是靠科学诊断得出的结论。四楼坠楼的确不是必死的高度,还有些个别人安然无恙呢。但我只针对本案来说话。卢佳的伤势就是这么重,从生理角度来说,这种伤势的人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更别说逃走了,你们以为是拍电影啊?” 看到慕容雨川如此确定,罗炎麟和陆小棠也说不出什么。但疑问还没有解决,大家表情都很凝重。 12. 尸体会走 5 (上一章有些重要的更新。) 慕容雨川心里窝火,他也知道自己勘验了半天,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心里也纳闷,心里不觉埋怨卢佳:你人都要死了,就不能好好躺着,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到处瞎爬什么…… 等等……爬…… 慕容雨川脑子一转,心想,我只是核对了卢佳坠楼的位置和伤势,却并没有想她逃走这种可能,即便卢佳真的逃走了,也总会留下痕迹,虽然他不认为有这种可能,反正已经检查了,也不在乎多检查一些,更好让罗炎麟和陆小棠彻底死心。 于是,他又打开了勘验灯。现在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尽管不利于现场勘验,但对于慕容雨川来说还不成问题。他已经确定了死者坠地的位置,这就等于有了坐标,捡几块石头把标记好尸体所躺的地方,把勘验灯调到强光,开始搜索标记以外的范围。看着看着,忽然俯下身…… 就在距离假象的卢佳头部所躺的地方不到一米的距离,他惊奇的发现泥地上有一处很像是五根手指抠刨过的凹痕,沿着凹痕向前,又发现了第二个……第三个……似乎是一个人曾在这里挣扎着的往前爬过…… 卢佳当时真的没摔死? 慕容雨川也被弄糊涂了。他很难想象一个粉身碎骨的人在地上爬这种不合医学常理的情景,除了恐怖电影里才会看到怎么弄都死不了的怪物吧…… 罗炎麟在一旁看出了端倪,问:“怎么样?” ”地上有手指抠土留下的痕迹,而且像是只有左手的。恰好卢佳的右手手指被她爸砍断了,应该是她受伤后爬过这里,这里距离楼基很近,没有人经过,所以容易辨认,再往外经过的行人多了,到处都是脚印把痕迹都抹掉了。但是大致的方向应该是那儿……”慕容雨川指了指后门外。 “她想爬出去!?”罗炎麟皱皱眉。 “你们不是非要我证实吗,现在证实她临死前的确是爬走了,怎么样,你们是不是更迷糊了?”慕容雨川调笑的望着罗炎麟和陆小棠。 罗炎麟很少说话,一直都在思索,这时忽然说:“或许你说的对,她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根本不可能跑出这里……” “我靠,什么情况,你这算像我服软?”慕容雨川眼睛瞪得像鸽子蛋。 “我这是对事不对人。医学诊断毕竟不容易出错,卢佳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摔得受了那么重伤,怎么可能不死,肯定就在她留下最后一个爪印时候就死了。但她的尸体的确出现在了十几里外的野草坡。关于这个问题我反复想想,合理的解释只有两种……” 12. 尸体会走 6 “……第一,董文语撒谎。他根本没在野草坡发现卢佳的尸体,而是在别的地方,可能距离这里很近,虽然不清楚撒谎原因,目前他已经在我们控制中,我们可以随时调查他,这个不难。第二种解释则是……卢佳在坠楼后,尸体被第三者带走了。” “第三者?!”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不明白这个指代什么意思。 “就是除了卢海全和张子欣之外的第三个人。虽然作为当事人,卢海全和张子欣最有可能想办法移走尸体消灭证据,但从实际情况看,他们不具备这种能力。卢海全是坐火车到的这里,不可能再有别的交通工具。搬运卢佳尸体光靠人手肯定不行,必须有交通工具。而张子欣当时已经受了伤,也可能有精力做这件事。所以,就是另外一个人干的。” “可是你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个人存在。”陆小棠说。 “的确没有,”罗炎麟承认,“这只是根据现实情况我临时设想的。” “那你觉得董文语说谎可能性大,还是确有这个第三者呢?” “这个我暂时也拿不准。但我倒是刚刚想了起一件事。头两天,我们带着董文语去野草坡勘查现场,我们逼的他说出发现卢佳的尸体,还记得他当时怎么说吗?” “他说看见一个女孩一动不动的躺在荒草地里,走过去才发现女孩儿已经死了……” “除了这些还有,我们问谁可以作证他不是凶手时,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当时四周没有人,他只能记住路边经过了一辆车,司机可能看到他了……但我们当时都认为他那女孩就是他杀的,并没有把他的话太当真。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那你们觉得那辆从他身边经过的车是不是很可疑呢?” “……”他的话引起了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思索。 “野草坡是就是一处乱坟岗,位置很偏,只有一条公路经过附近,距离那里还有几百米远,所以董文语看到的车肯定不是路过,而是有意经过野草坡。傍晚无人,去一个荒凉的坟地,想想是不是有点儿可疑呢?” 罗炎麟这样一说,陆小棠确实觉得有点儿可疑,不过这家伙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可疑,她怀疑的说:“你认为是那辆车把卢佳的尸体拉到那里的?” “我只是猜测,至少一辆车完全可以把卢佳的尸体人不知鬼不觉的拉到十几里外的野草坡。” “这一点董文语也能做到吧。三轮车也算交通工具,速度稍微慢点儿,拉具尸体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属于第一种假设——董文语撒谎了。”罗炎麟已经习惯了陆小棠处处和他抬杠,不急不慢的说。 “不太可能是董文语的三轮车。”慕容雨川的话从附近飘过来。两人这才发现这小子并没站在旁边,转脸一看,不知何时他已经拿着勘验灯在四处搜索了,说话时他正蹲在地上。 “你有什么证据吗?”陆小棠最不喜欢慕容雨川这种半道打岔的习惯。 “在这儿。”慕容雨川瞅着地上说,“我刚才沿着校门到这里大略看了一圈。行人常走的地方痕迹都被破坏了,没看出什么,但在这个地方发现了车辙的痕迹。左右之间的宽度在165厘米左右,超过了三轮车,这是轿车的轮距。” 12. 尸体会走 7 慕容雨川所在的位置就在卢佳爬行的前方,距离两三米。陆小棠说:“仅凭着车辙来判断有点儿武断吧,时隔一个月,开进校园里的车恐怕也不止一辆,怎么就能断定是这辆车拉走了卢佳的尸体?” “你们过来看。”慕容雨川摆手招呼两人过去,在勘验灯光的折射下,车辙呈现出了比较清晰的阴影,但条纹有些模糊凌乱,“这里是刹车停车的位置……” 他用手比量着校门的方向,“这辆车的车辙方向偏右侧,相对的校门在侧,可以推断这辆车从校门外开进来,微向我右手边的方向拐过来停在这里,司机应该是看到卢佳了……” “等下,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那辆车在这里停下,或许它是反向开走呢。”陆小棠说。 “你虽然会开车,可是没有常识,”慕容雨川解释前没忘了挖苦一句,“一般轿车的刹车自动在前轮,刹车痕会抓地摩擦的划痕,就像你们眼前看到的……” 他继续说:“这辆车在这里停了一下,”然后向左打轮抓地,开始启动,在泥地上留下了比较深的凹痕……”他拿着勘验灯沿着车辙移动,“车开始拐弯,沿原路返回,在靠近校门的区域看不清楚,应该是被来往的学生无意中破坏了。但基本的路线可以分析出来。现在你们感觉出奇怪了吧——这辆车开进校门后在卢佳的面前停了一下,然后就转向离开了学校……” 陆小棠琢磨了一下,终于没再反驳,只是说:“假如真是有人开车把卢佳拉走的,那他拉一具尸体能干什么呢,除非是毁尸灭迹,除此之外我看不出其他的意图。” “可毁尸灭迹的话,不就等于在帮卢海全了吗,难道卢海全还有帮手?”慕容雨川说。 “卢海全是卢佳的爸爸,就算他一时气急想杀女儿,也不至于找帮凶吧?恐怕这个人另有企图。”陆小棠又反驳道。 今天勘测的够多了,慕容雨川有点儿累了,懒得再去争论。卢海全到底心里有没有隐瞒,他并不关心。他只是一名法医,提供应有线索给罗炎麟他们,怎么利用就是他们的事儿了。但今天他并不太痛快。作为法医,接连遇到了两件有反科学常理的事儿,无论谁都会闹心。首先是卢佳的坠楼高度比他预想的要低不少,却造成了严重的粉碎性骨折,他只能认为对方是一个“玻璃人”。其次是在坠楼地点居然怎么也没找到那个造成死者腰部菱形伤痕的物件。陆小棠认为是卢佳身上佩戴的某件菱形的装饰品。虽然勉强可以解释,但只有慕容雨川心里最清楚,那么深的凹痕肯定是十分坚硬的物体造成的,譬如说铁器,或者石头。好像很少有女孩会在身上挂一个这样的沉甸甸又不好看的装饰。 因为这两个疑点,他曾怀疑会不会卢佳并不是从307寝室坠亡,而是在其他地方。但转念想到卢海全和顾磊等人的说法的确合乎情理,即便卢海全撒谎,不可能所有人都撒谎,那要编织这样一个谎言得费多大周折,这又不是写小说。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慕容雨川着实头疼了。但又不能跟别人说,免得陆小棠又笑话他。 13. 其实是我杀的 1 罗炎麟虽然也赞同陆小棠的看法,但没有表态,他连夜又突审了卢海全。卢海全的坦白与之前没有什么出入,罗炎麟没发现任何疑点,用测谎的角度分析,卢海全看上去并不像有任何隐瞒,与董文语的闪烁其词完全不同。于是,那个假设的“第三者”就更引起警员们的注意了。 如何确定这个人是否存在是警员们的首要任务。 罗炎麟对这个“假设的人”做了行为归纳: “第一,他熟悉校园环境——从后门进入,而不是前门;第二,行动迅速——从开车进校园看到卢佳到离开时间很短,没有被其他人发现,由此断定,他有目的而来;第三,最后一点,也是最令人生疑的一点,这个人拉走卢佳之后,既没有送去医院,也没有报警,而是丢弃在了野草坡。” 陆小棠马上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人认识卢佳。他开车恰好从后门进,很可能他知道卢佳寝室的位置才选了最近的路径。而最古怪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他处置卢佳尸体的方式。通常人看到一个女孩从楼上摔下来,遍体鳞伤,第一反应就是打120或者110求助。这个人两种常用的方式都没选,而是离奇的把尸体丢在了十几里外,这其中肯定有原因,或者他因为某种特殊情况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譬如说……”顾盼盼还没听出陆小棠的弦外之音。 “譬如卢佳现在的男友,或者该称作‘客人’。” “他?!” “卢佳遇害那天上午,他刚陪她去铁路医院堕胎,结果被卢佳爸爸撞见了。把那男的打跑了,之后卢佳和卢海全回到宿舍,发生了接下来的悲剧。但是,那个男的后来去哪儿了呢,我们谁也不知道。他要么忍气吞声灰溜溜的离开,要么随后也来到学校看看情况……” 顾盼盼转头问罗炎麟,“如果你是那个把人家肚子弄大的男的,你会怎么做呀,罗老师。” 这个比喻实在有水平,罗炎麟又不好不回答:“如果是我,我肯定回来看看。万一对方父亲不依不饶去报警了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经过陆小棠和罗炎麟的比喻、分析,案情又变明朗了。接下来就剩下找人了。陆小棠遗憾的说:“这个人说不定张子欣见过呢,可惜她现在人都不知道躲到哪里了。” “那也不妨,”罗炎麟到显得轻松,“看起来,卢佳同那个人也交往有段时间了,平时总会经常联系吧。” “可是,卢佳的手机和私人物品统统不见了,我怀疑都是张子欣给毁掉了。” “那就查张子欣的,哪怕找到卢佳用过的手机号码也行,现在信息技术这么发达,一个人想完全隐藏也不那么容易……” 警员们对张子欣的私人物品做了彻底的清查,主要针对她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顾盼盼在d盘一个隐藏的文件夹中发现了一份奇怪的excel文件,a栏有5组数字,标记着红、黄两种颜色,b栏标记的好像是日期,c栏也是数字。 顾盼盼稍微琢磨了一下,笑道:“我找到她的账单了。a栏的数字都是六位、明显是电话号码,b栏是约会的日期,c栏嘛,就是收入了。我看看,嚯,没少赚啊,这些加起来十几万了都,看得我都动心了。” “……”众人无语。 13. 其实是我杀的 2 “那标着红黄两种颜色又代表什么?”范晓鹏忽然问。 “这个么……”顾盼盼冥思苦想了一下,“也许是出价不一样的客人?就像白金会员和白银会员?” 众人更汗,亏她连这个都能想出来。顾盼盼看到大家的表情,忙改口,“或者代表两个人各自的客人,比如说,红色的客人都是张子欣的,绿色的客人就代表卢佳的……” 顾盼盼的第二种猜测得到了更多人赞同。罗炎麟要求务必查出上面的每一个电话号码的主人。经过一番忙碌,隔天,一张罗列了十几个人名以及大部分人信息的统计表呈现在罗炎麟手中。 虽然匆忙统计的信息不太齐全,但从这些只言片语描述的身份已经能估计出张子欣和卢佳这两个女孩曾经做过多么荒唐多么震惊的事情。她们的客户来源很广泛,从个体老板到政府官员一应俱全,唯一相似之处是这些人的社会地位。只有他们才有财力和兴趣来满足这两个狮子大开口的女生。 至于她们如何找选中这些人,或者这些人如何选中的她们,推测是通过熟人介绍、地下伎院,或者交友网站等方式,但在张子欣的电脑里没有发现这方面的痕迹,不排除事发之后她把这些东西删除的可能。罗炎麟考虑要不要请电脑方面的专家检查张子欣的电脑,普通的级别的删除也是可以复原的。 陆小棠拿着那张统计表反复看了半天,指着其中一个人名问罗炎麟,“你看看这个名字……” 罗炎麟之前扫了一眼,没来得及细看,他看了看那个名字——陈卫东。职业背景都是空白的,还没有统计出来。 “这个名字你觉得眼熟吗,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经她提醒,罗炎麟也看着眼熟,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人,脱口道:“最早发现三根手指的饭店不是川都火锅城吗,它的老板好像叫陈卫东。我还和他谈过话呢。” 陆小棠也想起这个人了,四十多岁,白白净净,稳重踏实的男人,给人的印象还不错。他有个漂亮能干的妻子,夫妻关系和睦,恩爱有加,看不出像有家庭危机的那些人。想到这儿,陆小棠又不禁怀疑,“会不会是重名啊,陈卫东是个很平常的名字。” “可能吧,不过要真是同一个人,那可就有趣了。”罗炎麟眼里闪烁出兴奋,像是期待着什么。 陆小棠心想,果然跟慕容雨川一路货色,统统变态。她内心里其实并不希望这个陈卫东就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人,那个男人给她的印象确实不错。 …… …… 9月26日,星期五。 一辆警车悄悄停在了川都火锅城门前。为了不引起骚动,陆小棠让曹青和范晓鹏留在车里,一个人进了饭店。死猪肉掺杂尸块的消息不胫而走,给这个原本首屈一指的饭店带来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大白天的整栋楼空空荡荡,连之前的服务员都看不到了,只有一排排整齐摆放的座椅和干净的餐具,反差更令人冷森森的,像是置身于一部恐怖电影。 陆小棠在三楼经理室看见了陈卫东夫妇,还有几位少得可怜的员工。 陈卫东看见陆小棠先是有些诧异,继而露出一丝苦笑。 他的笑容很暧昧,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13. 其实是我杀的 3 “别来无恙,陈先生。”陆小棠表面上看着很客气。 陈卫东妻子祁素娟似乎觉察出了什么,警惕的问:“你们不是已经抓住罪犯了吗,还找我们干什么?” “我只是顺便路过,想和你老公单独聊几句。” 祁素娟不太相信陆小棠的话,扭头看丈夫。陈卫东拍拍她的手,不以为然的说:“没什么,我去去就来。” 他没有把陆小棠让到包间,指指楼下,“下面风凉些,下去说吧。” 两人就像心照不宣似的走到楼下。偌大的餐厅没有一人。陈卫东走到大厅一边的落地窗前站住,望了一会儿窗外车水马龙的繁闹街道,转过身对陆小棠说:“你要说什么就在这儿吧。” 陆小棠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你认识卢佳吗?” “认识。”陈卫东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的坦率让陆小棠感到意外,“你和她……”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关系不正当,说简单点儿,是我花钱包养她。” 陈卫东平静的令人诧异,既不炫耀,也不羞耻,仿佛他说的是别人。 “你与她交往了多久?” “将近一年了。” “你妻子知道这件事吗?”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她知道?”陈卫东笑了,嘴角挑出好看的弧线,却又显得无比可恶。 “你最后一次和卢佳在一起是在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反正有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你是记不清,还是不想说?” “我为什么不想说?”陈卫东回答的语气既像反问又像自问。 “因为那天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 陈卫东没做声,只是静静的瞅着陆小棠。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上个月的11号,灵寿县铁路医院你还有印象吧?” “……” 陆小棠开始撕掉这个男人伪善的面具,“你陪卢佳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我想这件事你应该不会忘,之后,你在医院楼下撞见了卢佳的父亲,被暴打了一顿,你更不会忘,是吧?” 陈卫东脸色涨红,有点儿不自在了。 “你逃走之后又去了哪儿?” “哪儿也没去,我开车直接回家了。” “之后就没联系过吗?” “没联系过。” “那你知道卢佳现在怎样了吗?” 陈卫东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死了。而且被人分尸了。说起来还很讽刺,在你饭店里发现的那三根手指其中有两根就是她的,你俩还真是有缘啊。” “……”陈卫东低下头,避陆小棠犀利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卢佳是怎么死的!” “……” “你俩不管真的假的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她死了,你都不难过,不想问问她是怎么死的吗?” ”说一点儿不难过是假的,说很难过我的确也没什么感觉。我只是觉得她年轻漂亮,想和她在一起早点儿乐子,谈不上感情多深。”陈卫东实话实说。“至于死因,不问你我也知道。” “你知道?” 陈卫东忽然仰起脸,决绝的目光里透出阴狠,“我知道你今天来干什么,陆警官,你也用不着兜圈子。事已至此,我承认,卢佳就是我杀的。” 当陈卫东说出后最后几个字,陆小棠不由得大吃一惊。 13. 其实是我杀的 4 她今天来找陈卫东并非把他当成嫌疑犯,只想确认他是否就是陪卢佳做人流手术的那个男人,但没想到陈卫东居然承认是自己杀了卢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小棠十分惊奇。她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说来话长,我开始并没想杀她,”陈卫东拉过身旁一把椅子坐下,从口袋抽出根烟点着了吸了两口,“那天挨了顿打,灰头土脸的离开铁路医院,我本来想开车回家,可一想起她父亲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我觉得这件事儿他完不了,万一他回过头怂恿卢佳告我怎么办,或者讹我一大笔钱。我就又返回来找卢佳商量。” “你去找卢佳学校了?” 陈卫东“嗯”了一声,用力吸口烟,“她爸那一顿打把我打醒了,我特别后悔。我是有家的人,有爱我疼我的妻子,有可爱的女儿,我不好好照顾她们,却拿着钱在外面胡搞,想想我太不是个东西了……”说着说着他眼圈红了,“我当时不怕别的,就怕传到我妻子和孩子耳朵里,叫我以后如何做人啊……” “你见到卢佳了?”陆小棠不露声色的问。 “见到了。”陈卫东点点头。 陆小棠惊疑的望着他,陈卫东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可是卢佳遇害前一直都与卢海全和张子欣在一起,为什么从来没听卢海全提到过他呢? “你也见到卢佳的父亲了吗?”她问。 “没有,当时的情况很特殊。”陈卫东说,“我开车从学校后门进去,进门就是卢佳住的女生宿舍,我想把她叫到楼下,问问她爸到底想干什么,她今后打算怎么办。但我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人跳楼。这个人就是卢佳……” 陆小棠马上想到慕容雨川在坠楼位置附近发现的车辙。她正想问,是你把卢佳的尸体拉走的?陈卫东继续说道:“她受了伤,但还没有死,我急忙把她抱上车想送医院……” 听到这,陆小棠已然开始想通了当时的经过,但陈卫东说卢佳只是摔伤,多少出乎意料。“既然你想救她,为什么又杀了她?” “我本来是想救她,可不知为什么,开到半路上,我看见她闭着眼睛不停呻吟的样子,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她死了,是不是我就没有麻烦了?永远不用担心我妻子和孩子知道我与这个女人之间发生过的那些荒唐,虽然卢佳父亲见过我,也不可能找得到我,我就彻彻底底与这个麻烦的女人脱离了干系……” “……”看着这个温和的男人目露凶光,陆小棠不寒而栗。 “于是,我把车路开到僻静的地方,用靠垫捂住了她的嘴和鼻子,她身体很虚弱,没怎么挣扎就死了……” “之后,你就把尸体遗弃在了野草坡是吗?” “我不知道什么野草坡,反正就是一片荒地。我以为尸体扔在那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等发现了也烂的差不多了,只是没想到,她的手指头怎么会混进猪肉里送进我的饭店,你说这是不是报应?”陈卫东说到这里苦笑。 陆小棠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一对情人到头来落得这种结局真是个莫大讽刺。她对卢佳充满了无奈和怜悯,这个因为贫穷而贪婪的女孩虽然不惜出卖肉体来满足yu望,但她所受到的惩罚也实在太重了。 13. 其实是我杀的 5 陈卫东在交代整个杀人经过时始终很平静,看不出多少悔意,交代完,他把剩下的烟头一口气吸光,对陆小棠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现在就直接带我走吧,我不想素绢看到我这样……” 陆小棠看得出,陈卫东虽然做出了对妻子不忠的事情,但心底还是爱她的。她没有为难陈卫东,也没给他戴手铐,就像两个平常人一样一起走出火锅城。陈卫东走到警车前站住,回头望了一眼他和妻子一手经营起来的饭店,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眼前已经模糊了,他不等眼泪流出,一低头钻进了警车。 半小时后,警车开进了华安市公安局,也带来爆炸性消息。 陈卫东的认罪让原本画上句号的案件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折。 罗炎麟闻讯马上突审陈卫东,陈卫东用平静的语气复述了案情,整个审讯更像是陈卫东个人的自白。他既不掩饰也不夸张,只是把案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讲述给所有好奇的警员,甚至连杀人经过都说的波澜不惊。 审讯后陆小棠征求罗炎麟的意见,“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至少他说的合乎情理,卢佳坠楼这件事我们并没有公开,除了涉案人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而且卢佳坠楼之后就神秘失踪了,移走她的人没有谁比陈卫东更适合了,至于卢佳究竟是坠楼身亡还是被靠垫闷死的,我想有人比我更有说服力吧。”罗炎麟说完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正在吃零食的慕容雨川。 “我今天闹肚子,得去趟厕所。”慕容雨川找个借口就想溜。 “站住。”陆小棠喊住他,“大法医给说说吧,卢佳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之前不是信心十足的说她是坠楼身亡吗?陈卫东为什么说她是被闷死的呢?” “这个……”慕容雨川挠得头发乱蓬蓬的,勉强说,“我是根据卢佳身上的上判断的,一般不会有错。” “那就是说陈卫东在说谎喽。” “也不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 “闷杀号称法医的天敌。因为很少在尸体表面留下伤痕,是一种最难辨别出来的杀人方式。” “原来还有能难倒我们大法医的难题呀,我还以为法医都是万能的呢。”陆小棠不无挖苦的说。 慕容雨川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辩解道:“如果是刚刚死亡,通过检查脏器我也能找出痕迹来,可是发现尸体时已经高度腐烂了,这些法子根本都不能用。” “行,我们理解,特殊情况检查不出来在所难免。”陆小棠看似安慰,听在慕容雨川耳朵里却十分别扭。 他郁闷的出了公安局,逛街散心,看到一家足疗中心,猜想会不会是从东莞那边逃难过来的呢。怀着碰运气的心理进去点了一套大保健,点名要最出色的足疗师,等到躺好了,门帘一挑,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走进来,二话不说上来抓住慕容雨川两只脚就掰。 “慢,慢,stop……”慕容雨川忙不迭躲闪,“你是何方妖孽?” “给你按摩呀,你不要最好的吗。俺是这里手艺最好的嘞。”大姐热情洋溢,又要上手。 “等等,等下……”慕容雨川心想我怎么觉得你像大厨子啊,这儿的民风这么淳朴吗? 反正钱花了也退不回来,他稳稳心神,决绝的往椅子上一趟,眼一闭,“来吧……啊呀——啊呀——啊呀——” 14. 疑犯妻子的关键线索1 一套大保健下来,慕容雨川奄奄一息,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早上,从足疗中心出来,浑身上下骨头节儿都快散架了。摇摇晃晃的回到公安局,罗炎麟他们正和当地刑警队一起开会,交流案情,慕容雨川估计这时候进屋罗炎麟肯定不会给他好脸,索性出去吃点儿东西,剩下的只有收尾工作,自己也派不上用场。 快到门口时,看见两个人在传达室外面争执,男的穿着警服,好像是今天的值班员。女的一身淡绿色职业装,很有气质,说话声音不高,慕容雨川就听值班警员在那里解释,“不是我不给你通报,你丈夫是嫌疑人,正在接受审查,这时候不能和家属见面,这是规定。” “他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成了嫌疑人。你们抓他至少得通知我们家属一声吧,暗地之中就把人抓来,这也是你们的规定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肯定是有原因,你先回去等等,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值班员已经疲于招架了。 “你的解释我没法满意,我不走,我要见我丈夫……” 慕容雨川侧面看那女人觉得有点儿眼熟,走到近前忽然认出来,就是凶手陈卫东的妻子祁素绢。他在川都火锅城见过她几面,一个相貌端庄又踏实能干的老板娘。 他走过去打招呼,“陈夫人,别来无恙?” 祁素绢冷不防被打断,不高兴的侧脸看看他,“我不认识你。” “你看,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去过你们饭店你忘了,那时候穿的是套白大褂,有印象吧……” 祁素绢重新打量他,似乎想起来,“哦,你是法医,姓慕容是吧?” “就是我,嘿嘿嘿,别来无恙啊。” “哪来的无恙,我现在很不好,丈夫都被抓了。”祁素绢沉着脸说。 “这个啊,确实是有点儿原因。” “能有什么原因,我丈夫好端端就被你们抓了,到现在连个说法也没有!”祁素绢转过身,开始对慕容雨川发作了。 “说法肯定有,你可能还不了解情况,你丈夫被捕是因为卢佳的案子。” “卢佳是谁?” “就是在你们饭店发现的那三根手指的被害人,其中又根手指还是另外一个人,”见祁素绢疑惑,他简单说,“总之,你丈夫陈卫东涉嫌谋杀了这个女孩。” “你说我丈夫杀人?这不可能!”祁素绢斩钉截铁的说,“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绝不可能是杀人犯,再说卢佳我们根本都不认识。你们不能因为在我们饭店发现了被害人尸体,就认为是我们杀的人啊。” “不是你想那样。你丈夫他已经主动认罪了。” “你说什么?”祁素绢难以置信的望着慕容雨川。 “是真的,他交代了整个杀人弃尸的经过。” “这怎么可能呢,他为什么要杀那女孩子,他们根本都不认识……”祁素绢的情绪很激动,眼睛红肿,似乎来之前已经哭过了很多次。 看祁素绢的样子,慕容雨川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不想说但又被逼的没办法,“你丈夫其实与被害人卢佳认识……” “他们认识?卢佳到底是干什么?” “卢佳是一个女学生……他们之间出了一些矛盾……” 14. 疑犯妻子的关键线索2 祁素绢定定的看着慕容雨川,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顿时涌进了眼窝,她努力抑制着,“你是说,我丈夫他,他和那女学生之间……” “……”慕容雨川沉默。 “他为什么要杀她?” “据他交代,他不想你和孩子知道这件事,所以只有让卢佳永远闭嘴……” 祁素绢叹了口气,背过身,肩头不住的抽动,慕容雨川的坦白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她哽咽着问:“你们确定是我丈夫杀人吗?” “……”慕容雨川没回答,也用不着回答。 过了一会儿,祁素绢的情绪平静了一些,求助的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立刻去找律师,最好去省城聘请擅长打刑事犯罪官司的律师,比这里好得多,他们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获得你丈夫的卷宗,到时候你们在好好商量,时间来得及,即便不能免罪,也可以减轻量刑。” “大概要多少钱?” “好的律师全程费用三十万到五十万不等,最好的可能还要多。”慕容雨川并不隐瞒,把知道的都说了,他心里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可怜,不由自主想帮她。 “谢谢你,我现在就去筹钱。”祁素绢道声谢就匆匆走出公安局,上了停在门外的轿车。 慕容雨川忽然想起以前打过交道的两位知名律师,便追出去撵到车旁,“等等,我还没说完……” “怎么了?”祁素绢从驾驶室探出头。 “我……”慕容雨川正要说,无意中扫了眼车身。这是一辆黑色的雷诺科雷傲越野车。他的目光忽然一顿,看着车头格栅上的标志,两条腿定在了原地。 雷诺车标是统一的银色菱形。 但在慕容雨川眼中,却像掣过一道闪电。刹那间,这个形象与卢佳尸体腰部的菱形伤痕合二为一。与此同时,纠结他心头的另一团疑问出现在脑海中—— 为什么卢佳坠落的高度比他预判的高度明显低? 为什么坠楼坠落会造成如此严重的骨折? 为什么卢佳骨折如此严重还能爬行? “你还好吗?”祁素绢不知道慕容雨川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奇怪。 慕容雨川的目光慢慢转移到她脸上,眼神怪异的望着这个温柔而可怜的女人,“这是你的车吗?” “是,怎么了?” “你认识卢佳对吧?” “你在说什么?”祁素绢看上去很诧异。 “你心里早就知道杀死卢佳的人不是你丈夫。” “……” “而是你。” 听到慕容雨川说出这三个字,祁素绢诧异的表情里闪出了一丝冷酷—— …… …… 祁素绢的坦白—— 8月11日那天,我没对任何人说,悄悄开车来到兰阳镇。我要找一个人,一个偷走我丈夫的人。 我不知道她究竟用什么手段迷惑了我卫东,但我已经想清楚,我不想深究,我只要她离开卫东。 卫东并不知道这件事,将来他也不会知道,我会让那女孩自动退出,就让这些经历成为深埋在他心底的记忆吧。任何人都会犯错,连我深信不疑的丈夫也不例外,经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我觉得我应该原谅他。 来之前我对那个女孩儿的情况了解的很详细。她叫卢佳,在兰阳镇新世纪职业高中三年四班就读,外地学生,住在407寝室。我连她的照片和学校地图都搞到手了,为得就是尽可能不伤和气的解决这件事,我考虑到她的脸面,考虑到我丈夫的脸面,能想到的我都想过。但之后发生的事依然不在我意料之中。 14. 疑犯妻子的关键线索3 为了不引人瞩目,我开车从后门进校园,那条路很僻静,没看到一个学生,但我却碰上了一场意外。我眼看着一个女生从宿舍楼上掉下来摔到楼下。她躺在地上申吟着,吃力的翻了个身,似乎想爬起来。 这情景太惨了,我都忘了来干什么,停下车出来,想帮帮她。 那女孩趴在地上,两只手在地上摸索像在捡什么东西。她发现我,吃力的爬过来,向我求救的伸出了手。 天哪,她伸出的手竟然血淋淋的,上面缺了两根手指头,食指和中指都是齐根断的,她撑地的那只手里攥着的好像就是断掉的手指。 她仰着痛苦的脸向我哀求:“救救我,救救我……” 我向来不是心肠硬的女人,然而看到她的脸,我的心用力抽搐,不是因为心疼,而是震惊。我与这个女孩虽然素未平生,但她的脸我早已在多少个不眠之夜,独自流泪的时候端详着照片妒恨过,是的,就是她,那个抢走我丈夫的小妖精。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坠楼摔伤,但我脑海中想到“报应”两个字,居然感到了一丝欣慰。 “求求你,救救我……”女孩惨兮兮的流着泪,她就这样趴在我脚前,我就当做她在乞求我原谅她对我丈夫的所作所为。 她虽然可恶,但我还是被打动了,我不是一个心肠硬的女人。我问你还能站起来吗? 她咬着牙点点头。 我把她搀扶起来,上了我的车,离开学校打算把她送到医院。 她歪靠在后座位上,一路都在申吟,不停的流眼泪。我从后视镜里望着她,决定原谅她,就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时冲动犯了错。 但命运就是一个魔鬼,谁都无法猜到,下一刻它让你做什么。 那女孩哭着哭着,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哆嗦着递给我,“你能不能帮我拨个号码,我手指头使不上力气按不动键。” 我接过手机,听她说:“151……3567……4231……” 当她说出前七位时,我就已经知道后四位了。这个号码我比她还熟悉,这是我丈夫陈卫东的手机号。 我不露声色的拨通了那个号码,听到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有什么事吗,佳佳?” 我没说话,泪水已经蒙住了我的眼睛,我把手机递给后面的女孩。 女孩对着手机哭诉,“我受伤了,手指头断了……我爸把我……把我从楼上推下来了……你也不管我……” 不知话筒那边说了什么,女孩哭得更可怜,“你快来,我要你快来……我在去灵寿县铁路医院的路上……” 相隔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就响了。我一接是卫东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很焦急的对我说:“小娟,今天要见的那个同学非留我在他那儿过夜,我今天恐怕回不去了。” 我说,没关系,店里有我照顾,你就安心待在那儿吧。 他犹豫了一下,说,老婆真好。 我不知道,这句话他是不是出自真心,但我知道他在撒谎,这样的谎言不知道他已经对我说过多少次了。他内心中是否有过一丝忏悔呢。 我拉开车窗,冷风把眼泪一点点吹干,也把我的心吹冷了。 我开始放慢车速,靠在后座的女孩一开始还疼得不停哭泣,渐渐没了声音,只是有气无力的发出呻吟,好像昏昏欲睡了。我倒宁愿她就这样死在半路上,但她的伤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14. 疑犯妻子的关键线索4 我开着车渐渐远离了城区,朝向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去。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去哪里,我心里有一团火在灼烧,冥冥中似乎预感到要发生可怕的事情…… 不知开了多久,前方的公路旁出现了大片荒地,隐约的看见一排排好像坟丘似的土包。仿佛什么东西在那里暗示,我想都没想就调转车头沿着岔路开向那片荒地。 越过了起伏的草地,我看清了周围是一大片坟茔地,空旷如野,看不见一个人影。我踩下刹车,雷诺戛然停在了这片荒地中。惯性把昏睡在后座的女孩推醒了,她shen吟着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到医院了吗?” “到了。”我说。 “谢谢。”她道声谢,吃力的爬起来,捧着那几根断指拉开车门,扶着车门慢慢走下车。 她神智已经不太清楚,脚步踉跄的往前走,虚弱的随时都能摔倒。我坐在驾驶室里冷冷的望着她的背影,想到她对卫东做过的一切,心里只有恨。 走着走着,她站住了,茫然的问道:“这里不是医院啊,这里是哪儿?” 我拉起车档,踏下油门,雷诺突然发动冲出,就是一秒钟发生的事情,我看到那女孩儿的身体像一只布娃娃被抛起,落地,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我不感到丝毫后悔,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调转车头就离开了…… 在整个叙述过程中,祁素绢十分平静,平静的让审讯的警员都有些不知所措。 罗炎麟然后问祁素绢,“你丈夫陈卫东知道你杀死卢佳的事情吗?” 祁素绢摇摇头,“他不知道,我谁也没告诉。” “那为什么他会在你之前认罪呢?” 祁素绢想了想,眼泪夺眶而出…… …… …… 对于陈卫东夫妻谁是凶手的判断,罗炎麟分析说,二人在犯罪过程的交代上有着惊人的相似,都是开车从学校后门进入,都是偶然遇见卢佳坠楼想要救助。区别在于具体的杀人手段—— 陈卫东说卢佳是他在半路上用车垫闷死的。 祁素绢说是她把卢佳拉到野草坡开车撞死的。 孰真孰假,最后的鉴定交给了法医慕容雨川,慕容雨川说,由于卢佳的尸体高度腐烂无法检查出是否有窒息的迹象,但她的致命伤确能和祁素绢的交代吻合——她先从四楼坠楼造成了腰臀部骨折,之后被祁素绢开车在相同位置撞击加重了骨折伤致死,并且留下了菱形车标的伤痕。 慕容雨川的分析更倾向于祁素绢是凶手,那陈卫东又如何能说出相似的犯罪经过呢? 罗炎麟认为他是靠猜测。在祁素绢的交代中提到了一个重要细节——卢佳在车上曾给陈卫东打了一个电话,说她父亲把她从楼上推下来摔伤了,要赶去灵寿县铁路医院。内容虽然简要,但概括了关键的信息。陈卫东之后肯定去过铁路医院,但没有找到卢佳,他可能还去卢佳学校打听过也没有找到,因此,他应该早就猜到卢佳遭遇了不测。 有动机杀卢佳的人并不多,以陈卫东的聪明,只要做了一番推理,很有可能想到自己的妻子。也许,他之前已经做过暗中调查,推测出了案情,但是祁素绢没有发现。当陆小棠找他提到卢佳遇害,他就顺理成章把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作为一个曾经的好丈夫,他背叛过为了挽回爱情不惜杀死情敌的妻子,但在最后时刻,他选择牺牲自己来保护她。 说到底,这起悲惨的碎尸案只是因为被害人在去往医院的车里打了那通她认为最平常不过的电话,这通电话除了造成她被杀害,还考验了一对夫妻的真爱。 不管怎样悲剧已铸成,探讨孰是孰非都已没有意义。爱情不需要刻骨铭心的考验,而是平凡沉默的守护。 (完) 感谢各位朋友支持,采纳了朋友们的多种建议,这篇文章明显精短。今后也将按照写实、简洁、精巧的风格继续下去,希望朋友们继续支持,新书《妈妈的来信》(暂定名)近日发出。 1. 没有灵魂的老太太1 夜幕降临,寂静的环境让这栋古老的别墅更显幽深。灯光从一楼一扇窗里透出,那是客厅的房间,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一个老太太一动不动的坐在轮椅上,呆滞的眼睛凝视着一面空白的墙壁。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她好像早已经死了,只剩一副躯壳慢慢腐坏…… 此刻,隐藏在窗外的那双眼睛正在阴森的盯着她。老太太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觉得恶心,他甚至有种想立刻掐死她的冲动。过了许久,他的嘴角渐渐浮现出狡诈的微笑,退身隐入黑暗中。 半小时后,他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用剪刀剪起了纸片,每一剪下去都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好像剪开一个人的肚皮。废弃的纸张被随手丢弃,最后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他小心的把这些纸片收集起来,按照顺序排列在一起…… …… …… 3月12日。 家住安东市的姜芳容正在自己的私人整形医院招待顾客,男友萧潜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信,“刚才楼下碰到了一个邮递员,说有你一封信。” “谁会给我写信啊?”姜芳容随口说。 “不知道,信封上没署名,地址上写的淮殷市洪山区。我记得你老家不是淮殷的吗?” “淮殷?!”姜芳容脸色微变,顾不上客人了,“信给我看看……” 等她从萧潜手里接过信看了一眼信封地址,愣怔了一下,“这就是我家的地址。” “你不是说你老家都没人了吗?” 姜芳容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匆忙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叠了三折儿的信纸,等她把信纸展开一看,原本疑惑的脸上顿时僵在了那里。 “怎么了?”萧潜觉察出异样问。 姜芳容没回答,眼神古怪的瞅着手里的信纸,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儿。 萧潜凑到她身旁往信纸上瞄了一眼,惊奇的发现信纸上字并不上写上去而是贴上去的。每个字都是一个整齐方块的碎纸片,字是铅字,像是从报纸书刊上剪下来贴在纸上的。这些碎纸片歪歪斜斜连成了一句话——“我看见老头儿了。”下面没有落款儿。 这句话看似普通,仔细琢磨却有深意。信中的“我”是指谁,“老头儿”又是指谁呢? 萧潜想问,可是见姜芳容神色古怪,感觉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就没吭声。 姜芳容考虑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想回趟家。” “你是要回老家?”萧潜猜肯定跟这封信有关。 “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似乎怕萧潜拒绝,她又说,“就回去两三天,店里的事儿交给牛莉她们搭理不会出什么事儿。” 牛莉是姜芳容的助理,也是医院的会计,一向对姜芳容言听计从。萧潜当然不会拒绝,半开玩笑说:“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还从没带我回过家呢,我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下,买点儿礼物好见岳父大人啊……” 姜芳容阴沉着脸,嘟哝了一句,“人已经死了,你去哪儿见他?” 萧潜瞅着那封信,脸一点点变绿了。 姜芳容看出来,笑道:“瞧把你吓得,我爸死了。我妈还活着呢。” “那这信是你妈寄来的?” “……” “你妈……不会写字吗?”萧潜忍了半天,还是问了。 “这问题可真幼稚……”姜芳容看似懒得回答,可眼神里却异常严肃 …… …… 姜芳容开车回到住所,简单的把洗漱用品和两套换洗衣物装到行李箱里就准备动身了。她有只叫球球的博美犬颇通人性,好像知道自己要被抛弃似的趴在她脚上哀求的呜咽,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姜芳容一向冷硬,唯独对丫丫既耐心又心疼,想想放在哪里都不放心,干脆就带在身边。 随后,她和萧潜赶到火车站买了两张去往淮阴的卧铺票,车次是j2487。看到这个号码,萧潜不由得一怔,觉得似乎有点儿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姜芳容耍点儿小聪明,把球球塞进挎包,挤在人群里没过安检机就混进了站台。她理直气壮告诉萧潜,我的球球可精贵着呢,怎么能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拖运,它又不是东西,它是我儿子。 萧潜心想,就算咱两将来结婚,我也不认这狗儿子。 1. 没有灵魂的老太太2 卧铺车厢在列车后段,两人上了车穿过拥挤的车厢,看见他们的人都不禁投来异样的目光。 一方面是萧潜帅气得实在过分,让人很难不联想那些当红的偶像明星,另一方面是因为姜芳容左脸上那块巨大恐怖的白癜风,长在脸上就好像某个叫不上来名字的国家版图,令人望而生畏。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样极俊与极丑的情侣组合太毁人三观,让很多女人眼馋的望着萧潜的同时,充满敌意的瞪着姜芳容。 不过姜芳容却熟视无睹,抱着球球自鸣得意的穿过人群,留下不屑一顾的背影。萧潜跟在身后,心不在焉打量着车厢,那种似曾相识的更强了,他眼前忽然一阵恍惚。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姜芳容站住了,回头看着他。 “这趟车是j2487。” “那怎么了?” “没想起来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个车次,好像连车都没变呢。” “是吗?”听萧潜一说,姜芳容也回想起来了,不禁温柔的笑道,“你平时大咧咧的,亏你连几年前的事儿还记得。”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爱人的心里多装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这与人的美丑没有关系。 “三年了。”萧潜带着几分感慨说。三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宠物医院的实习生,现在他已经成为安东市小有名气的外科整形医生。对他来说这三年的经历简直就像做了一场梦,那次偶然相遇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记忆的闸门一经打开,往事如潮水涌现在眼前—— 三年前,大约也是这样的中午,他穿过狭窄的车厢过道想去门口抽烟,当时有个抱狗的女孩儿在饮水机那儿接水,她无意中的抬头瞅了他一眼。女孩的长相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眼眶有些深陷,一对漆黑的眼珠总像要逃离什么,鼻梁小巧而挺,衬在一张过分清瘦的脸上,让一个原本应该很漂亮的女孩儿显得有些吓人。 萧潜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女孩仿佛受到了侵犯,马上凶巴巴的回瞪他。萧潜虽然口袋里的钱不多,女人缘儿与生俱来,还是头一次遭人白眼,暗想遇到个不解风情的怪胎。但他很快注意到女孩的左臂戴着一块黑孝布,眼角还有点儿湿润,想来家里哪位亲人刚刚去世。 女孩很安静,怀里的小狗儿却脾气暴躁,磕了药似的汪汪个不休,还想要从女孩儿怀里挣脱,弄得女孩儿没法儿接水,女孩烦的拍它一下,没想到这下惹怒了小家伙,回头照着女孩手就是一口。女孩疼得抖开手,小狗儿这下自由了,大头朝下掉在地上,吭叽了一声,估计是脑震荡了。 女孩吓得脸色更白了,萧潜正想劝她,还没等开口,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跑过来,从地上抱起那条小狗,喊着:“球球,球球——” 萧潜只看了她一眼,比看见瘦女孩还吃惊,这次是真的下了一跳。那女人也不过二十七八岁,但左脸上有一大块醒目的白斑,好像被开水烫掉块皮一样。她紧接着做了件更吓人的事,二话不说,抓住女孩,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嘴里骂骂咧咧,“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眼儿,忒坏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女孩儿眼泪簌簌流下。 “还犟嘴。”女人不解气扬手还要打,怀里的小狗这时候也缓过来了,狗仗人势的跟着一起汪汪,场面别提有多乱了。 萧潜看年轻女孩似乎与那丑女人认识,说是母女年纪也没差多少,若是其他关系,这女人也太霸道了些。他伸手拦住那女人说:“有话好好说,她确实不是故意的,我刚才都看到了。” “你算哪根儿葱?”丑女人正要把矛头对准他,可是当她看清了面前站着的大帅哥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满脸怒气也都化作了吃惊,继而浮上了淡淡的红润,甚至连那块恐怖的白斑也变的不那么刺眼了。 “我不认识她,没必要骗你。只是说句公道话,这女孩确实不是故意的,你的狗认生咬了她,自己掉在地上的……” 萧潜还想解释,女人根本没心思听,展颜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这个人脾气急,你别见怪啊。” 她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变,倒把萧潜弄得不知所措,不等他说什么,女人又自我介绍:“我叫姜芳容,老家是江苏淮殷的,现在安东开一家美容会所……” 1. 没有灵魂的老太太3 姜芳容,萧潜听这个名字觉得有点儿滑稽,他敷衍的点点头,看了看一旁受委屈的女孩,忍不住问:“她是你什么人吗?” 姜芳容装作没听到,转头对那女孩狠呆呆的说:“你不会去像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干什么?” 女孩连争辩都没敢,转身就走了。姜芳容回过来接着和萧潜聊天,萧潜见过热情的女孩,但是像面前这么热情的,还贴着一块大白皮的女人,他还是头一遭遇见,敷衍了几句,好容易才摆脱。 他在车厢连接处吸了一会儿烟,然后回到卧铺车厢,刚一进门又听到了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他顺声音一瞧,那两个女人就坐在进门的包厢下铺。白癜风女人怀里抱着那只博美狗,正在喋喋不休的埋怨坐在对面的女孩,“毛手毛脚的,把你摔在地上你好受吗……它凭什么无缘无故咬你,肯定是你有毛病,我抱它,它怎么不咬我?给你一巴掌算是轻的,过去仗着老头子护你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老头子不在了,你还有什么可耍戏的?” 女孩儿低着头一言不发,不时地抹一下眼睛。 “你看看,你看看,它都打蔫儿了,肯定是叫你摔坏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赔命! 萧潜原本已经走过去了,实在觉得她欺负人,又转身回来,探头对车厢里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人说:“你这狗不是摔的,要是不及时治,没准儿真能死。” 姜芳容扭脸一见是他,立时满心欢喜,更喜的是听这个大帅哥话里的意思,好像他能把自己的狗治好。 萧潜说着走进里来坐到卧铺上,伸手从姜芳容手里接过狗,此时的狗比刚才老实多了,似乎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个眼睛直往上翻,有点儿要咽气的架势。 萧潜摸了摸它的心口,然后问姜芳容,“它刚才吃什么东西了吗?” “没吃什么呀,就喂了它一根火腿肠儿。” “你是切碎了给它吃的吗?” “没有啊。” 看着姜芳容懵懂的表情,萧潜真想给她一巴掌,他耐心的解释,“这么小的狗还不到一岁吧,整根儿香肠它没嚼碎就往下吞,肯定是噎到了。” “那怎么办?”姜芳容焦急的问。 萧潜不慌不忙的用抓住小狗的上颚,拇指压住狗的嘴唇一侧,其余手指压住另一侧,将狗的嘴唇按在上牙上把狗嘴掰开,往里面瞅了一眼,小心的伸出另只手的两根手指,插进狗嘴里,从小狗的喉咙里掏出一截香肠来。“行了,让它歇一会儿就好了。”萧潜从衣兜里掏出纸巾边擦手说。 “你太厉害了,连这都会。”姜芳容满脸崇拜。 “没什么,碰巧我是干这个的。” “你是学兽医的?” “这样说也对。”萧潜不禁苦笑,“我其实是学习整容的,也受过专业培训,但因为没有多少临床经验,没有哪家医院愿意要我。暂时就找了一家宠物医院先糊口饭吃。” “你是要当整容医生?” “能不能当上还两说着,不过幸好我现在不是,否则你的狗可真就够呛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想就找我吧。” “找你?!” “我现在开美容院,早就想扩大规模了,打算开一家整容中心,现在就缺临床医生呢,你觉得你怎么样?” “我倒是想,可我临床经验很有限啊。” 姜芳容生怕对方拒绝似的赶紧说:“那没什么,先从简单的一步步开始呗,再说你现在兽医当的这么好,一眨眼就把球球治好了,我相信你当整形医生也一定能行。” 当兽医的经验也算啊,萧潜简直无语了。不过,他确实有点儿动心了,如果这女人说的是真的,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见萧潜犹豫,姜芳容忙又掏出自己的名牌塞在他手里,“放心吧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你想好了一定要尽快联系我哦……” 一直到萧潜离开,都是姜芳容喋喋不休的说东说西。坐在对面那个女孩,失踪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没多看萧潜一眼,比起姜芳容,萧潜倒觉得这个女孩更怪。他暗中打量两个女孩,发现除了那块白癜风以外,两人的长相也很不一样。难道她俩真的只是萍水相逢? 萧潜还没来得及问,两个女孩就都下车了,之后考虑了几天,他打定主意,按照名片上的电话联系了姜芳容。 1. 没有灵魂的老太太4 之后发生的许多事都是他当初未曾料到的,转眼三年过去,他摇身变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整形医生,配上得天独厚的外表,俨然就是许多少妇长女心目中标准的高富帅,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和姜芳容也发展成了真正的情侣,计划一两年内结婚。 不知怎么,今天忽然一下回想起来这么多事,他说不上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除了感慨还是感慨。 “哎呦,走路看着点儿……”一个被他迷迷糊糊撞到女人在身旁抱怨。 “哦,对不起,不故意的。”他心不在焉的道声歉。 没想到刚走了两步,被撞的女人忽然撵上来朝他肩膀用力一拍,“站住!” 他一下惊的不能动了,没想到撞下人还能惹出麻烦。 却听那个女人大笑不止,“你还是那么胆小啊,萧潜……” 萧潜疑惑的回转身,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高挑、容貌出众的女孩,年纪也不过二十几岁,印象里自己没有这样的熟人,“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认识你啊。” “你才是小姐呢,”女孩啐了他一口,倒是不见外,“你是不是叫萧潜?” 萧潜点点头。 “你那长相跟过去一样我还能认错?怎么还是没想起来?” “恕我眼拙,你是……” “五班班长陆小棠,你不是生活委员吗?” “陆小棠!?”萧潜瞪圆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冒出一句,“你没整过容吧。” “我当初长得就那么锉吗?” “那倒不是。是我眼瘸。”萧潜不好意思的赔笑。 没想到在火车上能和初中同学偶遇,自然感到惊喜。陆小棠说自己这次是单位组织去淮殷古镇旅游,萧潜说自己也去淮殷,看望女友妈妈。陆小棠正要往下问,看见一个长得挺吓人的女人径直走过来,问萧潜:“呦,这位谁呀,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朋友呐,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萧潜显得很尴尬,向她解释:“这位是我初中同学,我们班长,好多年没联系了,刚刚巧遇。” “真是巧遇?!”姜芳容半信半疑的瞅瞅他又瞅瞅陆小棠。 “哦,班长,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我现在的女朋友,姜芳容。” 这可真是芳容啊……陆小棠惊讶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当年催开无数花季少女情窦的大校草,传说这些年当了演员的白马王子,居然找了这么一个丑八怪,简直写成童话《王子与母兽》了。 姜芳容翻楞一下白眼球,说:“你好,我是他的未婚妻,正要带他去见我呢,将来结婚的时候请你务必要参加啊。” “好好,我一定去。”陆小棠明显感觉到姜芳容的敌意。也难怪,对她来说捡到萧潜这个帅哥做男朋友简直是中了头等奖,但也等于背上了个巨大的包袱。 陆小棠识趣的早早告别,礼节性的给萧潜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开玩笑道:“有事儿打电话找我,不过希望你永远不要找我。” 萧潜不解的望着她。 陆小棠笑道:“我现在是刑警。一般找我的都没好事儿。嘻嘻,再会了。”说完摆摆手走了。 萧潜当时或许未曾想到,仅仅隔了一天两人就又见面了,但却是在完全不同的气氛里…… 1. 没有灵魂的老太太5 …… …… 淮殷市坐落于长江下游,南邻淮河,是一座风景宜人的古城。姜芳容的家就在古城南郊的县城边。次日上午,列车抵达淮殷车站,姜芳容买了一些礼品,打一辆的士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绕出城区,平原上出现了一座环绕在绿水河畔的宁静小镇。 姜芳容的家在小镇西侧,距离镇中心还有段距离,掩映在成片的桦木林中,有点儿与世隔绝的味道。看到女友口中的别墅,萧潜暗中吃惊,这是一栋三层楼高,古朴而大气的老宅子,让他不仅想起电影电视里那些民国富绅住的私人别墅。“你原来这么有背景啊,到你这一代得算富几代了?”他半开玩笑问。 “这栋房子年头儿倒是不短了,听说是还是民国时候建的呢,当初可不是我家,是我爸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那也值不少钱吧。” “应该吧。但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将来要是到了我手里,肯定把它卖了。” “为什么,这可是文物啊。” “你知道什么……”姜芳容付了车钱,和萧潜下车沿着林荫走向老宅,“你不觉得这栋房子阴森森的吗?” “老房子都这样吧。” “那可不一样,这栋房子邪性。” 萧潜皱了皱眉头,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家的。 姜芳容看出来了,说:“你不知道这老房子的来历。当住建这所别墅的人据说是淮殷首富,那还是民国时候呢,解放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财产都捐给政府了,只剩下这栋宅子一家人住着。来赶上了文化大革命,老主人已经去世了,他儿子一家住在这里,结果没躲过去,家被抄了,一家人还要整天挨批斗,受羞辱。老人一气之下上吊死了,临死前把自己的老伴儿和女儿也下药毒死了。这样一闹也没人敢再住他的房子,毁了还可惜,就被当地政府改建成了档案馆。据说,打那儿以后,这栋楼里就经常发生各种离奇古怪的事儿。谁的东西莫名其妙失踪了几天,又莫名奇妙的出现了。打更的人半夜能听到棚顶楼板上有人走来走去。或者走在走廊里,无意中发现地上多了一条淡淡的人影……” “行了别说了。”萧潜已经踏上了老宅的台阶,听姜芳容说的后脖颈不住冒凉气,“既然这样,你爸干嘛要买它?” “听说买房子的时候他也不晓得里面还有这样的隐秘,当时档案馆也迁走了,这里就是一栋空房子,往出租都没人要。正好碰上了老头儿,他本来就喜欢仿古的东西,觉得这房子称心又便宜,索性就给买下来了。” “说不定就是传言,你们一家住在这里不都好好地的……” “谁说的,我跟你提过我家里的事情吗?” “……”萧潜被问住了,姜芳容确实没提过,他还有一直纳闷儿。 “听说老头儿搬到这里没几年他老婆就暴病死了。” “你说的我怎么没听明白,”萧潜疑惑的问,“这次不是你妈写信给咱们,咱们才来看她吗,你怎么说她死了?” 姜芳容神色古怪,似笑非笑,“我没跟你说过,他和我妈是二婚。” “哦。”对于这种复杂的关系萧潜不做任何评价,他找到大门边的门铃,按了按。 过了很久,里面传来了慢吞吞的似乎鞋底蹭地的声音,然后门闩拉动,两扇黑漆大铁门咧开一条狭长的缝隙,一只阴沉的眼珠从里面往外瞅着。萧潜吃了一惊。 2. 信是谁写的?1 “这是贺姨,我家的保姆。”姜芳容介绍。 门向两边打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太出现在门里,单薄的好像纸扎的假人。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潜,说不清为什么,萧潜能感觉出她对自己带着敌意。 趴在姜芳容怀里的球球突然对着老太太狂吠,叫声紧张刺耳。老太太只是向旁边侧开身子。让萧潜和姜芳容进屋。进门的大厅有些空荡,地砖和花架都很古旧,墙角摆着一个一人来高的实木大座钟,经过大厅是一条走廊。球球突然不叫了,这栋房子霎时变得安静,安静得可怕,连走路都能发出回声,萧潜更不敢大声说话。 “怎么了?”姜芳容问他。 “没什么,你家可真大,都谁住这儿?”萧潜无心的问。 “就我妈一个老太太,还有贺姨……”姜芳容正说着,萧潜无意中看到一条斜长的影子摇摇晃晃的从墙上掠过。 他回头,看见瘦老太太跟在自己后面,所站的位置不可能留下这样的影子,身后的大厅依然空荡无人。姜芳容并没有看到条诡异的影子,有一句没一句和他搭话。 萧潜心里充满了惊疑,他到希望是自己眼花了,想起姜芳容讲过这件宅子的种种异文,他就算不信邪,也点儿惴惴不安。 姜芳容把他带到走廊尽头的客厅。萧潜只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孤零零的老太太。她一动不动,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是我妈。”姜芳容声音空洞的给他介绍。 萧潜赶紧拎着礼品盒走到老太太面前郑重的行礼,“阿姨好。” 老太太机械的把一对深陷在皱皮里的眼珠转向她,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似乎说了句什么,萧潜没听清,犹豫要不要问问。 姜芳容说:“我妈前年得了帕金森,听她说话能把你累死,走吧,到我屋儿去看看。” 萧潜觉得不太礼貌,可是姜芳容向来这样,也不好说什么。老太太鼻子里发出了shen吟,不知道表示同意还是不满,或者只是代表她还活着。 两人走到门口,迎面碰上一个人正往里走。 这人上身穿一件件雪纺荷叶的短袖衫,下面配一条裙带束腰的蓝色短裙,年纪二十出头,脸上几乎不化妆,容貌清瘦细致,与尽力用厚粉掩盖白癜风的姜芳容截然相反。 姜芳容一看见她,鼻孔里冷哼:“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妈,她最近一段身体不太好。” “是吗,你可真懂事孝顺啊。连我这亲生的都不比不上呢?”姜芳容阴阳怪气的说。 女孩微微垂头,并不搭腔,似乎不愿意与她冲突。 萧潜有点儿困惑了,问姜芳容:“这位是……” “怎么跟你说呢……算是我妹妹吧,她该管你叫姐夫。” “你妹妹?”萧潜从没听姜芳容提起过,略显尴尬的对女孩点点头,“你好,我叫萧潜。你姐姐的男朋友。” 女孩也仰起脸说:“我叫赵珍。” 两人四目相对,不由得都愣了一下。 萧潜觉得这女孩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孩刘海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疑惑,“我们之前见过吗?”她下意识问。 “你怎么可能见过萧潜,他可是安东市鼎鼎大名的整形专家。姜芳容带着嘲讽打断。 “是医生……”赵珍皱着眉,咬了下嘴唇,似乎努力要想起什么。 这幅带着忧郁的似曾相识的神情仿佛戳了一下萧潜的心口,他猛然想起三年前和姜芳容在火车上第一次相遇时,在她身边那个瘦弱的小女孩。 相比三年前,女孩的相貌和性格都发生了变化。她不像之前瘦的简直叫人害怕,脸颊丰盈了不少,性格也不再战战兢兢,长成了娴静的大姑娘,唯独那份幽怨不经意间仍会流露出来。 2. 信是谁写的?2 发现萧潜有些失神,姜芳容捅了下他,“怎么了,没见过漂亮女人啊,长这样的都能看傻了?” “哦,没有。”萧潜回过神来,想岔开话,“你妹妹怎么姓赵,你姓姜?” 没曾想姜芳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萧潜再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她盯着妹妹赵珍,脸上那块白癜风抽动了几下,冷冰冰道:“她随我爸姓赵,我随我妈姓姜,现在明白了?” “呃。”萧潜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姜芳容对自己妹妹的态度如此恶劣。但他同时又有点儿狐疑的打量赵珍,刚才走廊里发现的那个人影难道是她? 仔细回想那个细长摇晃的影子又似乎和眼前娴静的女孩不太相称。他现在真有点儿弄糊涂了。 姜芳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萧潜:“我那个蓝色四方的小礼品包放在哪儿了?” “叫我放在给妈的礼品袋里了。” 姜芳容转身走到老太太跟前,弯腰在放在轮椅旁的几个礼品袋里翻找,老太太盯着墙壁,对女儿的奇怪举动没有任何反应。 姜芳容把一个裹着蓝色包装纸的小扁盒拿出来,走到赵珍的面前晃了晃,“差点儿忘了,这个不是给妈的,是我专门送你的,来拿着……” 姜芳容递出礼物,赵珍迟疑的伸出手,好像怕被咬到似的。 “拿着啊,是你最喜欢的。”姜芳容把礼盒硬塞到妹妹手上,露出了叵测的笑。 萧潜收拾行李的时候倒是看见过这个礼盒,但并不知道这是专门送赵珍的,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赵珍接过礼物也没有道谢,她的反应实在令人奇怪。 姜芳容对萧潜说:“你刚来,对这里都不熟悉,让阿珍带你四处去转转吧,我陪我妈聊会儿天。” 萧潜感觉她话里有话,也不好多问,赵珍倒是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客厅,萧潜也跟去了。 姜芳容又瞅了瞅站在门边的贺姨,这老女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屋,始终站在角落一声不吭,像个雕像。姜芳容只瞅了她一眼,她也识趣的走出客厅,还回手把门关上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和一个面沉似水的丑女人。 姜芳容心事重重的转到老太太的对面,说:“妈,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回来吗?” 老太太缓缓把目光从墙壁移到女儿身上。 姜芳容从衣兜里把那封信掏出来举到老太太眼前,“我只想确认一件事,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老太太看着她,目光里全是空洞。 “你说‘你看见老头儿了’,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姜芳容急切的盯着那对干涸的老眼。 老太太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什么老头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别装糊涂,妈,我知道你能听明白我说什么。这封信到底是不是你写的,你把我找回来干什么,不会是你和那个小jian货背着我想干什么吧?” “她是你妹妹,”老太太翻楞出一对白眼珠,“她总回来看我,照顾我,比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都强。” 姜芳容猛然抓住老太太轮椅用力往前一带,老太太差点儿从轮椅上晃下来,吓得呜呜直叫,姜芳容扶住她,怒不可遏的说:“你别老糊涂忘了她到底是谁?再想想你都做过些什么,她可能对你真心好吗,我要是她我肯定会趁现在弄死你的……” 老太太受到了惊吓,捂住脸发出阵阵哀号。 2. 信是谁写的?3 “安静一些!!”姜芳容急躁的把信从信封里掏出来,展开给老太太看,“你好好瞧瞧,这上面的碎纸片是不是你粘上去的,你手指头不好使,写不了字,就用纸片贴。你说老头儿是指谁,你什么意思?” 老太太惊慌的冲她不住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封信,不是我弄的。” “不是!?”姜芳容阴沉的目光里透出猜疑,“不是你能是谁?好端端的提到他干什么,他都死了三年多了……” 老太太空洞的眼睛里忽然现出了恐惧,紧张却又含糊不清的说:“会不会有人知道了,会不会是警察写的?” “别胡说!”姜芳容喝止,脸色苍白,那块白癜风反而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 …… 赵珍带着萧潜在别墅周围闲逛,正信步沿着一条小径穿过成片的桦树林,两人都不说话,萧潜发现其实附近的景色十分清幽,白色颀长的树干自在的伸向天空,风吹叶摇,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没有比这更动听的乐章。对于那栋老宅子的恐惧也在这优美的环境中被暂时遗忘了。 赵珍走着走着,侧脸朝萧潜温和的笑笑,“其实我记得你。” “你记得?” “三年前我和姐姐在回家的火车上碰见过你。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要不是你把姐姐的狗给治好了,我那天可真遭殃了,你不知道,我姐姐把球球看着跟命一样。” “我知道。” “哦,我差点儿忘了。你快成我姐夫了哈。” 赵珍一说起话,萧潜发现她其实挺开朗,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他随口问:“既然认得我,刚才怎么像陌生人似的?” 赵珍颇显无奈,“你知道我姐那性格,有时候……猜疑心重,我怕她多心,惹得不高兴……”说完她又解释,“我不是背后说她坏话啊,姐夫,你可千万别告诉她。” “没事儿,我肯定不说,她那脾气我早领教过。”萧潜半开玩笑说。 “你们是从那次之后开始交往的吗?” “差不多吧。” “你和我姐这应该算作一见钟情吧,说起来很浪漫啊,就像小说、电影一样。” 女孩无心的话在萧潜听来却好像充满了讽刺,他脸色变了变,加快脚步把女孩儿落在身后。 “从那儿走不过去……”赵珍从后面跑上来,拉住萧潜的手,领着他钻进左边的树林,“这片林子据说有好几十亩地呢,不熟悉的很容易迷路。” 女孩浑然不觉的拉着萧潜,滑腻柔软的小手温柔润如玉,萧潜似乎很久有没有过这种舒适的感觉了,他不想提醒她,只愿这样被她牵着漫无目的的随便走走。 “听说你是整形医生,上次见面我记得你说自己是兽医啊,这两个职业也可以互相转行吗?” 萧潜现在不想谈太多自己的事,也不想谈姜芳容,他问赵珍:“你现在在上大学?” “嗯,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想到北京或者上海先找份工作试试。” “那地方有熟人?” “没有,闯闯呗。”赵珍顽皮的笑了笑。 “那还不如去安东呢,虽然不是什么一线大城市,但我和你姐混得还成,帮你介绍工作还是什么的都能借上力。” “那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离我姐生活得太近。” 不知不觉又聊到了姜芳容,赵珍的手也松开了,两人一时间又没有了话,好像这个女人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样。 2. 信是谁写的?4 两人沉默着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到了树林边缘,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水不算深,但水流很急。萧潜打破沉默问:“这条河通向哪儿?” “不知道,可能是从淮河的分流下来的一条河吧,”赵珍也不太确定,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变得有点儿神秘,“你知道吗,姐夫,这条河晚上千万不能来。” “那是为什么?” “在我小的时候这里发生过一件很可怕的事。那年夏天天非常热,有几个住在附近的年轻人晚上相伴到河里游泳。一天晚上,借着月光,他们发现河中有一长发的女子也在游泳,长长的头发飘在身后的水面上,显的非常优美。一连三个晚上,这几个青年都发现这个姑娘在独自游泳。他十分好奇,于是决定一起向姑娘靠近。他们游得越来越近,其中一个男青年忽然发现了有些古怪,那游泳女子似乎从来没有手脚露出水面。这时候那个女子忽然向他快速游来。在快要相撞的一瞬间,青年本能的伸开双手去接,可是游到他手中的,只有一颗带着长发的散发着恶臭的女人头颅……” “真有这种事儿?” “当然是真的,但传言不一样。有人说,那颗头是一个很久以前因为通奸被猪笼沉河淹死的女人化成了厉鬼,专门在晚上浮上河面等待着独自过河的人经过时,把他拖入水里淹死。还有人说,这附近的树林里藏着一个bian态恶魔,他绑架走夜路的女人,把她们分尸了扔在河里,那几个年轻人一连三天看到的游泳的女人,其实是三颗被丢到河里的被害人……” “之后呢?” “之后就不了了之了。说闹鬼没有证据,说连环杀人,凶手也没找到。所以小时候,我爸从来不让我晚上到树林里来玩,更不许到这条河附近。” 赵珍说完定定的瞅着萧潜,“你信吗,姐夫?” 萧潜咽了口唾沫,表情有点儿僵硬。“我,我不太信……” “如果我说我亲眼所见呢。” “什么!?”萧潜不由得倒退两三步,赵珍那张清秀的脸庞似乎刹那间充满了诡异。 赵珍瞧着他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起来,“我是逗你的,姐夫,你当真了?” 萧潜脸一红,“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挺会编瞎话的。” “也不全是编的。这条河叫魏河,我们当地人都称它鬼河。为什么叫鬼河,你自己想吧。” 女孩说的煞有其事,倒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虽然现在是白天,萧潜也觉得后背阴嗖嗖的,尤其是风吹树叶的飒飒声,现在听来也多了几份诡异。他下意识的回头瞅瞅四周,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树林,他们正在树林的深处,这要是在深更半夜,即便没有鬼,也能把人吓个半死。 猝然, 就在一棵棵灰白色的树干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由于距离很远,又有树木挡着,他看不太清那究竟是什么。就感觉那个影子摇摇晃晃从一棵树移向另一棵树…… 他吓一激灵,头发丝全都竖起。顿时回想起在老宅走廊的墙壁上看到的那个摇摇晃晃的影子。 他顾不上别的,忙对赵珍说:“你回头看看那是什么?” 赵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半天,不解的回头看他,“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就在那里那个……”萧潜努力想指出刚才那个诡异的影子出现的地方,可是再望去,除了树木以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2. 信是谁写的?5 赵珍眼中含笑,似乎觉得姐夫是被吓怕了。 萧潜有点儿害臊,心想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不过即使看错,怎么可能连续两次看到了相同的影子?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与赵珍说明。 两人又都沉默了一会儿,赵珍问:“姐夫,你和我姐打算住几天?” “她没和我说,大概三四天吧。哦,对了,你是不是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才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赵珍诧异道。 “你姐就收到了一份奇怪的信。没有写字,都是用不知从哪里剪下来的碎纸贴上去的。” “信上说‘我看见老头儿了’了是吧。” “对,一点儿不差。我和你姐都搞不清这信是谁寄的,发信的地址写的是这里,我和你姐就过来看看。” “我也是这样想的,怕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接到信就赶回来了,看妈没什么事儿也就放心了。” “你觉得这信能是谁写的啊?” “这我可想不出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妈写的,回来一问不是。” “可能是谁在恶作剧吧。” “希望如此。”赵珍明显比萧潜想的更多,脸上不禁流露出担忧。 “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你也用不着太担心。老人家状态看着还好,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你姐姐……”萧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有点儿误会。她其实也还是蛮惦记你的。” “……”赵珍顿时没了声音。 “这次我和她来的匆忙,我看见她特意把那个蓝色的小礼盒放进行李里,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专门为你买的。可见她心里有你这个妹妹,虽然……虽然你俩不是一个妈妈所生的。” “你是说这个啊,”赵珍把一直提在手里的那个蓝色包装的小扁盒举起来。 “是啊。” “……”赵珍露出似乎讥讽又似乎痛苦的古怪表情。 “她送你的是什么,不想看看?”萧潜一直都好奇,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 “……”赵珍只是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萧潜心想,那东西能过得了车站安检说明不是违禁品,为什么这对儿同父异母的姐妹搞得这么神秘…… 萧潜无意中聊到姜芳容,让赵珍彻底没了兴致,她忧郁的看了一阵河水,然后说头疼想要回去休息。萧潜只好点头。 两人沿原路返回别墅,萧潜不时地回头,没再发现那个摇摇晃晃的影子,或许他内心中想要遇见也说不定。 回到别墅客厅里十分安静,老太太和姜芳容都不在,那个瘦成皮包骨的女佣人也看不见人影。整栋宅子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空的。萧潜后背又有点儿发凉,想和赵珍再聊会儿天。赵珍不愿意,一个人心神不宁的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萧潜无奈的下楼离开。 赵珍靠在门上,捂着胸口喘息了一会儿,走到窗前,看见萧潜正站在院子里发呆,她把厚厚的窗帘拉上,房间里立刻阴暗下来,仿佛黑夜提前降临了。 她转身走到床前,在黑暗中那个蓝色的小盒子反射着微弱的荧光,上面扎着一个精致而复杂的蝴蝶结,想必姜芳容花了一番心思,这是姐姐送她的礼物。无论多忙,无论多讨厌她,她都忘不了送自己礼物。 2. 信是谁写的?6 她紧张又迫不及待得把包装拆掉,从里掏出一个dvd的光盘盒。封面是一张从破碎的门板中挤出的疯子的脸—— 他歇斯底里、杀气腾腾的大笑着,沉默中好像能听到他在狂笑……好像他马上就要钻出来,扑向赵珍…… 赵珍手一抖,光盘盒掉在地上,她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床上。 喘息好半天,她重新把光盘盒从地上拾起来,她怕极了封面上那个疯子的脸,却又没办法把它丢开,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强迫着她这样做。 她打开光盘盒,里面有一张相同封面的光盘,上面有一张同样的疯男人的脸。她哆嗦着拿着那张光盘来到电视前,把光盘插进电视机下面的老式dvd机里,按下开关,伴随着沉闷而恐怖的音乐,影片开始了,一家人乘坐老式的甲壳虫汽车行驶在荒凉的山间公路上,在看似没有尽头的远方,恶兆正等待着毫不知情的家人们…… 赵珍蜷缩在床角,黑暗房间所营造的气氛将恐怖无形中放大,把仅仅是开头的片段就把她吓得浑身发抖…… 姜芳容送给她的就是这部经典的恐怖电影《闪灵》。讲述了一个丈夫误入受到诅咒之地后,开始不断的做着杀害妻儿的噩梦,渐渐的他开始分辨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在做梦……最后他带着疯狂的笑容,提着斧头开始在空荡荡的旅馆里追赶着自己绝望的小儿子…… 看到这里赵珍已经泪流满面,恐惧紧紧的缠绕住她,她窒息的想要呼吸,身子哆嗦成一团,她和影片里不停逃命的男孩化为了一体,她慌不择路的跑,不知什么地方就会突然冒出那个疯子,举着利斧拦住去路…… 她脆弱的心脏似乎濒临崩溃……影片里的jack挥动斧头,发出怒吼,“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她一头栽到床上,抽搐不停,双眼翻白,口角不断地往外溢出白沫…… 不知过了多久,羊癫疯发过了,她无力的瘫软在凌乱的床上,反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放松。姜芳容恨她,也了解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电影已经结束了,姜芳容的用意不是吓吓她这么简单吧,真正的恐怖不在于结局,而是充满猜疑的将来,冥冥之中,是否也有诅咒在等着她…… “咚……”门忽然响了一声,好像有人在敲门,又好像什么东西不小心撞到了门上。 她机灵一下紧张的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 “咚……”当第二声传来,她差点叫出了声。 刚看完恐怖电影,就有人来敲门,能是谁? 她犹犹豫豫的爬下床,来到门前,没敢开,先是隔着房门听听外面的动静。 声息皆无。 似乎外面根本没有人。 也再没有传来第三声敲门。 她觉得最好现在就上床睡觉,也许到了明天早上,一切诡异的事情就都烟消云散了。这样想着,她伸手去摸门上的插销是不是都插严了,突然,一股冲动涌上涌上脑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只手已经把门拉开了。 她紧张的看着门外。 门外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她惊骇的僵在了原地,呆呆的望着那个人。 “我回来了。”阴影里的人森然说。 “……” “我回来找你。” 2. 信是谁写的?7 “不,不要……”赵珍想把门关上,那人却抢先一步伸手把在门框上。他的眼神和《闪灵》中的丈夫一样疯狂。 “你干嘛不让我进屋,你难道不想见我吗?”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质问赵珍。 赵珍惊恐万状,拼命用门夹那只手,那只手就是不肯缩回去。她见不行就用身体撞,一下……两下……三下…… “喀嚓——” 那只手被生生折断了,血花四溅,断手掉在了赵珍身上,突然攥紧…… 赵珍疼的“啊呀”一声,忽的从床上坐起,通身是汗。 昏暗的房间里,电视屏幕闪着雪花,房门紧闭,没有疯子,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场噩梦。 她下床走到电视前,从dvd机里退出了那张光盘,直到现在她浑身还在不停地哆嗦,姜芳容的礼物把她吓了个半死。 拉开窗帘,窗外已是夜色凄迷。她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身上都被冷汗浸透了特别难受。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想去浴室洗个澡。 门外的走廊只有空洞的黑暗,没有疯子,也没有让她害怕的人。经过楼梯拐角,她在一扇门前驻足了片刻。那是姜芳容的房间,她和萧潜就在里面,不知现在在干什么。 拐过姜芳容房间转过楼梯就是浴室。她急匆匆进去,关上门,急不可耐的tui下里外衣服站到喷头下,这时她才忽然想起忘了带要换的新衣服。好在还有浴巾,遮一下就能回到卧室,她也就没想那么多。 也许是刚才怕到了极点,现在反而平静了很多。她把水开到有些发烫,让全身皮肤都有种针刺般的痛楚才罢休,她闭上双眼,安静的忍受这种rou体ze磨,反而让心灵感觉到尤其轻松。热水一遍遍从头淋到脚,她白皙的皮肤已经烫的发红,她仍在坚持,似乎在等待着tui掉一层皮,在这样的夜晚,没有人打搅她,也没有人嘲笑她……然而,她毫无觉察,危险正在降临…… 此刻,一直眼睛正从浴室门老式的钥匙孔向里面窥视,它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女孩光洁的身体…… 一只薄薄的刀刃从门缝里插进,一点点把门锁别开,浴室门慢慢被推开了…… 此时的赵珍仍然紧闭双眼沐浴在淋洒中,门外那个人笑嘻嘻的玩nong着手里的刀子迈进了浴室。如果这恐怖的情景仍然是赵珍的一重噩梦就好了。 “我回来了。”那人实在忍不住轻声说。 恍惚中的赵珍猛然惊醒,转脸看见一个手里拿着明晃晃刀子的人正在朝她狞笑。赵珍天旋地转,瘫软的坐在地上。 “千万不要喊,否则你会很疼的。”那人沙哑着嗓音说。 3. 第一夜,暴毙1 赵珍流泪看着那人手里的刀子,简直分不清是醒着还是噩梦。影片里的诅咒果然成真,死神就在眼前,而她却不能像主人公那样幸运。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门外有人大喊一声:“嗨,谁在那儿?” 这声喊却把拿刀的人吓了一跳,赵珍更没想到这人忽然把刀一扔,撒腿就往门外跑。 他刚跑出门正和迎面走来的萧潜打个碰头。 “你是谁?”萧潜喝问。 他不回答,照萧潜肚子就狠狠给了一拳。谁知萧潜身体强壮,只是略微弯弯腰,回手把那人打个趔趄,双手抓住他衣领,脚下使个绊子,用力往楼梯下一搡,那人惨叫着滚下楼,鼻子脸都戗破了。他爬起来,慌不择路的往楼下跑。 萧潜无意中往浴室里瞅了一眼。不成想正见赵珍用浴巾擦身子,女孩婀娜纤柔的luo体乍入眼中,让他不知所以的呆在那里。 赵珍也同时发现他了,轻呼一声,羞愧的忙用浴巾把身子遮住,急道:“你怎么还不去追……” “哦。”萧潜回过神,转身往楼下跑。女孩的luo体固然令他吃惊,但更令他吃惊的是在赵珍转身时,他看见她后背竟然有很多伤疤。 这个忧郁的女孩究竟经历过什么? 萧潜刚跑下一层就看到他和姜芳容的卧室门四敞大开着,屋里传来吵闹,似乎那个人没逃出别墅,跑进他房间了。他咬着牙,怒气冲冲的走进房间。他倒想看看这个混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他拿定主意,把他交给警察前一定打个半死。 那人正趴在床上夸张的shen吟,一见萧潜进屋里,吓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姜芳容叉腰站在床边,表情很奇怪,看不出害怕,只是满面怨怒。 萧潜并不傻,瞧瞧女友,又看看缩在地上的那个男人,问姜芳容,“怎么你们认识?” 姜芳容抬脚踹了那男的一脚,“就知道给我丢人现眼,过去给你姐夫问好。” 那人连滚带爬的来到萧潜跟前,挤出讨好又很贱的笑容问好,“大姐夫,我给您问好,给你问好……” 萧潜借屋里的灯光才看清这家伙雷公嘴,嘬腮帮,配上一对儿小圆眼珠,活脱儿一个猴崽子,再加上刚才被打得鼻青脸肿,鼻子下面还带着血,看着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我以前跟你提过我有个弟弟,就他。” “他是你弟弟?!”萧潜实在难以想象姜芳容还有这么一号弟弟,姜芳容五官倒不怎么丑,主要让那块白癜风毁了容。但眼前这个猴子精实在让人怀疑他们家的基因。 “你好姐夫,初次见面,我叫姜友光,叫我有光就行了。”猴子精极尽谄媚,好像根本不记仇。 姜芳容不满的对萧潜说:“你瞧瞧你把人打的,就算不认识也不能下手这么狠,瞧把人都打坏了……” 萧潜才明白,原来女友是在生气自己,没等他说话,姜友光抢先说:“这也不能怪姐夫,都是误会,不打不相识嘛。” 萧潜一阵冷笑,“咱们之前没什么误会。我倒想问问你,你往人家浴室里闯想干什么?” 姜友光揪着眉,满脸都是皱纹,很无辜的说:“我也不知道浴室里有人,是不小心撞上了。” “不小心?哼,我早就在走廊里看见你了,你鬼鬼祟祟的趴在门上往里瞅了半天。你知不知道里面是你的……” 姜芳容赶紧打断,“我弟弟从小就不懂事,我爸在世的时候没少了教训他。他除了有点儿色,也没有其他毛病。” “你以为他只是有点儿色?”今天索性到了这个地步,萧潜也不管不顾了,怒视着姜芳容道,“你护着弟弟我不管,但你知不知道,他刚才手里拿着刀,你说他想干什么……” 姜芳容惊得半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姜友光急了,“姐夫,姐夫,你可别误会,我可没想杀赵珍啊。我就是怕她不从我,想吓吓她……” 3. 第一夜,暴毙2 “只想吓吓……”萧潜霍然瞪圆双眼,目光里带着少有的凌厉,把姜友光的吓得连连后退。 “是,是。”姜友光咽了口唾沫。 “你觉得要是我现在报警,警察会不会相信你所说的呢?” “千万不要啊,姐夫!”姜友光竟然“噗通”给萧潜跪下了。 “喂,挺大个人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姜芳容看不过眼,过来拽脖领子把他拖起来。 “姐,你相信我,我真没想那么干。”姜友光带着哭腔辩解,像是真害怕了,“要说杀人也是赵珍敢,我哪敢杀啊?”222 “你胡说什么?”姜芳容呵斥弟弟,“哭什么哭,好好说话,没想就没想,就算想了又怎样,有姐在这儿谁还能把你怎样不成?”姜芳容怒冲冲的对弟弟说,但话分明是说给萧潜听的。 萧潜觉得姜友光的话似乎话里有话,但也没机会问。 就在他们争吵不休,门外传来一阵“格朗,格朗”古怪的声响。萧潜一转头,就看见一架轮椅缓慢的出现在门口,上面坐着那个死气沉沉的老太太。 老太太出现,姜芳容和姜友光都停止了说话。老太太用枯瘦的手不停拍打着扶手,有气无力的说:“你们还能不能消停一点儿了……从来都不回来……回来就气我,就是想看着我活活气死吗?” “不是啦妈,跟你没关系,你出来瞎掺和什么?” “在不掺和就出人命了,我可不想我家里多出个死人……”老太太瞪着眼睛,看得萧潜心里发瘆,感觉老太太就是在看他。 她吃力的抬起鸡爪子般的手,指向萧潜,似乎还想说什么,姜芳容已经不耐烦的走过去,“瞎说什么了,老糊涂了你,回屋歇着去。” 她推着轮椅把老太太推回了她的房间,在走廊另一端,紧挨赵珍的房间。经过赵珍房间门外,姜芳容不经意的露出笑容。她很想看看赵珍现在的模样。 姜芳容前脚一走,姜友光就不踏实了,心虚的瞧着萧潜,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两条腿悄悄的往门口挪。 萧潜却有些失神的站在那里,回味着老太太刚才说过的话和看他的眼神,后背一阵恶寒。这个鬼气森森的老家伙好像真能预见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等一下。”萧潜忽然开口。 姜友光激灵一下站住,“姐夫,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晚上刚到。” “你来干什么?” 姜友光有点儿不高兴,“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回来啊。”正要出门,被萧潜一把拉住胳膊,“老太太刚才说你们不常回家,为什么你突然回来了?” 姜友光挣开他,“我收到了妈寄来的信,回来看看不行啊?” “什么信,我能看一眼吗?” 姜友光怀疑的瞧瞧他,“一封信有什么好看的,你跟我来吧。”他嘟嘟囔囔带着萧潜上楼,经过浴室和书房就是他的房间。 姜友光的行李随意堆在地上,看样子确是刚到家。他翻找了一会儿,从夹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递给萧潜。 萧潜从里面掏出信纸展开一看,和他们收到信的一样。整张纸上没有笔写的字,都是用从书本上裁下来的印刷字贴成了一句话——我看见老头儿了。 完全一样的信,完全一样的话。 他问姜友光,“这信上没有落款,也没有称呼,你怎么就知道是你妈寄的信呢?” 3. 第一夜,暴毙3 “我猜的,”姜友光不以为然,“这不是写着‘老头儿’吗,我猜也只能是指我爸了。我妈习惯称呼他‘老头儿’。” “可我听你姐说你爸已经死三年了呀。” “谁知道了,也许是老太太犯糊涂,要不就是眼花了。自从我爸死以后,她就变得神经兮兮的,像被吓到了似的……” 姜友光正喋喋不休的讲,姜芳容忽然出现在了门外,往屋里瞧了瞧,“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还以为又出事儿了呢。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姐,我给我姐夫看封信。” “信,什么信!?” “就是一封信呗,我来之前收到的,姐夫要看,我就给他看。” 姜芳容看了看萧潜,“信在哪儿?” 萧潜扬了扬手,姜芳容不容分说,过来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那封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完全一样是不是?”萧潜说。 姜芳容没说话,眉心皱起个疙瘩,认真思索着什么。 姜友光插嘴问:“什么一样啊?难道说你们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吗?” 姜芳容思前想后,问弟弟,“你过来就是因为这封信?” “是呀,我寻思是妈写的呢,她现在不是手指头不好使吗,就用这个办法剪字往上贴。” 姜芳容忽然冷笑,“你这么想?” “是啊,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怪不爸一直说你笨,你简直就是猪脑子,除了喝酒piao伎还能干什么?” 姜友光被损得脸红脖子粗,“喂,姐,你也不能因为一封破信就当着姐夫面这么埋汰我吧?” “哼,懒得跟你说,等明天吧。” “明天怎么了?” 姜芳容不想解释,拉起萧潜就走,留下姜友光一个人在房间里发愣。 姜芳容回到卧室,一反常态的同萧潜说说笑笑,却对那封信只字不提。萧潜虽然心里起疑,也不好多问什么。熄灯上chuang以后,姜芳容主动要求和他亲热了一次。无论什么样的女人熄了灯都一样,对这点萧潜深有体会,性感女人该有的姜芳容基本上也有,在黑暗里可以把她想象成奥黛丽赫本,也可以把她想象成波多野结衣。 萧潜今晚有些心不在焉,但姜芳容依然很高兴。能找到萧潜这样的男人,能挽着他的手臂看其他女人投来羡慕妒忌的眼神,她就感到偌大满足。放zong之后她很快进入了梦乡,发出了鼾声。 萧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尤其是老太太的反应让他心惊肉跳,总是莫名的心慌意乱。现在将近午夜,到天明还有很长时间,会不会在这期间又出什么事情呢。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静静听了一会儿,姜芳容鼾声平稳,睡得很沉。 他披衣下床,拉开了房门,走过一段幽暗寂静的走廊,来到赵珍卧室前,尽可能轻的拍了拍房门。他倒不担心别的,要是住在隔壁的那个老太太忽然坐着轮椅毫无征兆的出现了,那还真有点儿吓人。 可是他拍了两下就发现门并没有插上,他轻轻推开门,迈进昏暗的房间,为了不让赵珍误会,他轻声说:“赵珍,是我,你在哪儿?” “……”没人回答。 难道赵珍不在房间里,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该不会…… 想到这儿,他头皮有点儿发麻,老太太恐怖的神情再次浮现眼前。当他的目光搜寻到床上,不禁吓得后退两步。 3. 第一夜,暴毙4 只见一个一身白孝服的人靠在墙角,一动都不动,看着让人心里发毛。 “赵……赵珍吗,你还好吗?”萧潜强作镇定的问。 “嗯……”那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依稀是赵珍,好像很痛苦。 萧潜不太确定,摸索到门边的电灯开关打开。这才看到原来赵珍只裹了一条浴室的毛巾,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你从浴室出来就回屋了?” 赵珍哆嗦着点点头。萧潜凑到床前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赵珍敏感的缩向墙角。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是不放心你,过来看看。”萧潜尽量声音温柔的解释 赵珍瞪着那双清秀却充满恐惧的黑眼睛审视了他一番,似乎相信了,慢慢向前挪了挪,两手紧抓着毛巾生怕一不小心脱落了,尽管如此,身上还是露出了许多不该露的地方。 萧潜不好提醒,于是问了些姜友光袭击她的经过,他对赵珍说:“你好好想一想,那家伙到底相对你做什么?” “可以不想吗?”赵珍带着哀求的语气问,想是已然吓怕了。这样一个文静、柔弱的女孩,姜友光居然说她敢杀人。222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假如他是一时鬼迷心窍想占你便宜,那我教训教训他,保证他下回不敢就是了。但怕就怕他根本不这么想……” “那他想干什么?” “他拿把刀闯进浴室,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你应该最清楚啊。” “……” “假如他想害你,那可就不好办了。这一次是被我制止了,但他还会找下次机会,就算在家不敢,他还会跟到你学校……” “她是我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赵珍情绪有些激动,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萧潜赶紧到门口,探头往走廊里瞅瞅,见没什么动静把门关严了。赵珍那边在嘤嘤的哭泣。 “你先别哭。你刚才也说了,姜友光是你哥,就算不是亲生的,你也多少了解他,要是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的话……” “我们以前相处得还挺好的。”赵珍矢口否认。 “你能确定你们之间没什么矛盾,他不至于害你,那最好不过,否则……” “否则怎么样?” “那就只有报警了。” 赵珍低头不语。 萧潜说:“这虽然是下策,但总好过你整天提心吊胆,你总不能回回都像这次这么幸运。” “可他……毕竟是我哥,”赵珍有点儿于心不忍,“我妈都这么大岁数了,身体又不好,我要是把她儿子送进监狱,我怕她一着急有个三长两短的……”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想明天就跟妈和姐告别。现在家里有姐和哥两个人照顾,妈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虽然萧潜不认为她这样逃避有用,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看得出,这个未来的小姨与自己还不熟,有许多话欲言又止。他又安慰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脚都迈出门外忽然想起赵珍后背那些伤痕,忍不住回过头,“赵珍……” “什么?”女孩被他严肃的表情弄得很紧张。 “需要我帮忙的就跟我说。”话到口边又变了。 “哦,好的。谢谢你,姐夫。过明天就没事了。”赵珍脸上浮现出虚弱的笑容。 萧潜脚步很轻的回到卧室,小心的掩开房门,就听到姜芳容均匀的鼾声,同刚才出门时差不多。他放了心,悄悄溜上chuang,想到赵珍说明天离开,心头莫名的生出几分失落。 此时已到了后半夜,楼下的座钟突兀的发出响声,“铛——铛——铛——”黑暗中的一切都被骤然惊醒,无声无息的四处逃窜,只有墙壁上倾斜狭长的影子随着钟声有规律的左右摇晃…… 3. 第一夜,暴毙5 3月14日。(这一部字数少,收费提前一些,望各位担待) 一阵钟声将萧潜从沉睡中惊醒,窗外天光已大亮,姜芳容却不在身旁。 他翻身爬起,脑子里一团混乱,捂着头慢慢回忆昨天发生的事,忽然把手放下,心中莫名的窜起寒意。 他拉开房门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安静的好像整栋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老太太那张恐怖的脸,好像诅咒般的瞪着他,充满了惊恐和诡异…… 他马上想到了赵珍。一种不祥的预感闪过心头。难道这一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吗? 他赶紧走向赵珍房间,就在他想推门时忽听背后有人说道:“你要干什么去?” 他毫无防备,吓一激灵。听声音是姜芳容,他平静一下心神,说:“我想看看你妈怎么样了,昨天发生那事儿把她吓得不轻啊。” “哦,我妈呀,她现在不在屋。” “不在?!” “她在楼下客厅呢,我刚从那儿过来,我弟也在。我起来看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 叫醒我干什么? 萧潜从姜芳容含糊其辞中感觉话里有话。 “正好你帮我叫一声赵珍,就说妈找她。” 萧潜疑惑的回头看她,姜芳容努努嘴,显得很亲密。她越这样萧潜心里反而越担心。 他拍拍赵珍房门,过了两三分钟门开了,赵珍穿着昨天那身雪纺衫和短裙出现在门口。不等赵珍开口,萧潜声音冷淡的说:“你妈叫你下楼。” 赵珍看了他一眼,侧脸又看到了姜芳容,神色冷淡的点下头,就像不认识萧潜一样。 三个人下楼,老太太和姜友光都坐在客厅的圆桌旁等着。一进客厅萧潜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尖嘴猴腮的姜友光脸上透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老太太神情麻木的坐在轮椅上。桌旁还摆着三把空椅子。 姜芳容叫来贺姨给每个人添了一杯咖啡,大家都落座后。姜芳容先给大家介绍了萧潜,接着就说起自从父亲去世后一家人难得团聚,说到伤心处眼圈都红了。 姜友光听得心烦,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吧嗒吧嗒嘴,说:“姐,有什么话直说吧,没什么抹不开脸的。” “那好,正好大家今天都在这儿,我正想核实一件事儿。”说着姜芳容就把那封用贴纸写成的信放在桌上,“我前天就是因为收到了这封信才回来的,寄信的地址就是咱们家,我以为是妈有事儿,就赶回来了。” 姜友光马上说:“是啊,我也收到了同样一封信,就回来了。”说着也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姜芳容看了一眼赵珍,然后就问老太太,“妈,你好好看看这信是不是你寄给我们的。” 老太太精神颓萎,摆了摆手说:“昨天你都给我看过了,我都说了,这不是我写的。” “那信纸上写的老头儿,不就是说我爸吗,不是你写的还会有别人吗?” “那也不是我写的,你当我现在老糊涂了吗,是不是我写的信还能记不住?”老太太烦躁的拍打着扶手,倔强的说。 “既然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难道是贺姨?”姜友光插嘴。 “少胡说八道,”姜芳容使劲儿瞪他,“贺姨称呼我爸老头儿,你觉得合适吗?” “除此之外,谁会写这么奇怪的信啊,没道理啊。” “咱们觉得没道理,或许某人觉得就有道理了。”姜芳容的眼睛忽然转到赵珍脸上,“阿珍,你是不是也收到了这封信呢?” 赵珍拿过桌上两封信都看了看,然后点点,“我收到的也是这样的信。” “那么信现在在哪儿呢?” “我放在卧室了。” “能麻烦你把信拿下来让我们大家看看吗?” 赵珍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过了能有五分钟,她返回来,两手空的。 “信呢?”姜芳容问。 “不知道,我明明放在随身行李里面,可是不见了。” “不见了?”姜芳容脸色顿时阴沉,那块白癜风尤为显眼。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明明记得放在行李箱里的。” “你不是想说那封信自己就不翼而飞了吧。” “我……”赵珍有些百口难辩了。 “哈,我明白了,”姜友光阴鸷鸷的瞅着赵珍,“这封信其实就是你装成老太太的口吻寄给我和大姐的,你自己当然没有这封信了。” 赵珍看见他就恶心,“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寄过这样的信。” 姜芳容插话,“这封信不是妈写的,也不是我和你哥写的,现在你又不能证明你也受到过同样的信,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可是我为什么要装成妈啊,根本没有道理。” “有没有道理或许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吧。赵珍,现在我们如你所愿都来了。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就让我们明白明白吧。” 3. 第一夜,暴毙6 赵珍完全不知所措,“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姐,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总装的这么无辜好玩吗?好,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替你说了。正好当着老太太的面,把该说的都说清楚,让大家好好看清你的真面目。” 萧潜在桌子底下拽姜芳容,不想她把事情闹太大,但姜芳容铁了心要摊牌了,大声说:“爸在世的时候偏袒你,你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难怪,谁让我们都姓姜,只有你跟爸姓呢?三年前爸死了,你看没了依靠,就开始对老太太大献殷勤,时不时的过来照顾几天,好像你这个没血缘的比我们亲生的还孝顺。你打什么注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惦记着我爸留下的家产吗,想从我们手里把它夺过去。现在你想趁着老太太脑子糊涂了,哄她立一份遗嘱,这次把我们都找来就是为了公布这件事吧。” 赵珍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愤怒又无奈瞅着姜芳容和姜友光,“你们真是把我看扁了。爸爸不在了,我虽然不是妈亲生的,也是她合法的女儿,我本来就有继承权,还用争吗?再说爸爸生意破产以后,除了这栋老房子和给妈养老的钱,也没剩下什么了,我至于因为这点儿东西写信把你们找来吗?” “有什么不至于的,”姜友光白楞着一对儿小眼珠插嘴,“我打听过,这栋老宅子现在要是折合成市价出手,最低能卖130万。你能不心动吗?” 赵珍气乐了,知道他是成心报复,想到昨晚受辱更是气得咬牙,“姜友光,我是看在妈妈的面子叫你一声哥,你其实的就是一个无耻的混蛋!” “嚯,你还敢骂我,信不信我现在还能抽你,你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小表子!”姜友光腾一下从座位上窜起来,痞气十足的指着赵珍鼻子骂,张牙舞爪的像要扑上来。 赵珍还真有点儿畏缩,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转。 姜芳容喝止弟弟,“闭嘴,今天咱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打架的。你都挺大个人了,别净说些没用的。” 姜友光对姐姐倒是言听计从,马上附和,“对对,那封信总得有个说法。赵珍不会平白无故以妈的口吻给咱们写信,她肯定是另有图谋。说不定她已经和妈事前都串通好了要立遗嘱好霸占家产。” “我没有。”赵珍急忙扭头问老太太,“妈,你说句话啊,我有让你立遗嘱吗?” 老太太好像刚刚被惊醒,不住摇头,“没有,没有……” 姜友光嘴角一歪,不屑一顾,“你跟老太太一唱一和的,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帮你说话临时改了口?” “那你们怎么样才能相信我?”赵珍快急哭了。 姜芳容说道:“很简单,你让老太太现在断绝和你的母女关系,我们就信了。你私下里还可以与老太太母女相称,想伺候她,随时都可以来,我们也不拦着,不妨碍你尽孝心,这个办法很公平吧。” “你们太欺负人了!”赵珍再也控制不住,捂嘴哭起来。 “这怎么叫欺负人,你刚才不是还说不在乎这点儿家产吗,你不是一心只想做孝顺女儿吗,我这个法子正好能两全其美。你如果不答应,就说明你根本心里有鬼,那就不用在我面前演戏装可怜了!” 3. 第一夜,暴毙7 萧潜也觉得姜芳容太过分了,想要替赵珍说两句话,却插不上嘴。正在燃眉之时,老太太用力拍打扶手,伸出枯材般的手哆嗦着指着他们,“闭嘴,都给俺闭嘴……” 姜芳容说:“妈,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这事儿你可不能糊涂啊。” “我不糊涂,你是我女儿,他是我儿子,小珍也是我女儿。难道你要我把我女儿赶出家吗?”老太太真动怒了。 “我说老太太啊,你还是没弄明白,我和小光才是你儿子闺女,赵珍她可姓赵。” “她姓赵怎么了,她跟她爸姓。难道赵宥昌不是你们爸爸?” “可他……毕竟不是我亲爸。” “那你也叫了他十几年爸,小珍也做了我十几年女儿,和我亲女儿有什么什么分别。自从你爸去世后,这些年都是小珍陪着我,学习那么忙还总回来照顾我这个孤老婆子,一口一声妈叫着,就是我亲生的也不一定比得上啊,我为什么不当她是女儿。” “好好,我这个亲生的到比不上一个外来的。”姜芳容眼中透出狠毒。 “我就算立遗嘱,也肯定你们三个孩子一人一份,谁都别争,谁都别抢。” “哼,”姜芳容一声冷笑,“老h市怎么写的吗?太太你真是老糊涂了,谁能说这句话你都不能说。你忘了给你看的信上都写了什么吗?” “……” 姜芳容从桌上拿起一封信,绕过桌子来到老太太面前展开信,“好好看看这句话‘我看见老头儿了。’我是指谁——是不是你……老头儿又是指谁——是不是我爸……为什么要这么写,我过去那么聪明伶俐的妈难道就没想起点儿别的什么含义吗?” 看着女儿深刻的笑意,老太太原本愤怒的脸逐渐变得惊疑。她看了一眼赵珍,转回脸对姜芳容说:“不可能,那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姜芳容伏在母亲耳边说,“有句话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怎么敢保证那件事就天衣无缝呢吗……” 老太太伸出枯手抓住女儿的衣袖,浑浊的双眼里充满了乞求和惊恐,“容容,你一定要帮帮妈,啊……” “我知道,妈,”姜芳容怜悯的拍着老太太肩膀,叹口气,“看你这两年身子骨垮成这样,就知道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唉,我是你亲女儿,我当然得替你着想啊,所以……”她微微用力掐着老太太肩膀,“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真是她吗?”老太太还有点儿怀疑。她声音很大,但旁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不是她,难道能是我,是小光吗?” 老太太不再问了,无奈的把脸转向赵珍,仿佛一张布满褶皱的白纸。她捂着起伏的胸口,连说话都吃力,勉强从嗓子里挤出shen吟似的呼唤,“小珍……” “妈。” “妈,对不起你……” “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赵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别……别怪妈,啊……” “我不怪您……” “别磨磨蹭蹭了,做事就干净利落。”姜芳容告诉姜友光,“去拿纸笔来。” “哎。”姜友光幸灾乐祸的跑出去,不多时拿来了一叠稿纸和原子笔。 萧潜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对姜芳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差不多就得了,就算信是阿珍写的,也不至于做这么绝情吧……” “闭嘴。我们家的事儿轮不到你来管。”气头儿上的姜芳容脱口而出,看见萧潜刷的脸色变了,才意识到失口,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萧萧。我家的你不懂,赵珍是外表老实,心里恶毒着呢,现在不收拾她,将来就得蹬鼻子上脸……” 赵珍此时连抗辩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默默的流眼泪。 姜芳容把纸和笔放在老太太面前桌上,“来妈,写吧。” “写什么啊,我不会写。”老太太已经六神无主了。 3. 第一夜,暴毙8 “拿起笔,我说你写就行了……‘断绝母女关系协议书’……” 老太太握笔的手在纸上犹为豫了一下,“写啊!”姜芳容抓住她的手按在纸上写,“……鉴于我的养女赵珍人品行不端,未能尽到身为儿女的责任,我,姜云英,决定解除与其的的母女关系,并对双方权利和义务作出如下约定:一,姜云英也赵珍断绝母女关系,以后双方各自独立生活,互不干扰,双方互不承担或者赡养等费用。二,签订协议后,姜云英的生老病死赵珍不再承担;赵珍的生老病死,姜云英不再承担。三本协议生效后,双方必须严格遵守,忠实履行,不得反悔,否则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四,本家庭协议一式两份,姜云英、赵珍双方各执一份,双方签字即时生效……” 逼着老太太签字按上手印,姜芳容拿着协议书和笔往赵珍面前一放,“来吧,该你了,老太太都不想认你这个女儿了,看你还说什么……” 赵珍无奈的拿起笔,难过的望着老太太,“妈,你真不想认我了?”眼神中充满了乞求。 老太太愧疚的望着女儿,捂着胸口哆嗦着说:“妈对不起你,你别怨妈,是,妈对不起你,我……我……”后面的话卡似乎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她忽然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眼睛瞪得往外凸,举起两只枯手仿佛想抓住空气。然后,她头向旁边一歪,昏死了过去。 这下众人慌了神,围住老太太,按人中的按人中,拍后背的拍后背。过了好半天,老太太幽幽转醒,有气无力,愤恨的说:“你们就闹吧,让我也早点儿死,死了以后,你们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可千万别这么说啊,妈,”姜芳容赶紧劝,“我们还得让你长命百岁,给你养老送终呢。” 萧潜说:“现在最关键的是让老太太好好休息,不能再刺激她了。我去叫医生来检查一下,看需不需要去医院……” “不去,老太太固执的摆摆手,“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待着,谁也别想赶我老太太走!” “好好,不去就不去。”姜芳容说,“那您先回屋歇着吧,行吧……” 众人用上楼机把老太太推回卧室,七手八脚将她放在床上,问她还需要什么。老太太无力的摆手,“走,都走,我一个都不想见……” 大家退出房间,赵珍说头疼,回了自己房间。姜芳容用鼻子冷哼一声,“还没完呢,走着瞧……” 眼看就把赵珍赶出家门了,没想到节外生枝,叫人怎能不气。 她和萧潜、姜友光一回到楼下客厅,便不禁大发牢骚,姜友光也跟着帮腔。萧潜不愿掺合他们之间的矛盾,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下一步怎么办啊,姐?”此时姜友光全没了主意,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来回转悠。 “什么怎么办?” 姜友光指着桌上的协议,嘬着牙花子说:“就差让赵珍签字了,签完字就省心了免得夜长梦多,要不我现在上楼去把她揪下来把字儿签上?” 姜芳容不耐烦的埋怨弟弟,“你也挺大个人了,能不能多读点儿书,多动动脑子啊。你以为光她签字就完事儿了吗,还得有公证人签字才能生效呢。” 3. 第一夜,暴毙9 “公证人,咱们姐俩,再加上姐夫都是公证人啊。” 萧潜厌恶的瞪他一眼,他可不想趟浑水。 “咱们不行。我认识个律师,到时候让他来帮忙签字,还得去法院盖章才有法律效力。” “可真是麻烦。”姜友光嘟嘟哝哝往客厅外走。 “你去哪儿?”姜芳容问。 “去厨房弄点儿吃的,白折腾了一上午,我早就饿了。” 姜友光前脚离开,萧潜也从椅子起身,说想回屋歇一会儿。 姜芳容问:“你也觉得我刚才做的过分吗?” 萧潜没回答,离开了客厅。 经过了一番喧闹,老宅子彻底安静了,安静得令人心慌。每个人都呆在儿自己的房间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 …… 下午3点多钟。 萧潜靠在床上似睡非睡,姜芳容一直没回房间。在他迷迷糊糊中,房门砰然被人撞开,一个骨架似的身影跃进房里…… 他激灵一下睁开双眼,看见保姆贺姨一脸张皇失措,她问:“姜小姐在哪儿?” “发生什么了你可以先跟我说。” “老太太……老太太好像死了……” 萧潜腾地从床上跳下地,拔腿冲出房门跑向走廊另一端老太太的房间。他是第一个跑进房间的。 一间房间就看见老太太仰面躺在床上,保持着她离开时候的样子。他走到床前低头一看,不禁暗自吃惊。 床上的老太太双眼瞪得溜圆,好像在怒视自己,不过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 他忙用手指试试老太太的鼻孔和颈动脉,这时身后传来匆忙杂乱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姜芳容、姜友光和赵珍都赶过来了。 姜芳容急切的问:“我妈怎么样了?” 萧潜叹口气,“已经去世了。” “这怎么可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姜芳容有些难以置信的大声说。 “老太太生前有什么病史吗?” 姜友光插嘴,“我妈有半身不遂。” “是脑血栓还是什么造成的?” “脑血栓。”姜芳容说,“我爸去世那年得上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去年开始坐上了轮椅。” 萧潜点点头,“血栓可能造成中风,或者突发性脑出血,尤其当病人受到了刺激和打击,都可能引起病发。” 萧潜的医生身份在这种时候无疑具有说服力。姜芳容懊恼的扑到床前大哭不止。姜友光也捶胸顿足。 贺姨问萧潜接下来怎么办。萧潜说,我去给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来人先把老太太临时安置了。 他来到走廊,刚掏出手机,就听身后有人轻声说:“姐夫……” 回头一看是赵珍,女孩眼圈红着,但不像姜芳容哭得那样伤心,他问:“你有事儿?” 赵珍咬着嘴唇,犹豫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讲,又怕说错了……” “没关系,都这时候了,你只管说,说错了也无所谓,我不对外人讲就是。”萧潜安慰她。 “你刚才说妈是突发疾病死的……我觉得,好像不是……” 萧潜十分震惊,“你怎么这么想?” 赵珍回头瞄了瞄房间里,姜芳容那些人还在哭闹,根本没注意到门外。她悄悄把门掩上,这才神色紧张的说:“刚才妈在气头上把咱们撵出来了,我回屋待了一会儿,放心不下,就又去看她,陪她聊了一会儿天,看她平静下来睡着了才离开的。姐夫,你说睡着的人也能中风死去吗?” 3. 第一夜,暴毙10 “这种可能倒是有,不过概率很低,患脑血栓的病人一般都是在清醒的时候突发中风的,睡着以后血速缓慢反而不容易发病。”萧潜实话实说。 赵珍瞪着泪眼,攥紧的手因为愤怒不停地哆嗦,“你觉得我妈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这句话声音虽不大,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萧潜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脑门也见了汗。 “我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只好来问你了,我实在不想我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死了。” 萧潜想问,难道我就值得你相信吗?但是看着赵珍无助的模样,心肠不禁软下来,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赵珍摇摇头,痛苦的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觉得妈太可怜了。” 萧潜沉吟了一会儿,关上门还能听见屋里姜芳容的惊天动地的哭声,间或能传来姜友光一两声干嚎,听上去不像哭,更像是喊口号。而那个保姆老太太则干脆一声不吭,让人几乎都把她忘了。 他下定决心,对赵珍说:“这样吧,如果你真想把这件事查清楚,我认识一个当警察的同学,现在正好在淮殷度假,我打电话试试,说不定能帮上忙。” 赵珍现在什么都听萧潜的,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于是萧潜来到楼下背人的地方,掏出手机找了一会儿,找到了陆小棠的电话,拨过去,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接,爱理不理的问:“谁呀?” “是我。” “你谁呀,我根本不认识你。” 萧潜有点儿想撞墙,“我,萧潜,前天咱们火车上不是刚见吗,你忘啦。” “哦,原来是你呀,瞧我这记性。”陆小棠语气这才缓和过来。 “我找你有点儿急事。”萧潜也不拐弯抹角,大概地把情况说了一下。 陆小棠听完显得很平静,可能是这类事情见太多了。她问萧潜,”你还有没有其他觉得可疑的地方证明老太太是被人害死的?” “没有了。” “照这么说,你也只不过是猜测对吗?” “……”萧潜没说话,等于是默认。 “这种情况恐怕连立案都很难,”陆小棠于是建议,“这样吧,你先向当地派出所或者公安分局报案,让他们派人来检查一下,如果真发现了问题,他们自然会立案调查的。” 听口气陆小棠也不怎么热心,萧潜也没再打扰,接着就找到附近派出所的电话,打过去,派出所民警一听可能是命案,没敢接,马上通知了辖区内的公安分局。 …… …… 一小时后,大约下午四点多钟,景山区公安分局刑侦科科长杜豪杰带着一个警员坐车赶到。 他下了车没有马上进门,而是背着手在别墅门前转悠了两个来回,打量着这栋略显阴郁的老式别墅,直到看见一个干瘦的半老女人从别墅里出来,他才停住脚步,朝她摆手示意她过来,问:“是你们家报案吗?” “报案,报什么案?”贺姨一脸不解。 “有人打电话报案,说你家有人被杀了。” “我家怎么可能有人被杀,肯定是弄错了。” “弄错了?”杜豪杰一声冷笑,“大姨,你以为我们警察就那么糊涂,连地址都能搞错吗?” 贺秀香感觉这个年轻警官说话挺冲,好像故意找茬似的,但又不得不解释。 杜豪杰问:“你是谁?” “我是这家的保姆。” “保姆我跟你费什么劲儿,叫你家管事儿的人都出来。到底是谁打电话报警啊,查不出来就告你们谎报案情!” 这样一争执,别墅里的人也都听到,陆陆续续都出门了。姜芳容虽然跋扈惯了,但看见杜豪杰穿一身警方,背着手,气势汹汹的在那儿训贺姨,心里也有点儿打怵,走上前赔着笑问:“这位警官大哥,消消气,有什么事儿咱慢慢说……” “我没工夫跟你慢慢说,”杜豪杰白楞她一眼,“你们家到底都没有人被杀啊?” “被杀?!”姜芳容脸色马上就变了。11 “装什么傻,难道不是你们刚才打电话报警的吗?” “怎么可能,谁会打电话啊?” “派出所人说打电话的是个男的。” 姜芳容怒不可遏的转过头,盯着身后几个人。姜友光吓得一吐舌头,“可不是我啊,姐。我怎么可能打电话报警呢?” 姜芳容的目光转到了剩下一个男人——萧潜的脸上。 萧潜本来想承认,可是看到那双阴冷的目光,忽然觉得很陌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到嘴边的话居然说不出来。 3. 第一夜,暴毙10 “这种可能倒是有,不过概率很低,患脑血栓的病人一般都是在清醒的时候突发中风的,睡着以后血速缓慢反而不容易发病。”萧潜实话实说。 赵珍瞪着泪眼,攥紧的手因为愤怒不停地哆嗦,“你觉得我妈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这句话声音虽不大,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萧潜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脑门也见了汗。 “我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只好来问你了,我实在不想我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死了。” 萧潜想问,难道我就值得你相信吗?但是看着赵珍无助的模样,心肠不禁软下来,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赵珍摇摇头,痛苦的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觉得妈太可怜了。” 萧潜沉吟了一会儿,关上门还能听见屋里姜芳容的惊天动地的哭声,间或能传来姜友光一两声干嚎,听上去不像哭,更像是喊口号。而那个保姆老太太则干脆一声不吭,让人几乎都把她忘了。 他下定决心,对赵珍说:“这样吧,如果你真想把这件事查清楚,我认识一个当警察的同学,现在正好在淮殷度假,我打电话试试,说不定能帮上忙。” 赵珍现在什么都听萧潜的,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于是萧潜来到楼下背人的地方,掏出手机找了一会儿,找到了陆小棠的电话,拨过去,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接,爱理不理的问:“谁呀?” “是我。” “你谁呀,我根本不认识你。” 萧潜有点儿想撞墙,“我,萧潜,前天咱们火车上不是刚见吗,你忘啦。” “哦,原来是你呀,瞧我这记性。”陆小棠语气这才缓和过来。 “我找你有点儿急事。”萧潜也不拐弯抹角,大概地把情况说了一下。 陆小棠听完显得很平静,可能是这类事情见太多了。她问萧潜,”你还有没有其他觉得可疑的地方证明老太太是被人害死的?” “没有了。” “照这么说,你也只不过是猜测对吗?” “……”萧潜没说话,等于是默认。 “这种情况恐怕连立案都很难,”陆小棠于是建议,“这样吧,你先向当地派出所或者公安分局报案,让他们派人来检查一下,如果真发现了问题,他们自然会立案调查的。” 听口气陆小棠也不怎么热心,萧潜也没再打扰,接着就找到附近派出所的电话,打过去,派出所民警一听可能是命案,没敢接,马上通知了辖区内的公安分局。 …… …… 一小时后,大约下午四点多钟,景山区公安分局刑侦科科长杜豪杰带着一个警员坐车赶到。 他下了车没有马上进门,而是背着手在别墅门前转悠了两个来回,打量着这栋略显阴郁的老式别墅,直到看见一个干瘦的半老女人从别墅里出来,他才停住脚步,朝她摆手示意她过来,问:“是你们家报案吗?” “报案,报什么案?”贺姨一脸不解。 “有人打电话报案,说你家有人被杀了。” “我家怎么可能有人被杀,肯定是弄错了。” “弄错了?”杜豪杰一声冷笑,“大姨,你以为我们警察就那么糊涂,连地址都能搞错吗?” 贺秀香感觉这个年轻警官说话挺冲,好像故意找茬似的,但又不得不解释。 杜豪杰问:“你是谁?” “我是这家的保姆。” “保姆我跟你费什么劲儿,叫你家管事儿的人都出来。到底是谁打电话报警啊,查不出来就告你们谎报案情!” 这样一争执,别墅里的人也都听到,陆陆续续都出门了。姜芳容虽然跋扈惯了,但看见杜豪杰穿一身警方,背着手,气势汹汹的在那儿训贺姨,心里也有点儿打怵,走上前赔着笑问:“这位警官大哥,消消气,有什么事儿咱慢慢说……” “我没工夫跟你慢慢说,”杜豪杰白楞她一眼,“你们家到底都没有人被杀啊?” “被杀?!”姜芳容脸色马上就变了。11 “装什么傻,难道不是你们刚才打电话报警的吗?” “怎么可能,谁会打电话啊?” “派出所人说打电话的是个男的。” 姜芳容怒不可遏的转过头,盯着身后几个人。姜友光吓得一吐舌头,“可不是我啊,姐。我怎么可能打电话报警呢?” 姜芳容的目光转到了剩下一个男人——萧潜的脸上。 萧潜本来想承认,可是看到那双阴冷的目光,忽然觉得很陌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到嘴边的话居然说不出来。 4. 隐蔽的谋杀 1 姜芳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直盯着萧潜,那块白癜风显得尤其刺眼。 站在最后的赵珍这时走出来,平静的说:“不用找了,是我报的警。” “你?!”姜芳容瞪着她,凶猛的样子好像要吃人。 杜豪杰悠悠道:“怎么接电话的民警怎么是男的报警呢?” 赵珍说:“那是他没听清,这种事儿有乱说的吗?” “可也是,像赵小姐这么有修养的人怎么可能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杜豪杰居然知道赵珍的姓,似乎认识她。但眼下谁也没时间追究这件事。 杜豪杰接着说:“反正有人承认就行,说说吧到底谁被杀了。” 姜芳容抢先道:“肯定是误会了,警官大哥,我妹妹这精神受刺激了,净胡思乱想的,哪有人被害啊?” 杜豪杰厌烦的瞥了瞥她,指着赵珍问她:“你看她这样像精神不正常吗?是你白痴,还是把我当白痴了?” “她……”姜芳容被噎没词儿。 杜豪杰瞪起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清楚?” “还是我来讲吧,”赵珍说,“我妈今天上午还好好的,可是中午睡了一阵午觉就没再醒过来……我怀疑她死的不明不白……” “睡觉就睡死了……”杜豪杰打量一下面前老老少少几个人,“老太太死的时候,你们这些人都在家?”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贺姨说:“应该是都在,我一直呆在楼下,没看到谁出去过。” 杜豪杰琢磨了一下,姜芳容想插嘴说点儿什么,他一摆手根本不听,“老太太的尸体在哪儿,我要去看看。” 于是,大家簇拥着他进了别墅,杜豪杰对这栋房子似乎不太陌生。上到二楼,就径直往里走,来到姜云英的卧室门口站住,从衣兜里掏出来之前准备好的鞋罩和手套戴上,让众人在门口等着,他一个人走进房间。 打开灯,他首先来到床前,看了一眼仰躺在床上老太太,一边问:“她死之后,你们有动过尸体吗?” 站在门口的几个人互相瞅瞅,姜芳容呐呐的说:“发现妈不动了,我们一开始没想到她去世了,抓着她摇晃了一阵想把叫醒……” 杜豪杰弯下腰,近距离端详老太太。从她脸上和脖子上没有发现任何伤,老太太的表情也很松弛,似乎死的不怎么痛苦。 他看了看左右,发现床头有一个带按钮的好像电铃样的塑料盒,他又看了看 房间其他地方,在床脚放着一架轮椅,“老太太生前得什么病了吗?”他问。 姜芳容回答:“脑血栓,最近一年多出现了半身不遂。所以我妈去世我们也不太意外,老太太这身体根本也停不了太长时间……” “但也不至于一点儿征兆都没有,突然就去世了。”赵珍插嘴道,“再说得脑血栓的人都是在清醒的时候发病,很少会在睡眠的时候……” “你又不是医生,你凭什么下这种结论?我看你就是唯恐这个家不乱!!”姜芳容咬牙瞪着妹妹,如果不是警察在场,她撕了她的心都有。 赵珍没争辩,只是偷偷看一眼萧潜。萧潜就像坐在火炉上,浑身难受,这种时候出头不是,不出头也不是。 杜豪杰现在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了,看老太太的的外表的确没发现凶杀案中常见的挣扎痕迹。然而,姜芳容与赵珍的争执却又令他生疑。 4. 隐蔽的谋杀 2 斟酌片刻,他没敢轻下结论,告诉随同警员:“王栋,打电话给闫玲,让她带两个人过来帮忙。” 王栋“嗯”声答应,掏出手机到走廊那边打电话。 姜友光一见这情景,哭丧脸说:“完了,完了,这下事儿真惹大了,看来完不了了。” 其余几个人谁都没吱声,在沉默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 就在王栋手机打过没十分钟,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众人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约而同往楼梯望去,只见一个穿一身藏蓝牛仔装的年轻女人快步上楼。 姜友光见这女的不过二十多岁,长相十分秀气,不禁疑惑,“她是警察吗?” 这女人一上楼便问:“萧潜在吗?” 萧潜一下认出她来,正是陆小棠,喜道:“真没想到你能来。” “老同学有事,不来总归是不好,正好路过,顺便来看看。”陆小棠脸晒得红扑扑的,带着几分倦意,看来这趟旅游玩得挺high。“我看见楼下停了一辆警车,公安局的人已经到了吧。” “在屋里。”萧潜指了指旁边。 陆小棠往里屋里瞧了一眼,谁知刚一探头,就听到一声呵斥,“别进来!这是办案现场!” 陆小棠赶紧把头缩回来,定睛一瞧,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警官。他正拧着眉毛瞅自己,“喂,你也是这家人吗,怎么才来,干什么去了?” 陆小棠看着他绷着一张脸,忍不住想笑,“我去旅游了,所以才来。” “哦,节哀顺变吧。你妈去世了。” “你妈才去世了。”陆小棠忍不住回嘴。 “喂,你怎么敢骂人?”杜豪杰纠结的眉毛现在变成倒立了。 眼看警察要打架,萧潜赶忙劝:“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杜警官,这位是我的同学,也是一名警察。” “是吗?”杜豪杰先是上下打量陆小棠,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一点儿警察的痕迹,接着说,“刚毕业吧,看着也没点儿经验,办案现场怎么能冒冒失失往里闯,不但可能破坏痕迹,还会误导侦破。” ”我看起来有那么年轻吗?”陆小棠问。 “我没跟你说笑。”杜豪杰沉着脸教训,“像你这种刚毕业的,不要因为读了几本教科书就沾沾自喜了,还差的远呢。要想成为真正的刑警,必须经过实战考验。” “现在就是实战?” “对你来说现在就是,你要先学会面对死者,这往往是校门刚毕业的年轻警官最难克服的问题。你身后的王栋去年毕业,我带着他办了三个案子,直到今天都不敢近距离面对死者。” 陆小棠回头看看站在身后那个年轻警员,他咧嘴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满嘴大白牙。 “怎么样,想不想过来看看。”杜豪杰略显轻视的问陆小棠。 “行啊,那我就看看。”陆小棠爽快的答应了。 “王栋,把你的鞋套给她。” 陆小棠套上鞋套径直走到床前,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老太太,“你说的就是她?” “不错。” 陆小棠俯身看了看,说:“外表倒是没看出什么伤。你弄清她的死因了吗?” “……”杜豪杰没想到,这个新女警胆子还蛮大的。 陆小棠又说:“目前还无法断定死者是自然死亡还是他杀,即使是他杀也是用了一种不易觉察的方法。这得让专业人员来鉴定,对了,你叫法医来了吗?” 4. 隐蔽的谋杀 3 杜豪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吃惊,而是有点儿气愤了。 陆小棠弯着腰,正仔细观察老太太的脸,觉得鼻子好像有点儿走形,忍不住伸出手,忽听杜豪杰一声吼,“别碰!”把她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回来。 杜豪杰终于又找到了教训的理由,“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样会破坏尸体的,居然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是哪个警校毕业的?” “有那么严重吗,我就看一眼,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你觉得,年轻人就要谦虚,不懂别装懂,免得到时候捅了篓子,哭都来不及……” 陆小棠识趣的闭上嘴,这年头做人难啊,没能力招白眼,有能力招妒忌。 在接下来沉闷的一小时里,所有人都一声不吭,直到法医带着两个刑事技术员赶到。法医一出现,萧潜他们都有点儿惊讶,居然也是个女的,年纪同陆小棠仿佛,头发在脑后挽成个发髻,显得干净利落,相貌不错就是粉刷得有点儿厚,眉梢微微上挑,十分威严傲气。 她穿着白大褂,拎着法医勘验箱,目不斜视的走到门口,穿戴好鞋套和乳胶手套,走进房间。“杜队长,就是床上那个人吗?”她神色平淡的问,毫无紧张,似乎也习以为常了。 “对,”杜豪杰说,“我现在需要确定死者究竟是突然发病还是被人杀死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痕迹来。” 闫玲看了一眼站在床前的陆小棠,毫不客气的说:“请你让一下。” 陆小棠老实的退到旁边,闫玲把勘验箱放在床边打开,里面的设备十分齐全。她先从里面掏出尸体温度计,插进死者腰部测了一下肝温,掐指算了算,说:“尸体温度,33.4度,现在是初春,死亡时间应该在3到4小时之前,也就是下午一两点钟。” 杜豪杰接话说:“老太太中午在睡午觉,发现死亡的时间大概在3点钟左右。” 闫玲看了一眼死者面部,又解开了死者衣服查看身上,然后才说:“外表没有发现任何致命伤或者打斗留下的瘀伤、挫伤……我看老太太还坐轮椅,暴病死亡的可能性很大啊……” 站在一旁的陆小棠忽然插嘴,“要不要再仔细看看鼻梁,我觉得好像有点歪……” 闫玲扭头冷冷瞥了她一眼,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分明在说,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但她还是重新查看一眼死者的鼻子,忽然眉梢抖了抖。她不太确定,伸出手按在死者鼻梁上,稍微用力,似有微微的错动感。 这下她留了心,从勘验箱里抽出一根棉签,插进死者鼻腔深处,抽出来一看,棉签头有血迹,另外一个鼻孔也是如此。 杜豪杰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死者的鼻骨有骨折迹象,所以血渗到了鼻腔里。” “骨折?” “只有机械性外力才能造成这样的骨折,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表面看不到任何击打的伤痕。”她说着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陆小棠, 陆小棠耸耸肩,“这原因我可不知道,我不是干法医的。” 杜豪杰回头瞪着站在门口那几个人,“老太太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你们谁殴打她了吗?” 萧潜、姜芳容几个人面面相觑,姜芳容说:“那可是我亲妈,谁能狠心打她啊?” 杜豪杰也知道,现在问当然没人会承认。他又问闫玲:“这处骨折很严重吗,算是致命伤吗?” “多严重我现在说不好,不过致命伤应该不算。老太太再体弱多病,也不至于因为鼻子被打骨折了就会死。” 陆小棠说:“或许被害人的鼻子不是被打骨折,而是外力压骨折的呢?所以表面看不出伤痕。” 杜豪杰不以为然,“有点儿经验好不好,假如真是你说那样,老太太肯定会痛的叫唤吧,那样其他人肯定会听到的……” 4. 隐蔽的谋杀 4 他问门口那些人,“你们下午有谁听到老太太喊叫了吗?” 姜芳容和贺姨都说自己一下午呆在楼下,所以没听到声音。卧室在楼上的姜友光也说没听到。 住在老太太隔壁的赵珍说:“我一下午都在隔壁房间,没听见妈喊叫。” 萧潜说:“我住在同一楼层,我也没听到。” 杜豪杰对陆小棠说:“看到了吧,关键时候要靠事实说话。就算有人说谎,也不可能所有人统一口径。” “你们先别说……”闫铃打断他们。陆小棠那句话显然提醒了她,她考虑着“压骨折”的情形,伸手翻开死者的眼皮,结果在左右眼球上都发现了一些出血点,直到这时,她似乎才恍然大悟。 “我找到她的死因了。”她说。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杜豪杰惊奇又急切的问。 “窒息。” “窒息!?” “或者说,她是被人活活闷死的。” 不禁杜豪杰,连陆小棠都瞪大了眼睛。 “我在她眼球上发现了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出血点,这是窒息最典型的症状之一。当然还不止这些,还有死者的鼻骨骨折。这是尸表唯一能看到了两处痕迹。所以我想到了闷杀,这是一种非常隐蔽,而且不容易留下线索的杀人手段。凶手应该是趁着被害人午睡的时候偷偷溜进这间房里,用手或者什么东西捂住了被害人的口鼻,被害人年老体弱,并未怎么挣扎就死了。因为凶手用力过度造成被害人鼻骨骨折,鼻腔渗血,但也仅此而已,外表上很难发现什么痕迹,加上被害人生前体弱多病,让人很容易误以为她是突然疾病而死的。” 杜豪杰感叹:“可真是歹毒啊。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敢作案的,连我都差一点儿被蒙混过去。” 他瞅一眼陆小棠,“长见识了吧。越是看起来平常无奇的案件往往越有玄妙。” 看他正在兴头上,陆小棠只能附和他着点点头。不过案情的突变也确实出乎她意料,看情形这次旅游是泡汤了。 她问杜豪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杜豪杰来了神气,用教育的口吻对她说:“教科书上没讲过吗,像这样明显封闭的案发现场,突发性作案,流传作案都可以被排除掉,连排查都省了。”他指了指站在门口几个人,“毫无疑问,被害人临死前周围的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凶手肯定在这几个人当中。” “是啊,听起来好像推理小说一样。” “这怎么能像小说?”杜豪杰撇着嘴,显得很不满意,“那些写推理小说的都是些自以为是的白痴,相当好侦探,就少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从办案中汲取经验,你才能一眼看穿凶手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伸出两个指头,凶巴巴的指着自己双眼。 陆小棠抱歉的看着萧潜,“那就麻烦你们跟我们走一趟了。” 杜豪杰不满的提醒,“还有一点忘了告诉你,相当好一名侦探,首先要学会谦虚,不抢话……” …… …… 19:45。 淮殷市景山区公安分局。 包括姜老太太儿子女儿已经保姆在内的一伙人都被带到了分局。杜豪杰从值班民警中抽调了两个人,对他们分别做笔录。闫铃则把老太太的尸体运到了法医室作进一步尸检,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另外两名刑事技术员也带着现场采集的标本回来化验。 4. 隐蔽的谋杀 5 陆小棠向杜豪杰自告奋勇想参与审讯,杜豪杰有点儿轻视的笑笑,“没想到你还挺好学的,那好吧,你就跟着我一起体验一下吧,不过有言在先,你只需听,不许随便发表意见。” “ok。”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哪个单位的?” “公安部……”发现杜豪杰脸色变了,她又改口,“下属淮殷市公安局溪湖区分局后勤科……”陆小棠完全是按照这次旅游地点随口说的。 杜豪杰松口气,“瞧你这弯子绕的,原来是后勤科的小科员啊,是不是特别羡慕刑警啊,好好学着吧。” 杜豪杰第一个找来问话是保姆贺秀香,她是最先发现姜云英死亡的人。贺秀香多少有点儿拘谨的把前后经过讲述了一遍,过程倒是不复杂,不过她提到了老太太因为争吵被气昏过去,杜豪杰打断她问:“她和谁吵,因为什么?” “其实是几个孩子关着门在客厅里吵,究竟因为什么我在外面也没听到。老太太昏过去以后,我就帮着把她搀扶到屋里休息,她那个时候已经醒了,但是看上去挺难过的。你要是真想了解情况,还不如问问那几个孩子。” 陆小棠建议杜豪杰,“那还不如把报案人找来问问,他既然报案,肯定是有他的原因。说不定这里面就有线索。” 杜豪杰原本也想这样,可是听陆小棠这样说,他马上改变了主意,“先不忙,找个男的问问吧。这种时候,男人比女人更冷静,更容易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杜豪杰选的是萧潜,陆小棠暗自好笑,她本来想私下里找他了解情况的。萧潜进屋看见陆小棠稍微愣了愣,苦笑了一下,坐在两人对面。 这次问话其实算不上审讯,主要是了解情况,所以,杜豪杰语气也比较客气,只是问话有了侧重,他问萧潜,“听说老太太去世前和你们吵了起来,还气昏了,有这回事儿吗?” “有。”他点点头,又纠正说,“当时场面有点儿混乱,倒也不是谁故意要气老太太的。” “因为什么吵呢?” “因为……”萧潜有点儿难于启齿,“都是一些家庭的小矛盾,与老太太死我觉得没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是我。”杜豪杰说,“讲讲吧,到底你们因为什么吵架?”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场误会。我女朋友,也就是姜芳容,她收到了一封以老太太口吻写的信,意思简短,很含糊。她于是就和我回了趟家,结果发现信不是老太太写的,所以她就怀疑是妹妹写的。然后,就发生了今天早上的争吵……” “就因为这个?” “对。这是我亲眼看到的。”萧潜略去了姜芳容逼赵珍签断绝和老太太母女关系的协议,这个说出来实在有点儿丢脸。 但杜豪杰压根儿也没听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好吵的,更别说杀人动机了。 陆小棠忽然问萧潜:“你说你女朋友是因为那封信跟她妹妹吵起来的,这是封什么信,写的什么?” “信里也没写什么,但是奇怪的是这封信没用笔写,都是从书本上裁剪下来的带字的纸片贴成的一句话,写的是是‘我看见老头儿了’。” “就这一句话?” “就这一句。” 杜豪杰感觉陆小棠又有点儿喧宾夺主了,就说:“这句话也没什么啊,老头儿应该就是指姜云英去世的丈夫吧,这倒是像以老太太口吻写的。” 4. 隐蔽的谋杀 6 “哦,对了,我女友的弟弟姜友光和赵珍也都说收到了同样一封信,所以他们都赶过来了。”萧潜忽然想起来补充道。 陆小棠问:“那姜芳容为什么会怀疑信是赵珍写的呢?” “因为只有赵珍找不到那封信,所以我女友认为她说的都是假话。但老实说,我倒是没觉得一封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确实有点儿小题大做。” 陆小棠想了想,问:“你说赵珍是姜芳容妹妹,她为什么姓赵?” “她随去世的老爷子姓。我女友随她妈姓。” “她们不是亲姐妹吗?” “不是,我也是才知道,老太太和去世的老爷子是二婚,我女友和她弟弟都是随妈妈也起过来的。” “这么说,姜芳容和赵珍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吧……” 陆小棠话里似有所指,不禁让萧潜想起初次在火车上遭遇姐俩的情景,心头莫名掠过一片阴翳,相处这两年也从未听她提起过妹妹。他谨慎的说:“我女友脾气虽然暴躁点儿,对赵珍也还是不错的。这次回家还专门给她带了礼物呢。” “按你这么说,她们争吵完全是个意外,老太太也只是一时着急昏倒的……” “我是这么觉得的,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大的仇恨。” “话也不能这么说,”杜豪杰拿起随手扔在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在桌上撴实,也不急着点火,“真要是没仇没怨,老太太又怎么会被人活活闷死呢?” “……” “再说了,看上去是一家人,这中间还是有几个外人吧?你看,贺秀香是雇来的保姆,赵珍和老太太只是名义上的母女,并没有血缘,而你更是一个外人。” “……”萧潜神情陡变,眼神里露出了厌恶,正要说话,一个民警推门进来,走到杜豪杰面前说:“做笔录的里面有个人要和你说话……” “和我说话,谁呀?”杜豪杰有点儿好奇。陆小棠和萧潜也不自觉看着那个民警。 “她就在门外等着呢,她是……”民警没等说完。一个人已经急匆匆的进了屋。 杜豪杰抬头一看,就是那个脸上长着一大块白癜风的女人,除去颜值不考虑,她倒是生了张叫人过目难忘的脸。 萧潜错愕道:“你来干什么?” 姜芳容说:“当然配合破案,主动提供线索啊,难道你不想早日抓到杀害我妈的凶手吗?” “……”她的话让萧潜无言以对。 杜豪杰狐疑的打量姜芳容,“你有线索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光顾着难过我妈了,谁死了妈,还有功夫想别的?” 杜豪杰也被噎了一下,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他对萧潜说:“现在没你事,你可以先走了,但手机保持开机,我们随时有可能找你。” 姜芳容说:“不碍事,反正我们马上要结婚了,没必要背着他。” “这是规定!”杜豪杰沉下来,要不是为了案子,他真想把这个丑八怪轰出去。 “怎么嫌我长得丑,就想撵我?”姜芳容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我妹妹赵珍倒是漂亮,要不要我把她叫来给你问话啊?” 杜豪杰让这个女人弄的浑身都不自在,他尴尬的摘下警帽又戴上,“不要无理取闹,你说你要提供线索,是你认为谁有嫌疑吗?” 4. 隐蔽的谋杀 7 “是。我甚至知道谁是杀害我妈的凶手。”姜芳容说话时,萧潜已经走到门外,他忧郁了一下,也想听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还是不得不把门关上了。 “我觉得害死我妈的人只能是她……我妹妹赵珍。”姜芳容说。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杜豪杰问。 “因为她恨我们,她想报复我们。” “你们是指谁?” “我妈、我,还有我弟弟。” 杜豪杰看了看陆小棠,陆小棠知道他意在萧潜刚才说过的话。姜芳容以为他们不相信,马上又说:“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其实赵珍跟我们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我妈是他爸后娶的老婆,所以她一直都不把我们看做是亲人,认为是我们霸占了她家,心里总想着要报复我们。这一次,她仿造妈的口吻写信把我和弟弟骗来家里,就是想搬弄是非,但我万没想到,她居然连妈也能害死,就算不是亲妈,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总该让她有点儿良心吧……”姜芳容说到最后抽哽起来。 杜豪杰耐心的听她说完,不住点着头,似乎比较认同的她的说法。“看来这个赵珍确实有必要好好查查。” “不过,”一直没说话的陆小棠插提醒他,“她说的话听上去也只不过是猜测,除非有证据能证明赵珍就是那样的人。” 姜芳容听到不高兴了,“想要证据也可以呀,你们把姜友光叫来好好问问他,看看我说的有没有假。” “这个恐怕不行,姜友光是你弟弟,你们可以说是利益相关方,他替你作证是无效的。” “不,我不这么认为。”杜豪杰打断陆小棠,“我觉得已经有证据了。” “有证据?什么证据?” “赵珍和死者姜云英的特殊关系,或者应该叫矛盾才更恰当……鉴于本案情况特殊,案发现场是一个封闭的环境,而且,死者遇害时周围只有几个日常里最亲近的人,因此说,有作案里能力的人很有限,有作案动机的人就更少,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最普通的矛盾很可能就是真正的致命因素。” 陆小棠不屑,“照你的想法,赵珍所谓的杀人动机就是因为姜云英是她的后妈喽?可是天底下后妈那么多,难道每一个有后妈的孩子都想要杀死她不成?” “你,你这是抬杠。”杜豪杰有点儿词穷,马上想到这个女警不过校门刚毕业,居然敢质疑自己,更是来气,大声教训,“乳臭未干的丫头,到底你有经验还是我有?” 陆小棠气得哭笑不得,尽量和气的说:“但总要有点儿更具说服力的证据吧。单凭一面之词……”她故意瞄了眼姜芳容。 “现实的案子可并不都像书本上那样按部就班,证据确凿,关键还要靠这个……”他指指自己有点儿大的脑袋,“靠经验和缜密的分析排除,最后剩下的就是真相。” “就算你说的对。但你别忘了,报案人可是赵珍,用你的缜密的头脑分析一下,如果是她是凶手,为什么要主动报案呢,如果她不报案,或许还不会发现被害人是他杀而不是自杀呢,这么做不是不打自招吗?” “这个……”杜豪杰现在真有点儿肚子疼了。 他求助似的转向姜芳容,他虽然不喜欢这个长相吓人,脾气又大的女人,但暂时也只有靠她帮忙了,他问:“你怀疑赵珍……虽说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还是姐妹。你说她恨你母亲所以才杀了她,只是因为你的猜测还是有其他什么理由……” 4. 隐蔽的谋杀 8 “当然,她恨我母亲有她的道理,她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和解。”姜芳容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你是说赵珍和你母亲之间早有矛盾,具体来说是什么矛盾?” “她们……”姜芳容迟疑了一下,“反正赵珍小的时候就讨厌我妈,依仗着我后爸做后台,总是挑事儿跟我妈吵,具体什么事儿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反正这丫头表面上不吱声不知气的,心机很深,你们千万不能被她的假象给蒙骗了。” “这我知道,不用你来提醒,你可以走了。” 姜芳容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而且,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她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赵珍她真的杀过人。”看她严肃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在说谎。 “你有证据吗?”杜豪杰问。 姜芳容犹豫了一下,”你可以问我弟弟,他知道。” 送走姜芳容,杜豪杰陷入长思,陆小棠问他,“你相信她说的话?” “你是指赵珍杀人?” “都算上。” 杜豪杰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说:“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222 他又把姜友光叫来,询问赵珍与姜云英的关系如何,姜友光说的和姜芳容大同小异,“她恨我妈也恨我们,我看得出来。这起谋杀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她做的。” 陆小棠插嘴问,“你这么说能举出一两个例子吗?” “这个……反正她动手打过我妈……” “动手打过?什么时候?” “大概十多年前吧。” 杜豪杰想说话,陆小棠摆手示意他住嘴,继续追问姜友光,“十年前她还在上中学吧……” “是,是啊。”姜友光眨巴眨巴一对儿小眼。 “那她因为什么打你妈?” “因为她在学校偷了别人东西,我妈教育她,她就动手打她。” “你爸不管吗?” “管啊,但我爸也有看不见的时候,只要我爸一不注意,她就趁机欺负我妈还有我和我姐。” 杜豪杰似乎对陆小棠问这些不感兴趣,陆小棠看出来了,话锋一转问:“我听说赵珍杀过人,有这种事吗?” “谁说的?”姜友光显得很吃惊。 “你别管是谁,就说有没有这种事儿?” “有。” “她为什么杀人,杀的谁,什么时候杀的?”陆小棠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姜友光较起真来,点儿不肯定了,“好像是个小女孩……谁我就不知道了……什么时候,反正很多年前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那你又是在哪儿看到她杀人的?” “我……其实我也没有亲眼所见,我也是听说。” “听谁说的。” “记不清了。”222 “哦。”陆小棠问完了,她相信杜豪杰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姜友光走后,杜豪杰马上召集值班警员,并作出了决定——姜芳容、姜友光、贺秀香和萧潜做完笔录就可以回家,同时已涉嫌谋杀罪扣押赵珍作进一步审问。 陆小棠比谁都吃惊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扣押赵珍,你觉得她是杀人犯?” 杜豪杰拿着那根始终没抽的烟卷放在鼻前闻着,很平静的回答:“现在说她是杀人犯还为时过早,不过她倒是最有杀害姜云英嫌疑的人……” “凭什么,就凭姜芳容刚才那一番话你就相信了?” “不只她说的,连姜友光也这样说,我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陆小棠简直气得想笑,“你别忘了姜友光和姜芳容可是亲兄妹。” “亲兄妹又怎么样,赵珍和姜云英还是母女呢。老太太遇害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女儿就是儿子,老太太不是照样死了。所以,我们在断案时绝对不能用固定的思维模式,越是狡猾的凶手越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他说话的口气倒有几分像罗炎麟,只是这脑袋让陆小棠觉得长这么大有点儿可惜。 她也不想在处处容让了,直截了当说:“你仔细想想他们刚才说过的话,没发现有不少漏洞吗,尤其是姜友光……” “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我就告诉你。姜友光刚才说赵珍十几年前打过姜云英。你想想,赵珍现在还在读大学,十几年前,她也不过才十岁左右。姜云英那时候正当年,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想打就打得了吗,即便姜云英再懦弱,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孩子欺负吧。而且,他还说,赵珍经常趁着父亲不在的时候欺负他们母子,你想想这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干的了的事情吗?” 4. 隐蔽的谋杀 9 “小孩子为什么不能,你在质疑我的能力,”杜豪杰被陆小棠当众说的脸上挂不住了,“你自己一个校门刚出来的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只是看到了明显的疑点不能不说,免得让无辜的人蒙冤受屈。” “无辜的人?哼,那我就好好和你说道说道,”杜豪杰也较起了真,“目前来说,嫌疑人就这么几个。姜芳容和姜友光是死者的儿女,他俩的杀人的可能性最低,贺秀香是保姆,我看身体也不怎么强壮,能不能把老太太闷死还在两说,主要是他和被害人之间并没有矛盾。所以,她暂时也可以被排除。剩下一个萧潜,他是姜芳容的男友,虽然有杀人能力,可是他之前从未见过姜云英的面,也不具备杀人条件。剩下的就只有赵珍了。她既不是姜云英的亲生,又与她有矛盾。你说我不怀疑她怀疑谁呢?” 这番话倒是把陆小棠说动了,看来杜豪杰也并非一路莽夫。 杜豪杰还没完,“我还有重要的一点一直没来得及说。你不是要证据吗,这里就有一个证据。你好好想想那栋宅子的格局,想到了吗,这些人中只有赵珍住在姜云英的隔壁。从姜云英昏迷被送回卧室到下午3点多钟被保姆发现死亡,经过了两三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赵珍是最有作案条件和作案时间的人。她可以随时随地轻而易举的潜入老太太房间,把她捂死,然后不被觉察的返回房间。就凭这一点,就值得我怀疑……” 陆小棠没再反驳,再说下去两个人就得打起来了。想想杜豪杰所说也并非毫无道理,在这几个嫌疑人中,数赵珍嫌疑最大。 杜豪杰见她不说话了,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脸上忽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我马上要审赵珍,不希望有人在我说话的时候打断我。你不是想看证据吗,去法医室找阎玲吧,看看她的尸检结果出来没有?” 陆小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虽然不喜欢尸检,可也谈不上害怕。 景山分局的法医室比较简陋,有点像个仓库,大部分尸检器械倒还齐全。阎玲法医罩衫,威风凛凛的站在解剖台前翻看着手里的x光片。 老太太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半截身子盖着白单子。 陆小棠敲敲门。 阎玲头也不回的说:“还差一点儿就完事儿,老杜,再等等……” 陆小棠推门走进,四下打量着问:“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 听到她的声音,阎玲诧异的侧脸瞅了她一眼,眉梢微皱,“你来干什么?” “我和你们杜头儿吵架了,他可真小气,把我给赶出来了。”陆小棠说。 “你烦完他,再来来烦我妈?” “我一点儿都不烦人,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阎玲轻蔑的笑了下,“听说你刚毕业是吧。敢来法医室,看来你胆子还不小。过来吧,我已经检查的差不多了。” 陆小棠走近解剖台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她注意看了眼姜云英裸露在白布单之上躯干,锁骨和两个干瘪松弛胸脯之间并没有看到开过膛的y字型缝合线。 “你还没开始解剖吗?” “已经差不多完事儿了。”阎玲说着把手里一打儿x光片放在旁边桌上,把解剖台上的拉杆灯对准了老太太的脖颈。 陆小棠这才看见老太太的脖颈已经被切开了…… 5. 不能说的伤痕 刀口从脖颈下颚两边切开,在中间汇合直到锁骨中间,刀口两边的皮被翻开,脖颈里面的喉管和筋腱都被暗红色血水浸泡着,多余的血顺着伤口溢到解剖台上,蜿蜒成数条血流…… 陆小棠只是看了一眼,并没什么太大反应。 阎玲多少有些惊奇,她拿过一把镊子伸到下颚的刀口里,似乎故意让陆小棠看似的慢慢翻弄着里面的器官和骨头。翻弄了一阵,她才慢慢说道:“我刚才对姜云英全身做过仔细的检查,没有发现明显的体外伤,除了鼻骨骨折,这种情况下,类似窒息杀人的手段最常见,但究竟是不是闷死的,还需要进行排除。” “我觉得首先应该确定她是不是他杀身亡,毕竟只有一处鼻骨骨折啊。”陆小棠说。 “我是法医我当然知道,还用别人教吗?”阎玲不满的回了一句,“我给死者拍了x光照片。姜云英的头部照片显示她有脑血栓症状,有微量的渗血。但是没有发现足以致命的血管破裂,可以排除突发疾病的可能性,她的确是被人杀害的。” 顿了一下,阎玲继续说:“确定他杀之后,根据死者的死亡状态,首先要确定是不是扼杀……我在死者的脖颈深处,没有发现颈椎前肌有损伤,甲状软骨和舌根骨也都是完整,因此姜云英的脖颈并未受到过外力损坏,可以排除扼杀的可能。” “那你现在能确定是闷杀吗?” 阎玲颇显骄傲的说:“闷杀向来是比较难判别的。需要从各种方面综合判断。姜云英的鼻骨骨折这是受到了外力造成,眼球毛细血管破裂充血是窒息的一个典型症状,还有通过肺部的x光照片发现……” 阎玲回身从桌上拿起那摞照片,从里面抽出一张,也不管陆小棠看不看得懂就递给她,“在姜云英的左右肺叶可以看到肺泡和肺毛细血管扩张引起的肺气肿和淤血,这是由于呼吸困难导致人体吸气增强,胸腔负压增大所造成的。这就是窒息死亡的证据。因此,综合几点可以作出结论,姜云英确实是被闷死的。 阎玲头头是道的分析打消了陆小棠之前的顾虑,她又问:“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线索,比如说凶手遗留下来的指纹、头发或者抓痕什么的……” 阎玲打量她,“看不出你在这方面还有点儿经验,是杜豪杰告诉你的?” 陆小棠笑一下没说话。 “可惜让你们失望了,居然没有发现这些痕迹。” “是不是设备不行啊?” 阎玲刚刚和气一点儿的神情又变的倨傲,“设备先不先进大同小异,主要靠的是丰富的经验和出色分析。” “在你丰富的经验中,这种情况常见吗?” “不常见,”阎玲回答的倒是实在,“大多数作案现场凶手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除非有一种可能例外。” “事前早有预谋。”陆小棠替她把话说了。 “是。”阎玲有点儿尴尬的说,她也越来越讨厌陆小棠了。“这可能意味着,凶手作案前做了充分准备,甚至连每个杀人的步骤都想得清清楚楚。” 陆小棠倒不觉得阎玲危言耸听。假如凶手就在被害人身边的话,要想作案又能逃脱法律制裁,就必须做到不留线索的完美谋杀。 5. 不能说的伤疤 2 这考验的不仅是胆量,更是冷静、严谨的头脑。 赵珍是这样的人吗? 陆小棠还不能确定,她对这个看上去略带忧郁又安静的女孩并不了解。从目前种种情况分析,她的确嫌疑很大,杜豪杰拘留她并没有错。 案子毕竟不是由她负责的,她不过是受老同学之托,也不想涉入太多难以抽身。 拿定主意,陆小棠离开法医室,回到楼上。杜豪杰那边已经开始找赵珍谈话了,陆小棠没进办公室,只是隔着门玻璃往里面看了一会儿。。 办公室里只有杜豪杰和赵珍两个人。 杜豪杰说话声音不大,隔着门很难听清,看表情他倒是和颜悦色,看不出丝毫凌厉。 赵珍低着头,陆小棠只能看见她侧影,她的嘴在微微动,像是在说话,但完全听不到声音,看上去有些怯懦。 之后,陆小棠来到隔壁办公室,插手案件的几个值班警察都在那里聊天,讨论的也都是今天的案子。过不长时间,杜豪杰推门进屋,陆小棠首先告诉他,法医室的尸检情况以及阎玲的结论。 杜豪杰点点头。 陆小棠接着问赵珍审的怎么样? 杜豪杰神态严肃的说:“虽然没有认罪,但我觉得她十分可疑。” “何以见得?” “她特别谨慎,好像早就想好了我要问什么似的,都能对答如流。而且表现的特别沉稳,我故意喝问她,她也一点儿都不慌张,针锋相对的反驳我。虽然目前没有什么收获,但这更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 陆小棠不禁心疑,刚才在门外看两人交谈的心平气和,连说话声都听不清,并不像杜豪杰描述的那样针锋相对。 她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对待这样的嫌疑人只有采取非常手段了。”杜豪杰早已拿定注意,“对她进行了轮番审讯,等到她精力不济的时候,破绽也就暴露出来了。”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没有审讯经验你不懂,有胆量杀人的罪犯,特别是预谋杀人的罪犯,心里素质都非常好,他们就是想尽一切努力逃避警察的眼睛……哼,”杜豪杰比量着自己圆睁的双眼,“但在我面前那是痴心妄想。” “可赵珍毕竟是一个还在念书的女孩子,而且报案人,这样就认定她杀人……” “报案人有什么?”杜豪杰深沉的一笑,“这恰恰就是一个贼喊捉贼的狡猾手段。让我们从一开始把她排除在嫌疑人之外,这种可能你没想到吧?” “……”看见杜豪杰心意已决,陆小棠也不好在说什么,说什么他也不可能听。 她借故告辞,杜豪杰也没挽留。走出公安局,她心下犹豫起来,是放手不管这个案子,还是等到有了一些眉目再走呢? “陆小棠——”一个人喊她。 她觅声转身,看见路边树荫下站着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英俊男子。陆小棠没有眼前一亮,因为她认识这个人。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就看见你出来了。”萧潜走过来说。 “有急事儿吗?” “也没有,谢谢你今天能来帮忙,我总得请顿饭表示感谢吧。” “也没帮上什么忙。这边的警察已经受理了案子,根本用不上我,你们等消息就好了。” 萧潜犹豫了一下说:“我能了解点儿情况吗?” “常理说不合规,但可以对你这个老同学破下例。”陆小棠半开玩笑。 “我就是想问问凶手找到了没有?” 5. 不能说的伤疤 3 “算是抓住了吧。” “是谁?赵珍吗?” 陆小棠略显奇怪,“你怎么猜到是她的?” “所有人问问话做个笔录就都放出来了,只剩下她没出来。我一直等在外面来着。” “你等她?!”陆小棠稍微一怔,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你现在好像更应该去陪陪你姜芳容吧,她亲妈刚遇害,还是你的丈母娘……” 萧潜显得尴尬,“你别误会,我跟赵珍才刚认识,我其实是在等你的。” “等我?!” “关于老太太遇害的事儿,我想来想去,想找你聊聊。” “如果是提供线索,那你还不如去找杜豪杰,他现在正好负责这个案子。我不过是个局外人。” “这我也我知道。”萧潜思索着说,“但杜豪杰看着挺独断专行的,我说什么他不一定会听,还不如找你。” 见萧潜执意,陆小棠不好拒绝,心里也有点儿好奇他到底知道什么。 两人信步走进街角一家水吧,屋里没几个人,寻了个犄角的位置坐下,萧潜要了两杯果汁,其实根本没有心思喝。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陆小棠,“你该不会也觉得赵珍是凶手吧?” 陆小棠没有直接回答,“办案靠的是证据,不是谁觉得怎么样?” “难道你们能证明老太太是赵珍杀的?”萧潜似乎很吃惊的盯着陆小棠,急于想知道答复。 “证据倒还没有。”陆小棠实话实说。 “我说也不太可能啊。”萧潜像是松一口气。 “你好像不希望她是凶手……” “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我都不希望是凶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我只是……不想有人被冤枉……” “你凭什么觉得赵珍就是被冤枉的,你了解她吗,你不是说你也才刚认识她?” “是,我是认识她不长时间,但有些事……”萧潜犹豫着,还是把话说出来,“其实这个家并不像表面看着那么和睦。就拿我跟你提到的那封奇怪的信来说,我现在倒觉得跟老太太的死有很大关系。” 陆小棠眯缝起眼睛,“你是说,写信人是故意把你们这些人聚集到那栋老宅子里,然后才浑水摸鱼的杀人……” “我是有这个想法。” “但这并不能排除赵珍的嫌疑。” “那报警又怎么说。如果真是她杀的人,不声张才是最好的吧,干嘛要报警呢,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或许,她是故意如此,反而不会引起我们警方的怀疑。”陆小棠用杜豪杰的说话来解释。 “那不可能。”萧潜直接否定,“你并不了解当时情况。最早发现老太太去世的时候,大家都没往杀人这方面想。本来老太太就体弱多病,连走路都不能够,她要是暴病死掉,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假如赵珍是凶手,她根本没必要再要求报警。事实上,她是先找我问老太太有多大可能是在熟睡中病死的,我好歹也是个医生,知道老太太得过中风,所以我告诉她熟睡的时候,中风死亡的可能性很小。她这才想到要报警。因为在老太太死前她曾和老太太聊过一会儿天,当时老太太状态还很好,所以老太太暴毙让她觉得很意外。” 萧潜质疑的这些,陆小棠不是没考虑过,她原本也觉得杜豪杰的判断有很大漏洞。她问萧潜:“你就是因为这些原因,认为赵珍是清白的?” 5. 不能说的伤痕 4 “也不完全是。”萧潜说话总有点儿犹豫,“其实……自从我接触这个家庭以后,我就感觉赵珍在这个家里是很弱势的。” “很弱势?!”陆小棠玩味着他的话,“你意思是说,她不是姜云英亲生的。” “……”萧潜没回答。 “她与姜芳容的关系怎么样?” “……” “如果你什么都不肯说,还找我提供什么线索呢?” 萧潜为难的看着陆小棠,“你让我评价我的未婚妻,我该怎么说合适?我只不过看着赵珍冤枉心里不忍,但是也不想伤害其他人。” “你的难处我理解,但赵珍究竟有没有杀人嫌疑我需要证据,至少是线索来判断。你既然来了,最好就不要隐瞒,不管对她有利还是没利的证据我都想知道,最起码给你们一个公道,你不是也想这样吗。” 陆小棠一番话打动了萧潜,“好吧,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姜芳容和赵珍表面上看像一对关系融洽的姐妹,但事实上,她俩的矛盾很深……” “主要是姜芳容对赵珍有敌意吧。” 萧潜被陆小棠冷不妨问愣了,表情很不自在,但还是点点头,“但好像不止她一个人,我觉得其他人对赵珍也都不怎么好。就在老太太死的前一天晚上,姜友光还差一点强奸了赵珍。而且,我无意中还发现赵珍后背有不少伤疤,好像是经年累月留下的那种疤。” “有这种事……” “是,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我是整形医生,对伤疤有鉴别能力。那些伤绝对不是一次形成的,深浅不一,形状也都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弄成的,我也不知道,也不方便问。总之,我不认为赵珍会去杀人,她性格其实很懦弱,甚至很可怜,所以希望你能仔细的调查调查这件案子,要不然恐怕真有屈死鬼了……” 萧潜的话让陆小棠久久不能平静,如果赵珍真像他所说的那样,这桩案子就耐人寻味了。本来她不想插手,也犯不上和素不相识的杜豪杰发生冲突,但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要想介入这件案子仅靠自己的力量还不行,她想了想给慕容雨川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慕容雨川在干什么,哼哼唧唧的似乎很享受,“你去哪儿了,一整天都看不到你的人影……哈欠……” “我有急事儿,来这里见个朋友。” “朋友?!我靠,是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小白脸啊!”慕容雨川山呼海叫,像挖出了石油,“你这发展速度也太快了,赶上火箭上天了。火车上刚见面,就急不可耐跑去找人家了,怎么这次把持不住了尼。我刚给你算过命,你今年命犯桃花……” “得了吧,你有完没完?”陆小棠觉得这家伙绝对是吃饱了撑得。 “哎~~哎~~呦~~~”慕容雨川那边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陆小棠发火,发出了银荡的shen吟。 “又去找小姑娘搓你那双破脚了吧。” “这叫享受生活,嗯~~嗯~~~嗯~~”慕容雨川最近开始迷上足疗了。 “别发那死动静儿,跟你说件事儿。我碰上命案了。” “跟火车上那帅哥有关?” “算你聪明。” “哎呀我去,是你见那帅哥把持不住示爱被拒羞愤交加所以辣手摧花了吧——” 5. 不能说的伤痕 5 “滚犊子,我现在要调查一桩命案,当地警方虽然抓住了疑犯,但我觉得和实际情况有出入,所以需要你过来帮我忙。” “滚犊子,我现在要调查一桩命案,当地警方虽然抓住了疑犯,但我觉得和实际情况有出入,所以需要你过来帮我忙。” “啥玩意儿,现在?”慕容雨川大为光火,“你这破车咋就这么爱揽债呢?” “别废话,景山公安分局,别忘了,否则,哼哼……” “哼哼,我也不去。”慕容雨川上来倔脾气大声道。忽听有女人叫唤,“先生你干什么踹我脸,呜呜……”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你鼻子怎么歪了,整过容啊,别动,我给你掰正,我是医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陆小棠挂了电话,这小子这么不靠谱,找他也没用。还不如靠自己。她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打算,便拦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那栋老宅。 …… …… 20:34。 天早已黑了。老宅只亮起了几个房间的灯,赵珍和姜云英大的房间依然漆黑着。 大门欠开了一条缝,有个人影偷偷摸摸走出,穿过院子,来到铁门外,东张西望。 “我在这儿。”陆小棠从院墙的阴影的走出。 那人回头看见陆小棠,眼中出现了几分诧异,“杜警官今天下午已经找我谈过了……” “我知道,他找你是他找你,我找你和他目的不一样。”陆小棠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找个地方说吧。 “你想找问我什么?”贺秀香站着没动,过分单薄的身子在朦胧的夜晚看着有点儿吓人。 “聊聊赵珍。” 两人向西走到桦树林边上,贺秀香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这里闹鬼。”她一本正经的对陆小棠说。 陆小棠倒觉得她比鬼长得都吓人。“好吧,就在这儿说。赵珍被拘留了你知道吗?” 贺秀香摇头,“我只是知道阿珍没回来。” 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你们怀疑她是杀了老太太的人?” 陆小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听说你来这个家工作了不少年是吗?” “十多年了吧。”贺秀香说着还有几分感慨。 “那你是看着赵珍长大的啰。” “可以这么说吧。” “我听说她和姜芳容的关系不太好。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姐妹之间拌两句嘴是常有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她和姜云英的关系怎么样?” “还好。” “既然还好,赵珍为什么会被认为是杀人凶手?” “可能是误会吧……” “又或者因为赵珍不是她的亲骨肉,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她们之间可能存在什么矛盾……” 贺秀香皮包骨头的脸瞬间凝固了。“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问问,现在恐怕也只有你对赵珍最了解,对这栋老宅子最了解了。” “……” “一个人要想杀人总得有动机。如果赵珍真的杀害了姜云英,那就必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她们母女的确实挺好的。自从老太太身体不好以后,她经常过来帮忙照顾。就连老太太的亲生儿女都做不到呢。老太太在世时候,经常跟我叨念,想找机会写份遗嘱多给赵珍留些遗产,你说她都这样想怎么会对赵珍不好呢?” “那么赵珍小的时候呢?据我所知,她后背有不少伤疤,那是怎么弄伤的?” 5. 不能说的伤疤 6 “你听谁说的,根本没有这回事。”贺秀香矢口否认。 “……”陆小棠望着贺秀香干瘦又很倔强的神态,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了。 萧潜和这个女人之间肯定有一人在撒谎,一时间她还没法判断。虽然萧潜是她小时同学,但这些年不见,对他的为人并不了解,赵珍一个大姑娘,总不可能随便让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看见自己的身子。同样的,面前这个带着三分阴冷的老女人也不像善类。 “好吧。”陆小棠暂时跳过这个问题,“那我还想问个问题。姜芳容是不是对赵珍很有敌意?” 这个问题甚至比上一个更尖锐。老女人紧闭嘴巴,仿佛变成了一块蒸不熟煮不烂的石头。 陆小棠决定敲打敲打她,“我知道姜云英不是赵珍的亲生母亲,赵珍的爸爸赵宥昌也不是姜芳容的父亲,她对赵珍的敌视在警察局也毫不掩饰,我现在就想了解具体原因,你眼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她们。如果你偏要死扛到底,我只能认为你在故意隐瞒,赵珍只是嫌疑犯,还没有最后定罪,现在所有在这个家里的人都有嫌疑,包括你在内,你好好想想吧……” 贺秀香抿着干瘪的嘴,眼神里闪动着狡黠。她斟酌了半天,说:“好吧,我承认,姜小姐是不太喜欢赵珍。” “但赵珍不管怎么说都是赵宥昌的女儿,赵宥昌看起来对姜芳容和姜友光也不错。”陆小棠瞅了瞅夜色中的老宅子。 贺秀香嘿嘿笑了,笑里藏着几分诡异,“姜小姐讨厌赵珍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个家里又有谁不讨厌她,因为她根本就属于是这个家。” “什么意思?” “她虽然姓赵,但并不是赵老爷子亲生的,她是老爷子从孤儿院随便捡来的。” “你说的是真的?”这个消息让陆小棠很惊讶。 “赵珍到这个家还是在老爷子再婚之后,当时姜云英和孩子们都反对,可是老爷铁了心非要收养她,好像这小丫头使了什么迷魂药是的,老爷子对她也比对姜云英的两个孩子好。” “所以姜芳容和姜友光一直很妒忌妹妹是吧。” “……”贺秀香沉默。 “他们动手打过赵珍吗?”陆小棠一直想弄明白萧潜所说的赵珍身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贺秀香看似迟钝,但十分狡猾,她摇摇头,“应该不至于吧,我是从来没见过。” “那姜云英和赵珍呢。她对她到底怎么样,也很讨厌她吗?”陆小棠换了一个角度问。她现在急于弄清这家人的核心矛盾在哪儿。 “还行吧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你见她打过赵珍吗?” “偶尔犯错了教训一下还是有的,但也没看怎么为难过她。”发现陆小棠眼中有怀疑,贺秀香又解释,“她们之间没有你想的矛盾那么深,而且还是在过去。现在赵珍都上大学了,和老太太关系反而越来越好了。我没说假话,不相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老太太现在对她比自己儿女还亲。” 贺秀香是人老精马老滑,陆小棠问了一圈,她圆了一圈。按照她说的,这应该是一个和睦温馨的大家庭,那么又是谁杀了老太太呢? 陆小棠最后又问了一句,“赵宥昌收养赵珍的时候,你就在找家里当保姆,你是看着她长大的,你知不知道她是否做过什么极端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她有没有杀过人?譬如说,她少年的时候不小心伤害过谁,而后赵宥昌与被害人家属达成协议,把这件事掩盖过去了,有没有?” 贺秀香半张嘴巴合不拢,“你这是听谁说的,快赶上说评书了,我在赵家带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陆小棠观察她不像在说谎,就没有深问。 陆小棠之后又把萧潜单独约出来,更仔细的询问了一下情况。萧潜谈到姜芳容时有点儿吞吞吐吐,考虑到他和姜芳容的关系可以理解。说到赵珍和姜云英这对没有血缘的母女,他坦言与她们初次接触,感觉这对母女关系很亲切,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隔阂。 “你能确定吗,或许是你与她们接触很少。”陆小棠说。 “我能确定,”萧潜说,“因为她们争吵的时候,姜云英的态度明显是在帮赵珍。” 萧潜的话倒是印证了贺秀香所说,不过陆小棠却隐约发现了什么,“你说谁在吵,是姜芳容和赵珍吗?” 5. 不能说的伤疤 7 “是。”萧潜有点儿难于启齿,但也不得不承认。 “我记得你在公安局也提到过这件事,恰好就发生在姜云英被害之前,对吧?” “……” “我没来得及问你,她们俩到底因为什么吵架?” “都是一些家庭琐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样的家庭琐事呢?”陆小棠饶有兴趣的瞅着萧潜。 萧潜实在被问烦了,毫不客气的回到:“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嘛,谁家还没有点儿舌头碰牙的时候?你为什么非要揪住这个不放呢,这个老太太死毫无关系。” “也许,就有关系呢。”陆小棠目光炯炯的看着萧潜。 “……”萧潜咽了口唾沫。 陆小棠摊开双手表示妥协,“好吧,姑且你说的也有道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姜云英是被害了。要么是这儿,要么是那儿,总会有一个地方出了漏洞,你好好想想吧。反正以目前的证据,对赵珍不利。她是你们这些人中最有可能与死者存在矛盾的人,同时也具有作案动机,除非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陆小棠摆摆手走了,萧潜一个人愣怔了好半天,才转身绕过院墙,回到了别墅。 门厅和走廊熄着灯,巨大的黑暗像一个永远看不见光的坟墓,他不禁想起了刚死不久的老太太,虽然只见过一面,却给他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那虚弱的身影、死气沉沉的脸、瞪着仿佛能预见厄运的眼睛,她遇见死的人是自己了吗? “铛——铛——” 客厅的老座钟猝然敲响,把他吓得后脊梁汗毛炸起,好像随时能看见老太太推着轮椅从隐藏的黑暗里出现…… 他头也不敢回的一口气跑上二楼,站在门前均匀了一下呼吸,才轻轻的推开门。 床头灯亮着,姜芳容侧卧在靠窗一边。她有睡觉开灯的习惯。 萧潜轻手轻脚走到床前,慢慢往下脱/衣服。 “你去哪儿了?”姜芳容忽然问这一声把萧潜惊得不轻。 他反应很快,装作随口一说的样子,“解个手。” “解手还穿外衣啊。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原来你没睡啊,我是心烦,出去抽根烟。”萧潜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编。 “妈刚死,我哪儿睡得着啊?”姜芳容唏嘘着翻过身,眼睛幽幽的注视着萧潜,看着萧潜心里七上八下的,“你是不是觉得我铁石心肠?” “什么?”萧潜不明白她这话什么用意。 “我一回来先是和我妹闹,现在妈又死了,我却在这儿无动于衷的睡大觉,不是铁石心肠是什么?” “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这也不算什么。” “是啊,是不一样。”姜芳容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向萧潜,“给我根烟。” “烟……”萧潜伸手摸了摸衣兜,猛然想起烟和打火机都放在床头柜里了。可是他明明说自己刚才出去抽烟了。 5. 不能说的伤疤 8 他硬着头皮拉开抽屉,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着递给姜芳容,希望她没发现破绽。 姜芳容神态难以揣测,一口接一口的裹着烟,大团烟雾弥漫在房间里,慢慢把她笼罩起来。萧潜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床边看着他。姜芳容忽然问:“赵珍怎么样了?” “什么?”萧潜心口突地一紧。 “我是说赵珍。” “她怎么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在公安局就没回来。”姜芳容不满的说。 萧潜感觉自己有点儿装过了,赶紧圆话,“今天发生太多事儿了,我哪顾得上想她啊,我跟她又不熟。”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俩挺合得来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姜芳容吐了一口烟,眯缝起眼睛。 短暂沉默之后,她冷不防又问:“你觉得赵珍会是杀害我妈的凶手吗?” “这……”萧潜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想,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吗,你是她姐姐。 见萧潜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她说:“我相信她就是凶手,除了她不可能有其他人会害我妈。” “你这么确定是因为你有证据还是因为你讨厌她?”萧潜终于问道。 姜芳容用眼角斜斜的看着他,“如果我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信吗?” “我信。” “那你是希望她有罪还是不希望呢?” “她有没有罪和我有什么关系,警察自然会调查清楚。” “或许,她现在已经认罪了呢。” “……”萧潜觉得姜芳容现在有点儿阴阳怪气的,索性上床想睡觉。 姜芳容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女警察不是你初中同学吗,你有没有找你单独了解什么情况啊?” “没有,我和她也不太熟,好多年没见了。” “那可真是巧了,碰巧在火车上遇见,又碰巧她也掺合咱们的案子,我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你向她报警的呢。” “我怎么会干那种事儿?”事到如今,萧潜只能咬紧牙不承认。 “是啊,赵珍都承认是她报警的,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要是不报警,说不定我妈就稀里糊涂给她害死了呢。” “……”萧潜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姜芳容了。 忽然,姜芳容翻身一把揪住他衣襟,萧潜睁开眼,看见她正定定的俯视自己,那块邪恶的白癜风在眼前微微闪动。“你干什么?”他吃惊的问。 “万一那个女警官来找你,你可不许有的说,没的也讲啊。” “怎么会呢,你太多心了。再说咱们家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你明白就好,这个家早晚是我的,也是你的。” 她在敲打自己,萧潜郑重的点点头。姜芳容的神情柔和了许多,掐灭了烟头,翻身躺在床上。 熄了灯,两人都一动不动,黑暗中还能闻到浑浊的烟气。萧潜没睡,翻来覆去想着这今天发生的事,他不知道姜芳容睡没睡,假如没睡,她又在想些什么。还有陆小棠,她能善罢甘休吗? …… …… 3月15日。 杜豪杰窝在办公室沙发打了个盹,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看一眼表不知不觉睡过去四个小时了。 他起身出了办公室,想了想,下楼来到审讯室。隔着玻璃往屋里瞄了瞄,审讯还在进行。背对他坐在屋中央椅子上的是赵珍。对面桌坐着两个审问的民警,都呵欠连连,没精打采的。 5. 不能说的伤疤 9 杜豪杰敲敲门,两个民警一下惊醒坐直,其中一个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走出来打招呼,“杜科长,你来啦……” “怎么样了?” “这小姑娘看着弱,嘴巴可挺硬。” “我离开以后她还是什么都不承认吗?”杜豪杰眉心不觉拧起。 “不过看起来已经扛不住了,说话全是漏洞。” “是吗?”杜豪杰眼中闪过冷厉,推门走进审讯室。 赵珍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虽然瞪大着眼睛,可是目光已经没了神采。呆滞的看着杜豪杰走进来,过了好半天才突然一激灵清醒过来。 “睡得可好啊,赵小姐。”杜豪杰转身靠在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赵珍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不说话。 “死扛到底是没有用的。你不说就证明不了你是清白的,当然,前提是你确实没杀过人。” “我没杀人。” “不是你说没杀就没杀,你要向我们证明。” “我已经证明了一百遍了。从昨天一直说到了今天你们为什么就不肯相信?”赵珍忽然愤怒的难以自抑,如果不是被椅子上的挡板拦着她都能跳起来。 “冷静,冷静,”杜豪杰摆摆手,“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法律是公正的。” 赵珍冷冷的瞅着他,用鼻子冷哼一声,“法律公不公正有什么用,还要看掌握法律的是谁?” 杜豪杰用力一拍桌子,“对抗审讯对你是没好处的!你以为死扛到底就能逃避惩罚吗,你想错了,只会加重你的罪行!” 赵珍已经无力再和他争辩,瘫靠在椅子上,十几个小时的审讯让她濒临崩溃了。 “来吧,说说你和姜云英吵嘴实在什么时候?”杜豪杰拿起笔录,看了两眼问。 “我没和她吵架,是姜芳容再吵。” “我问你是在什么时间?” “8、9点钟吧。” “8点还是9点?” “8点。” “姜云英被你们气昏后,你们把她送会卧室。你说你之后又进卧室与她聊了一会儿天,是在什么时候?” “11点多钟。” “是11点吗?” “是12点。” “你之前为什么说11点?” “我记不清了……” “哼,你之前回答了那么多次都说的是11点,怎么会记不清?” “我现在脑子都乱了什么也想不清楚了。” “你不是想不清楚,而是你忘了自己撒的谎了吧?” “我有什么必要撒谎?” “当然有必要,这是在故意误导我们对姜云英遇害时间的判断。” 赵珍忍无可忍,“你为什么非要刁难我,难道我们之间有那么大的怨仇吗?” “你别误会,我们没有任何怨仇,”杜豪杰俯下身,目光如刀,把赵珍逼得紧贴在椅背上,“但我能看出,你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你逃不掉的,赵珍……” “你不就是想让我认罪吗,”赵珍几近虚脱,“只要我不认罪,你就会这样一直折磨我下去,是吗?” “对待某些特殊的人就要采取特殊的办法。” “你什么意思?” 杜豪杰凶狠的眯缝起双眼,一字一顿的说,“姜云英不是第一个吧?” “什……什么?” “你以为我那么容易就被你骗过吗?”杜豪杰鹰隼似的眼珠,逼的不能再近,让赵珍喘气都吃力。 “早在杀死你继母之前,你就曾经杀过人,对吧?再次体验杀人是不是感觉很爽啊。”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事实逃不过我的眼睛,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杀人经验,这次犯罪堪称完美,你敢如此胆大的杀死身边的人,因为你有把握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 “……”赵珍快要被杜豪杰逼疯了,正努力想躲开杜豪杰,门被用力推开。 杜豪杰抬头看见陆小棠,脸色阴沉了下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 “你在干扰我办案,如果我给你们分局领导写封信的话,你一辈子都别指望当上刑警了。” “我就算当刑警也不会当你这样的糊涂刑警,你真是在给我们警察丢脸。” 5. 不能说的伤疤 10 “你说什么?”杜豪杰怒不可遏的指着陆小棠,“你给我出去,马上!!” “恐怕不行。我要对这个案子有深入了解。” “你想都别想。我会让你这个外行来插手,而且我还要通知你的领导好好教育你,你不是溪湖区分局后勤科的吗,我记住了。”杜豪杰转身抄起桌上电话,似乎要拨号。 陆小棠根本无动于衷,反而走进审讯室。 “好,算你厉害。”杜豪杰真气极了,用力敲着键子。 “别费劲了,你肯定找不到我,要找找这个……”陆小棠掏出证件放在桌上。 杜豪杰疑惑的看看她,拿起证件一瞧,神情大变。 姑且不说公安部的的名头,即便是二级警督的警衔也比自己高了几个等级,他的气势顿时就被压下来了。 陆小棠说:“虽然这起案子不属于我关。但我既然碰巧遇上了,了解了解情况也不算违反规定,当然,如果你非要名正言顺,那我就向上级申请批文,应该也不算困难。” “不必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杜豪杰知道陆小棠没说假话,但他毕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认栽了,“我欢迎陆警官多提宝贵意见,但也请不要左右我们办案。” “我只是有个问题一直没搞清楚,你为什么那么确定赵珍是凶手呢?莫非你掌握了她犯罪的直接证据?” 在屋里说话不方便,杜豪杰示意陆小棠出了审讯室,关上门对她说:“法医和刑侦科那边正在加紧调查,我已经派人去赵珍房间里搜查证据了,相信很快就能出来。” “这么说,你目前还无法认定赵珍是凶手对吗?” “但从逻辑上来分析,赵珍最有作案的动机和时间。而且,如果赵珍过去有侥幸逃脱的作案经验,就更好解释她的杀人动机和手段了。往往越是这样的罪犯越胆大妄为,她觉得有把握掩盖证据,”222 陆小棠针锋相对,“就凭姜云英是她继母的身份并不能断定两人之间存在矛盾,而你所说的作案经验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的证据。至于作案时间,姜云英死的时候别墅里不只有赵珍一人,其他几个人同样有作案时间。” “但都是姜云英亲生的儿子和女儿!!” “但都是姜云英亲生的儿子和女儿!!” “但都是姜云英亲生的儿子和女儿!!” “那又怎样,谁敢保证亲生子女就不会因为某种原因杀死自己的父母呢,我可亲眼见过这样的案子,你没经历过吗?” “……”杜豪杰被噎的说不出话,他之前在陆小棠面前以经验自居,现在反过来被对方抓住了话柄。 陆小棠又问:“去赵珍家搜查的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今天早上就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那好,我陪你等他们。如果真找到了真凭实据,我不说什么,不然,就应该放了赵珍,重新调查取证。”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处处维护她?” “我并没有处处维护她,而是你处处针对她,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 搜查证物的两位刑事技术员回来了。 因为陆小棠在场,杜豪杰更急于知道结果,他问:“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他最想知道的是有没有发现杀人工具。 “我们用勘验灯和其他化学试剂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可以用来杀人的东西。”年纪较大的李技术员说。 “没有?!”对杜豪杰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们也没发现其他可疑的东西。” “……”杜豪杰没敢看陆小棠,感觉脸上发烧。 “没发现杀人凶器不一定就代表没有。早有预谋的杀人犯作案之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销毁作案工具,清理现场……”一个人说话间走进办公室。 杜豪杰一看眼睛就亮了。 来得是法医阎玲。 6. 血裙子 1 杜豪杰马上附和,“不错,赵珍根本不可能把杀人的凶器还留在自己卧室里,那岂非也太愚蠢了。她肯定寻找时机把凶器丢掉或者销毁了。” 陆小棠看了阎玲一眼,昨天在案发现场就见过这个盛气凌人的女法医。在别人眼里或许因为她年轻漂亮,多会容让几分,但陆小棠绝对没有这样的顾虑。她说:“昨天分别与几位案发证人问话的时候我也在场。根据他们的口供,案发之后直到警察赶到,赵珍都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栋别墅。也就是说,假如真有你们所说的那个作案工具,就一定还在别墅里,即便销毁,也应该留下痕迹,而且能够闷死人的东西肯定体积不小,不可能找不到。” “……”杜豪杰又向阎玲投去求助的眼神。 阎玲说:“作案工具未必就像你想的那样。有一种作案工具根本用不着销毁也不会被发现。” “是什么?”陆小棠问。 阎玲举起两只手,得意的说:“就是这个。这是最方便的杀人工具,靠她就能把老太太的闷死,而且,老太太的鼻骨有骨折,这也完全是因为凶手在行凶时用力过猛造成的,两只手就足够了。” “……”这种情况陆小棠到倒没有想到,听上去似乎确实有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阎玲冷秀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但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却听有人悠悠道:“你怎么知道用手就能把人闷死,你试过吗?” “是谁?”阎玲想不到在局里还有谁敢质疑她。 “是我。”一个陌生高个子男人背着手溜溜达达走到她面前,相面似的上下打量她两眼,晃悠着脑袋评价,“还行。线条简单了点,模样还说得过去。” 居然敢当着众警察的面公开调戏警花,阎玲要不是看这男的长相不错,早就一手术刀捅过去了。 杜豪杰怒冲冲的质问来人,“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陆小棠笑呵呵说:“别误会,自己人,这是我找来帮忙的法医。” “法医?”杜豪杰吃惊的看着来人,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几处像法医的地方。 阎玲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怀疑。 “大家好我叫慕容雨川,称呼我慕容医生就行。”慕容雨川自我介绍,礼貌的向阎玲伸出手。 阎玲连动都没有动,冷冰冰问慕容雨川,“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哦,我只是对你的话提出质疑,不过也没什么,看你年纪不一定有我大,经验方面肯定差点儿,以后多多练习就好了。” 阎玲怒火蹭蹭往上窜,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气人吗?“你凭什么质疑我,我是哪个校门毕业的,干了几年法医你知道吗?” “我又不是你男友我怎么会知道?”慕容雨川一本正经的继续气人,“我只是从专业的角度说出事实而已。捂死这种杀人方式大多发生在突发事件中,多见于大人对孩子,男人对女人,前提条件是体质占绝对优势的一方杀害弱势的一方,所以说这并不是一种有效的杀人方式。如果是在手头缺少杀人工具的情况下,凶手往往本能的使用扼杀也要简单容易的多。” “但扼杀肯定会留下痕迹和明显的杀人证据,预谋杀人的凶手肯定要选择没有没有痕迹的杀人方式,闷杀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闷杀的确是一种非常隐蔽的杀人手段。但如果事前有预谋杀人,罪犯会选择一个可以闷死人的东西而不会用手捂死这种成功率底,又容易留下线索的方法。” “我觉得你完全是在毫无根据的凭空臆断。”阎玲像一只彻底发飙的母猫,张牙舞爪向慕容雨川展示武力,“你没有根据凭什么说这种方法杀不死人?” “说你经验欠缺还不谦虚,这样跟你说吧,你有没有仔细检查过赵珍的手?” “……”阎玲愣怔了一下。 6. 血裙子 2 “连嫌疑人的手你都没有检查过,就敢断言杀人手段,简直是笑话。你们不是想看证据吗,现在就把嫌疑人找来,我马上就能为你们断定她是不是用手捂死的被害人……” 阎玲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青。 杜豪杰不知如何是好,征求意见似的看她,阎玲咬咬牙说:“带赵珍来。”言外之意,也想试试慕容雨川是不是口出狂言。 杜豪杰没办法,叫人去审讯室把赵珍带到了办公室。此时的赵珍已经被连续疲劳审问了十几个小时,神情涣散,于昨天判若两人。 阎玲对慕容雨川说:“人已经带来了,现在就让我看看你除了会说还会什么?” 慕容雨川轻fu的笑笑,“你人长得不错,就是脾气臭,还不虚心。” “你……” 慕容雨川没再搭理气急败坏的阎玲,来到赵珍面前,抓起了她一只手。迷迷糊糊的赵珍被吓了一激灵,还以为在警察局遇到了色狼,赶紧把手往回缩。 “不急不急,”慕容雨川攥住她的手就没松开,“叔叔来救你,你高不高兴?” 赵珍简直哭笑不得。 慕容雨川抓着的她的右手,十分猥琐的捏了捏,翻来覆去看了看,忽然把她的衣袖撸了上去,露出雪白一截小臂,弄得赵珍很难堪。在场其他人也不解其意。 慕容雨川这才说道:“结论我已经得出了。她绝不可能用手捂死老太太。因为她不具备条件。” “什么条件?”阎玲问。 “先看看这女孩的手,这么纤细瘦小的手,而且力度也不够。就凭这样一双手想捂死人,除非被害人丝毫不反抗。” 杜豪杰尽量反驳,“姜云英据说遇害前在卧室里睡觉。也有可能是在熟睡时被捂死的。” “那也同样不可能。人即使在熟睡时也同样有神经控制呼吸,突然阻隔呼吸会引起应激反应,让人马上醒过来。如果这个女孩真是用手捂住被害人的口鼻,被害人一样会从沉睡中惊醒挣扎的。之后就又回到了我之前提到的问题上,最终能不能杀人还是却取决于杀人者与被害人之间体力的悬殊程度。这个女孩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 “……”阎玲瞪着慕容雨川似有不服,可一时又想不出驳斥的理由。 慕容雨川接着说:“再告诉你一个关于这方面的常识。一定要记住了。为什么我说捂死这个杀人方法容易留下线索。” “……” “捂死人和扼杀完全不同。咽喉本身就是人体的要害,对于行凶者来说,不但易于施力,还可以在短时间内给是被害人丧失反抗能力。捂杀则不一样,被捂住口鼻的被害人容易挣脱,所以就会进行最大可能的反抗。所以,凶手的手和胳肯定会留下痕迹,譬如抓伤或者瘀青是最常见不过的了,你现在看看这女孩身上有伤痕吗?” 6. 血裙子 3 阎玲把赵珍的手臂和脖颈都仔细看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任何伤痕。她实在不甘心,对慕容雨川说:“或许被害人的手上有伤痕也说不定。姜云英年老病弱,她可能挣扎的时候没能抓伤凶手,却伤到了自己,在她身上或许就能找到凶手的痕迹。” 慕容雨川没有反对,“可能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好就一起去看看死者身上有没有你说的伤痕。” 阎玲几乎赌着气带着慕容雨川几个人下楼来到法医室,她就不相信这个一见面就夸夸其谈的可恶家伙能回回占上风。 从冷柜里拉出了姜云英的尸体,她便迫不及待的掀开白布单。但令她万万没想到,姜云英的手背和手腕同样看不到伤痕。 慕容雨川见状一笑,神态中满是得意。 阎玲气得咬牙切齿,却又哑口无言。 杜豪杰这才知道对方来历不凡,推理。何况陆小棠的身份本来就压头一头,不得不暗气暗憋,言语也变得客气起来。“那你们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他问陆小棠。 “现在先释放赵珍。案子还需要重新细致的梳理。” “这就放了赵珍,是不是太草率了……”杜豪杰有点儿不情愿。 “抓她我觉得才是草率,”陆小棠毫不客气的说,“你们只是靠一些自以为是推理,并没有找到任何实质证据。你们对这家人之间的矛盾根本就清楚,更不知道赵珍在这个家里处于什么位置。” “……”杜豪杰动了动嘴,似乎想问。 “但有一点我相信,赵珍说不定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我想先让赵珍做一个体检。” 慕容雨川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干这个我最在行了,我现在就去……” “等下。”陆小棠要是喊慢点,慕容雨川都快蹿没影儿了。 杜豪杰显得很不解:“陆警官,你之前说的话我都能听明白,但是你说要给赵珍体检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吧,据我了解,赵珍后背有不少伤疤,都是经年累月留下的。我想知道这些伤是从哪里来的。”见杜豪杰眼中更疑惑,陆小棠猜到了原因,说,“表面上看,这可能和案子没什么关系。但这个案子很特殊,原本是不应该发生命案的地方发生了命案,嫌疑人都和死者关系密切,不是子女就是在家干活多年的保姆。所以,我想凶手同死者之间肯定有某种长期的不容易被发觉的矛盾,要想了解究竟是什么,那就得深入了解这家人过去的经历了。” “赵珍和死者姜云英之间不就是长期存在矛盾吗?”杜豪杰说。 “谁告诉你继母和继子之间一定存在矛盾的?” “这个……”杜豪杰一下被问没词儿。 “就是这种毫无根据的想法容易把自己带进死胡同,而凶手或许就希望你们那样想……千万不要太低估凶手的智商,他既然敢用这样容易暴露身份的方式杀人,说明他有一定的把握才会这样做。” 陆小棠的一番话,让包括杜豪杰、阎玲在内的所有警察鸦雀无声,没有罗炎麟在旁边搅局、畅所欲言的感觉真好。 慕容雨川也似乎完全站在陆小棠这边,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偷偷凑到陆小棠耳边小声请示,“我现在可以去给嫌疑人体检了吧?” 陆小棠白了他一眼,“不用你,阎玲就行。” “她有我专业吗?” “赵珍是女的,你觉得派你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着像是不正经的人吗?” “……” …… …… 谁也没想到,陆小棠这个要求被赵珍一口拒绝。她说,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身上根本没有伤。 慕容雨川解释,“不是指你全身,你其他地方有没有我们不知道,我们就指你后背来说。” 赵珍连连后退,瞪大眼睛警惕的看着慕容雨川,看起来是真把他当成流氓了。 6. 血裙子 4 陆小棠对赵珍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仅仅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我们想知道你后背的伤痕是怎么弄上去的。” 赵珍神情疑惑,“我不知道在你说什么,是姜芳容这么跟你说的?还是姜友光?” “哦,”陆小棠稍微一顿,没有直接回答,“你告诉我们实情没有什么,或许更能洗清你的嫌疑。” “嫌疑?!”赵珍凄然一叹,“我到底有没有嫌疑不都是你们一句话的事儿,想让我认罪就不许我吃饭喝水,不许我休息睡觉,直到我承认杀害我妈为止。现在又突然要放了我,问我身上有没有伤。我真搞不懂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陆小棠看了一眼杜豪杰,杜豪杰脸上发烧,惭愧的把头扭向旁边。 “反正我身上从来都没有你说的什么伤。”赵珍肯定的说。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相信你,你可以走了。” 赵珍稍显诧异的望着陆小棠,陆小棠点一点头,“你可以走了。” 赵珍离开后,办公室里彻底没了声音,分局的民警们坐桌子的坐桌子,坐椅子的坐椅子,一言不发,蔫头耷脑的。 杜豪杰终于耐不住性子,率先问陆小棠,“你说赵珍不是疑犯,人也让你放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陆小棠马上反驳,“赵珍是不是凶手不是我说了算,是证据。刚才慕容医生做的现场验证你们也看到了。假如赵珍真是凶手,早就露马脚了。事实证明,姜云英并非她所杀而是另有其人。所以现在必须从头开始。” “怎么从头开始?” “调查姜云英死的时候,每一个可能出现在她身边的人。” “她死在家里,也就是说你想逐一排查她的子女和保姆喽。这个我们昨天已经做过了详细的笔录。” “那还不够。要更详细的,包括每个人的履历,现在的居住地,工作单位,与什么人接触等等,都要查。当然还有已经去世的赵宥昌也要查。只有摸透了这家人的底细才好判断是不是存在我们之前未曾发现的矛盾。” “这可是相当大的工作量啊。” “我知道。” 陆小棠的坚决让杜豪杰没办法反对,他的粗暴执法出了漏洞,被陆小棠抓住了小辫子,现在只能暗气暗憋,惟命是从。 安排完之后,民警们各自行动。阎玲今天也大丢面子,气不甘的回到法医室,正用钥匙开门的时候,耳边响起阴测测的声音,“我死的冤呀……死的冤呀……” 尽管阎玲身为法医,见惯了死人,胆量也比常人大,但那只限于已知的科学范围,何况,从她当上法医那天起,关于冤魂不散的种种传言就没少听过。 “我死的冤呀……” 声音若有若无,苍老沙哑……她激灵灵想起了躺在解剖台上的老太婆。难道真是他们抓错了疑犯? 其实从一开始,阎玲也对把赵珍当成凶手将信将疑。现在更加印证自己的担心。她原本就有点儿贫血的脸变得跟墙皮一个颜色了。 她抓着开了一半的门,不知是应该开门还是关门。她勉强咽口唾沫,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那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把我开膛剖肚,好好检查检查你不会吗……” “这样合适吗?”阎玲感觉老太太的鬼魂说的是反话。 “有什么不合适的,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咦,不对呀。”阎玲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这个鬼魂怎么这么贫呢。 她鼓足勇气转回身,不看还罢,一看差点儿背过气去。 不是吓得,是活活气的。 哪有什么老太太,分明是慕容雨川掐着脖子在她身后装神弄鬼呢。 “你这个疯子,你想干什么?”阎玲几乎是扯着脖子冲慕容雨川怒吼。 “不干什么啊,”慕容雨川一脸正经的说,“你问我该怎么办好,我给你建议呀。” 阎玲简直欲哭无泪,都说法医bian态,直到今天她才见识到什么叫小巫见大巫。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拉开门往里走。 6. 血裙子 5 “我是来给你帮忙的。你解剖尸体,我可以帮你掏掏内脏啥的……” “用不着。我已经解剖完事了。”阎玲用力把门摔上,踩点砸到慕容雨川鼻子。 慕容雨川吓了一跳,嘟哝着说:“难怪当法医,简直就是母老虎嘛。” …… …… 13:12。 赵珍离开景山公安分局,独自回到了老宅子。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大门外,又看见了熟悉的老房子,激动的心情油然而生,但一想到死去的母亲和自己的遭遇,心头又满是酸楚。这也是她的家,承载了的童年,少年的成长,到头来为什么她就要被赶出去呢? 养父死了,继母也死了,这个世界上现在连一个勉强能称得上亲人的人都没有了。她好像突然之间又变回到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这个想法冒出来让她只觉得一阵寒冷。她实在不想回到过去。 她没同任何人打招呼,上了楼径直回到自己房间,也许姜芳容或者谁已经看见她了。至少暂时,这里还是属于她的。 整整一下午,她都没出屋,也没有人敲门来问候一声,似乎谁都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日影在窗台上缓慢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漫长的一天才能过去。她被杜豪杰折腾了一晚上没睡,身子又累又乏,可就是睡不着。打开电视,发现姜芳容送给她的那张《闪灵》dvd碟还没退出来,索性又看一边。原本熟悉的情节,重新看过,依然觉得毛骨悚然,第一次看的时候是在前天,姜芳容还没有向她摊牌,姜友光也没有拿刀企图冲进浴室,母亲也还在世。仅仅相隔一天,一切就都变了。 她直盯盯的看着屏幕—— 杰克正在对吧台后那个僵尸一样安静却面无表情的调酒师大发牢骚,“该死,我绝对不会打他(杰克的儿子丹尼),我不会!连他一根头发都不会动,我爱死他了。我什么都肯替他做,什么都愿意。”杰克对调酒师说,“但那个混蛋,她(杰克的妻子温蒂)永远不会让我忘记发生的事!我伤害过他……又怎样?那是意外,任何人都可能会发生!” 杰克歇斯底里地解释着,“是的,我曾经伤害过他,如果那也能算是伤害的话,3 年前的事了!小混蛋把我的稿子扔得满地都是!我只是想拉他起来!一时失控而已,我是说,多用了一点力气,一点点而已。” 杰克用手势为自己申辩着…… 可是,赵珍确认透过杰克的眼睛看到真正恐怖的东西,他的笑容,每一抹微笑,都同那个人太相似了。 她拿起遥控器,把切换到下一个镜头—— 嗵! 门口传来了一声巨响。 嗵! 杰克挥舞着一把长柄的利斧向着卧室的门挥去,木门已经在杰克的冲击下裂开了一道缝隙。温蒂惊叫起来,搂着惊恐的孩子逃到卫生间里,将门死死锁上。卫生间有一扇小窗,温蒂扑了过去试图将窗户打开。但由于积雪太多,卫生间窗户已经被堵住,温蒂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 这时,杰克已经将卧室的门劈开。他一边将缺口劈大一边狰狞地大叫着:“温蒂,我回来了!” …… 这才是杰克的真面目,在他慈父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真正的魔鬼。 6. 血裙子 6 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不是披着人皮的鬼呢? 最可怕的经历莫过于当你某天遇见一个对你十分友善的人,你们成为了朋友,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把你骗去杀害,还消毁了你的尸体。事后,他陪着你的家人去报警,当着所有人的面因为想念你悲痛捶胸。想想这些,你不觉得可怕吗? 赵珍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姜芳容想要告诉她的。那一张张笑脸之后,没有一个人是她真正的朋友。 “丹尼!”屏幕里的杰克喊叫着追向丹尼,眼看着杰克越来越近,在丹尼面前,只有那静默的森林迷宫伫立在风雪中,张着黑色的大嘴,等待着迷途人的误入。丹尼奔向森林迷宫,而杰克立刻追赶了过去,一边顺着脚印追赶一边狂躁地大叫着:“丹尼!我来了!” “丹尼!你跑不掉了!丹尼!”杰克狂喊着追逐丹尼,在巨大的树林迷宫中左突右撞,始终跟随着丹尼的脚印,“我在你后面!”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在迷宫里被追逐的小男孩,身后到处传来恐怖的吼叫,不知从什么地方,那个挥舞着斧头的人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把她推入深渊…… 她捂着脸,嘤嘤的啜泣,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奇怪的很,每次看这么恐怖的电影,她都要睡觉,就仿佛恐怖本身具有某种无法形容的魔力。 这次她依然做了很多梦,但都没有上次那么恐怖。她醒来时,天似黑未黑,屏幕上只剩下一片雪花。 她长长吁口气,感觉饿得心慌,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她不想离开房间,下床打开行李箱,记得里面好像还有袋方便面。 她蹲在地上翻找,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儿发慌。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吓得顿时瘫坐在地上。 窗户上赫然有一个黑色的半身人影。 她本能的想拉开门逃出去,踉踉跄跄跑到门口忽又站住了,神色狐疑的转回身,望向窗户。 那个人依然呆在窗外,似乎没有追赶她的意思。 可这是二楼,赵珍难以想象他现在应该是以什么姿态保持在窗外。这个人头带帽子半遮脸,体型似乎看起来比正常人小。更奇怪的是,他穿的衣服的样式有点儿像裙子。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赵珍眯缝起眼睛,努力想看清楚,却发现那个人在左右摆动,仿佛身体没有重量,漂浮在空气中一般。 她头皮发炸,想到了去世的爸和妈,以及电影里那些作祟的鬼怪。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试探着慢慢向窗台靠近,直到几乎走到窗前才发现,窗外并不是一个人。但究竟是什么她还看不出来。 她小心的拉开窗户,伸手碰到了那个东西,发现很轻,便把它拽进了窗户。原来是在小孩的裙子里塞了稻草和棉絮,再扣上帽子,伪装成人形挂在她窗外。 她想不出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仅仅就是为了吓吓她也太幼稚了。 她翻来覆去把这个勉强能称得上人偶的东西看了几遍,可不知怎的,越看越觉得眼熟,而且在裙子上还发现了斑斑点点的的污渍,不知为什么,她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了血。 血?! 她重新细看这条裙子——橙黄色,蝴蝶花纹,泡泡袖,荷叶裙边……她手一哆嗦,像裙子里藏着一条蛇,赶紧把裙子扔了。 6. 血裙子 7 过了好半天,她才从震惊中清醒。跑到窗前向外张望,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那条沾血的花裙子,忽然感觉异常诡异。 “不可能,不可能是那条裙子,”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明明记得那条裙子早就扔了,不可能是同一条……” 可是裙子上的血迹又该怎么解释? 她颤抖着伸出手,重新拿起裙子,裙子上那些斑痕真的是血迹,错不了。 她无比震惊的抓着这条裙子坐在床上发呆,脑子乱成一团,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 她仿佛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向自己慢慢走来。那女孩赤着脚,蓬乱的长发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对惊恐的眼睛。而她身上穿的居然是和自己手里一样的花裙子,裙子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好像一朵朵破碎的红花。 女孩走到她面前站住了,惊恐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她,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女孩慢慢抬起细瘦苍白的胳膊,把手伸向她,仿佛在向她求救,又似充满了难以揣摩的邪恶…… 她努力向后躲,想要避开女孩伸出的手。 女孩眼中的惊恐更甚,指尖堪堪就要够到她,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她吓得不敢喊,只能小声对女孩哀求,“请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求求你。” 女孩忽然不动了,像似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她并没有没走,依然站在她面前望着她。 她不动,赵珍也不敢动。 女孩忽然开口了,只说了三个字:“他来了。” “什么,你说谁?”赵珍问。 “……”女孩又变成了哑巴。 “他在哪?” 女孩抬手指向窗外。 不知何时那里出现了一个人。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唐装,灰白头发整齐的梳理在脑后,白面微须,消瘦的面容毫无血色。 “爸……”赵珍脱口吐出一个字,后背就一阵恶寒。 赵宥昌三年前已经火化入殓了,他出殡时便穿着这样一身唐装,此时的脸色也是赵珍记忆中最后的遗容。 她蜷缩起身体,努力抱紧自己,眼泪从惊恐的脸上不停滑落。 赵宥昌只是站在窗外默默地凝望她,他在世时最疼爱的孩子就是赵珍,他的疼爱甚至令妻子和其他孩子嫉妒,也为赵珍带来了很多麻烦。如今,一扇窗阴阳两隔,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赵珍用力揉着双眼,她真希望这就是一场噩梦,只盼着能快点儿醒来。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面前的小女孩不见了,窗外的继父也不见了。 竟然真是幻觉。 赵珍简直有点儿怀疑自己是否神经错乱了。也许是这两天发生的事给她打击太大了。或者,是姜芳容送她的dvd吓到了她。 可是,当她目光一落到床头,那条沾血的花裙子就像幽灵似的扎痛了她的双眼。 这条裙子是真的。 她拿起裙子,不放心的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外面只有空旷的夜色,漫天星斗下,远处成片的树林深不可测,白天里清晰的小路也变成了蜿蜒模糊的蛇影。 意由心生,不管怎样,都不能被自己吓倒,赵珍拍拍胸口给自己打气。 “扑拉,扑拉拉……” 一阵奇怪的声音传入耳朵,她扭头才发现,窗外玻璃上贴着一张纸,在风里飞舞。 她打开窗,探出胳膊把那张纸揭下来。纸上没有写字,用剪下来带字的纸片拼成了一句话—— “我知道这条血裙子的秘密。” 6. 血裙子 8 赵珍看到这句话大惊失色。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不可能,绝不可能,过去这么久了,不应该有人会知道。但这句话的意思如此明显,她又不得不相信。 她狐疑的把头探出窗外,夜色混沌,她并不希望看到什么让她害怕的东西。然而,她真的看到了。 就在院子大门外恍惚站着一个人,虽然看不真切,但是能看到灰白的头发和一身唐装,包括他微微弓腰的削瘦侧影…… 赵珍的心像被一只手突然捏紧,恐惧和吃惊彻底打蒙了她。 站在楼下那个人依稀就是她三年前去世的继父。她不相信死人还能复生,但这个人确确实实看着像赵宥昌。而这条血裙子就是他俩从未对外人讲过的秘密。 赵珍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做出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恐怖的决定——她要亲自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赵宥昌。 她简单的披上一件外套,手里攥着裙子,找到一个手电匆匆出门下楼,直奔大门而来。等她来到门口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四处张望,就在通向桦树林的方向,大约十几米外,那个很像赵宥昌的人正在悄无声息的走远。 赵珍没敢喊,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眼看着那人走进了树林。赵珍跟到树林边,不禁站下脚步。 茂密的白桦林幽深无边,一根根嶙峋的树干互相掩映,在星光下泛起冷森森苍白,彷如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眼看着赵宥昌就要消失在树林间,赵珍看了看手里的裙子,一咬牙也钻进了树林。 她现在心情很矛盾,急于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赵宥昌,又害怕被他发现自己在后面跟踪。 她尽量踮起脚尖,降低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响动,“沙——沙——沙——”在静谧的树林里依然听得很真切。她紧张的看着前面的背影,担心他突然转回头,发现自己。 那人似乎没有听到,毫无反应,一直向树林深处走。 转来转去,赵珍已经分不清方向了,在她印象里,只有一次夜晚穿过这片树林,那是在许多年前…… 走着走着,赵宥昌的背影绕过几棵树消失了。 赵珍加快脚步赶过去,依然没看到人,她很焦急,忽然,耳中传来一种低沉却又连绵不绝的声音。 她一凛,听出是水声。加快几步,穿过几棵树眼前出现了缓缓流动的河水。夜色中的河面近似乎黑色,深不见底,浊流中散发出腥咸的气味,让人不禁想起关于这条河的种种传闻。最有名的,当然就是夜半三更在河里游泳的长发女人。 赵珍紧张的靠在一棵树上喘息,住在附近的人从没有人敢在晚上到这里来。她现在后悔想回去也来不及了。 赵宥昌就是走到这条河边消失的,为什么又是这条诡异的河? 难道是故意把她引到这里来吗? 对于赵珍来说,这条河就是她的噩梦,她曾亲身感受过它的恐怖,时隔多年,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哆嗦着拿起那条沾血的裙子定定看着,忽然攒成团,用力抛向河中…… 裙子浸透了水,在河面上漂浮了一会儿慢慢沉下,一会儿又悄然浮起,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它在水流中挣扎,就像看见一个小女孩在徒劳挣扎,直到她精疲力竭,被这充满诅咒的河水完全吞噬。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黑暗中传来仿佛叹息的声音。 6. 血裙子 9 赵珍悚然回身,看见赵宥昌正站在不远处一棵树旁望着自己。她浑身冰冷,仿佛嗅到了地狱的气息。再次看到这个世界上最在乎自己的人,她感受到的不是激动,只有恐惧。 她想转身逃走,可是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 赵宥昌说话的声音变得飘忽嘶哑,好像隐藏着某种邪恶,“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他重复问道。 “为什么不能结束?”赵珍望着漩涡中翻转的裙子,喃喃道:“就让它永远消失不好吗?” “它并没有消失,它一直都在那里,所以,你才能看到。” “不。”赵珍捂住双眼,却看到满眼的血。 当年,在一个深夜,她来到漆黑的魏河边,把一条沾血的裙子抛进了河中。当时,赵宥昌在身旁看着。 在相同的夜晚,她把一条同样的血裙子抛进河中,这一次,身旁是赵宥昌的鬼魂。 命运就像一个轮回,就算再拼命逃也逃不掉。 “你回来干什么?”赵珍带着哀怨的问。 “来找你。” “你难道就不能让我只记得你对我的好吗?”赵珍凄然道。 “我一直不是对你很好吗?” “与其这样的好,我宁愿一直呆在孤儿院。” “……”赵宥昌沉默了,他一不说话,整个人就像与周围这诡异环境融为一体。 赵真心里发瘆,担心自己哪句话激怒了这个鬼魂,“虽然我怨你,但你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在这个家里也只有你还在乎我。” “如果不在乎你,我又怎么会为你保守秘密。”赵宥昌说。 赵真眉心抽痛,望向黑沉沉的河面,那条裙子已经看不见了,带着她那一夜的恐怖记忆消失了。但是谁又能保证,突然哪一天不会再次出现,搅乱她宁静的生活? “不要再提它了,就让它永远成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好吗?” “现在只是你一个人的秘密了。” “……” “可只要做过了,你想摆脱就永远都不能。这么多年来,你都不敢独自穿过树林到这条河边看看,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求你不要再说了……”赵真发出了绝望的shen吟。 赵宥昌继续ze磨她,“很多年前那天晚上,就在这条河边,我亲眼看到你把那个小女孩推到河里,那条裙子就是她的……” “……” “这么多年来,你养成看恐怖片的习惯,因为你要用虚幻的恐怖压制你内心中杀人的愧疚,别人不知道,这些我全看在眼里。” 他在此时此刻说出的话就是最恐怖的咒语,他来自深渊,也要把赵珍心中的深渊揭开…… “的确,那天夜里,是我亲手把一个穿裙子的小女孩推到河里,眼看着她挣扎着沉下去。”赵珍终于坦白了,她的神情也发生了变化。 她瞅着赵宥昌,直到此刻她才敢正眼面对他。 她眼睛与夜色同样漆黑,迈开脚步向赵宥昌走来。 她的反应到让赵宥昌感到惊诧,“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就是忽然觉得可笑。” “可笑什么?” “可笑我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好好看看你。你用那条裙子把我吓得真不轻……” 她越走越近,赵宥昌不觉向后退。鬼魂恐惧来自距离,你离它越远才越会害怕。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已经杀过人,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也杀了吗?”赵珍冷冷的说。 6. 血裙子 10 赵宥昌稍微一怔,“我已经是鬼魂了,你怎么杀我?” “别演了,戏都露馅了自己还不知道吗?” “……”赵宥昌大吃一惊。 “那条血裙子虽然把我骗了,但也就是这条裙子暴露了你。你根本就不知道十年前那天夜里发生的真相,那件事只有我和赵宥昌知道,你根本不是赵宥昌。” 赵珍已经走到近前,面前的人一脸惊慌,虽然打扮的很像赵宥昌,但面对面就能看出根本是两个人,而且这个人赵珍看着很严肃。 事到如今,赵宥昌也不再掩饰了,声音也不再沙哑飘忽,他尖声短促,还带着地方口音的快速说道:“我亲眼看见把你把人推进水里淹死,连你自己都承认了。” 他的声音赵珍一下就听出来,“原来是你啊,你装神弄鬼的就是想逼着我说实话吗?” 姜友光狡诈又得意的说:“你也确实老老实实承认了,现在这再不是你和老头子两个人的秘密。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了。” “无耻。” “怎么样,如果我把你杀人的消息告诉警察,会怎么样呢?” “就凭你一张嘴,警察就会相信吗?”赵珍讥讽。 “料到你也不会承认,不过证据一直都在那儿,就看找不着。” “你是说那条裙子吗,你准备让警察去什么地方捞呢?” “那条裙子已经没有用了,原本也是假的,是我照着当年看到的样子在网上买的相同款式,血也不是人血,是我用鸡血喷的。” “当年你也在场?”赵珍忽然有点儿紧张。 “你以为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知道你把那个小女孩推到河里,所以即便怎么多年过去,我相信只要警察下去捞,就能捞到她的尸骨。” “你是亲眼目睹吗?” “当然。”姜友光十分肯定的说。 赵珍瞧着他,好像觉得他很滑稽,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就算把这条河抽干,也找不到女孩的尸骨。” “为什么?” “我刚才的确承认我把一个小女孩推到河里,那个女孩就是我。十年前那天晚上,我把我自己连同那条裙子推到河里淹死了。这就是真相。” 姜友光望着赵珍,满脸诧异,似乎不太相信,但又没法否认。 十年的那天晚上,他在外面闲逛,意外的发现赵珍和赵宥昌鬼鬼祟祟的走进树林,他随后跟着,没敢靠的太近,怕惊动了他们。后来一直跟到魏河边,因为距离远,他并没看清两个人在干什么。等赵珍和赵宥昌前脚离开,他新奇的来到河边附近查看,看到河水里飘着一件裙子,他找了一根长树枝把裙子从水里挑上来,发现上面有血迹,这可把他吓坏了,扔下裙子就跑了。但从那时起,他就认定了赵珍和赵宥昌合谋杀了人,这件事他一直埋在心里,只和姜芳容含糊的提过。所以,兄妹俩对赵珍厌恶之余还有几分畏惧。 直到今天晚上,在与当年相似的情形下,赵珍终于说出了真相,听着不像是随口编的。可是,她的话又很令人费解。 姜友光眨巴着小眼睛,暗自琢磨其中缘由,忽然,他眼睛发亮,嘴角露出奸笑。 “我明白了,裙子上的血是不是你身上某个地方的?”他笑嘻嘻瞧着赵珍。 赵珍脸色霎时惨白。 7. 闪灵乍现 1 她太低估姜友光了,居然被这个狡猾的家伙看出了破绽。 姜友光见赵珍默然不语,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冷笑着说:“真是没想到,你和赵宥昌那老家伙,竟然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勾当,难怪他那么偏袒你……” “住嘴,不要胡说八道!”赵珍急忙喝止他。 “哼,你们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赵宥昌这个伪善的老家伙倒是会找乐子,娶了我妈还不满足,居然看上你这个小shao媚子。想想真叫人难以启齿啊,他把你从孤儿院带回来养根本就是心怀鬼胎……”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爸爸是可怜我才收养我的,你不要造谣胡说……” “你越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孤儿院可怜的孩子多了,他谁都不可怜干嘛非要可怜你啊,还不是相中了你的小模样?他对你好完全就是虚情假意,等到你十几岁,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时候,终于迫不及待的下手了。想想还真是可惜啊,你这么一朵鲜花居然被一个老头子给尝鲜了,怎么样,那滋味儿好受吗?” 赵珍的神情充满了痛苦。十年前的那天发生的一切注定是她的挥之不去的梦魇。让她不可思议的是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越拼命想忘记,那些恶心的情景反而越清晰,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那天赵宥昌好像又和姜云英吵架了,带着赵珍出门散心。自从姜云英嫁到赵家,两人就口角不断,特别是收养了赵珍之后,两人的矛盾就更深了。姜云英倒是不愿同赵宥昌离婚,但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情,也连带着对姜云英带来的两个继子日渐冷淡。他们和赵珍不同,来到赵家已经开始懂事了,性子又倔,总不肯叫赵宥昌爸爸,也不愿跟他姓。反而赵珍和赵宥昌亲近的多,把赵宥昌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两人在白桦林中走累了休息,赵宥昌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坐着,虽然小时候赵宥昌也经常那样疼爱她,但赵珍此时已经懵懂的知道了男女之间那些事,觉得很别扭,她的脸蛋儿因为害羞泛起红润。那天她穿了一条橘黄色的新裙子,裙子是赵宥昌刚送她的生日礼物。赵宥昌欣赏的看着女儿,说,小珍你今天穿这身裙子真漂亮,你就是我心中唯一的花朵。 她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赵宥昌忽然抱紧了她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开始亲吻。她挣扎,然后哭叫,但瘦小的身子根本无力反抗。压抑多年的赵宥昌心智混乱,像头睁开枷锁的野狼,兽xing大发,他把赵珍压在一堆树叶上,不顾一切的占有了她幼小的身子,也撕碎她纯真的心灵。 那条裙子被揉皱了,带着赵宥昌的体臭,带着赵珍的血。 赵珍无助的恸哭,赵宥昌懊悔的求她原谅,就原谅他这一次,只要彼此保密,就让这件事永远被忘掉。 赵珍无奈只能同意。她哭着跑回家,把那条脏裙子换下,当天晚上和赵宥昌一起穿过那片树林,来到魏河边,把裙子抛进混沌的河水中,曾经纯真的她也在那一刻落入河中永远的死去了。 赵宥昌就在一旁看着她做这些,她想恨这个一直以来深爱的爸爸,然而,她并没有勇气揭发他丑陋的罪行或是愤然离开他。她有些困惑,甚至不知该怨恨谁,也许她自己才是尊魁祸首,她冥冥中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却还是妥协了,她才是那个勾引父亲误入歧途的人,又为什么不能原谅他呢? 她原谅他了,在家人面前继续做的和睦的父女,那个秘密就成了两人之间永远的秘密。 赵宥昌对她像以往那样好,或者比以往更好,好得令其他孩子甚至姜云英吃醋。 之后一些年直到赵珍上大学,两个人偶尔的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又做过几次,虽然每次都是赵宥昌主动,但赵珍没有拒绝。为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但那一年那一天夜里,她确确实实亲手把自己杀害了。 7. 闪灵乍现 2 “你今天装成赵宥昌把我骗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打算?”赵珍盯着姜友光那张狡诈的猴子脸问。 “我本来认为你过去杀过人,想趁着今天确认一下。” “你是想落井下石。” “那我也得有机会呀,”姜友光厚颜无耻的说,“要不是你杀了我妈,我也不会想到这种办揭穿你。” “我根本就没杀过任何人,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安静,安静,这么静的地方,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能听见……就算我相信你没杀人有什么用,警察好像不太相信你吧。”姜友光阴险的一笑,“你想要是我把你和老头子这点儿见不得人的事儿告诉警察会怎么样?” “你……”赵珍脑子嗡了一下。 “一个连自己父亲都能勾引的女人,肯定是个品行败坏的人渣,这样的人就算杀害自己的母亲也不足为奇呀。” “警察不会相信你的!” “你想试试吗?” “……” “又或者,警察不相信你是杀人犯,但这个丑闻一旦传出去会怎么样呢,想想吧……” 假如赵珍现在手里有一把刀,真想把那张丑陋的脸捅烂,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你不会说出去的。”赵珍狠狠瞪着姜友光说。 “你真这么想吗?”姜友光阴冷撇撇嘴角。 “如果你真想说,就不会费尽心思把我骗到这里来了。说吧你要什么?” 姜友光眯缝起小眼睛,“你真聪明,聪明人做事就容易多了。那好,我也不拐弯抹角,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你。” “……” “你好好想想吧,这个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我要钱你现在有吗,我想升官发财,你能帮我吗,你除了这副小模样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和交易的呢?” “让我考虑一下,明天……”不等赵珍说完,姜友光狡猾的摇摇手,“别跟我来这套,在你哥面前把那点儿小心眼儿都收起来,我就要你现在给我答复,同意或者不同意,假如你拒绝,我也不为难你,我转身就走。” “……”赵珍紧咬嘴唇,迟迟无法回答。 …… …… 萧潜听说赵珍被放出来了,但一整天都没有看见人,想找她问问情况,又不怕姜芳容看到,心烦意乱了一整天。 半夜时候,调到震动的手机居然震起来,他偷偷一看,来电显示陆小棠。他有点儿失望,或许内心中更盼望的是赵珍。他没敢怠慢,悄悄溜出了房间,到没人的地方接了电话。不知道这么晚了,陆小棠突然打电话是不是有了新情况。 “赵珍今天上午放出来了你知道吧。”陆小棠开门见山,说的正是萧潜想问的话。 “听说了,但是还没见到人。” “没见到人啊,可能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吧。” “把她放出来就说明已经洗清了她的嫌疑是吗?” “差不多吧,至少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并没有对她不利的证据。” “哦,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当然不是啦,现在只是洗脱了赵珍的嫌疑,这也说明案子需要从新侦破,要做的工作还多呢。我刚刚搞到了一些这家人的资料,”陆小棠在电话里直奔主题,“我不知道你对这家人了解多少,能不能给我些帮助。” “我除了和姜芳容熟悉,其他人都不太了解。但我敢保证姜芳容是清白的。” 陆小棠笑出了声,“理论上来说,你的保证没有多大用处,因为你们属于亲缘关系,你维护自己媳妇天经地义。” “我是很公允的说,她这两三年一直都和我在安东市,几乎和家里没有来往,也就根本谈不上有矛盾啊。你可能会说她不太孝顺,但还不至于杀了自己母亲吧。” “……”陆小棠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那你对姜友光这个人有多少了解,听你姐姐说起过他吗?” “之前没打过交道,偶尔听芳容谈起他,说他游手好闲,不太上进。不过这次接触了两天,我觉得那样说还是给他留脸面了。” 7. 闪灵乍现 3 “听你的话,看来对他很有成见啊。” “百闻不如一见,我觉得他就是个混蛋。” “你这么骂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萧潜犹豫了,虽然陆小棠是他请来帮忙的,但他还是希望有所保留,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懂。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陆小棠很敏感。 “也没有,但你这么刨根问底的,让我心里倒没底了。你是不是掌握什么情况了,方便的话就跟我说说。” 这小子倒是会讨价还价,陆小棠也不隐瞒,“我正在调查这家人的背景。姜芳容跟你说的差不太多,没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贺秀香也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已经结婚了,丈夫和儿子在老家。倒是姜友光这个人背景比较复杂,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曾经因为酗酒、寻衅滋事等原因被管制拘留过几次,最近一次在两年前由于诈骗还被判了一年半……” “有这样的事?姜芳容从来没对我说过。” “家丑不可外扬,她不好意思说吧。但姜友光这个人,老实说一开始我没太注意,看到他这些经历倒让我有些怀疑了……” “……”萧潜好半天没说话。 陆小棠催促,“怎么不吱声了。你要是知道什么,最好都告诉我,有没有价值我来判断。现在凶手杀人的动机还不知道,我怕他不单单会对老太太的动手,你们现在很可能就和凶手生活在一起,随时都有危险。” 萧潜心头一凛,陆小棠的话像是戳中了要害。他说:“就在我刚来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可怕的。” “你刚来那天晚上……也就是姜云英遇害的前一天吧。” “对,就是那天。那天晚上,我无意中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来到浴室门外往里张望,我还不知道当时赵珍正在浴室里,眼看着那人进了浴室,我就跟了过去。后来发现他想对赵珍图谋不轨,我冲进去阻止他,还把他给打伤了。之后,姜芳容赶过来拦住我们,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姜友光。” “你是说他想强bao自己的妹妹?” “他们不是亲兄妹。” “这我知道,但怎么说也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很多年,和亲兄妹也差不多吧,他能做出那种事来?” “当时那种情况我看不出他还想干其他什么,不过他嘴很硬,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浴室里有人,是无意中撞见赵珍在洗澡。” “这种时候他当然不可能承认了,居然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 “还不只是这些……我看到他走进浴室时,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呢。” “刀?!”陆小棠很吃惊。 7. 闪灵乍现 4 “是,我看的清清楚楚。不过,当他发现我以后逃跑的时候那把刀就看不见了,我猜是他心虚给扔了。” “你没问他拿刀想干什么?” “当然问了。我当着他姐姐姜芳容的面质问他拿刀闯进赵珍的浴室究竟想干什么?他见没法抵赖,反过来又承认他确实对赵珍图谋不轨,怕她不从才想拿刀威胁她,但并不想杀她。”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对。但这小子太狡猾了,我不太相信他的说话,看在他姐的面子上不好追究就是了。后来还惊吓到了老太太。我就是没想到,麻烦还在后面,紧跟着第二天就发生了剧烈争吵,老太太被气昏过去,之后就遇害了。” “……”陆小棠没有马上接言,萧潜所说确能形成一条脉络。之前给这家人做笔录,每个人都有点儿讳莫如深,陆小棠还是第一次从萧潜口中了解到事件的前后关联。但还有个疑惑上次萧潜提到了却含糊的遮掩过去,她再次问:“姜云英遇害那天,你说她们吵架了——究竟是谁在吵,因为什么吵?” “……”萧潜似乎发现自己说多了,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很为难。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不是也想尽早水落石出吗,那你就不能对我有所保留,把知道的都告诉我,由我来判断重不重要……” “好吧,我告诉你,”萧潜拿定主意,“老太太遇害那天早上,我一觉睡醒发现房子里没人,后来发现他们都聚在楼下客厅里。” “他们是谁?” “老太太……赵珍……姜友光……还有姜芳容……” “他们因为什么争吵,你有听到吗?” “……”萧潜犹豫了一下,“因为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 “姜云英与赵珍断绝母女关系。” “有这种事?”这倒完全出乎陆小棠意料,“姜云英和赵珍关系恶劣到这种程度?照这么说,杜豪杰怀疑她倒是又多了一条证据呢,赵珍完全有理由在盛怒之下杀了继母。” “其实……”萧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但陆小棠何等聪明,脑子一转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假如实情如此,姜芳容和姜友光为什么在公安局接受讯问的时候对此只字不提,两人看起来都对赵珍怀恨在心,没道理为她隐瞒实情,那不等于帮她脱罪吗。 “你没有完全对我说实话吧……”陆小棠忽然说道。 “……”萧潜没吭声。 “我猜实际情况是不是姜芳容和姜友光逼迫姜云英和赵珍断绝母女关系的?” “……”萧潜还是没做声,但无疑等于默认了。 “原来出了这种事,难怪会把老太太的气昏过去。”陆小棠似乎找到了可以入手分析的地方,这件事是否同姜云英的死有某种联系呢?凶手究竟处于什么目的要杀害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 除了关系到心理异常的连环杀人罪之外,普通的杀人犯罪必然有清楚的矛盾和动机。这是犯罪心理学罗炎麟在给组员们做培训时说过的 “那份合同签完了吗?”她问萧潜。 “没有,因为老太太昏过去了,所以只签了一半,还差赵珍没有签字按手印。” “也就是说, 萧潜说到这里心头一惊,“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的意思是赵珍她一怒之下……” 7. 闪灵乍现 5 “这种情况不一定只有一种解释,”陆小棠说,“假如凶手心里没鬼,他肯定会当着警察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让警察相信赵珍有杀人动机。但他没这么做,会不会恰好说明他担心警方怀疑到自己呢。” “怀疑他什么?” “怀疑他真正的杀人动机,他想要赵珍——死。” 萧潜倒吸口冷气。 “你觉得谁有可能想要杀她呢?” 陆小棠这个问题让萧潜冒了冷汗,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许有人讨厌赵珍,但说到杀她,我实在想不到原因。” “也许有某些不为人所致的原因吧。” “你说凶手会不会是姜友光?”萧潜忍不住说到,声音大了点儿,他赶紧左右张望,担心被人听到。 “你有什么证据吗?” “目前没有,但他的举止确实可疑,尤其是我来这里头一晚和他发生冲突那次。他居然手里拿刀威胁赵珍,又解释不出原因……” 陆小棠心里忽然冒出不祥的预感,忙问:“姜友光现在在哪儿?” …… …… “你到底还要想多久?”姜友光不耐烦的问赵珍。 赵珍厌恶瞪着他,只感觉姜友光这副丑陋的嘴脸无比恶心,无论如何也答应不出口。 “好,算你有种,”姜友光冷笑一声,“你宁愿让赵宥昌那个糟老头子玩儿你也不从我,难道我还比不上他吗?我看你自己就是个喜欢被老头子糟ta的jian货。我不管你,我是要回去了,你就等着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原来就是个放浪无耻的小bian态吧。” 姜友光说走便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等等。”赵珍焦急的在身后喊。 “……”姜友光站住了,嘴角扯过一抹得意的笑。 “我……答应了。” “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你自愿的,不是我逼你的。”姜友光慢悠悠转回身。 “我想好了。”赵珍咬牙道。 “这不就结了,你本来就是个小shao货,还装什么纯,”姜友光从头到脚打量着赵珍,“你可要好好侍候我哦,把你对老头子用的那一套也给我来一遍,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把那老家伙迷得神魂颠倒的。” “……” 姜友光走到赵珍面前,伸出手轻浮的捏捏她下巴,赵珍没动。姜友光笑嘻嘻的胆子大了,一把搂住赵珍亲了一口。赵珍惊惶的挣脱开。赵友光大笑不止,“还不好意思。来,来,抓紧时间,我可等不及了,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说着,伸手解裤带,从裤dang里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 赵珍恶心差点儿吐了。 “过来,快点儿!”姜友光凶恶的楞瞪起两个小眼珠,大声命令。 赵珍无奈,慢慢蹲在他面前,那个散发着酸臭的东西就在他眼前,一想到她要做的事,恨不能跳到河里淹死。 “还磨蹭什么?”姜友光急不可耐的把赵珍的头按向自己,忽然“啊——”的一声痛叫。 赵珍确实是用嘴了,不过这一口咬在了他大腿上。把姜友光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腿直蹦。 赵珍呼的从地上站起来,捡起一块卵石,使足力气砸在姜友光头上。姜友光又一声惨叫,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此时的赵珍杀气腾腾的瞅着姜友光,手里攥着那块沾血的石头,不顾一切的举起来,又向他砸下去…… 7. 闪灵乍现 6 石头未能砸中姜友光,而被挡住了。 姜友光死死抓住赵珍的手,脸上淌着血,凶狠的瞪着赵珍,“你想杀了我?” “……”赵珍根本不做声,用力想把手挣脱出来,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 两个人扭打成一团,但姜友光毕竟是个男人,力气、体格都强过赵珍,很快就占了上风。他把赵珍压在地上,夺过石头扔在远处,两只手怒不可遏的卡住赵珍脖子,大吼:“你居然敢杀我,居然敢杀我……” 赵珍胡乱的挥舞双手抓他脸,但是姜友光的两只手越扣越紧,她只觉得胸口憋的难受,眼前一阵阵模糊,两只手也没了力气。 “来呀,杀我呀,你刚才不是想杀我吗?”愤怒的姜友光卡着赵珍脖子,还在一遍遍嘶吼,恐怖的神情里充满了杀机,“你这小jian货早就该死了,跟老太太一样,该死的不死,活着也遭人烦,你跟她一起死吧,你不是跟她好吗,那就去陪她……” 赵珍努力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我妈……是你杀的?” “……”姜友光冷笑着瞅着赵珍,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她松开了挣扎的手,彻底放弃了抵抗。 姜友光稍事一愣,卡着赵珍脖子的手也慢慢松开,喃喃自语,“就让你这样死了还真有点儿浪费……”说着,两只小眼里流露出了yin邪。 他开始扒赵珍的衣服,赵珍昏昏沉沉中意识到了危险,本能的又开始挣扎,穷凶极恶的姜友光已经不顾一切,疯狂的扯开她的衣服,两个爪子狠狠抓住她的胸脯,疼的赵珍惊呼出声,清醒过来。 “看着挺瘦,还真有肉……”姜友光yu火中烧,又抓又咬的扑在赵珍身上,一边更加疯狂撕扯她的短裤。 赵珍的脸歪在一旁,她实在不愿看姜友光那张作呕的丑脸。她盼望着被快些杀了更好。 她望着黑暗无尽的树林,眼角涌出泪水。她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一生,难道她的人生只有忍受痛苦和屈辱吗? 一条黑影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它就像黑暗的一部分,正在慢慢从黑暗中剥离,它拖着狭长、歪扭的影子,消无声息的向这里逼近。 赵珍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魔鬼降临。 姜友光却毫无觉察,他只顾着在赵珍身上肆虐,迫不及待的想快点儿占有早已垂涎多时的女孩。 赵珍眼看着那条黑影无声的来到近前,她一声不吭的看着它不知它想干什么。 黑影慢慢绕道姜友光身后,从地上捡起一块比赵珍刚才打姜友光大得多的石头,直到这时候姜友光才隐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想扭头往身后瞧一眼,“砰——” 石头重重的砸在他头上。 他发出像哭又像哀吟的怪声,“砰——”第二下砸中。 紧跟着是第三下,第四下……到后来,姜友光的脑袋已经不成形状,脑浆从碎骨缝里被挤出,和血混合在了一起,让人看了作呕。 他瘫坐在赵珍身上,歪着血肉模糊的一张脸看着她,赵珍吓得拼命从他下面抽出身子,姜友光栽歪着倒在地上。 黑影一动不动站在他身后,手里抓着那块被血染红的石头,衣服上,袖子上,溅的都是血沫。 “他……他死了吗?”赵珍坐在地上,吓得蜷缩成一团,结结巴巴的问。 7. 闪灵乍现 7 “……”黑影根本不说话,像个哑巴似的转身沿着来路方向走去,似乎要回到黑暗的密林中。它不怕诅咒也不怕鬼魂,他自己就是魔鬼。 “等一下。”赵珍鼓足勇气朝黑影喊。 黑影站住。 “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你手里的石头放下?” “……”黑影回身看着她。 “这是你杀人的凶器,万一被警察发现了,就能找到你。你救了我,我也不想你被抓。” 赵珍为什么这样说,也只有面前的魔鬼能听懂了。 他丢下石头,消失在密林深处。 经过刚才一番生死搏斗,赵珍也不像先前那样惊慌了。她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低头看着姜友光惨不忍睹的死尸。这人虽然该死,当真死了却带来更大的麻烦,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警方很容易会把他的死和姜云英的死联系起来,那就更说不清了。 假如隐藏尸体或者销毁尸体,赵珍又没有那个能力,何况,姜友光一个大活人失踪了,不可能不引起怀疑,警方肯定会四处搜索,发现尸体是早晚的事情。 赵珍想的头都疼了,也没想出什么万全之策。她现在唯一能做的看上去也只有消除痕迹了。 想到这,她俯下身子,借着头顶的月光能看清泥土上深浅不一的脚印,有她的脚印,有姜友光的脚印,还有那个人杀死姜友光的人的。 她拿定注意在附近树丛里寻来几根有叶子数字,用手帕系在一起当做“扫帚”,绕着姜友光的尸体清理泥土上的脚印,于是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深夜的密林中,一具惨死的尸体旁,有个女孩战战兢兢的用树枝挂着地面——刷拉——刷拉——刷拉—— 此时的赵珍已经顾不上害怕什么了,她尽量把能看到的脚印都清理干净,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才终于忙完。再看姜友光的尸体与自己已经有段距离了,不知不觉她已经推进里树林中。 就这样吧,或许警察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即使发现了姜友光的尸体也找不出凶手的证据。 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穿过树林回到了别墅,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蒙头睡上一觉,只当今晚的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她轻轻拉开大铁门门闩,现在夜深人静,一丁点儿声响都可能把熟睡的人惊醒。她尽量小心的把大门推开一条缝,生锈的门轴“吱扭扭”发出磨心的声响,她吓得赶紧侧身钻进院子,生怕有人拉开窗帘向外看。她刚才呆在姜友光尸体旁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过,此时的活人比死人更吓人。 她三两步急匆匆跑到别墅门前,掏出钥匙想要开门,忽然一下惊呆了。 大门居然虚掩着没锁。 他们家每到晚睡觉前都习惯锁门,贺秀香是个细心的人,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忘记锁门,除非有人回家晚了,或者晚上出门了…… 她冷汗冒了出来。 难道这门是给她留的,他们知道她今天回家,还是说有人晚上出门了…… 就在她迟疑的刹那,一只手忽然在她肩头拍一下。赵珍手一哆嗦,钥匙掉在地上。 身后那人弯腰把钥匙捡起递给她,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萧潜。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萧潜似乎无心的问。 “我……”赵珍脑子嗡嗡作响,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8. 影男 1 “我听公安局那边传来消息说你被放了,可一直没看到人,还担心出什么事儿了呢?”萧潜看上去并没对她起疑心。 “我很好啊,就是有点儿累,”赵珍心里莫名的升起一丝温暖,但慌还得撒,“我一直都在屋里呆着没下楼,刚才在楼上看到大门没关就下来关门了。” “你这么晚都没睡呀……” “我……我睡了一下午,晚上就睡不着了。”赵珍发现临时编凑的话根本经不起推敲,她可不想让萧潜继续琢磨下去,赶忙反问,“这么晚了,姐夫你怎么也没睡呀?” “我刚才接到陆警官打来的电话,然后……”萧潜迟疑着,似乎在考虑又不要说。 “怎么了?” “你有见过姜友光吗?”他忽然问。 这句话把赵珍问得一激灵,冷汗就出来了。她紧张的看着萧潜,猜不透他是不是故意这样问。 “你怎么了?”萧潜觉察出了异样。 “没,没怎么,”赵珍努力克制心头的恐慌,“我是说,我没见过他。” “他也没找过你?” 赵珍现在最怕把自己和姜友光联系在一起,干脆说道:“他没找我,我们根本就没见过面,怎么了,他没回家?” “好像是没回,我刚才去他卧室看了,他不在……所以我就在楼下找找看……”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赵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萧潜缓缓摇头,是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反正找到你就够了。” 赵珍听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 萧潜马上又低声说道:“如果他回来了,或者单独找你,千万不能跟他出去,如果他来硬的,你就告诉我……1513407214……这是我的手机号,一定记住,发现情况不妙就打这个电话……” “你这是……”赵珍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萧潜不给她问话的机会,转身大步进了大门。 赵珍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胸口“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她在心里对萧潜说,“你多虑了,姜友光已经不可能再伤害我了……” 夜风刮过背心,凉意袭人,她下意识转头望着白桦林方向,夜空彷如一团浓墨将巨大的阴影投落在那里,白日里看不到的东西在这个时候都现出了原形,在林间穿梭,肆意呼号,那些东西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它们隐藏着人类心中最阴暗的秘密,久而久之,那里便成了一片充满诅咒的地方。 …… …… 3月16日。 昏睡中,赵珍又陷入到噩梦中。这一次,不是《闪灵》中那个长相酷似赵宥昌的人追逐她。而是一些看不到的东西藏在四周朝她嬉笑,尖叫…… 无论她往哪里跑,那些叫声都跗骨随行,甩也甩不掉。更让她胆颤的是,里面很多声音她似乎熟悉—— 8. 影男 2 姜友光……杜豪杰……赵宥昌……姜云英等等等等……甚至还有萧潜,却偏偏没有她最怕的姜芳容。也许只有在梦里她才能把她变成朋友,而不是敌人…… 黑暗中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黑色大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和鼻子,她非但不能出声,连呼吸都不能。 她徒劳的挣za,心底生出彻骨恐惧,她觉得自己这一次真是要死了,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绝望扭曲的表情…… 猛然睁眼。 她从噩梦中回到了现实,她正躺在床上沉睡,又是一场噩梦。 可是梦醒了,她却依然喘不上气。她忽然意识到,不是梦,是真有一只手死捂住了她的口鼻,在那只手上面,她看到了一张白癜风的方脸和一双阴鸷的眼睛。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反抗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就在她以为要被闷死的时候,姜芳容的手撤开了。 浊气喷出,新鲜的空气猛灌进肺里,她剧烈咳嗽不止。姜芳容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她。 勉强能说出话,她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姜芳容,“你要杀我,为什么不杀了?” “杀你岂不是便宜了你,”姜芳容冷笑一声,“大白天的杀了你,我还得去坐牢,我有那么蠢吗,我就是想让你体验体验你捂死我妈时她是什么感受,怎么样,难受吗?” “妈不是我杀的,你为什么非要怀疑是我?” “你见过杀人的人承认自己杀人吗?所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既然你不信我也没什么好解释了。你刚才差点儿杀了我,我就当做你发了疯,不会告诉别人。你现在就离开吧,我不想看见你。” “嚯,你还来脾气了,你说我要杀你你有证据吗,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姜芳容掐着腰故意气赵珍。 “你……”赵珍狠狠瞪她一眼,指着房门说,“无理却闹!你马上给我离开这儿。” “我还有话没问呢?” “你要问什么?”赵珍厌恶的不行。 “姜友光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记得他还在家,现在都快中午了还没看到人。” “那你就去他房间看看,说不定他在睡懒觉,或者打他手机……” “我去他房间看了,根本没有人。他的手机也没带。” “……”赵珍耸下肩,做出与我何干的表情。 姜芳容怀疑的盯着她,“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拜托,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们关系那么近,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根本不会与这种人有来往。” “他不是对你有点儿那个吗,我还以为他偷偷来找你了呢……”姜芳容邪恶冲赵珍笑笑。 “你什么意思?”赵珍忍无可忍忽的站到姜芳容面前,怒视着她,脸颊气得通红。 “我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呀,都是你自己往歪了想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原本就像那样才……” 赵珍扬起手,似乎想扇姜芳容,可是手举到一半没敢真往下打。 “想打我,来呀,打我呀,怎么不打了?”姜芳容算定她不敢,故意的刺激她。 “你给我滚,这是我的房间!!”赵珍罕见的冲着姜芳容大喊。 姜芳容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行啊,现在长脾气了。我不走,这里是我家,我想在站在哪儿就站在哪儿,你管得着吗?” “这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我不许你在我的房间里胡作非为!” “呦,呦……”姜芳容伸手拍拍赵珍气得通红的脸颊,“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家了,你不过寄人篱下的一条小狗,我们可怜你才给你个住的地方,我们不想要你了,你就的滚蛋,这里的一切都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听懂了吗?” “我只知道我们即便没有血缘,法律上我也有继承这个家的权利,我与这个家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 “小bi养的。”姜芳容揪住赵珍的头发用力搡在床上,“我妈亲自写声明和你断绝母女关系了,你跟这个家已经没有关系了!该滚的是你,你现在就给我滚!!” 8. 影男 3 赵珍把凌乱的头发捋到耳旁,忍住涌进眼窝的泪水,她已经受过太多委屈,这一次她不想再退缩了。 她看见床上有一把忘了收起的裁纸刀,咬紧牙关,针锋相对的告诉姜芳容:“上学那会儿你就学不好,到现在没想到还是个法盲,你觉得你们强迫妈写的那份声明有效吗?” “什么?” “断绝关系必须上法院处理,还得有双方当事人签字。即便有妈的签字,可是我还没签字呢。这份声明就是废纸一张。” “你……”看见赵珍脸上的嘲讽,姜芳容简直气得发疯,“你这条寄人篱下的狗,我让你滚,你就得马上滚,我说了算!!” “你说错了。”赵珍鄙夷的看着她,“你自己有比我好多少,难道你就不是寄人篱下的一条狗吗,这栋房子是赵宥昌的,与你又有一份关系吗?你和你弟弟都不过是他再婚女人带来的累赘罢了。他对你们又有过半点儿父子之情吗,到现在你还姓姜呢,这栋房子姓的是赵。” “你……你……”姜芳容指着赵珍气得说不出话。 “即便我是收养的,我也是赵宥昌甘愿收养的。就算让他写遗嘱,也肯定会把财产留给我,而不是你这个阴险歹毒的丑八怪!!” “啪——” 姜芳容被彻底激怒了,抬手打在赵珍脸上。赵珍扑倒在床上,一把握住了那把裁纸刀 姜芳容暴跳如雷的扑到她身上,耍泼发疯的又打又骂,“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个小shao马子,就凭着shao劲儿勾住了老头子,我叫你发shao,叫你发shao,现在老头子死了,看你还给谁卖shao……啊……” 她忽然一声惨叫,从踉跄着后退两步,再看右手掌划出一道口子,血不停的往出冒,顺着胳膊往地上滴…… “你敢……你敢……”她又惊又怒的指着赵珍说不出话。 赵珍蜷缩在床上不住哆嗦,手里举着沾血的裁纸刀。 房门砰然被撞开,听到喊叫跑来的萧潜看见屋里的情景,不知所措愣在门口。 姜芳容一看他来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到他怀里。 “到底怎么了?”萧潜急忙问。 “赵珍她要杀我,她要杀了我……”姜芳容扬起满是血的手给他看,指着赵珍说,“你看她手里还拿着刀……” 萧潜冷冷的看一眼赵珍,皱起眉,什么都没说,拉着姜芳容去包扎伤口。 赵珍呆呆的坐在床上,连句辩解都不能,她并不会后悔割伤了姜芳容,可一想起萧潜刚才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疼。她也受了伤,可是没人看到。 …… …… 姜友光失踪的消息终于惊动了警方。 3月17日中午,也是就是发现姜友光失踪一天之后,杜豪杰接到报案,再次来到赵家别墅。还是那栋陈年的老房子,开门是那个骨瘦如柴的保姆,身后站着姜芳容的未婚夫萧潜。 杜豪杰无意的瞥了萧潜一眼。这个漂亮的有点儿不像话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对男对女都比较惹人注意。 杜豪杰发现他神态倦怠,眉头紧锁,像有什么心事,倒也没多心,简单问了一些姜友光失踪前后的状况,边让他们领着上楼来到姜友光的房间。 三分面相七分人,姜友光长得就很难让人对他产生好感,尤其是陆小棠查出了他的经历之后,杜豪杰更对这个人产生了看法,甚至觉得他也有可能是杀害姜云英的凶手。但还没等进一步传唤他调查,叫传来他失踪的消息。这是不是有点儿巧合呢? 自从被陆小棠当众批的体无完肤,他现在也谨慎了许多,不想轻易下结论。这一次谁也没带,只身前来,也是为了先探探虚实。 他站在门外往房间里扫了两眼,发现房间比较整齐,开着窗比较清爽,没有任何凌乱之处,不像出现过异常情况,这才迈步走进房间。 8. 影男 4 他拉开衣柜瞧了瞧,里面挂着三套外衣和两套衬衫,下面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他问身后的贺秀香,“你这些年一直都在这栋宅子住,各个房间里有什么应该都很清楚吧,你看这些东西是不是姜友光的?” 贺秀香抻过全是皮的鸡脖子,上下看了看,说:“箱子他的,衣服么……我记得这个衣柜里原先没挂什么衣服。” “他的行李都在这儿……”杜豪杰自言自语,又问萧潜,“你们发现他失踪以前,他有跟你们说过要离开吗?” “没有过。” “这么说他没打算离开……”杜豪杰自言自语,他刚才想到过一种解释——姜友光畏罪潜逃。但是看他行李都留在这儿,又不想打算离开的样子。 那么他这一天一夜不着踪影又去了哪里呢? 杜豪杰的神态不想刚来时那么轻松了。他似乎已经感觉的这件案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了。现在老太太的命案还没有结果,老太太的儿子又失踪了,这其中能有什么关联呢? 他打量着房间里其他地方,然后走到床前,看着被褥和枕头都随意的摞放在床脚,床上散乱的放着一套衣裤,他问萧潜和贺秀香,“姜友光失踪这一天多,有人进过这个房间吗?” “应该没有,我们平时都在自己房间呆着。”萧潜说,贺秀香也跟着点头。 杜豪杰想了想,说:“姜芳容和赵珍都在吗,把她都一起找来,我还有些话要问你们几个。” 萧潜稍微迟疑,转身出去,不多时回来,身后只跟着赵珍一个人。 他向杜豪杰解释,“芳容不小心受伤了,在休息,我这两天都跟她在一起,你问她和问我也差不多。” “她伤的很重吗?” “倒也不算重,不小心被划伤了,你也知道她娇生惯养的,现在情绪不太好。” 杜豪杰苦脸笑了笑,长成这样还娇生惯养,想想那块大白癜风,撒起娇得多恐怖? “好吧,现在你们都回忆回忆,姜友光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言行?只要你们觉得不对劲儿,可以随便说……” “……”三个人都不说话。 杜豪杰的目光依次从萧潜脸上转移到贺秀香脸上,最后是赵珍,两人互相注视,想到头两天刚发生过冲突,彼此都很别扭。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杜豪杰忽然问赵珍。 “没有。” “你最后一次看见姜友光是在什么时候?” “我……”赵珍胸口砰砰直跳,吃不准杜豪杰是不是发现了破绽,还是随口问问,“我也记不太清了,我和他关系一般般,平时不怎么接触。好像前天中午在厨房看见他一眼,之后就没见到。” “前天中午……”杜豪杰的目光终于从赵珍脸上移开,落回床上,信手拿起床上的手机,又拽起衣服和裤子瞧了瞧,问赵珍,“你最后一次看到姜友光的时候他穿的是这身衣服吗?” 8. 影男 5 “好,好像是。”赵珍谨慎回答。 “我想起来了,”贺秀香忽然插言,“前天早上我看见过他,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没错。” “这么说他是换了一套衣服出去的,”杜豪杰自言自语,“他要去见谁吗,非要换一套衣服……” 他没有问任何人,只是赵珍闻则心惊。她猜到姜友光换的肯定是赵宥昌那套衣服,为的就是把自己引到树林里。一想到他的尸体仍在树林里,背心不觉泛起一阵寒意。但她只能闭紧嘴巴,任何消息都不能向杜豪杰透露,以他的处事作风还是会先怀疑自己,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斟酌一下,杜豪杰对三个人说,“那好吧,我先回去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立案必要。你们也多关注一下,如果有了姜友光的消息马上通知我。” 杜豪杰并不傻,他也发现这个案子似有蹊跷。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马上定论,回到警局将消息告诉了陆小棠。这个女人不是喜欢惹事吗,那就多给她找点儿事儿,一旦她出了毛病自己也才能找到理由把她挤走。 陆小棠这两天一直忙着收集这家人的背景材料。得知姜友光失踪的消息也有点儿吃惊,听杜豪杰把调查的经过详说之后,她没有马上作答。 “我一直在琢磨姜友光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失踪,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了,这能和姜云英遇害有关系吗?”杜豪杰看似和气的询问陆小棠,实则给陆小棠出了一道难题。 陆小棠想了想说:“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你刚从赵家回来。对情况比我清楚,凭经验来说,你直观感觉这里面有问题吗?” 哼……杜豪杰心里暗自发笑,你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正遇到情况就缩了,还得看我的。 于是,他大大方方说:“现在他毕竟刚刚失踪一天,如果他马上回来了。那就是我们多虑了。如果他就此真的失踪了,凭我的经验来看,一定与现在的案子有关,何况这是个有前科的人,诈骗、寻衅滋事……虽然没有犯大案子,但也算得上一个惯犯了,这样的人往往就是一个潜在的定时炸弹,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陆小棠深思着说,“老实讲,查到他的底子以后,我就怀疑他了。因为他是姜云英的亲生儿子,我们一开始都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事实上他却又作案动机。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就在姜云英遇害的那天上午,姜芳容和姜友光曾经逼迫姜云英签协议与赵珍断绝母女关系。这是很明显想把赵珍从这个家赶出去,分家产就少了一个竞争者,这点不难理解。但据说姜云英并不愿意,而且事发时昏倒了,所以协议也没有签成。之后回屋休息,就被人害死了……” “你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是姜芳容的男友萧潜告诉我的。考虑到他与现在的身份,并没有特意帮姜芳容他们说话,所以我觉得他的话比较可信。” “这样说,姜友光的作案动机确实更充足了。他有可能迁怒与老太太配合,转而痛下杀手。他有犯罪经历,胆大又谨慎,他这样做看似冒险,实际算准了警方会顾及他与姜云英的关系而排出他。” “不仅如此,”陆小棠接过话,“在剩下的嫌疑人中,赵珍的作案嫌疑就显得比较突出了,这个计划的关键还在于针对赵珍。” 8. 影男 6 杜豪杰显出尴尬,说来说去无疑是说他中了凶手诡计,但又不能不承认陆小棠的分析合情合理。而且陆小棠看似与他不谋而合,他说道:“我刚才也想过,假如姜友光就是凶手,那么他现在突然失踪就很有可能是畏罪潜逃,前因后果就不难解释了,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通缉他……” “我看目前还不用。毕竟我们刚才只是假设,并不能确定姜友光就是凶手。再说他走的那么匆忙,也未必就是畏罪潜逃。”陆小棠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除此之外,我倒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难不成是有人把他杀了……”杜豪杰半开玩笑说。 陆小棠却没笑。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只是还没想到原因。 …… …… 3月18日。 姜友光依然下落不明。 景山公安分局专案组商讨对策,对于姜友光失踪的原因意见不一,现在警力有限,不可能分散开来调查,必须归纳一个统一的意见。杜豪杰比较倾向于把姜友光作为通缉犯展开搜捕,那就需要集中警力到外市他的住处附近搜查。 陆小棠的想法没有那么激进,她说:“我觉得最好还是先在附近调查,确定姜友光不在,再进一步行动。” 杜豪杰说:“但我们已经在赵宅附近打听过,并没有姜友光的下落,姜友光的家人也说他一直都没有同家里联系。现在能找的基本都找遍了。” “真的都找遍了?”陆小棠似乎不太相信,“我想再去一次赵宅看看。” 杜豪杰并没反对,只是讪讪一笑。 姜友光两日不见,赵家人按步就班的过日子,没有太多紧张。看起来姜友光的人缘儿并不太好。 现在别墅里只剩下四个人——赵珍,姜芳容,萧潜,贺秀香。也许是祸事连连,几个人都显得没精打采。 作为唯一的男性,萧潜成了这家人的代表,向陆小棠讲述了姜友光失踪前后这两天的状况,与从杜豪杰那儿听来的差不多。 “我想问你们个问题,可以随便回答,”陆小棠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姜友光这个人我接触很少,好像经历比较复杂,不知道他和老太太关系怎么样,听说老太太去世前,他好像和老太太吵了一架……” 这句话一说出来,萧潜的神态微微一变。是他在前天晚上偷偷与陆小棠通话时把吵架的内幕告诉陆小棠的,当时还谈到过姜友光的种种可疑举动,他没想到陆小棠在这种场合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 反应最明显的是姜芳容,眼神瞬间就凌厉了,目光刷的落在了萧潜脸上。 当时只有五个人在场,现在只剩下三个,萧潜就是其中之一。听陆小棠的口气,已经清楚了这件事,那就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萧潜只觉得姜芳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自己的脸,好像能刮破皮肉看透里面。他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一会儿,姜芳容的目光转到了赵珍脸上。赵珍低眉敛目,面容憔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眼角微微眯缝,露出冷笑。 陆小棠见几个人都沉默说道:“你们都不说话,是承认姜友光与母亲有矛盾了?” “陆警官,你突然问的这个问题让人很不好理解,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姜芳容终于开口了。 8. 影男 7 “随便怎么说都行,我只是作为参考。” “你是在怀疑我弟弟杀人吗?” “……”陆小棠没回答,可也不否认。 姜芳容瞄了瞄站在客厅外抽烟似乎无心听他们谈话的杜豪杰,忽然抬高声音故意让他听到的说:“我真是想不明白,上次在警察局你们不还深信不疑某个人就是杀害我妈的凶手,这才几天,之前那个嫌疑人还没有说法,你们就又开始怀疑我弟弟了,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儿啊?你们警察办案都是又靠猜的吗?” “咳咳咳……”杜豪杰让烟呛到了。 陆小棠不为所动,姜芳容这样的泼妇她见多了,毫不客气的说道:“如何办案是我们警察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来费心,你们只需要据实回答就够了。真的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我自会给你一个明确的交代。” “哼,那样最好。”姜芳容捋捋未梳理的乱发,显得还不服气。 “你手怎么了?”陆小棠注意到她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问道。 姜芳容翻楞着白眼仁,瞅了瞅沉默寡言的赵珍,冲陆小棠呲牙一笑,“有人要杀我……” 陆小棠和杜豪杰又一次被这女人语出惊人击倒,诧异的看着她。 “你说谁要杀你?”陆小棠观察着姜芳容有几分戏谑的神情,似信非信。 “还用我说吗,难道你们想不到?”姜芳容凌厉的眼神再次盯着赵珍脸上。 赵珍紧咬嘴唇,脸无血色,不知是紧张还是气的。 眼见火药味又上来了,萧潜赶紧打圆场,对陆小棠解释,“没有的事儿,她在说笑,其实是她在厨房小水果皮不小心把自己划伤了,这两天心情也不好,说了句玩笑。” 姜芳容看了一眼萧潜,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陆小棠就没再多问,这一番谈话并没有什么实质收获。陆小棠又到姜友光的房间看了看,房间里的样子和杜豪杰上次来完全一样,自从姜友光失踪之后又没人动过。她比杜豪杰更加仔细的寻找了一圈,在杜豪杰一件外套里又找到了钱夹和身份证,钱夹里面还有一张银行卡。 “走得可真仓促啊,连这些东西好像都忘了戴。”杜豪杰说。 “是够仓促的。一个一个畏罪想要逃跑的嫌疑人居然连银行卡和身份证都不带上。” “也许他是怕用这些东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杜豪杰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陆小棠还是让他电话分局查了一下这张卡的账号,发现里面还有两万块钱的存款。 陆小棠的怀疑得到了证实,“至少他要逃跑,什么都可以不带,钱总不能忘了吧。” “难道他离开另有原因?”杜豪杰也发现了问题。 “也许,不是因为逃走,而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一个大男人能发生什么意外?” 陆小棠现在也没有头绪,她搜寻着房间里能看到的东西,信步来到床前,指着零乱扔在床上的衣裤,问杜豪杰,“这些都是姜友光的吗,他什么时候穿的你确认过了?” “确认过了,他在失踪的那天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这么说,他换了套衣服然后才失踪的……” “应该是这样。我也曾想过他是不是去见某个人了,但是没找到什么证据。” 8. 影男 8 “除非正式场合,见一个人不会特意换套衣服吧。”陆小棠拿起衣服看了看,“这套衣服也蛮新的,样式也还时髦,他就算去约会也够用了。” “他不可能去约会,”站在门外,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姜芳容插嘴,“我弟弟平时也不住在淮殷这边,和这里的人都不怎么熟,这次刚回家住了没两天,哪有时间和别人认识啊。” “他没有女朋友吗?” “以前处过两个,后来都黄了,这两年一直单着。” “……”陆小棠心想,如果姜友光不是去约会,那他特意换衣服外出就显得另有文章了。 她看着窗外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忽然指着窗户问杜豪杰,“那扇窗是你前天来打开的吗?” “不是,我来的时候窗户就这样开着。”杜豪杰否认。 陆小棠没说什么,想了想,翻身上了窗台,探头窗外望见院子里外的景象,抬头看看楼上,又低头看看楼下,目光忽然凝聚在一点上—— 就在窗台下方大约一米左右距离,歪斜的竖起一根长钉子。 赵宅年虽然代久远,但外观保持十分整洁,外墙上连一根蒿草都看不到,因此这根钉子就显得很别扭。钉子头向下弯,好像刮过什么沉甸甸的东西。陆小棠之前来过赵宅两次,都没看见外墙上挂过东西,而且这个钉子看起来很像是临时钉在墙上的。 陆小棠问:“楼下正对着什么房间?” 停顿了两秒钟,有个拘谨的声音回答:“是我的房间。” 这声音耳熟,陆小棠回头,看见说话人是站在门口的赵珍。 “你见过从楼上垂下来过什么东西吗?”她问。 “没见过。”赵珍说。她刚刚平稳的心情一下又紧张起来。她不知道陆小棠是怎么看出的破绽,姜友光的确用细绳垂下来过东西,就是那个在血裙子里塞进稻草的假人,当时把她下吓个半死。后来她把血裙子拽下来,上面连着一截绳子,她不知道挂绳子的钉子被拽弯了,但是没掉下来。 陆小棠只是“呃”了一声,没说什么。她蹲在窗台上前思后想姜友光失踪前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对杜豪杰说:“我总觉得姜友光没有逃走,他或许就在附近。我们最好先调动警力在附近找找。” “住在附近的人也都找过了,没有人发现姜友光。” “你只是找了人,但地方都没有找遍吧。”陆小棠指指北面的一大片树林,“那里你找过了吗?” …… …… 12:11。 杜豪杰站在树林边,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桦树林,忍不住又问陆小棠,“你确定想要搜查那里,那得耗费很多人力啊。” “找找看吧。”陆小棠也并非很有信心。 “好,就按你说的。”杜豪杰咬咬牙,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对身后召集的十几个人说,“干活吧兄弟面们,领导发话了。” 警员们一个个怨声载道,杜豪杰暗气暗憋,他已经在肚子里拟好了草稿,到时候向市局哪怕省厅检举陆小棠越的权行为,就算不能把她怎样,至少也让她瞧瞧自己也不是谁都可以捏来捏去的软柿子。 搜索队三人一组,分成五组,每一组都安排一个相对熟悉地形的人,以距离赵宅最近的小路路口为起点,发散型的穿过桦树林,到魏河为终点。 因为是白天寻找,难度和危险性相对要小,警员们一开始还在抱怨陆小棠。然而2小时之后,所有人的对讲机突然收到了相同的信息—— 第二小组在河岸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8. 影男 9 死者为男性,身穿唐装,由于五官已经开始呈现巨人观特征,无法确认是否为失踪的姜友光。杜豪杰马上通知法医阎玲赶往现场。 法医车没办法进入林区,只好停在树林外,阎玲带着两个助手和担架钻进树林,一路赶到河边发现尸体的地方。十几名警员聚集在一具附近,一声不响,显得很压抑。 她来到尸体近前,按部就班的观察了片刻,然后打开勘验箱取出乳胶手套戴上。先检查了一下尸体的瞳孔和是腐败情况,对杜豪杰和陆小棠说:“死者角膜完全浑浊,腹部变绿开始鼓起,即将要出现巨人观。以现在的室外气温,大约需要一天以上能出现这个症状。” “具体死亡死亡时间呢?”陆小棠问。 阎玲取出肝温温度计插进尸体腰部肝脏的位置,正准备测量温差,就听身后一个无比讨厌的声音说道:“不用看了,12度。一般情况下,死亡24小时后,尸体内脏和直肠温度就会与环境温度趋于一致。现在3月份温度还不高,但至多也就需要一天时间,所以现在测量温度没有任何意义。” 阎玲怒不可遏的转头,凶狠的瞪着慕容雨川,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一大早就来公安局调tiao她,她接到命令赶过来故意没告诉他,就怕他添乱,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见阎玲面相不善,慕容雨川后退两步,好像怕她突然施暴,但脸上仍然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 “那什么有意义,带回去做酶分解试验吗,这我也知道?” “不就测一个死亡时间吗,用不着那么麻烦。”慕容雨川也不客气,走过来从勘验箱又拿出一副手套戴上,蹲到尸体跟前不等阎玲制止就开始在尸体上乱摸乱按,还掰掰胳膊腿。 “你发什么变态?”阎玲气急之下连脏话都骂了。 慕容雨川满不在乎,过了片刻,说道:“这个人的死亡时间应该在48小时左右。” “你凭什么确定?”阎玲冷艳的脸上现出惊讶,又有几分怀疑。 “尸僵。” “看尸僵能推断出死亡时间!?” “可以告诉点儿经验吧。人死两三个小时之后开始出现尸僵,然后出现缓解,这个你应该知道。但这个缓解过程是有顺序的,从肌肉到关节,从上肢到下肢。像这样的户外温度,下颚关节僵硬缓解时,就说明死亡时间达到了24 小时。”慕容雨川身手掰了掰死者下巴,果然可以像常人一样开阖。 “可是你说死者已经死了48小时,为什么不是30小时?” “上肢僵硬开始缓解是在30小,而下肢僵直缓解就在36小时以上,完全缓解要56个小时。而这具尸体的肌肉已经松弛了,但是关节还没有彻底恢复自如。所以推断为48小时以上,至多不会超过52个小时。怎么样拜我为师吧,我一定悉心传授。” “……”阎玲脸气得跟猪肝一个颜色。 陆小棠插言道:“死亡时间倒是和姜友光的失踪时间温和了,但还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姜友光……”她插话也是为了缓和局面,不想让慕容雨川把人都得罪光了。 “我能确定,这个人就是姜友光。”慕容雨川不假思索道。 杜豪杰和阎玲都有些吃惊了,这家伙嬉皮笑脸,懒懒散散的做派,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公安部的专家都是天才吗? 8. 影男 10 “其实很简单,”慕容雨川解释,“我来的时候路过赵家,特意打听了姜友光的一些体貌特征,譬如说,他左侧的门牙曾经磕掉过一半是后接上去的。”说着他翻起死者上嘴唇,阎玲仔细看过发现的确有颗门牙是坏的,后接上了一半。 慕容雨川到底是不是天才没法断定,但他绝对比大多数人更细心。 初步断定死者是姜友光,证明陆小棠又预测对了,连杜豪杰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但接下面临着更让人头痛的问题。 杜豪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住摇头,“身后是河水,周围是密林,真搞不懂姜友光怎么会死在这儿。会不会是他被人杀死后弃尸到这里的?”他问话的同时眼睛望着阎玲。 阎玲仔细检查过尸体周围的泥地,说:“没看到长距离拖拽过的痕迹,也没有车辆什么的留下的痕迹,可以排除弃尸的可能。”说完,她看了一眼慕容雨川,“你没有异议吧?” 慕容雨川耸耸肩,表示赞同。 “这就说明他是一个人穿过树林来到河边的,到底是为什么呢?”杜豪杰疑惑不解。 陆小棠打量着姜友光的尸体,她虽然不是法医,但有自己的观察方式。姜友光仰躺在地,姿态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不过她看的是姜友光的衣服,忽然说道:“你们不觉得这套衣服不太适合他吗?不但肥大,样式也很老,就像别人的衣服似的。” 众人都没搭话,各自陷入了沉思。随着发现的深入,情况也越来越复杂。姜云英遇害至少还有比较清晰的办案方向,而姜友光的失踪和死亡则完全令人摸不着头绪。大家眼前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同样一副诡异的画面,姜友光穿着别人的衣服鬼鬼祟祟的走进树林深处…… “继续检查吧,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杜豪杰催催促还在愣神的阎玲。 阎玲继续开始工作。 她小心翼翼的解开姜友光的外衣,露出开始肿胀,出现尸斑的身体,沿着身体的要害部位一路检查下去,整个过程一直严肃平静,颇具专业风范。慕容雨川蹲在旁边看着,似笑非笑,不露声色。 姜友光尸体上最明显的受伤部位集中在后脑,连头骨都破裂变形了,这是看上去的致命伤。阎玲是本着法医的态度用专业来说话,也是因为慕容雨川接二连三的挑衅,让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她最后才检查死者的头,她把姜友光破裂的脑袋轻轻扳了一个角度,让伤口尽可能多得暴露出来。单凭这个动作,在场除了慕容雨川其他人都有些畏缩。 “被害人除了头部以外,身体其他部位未发现明显伤痕。头部的顶骨和枕骨都出现了骨折状况,伤口形态比较复杂,创口边缘不规则,有严重的挫裂伤痕,打击面不一致,而且粗糙。很像是钝器连续击打所导致的。” “哪一类的钝器?”杜豪杰问。 由于伤口已经腐烂,阎玲也不敢马上肯定,她拿起放大镜仔细的观察死者的伤口,在伤口的深处发现了一些沙砾。“我知道了,是石头。”她信心十足的说。 “这里石头不少,倒是很方便的凶器,你能确定吧。”杜豪杰追问。 “能,在伤口深处发现的沙砾应该是凶手在用力击打被害人时,石头上的碎屑留在了皮肉里,地上的沙石不会嵌的那么深。”她一边回答一边还看了慕容雨川一眼,慕容雨川没有质疑,看来也赞同她的判断。 “把被害人的头都打烂了,力气很大,像是男性作案吧。” 阎玲犹豫了一下,刚想点头。慕容雨川悠悠道:“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但还要考虑石头的重量和形状。如果石头够坚硬,够沉,女人不太柔弱的话,一样可以造成这种伤害。不过眼下还没有找到那个假设凶器的石头。” 8. 影男 11 经慕容雨川这一提醒,大家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这块石头应该就在附近,上面还应该有血迹什么的,不会太难找,现在大家就在附近搜搜看。”杜豪杰命令警员们。 但他想错了,警员们把方圆五十米的范围都找遍了,也没发现这块杀人的石头。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石头太小,被凶手扔在了草丛里,所以没看到……” “不可能,”阎玲说,“看死者受伤的状况,那块石头肯定棱角分明,而且不会太小,不可能找不到。” 但是,警员们第二次找仍然没有任何收获,那块石头就像凭空消失了。杜豪杰疑道:“凶手难道有意把凶器带走了不成?” “可是尸体还在这儿呢,凶手就算带走凶器也没什么用啊,还容易被人发现。”陆小棠说。 这又是一个让人不解的问题。这个凶手脾气确实古怪。 “不管怎么说,我看凶手的杀人意图很明显,这很像有预谋的作案。”杜豪杰征求陆小棠的意见,“你觉得呢?” “我同意你的看法。 而且我感觉凶手和被害人好像很熟悉。”陆小棠突然冒出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杜豪杰来了兴趣,阎玲和周围几个警员也都看向陆小棠。 其实陆小棠只是凭着直觉说的,具体根据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 “这个我可以从法医角度给与支持。”慕容雨川正绕着尸体四周来回走动,眼睛不辍的瞅着地面,说出的话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 阎玲霍然把目光转向他,带着几分吃惊和怀疑的意味。 “姜友光头上的伤基本都在后脑,而且受伤部位很集中,这就是有人在他身后连续击打致死的。如果是陌生人把姜友光引到这个地方来,姜友光肯定会有所防备吧,怎么可能让他那么容易的从背后打死呢。假设这个陌生人隐蔽起来偷袭他,但这里树木间的间距并不密集,不利于隐蔽,或许还没等接近姜友光就已经被发现了,所以成功率并不太大。就算从背后击打得手,姜友光本能的还会反抗,即使能把他杀死,伤口也应该比较零散才对,不应该这么集中。因此,最合理的假设就是凶手是姜友光的熟人,而且姜友光根本不认为对方会杀死他,在毫无方便的情况下被对方一口气打死了。” 这通基于法医专业的分析推断,让淮殷方面的警员目瞪口呆。原来法医工作并非想象中那么机械枯燥,善于运用往往能发挥出惊人的效果。 虽然到目前为止,姜友光被杀还有很多地方让人疑惑不解,但是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的发现却让人顿时看到了某种希望。 “熟人作案,姜友光在淮殷还有几个熟人呢?”杜豪杰眯缝眼睛,望着树林深处。 8. 影男 12 他只说了一半话,还有一半没说。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如果姜友光的熟人只限于家里,那么嫌疑人的范围就被集中了,而且与姜云英的遇害似乎也能联系上。 大家脸上都显出了兴奋,但慕容雨川却不合时宜的泼了一盆冷水,“先别高兴的太早,能找到证据才算数。” “这么大的树林我不相信一点儿痕迹都留不下。”杜豪杰有点儿不服气。 “凶器到现在不是还没找到吗?” “那只是意外,或许其他的,比如说……” “脚印!?”慕容雨川替他说了,“恐怕连脚印你也找不到。” “找不到?”杜豪杰很难相信。 “我刚才一直在附近搜寻,居然就没看到脚印。” “怎么可能,难道出鬼了不成,鬼把姜友光引到这里弄死了?没有凶手的脚印,至少该有姜友光的脚印吧。” “事实上谁的脚印都没有。” “都没有?”杜豪杰张着嘴闭不上了。 警员开始小声嘀咕,窃窃私语,尤其是了解当地情况的。“不会死者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吧,要不怎么能做这么古怪的事情?听说这片林子本来就闹鬼啊。”“我从小听说的是这条河闹鬼,咱们淮殷有名的鬼河啊……” 杜豪杰挥手示意那些人别胡说八道,问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你们的意思不是也想说姜友光被鬼附身了吧?” 慕容雨川笑了,“我只说没发现脚印,可没说闹鬼啊。如果你们仔细看,还能发现泥土上有被刮过的痕迹。这就说明,凶手虽然不是鬼,但也鬼一样聪明。他把自己的脚印包括姜友光的脚印都清理了。” “只要清理自己的脚印就够了,干嘛还要费力气清理姜友光的脚印?”阎玲忍不住插嘴。 “这倒是个有趣儿的问题,我猜凶手可能当时慌乱,分不清谁是谁的脚印了……” 慕容雨川说到这,陆小棠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晚上。” “不错,晚上。”慕容雨川会心一笑,“如果是在晚上作案,凶手的确很难分辨姜友光和自己的脚印。但这更能说明一个问题——凶手熟悉这里的环境,否则他不会选择晚上在树林里作案。” 陆小棠看了看杜豪杰,“一个姜友光熟悉的人,而且熟悉这里的地形。我想嫌疑人的范围已经能够确定了,我们可以先一步行动,免得凶手采取其他行动。这里交给慕容雨川、阎玲就行了。” 杜豪杰也赞成陆小棠的做法,立刻行动,事不宜迟。 …… …… 陆小棠和杜豪杰离开赵宅之后,赵家的人反而没了话。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姜芳容默不作声的站姜友光卧室的窗前,望着外面,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用担心,他应该没什么事。”萧潜劝她。 “……”姜芳容没说话。 “你手还疼吗?”萧潜又关切的问她。 姜芳容瞥了他一眼,神情少有的冷漠。 “你怎么了?” “陆警官问我手的事,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还编瞎话骗他们?” “就为了这件事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儿说出去也不好听,那帮警察本来就多疑,再胡猜瞎想的……”萧潜轻松的笑笑。 “我看你是不想你小姨子受委屈吧。” “什么小姨子,你说赵珍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说,她总归是你妹妹啊。” “我看你这个外人比我对她都亲呢……”姜芳容咄咄逼人的看着萧潜,眼神冰冷。 8. 影男 13 “瞎说,哪有这回事?” “没有吗,我还以为你被这小狐狸精蒙住了心眼呢?”姜芳容阴阳怪气的说。 “我是不想看你们当着那帮警察的面吵个没完,就因为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就因为这个原因?” “那还能因为什么。”萧潜装作很无辜很生气的说。 见他这样,姜芳容的气才消了大半,“这样最好,总之你要小心那丫头,她坏着呢。” “你们毕竟也算是姐妹,何必闹得势同水火呢。” “你干什么这么跟我说话,好像都是我闹得一样……”姜芳容显得很委屈。 “……”萧潜也不想很他争辩,但逼着姜云英与赵珍脱离母女关系,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之后,谁也没再说话,大家都在沉默中等待着什么。 …… …… 15:34。 杜豪杰和陆小棠钻出树林,陆小棠先行回局里,关于赵宅一家人的资料正在源源不断的收集上来,她需要抽时间好好筛选一下。 杜豪杰独自来到赵宅,也带来了姜友光的死讯。比起难过,赵家人感受到更多的是震惊。 姜芳容挥舞着受伤的手,歇斯底里的大叫,“到底是谁杀了我弟弟,到底是谁……怎么倒霉事儿都让我家碰上了……” 老实说,杜豪杰也并不喜欢这种假模假式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办案需要,她可能连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但眼下,该问的问题她必须了解清楚。他始终围绕着与姜友光提问,包括他最近接触过的人,与什么人发生过矛盾等等。毕竟姜友光的背景比较复杂,接触社会上的人也多。 萧潜、赵珍、贺秀香几个人对姜友光并不怎么了解,相比之下,姐姐姜芳容更熟悉这个从来就不省心的弟弟。然而,她很肯定的对杜豪杰说:“你放心吧,杜警官,我弟弟人缘很好,不存在得罪人的问题。” “据我们调查,姜友光曾经涉嫌过寻衅滋事等等犯罪,还因为诈骗如果一年半。这段期间,他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矛盾啊。”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弟弟现在很安分的。” 杜豪杰半信半疑,接着问,那他最近同谁发生过矛盾吗?” 姜芳容想了想,“如果非要说与谁有过矛盾,那到也有一个人。”说着眼角有意无意的瞟向赵珍。 赵珍没想到警方这么快就发现了姜友光的尸体,对她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正在惴惴不安之时,姜芳容又开始含沙射影的攻击她了。 她现在连看杜豪杰的勇气都没有,心跳加速,一阵阵的耳鸣,她不知道如果杜豪杰现在逼问她,该如何回答。 杜豪杰不傻,顺着姜芳容眼神一引就看到了赵珍。对于姜友光调戏赵珍的事情,他从陆小棠那里多少也听到过一些。要说赵珍因为这个把姜友光杀了,他还真有点儿不太相信,他不相信赵珍能有那个胆子。 “赵小姐,我听说就在前两天,你好像跟姜友光发生过冲突是吗?”不管杜豪杰心里怎么想,该调查的总还是要调查,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赵珍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点下头,“出了些误会。” “好像不只是误会那么简单吧……” “……”赵珍脸一红,没吭声 “你恨姜友光吗?”杜豪杰冷不防抛出一句,如果赵珍脑子转得慢点儿就又掉进圈套了。 8. 影男 14 “她是我哥,就算他做了再对不起我的事,我又能如何呢?”赵珍回答的有些凄凉。 杜豪杰狐疑的打量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神情里发现一些破绽,他忽然问:“前天晚上你在哪儿?” “前天晚上?!” “对,就是你哥哥姜友光失踪那天晚上。” “……”赵珍心里一阵慌乱,她不知道杜豪杰怎么会又怀疑到她头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幕惊悚情景浮现在眼前。但她不能说,如果说了,杜豪杰肯定会把她当成凶手。可是又该怎么回答他呢。 就在这儿一愣的功夫儿,杜豪杰催促道,“怎么了,刚才发生两天的事情你就想不起来了吗?” “我在家……”赵珍慌忙中回答。 “没出去过吗?” “我……傍晚的时候去附近买了零食。” “傍晚……”杜豪杰眼中微微闪亮,“你去哪里买的东西。” “附近的集市。” “有人能给你作证吗?” “……”赵珍沉默了。 “我能作证。”萧潜忽然说道,“前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去的集市。” 几个人不觉向他投来差异的目光。 杜豪杰问赵珍,“是这样吗?” “……”赵珍轻轻点下头。 姜芳容又惊又怒的看着萧潜,“你前天晚上跟她在一起?” “我出去抽根烟的功夫正好看见她,她情绪不太好,要出去散心,我寻思不太安全,索性陪她走走。” “哼,没看出来,你还这么体贴……”姜芳容的话里不无嘲讽,萧潜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吵嘴,只当没听见。 姜芳容显然不想善罢甘休,她把矛头又对准了赵珍,“你到底居心何在,赵珍?当着杜警官的面索性就说清楚吧” “……”赵珍不解的望着她。 “别跟我这儿演戏了,怎么你一回来家里就没好事儿呢。先是我妈被人害死了,现在我弟弟又死了,你这边不依不饶,还勾搭上了我丈夫,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居心。” “你凭什么血口喷人?妈死了我比你还难受,姜友光到处惹是生非你怎么不说,这与我回不回家有什么关系,这也是我家……”赵珍也怒了。 “这个家跟你有屁关系,就因为不属于你,所以你才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我们……” “够了,都别吵了!!”萧潜猛拍桌子,倒把姜芳容吼没动静了。 连杜豪杰都被吓了一跳,平时看萧潜文质彬彬的,原来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姜芳容与萧潜交往了三年,从未看到他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呆愣了好半天,眼圈不知不觉的红了。 杜豪杰旁观,想笑又不敢笑。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萧潜压着火气向杜豪杰道歉。 “没什么……”被萧潜这一打岔,杜豪杰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继续了。 萧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杜警官,有件事其实我想说,但一直没说,我不知道这和姜友光或者老太太的死有没有关系。,说出来你或许根本都不会相信……” “哦,你说说看。” “我总感觉,这个家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人存在。” 萧潜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显得吃惊不小。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你见过这个人吗?”杜豪杰问他。 “没有,但我能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存在。” 8. 影男 15 “东西?!”杜豪杰弄不明白萧潜到底想说什么,他倒是想起了刚才在树林里那些人提到的闹鬼的传说。难不成萧潜也想跟自己说这个?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看姜芳容、赵珍和贺秀香三人,三个女人也和他一样困惑。姜芳容忍不住捅捅萧潜,低声说:“你在瞎说什么啊?” “我没瞎说,我早就想问你了,但是一直没好开口,难道你从来没看见过古怪的东西吗?”萧潜一脸严肃的问。 “古怪的东西?!”姜芳容惊讶的看着他,又看看赵珍和贺秀香,她们的神情也和她一样。“喂喂,你别吓唬我啊,虽然是大白天……” “我跟你说过谎话吗,这个家里确实有古怪。就在我第一天到这个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个东西……好像是个人的影子,但又有点儿不像,那影子歪歪扭扭的印在墙上,动起来遥遥晃晃的,我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眼花了吧……” “我又不只一次看到。还有一天晚上,我接了个电话。好像在楼下进门的大厅里又看到了那个影子,就在那个大座钟的旁边……” 萧潜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让人不得不信,可是他说出的话又充满了鬼气。 杜豪杰将信将疑,问三个女人,“你们在这个家呆着时间可比他长多了,有没有经历过他所说的那种古怪事情?” 姜芳容这次没有站在萧潜一边,连连摇头,“我当然没有过。要是这个家真闹鬼,我还敢回来住吗?” 贺秀香也说:“我在这个家干了十几年了,也从来没见过那种事儿,至于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那我可不好说,这种东西听说有的人能看见,有的人一辈子也休想看到一回。” “……”赵珍没说话,心里却翻了几个个儿。萧潜描述的那个鬼影子怎么听起来有点儿像前天晚上在树林看到的那个呢……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杜豪杰对萧潜说:“我虽然从来不相信鬼这回事儿,更不相信你们的家人都是被鬼弄死的。但你讲得那么确信,我也不好说你讲的就是胡说,这样吧,我跟你到楼下去看看,你把看见鬼的地方指给我看看。” 杜豪杰执意要看看,其他人不管信不信的也只好一起跟着。 杜豪杰头一次如此细心的观察这栋房子,即使是在白天里,这栋老式的别墅依然安静异常,就像一个沉沉入睡,阴森冷漠的老妇人。 萧潜详细演示了看见鬼影的情形,杜豪杰站在萧潜之前站过的位置,眼观墙壁,想象当时的情况,慢慢的转过身,他的目光穿过走廊一直看到前厅和大门。 按照萧潜所说影子出现的位置,当时在前厅里应该有什么东西。 8. 影男 16 他走到前厅,表面上看这里没什么异常。他的目光落在那台漆皮斑驳的立地座钟上。 “咔哒……咔哒……咔哒……” 乌铜色的表针机械的一格一格移动着,好像从这栋老房子落成那天起就开始了。它目睹关于这栋老宅发生过的一切,因为它是哑巴,所以才能一直存在到今天。 “你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又看见了那条鬼影子?”杜豪杰问。 “恩,我当时从外面回来想要上楼,也不知怎么,心里就感觉不太对劲儿,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这面墙上有个鬼影子。” “影子应该是从什么东西上反射过来的吧,你没想到这个?” “想到了。但当时深更半夜我心里有点儿害怕,没敢过来看。”萧潜尴尬的解释。 杜豪杰叉着腰,瞅着空白的墙壁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说你那天晚上从外面回来,你感觉背后有人跟踪你吗?” “没有。我是进门以后猜发现的。” “你进门以后锁门了吗?” “锁了。” 杜豪杰心想,那就是说,这个人并不是从外面进来的,或许有可能当时就藏在客厅里,碰巧被萧潜发现了。 他环视整个客厅,除了走廊和进门以外,还有一扇不抬起眼的门,头两次来他也看到了,没太在意。 “那是什么房间?”杜豪杰指着那扇门问。 “何秀香回答:“那是厨房。” “厨房?”杜豪杰信步走过去推开门往里瞧瞧,是一间套筒屋子,外屋是小餐厅,里面是厨房。厨房那边还有一扇门。 杜豪杰走进厨房来到那扇门前,推了推,发现门锁着。何秀香走过来说:“这后面就是一个杂货间,装的都是破烂,没什么东西。” “有钥匙吗?” “以前有,可是现在找不到了。已经好多年都不开这扇门了。” 门是经常出现在民国电视剧里有钱人家用的那种有点儿西洋色彩的风格,虽然旧,但有年代感,事实上这栋老宅里的房门几乎都是这种门。门锁也是老式的水滴孔,让人能想象到丢失的钥匙应该是那种具有神秘感的长柄钥匙。 杜豪杰蹲下身看看锁孔,贺秀香又说:“这里面就是个杂货间而已。” 杜豪杰回头瞪了她一眼,贺秀香马上闭了嘴。杜豪杰可不蠢,发现贺秀香有点儿反常。越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偏要做。 他干脆把眼睛贴在锁孔上,这种老式的锁孔里外透光,或多或少能过窥探到门另一边的情景。 门另一边并非漆黑一片,朦朦胧胧能看到一些光亮,说明那里某个地方能通到外面,杜豪杰对这栋房子的格局不了解,猜不到另外一边通向哪里。 他努力往里瞧,想分辨出一些东西,忽然,眼前彻底黑下来。 他心里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瞪大眼睛仔细瞅着漆黑的锁孔,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那团漆黑的东西居然在动,一闪又一闪的,那种感觉就像黑暗里隐藏着什么正在研究自己。 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一个人的眼睛! “你是谁?”他大吼一声。 那团黑色的东西哆嗦了一下,忽然消失了。 杜豪杰不由分说,后退两步,用肩膀想把门撞开。 “咚——” 房门颤悠了颤悠,没撞开。 他指了指站在后面的萧潜,“你跟我一起。” 8. 影男 17 萧潜没法拒绝,也过来帮他一起撞门。在两个大男人将近三百斤的冲击下,那扇旧门砰然倒塌,扬起一股呛人的灰尘。 杜豪杰从腰间掏出手枪,身先士卒冲了进去。进门才发现这其实算不上一间屋子,而是一个缓步台,往下还有楼梯。在缓步台的墙壁上有扇透气的小窗,只能钻过一只猫。 杜豪杰估计楼梯下是个地下室,可能不会再有另外一条出路。这个装神弄鬼的人已经无路可逃了。 他拎着枪正要下楼,手机却响了。他暗骂了一句,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陆小棠。 他冷笑,不早不晚居然这个时候来电话。他马上就要将凶手捉拿归案了,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打扰。他把手机又塞回口袋里。 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悚然一惊,回头看见萧潜也跟了下来。 “你下来干什么?”他问。 “我想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用不着。”他冷冷的拒绝。萧潜还想解释,他眼中闪露出几分怀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想帮我?” “你什么意思?”萧潜很惊讶。 “在你们这栋房子里我谁也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 他的话很刺人,萧潜脸色刷的白了,忍着怒说,“好吧,随你便杜警官,祝你尽快破案。”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杜豪杰这下可以放心大胆了。他手里有枪,又会擒拿,抓一个束手待毙的家伙兼职手到擒来。 下到楼梯下面,光线变得昏暗,勉强可以看见一条狭窄的走廊,有两扇门。 杜豪杰屏息凝神,小心谨慎的靠近最外面那扇门,先对准枪口,在轻轻推开门…… 一条黑色的影子映入眼中。 这就是萧潜看到的那个鬼影子吗? 模糊中看见一个人形,又瘦又单薄。 杜豪杰心口骤然缩紧,他就算胆子再大,再不信邪,说一点儿都不紧张那是假的。好端端的人谁会藏在地下室里,何况到现在还无法确定那是不是一个人。 他举枪瞄准黑影,命令道:“不许动!你已经被捕了!!” 黑影没动,杜豪杰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酝酿突袭,在黑暗中搏斗先下手为强。 他身子弓起,猛向黑影扑上去,照黑影背后狠狠砸了一枪托。没想到这一击竟然把黑影打散架了,直挺挺的倒下去。杜豪杰也砸中了,心里大叫不好。 打中的好像只是一个披着衣服的衣架。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的同时,他的脖子已经挨了重重一击。他没料到,他真正要找的鬼其实就藏在隔壁的屋子。 杜豪杰眼前发黑,双膝跪倒,但还知道回手向身后开了一枪。 枪声过后,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向楼上跑去。他捂着脖子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扶着墙踉跄的在后面紧追。他有一身敢打敢拼的硬骨头,从来就不会在罪犯面前认输。 冲上地下室楼梯回到厨房,他才发现厨房里已经没人了。萧潜他们都不知去了哪里,那个袭击他的人也踪迹不见。他追到了前厅,看见大门开着,提着枪跨出大门,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贺秀香,不知哪里受了伤,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受伤了?”杜豪杰上前问。 “腿,腿好像断了……”贺秀香皱巴巴的脸几乎揪到了一起,显得十分痛苦。 “那个人把你打伤的?他朝哪个方向跑了?”杜豪杰根本顾不上她。 8. 影男 18 贺秀香爬到他脚前紧紧抱住他一条腿,哀求道:“你帮帮我,我疼死了……” “我一会儿给你给你叫救护车,你先说那个人跑到哪了?”杜豪杰被她纠缠的心烦,想要甩开,忽见地上斜斜的印着一条影子,向自己飞快的移动过来。 他想转身,可是腿被贺秀香抱着动不了,耳边就听恶风扫来,情急之下赶紧低头。头是躲过去了,后背却挨了重重一击,把他打得跪到地上,手里的枪也丢了。 他咬牙再想爬起,脖后又挨了一击,眼前阵阵发黑。瞬间,恐惧掠过心头。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吗? 那条黑影手拿一截方木,目光冰冷的瞅着杜豪杰跪在地上的狼狈身影,举起方木,对准了他的后脑。 没等方木砸下,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动过来,飞起一脚踹中黑影肩膀,木头撒手。 黑影转身想逃,跑步姿势尤其怪异,两条腿好像长短不齐,跑起来一摇一晃的。陆小棠两步就撵上去,抓住那人胳膊,那人还想反抗,陆小棠手疾眼快伸脚勾住他脚脖子,抓住他胳膊反向一别,那人重心不稳被按在了地上。 杜豪杰也缓过来了,挣脱贺秀香,他现在脑袋还被砸的晕眩,捂着脖子走过来,急于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被陆小棠按在地上的是个面孔陌生的男人,陆小棠和杜豪杰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他年纪不算大,看起来二十多岁,十分精瘦,此时正眼含凶光的瞪着陆小棠和杜豪杰。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藏在地下室里?”杜豪杰厉声喝问。 “……”那人阴冷的瞪着他,一声也不吭。 “你哑巴吗?”杜豪杰气急败坏的朝他脸上捣了两拳。 那人鼻口流血,仍然咬紧牙关,凶狠的瞪着他。 “骨头还真硬,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杜豪杰刚才惨遭痛殴,还记恨在心,非要出口恶气不可。 陆小棠正犹豫要不要制止他,身后的贺秀香忽然趔趄着跑上来,嘴里不住哀求,“求求你们别打了,打坏了……”看见儿子满脸是血,她放声大哭。 杜豪杰铁青着脸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是你什么人吗?” “……”贺秀香捂住脸,只顾蹲在地上哭得伤心。 “还是我来说吧。”陆小棠说道,“这个人是她的儿子。” “儿子?!”杜豪杰吃惊不已,“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我回到局里整理资料的时候忽然发现贺秀香有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儿子,本想给你打电话通知你一声,可是你不接我电话,我就赶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 “我只是猜的。因为我们在询问贺秀香家庭情况时,她只说自己离过婚,现在单身一人,并未说自己还有个儿子。而且,我调查她的的背影,说她离婚时法院把她儿子的抚养权判给了她。我就在想,一个文化程度只有小学毕业,又身患残疾年轻人,他对父母的依赖要远远超过常人,很多这种类型母子都是生活在一起相依为命的。贺秀香却故意隐瞒,好像根本不希望我们知道她有这个儿子,你说是不是很可疑?” “……”杜豪杰不禁点头,承认陆小棠分析的有理。 “再说姜友光的死又这么离奇,凶手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十分熟悉地形,我就尽可能的在与姜友光有牵连的人身上调查。之前我们过多的关注与姜云英生活在一起最亲近的人,但迟迟没有进展,所以我想扩大调查范围。这个人就是最符合条件的人之一。” “他叫什么?” “贾楠。” 杜豪杰到这时“难怪我刚才检查地下室,就觉得你不对劲。你还帮这个家伙差点儿害死我。原来你们是娘俩,也是一对同谋。现在人脏聚在,说说吧,你和你儿子是怎么合谋杀害姜云英和姜友光母子的?” 9. 凶手的疏忽 1 “你不能栽赃我们啊杜警官,我们绝对不是凶手。”贺秀香情绪激动的说。 “栽赃?!”杜豪杰用脚踢踢已经被陆小棠按在地上的贾楠,反问道:“不是凶手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藏在地下室?” “就算在地下室也不能证明我儿子是杀人犯,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贺秀香还在强词夺理。 “要证据是吧……”杜豪杰把贾楠从地上拽起来,此时他已经被戴上了背铐,行动不便,但倔强的想甩开杜豪杰。 杜豪杰往他后背用力推了一把,贾楠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杜豪杰瞅着地上摇摇晃晃的影子,说:“没错儿,就是他——萧潜不止一次看到过的鬼影子,就是这小子扮演的,他无疑想要故意把这些人搞的恐慌,在暗中寻机会杀人……” “不可能。”贺秀香马上否认,“我儿子只是住在这儿,难道住这儿还不行吗?” “他既然住这儿,我这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姜老太太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不等贺秀香回答,一个人说道,“我妈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我是从来都没听说这宅子里居然还藏着其他人。” 那特有的带着嘲讽的语气一传过来,不用看人杜豪杰和陆小棠也能猜到是谁。 姜芳容趿拉着拖鞋优哉游哉的走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像是要看热一样。 贺秀香不由自主把头低下,连她也不愿招惹这个母夜叉,何况现在姜芳容刚才被萧潜吼了两句心情不好,正愁没处儿发泄。贺秀香可不想现在往枪口上撞。 偏偏姜芳容不肯放过她,“把你儿子带来住,你没跟我打过招呼,我没说错吧。” “……”贺秀香只能点头。 “我说贺姨,照例说,你在我们家年头也不短了。虽说你是雇来的,但我们家都拿你当成一家人,咱们拍拍良心说,待你不薄吧?” 贺秀香不住点头,满脸惭愧和困窘。 “即然这样,你做这件事,就太不地道了。当初你把贾楠带过来,我们就不同意,那时候你还知道打个招呼,现在干脆装聋作哑不吱声了。” 姜芳容挖苦贺秀香的时候,萧潜和赵珍也陆续下楼过来了。 杜豪杰问姜芳容,“怎么你也认识贾楠吗?” 姜芳容瞥了瞥狼狈不堪不堪的贾楠,“见过这小瘸子,那时候就这样,没什么变化,又瘸又坏。” 贾楠忽的扭头瞪着恶狠狠的瞪着姜芳容。 “我说错了吗?”姜芳容见他气急败坏反而高兴起来,“你当年来我家住了不到俩月,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说出来我都觉得恶心……” “求求你别说了。”贺秀香乞求的看着姜芳容。 姜芳容摇摇头,“你求我不行,得他求我,”她手指向贾楠。“当年这小瘸子还咬了我一口,我胳膊上现在还有疤呢。” “……”贾楠咬着牙,腮骨不停错动,仍然不吭声。 姜芳容歪歪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当年他才十几岁,我就亲眼看到他偷赵珍的内yi,还把裤衩盖在脸上闻,一边闻一边做那种事儿,你们说他恶心不恶心……我把这件事告诉爸爸,我爸气的把他撵走了,要不是看在贺姨老实本分,连她也一起撵走了呢……” 9. 凶手的疏忽 2 姜芳容的一席话令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尤其是不了解内情的人还半信半疑。 杜豪杰问赵珍:“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赵珍不说话,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这下不言自明,所有人都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了。 谁也没想到,贾楠突然跳起来扑向姜芳容。 他虽然腿脚不灵便,不过姜芳容本来距离他不远,他气急之下,动作也比往常快的多。姜芳容刚来得及叫一声“啊”,贾楠的头就撞在她胸口,把姜芳容一百二三十斤的身体撞飞了,仰面栽倒。贾楠也跟着摔倒,他两手背铐,脸都擦破了,还不管不顾挣扎着爬起来,扑倒姜芳容身上,好像要咬她脖子。 陆小棠和杜豪杰赶紧冲上去把他拉开,贾楠还嗷嗷叫唤,发疯似的甩动脑袋。杜豪杰连踢带打好容易把他制服了,累的通身是汗,嘴里不住骂,“真是个疯子,就这样还说不是凶手,而且是个变tai凶手!” 此时,贺秀香还在尽力为儿子辩解,“我儿子刚才是气急了才会做傻事,他平时很老实的,从来不欺负人。” “他也得能欺负得了算数,越是身体缺陷的人越容易自卑,自卑就能产生报复的欲望。”杜豪杰说完问陆小棠,“我说的没错吧?” 陆小棠点下头,她通常不愿意过早下结论,但对贾楠的看法基本上与杜豪杰一致。 贺秀香急的发疯,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见眼下能求的人只剩下赵珍,就哀求赵珍,“你帮我跟警察说说情吧,小珍。我儿子当年胡闹是他不对,可是他倒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啊,别人不肯说实话,你说说看啊,知道你人好,你说了警察肯定相信!!” 赵珍为难的看着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看看坐在地上的姜芳容,她正捂着胸口费力的喘气,两只眼睛布满血丝,好像随时都能跳起来咬人。 “你怎么说,赵小姐?”杜豪杰有意刁难她似的故意问。 “我……”赵珍目光落在贾楠脸上,心口突地一跳。原来他一直都在望着自己。 暴戾已经消失不见,贾楠的眼神里只是充满了愧疚和关切,还有几分期待。 “好好想想他做过什么,他很可能就是杀害你母亲和哥哥的凶手。”杜豪杰又说。 赵珍犹豫的看着贾楠,没有人能猜透她此刻心中的纠结。 她亲眼目睹了姜友光被杀,这个真相就藏在她嘴边。只要她动动嘴唇,随时都能让凶手绳之以法——那个在姜友光企图强奸她,用石头敲碎他脑壳的人;那个只能让人看见一条歪斜黑影的人,就是在眼前。 前天晚上,在昏暗的树林深处,魏河旁边,就是贾楠拖着一条斜长的身影,悄悄出现在姜友光背后,举起石头毫不留情的一下一下砸在他头上,直到他颅骨变形,脑浆迸裂…… 可是,她没办法说出口,不管贾楠是什么样的人,他杀姜友光毕竟是为了救自己。假如没有贾楠,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后果,或许死的人不是姜友光而是她。 “你犹豫什么呐”,杜豪杰不耐烦的催促起来,“贾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随便一想就应该知道,还用得着浪费这么多时间?” “好吧,我说……”赵珍下定决心,“我和贾楠十年前就见过面,现在是第二次见面。我觉得他没什么变化,一直都很老实,我不信他会杀人。” 9. 凶手的疏忽 3 她话一出口,出乎许多人意料。 作为当初的受害者,她竟然不怨贾楠,反而替他说情,实在让人猜不透其中的缘由。 杜豪杰问赵珍:“你凭什么怎么肯定说他不会杀人?” “因为……”赵珍停顿了一下,眼神看向贺秀香,“我早就知道贾楠住在这里,贺姨事前征求了我妈同意才把贾楠带来的,他腿脚不好方便照顾。” 贺秀香随机应变,马上接过话,“是呀,是呀,我确实向老太太打过招呼。赵先生生前因为我儿子做错事了把他撵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太太早就原谅他了。我想他住在我身边彼此也好有个关照。” “胡说八道,你们是串通一气胡说八道!”姜芳容忍无可忍的跳起来,指着赵珍与贺秀香气急败坏的叫骂,她还在记恨贾楠,怎么能任凭两人包庇他。“假如真有这回事儿,我怎么从来就没听我妈提起过他?” 赵珍说:“你平时都不怎么回家,妈根本没时间和你说这些。”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你一口一个妈叫着你配吗,我才是她亲生的女儿!!” “……”赵珍不想争辩下去,只是轻轻摇摇头。 她越这样姜芳容越来气,她拽身边的萧潜,“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吗?” “……”萧潜被弄得很尴尬,甩开她,不吭声。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贾楠,他痴痴地望着赵珍,眼神里充满了诧异和感激。他确认前天晚上赵珍看到了他的脸,目睹姜友光对赵珍施暴,他决心杀他时就准备好面对被告发的可能。他根本没期望赵珍会 杜豪杰瞅着几个人吵得热闹异常,他小声问陆小棠,“你相信他们谁的?” “不知道。”陆小棠笑了笑。 陆小棠的隔岸观火的态度让杜豪杰有点儿生气,他这可为难了,怀疑的看着赵珍和贺秀香,“如果真像你们所说那样,为什么还要把他藏在地下室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也没有故意藏地下室里,”贺秀香解释,“我儿子毕竟当初是被赶出去的,又什么都不能干,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哪好意思住楼上啊。” “可是刚才他明明袭击了我,你们有目共睹。要不是陆警官赶到,我可能都被他打死了。他如果不是狗急跳墙想畏罪逃跑,何必要下死手?” “那是……那是……”贺秀香有点儿语无伦次了,杜豪杰并不傻,岂是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一直哑巴的贾楠忽然开口了,他大声对杜豪杰说:“我早就听说你的恶名了,你最喜欢屈打成招,你要是发现了我,肯定诬陷我是凶手!!”他声音嘶哑,口齿不清,但在场的人也都听清了。 杜豪杰气的脸色青紫。骂人怕揭短,他没想到这小子一出口就捅在了自己软肋上。若不是碍于陆小棠在场,他肯定冲上去把这个混小子打成一滩狗屎。 他强压怒火说:“不管怎样,你行为可疑,现在都是重要的嫌疑人,我们要经过详细调查才能做结论。” 对他的做法,陆小棠没有异议,她过来时借了公安局一台车,正好拉贾楠回去。贾楠横着眼,说过刚才那一句之后又变成了哑巴。贺秀香抓着儿子的衣服不撒手,又哭又闹还想留下儿子。 杜豪杰威胁她说,你再要胡搅蛮缠,我连你一起带走,你隐藏嫌疑人,还帮着他袭警,我要告你,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贺秀香这才老实了。 9. 凶手的疏忽 4 把贾楠带回分局,慕容雨川和阎玲还没回来。杜豪杰打电话询问情况,阎玲说,我们已经搜索出方圆三四百米了,但还是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踪迹。 搞刑侦的都知道,案发现场三四百米的范围已经不小了,而且还是在树林里。杜豪杰充满疑惑的对陆小棠说:“这么大的范围,怎么可能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呢,凶手居然打扫的那么干净。你遇见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陆小棠实话实说,她接触过的奇案、悬案比杜豪杰多得多了,但像这样把犯罪现场清理得如此干净的情况还是头一次遇到。 杜豪杰告诉阎玲,“如果没有什么发现就赶紧回来吧,我们已经找到了姜友光的尸体,一样可以尸检。” “我倒是想啊,可是人家慕容医生不愿意,非要较真。”阎玲的话语里不无埋怨之意。 杜豪杰问陆小棠怎么办,陆小棠无可奈何的说:“他就这倔脾气,平时看着懒懒散散,真要是干起活来,有股子打破砂锅的劲儿。” 此时,慕容雨川正弓着腰,按照之字形的路线在树林里搜索。以姜友光的尸体为中心,他已经走到了三百米开外,再往外走,理论上说即便发现了什么痕迹也很难确定是不是凶手留下的了。可是就在这三百米方圆之内,竟然找不到凶手或者被害人留下的任何痕迹。他实在吃惊,凶手竟然在晚上把作案现场清理的如此干净,要知道野外树林不比市区楼房,房屋和操场、街道设计规矩,地面平整,比较容易清除痕迹,土地则要麻烦的多,留下几个脚印或者烟头什么的很正常,慕容雨川偏偏就是找不到。不仅是他,其余几个刑侦人员包括阎玲在内同样一无所获。这实在不正常。 ”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呀,慕容医生?”阎玲靠在距离发现姜友光尸体不远处的树上,看见慕容雨川再次从眼前经过,故意问。 这是慕容雨川走过的第三遍,阎玲话里的揶揄他怎么听不出来?他知道,是自己非要坚持搜查,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哈哈笑,要是不找出点儿什么东西来,这跟头就栽了,他可不想在阎玲这个村妞儿面前丢了份儿。虽然有时候他脸皮特别厚,但有时候也特要面子。 所有人都停下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抽烟,或者看他像看条黑背一样在林子里来回嗅气味。阎玲就是其中一个。 “你挡我的道儿了。”慕容雨川气呼呼的走到她面前, “这么大林子你哪儿走不好,非要从我脚底下过去?”阎玲也不是人见人欺的小猫咪。 “做一名法医就要细致入微,分毫不差。”慕容雨川振振有词。 “好,我给你让地方。”阎玲往旁边一挪,“我后面是大树,有本事你连树一起穿过去。” 慕容雨川走到树前,看看土地上只有阎玲留下的脚印,他可没傻到撞大树,一转身又走到阎玲面前。 “你什么意思,我又挡你道了?” 慕容雨川点点头。 “好,我给你让路。”阎玲这回干脆绕到了慕容雨川背后。 无耻的慕容雨川一百八十度转身,又站到阎玲面前。 阎玲有点儿毛了,“你什么意思姓慕的?诚心是不是?” “我姓慕容。贵族姓氏。”慕容雨川矫正。 “我管你贵不贵?”阎玲气呼呼的往旁边撤了一步,“这样不挡你路了吧?” 9. 凶手的疏忽 5 没等慕容雨川故技重施,她灵巧的跳到旁边,“这里不挡你了吧?” “……” “这里呢……这里呢……”她蹦来蹦去,把其他人都看傻了。原来不苟言笑的阎医生这么活泼啊? 阎玲跳着跳着发现慕容雨川眼神里笑意不善,忽然明白自己让小混蛋耍了,气得往地上连踢几脚,卷的落叶乱飞,尘土飞扬。“我就站这儿了,怎么着?” 慕容雨川上下打量她,又走了过来。阎玲心里发狠,暗自瞄准,准备朝他裤裆踢一脚,给小慕容点儿颜色瞧瞧。 “别动!”慕容雨川突然大喊,把阎玲吓了一跳。“干什么,抽风啊?” 慕容雨川紧走几步,蹲到她面脚前一把捧住了正要往下落的靴子。 阎玲骚得恨不能撞大树撞死,她哪能想到这家伙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玩儿这种变tai玩意儿。他下一步想干什么?拔掉自己的靴子还是可怜巴巴的对她说,“使劲儿践踏我吧,女王陛下。” 阎玲心口砰砰乱跳,不敢往下想了。她使劲儿想把脚从慕容雨川手里拽出来,慕容雨川偏偏不撒手。想象一下,两人此时的样子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快松手,你这个变tai!!!”阎玲理直气壮的骂。 “你骂我干啥?”慕容雨川不乐意了,“我就是不让你落脚,跟变tai有什么关系呀,是你想太多吧……” “……”阎玲被抢白的不知该如何反驳了,姣好的脸庞一阵红一阵青,还有些扭曲。她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快松开,松开!!” “松开就松开,整个儿一母老虎,比陆小棠还邪性……”慕容雨川嘟嘟哝哝忽然就把手松开了。阎玲正在用力往回拽脚,毫无防备,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旁边看热闹的警员们这下全都傻了。 最可气的是慕容雨川居然不理不睬,趴在阎玲刚才站过的地方扒拉那些树叶。 阎玲气呼呼的从地上爬起来,直奔慕容雨川而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在她马上要痛下杀手,抬起的靴子又放下了,她发现慕容雨川的神情有很奇怪,“你在干什么?”她问。 “还好,还好,没让你踩坏,”慕容雨川不回答,瞅着地面自顾自的说。 阎玲凑到他身边,俯下身子一瞧。就在刚才她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脚印。慕容雨川看着自己的脚印干什么? 她稍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枚脚印并不是她靴子印上的。她顿时兴奋不已,“你怎么发现的?” “这几个脚印恰好让落叶给盖住了。多亏了你刚才那一通尥蹶子,把树叶卷飞了,要不我还真不容易发现呢。” 慕容雨川话里带着挖苦,阎玲现在不跟他计较了,赶紧取来相机,从不同角度连续拍摄。 慕容雨川拿出皮尺测量了脚印的长和宽,“鞋长24厘米,宽8厘米,看鞋印的花纹好像是塑料凉鞋。脚长么……”慕容雨川估算,通过鞋长推测脚长有一种专门的方法——脚长=鞋底长-内外差-放余量。内外差是指鞋内长与鞋底长度之差,放余量是指脚在鞋内活动的余地,对于不同的鞋子有不同的标准,布鞋为0.8厘米,胶鞋为1厘米,皮鞋为1.2厘米,凉鞋为0.5厘米。“这只脚的长度接近23厘米,还不到。 “这么小的脚?”阎玲有些诧异,她的脚长将近24厘米,比这个脚印明显长出一块。 9. 凶手的疏忽 6 “一般7个脚长大约等于人的身高。”慕容雨川说,“这个人的身高应该在160左右。要么是个女人,要么是小个子的男人……步距68厘米,小步距,比较均匀,方向朝向案发地……” “是不是有问题啊?”阎玲打断。 “什么问题?” “这些脚印肯定不是姜友光的,在这么偏僻的密林里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来的。脚印的方向朝案发现场,可以看出那时候他正走向案发现场,还没有作案。但步伐为什么这么均匀稳定呢,难道他心态控制的这么好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你只是想到了一种假设,还有另外一种你没想到。”慕容雨川轻描淡写的说,“鞋印有时候是会迷惑人的。脚尖的方向不一定就是行走的方向,还可能刚好相反。如果凶手是一边清理脚印一边望树林外面走,他很有可能是倒推出案发现场的。幸亏有这几片树叶给挡住了,否则连这一点儿痕迹也留不下呢……” 阎玲对慕容雨川真有点儿刮目相看,这个外表看起来不着调的男人不但心细如发,而且有很强逻辑分析能力。不过语气上,她还是冷冰冰的,“接下来怎么办?” “这些脚印距离姜友光尸体的位置不到十米,这个人绝对是案件的关键,光拍照还不行,要做石膏模。” …… …… 17:23。 淮殷市景山区公安分局。 贾楠一被押回来,杜豪杰就马上对他进行了审讯。审讯犯人也是一门学问,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软肋。一个人作案之后,肯定要编造一些谎话来蒙骗警方,编造的时间越短就越容易出漏洞,对于经验丰富的杜豪杰来说,岂能给贾楠足够的思考时间? 他连诈唬带带诱导对贾楠展开了轰炸。心理防线脆弱的嫌疑人很容易在这三板斧之下,缴械投降。但有一个杜豪杰事前没想到的麻烦—— 贾楠根本就不说话。 不管杜豪杰威逼利诱还是危言恫吓,他就像个哑巴一样一言不发。说他有罪他不反驳,说他没罪他也认,就是这么样蒸不熟煮不烂的和警察干耗着。 杜豪杰上来火爆脾气了,让人他动用了一些特殊“招待”——什么冰糖肘子,坐摩托,开飞机……都往他身上招呼了一遍。可这个贾楠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居然连声都不吭,就像一个没有神经的怪物。 杜豪杰还真有点儿抓头了。这样的嫌疑人他还头一次遇见。 没办法,他只好来找陆小棠商量,虽然对这个女警心怀芥蒂,但她的能力杜豪杰还是钦佩的。 陆小棠的看法比较新颖,她站在另外一个角度解释:“他倘若什么都不肯说说,恰好能暴露一些问题。被冤枉的人都会给予争辩,而不是选择沉默吧。” “你觉得他就是凶手?” “至少他具备了凶手的一些特质。虽然我不提倡你动刑,但你这么做了,他还能咬紧牙关,这个人肯定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他能对自己狠,就能对其他人更狠。” 听陆小棠这样说,杜豪杰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他目的不就是找出真凶吗,只要能确定,还在乎什么方法?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在你审讯贾楠的时候慕容雨川、阎玲他们已经回来了。”陆小棠忽然想起来说。 9. 凶手的疏忽 7 “发现什么没有?”杜豪杰一脸期待。 “听说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几枚脚印,不是姜友光的。” “除了姜友光,那就只有凶手了。”杜豪杰眼中发了光。 …… …… 慕容雨川和阎玲正在对姜友光的尸体进行尸检,根本不给慕容雨川操刀的机会,阎玲十分麻利的切开胸腹腔,取出各个脏器检查,眼神始终带着一抹冷酷。慕容雨川看了自愧不如,看这女人肢解尸体的样子怎么跟杀猪一样,今后还是少惹为妙。 因为尸体已经腐烂,切开皮肤就散发出一股股令人头晕作呕的臭气。 “内脏的腐烂程度还不算特别严重,可以目测出伤痕或者病理迹象,”带着口罩的阎玲仔细翻弄着每一处脏器,像部机器似的没有任何情绪,“死者肺叶上有纤维化斑点,可能与他吸烟,或者生活环境不干净有关……心脏健康……有肾结石……” 慕容雨川抱肩膀站在旁边也不插手,他看出阎玲好强,这是一心想向自己证明她的能力。 一路检查到最后,阎玲说:“被害人的死因与我最初的判断一样,除了头部之外没有发现其他部位的致命伤……” 她走到解剖台前,俯身仔细看着被打裂的脑壳,把拉杆灯正对着裂缝,拿过镊子插进去翻弄。 慕容雨川发现这实在是一位重口女,“肯定是致命伤,脑袋都扁,脑干都损伤了,这还不必死无疑?” 阎玲没说话,慢慢抽出镊子,从里面拽出一小片褐色坚硬的东西。 “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慕容雨川凑过来。 “哼,你想不到的多了。这好像是石头吧……” “恩,像是页岩一类的石头,质地比较脆,所以击打姜友光的同时,也掉落了一些碎片。不过也说明凶手是报了杀人的决心,所以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不过既然这样,凶手为什么会选择石头作为凶器呢?” “石头为什么不行。” “石头不容易隐藏,携带也不方便。所有在谋杀案件中很少有石头作为凶器的。倒是突发性案件中,使用石头的比率大。” “照你这么说,这是这是突发性案件……那么凶手有何必把姜友光引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杀死?” “或许……有突发性的偶然因素吧……可能凶手一开始没想杀他,因为某些原因……”慕容雨川现在也只能胡乱猜测,发现阎玲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不待她发问,赶紧转移话题,他装模作样的指着,尸体头部说,“你刚才不是问石头能有多大吗,看受击打的颅骨塌陷部位,至少得有半块砖头那么大。” “……”阎玲心想,你问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而且,这块石头边缘应该十分粗糙,估计拿在手里也不太舒服,咦……这处骨折这么是钝圆形的,这好像不是一种凶器啊……” 慕容雨川嘟嘟囔囔,阎玲却根本没听进去,她推推慕容雨川,“停……停……你把刚才说过的重复一遍。” “啥玩意儿?”慕容雨川哪记得清自己说过什么啊。 “你刚才说那块石头怎么的?” “我说这处击打的骨折是钝圆形的……” “不是这句,在前面……” “我说石头留下的伤口不整齐,应该棱棱角角的,很粗糙……” 9. 凶手的疏忽 8 “对,你说拿在手里不舒服……”阎玲眼前一亮,“听说他们抓住的嫌疑人就是不肯开口认罪,我知道怎么让他认罪了。” “啥?!”没等慕容雨川问完,阎玲已经一路一路小跑冲出解剖室了。慕容雨川很不满意的嘟哝,“这不通常都应该是我的台词儿吗?” 阎玲跑了,慕容雨川守着一具烂乎乎的尸体也没意思,想了想,“我还是看瞧瞧那几个脚印模型吧。”有事儿做总比干呆着强。 他背着手来到实验室,实验室里有两个技术员,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装模作样的巡视了一圈,然后才来到实验台前,拿起桌上两个石膏脚印端详起来,伸出拇指中指比量了一下,赤足的脚印比一匝长不了多少。“还真是小脚,这个贾楠得长什么样呢?”他自言自语。 阎玲一口气跑到楼上,正碰上下楼来的杜豪杰,“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杜豪杰说。 “我知道,我正是为贾楠的事情过来。我知道怎么证明他是凶手了。他在哪儿?” “审讯室。”凭着两人的一贯的默契,杜豪杰也不必多说。 阎玲推门走进审讯室,陆小棠正在问贾楠话,贾楠照旧一言不发,这次连陆小棠也拿他没辙。 阎玲绕到贾楠面前,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看。 “你在做什么?”陆小棠问。 “我马上就能告诉你他是不是凶手。” “……”陆小棠虽然好奇,但没说什么。 贾楠双手微攥,阎玲喝声道:“张开手!” 贾楠缓缓抬头,阴沉的瞥了她一眼,慢慢张开两只手。 “他手怎么了,你想看着什么?”憋了好几个小时的杜豪杰迫不及待想马上知道答案。 “刚才尸检的时发现姜友光的头部是被锋利多棱角的石头打破的,而且连石头本身都打碎了许多碎片嵌在脑子里,可以想象当时凶手用了多大力气。但力的作用是相互,凶手的手掌等于承受了同样的力,即使有肌肉和关节缓冲,也会磨损,甚至可能受伤……” “我明白了……”杜豪杰笑呵呵的走到贾楠面前,“现在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了。我们只要看看你手就知道了。” 贾楠始终阴沉的像一张僵尸的脸突然抽动一下。杜豪杰的拳脚酷刑没有让他害怕,但就这一句话让他的心哆嗦了。 他就是打死姜友光的人,那天晚上在桦树林深处魏河边,只有赵珍亲眼目睹,她是唯一的目击者。如果她向警方告发,他无话可说只有认罪,然而赵珍没那么做,还念着他的恩情,这让他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带着最坏的心理准备挑战希望。只要他不死,无论杜豪杰怎么折腾,他都有得无失,杜豪杰又怎么可能撬开他的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想缩回手已经来不及了。杜豪杰和阎玲四只眼睛都盯在他的手心上。 “就是他!”阎玲肯定的说。 杜豪杰哈哈大笑,揪住贾楠衣领把他精瘦的身板从椅子上拎起来,“兔崽子,你不是不说吗,我就知道是你,就他/妈是你!”他这是在发泄胸中的郁闷。 陆小棠和阎玲没有阻拦,她们心中也有同样的感受。 陆小棠掏出手机,把这个消息及时告诉慕容雨川,虽说两人现在还处于冷战阶段,但这一次慕容雨川来帮她,她还是心存感谢的。 “你说贾楠就是凶手?”听慕容雨川的声音似乎并不显得高兴,还带着怀疑。 9. 凶手的疏忽 9 “已经得到了确认。”陆小棠强调。 “等一下,我马上上楼。” 他没说上楼来干什么,陆小棠心生疑团。杜豪杰和阎玲在旁边都看到了,杜豪杰问怎么了。 “慕容医生似乎有些不同看法。” “不同看法?!”阎玲反应比谁都强烈。 慕容雨川上楼一进审讯室,目光就完全落在阎玲身上。这更让阎玲怒气冲冲,这家伙是不是老天派下来跟她对着干的?她拦在慕容雨川面前,没好气的问,“你来干什么?” “来看嫌疑人呀,他被抓住了,我还没亲眼见过呢,不来看看怎么行?” “用不着,我已经检查过了,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你确定?!” “凶器是锋利多棱的石头,凶手用那么大力量反复击打,打死姜友光,他自己的手上也肯定会留下擦痕,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为了让慕容雨川由衷信服,她不厌其烦的重新解释了一遍。 “的确,然后呢?”慕容雨川反应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这让阎玲更来气,抓起贾楠两只手,给慕容雨川看,“看清楚了吗,上面磨出的茧皮,还有擦伤。” “唔,看到了。” “那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以为咱俩已经和好了,你怎么还对我那么凶啊?” 阎玲一脑门黑线。 发现陆小棠和杜豪杰都用向自己怒目而视,慕容雨川赶紧解释,“事情是这样滴,我们不是在案发现场带回来了几枚脚印吗,我做成了石膏模型。我想过来和嫌疑人的两脚比一比,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大家这才发现慕容雨川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拿着两个石膏模型,他把石膏模型拿出来放在地上,问阎玲,“你没有意见吧?” “哼,随便。” 慕容雨川转过头瞧着贾楠,说:“脱鞋。” 贾楠犹豫了一下,慢慢弯腰用带着手铐的两只手把右脚的鞋脱了。 慕容雨川拿出右脚的石膏模型,放在旁边比了比,即使是目测无论长度和宽度,贾楠的右脚都比模型长出一段。 其他人见了,都说不出话,原本平静下来的心绪却再次被激起了波澜。 杜豪杰忽然提醒,这小子左脚是小儿麻痹,会不会和石膏模差不多。 慕容雨川让贾楠把左脚鞋脱了,贾楠却不肯了。这条腿是他的残疾更是他的心结,当着众人的面bao露,这种羞辱不如直接杀了他。 慕容雨川看了看杜豪杰和陆小棠,陆小棠当然不能动手,杜豪杰一下扑上去几乎是把贾楠的鞋给扯掉了。贾楠嗷嗷叫着,甚至还想伸手挠他,然后又慌不迭的用手去遮挡那只残废的左脚。但大家还是看到了。 因为他的脚实在太奇特了。 9. 凶手的疏忽10 前脚掌和明显比后脚掌低,给人感觉如果他站起来走路,脚后跟都沾不到地。即便慕容雨川不说什么,左脚的模型其他人也看的清清楚楚,与右脚模型完全是匹配的。 这下阎玲有点儿傻眼,“怎么会,不可能这样啊?难道当时案发现场还有其他人吗?” “凶手请来的观众吗?”慕容雨川开玩笑。 “可他的手掌明明有擦痕啊……” “凶手的手掌有擦痕,可不是所有有擦痕的就一定是凶手。” “……”阎玲无言以对,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诡异了。 已经濒临绝望的贾楠似乎忽然看到了希望,大声说:“我这双手是干活弄的,我根本没杀姜友光。” 每个犯罪嫌疑人都辩称自己没杀过人,是清白的,但不在于重复多少遍,而是什么时候说,贾楠只说过这一句话,就这一句就让之前警员们所有的努力白费了。 杜豪杰和阎玲都对慕容雨川怒目而视,有点儿想吃人的架势。慕容雨川多会看颜色,马上说:“我当然不会只来帮倒忙,呵呵,我还可以提供更多线索。” “线索在哪儿?”杜豪杰将信将疑的问。 慕容雨川先让人把贾楠押下去,似乎他要透露什么绝密消息。然后,变戏法似的又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都是在案发现场拍到的脚印。 “这些东西就可以告诉我很多有价值的信息。”他不急不忙的说,“我仔细研究过这些脚印。首先强调一点——这双脚没有任何畸形,十分正常,所以也就不具备供我们辨认罪犯的特殊性。这双脚22.8厘米,相当于34码,这是双小脚,比阎玲和陆小棠的脚都小……” 阎玲和陆小棠都瞪他。 “……一般来说,脚长等于身高的七分之一。所以大致推测这个人的身高在160左右。还有,这双脚印的中前脚掌比较重,后跟压痕轻,前脚尖挖痕大,后跟跟挖痕相对模糊,这种类型的脚印属于20岁阶段的年轻人所为。” “160的身高,20多岁年纪……”杜豪杰念叨着慕容雨川说出的话,似乎隐约想到了什么。电话 “既然早就不认为贾楠是凶手你方才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上来说清楚,非要等我说完了,才过来推翻我,你觉得有意思吗?”阎玲瞪着慕容雨川可发飙了。 “没意思啊。”慕容雨川后退半步,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我也是一直有疑问想不明白才拖到现在。你想啊,这么大面积的树林,凶手究竟是如何做到把现场的清理的一干二净呢,连一丁点儿痕迹都没有。” 陆小棠说:“可能是他清理的实在干净。又或者,当时凶手尾随姜友光进了树林,所以路线他很清楚。杀人之后沿着原路清理返回就行了。也不像想象中那么麻烦。” “这么说,倒也勉强有道理。” “喂,慕容雨川我还没说完,你什么意思?”气头上的阎玲又抢过话。 “我都回答了呀,没意思。” “你……” 阎玲还想说点儿什么,杜豪杰打断,“都先别说,让我说,慕容医生,你能确定这双脚印的性别吗?” “性别……”慕容雨川发现杜豪杰目露异光,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又在打什么注意,说道,“从步幅和脚型上来看,像是女性脚印。” “你能确定吗,到底是不是女性?要不要我去找人鉴定这双鞋是哪一款的鞋子?” “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告诉你……是女性。这双脚印比较浅,说明体重不算很重,其次,脚印纤细,姑且不说34码的男鞋很难找到,一般也都是童鞋,就算你拿个小号男鞋比一下也能看出要比这双脚印宽出许多。” “好只要你能确定就好。”杜豪杰说。 “你这么说,莫非想到谁了?”陆小棠插言。 “你们想想,能想起一个身高160,34码的脚,还穿凉鞋的女人吗?” “……” “我倒是想到了。” 9. 凶手的疏忽 11 杜豪杰眼露异光,对陆小棠、慕容雨川和阎玲说:“你们谁愿意跟我去一起验证一下?我需要一个懂痕迹学的技术员。” 谁都愿意去。 杜豪杰的气势就好像已经胸有成竹一般,谁都想亲眼看个究竟。 但最终,只有阎玲跟他一起去了 慕容雨川问陆小棠,“你说这小子一惊一乍的在搞什么?” “看起来他好像心里有底,可能真能找出什么人来。” “身高160,34码的小脚,还穿凉鞋的女人。他这是在说谁呢?” 陆小棠冥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好想猜到他说的那个人了。” “谁啊?”慕容雨川迫不及待。 “赵珍。” “赵珍是谁?” “遇害老太太的养女,姜友光的妹妹。” “这女的应该是个美女吧?!” “你怎么知道,你从来也没见过她呀?”陆小棠简直对慕容雨川惊讶到佩服了。难道这家伙对美女不是靠看,靠鼻子嗅的? “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慕容雨川不以为然,“如果不是美女,谁会连她身高多少,脚多大,穿什么鞋都知道啊。杜豪杰这家伙看着穷横,也是个闷骚大花猫,哼……” “……” …… …… 20:45。 杜豪杰赶到赵家老宅,已经晚上了。宅子的门窗一片漆黑,似乎宅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杜豪杰来到门前摁门铃,这个瘟神又回来了。 最先出来的是贺秀香。 她穿着一套肥大破旧的白色连衣裙,像个衣衫褴褛的鬼魂似的扑到门前。把杜豪杰和阎玲吓了一跳。 她打开大门却没马上放杜豪杰进门,两只枯瘦的手臂抓住大门,魔怔怔的追问儿子消息,“我儿子怎么样了……他没事儿吧……他没认罪吧……你们没打他吧……” 杜豪杰一个问题都懒得懒得回答,冷冷的警告她,“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也可以把你算作同谋,识趣的话就给我走开。” 贺秀香眼神凶恶的想要吃人,一句话不说的侧开身。 杜豪杰走进客厅,萧潜、姜芳容和赵珍陆陆续续也都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了。 “这么晚了,杜警官来有什么事儿吗,还是为了贾楠?”萧潜客客气气的问。 杜豪杰挨个儿瞅瞅他们,目光最后落在赵珍身上,赵珍穿着一套睡衣,头发有些散乱,像是已经睡下了。 “我要单独找你聊聊,赵小姐……” “……”赵珍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只是问,“去哪里?” “院子里吧。” “什么事儿呀还要单独说,在这里不能说吗?”管不住嘴的姜芳容阴阳怪气的又多嘴了,萧潜暗自里捅她。 杜豪杰眼睛看着赵珍,俯在阎玲耳边低声嘱咐,“你去她房间。” 阎玲点点头。 杜豪杰引着赵珍走出客厅,阎玲正好上楼,轻车熟路的来到赵珍卧室房间…… 相比其他的年轻女孩,赵珍房间可以用简朴来形容,除了必备的家具用品,没有什么多余或者特别彰显个性的装饰,倒是阎玲发现了不少dvd的影碟。时间充足,她索性满足一下好奇,抽出几张翻看,却是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居然全部都是恐怖电影。 她大略翻找了一遍足有上百张碟片,从鬼怪到凶杀,从欧美日本到香港内地,各种风格一应俱全。打开dvd机,显示正在观看的是著名的恐怖电影《闪灵》,阎玲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女孩会着迷这些东西。 9. 凶手的疏忽 12 赵珍在外人眼里通常就是一个清秀文静的姑娘,自然很容易被认为性格也是如此。阎玲对这个女孩印象并不深,反倒是咋咋呼呼的姜芳容和帅气非凡的萧潜更让人记忆犹新。 阎玲心里一面回想着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一面小心翼翼的翻检,但除了那些恐怖影碟之外,其他地方到没发现什么与案件有关的线索。阎玲很冷静,她当然不会因为赵珍的特殊癖好,就认定她是凶手。她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不管是直接证据,还是间接证据,她相信只要赵珍遗漏了她就能发现。 杜豪杰目不转睛的瞅着赵珍,带着胡茬的嘴角凝结着一丝冷笑。 赵珍虽然充满了疑惑,性格安静的她不喜欢主动发问,他宁愿杜豪杰亲口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倒是姜芳容最先沉不住气了,“我说杜警官,这么晚了你跑到我们家肯定是有事啊。那就说说看嘛,这么闷着不吱个声,可要把人急死了。” “……”杜豪杰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不是跟赵珍有关系啊?”姜芳容试探着问。 “……” “难道又发现新证据了吗,是不是跟我弟弟死有关啊……好哇,赵珍你个小贱货,你居然敢……” “住口!没让你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严!”杜豪杰一声爆吼把姜芳容镇住了,就站在杜豪杰面前的赵珍更是惊得后退两步。 她转想走,实在不想和这个疯子呆在一起。 “赵小姐你想去哪儿?”杜豪杰叫住她。 “我连去哪儿都必须向你汇报吗?” “不管你想去哪儿,最好还是先等阎医生回来。” “我想去方便。”赵珍不得已说。 “恐怕不行。” 萧潜说道:“如果阎医生一直不下来,我们大家就得一直等下去?而你又不告诉我们什么原因。”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怒意。 “就是这样。原因之后会告诉你们的。”杜豪杰神态看着很平和,语气尤其严厉。 众人不吭声了,气氛更加压抑。赵珍微微皱眉,尽量忍着。 在沉默中过了两个多小时,对每个人的精神都是一种折磨。终于,楼梯传来了声音,阎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走廊。她拎着笨重的勘验箱,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收获。 “怎么样?”杜豪杰亟不可待的走过去,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急。 “只发现了这个。”阎玲把勘验箱放在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塑料物证袋,里面装着一双紫色的塑料凉鞋。 “这是……” “在床头柜后面发现的。鞋上的花纹与照片上的鞋印花纹看起来很相似,尺码也与我们要找的完全吻合。” 杜豪杰眼神闪亮,拿着物证袋来到赵珍面前,给她看了看,问:“这是你的鞋吗?” “是呀……”赵珍带着疑惑的看着杜豪杰。 “是就好。”杜豪杰冷笑,“跟我走一趟吧赵小姐,公安局也有厕所。” 赵珍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吃力的问:“为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赵小姐是聪明人,我不想对你太粗暴,你明白。”杜豪杰微微敞开未扣的门襟,露出了挂在裤带上的手铐,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赵珍走也得走,不着也得走。 赵珍深深呼吸,瘦弱的胸腔跟着起伏,她努力平静下来,对杜豪杰说:“我不能跟你走。” 10. 离奇的强jian案 “我不能跟你走。”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杜豪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信赵珍敢说这种话。 “我不能跟你走。我不相信你。”赵珍又说了一遍。 杜豪杰看着赵珍,就像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话,忍不住咧开了嘴。“这由不得你了,赵小姐。” 他伸手就来抓赵珍胳膊,赵珍想躲也躲不开,就在杜豪杰的手刚刚碰到赵珍胳膊,赵珍忽然抬高了嗓音,“杜豪杰你敢……”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同杜豪杰说话,杜豪杰一怔,那只手停在了半空。 赵珍柔顺的眼神透出少有的愤怒,一眨不眨的瞪着杜豪杰。 杜豪杰忽然犹豫不觉,一下陷入了两难。其他人都不解的看着眼前奇怪的一幕——一名警察居然被嫌疑人喝住了。 阎玲走到杜豪杰身后咳嗽一声提醒他,杜豪杰马上厉声对赵珍说:“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有证据……” “你不敢!” “……”杜豪杰动了动嘴唇,终于一个字也没说,但也没动。 沉默了片刻,赵珍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你先放了贾楠。既然你怀疑我,那他就是清白的,你应该把他无罪释放。” “……”杜豪杰没吱声。 “你先放了他。我收拾一下,自会去公安局找你,放心我不会跑。” 对于赵珍这个荒诞的条件,杜豪杰琢磨了一下,居然答应了,“好,我等你。最迟明天早上。” 赵珍点点头。 杜豪杰回头对还处在惊讶中的阎玲说:“我们走。” 阎玲还想问,杜豪杰已经率先往外走了,而赵珍也转身回到了楼上。 剩下姜芳容、萧潜和贺秀香三个人傻站在原地,还没弄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 杜豪杰回到景山分局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放了在押的贾楠。贾楠原本做了最坏的打算,稀里糊涂的就被放了。 陆小棠见杜豪杰气势汹汹的离开,却空手而回,又一声不响的把贾楠放了,不禁纳闷,找杜豪杰问情况,杜豪杰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一通,告诉陆小棠放心,证据确凿,案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杜豪杰奇怪却又信心十足的态度让陆小棠捉摸不透,见杜豪杰不愿多说,她也不多问。 她私下里来找阎玲。 阎玲正在法医室与慕容雨川一起比对赵珍的鞋子和案发现场的脚印。 阎玲告诉陆小棠,经过电脑比对鞋底花纹可以断定,在案发现场留下那几枚脚印的就是赵珍这双凉鞋。 “这么说姜友光被害那天晚上,赵珍到过案发现场,她有能力杀死姜友光吗?”陆小棠问两个法医。 慕容雨川回答:“赵珍比较弱小,面对面搏斗很难杀死姜友光,但在夜晚、密林等特殊条件下,如果采用偷袭的办法,还是很有可能的。而姜友光的头部的致命伤在后脑,符合偷袭的情况,所以赵珍完全符合凶手的特点。” “那她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哥哥呀,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吧。”阎玲说。 陆小棠解释,“就像怀疑她杀害姜云英一样,这起案件本来就是让人觉得不可能发生却发生了的凶杀。不过,赵珍杀姜友光的动机倒是很充分……据我所知,姜友光曾对赵珍图谋不轨,多次想欺负她,赵珍有憎恨他的理由。”1 10. 离奇的强jian案2 “难怪杜豪杰一直怀疑赵珍,原来有他的道理。”对案情细节不甚了解的阎玲方才恍然。 “但杜警官却并没有逮捕赵珍,这是怎么回事儿?”陆小棠终于问道了正题。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阎玲说。 “你跟杜豪杰一起去的赵家,当时到底发生什么情况了?” “当时……”阎玲犹豫要不要说,毕竟她和杜豪杰是同事,陆小棠只是个外来帮忙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慕容雨川贱贱的靠在阎玲身边,拄着腮帮,满脸好奇的问,“是不是杜豪杰看上赵珍了,没舍得抓她啊?” 阎玲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赶紧躲开他,“你别跟着胡说八道,根本没那回事儿!赵珍自己说了,放了贾楠,她自会来投案自首的。” “她这么说杜豪杰就信了,万一赵珍逃跑了呢?” “应该不会吧,杜警官做事向来比较有分寸的,不至于干这么荒唐的事情。” “这还不荒唐啊?!”慕容雨川还想往下说,忽然发现陆小棠在冲他使眼色,变住了嘴。 又说了几句,陆小棠就离开了法医室,过了一会儿,慕容雨川也偷偷摸摸,遛了出来,神头鬼脸四处张望。 “在这儿……”楼梯口传来陆小棠的声音,她正靠在墙上等他。慕容雨川刚要说话,她伸手抵着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出了公安局,一直拐过街角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慕容雨川才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你一点儿都不感觉奇怪吗?” “你说阎玲?” “你眼睛里除了女人还能不能多看点儿别的,我说的是杜豪杰。” “是吧,我也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牛逼哄哄的,招人烦。” 陆小棠简直败给他了,这家伙是装傻还是真傻啊。“我说的是这一次。他之前对赵珍十分刻薄,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都能逮捕她,这一次证据确凿了,怎么反而对赵珍妥协了呢?”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呐!” 陆小棠给了慕容雨川一脚,“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慕容雨川挠挠头发,“阎玲不是也说了,赵珍也没对杜豪杰说什么话啊。杜豪杰要带她走,她不同意,要求先放了贾楠,然后她自己去投案。杜豪杰就答应了。很简单啊。” “事出意外必有妖。杜豪杰先凶后软,这种反常说明里面有文章。”陆小棠摸了摸尖下巴,可惜没有胡子让她捋。 “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杜豪杰有什么把柄抓在赵珍手里。” “……” …… …… 21:34。 贾楠走出景山公安分局大门,看着外面的世界,深深吸一口气,恍如隔世。 他这么也没料到自己能重获自由,在他受审这期间发生了怎样的纠葛他全然不知。但他心里清楚,姜友光是被他亲手打死的,他咬紧牙关,居然就抗住了警方的轮番逼问,是他表现突出,还是警察太蠢,居然败给了一个他们瞧不起的瘸子。 他一瘸一拐的走下台阶,心里盘算该去哪儿,他的手机这时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他的手机里只存了贺秀香的号码,除此之外都是陌生号码。 不过知道他手机号的人却也不多。 10. 离奇的强jian案3 他接听电话,一言不发的听着。 话筒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贾楠吗?” 听到这个声音,贾楠惊讶的连嘴巴都张开了,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潮红。 “是贾楠吗?”话筒那边的声音显得不太确信。 就在电话要挂断前,贾楠忙开口,“是……是我。” “他们放了你吗?” “恩。” “那就好。” 听到赵珍如此关心自己,贾楠心里莫名的涌上暖意。“你还好吧?”他冥思苦想,却只结结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珍没有回答,沉默了了几秒钟,又说:“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去哪儿?贾楠想了想,说:“回去啊。” “你最好不要回来。” “为什么?” “有人可能会对你不利……” 贾楠没拿电话的那只手紧紧的揪住了裤子,他已经没有其他落脚之处了,难道连住地下室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也知道你的处境……我担心你有危险……” 就算是一条寄人篱下的流浪狗也总会博得几分同情吧,这家人却容不得他,他们的心肝都是石头做的吗? “谁?谁要赶我走?”他眼神里闪烁出狠意,强压怒火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你别问了,我就是有点儿担心。” “担心我吗,用不着,”贾楠嘿嘿笑了,“大不了再多出一个姜友光。” “……”赵珍被吓哑口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容易才放出来,要是被警察听到了,你就完了。” 贾楠也有点儿后怕,四周瞧瞧没有其他人,才对着话筒说:“放心吧,我小心些就是了。” “那就好,千万不能再出事儿了。你要是非要回来,不行就先住我的房间吧。” “什么?!”贾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自从那天晚上他救了她,他就感觉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兴奋的想要叫想要笑。 赵珍并没有听出他此刻的兴奋,只是急促的叮嘱他,“你回来以后赶紧到我房间来。尽量不要出去,躲过这几天就好了。还有,千万不要再和别人发生冲突了。” 放下电话,赵珍紧张的心口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行,好像要出事儿似的。 她顾不上别的,放下电话,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甚么可收拾的,等她去了公安局,这些东西也就成了一堆破烂了,她只是不想让贾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她把自己的内yi丝袜统统塞进手提箱里,只顾忙活,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房门不知何时悄然推开了一条缝。 一双阴测测的眼睛通过缝隙,打量着她的后背。赵珍全然不觉。 房门悄悄打开,一个人轻手轻脚的站到赵珍身后,看着赵珍往箱子里整理东西。他回手把房门关上了,还上了锁。 赵珍听到背后响动,吓了一跳,扭回头看见了姜芳容那张丑陋、阴沉似笑非笑的脸。 “你要干什么?”赵珍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问。 “我是你姐姐,来看看你不行吗?” 姜芳容的话还真不好反驳,赵珍没吱声,继续收拾东西。 “你在干什么?” “……” “我猜一猜,你是想逃跑吗?” 赵珍瞪了姜芳容一眼,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我猜对了吗,哈哈,你果然是想逃跑啊。刚才杜豪杰就是来抓你的!” 10. 离奇的强jian案4 “……”赵珍把目光从姜芳容得意洋洋的脸上移开,继续收拾东西,对她的话完全置若罔闻。 “别痴心妄想了,你走不掉的。”姜芳容不停的敲打她。 赵珍也不吭声,收拾完了,起身想出门,被姜芳容挡住了。 “我不会逃走的。”赵珍说。 “那可不一定,我凭什么相信你?”姜芳容冷笑。 “我今晚要睡客厅,等贾楠回来以后,我明天一早就去公安局自首,我们和杜豪杰约好了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杜豪杰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知道我会还你一个公道就够了。” “还我公道?”姜芳容眯缝着眼睛打量赵珍,“究竟是谁了杀了姜友光?你还是贾楠?” “这个你应该去问警察。”赵珍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拉开抽屉。 “我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姜芳容走到她身后,“莫非真是你杀了我弟弟?” “……” “如果真是你干的,你想我会怎么对你?” “……” 姜芳容伸手揉着赵珍的耳垂,动作轻柔的就好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我会杀了你。”姜芳容说。 她刚说出这句话,赵珍突然转身,已经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把水果刀。 姜芳容被吓的后退两步,颜色也变了,“你……你……” 赵珍鄙夷的看着她,“我只想告诉你,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你不要急,一切好说,好说……”姜芳容后退到门口,紧张的盯着赵珍手里的刀,生怕她会突然扑上来。 赵珍没有扑上来,她叹口气,把刀子丢在了床上,“我明天早上自然会去自首,用不着你操心。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把我当做是你亲妹妹,现在你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从此以后,我们都不会再相见了。至于姜友光究竟是怎么死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在你心里不是最希望我是凶手吗?现在我去认罪再好不过了。”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姜芳容罕见的说了一句有人情味的话。 “没有别的请求,咱们喝点儿酒吧,全做是为我送行。” “行,你稍等。”姜芳容离开房间,过不多时,拿来了一瓶葡萄酒和两个杯子。瓶塞已打开,她给两个杯子斟满,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赵珍。 赵珍接过,两人相视一笑,其乐融融。这样和睦的场面恐怕在两个人的记忆中几乎不曾有过。 “其实,我还是蛮喜欢你的。你长得漂亮,脾气好又体贴,我不具备的你都具备,不,应该说我羡慕你才对。我只是太恨赵宥昌了。他从来没给过我父爱的感觉,他把爱都给了你。”姜芳容由衷说道。 “那种爱我宁愿不要,想想我的遭遇,我说我比你更恨他,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吧。” “……”姜芳容眼神里闪过出一丝怜悯。 “你说得对。”赵珍接连喝下三杯酒,有了几分醉意,“我本来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这个家原本就不属于我,我又何必奢望太多呢。” 姜芳容也咽下一大口酒,“事到如今,说那些又有什么用,我妈、我弟的都死了……” “如果我说,他们不是我杀的你会相信我吗?”赵珍忽然瞪大眼睛很认真的说。 “不是你杀的,你干嘛要自首?”姜芳容痴痴地笑起来,也有了几分醉意。 10. 离奇的强jian案5 “是啊我为什么要去自首?”赵珍拿着杯子出神,自言自语。 “是因为贾楠吗?” “……” “你不会真是替他顶罪吧,我不相信,难不成你看上了那个丑八怪?” 赵珍看了看姜芳容一眼,心想还有谁比你更丑吗? “你本来口味就独特,看电影喜欢看恐怖的,选择男人说不定也专挑丑的。”姜芳容继续挖苦。 “你是在高看我了,其实我觉得姐夫长得挺不错的,喜欢他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吧。”赵珍平静的问。 姜芳容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你不要在我面前开他玩笑。不管多少人喜欢他,他心里面只有我一个。如果你敢打他注意,我让你生不如死!” 赵珍吃惊的望着姐姐,忽然笑道:“看得出,你很爱他。” “我爱不爱用不着你来说!”不知为什么,提到萧潜,姜芳容就变得特别暴躁,仿佛担心被赵珍窥探出了什么秘密。 她瞅着赵珍,喃喃道:“总之,现在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有你,这个家就太平了,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你跑了。” “你陪我喝酒原来就是为了看着我,你实在多余担心了。我说过我会去自首。” “我不相信你真会去。” “我怎样才会相信,难不成就在这儿看我一晚上?”赵珍天真的看着姜芳容,觉得这个固执的挺有意思。 姜芳容正要回答,忽听两下敲门声,“赵珍在吗?”是萧潜的声音。 姜芳容看看赵珍脸上显出狐疑,回答道:“赵珍不在,她出去了。” “出去了?”萧潜听到姜芳容声音有点儿疑惑,他推推门,门插着,“你在她房间干什么?” “什么她的房间?这里是我家好不好,我想在哪个房间就在哪个房间。” 萧潜还没有走,犹犹豫豫的说:“我怎么不记得赵珍出去了,你不是在房间里干什么呢吧……” “我能干什么?”姜芳容火了,眼睛一瞄,伸手拿起赵珍丢在床上的水果刀,一把捂住赵珍的嘴,低声说:“你要是敢吭声我就把你脸花了,你信不信?” 赵珍吓懵了,不住点头。 萧潜在那边不住敲门,敲的人心烦意乱。 姜芳容扯过床上的枕巾塞进赵珍嘴里,随手拿过床头柜上一截手机充电器的电线把赵珍两只手反手绑上,把人塞到床下,警告她,“等会儿我开门你不许出声,听到没?”她用刀背在赵珍脸上划了几下,赵珍吓得呜咽点头。 然后,姜芳容才装作很从容的样子,打开房门。 “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么半天才开门?”萧潜焦急又带着几分怒火的问。 “刚才喝了两杯酒,困了眯一会儿。” “躲到这里喝酒?”萧潜显然不太相信。望见她身后桌子上放着一瓶喝剩底的红酒,还有两个空杯子。他问:“就你一个喝酒?” “当然我一个人,还能有谁?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呢?” “我以为你找赵珍想干什么……”萧潜脸一红,变得支吾起来。 “我找不找她管你什么事,你现在越来越关心她了。” “我哪有,我就怕你们姐妹出什么事儿。” “你是怕她出事儿吧……”姜芳容笑意阴沉,身子微微一侧,“你看看吧,她在吗?” 萧潜嘴上说着不用,眼睛飞快的往屋里扫了两眼,没看到赵珍。 10. 离奇的强jian案6 此时赵珍被绑着塞在床下,有床罩挡着从外面看不出来,但就算没有被塞住嘴,她只要哼一两声,萧潜就能听见。她很安静,没发出一点儿声息,看来是被姜芳容镇住了,对于女人来说,容貌比性命更重要, 姜芳容冷笑着看着萧潜,“怎么样,看明白了?” “她没跟你在一起,那她能去哪儿啊?” “当着你未婚妻的面这么关心另外一个女人你觉得好吗?” “你想多了容容,我就是担心出事儿,随便问问。”萧潜终于发现姜芳容已经怒火中烧了,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强硬,赶紧和缓下来。 “现在不会出事儿了,你可以彻底放心了。” “什么意思?”萧潜感觉到姜芳容话里有话。 “刚才杜豪杰在客厅和赵珍对话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你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吗,那好我告诉你,赵珍已经向杜豪杰认罪了,她要投案自首。” “这不可能……”萧潜虽然有所怀疑,但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被她装可怜的外表迷惑了,才不愿相信她是凶手。其实警方的证据已经很清楚了。她就死凶手,我妈和我弟就是死在她手上的。” “那贾楠呢?杜豪杰不是把他抓走了吗?” “他已经洗脱嫌疑,据说已经放了,马上就要回家了。我估计这会儿赵珍也应该到警察局了吧。” “不行,我得给陆小棠打个电话,万一什么地方搞错了呢?” 萧潜刚掏出电话,被姜芳容一把抢过,瞪着眼问他,“你是说警方不该放贾楠,还是不该抓赵珍呢?” “我……” “我想你最好弄清楚一件事萧潜……”姜芳容步步紧逼,萧潜不由得步步倒退,“我并不是一个那么大度的女人,你三番五次在我面前维护赵珍,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就不怕我真跟你翻脸吗?” 萧潜看着她脸上那块巨大的白癜风随着说话不住抽动,感到从未有过的厌恶。 “我看上你,不仅因为你长得好看,还因为你聪明。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所以,我愿意把整个美容院都给你打理,因为我相信你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懂得珍惜。” “……” “你之前维护赵珍,我不吱声,你这么出色的男人跟着我这两年也算一心一意,所以我允许你精神出轨一次,遇见漂亮姑娘心生怜惜想要呈呈英雄在所难免,这我能理解。赵珍之前被捕的时候,你背着我跟那个姓陆的女警官通电话,我都知道,我不说。我希望你是聪明人,聪明人经过一番努力就会明白值不值得做。现在赵珍会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吧。” 姜芳容一番话说完,萧潜已经冷汗涔涔。他太低估这个未婚妻了,她什么都知道,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咬人的狗不叫。 姜芳容喜欢叫,但她咬起人更狠。 “容容,你误会我了。”萧潜急切的握住姜芳容两只手诚恳的说,“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你放心吧。”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后后脊梁还在往外冒冷汗。他不知道这是吓的还是真怕失去姜芳容。 姜芳容展颜一笑,“我相信你。”她笑的那么亲切,就好像刚才的话是另外一个人说的。 10. 离奇的强jian案7 她温柔的伸出手帮萧潜铺平衬衫上的褶皱,用更加温柔的声音笑着说:“我就是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你总知道人家想要什么,这点儿最讨人喜欢了。那就让赵珍去死吧……” “……”萧潜脸上赔笑,尴尬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畏惧。 在姜芳容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回到卧室疯狂了一通。萧潜没有任何感觉,姜芳容完全彻底变成了一头母老虎,扑到他身上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他弄射了。萧潜有一种惨遭强jian的羞辱。匆匆结束之后,他逃命似的跑出了房间。 姜芳容坐在床上意犹未尽的一阵冷笑。她想要的就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抢走。 她穿好衣服,离开卧室,回到了赵珍房间。掀起床罩,看见赵珍蜷缩在墙角,一动不敢动,脸上都是泪水。 她把赵珍从床底下拽出来,托起她的脸,得意洋洋的说:“你都听到了吧。其实你在萧潜心目中什么都不是,他根本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你在他眼中比一条狗都不如。” 赵珍的眼泪更快的流出眼眶。 “我们刚才还好好的玩了一通,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想干什么他就一定会满足我,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棒。是啊,你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你不明白,男人真正喜欢的是女人。你碰过的男人恐怕只有老头子了吧,哈哈哈……你们这对乱lun的狗东西,说出来就真叫人恶心,呵呵,监狱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最好永远都呆在那里面不要出来……” 姜芳容戏虐够了,并没有给赵珍松绑,她又找来一根绳子,把赵珍的手脚都捆起来。 干完这些她觉得脑子里一阵晕眩,可能是兴奋过度,酒劲上头了。“我很想看看你跟贾楠那小瘸子究竟有什么勾当,你为什么会把罪名统统拦下来呢,我很好奇。” 赵珍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地上,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绝望的望着姜芳容邪恶的眼神,渐渐失去了意识。 …… …… 贾楠一瘸一拐的走在偏僻的路上,拖着一条歪斜的影子。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混沌,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他急匆匆的往家里赶,不为别的,他现在特别想见一个人。 赶到家里已经是后半夜了。院门没插,他挪着废腿走进院子。夜色中的老宅沉浸在一片阴森黑暗之中,他早已习惯了在这种诡异的时间里活动。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这是属于他的家。 现在想到在这个冷漠的家中有一个人正在等着自己,他心中像燃起了一团火。许多年前,他第一眼看见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蝴蝶一样飘到眼前,他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想不到世界上还有生的这么干净漂亮的孩子,不禁自惭形秽的躲到角落里。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地上的一滩泥,只配让那女孩踩在脚下,从身上走过。 也许赵珍不曾想过,在这个冷酷无情,处处遭受排挤的家里,始终都有一双热切的眼睛在背后默默的关注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她当着警察的面包庇他,贾楠可能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的内心深处埋藏多年的情感表露出来。 他推开大门,穿过幽暗的客厅和走廊,直奔楼上,带着激动的心情推开了赵珍的卧室门。 10. 离奇的强jian案8 房间关着灯,赵珍似已睡下了,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贾楠仔细辨认着房里的情景,闻到一股酒精的味道,他看到了桌上酒瓶和杯子,在桌子旁边是一张床,床上侧卧着一个人。 贾楠的心跳忽然急促,情不自禁的走进房间,摸索到床前,赵珍似乎没有觉察,安静的躺在床上,在贾楠心中她分明就是在等待他回来。 黑暗和的空气中除了醉人的酒精还隐藏着甜腻的芳香,让贾楠闻着,似乎也有了几分醉意。他有些神志不清的伸手摸向床头,本来想把赵珍摇醒,向她倾诉心里的激动。 但当手指就要触到赵珍的头发时,却改变了方向,他感觉心中就像生出了一团火,难以自持的释放着邪恶的欲nian。 他的手落在的赵珍的肩膀,沿着肩膀逐渐向下抚摩。他心跳不止,呼吸越加剧烈,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异性的身体,而且还是自己仰慕已久的女孩。 赵珍似乎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异样,发出了几声shen吟,翻了一下身,不经意的扯开了胸口的衣衫,朦胧中一抹起伏的雪白半隐半露。 贾楠的血顿时冲到头顶,一把扯开了赵珍胸口的衣襟,整个胸脯白花花的露出来。 这一下把赵珍从睡梦中惊醒,她奋力挣扎,还伸手朝贾楠脸上挠了两把。贾楠痛叫两声,看见眼前的情景他也懵了,抓着赵珍的衣服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个臭流氓,死瘸子,别碰我……”赵珍声音嘶哑的痛骂。 贾楠脑子一片空白,赵珍恶毒的咒骂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刺在他身上。他没想到事情让他搞成了这样,他之前的美梦彻底破灭了,赵珍与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原来在她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不值钱的烂货,她可能只是出于一时的怜悯才救了他,但是在她的心目中,从来没把他看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愧疚,羞辱,懊恼,绝望,彻底击溃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他脑子里想着的只有一句话—— “我为你不惜杀人,你就这样对我?” “啪——” 赵珍狠狠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贾楠根本没来得及躲。他望着床上张牙舞爪的赵珍,心里的女神彻底死去,剩下的只有怨恨。 既然已经撕破脸,他还有什么可顾及的。他猛然扑上去,和赵珍厮打起来,他拼命的往下撕扯她的衣服,他已经不爱赵珍,他就是想霸占这个女人,得不得到她的心已经无所谓,他就要得到她的身体,权作是对自己的补偿。 赵珍的力气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甚至于贾楠旗鼓相当,贾楠情急之下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强按在床上。 赵珍挣扎中猛然抄起身边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狠命向前刺出。她感觉刺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上,贾楠身子抽动了一下,掐住赵珍的两手仍然没有松开。 赵珍又捅了一刀,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直到她感觉有热乎乎粘稠的液体留在手上…… 不知捅出了多少刀,贾楠的手松开了,身子摇晃两下,砰然栽倒。 赵珍从床上坐起来,惊魂未定的喘息了一会儿,身手打开床头灯。接着灯光往床下一看,贾楠身体歪扭的躺在地上,瞪着眼睛张着嘴,前胸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看样子已经气绝身亡。 10. 离奇的强jian案9 “来人呐,快来人呐——”她声嘶力竭的不断大叫着。整栋在宅子里都回荡着她惊恐的叫声。 听到叫喊的萧潜和贺秀香前后跑过来。萧潜一进屋,看到屋中的情景大惊失色—— 贾楠浑身是血的仰躺在地,姜芳容坐在床上双眼发直,手里擎着一把沾满血的水果刀。 “究竟发生什么了?”萧潜大声问。 “他……他想强奸我……”姜芳容哭着说。 “儿子——”随后跑来的贺秀香不顾一切的挤开萧潜,扑到贾楠的尸体上放声大哭,用手指着姜芳容的质问:“你杀了我儿子,你凭什么杀我儿子……” 看她激动的情绪,随时都能扑上去与姜芳容拼命,姜芳容也有些畏缩,辩解道:“是他要强jian我,我迫不得已就用刀捅了他。” “强jian你?就凭你?那个男人瞎了狗眼能看上你?”贺秀香不管不顾破声大骂,连萧潜也骂在里面,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像是给气的。 “我怎么了,你儿子就看上我了,”姜芳容气急败坏的指着自己衣服,“你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姜友光扯坏的,我有说错吗,他就是个臭流氓!” 萧潜看着未婚妻,眼神里有些困惑,“你一直都呆在赵珍的房间里?” “是啊,那又怎么?” “这些酒也是你喝的?” “不行吗?贾楠想非礼的我是事实,你还不相信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还是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对,报警,赶快报警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贺秀香神经质般的大声说。 “你什么意思,萧潜?”姜芳容瞪着萧潜问。 萧潜叹口气,“我这是为你考虑。你想想,就算你有理,咱们也不能不吱声不知气的把尸体处理掉吧,毕竟人命关天。交给警察处理,是最公道的……” 萧潜还是比较理智的,姜芳容 不再反对,让他打电话报警了。 萧潜是给陆小棠打电话,简单诉说的了事件经过,最后还捎带着提了一句,“赵珍不知怎么也失踪了。不知道人去了哪里,跟贾楠死有没有关系?” 姜芳容听到这话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赵珍还被她绑在床下呢,她刚才捅死贾楠后就该把她放出来,或者转移到其它地方,可是一时心急给忘了。 姜芳容折腾的这么凶,床下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赵珍就像是死了。想到这姜芳容心里也不禁担心,要是在她手里闹出两条人命的就说不清了。 此时的床下,那个受尽屈辱的女孩已经苏醒过来,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只能透过床罩与地面之间的狭窄缝隙看到外面的光亮。她没看到萧潜,也没看到贺秀香,她只看到了血泊中的贾楠。 他脸色灰白得吓人,凝固的眼珠死不瞑目的瞅着她,就像要对她说什么。 她看得毛骨悚然,手脚被捆绑着想躲都躲不开,只能和贾楠对视着,看着他充满凝结着愤怒、绝望的眼神…… …… …… 凌晨左右。 杜豪杰和陆小棠赶到了案发现场,杜豪杰比谁都焦急,脸色阴沉的像裹了一层寒霜。 眼看着这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遇害,而他这个经验丰富的探长却显得全无能为力。尤其是当着陆小棠的面,简直就是在扇他的脸。 他看着地上贾楠的尸体,又看着坐在床上的姜芳容,寒声问:“是你把他杀了?” 10. 离奇的强jian案10 “是他要强jian我,我奋力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用刀捅了他!”姜芳容理直气壮的辩解。 杜豪杰显出怀疑。站在男人的角度看,敢强奸姜芳容,这人的口味实在够重的。可是姜芳容的表情又不像在撒谎。 “你不小心捅了这么多刀?”站在杜豪杰身后的陆小棠看着贾楠被血浸透的前胸忽然插嘴。 “当时我关着灯在睡觉,他一下就扑上来扒我的衣服。我挣扎,他就用手使劲掐我脖子。我情急之下就顺手抓住身边的刀子刺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手。打开灯,才发现是贾楠,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相信你问我男朋友。”姜芳容指着站在门口的萧潜说:“是我男朋友报的案,他亲眼看到的,他可以为我作证!” 的确,萧潜又是报案人。杜豪杰看了他一眼问:“你亲眼看到的?” 萧潜犹豫了一下。他听到姜芳容的叫喊赶到这间卧室,贾楠已经死了。严格的说,他并不算证人。但是当着陆小棠和杜豪杰的面,他又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是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有人想强jian你女朋友?”杜豪杰似乎发现了萧潜的漏洞。 “是。”萧潜吞咽一口唾沫,心里有点儿紧张。 杜豪杰低头重新打量贾楠的尸体,说,“没看到这个人带凶器。也就是说,你赶到的时候,他只是赤手空拳的和姜芳容搏斗,这时候你为什么不扑上去救呢?难道你会害怕贾楠吗?” 贾楠瘦小枯干,萧潜足足比他高出一头,身架也比他大出一倍。两个人搏斗,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吃亏,何况还有姜芳容协助,说他畏惧贾楠不敢上前没人会相信。 “……”杜豪杰的突然戳中要害让萧潜一时不及反应,回答不上来。 姜芳容便替萧潜解释,“我睡觉的时候房间关着灯,萧潜赶过来也看不清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换成谁都会犹豫一会儿吧,我不怪他。” “我确实听到她喊救命了,但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后来芳容把灯打开,我就看见贾楠躺在地上了。”萧潜符合着女友说。 这样就差不多把漏洞补上了。 杜豪杰看了看陆小棠,还有些将信将疑。忽听一个人尖着嗓子大喊,“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杜警官,姜芳容分明就是杀人犯,她就是想杀了我儿子。她说的话统统都是编的。” 贺秀香突然冒出来满脸气愤的向杜豪杰伸冤。她这一打岔,让陷入僵局的气氛又出现了变数。 杜豪杰没有马上表态。他把所有人都叫到房间外面,等着法医阎玲赶到进行现场勘验。 这次慕容雨川虽然跟着阎玲一起来了,纯粹是为了看热闹。阎玲一个人在狭小的房间里按部就班的开始检查,她解开贾楠的衣服,拿着凶器水果刀逐一对比死者胸前的伤口,接着又观察床单上沾着的血迹,判断当时贾楠被刺伤的位置。 她正沿着血迹往床下看,冷不防看见床底下伸出了半只脚。就算她是法医,也被吓得惊呼了一声,还让贾楠的尸体给绊了一下。 慕容雨川从门外探头往里瞧瞧,笑道:“什么情况,你一个人玩儿的挺high嘛……” “不,不是,床……床底下有尸体……”阎玲变貌变色急忙说。 11. 意料之中的凶手1 “床底下有尸体?!”慕容雨川先是吃惊,马上跨进屋子,一把掀起床罩。 一个被捆绑住手脚的女人呈现在眼前。这女人一动不动,看不出死活,慕容雨川和阎玲乍看都没认出是谁。这个情况来的太突然,两个人都有点儿发懵。 随后进屋看见的杜豪杰脑筋迸起多高,喝问姜芳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床底地下怎么有人?” “是我把她绑起来放在床下的。”事到如今,姜芳容知道也隐瞒不下去了,索性爽快的承认了。 杜豪杰冷笑,“你刚才说贾楠想要强奸你,你错手把他给杀了。那你现在给我解释,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也是你意外把她抓住绑起来的吗?如果我们没有发现,你是不是还打算将来跟我们说,你错手把她也杀了。” “你误会我了杜警官,你好好看看这个人是谁。” 杜豪杰蹲下身,把塞在那人嘴里的枕巾扯掉,仔细打量,才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是赵珍。不仅是他在场的人全都大惑不解。这起强jian案实在让人有些看不懂。 杜豪杰对姜芳容说:“你睡在赵珍的房间里,而赵珍被你绑起来塞在自己床底下,你却睡在她床上,然后贾楠闯进屋想要强jian你,被你杀死了。你觉得如果你是我,你会相信这是一起强jian案吗?”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就是事实。”姜芳容说,“我抓住赵珍不为别的,因为她是杀害我弟弟和我妈的凶手,而且她亲口承认要去公安局自首的。至于你们为什么突然抓她,又突然把她放了,我不明白。我抓住她就是怕她逃跑了。” 这番话说出来,原本气势汹汹的杜豪杰忽然就不吱声了。 仔细想来他在赵珍有作案证据的情况下却将她放了,的确让人难以理解。至于赵珍和他私下里达成协议——用自己换贾楠自由,杜豪杰无论如何都没法说出口。他怕说出来引起更多人的怀疑。 他偷眼看陆小棠,陆小棠罕见的保持沉默,这让他有点儿心虚。 好在姜芳容没有只为自保,没有揪住这个问题一直问下去,“我抓赵珍就是为了等到天亮把她送到公安局,这跟贾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碰巧在我睡觉的时候,他闯进来图谋不轨让我捅死了。整件事就这么简单。现在我把赵珍教导你们手上,最么定罪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姜芳容神情坦然。杜豪杰和陆小棠、阎玲等人相互看看,几个人走到走廊一端,避免谈话被姜芳容他们听到。杜豪杰问阎玲和慕容雨川,“你们刚才也检查过贾楠的尸体了,你们觉得姜芳容的话可信吗?” 在这种模棱两可时候,法医的专业判断就显得尤为重要。 主要负责尸检的阎玲最有发言权,她说:“贾楠身上有五处刀伤,都在正面胸口,其中两刀穿过肋骨刺穿了肺叶,还有一刀刺中心脏,这些都是致命伤,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跟姜芳容说的没有出入。” “这些刀伤都是反抗的时候造成的?”杜豪杰最怀疑的就是这一点。 “这一点我可以确定。”阎玲说,“杀人凶器是一把单刃的水果刀。刺创会呈现出一边锐角一边钝圆的情况。而姜芳容是用右手拿刀。所有比较容易确定他刺人的部位。我仔细检查过,贾楠的身上所有刀伤都是左尖右钝,刺入角度全部向上倾斜。经过推断可以分析出,姜芳容刺死贾楠是躺在床上的姿势,而贾楠是站在地上的……” 阎玲的分析无异于吻合姜芳容的口供。她刺死贾楠的姿势倒是很近似于强jian一说。 但杜豪杰还是有点儿难以置信,他看了看慕容雨川。 阎玲不悦,“难道我说的话你还不相信,慕容医生也不见得有更高的见解吧?” 其实杜豪杰并非质疑她的能力,他只是站在男人的角度怀疑。能理解他的恐怕也只有另外一个男人慕容雨川了。 11. 意料之中的凶手2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坦言,“老实说,就是威胁切掉我的jj,我都不会想和姜芳容那种极品女人发生那种关系。” “这叫什么道理?”阎玲说。 “这个道理就是,做流mang也要讲原则的,哪怕目标脾气差,工作差,只要长相说得过去就行。慕容雨川调笑着说。 “哼。”阎玲知道他在挖苦自己,不想搭理他了。 “当然,我还有别的办法来验证姜芳容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办法?”阎玲转回头。杜豪杰和陆小棠也显出了好奇。 慕容雨川走到姜芳容近前。姜芳容衣服上和胳膊上飞溅的血已经干了,看着还是让人心里打怵。她漠然的站在那里,其他人都下意识的离她有些距离。慕容雨川倒是不以为意,朝姜芳容伸出手,“别动别动,让我看看。” “你要干什么?”姜芳容怎么说也是女人,面对慕容雨川这种肆无忌惮的男人还是有点儿畏惧,她后退了两步。 “别紧张。我检查一下,”慕容雨川也不等姜芳容作何反应,扳着她的头,瞧了瞧她脖子,上面有几处深浅不一指印。 他仔细瞅了瞅,转身对杜豪杰和陆小棠他们说:“她脖子上确实有掐痕。还不止一处。” “你能确认是外人所为吗?”杜豪杰问。 “我知道你怀疑什么,”慕容雨川猜透了他的心思,“你怀疑有没有可能是自己伪装的。从指印的大小和位置来看,这不可能是自己能完成的,应该是受到了袭击。”在事实面前,慕容雨川只能站到阎玲一边。 有两位法医验证,杜豪杰的怀疑也打消了,“既然你们都认定姜芳容属实正当防卫,不属于谋杀,那么贾楠的死就只能算作意外,与姜云英和姜友光遇害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的断案思路就要根据已掌握的证据来执行了。”他眼神流转,落在了赵珍身上。 赵珍已经松了绑,可能是捆绑的时间太长,又堵住了嘴,脑子有点儿缺氧,始终坐在地上发呆。她是姜云英被杀案中最有嫌疑的人,又在姜友光遇害现场留下的致命的脚印。如今贾楠意外被杀,这下着实了她的杀人罪名,连翻供的机会都没有。 杜豪杰走到赵珍面前,平静的对她说:“赵小姐受了点儿委屈,你没受伤吧?” 赵珍像被唤醒了,缓缓抬头望着他,轻轻摇头。 “那就好。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吧,”杜豪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已经把贾楠放了,之后他作死只能怨他自己,跟我没有关系。我信守承诺,你不会现在反悔吧。” 赵珍露出一丝苦笑,“事到如今,我现在就算反悔还有用吗?” “你明白这点最好,你不让我为难,我也不会为难你。” “那就走吧。”赵珍扶着墙站起来,两腿还有些发软。 “杜豪杰想掏手铐,赵珍说:“用不着。我不会跑的。” 杜豪杰想了想,把手铐塞回去。 萧潜忽然喊道:“等一下……” 杜豪杰和赵珍站住,杜豪杰皱着眉转身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萧潜难以抑制的走到赵珍面前,问:“你真的杀了老太太和姜友光?” “你还看不出来吗?”赵珍淡然一笑。 “我,我还是不能相信是你……” 11. 意料之中的凶手3 赵珍剔透的眼睛幽深的望了一眼萧潜,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跟着杜豪杰走下楼梯。 萧潜怅然若失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怎么你还舍不得吗?”姜芳容轻轻挽住萧潜胳膊,语气中却带着讥诮。 “当然没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萧潜知道自己又失态了,但他实在没心情去安慰姜芳容。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已经开始产生间隙了。 贾楠的尸体随后被两名警员抬走了,贺秀香趴在儿子身上不肯起来,跌跌绊绊也离开了。偌大的房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沉默无语的两个人。他们原本是夫妻,此刻就像两个陌生人。 “铛——铛——铛——”楼下的钟声蓦然打响。 姜芳容喃喃自语,“一切都结束了吧……” 这句话既想疑问又像自语。萧潜问了一句莫名其妙了话,“你是希望结束呢,还是不希望……” 贾楠的尸体和赵珍被分别送进两辆警车。杜豪杰悠闲的吹了一声口哨,似在庆祝案子终于宣告结束。 他前脚买上车,回头看了看陆小棠,发现她神色飘忽,有点儿心不在焉。他问:“怎么了陆警官,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 “凶手都抓住了,还怕弄不明白?”杜豪杰满不在乎的说,“等回去了一问赵珍便知,还用得着在这里胡思乱想?” “这件事跟赵珍没有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 “……”陆小棠看着杜豪杰没吭声。 警员们发现两位警官都不上车,某明奇妙的站在车尾不知在聊什么,都不禁回头瞧。 “陆警官,你把我搞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杜豪杰问。 “我能单独和你聊几句吗?” “可以,不过究竟是什么事儿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陆小棠转身走了十几步,杜豪杰随后跟着,走到距离警车较远的地方。杜豪杰催促,“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陆小棠站下,“你知道我最近一直在调查赵家所有成员的人际关系。” “我知道,怎么了?” “我现在大致能梳理出关于这栋老宅子的历史。还是挺有传奇色彩的,你要不要听听?” 杜豪杰虽然困惑,仍然点点头。 “这栋宅子是赵宥昌后来买下的,最早始建于民国20年,是当时淮殷一带有名的实业家孙世臻的别墅。孙世臻解放之后去世,由儿子孙家栋继承。孙家在抗战时期支持抗日,与共产党交往密切,而且在解放将家族工厂全部捐献给国家,算是一个十分开明的家族,所以这栋老宅子就被政府特许留给孙家后人居住。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十年浩劫。孙家栋被批判为反革命资本家,走狗,卖国贼,连同他两个儿子一同遭受了不白之冤。后来听说孙家栋迫害致死在监狱里,还有两个儿子也一死一残,孙家至此家破人亡。这栋老宅就被充公了,做过县政府,也做过档案馆,后来传说常年闹鬼,弄得人心惶惶,这栋宅子就被荒弃了。直到改革开放以后,许多年过去,物是人非,这栋宅子也成了名符其实的古董,又被富商赵宥昌购买,才成为了现在的赵宅……” “我还是听不明白你特意找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杜豪杰说。 11. 意料之中的凶手4 “这些跟案子其实没有直接关系,我只不过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赵宥昌这个人是个挺刻薄的人,而且他和赵珍父女的关系,也不像我之前认为的那么好。” “……” “你应该有发现,赵珍没有男朋友吧……” “这怎么了?” “她长相漂亮,又很有特点,我想这样的女孩应该很吸引异性才对。何况她正在大学,这时候还没有一个男朋友,多少让人觉得奇怪。” 杜豪杰忍不住笑了。陆小棠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女人不八卦就不是女人了。“我觉得你有点儿太较真了,找不找男朋友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这个无可厚非。” “我也只是好奇,所以顺道查了查,结果发现,赵珍并非没交往过男友,但都让赵宥昌给拦住了。尤其是在五年前,赵珍上高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让她受打击的事情。” “……” “在她学校有一个品学兼优的男生热烈的追求过她。” “连这你都查到了?”杜豪杰忍不住笑了,带着几分挖苦。 “我不是故意查到这件事情的,但因为这件事太有名了,学校老师没有不知道的。随便聊到赵珍就知道了。这件事之所以出名倒并非高中生处对象,而是赵宥昌的参与……” “……” “家长反对孩子早恋可以理解,但是赵宥昌当年的做法确实太过分了。据说,他使用过很多成人的手段来威胁那个男孩。包括找流氓上下学堵截他,威胁男生父母,甚至诬告男生偷窃让警察调查他……最终彻底败坏了男生的名誉,迫使他转学……” “你说了半天,你调查这些无聊的事情和案子根本没有半点儿关系。” “我还没说完,我索性又查了一下男人被赵宥昌赶出学校的男生。听说,他后来去了乡里一所不起眼的高中,之后考取了一所警校。这个男生姓杜……” 陆小棠看着杜豪杰。杜豪杰脸上青筋迸起,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警车和向这边好奇张望的几个警员,扭回头,脸上凶相毕露,“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陆小棠不急于回答,很沉稳的看着他。 “你想让我身败名裂是吗?” “你想多了,杜警官。只是当我发现,调查赵珍杀人案的警官居然是当年被他父亲迫害过的人,觉得有点儿吃惊而已。” “这是不过是一个巧合……” 陆小棠目光灼灼的注视杜豪杰。 “难不成你怀疑我是在报复赵珍?”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之前不对我说,还装作与赵珍不认识?” “我就是怕你疑心,只有这个原因。” “你不是最喜欢靠经验的来判断吗?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你会不会怀疑你刚才的解释呢?” 杜豪杰有些底气不足的说:“我当年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因为初恋失败就想要报复呢?” “你不是初恋失败,你是差点儿被赵宥昌毁了人生,你不会不承认这一点吧。” 杜豪杰叹口气,“是,我承认,如果不是因为杜豪杰,我现在绝对不仅仅是一名分局的小警察。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当年以我的曾经,完全可以考到北京、上海的重点大学。我当初的目标是企业管理,从没想过要当警察。” 11. 意料之中的凶手5 “所以你恨赵宥昌。” “是。我恨他。高中生谈恋爱难道就不可以吗,而且我向赵珍保证过,我不会做过格的事情,我还幻想过,两个人考同一所大学,在同一座城市打拼,虽然现在想想有些幼稚,但那时候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和她交往。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赵宥昌就是不肯相信我,非要用那种卑鄙的手段对付我,后来慢慢的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才终于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 “什么风言风语?” “你调查了这么多,难道还不知道这件事?”杜豪杰森然冷笑,“赵宥昌之所以这样做根本不是作为父亲想保护女儿,是他和赵珍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他把赵珍当成他的私人物品,不想任何男人抢走她。” 陆小棠心惊,“你的意思是……赵宥昌爱上赵珍了,可他们是父女啊……” “赵珍只是他的养女,他们之间其实并不存在血缘关系。我想姜芳容、姜友光他们与赵珍关系恶劣,应该有这个因素在里面,这是赵家不敢告人的家丑。” “原来如此,知道这个真相之后,你除了赵宥昌之外也开始怨恨赵珍了,是不是?” 杜豪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我觉得自己当年太不值了,简直就是被他们父女给戏耍了。假如赵宥昌老老实实告诉我他给赵珍之间的那些龌龊,我怎么可能还傻乎乎去追求赵珍,去指天发誓,把自己的人生都赌进去了……” “或许赵珍对你心存愧疚,所以才一直没有揭发你。” “说到底,你还是在怀疑我……” “我需要一个不怀疑你的理由。你的出现在巧合了。” “理由你已经说过了,‘巧合’的事情谁能预料,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赵珍重逢。但我必须强调,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赵珍,这不会影响我公正断案,你可以检查卷宗,可以询问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我抓赵珍都是根据确凿的证据,绝不是因为个人恩怨。” “……”从表面上看,陆小棠倒是挑不出杜豪杰在断案中存在什么问题。 “如果你还不肯相信我,你可以向上级反映调查我,我相信事实会还我的清白。”杜豪杰说的斩钉截铁,底气十足,全然一副坦荡无私的气势。 这反倒让陆小棠举棋不定了,她想了想,说:“反正案子也快结束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番话说的模棱两可,让杜豪杰捉摸不透,不等他发问,陆小棠已经离开走开了。 杜豪杰倍感压力,他猜不透陆小棠要怎么做,惴惴不安的和她一起回到了警局。 陆小棠并没有对别人提这件事,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和杜豪杰一起审问赵珍。此时的杜豪杰心绪不宁,如坐针毡,总担心陆小棠或者赵珍忽然揭露他。 这次审问主要由陆小棠进行,她按部就班的问赵珍问题。赵珍大部分时间都沉默不语,偶尔回答也模棱两可,总之,就是既不认罪,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对于案发现场的脚印和与姜芳容母女之间的积怨供认不讳。总体来说,赵珍的陈述未能洗脱她的嫌疑,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犯罪嫌疑人。 …… …… 11. 意料之中的凶手6 审讯结束之后天已经开始放亮了。陆小棠疲倦的回到旅馆里想打个盹,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被各种纷乱的念头打搅。 她烦躁的坐起来,洗了一把脸,来到隔壁想找慕容雨川聊聊。敲了几下门都没有动静。 “这家伙没回来吗,大晚上的能去哪儿?”陆小棠自言自语,一种不好的画面忽然浮现在眼前—— 慕容雨川无比无耻的靠在阎玲身旁,说着无比肉麻的话,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放电…… “啧~啧~”陆小棠打了个冷战,气呼呼的下了楼,回到分局。分局距离旅馆不过两三分钟路程。陆小棠想也不想,直奔法医室而来。 走到法医室门口就看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了灯光。她趴在门上往里听了听,正好听见慕容雨川说:“这双脚还真小,还是小脚女人漂亮,你看螳螂那天足,要是在古代都够呛能嫁出去……” 陆小棠头顶燃起了熊熊怒火。这两个奸夫淫妇躲在法医室干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呢,最可恶的是慕容雨川,居然用贬低她的卑劣手段讨好别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小棠“嘡啷”一脚把门踹开,直奔慕容雨川扑上去。慕容雨川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会事儿就被挨了一顿扁踹,“啊呀,啊呀,死人啦——” “你这个无耻败类,人间的祸害,我要为民除害!!!”陆小棠义正言辞的对慕容雨川施暴。“阎玲呢,阎玲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阎玲,什么阎玲……”慕容雨川抱着脑袋,撅着屁股问。 “你们刚才那番让人害臊的话我都听到了,快说她在哪儿?” “就我一个人啊?”鼻青脸肿的慕容雨川趴在地上,满眼泪水,无辜的望着陆小棠。 “你一个人?”陆小棠将信将疑的打量一圈屋子,确实没有其它人,目光收回来,她看见桌上放着一双塑料凉鞋,正是从赵珍的房间里搜查到的物证。那双鞋确实不大。 难道这小子刚才拿着这双鞋自言自语? 陆小棠预感到不妙,马上说:“这事一会儿再说,我还有急事儿。”说着就想溜。 慕容雨川喊住她:“给我站住,打完我就算白打啦?” 既然跑不了,陆小棠叉腰站住,“你想怎么着?” “我要对你的行为表示强烈的愤慨与谴责。” “……” 陆小棠自知理亏,找了块手巾,接着水池的凉水给慕容雨川敷到脸上。慕容雨川还哼哼唧唧的满腹委屈。 “你大晚上怎么不回旅馆啊?” “不是要结案嘛,阎玲要写份总结报告交给杜豪杰……” “那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今天宫痛,我就帮她写了,马上就完事儿了。” 陆小棠瞅着慕容雨川贱贱的样子,心说,这顿揍你也算没白挨。 “喂,你不睡觉来干什么啊?” “我……”陆小棠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来捉奸的,她随口道,“我是来找你随便问问案子的。” “这个啊……目前发现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赵珍的杀人罪了。怎么,她不肯认罪吗?” “那倒没有,她基本上等于是认罪了。只是看起来不太像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慕容雨川不知道,陆小棠所说的这个“基本上”是个什么概念。他拿起桌上那双鞋说:“不管看起来如何,证据是确凿无疑的。案发现场那几枚鞋印让赵珍根本无从辩解。” 12. 阴谋 1 “但除了脚印之外,我们好像也没有其它有力的证据证明赵珍杀人吧。”陆小棠自言自语。 “那只能说明赵珍够狡猾。作案时候故意清楚现场的痕迹。” “她既然能够完美的杀害姜云英,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为什么在计划杀赵友光的时候却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只能说是环境改变了吧。第二起案子发生在夜里,尽管赵珍很小心,也很难避免在看不清的情况下,清楚所有痕迹。”说到这慕容雨川停顿了一下,感慨道,“赵珍做的已经很让人吃惊了,如果是室内还好说,但在那么一大片树林里,她居然能清理的那么干净,本身就让人不可思议,要不是留下了那几枚脚印,我们还真别想找到她任何蛛丝马迹。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慕容雨川发现陆小棠眼神有些异样。 “我就是觉得赵珍留下那几枚脚印实在太大意了。如果这几枚脚印距离案发现场远还好说,事实上就在姜友光尸体附近几米远。赵珍既然能把那么一大片区域的脚印都擦掉,却偏偏错过了尸体附近的,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或许吧,也许只是巧合呢?” “巧合……又是巧合……”陆小棠自言自语。 “什么意思又是巧合?”慕容雨川不解的问。 对慕容雨川,陆小棠倒不想隐瞒,他把杜豪杰和赵珍的关系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慕容雨川听得长大了嘴巴,“乖乖,简直赶上电影情节了,杜豪杰的初恋居然还是赵珍啊……” “就因为这样,我反而对赵珍这个女孩看不透。” “看不透?” “你想啊,她既然极力想要毁灭作案证据,表现自己的清白,那她为什么不举报杜豪杰呢。杜豪杰负责这桩案子,非但没有袒护赵珍,某种程度来说,他还意刁难赵珍,给她制造了不少麻烦,如果赵珍这时候举报他,不管杜豪杰是不是公报私仇,顾及两人的特殊关系,他也会被调走的。可是,赵珍却只字不提,简直像是在保护杜豪杰一样。” “所以呢?” “所以,我很怀疑赵珍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方式。” “你怀疑有人嫁祸她?” “……”陆小棠的确这样想过。 “你该不是怀疑杜豪杰吧?”慕容雨川这句话出口,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所幸门外空无一人。 “我是怀疑他,但是目前没有他涉入这起凶杀案的证据。” “能找到证据才怪,他身为经验丰富的警察,对我们的侦查手段了如指掌,肯定具备超强的反侦查能力,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赵珍是无辜的那现场的脚印就没办法解释了,她肯定跟姜友光的死有关。至少,在姜友光遇害时,她应该就在杀人现场。” 陆小棠琢磨着慕容雨川的话,似乎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说到底我们对这起案子的判断完全是依靠现场一个莫名其妙的物证。假如单纯从逻辑上推理,具有杀人动机的人绝对不仅是赵珍一个,就连负责案件的警官都可能是凶手,我们这样就结案是不是太草率了?” 慕容雨川吞了口唾沫,“你不会现在又开始想要调查杜豪杰吧,姐姐。你可别忘了,咱们只是来帮忙的,管得也太宽了吧……” 12. 阴谋 2 “没发现问题也就罢了,发现了总不能袖手旁观。 “早晚得被你搞死……”慕容雨川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我说一切听你吩咐。” “你说需不需要找赵珍再好好谈谈?” “那你是要越过杜豪杰吗,如果他真的跟这个案子有关,你这样做不久等于打草惊蛇了吗?” 陆小棠也为这个发愁,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便问慕容雨川,“从你这边就再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姜友光的尸检是我和阎玲一起做的。除了头部有致命伤,身上也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东西和痕迹。”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连凶器一直都没找到,也就剩下这双鞋了,你要想证明赵珍不是凶手,首先就要确定这双鞋不是赵珍的。” 这双鞋的确是赵珍的,陆小棠和杜豪杰审问赵珍时她已经亲口承认了。“不过,现在才三月份,穿凉鞋会不会早了点儿……”陆小棠说。 “可能是为了美吧。”慕容雨川想到了一个比较牵强的解释,拿起那只鞋摆弄着。 “别动。”陆小棠忽然喊住他。 “怎么了?” “刚才一晃,我好像看到鞋里有东西。” “鞋里有东西?!”慕容雨川很意外。因为是镂空的塑料凉鞋,从外面几乎就能看透鞋里,所以他和阎玲也没有仔细看里面。 他把鞋翻过来仔细瞧。陆小棠所说的东西其实好像是黏在鞋尖的一小块有颜色的污渍。 他弄不准到底是什么,从试验台上拿过一把剪子把鞋面刨开了,露出了被遮挡的鞋尖部分。这下能看清那是块指甲盖大小的污斑。“看起来好像是血呢……”慕容雨川自言自语。 他用解剖刀把那块污渍刮下来,还带下来一点儿碎屑,他对陆小棠笑道:“为了满足你的要求,我可以对赵珍进一步做个试验,确定这双鞋到底是不是她的。” “你要化验她的血型?” “聪明。”慕容雨川找出了一个采血针管,带着陆小棠出了法医室,直奔拘留室,赵珍正俯在长凳上迷迷糊糊的睡觉,被慕容雨川突然拽起来,撸袖子抽血。 “你们干什么?”她吓醒了,挣扎着问。 “别动别动,叔叔对你没有歹意。”慕容雨川笑得很叵测,“你怕什么,连死罪都能认,还怕抽点儿血?” “……” …… …… 采回血样,慕容雨川着手进行血型鉴定,他别分把a和b的血清滴到赵珍的血液采样和鞋子里的血渍上,通过观察是否凝固来分析血型。结果出乎意料。“赵珍的血型是a,而鞋子里的血迹是o型,也就是说,赵珍的鞋子里沾上了其他人的血迹,而且时间就在最近。”他告诉陆小棠。 “难道这双鞋不是赵珍的?” “我量过赵的脚码,这双鞋和她的脚很般配。” “那就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赵珍的鞋被别人穿过。”陆小棠眼神变得犀利。 慕容雨川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难道去案发现场的人并不是赵珍?” “因为他穿着赵珍的鞋,让我们误以为是赵珍。仔细想想,偌大的地方你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为什么偏偏留下了那几枚脚印呢,虽然可以解释为凶手不小心遗落了,但也可能是别人故意留下的。他要嫁祸赵珍。” 接下去的话不用再说了,两人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赵珍从一开始出现就处于危机当中。先是被姜芳容和姜友光一致认为是杀害姜云英的凶手,之后又在姜友光的遇害现场留下了脚印,其中还有杜豪杰的打压暗算。想一下找出这个暗中捣鬼的人,想嫁祸她的人,还真不容易。 慕容雨川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现在姜友光死了。赵家还剩下姜芳容、萧潜和贺秀香,公安局里还有个杜豪杰。眼下跟这起案子挂上边的也就这几个人了。你感觉这几个人里,谁最有可能想陷害赵珍?” 12. 阴谋 3 尽管陆小棠心里也在反复比较,但没有马上定论,她说:“这不是猜字游戏,我需要证据说话。” “你要找能和鞋子里的血渍匹配的那个人?”慕容雨川太了解她了,“你打算先从谁开始入手呢,姜芳容还是杜豪杰,或者……” “这是我的事。你只要负责把那只鞋给我检查清楚就行了。” “你打算怎么查法,姜芳容他们好说。杜豪杰呢,他肯听你的吗?” “我随便编个理由让他过来验个血什么的应该不难吧?” “假如他真是凶手,肯定不会答应。” 这倒真是个问题,陆小棠叉着胳膊想了一会儿,征求慕容雨川意见,“你说怎么办? “其实呢,相比你的侦探头脑,你还有一样更具优势的天赋。” “是吗?” 慕容雨川不怀好意的摆手示意她靠近一些,神秘兮兮的说:“你的长相就比你脑袋强多了。” 陆小棠差点儿没把脚搁在他脸上,“狗嘴吐不出象牙,不用你,姐也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哼。”陆小棠起身离开,故作高深。 “还真是个急脾气,别是把杜豪杰绑过来吧。”慕容雨川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笑了笑,俯身试验台的白纸上,上面有鞋子里刮下来的血渍粉末和一些碎屑。 他用放大镜观察着,小心翼翼的拿镊子把那些碎屑分类。这是一项繁琐、累眼睛的差事。要不是陆小棠无意中发现了鞋子里的血渍,他绝对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法医工作并非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做完所有能想到的检查,那样的话,随便一具尸体都能检查个一年半载的。 较大一点儿的颗粒,他凭着肉眼判断,较小的他稀释之后,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相比起来,陆小棠的调查则没那么四平八稳,悠然自得了。 她回到旅馆化了一个妆,换上一套休闲的蝙蝠衫和短裤,凸显出两条修长的大白腿。等她在公安局门口拦住杜豪杰,杜豪杰都没有马上认出来。 “这位小姐你是……”杜豪杰满脸困惑,还有点儿羞涩。 陆小棠嫣然一笑,“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一天没见面你就把我忘的干干净净?” 她的声音倒没变,还是那么爽快,杜豪杰惊讶的下巴都啷当下来了,使劲儿吞了口口水,“你突然换上这身衣服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都没认出来,你,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相干,别瞎想了。陆小棠亲切和蔼的对他说:“案子办完了,我也算松口气,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这么快?”杜豪杰说话的意思好像还不太情愿。他也是发现陆小棠这么有料之后才转变态度的,谁让男人都是以貌取人呢。 “咱俩也算相识一场,比肩战斗过,走之前请你喝杯咖啡吧。” “可是马上要上班了……”杜豪杰看看表。 “怎么你不愿意?”陆小棠面现不悦,还像撒娇似的跺下脚。她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暗骂慕容雨川,都是你给老娘出的馊主意。 杜豪杰哪里见过这样的陆小棠,下意识的点点头,发现不对又赶紧摇摇头。 这幅表情简直与慕容雨川大同小异,陆小棠感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肉,男人就那玩意儿。 12. 阴谋 4 陆小棠说是去喝咖啡,其实是去了一家挺远的西餐厅,这可是她找了两三个小时才找到的,有她想要的东西,还算比较满意。 “吃西餐啊?”杜豪杰还以为喝喝茶,十分二十分种就能结束呢,“赵珍的案子还没处理完呢,要不先回去,晚上下班了我请你……” “她不是都已经认罪了,其余的都是些零碎工作,紧张了这么多天,现在正好抽空好好放松一下下。在我都要走了,你你陪我吃顿饭就当做是感谢我吧。” 杜豪杰心里后悔,早知道这么漂亮,我早就感谢了。 陆小棠点儿两份金枪鱼比萨,要了一瓶红酒,气氛营造的不错,让杜豪杰不禁想入非非。陆小棠却对餐具很感兴趣。她拿起叉子瞧了瞧叉头的锋利程度,放下,又拿起餐刀借着灯光瞅瞅刀刃,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她摆手把服务生叫来,说:“你们这餐刀全是豁口,我要锋利的。” 服务生流着冷汗解释:“小姐,我们的餐刀都是这样的,切张饼够了。” “是吗?”陆小棠装的跟个土包子似的,用餐刀使劲戳到饼上,别别扭扭的在餐盘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服务生和杜豪杰差点儿昏倒在地。 杜豪杰把陆小棠的餐盘拉到自己面前说:“陆警……呃,陆小姐,我来帮你吧。”伸手拿陆小棠手里的餐刀。 “连这你都会,好厉害。”陆小棠露出惊讶,手里的餐刀往杜豪杰手里。 杜豪杰吓得往后一缩手,要是躲慢点儿,手指头就得跟那张饼一样。 “不好意思啊。差点儿伤到你。”陆小棠咯咯笑着,“你来教我怎么切吧。”拿刀起身走到杜豪杰身边。 杜豪杰哆哆嗦嗦伸出手,还没等碰到陆小棠的手,陆小棠的餐刀就掉了,穿过杜豪杰两根手指之间钉在比萨饼上,离杜豪杰的手指头只有0.01毫米。 “不好意思啊,你看我刀都拿不住,嘻嘻嘻……”陆小棠难为情的说。 杜豪杰满腔悲壮,我这是用生命在泡妞啊!!! …… …… 快到中午了,慕容雨川伸个懒腰,心想螳螂信誓旦旦的出去不知道现在在干嘛? 曹操曹操就到,陆小棠风风火火的走进法医室,还没等慕容雨川问,她就把一摞浸透的鲜血的餐巾纸扔到慕容雨川试验台上。 “这是……” “杜豪杰的。” “啥?” 陆小棠也不解释,转身酷酷的走了。慕容雨川擦擦冷汗,“你把杜豪杰怎么了?” 取姜芳容他们的的血样要容易的多了,何况谁拒绝的越强烈反而嫌疑最大。验血只是一种方法,陆小棠关键是要找出那个人。 陆小棠的意外出现让刚刚平静下来的赵家又掀起了波澜。姜芳容、萧潜甚贺秀香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反对。 萧潜与陆小棠相对熟悉,把她拉到楼下院子里,问:“我实在有点儿搞不懂你又在干什么,这件案子凶手不是已经落网了吗?” “你真的相信赵珍是凶手吗?最早拜托我调查案子替她辩护的人也是你啊……”陆小棠说。 萧潜被戳到了痛楚,情绪有些激动,“我信不信有什么用,我跟她又不太熟,是不是凶手由你们说了算!!” 陆小棠越过萧潜的肩膀,看见姜芳容站在门口冷漠的望着这边。 12. 阴谋 5 按照陆小棠的要求,萧潜、姜芳容以及贺秀香都被聚集到楼下客厅,这三个人现在彼此的关系看上去有几分古怪。贺秀香因为儿子被杀精神恍惚,但也没有离开赵宅,姜芳容和萧潜彼此都小心翼翼的,像是怕触碰到什么界限。 陆小棠给每个人发了一根采血针管,没有做过多解释,三个人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在陆小棠的监督下各自抽了血。陆小棠给每个针管标上姓名,正想着告辞,慕容雨川这时候打来了电话。 “我已经匹配过了。鞋子里的血不是杜豪杰的。”慕容雨川说。 “……”杜豪杰如果知道自己流那么多血是为了干这个,实在冤死了。 慕容雨川接着说:“而且我还做了染色体检查,可以断定是女性。” 女性?!陆小棠的目光马上落在姜芳容和贺秀香脸上,她小声对着手机问慕容雨川:“就这些吗?” “还有……” “什么?” “在凉鞋里,我还发现了指甲的碎片,是脚趾甲的。” “那个东西能化验吗?” “检测dna比较麻烦,不过我在上面发现了红色的指甲油。如果你能找到相似的指甲油,可以通过成分比较判断是不是同一种。” “好,我知道了。”陆小棠放下电话,陆小棠看着面前三个人,心里改变了注意。她让姜芳容和贺秀香脱了鞋,看着她们的脚。 两人疑惑不解的脱了鞋子,脚趾甲上都没有涂任何指甲油。 陆小棠还不死心,打电话给杜豪杰,让他立刻派警察过来控制住三个人,暂时没有告诉他原因。她已经可以感觉到抓住了案件的关键,眼下绝不能给罪犯销毁证据的机会。 杜豪杰虽然电话那头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按照陆小棠的要求派了两个警察过来。陆小棠一顿饭虽然让他溅了血,但还是征服他那颗大龄男青年的焦急的心,他现在对陆小棠几乎言听计从。 陆小棠让安排两名警察看住三人,自己亲自带着血样回公安局找慕容雨川。慕容雨川用电泳法分离法分离出三个血样中的dna片段,分别排列在显示器中,对比了凉鞋上发现的血渍样本dna提取,故作深沉的看着陆小棠。 “怎么样,这三个人中间有没有匹配的?”陆小棠急于想知道结果。 “有。”慕容雨川说,“凉鞋上的血渍dna与姜芳容的dna完全匹配。” “姜芳容?!” “对,也就是说,她曾经穿过赵珍在案发现场留下脚印的那双鞋。” 陆小棠眼前霍然闪亮,立刻将情况告诉杜豪杰,带上人赶回赵宅。她并没有马上审问姜芳容,看了她一眼,直接上了楼。 姜芳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问杜豪杰,“杜警官,又因为什么事儿啊来我家,我都被你们搞糊涂了……” 杜豪杰没说话,脸色冰冷。 陆小棠走进姜芳容卧室,套上手套,先从衣柜行李开始翻找。凭着与姜芳容的几次接触,她对这个女人多少有些了解。她看上去脾气暴躁,心直口快,但实际上却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有没有把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陆小棠没有十足的把握。 检查到化妆台,她拿起旁边的碎纸篓,把里面零七八碎的东西扣在地上。纸团、笔芯、一次性纸巾、还有两个避yun套,让她一阵恶心。老实说,她也很好奇,像萧潜的这样出众的男人为什么会死心塌地的看上姜芳容的。 12. 阴谋 6 她展开了几个废纸团,其中两个引起了她的注意。皱皱巴巴的纸上整齐的印着签字,好像是字典一类的东西。奇怪的是,每张纸上都被剪出了一个方块小窟窿,应该是对应的两个字被抠掉了。 她在垃圾里继续寻找,又发现了两个不太引人注意却很可疑的小纸片。纸片上都有一个残缺的铅字,一个写着“老”,一个写着“看”。这两个纸片一比较能分别与两张纸上的窟窿相吻合。 因为太奇怪,陆小棠不由自主就和案件联系到一块儿,她沉吟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陆警官,这个化妆盒里有几瓶指甲油,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陆小棠被身边的技术员打断深思,他把从梳妆台下面发现的一个木制的四四方方的化妆盒递给陆小棠看。 盒子里面乱七八糟堆放着瓶瓶罐罐,陆小棠在里面翻弄,找出了两瓶红色的指甲油,心里又是一阵兴奋。 她把两瓶红指甲油交给一名技术员带回去给慕容雨川化验,自己下楼来到客厅。 杜豪杰看她一眼,冷漠的眼神里多出几分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陆小棠只当做没看见,向他点点头。这是两人之前商量好的,如果陆小棠发现了线索就点头示意。 杜豪杰没再多问,拉开餐桌的一把椅子让陆小棠落座。这一次突击调查,他全力配合陆小棠。 姜芳容、萧潜和贺秀香做在对面。姜芳容明显能感觉到,自从陆小棠落座以后,眼睛就不错神的盯在自己脸上,好像自己脸上那块白癜风忽然变成了一朵花。她心里莫名的感到一丝慌乱。果不其然,陆小棠一开口就谈到姜友光遇害时,他们三个人都在做什么。头几天他们回答过杜豪杰同样的问题。不过这一次,陆小棠着重问的人是姜芳容。 这个到难不住姜芳容,她把姜友光遇害那天自己做过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确信没有什么漏洞,复述的过程中发现陆小棠微微皱眉,这让她很得意,附带说了一句,“陆警官,不是我说你,你实在是多余问我这些,你就算笨想也应该想明白,我是姜友光的亲姐姐啊,我就算再怎么样不会对自己弟弟怎么样吧……”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就算再怎么样’是指你做过什么事情吗?” “我……”姜芳容得意洋洋的脸一下变了颜色,“我只是形容一下,你不要吹毛求疵好吧陆警官。” “那好,我们不说这个。”陆小棠把两张皱皱巴巴的纸放在桌上,“这是干什么用的,我还想请教一下。”说话时她眼睛看着姜芳容和萧潜两个人。 萧潜伸手想拿到眼前,陆小棠拦住,“哎,只能看不能碰。” “这是什么,纸上划了一个窟窿……我没见过这东西,这是在哪儿发现的?”萧潜问。 “在你们卧室的废纸篓里。” “废纸篓?!”萧潜面带困惑,看了眼姜芳容没说话。 “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姜芳容说。 两个人都说不知道,但明明就是在他们的卧室里发现的,究竟是谁在撒谎呢? “你们看仔细了吗?”陆小棠把两张纸抚平,纸上还有两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纸片,“我看了,这就是一张从《新华字典》上撕下的两张纸,一张纸上剪下了‘老’字,另一张纸上剪下了‘看’字。我猜是这两个字都不小心剪坏了,所以被扔进垃圾桶。而且,单单剪这两个字也没有什么意义吧,所以我想,应该剪了更多字,至少这些字能够连成一句话才对。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恐怕做这件事情的人是想给什么人展示什么信息吧。” 萧潜和姜芳容都不吭声。陆小棠突然来这一下,让两人措手不及。 陆小棠看着萧潜,没有指名道姓,说:“我记得你们是因为收到了一封信回来的。那封信写的很奇怪,没有用笔写,而是用带字的纸片贴成了一句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句话是这样写的‘我看见老头儿回来了’。” 12. 阴谋 7 听到这句话,对面三个人都被震动了。姜芳容马上凝视萧潜,神色阴沉,充满了怀疑。萧潜如坐针毡,努力保持镇定。关于那封信的事只有这家人自己知道,为什么警察会了解的如此清楚,肯定是有人透露了消息。 “我知道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儿,我知道了!!”贺秀香忽然站起身,大叫起来,双手按着桌子,双眼瞪得像是要发狂。 杜豪杰想要起身,以防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陆小棠拉拉他袖子,示意他坐下。陆小棠问贺秀香,“你说你知道,知道什么了,说来听听。” “我知道是谁在搞鬼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是阴谋……”贺秀香的嘶喊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什么阴谋?”陆小棠紧跟着问。 贺秀香手指姜芳容,“就是她!”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同时落在姜芳容身上。 姜芳容也激动的大喊:“贺秀香,你个老疯婆子,血口喷人!” “这封信你不是一口咬定是赵珍写的吗?你还说是她故意给你们写信,用老爷的名字把你们都引回家,想设计害你们,这是你亲口说的。你还以这个原因逼老太太断绝与赵珍的母女关系。说来说去这封信原来就是你自己写的,你就是想嫁祸赵小姐,你可真歹毒!” “你胡说,这封信是赵珍写的不是我!”姜芳容一口咬定。 陆小棠插嘴道:“是谁写的并不难查出来,这封信上肯定会有指纹。到时候比对一下嫌疑人的指纹就知道了。” 姜芳容的眼睛紧盯桌上那两张纸,似乎像要一把抢过来撕碎。 贺秀香接下来的话更让姜芳容心颤,“你杀了我儿子,你杀了老太太,杀了姜友光,你才是最可恶的凶手!!” “可笑,”姜芳容冷笑一声,“你儿子要jian污我,他死是咎由自取。至于我妈和我弟,怎么可能是我杀的,我可是他们唯一的亲人,那不成了笑话吗,有谁会相信?” “怎么不可能?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老爷子是怎么死的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姜芳容神情一僵。 陆小棠看着桌上的信,心头一动,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 不管这封信是谁写的,为什么会写那么古怪的一句话,为什么这家人因为这样一句话就不约而同的回到家里?这其中原来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的原因。 “听说赵宥昌是脑出血死的,不是吗?”问话的是杜豪杰。他对赵宥昌的死了解的一清二楚不稀奇。他肯定恨死了这个差点儿毁了他一生的人。 “老爷子是有脑出血,但其实是暂时昏迷了,如果好好治疗还是有可能恢复的,可是……” 12. 阴谋 8 (向各位道歉,家里有人急病做手术,断更了两天) “你住口!!”姜芳容大叫,眼中闪现出惊恐。 “没关系,继续说。”陆小棠看着贺秀香鼓励她,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贺秀香点点头,接着说下去:“就是因为姜家母女想让老爷子死,才伪造像是病死的……” “胡说,统统都是胡说,你们千万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姜芳容焦急的想要干扰贺秀香说话。 贺秀香抬高嗓门用几乎震耳的声音大喊:“姜芳容!!你和你弟弟还有你妈在在病房里商量的那番话我都听到了,你们关了他的氧气管,我也知道。就是你们杀了老爷子,所以你们心里有鬼!”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害死的我爸?” “关于这个我们可以调取当时的医疗档案,如果老爷子真是窒息致死,不排除医院方面的监管不严,但想查出来并不太难!”陆小棠说这番话半真半假,她主要是想看姜芳容的反应。 姜芳容脸色刷的惨白。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萧潜,希望他能帮着说句话。 萧潜身为专业医生,熟悉医疗程序,他几乎也能猜到陆小棠的用意。 他看了看姜芳容,脸色阴沉含怒,没有半点儿维护的意思,冷冷说:“我认识姜芳容的时候赵宥昌刚死,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我并不知情。” “他又提到过赵宥昌吗?”陆小棠问萧潜。 “偶尔。” “怎么说的。” “她很讨厌,不,应该是憎恨赵宥昌才对!” “从哪方面能表现出来?” “她不止一次骂过赵宥昌,老混蛋。” “赵宥昌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吗?” “应该是没有,如果有,她早就告诉我了。她恨赵宥昌,就是因为赵宥昌娶了她妈妈,成了她继父。我觉得他们姜姓的母子对赵宥昌没有一点儿感情可言,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姜芳容完全傻在那里。揭底怕亲人。萧潜这番话让姜芳容的辩解统统变得苍白无力。 “那为什么姜云英当初还要嫁给赵宥昌?”陆小棠追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姜芳容没说过。”萧潜说。 其实姜芳容就算不说,陆小棠和杜豪杰也能猜出大概。 赵宥昌当年富甲一方,名声显赫,中年丧偶,成了地道的钻石王老五,想嫁他的女人趋之若鹜。姜云英嫁他如果不是因为感情,那就是为财了。嫁进赵家,跟随来的两个孩子没有改姓,这也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内心深处并不接受赵宥昌。这也难怪赵宥昌会偏袒养女赵珍,大概他当时心中苦闷,无处排解,只能从赵珍这里寻求心灵依托了。 见姜芳容气势已颓,陆小棠趁胜追击,对她说:“你们母子三人联合起来抵触赵宥昌,对他阳奉阴违,又因为赵宥昌偏爱赵珍,便将她一并排除在外,恨之入骨。因为赵宥昌当年是一家之主,你们不敢对他如何,就只能把怨气发泄在赵珍身上。赵珍背后积年累月留下的伤痕就是姜云英和你们虐待她的最好证明,但是我想有赵宥昌明面的保护,你们也不敢太妄为。直到赵宥昌死后,你们才终于敢大张旗鼓的对付她了,甚至想直接把她赶出赵家,但有一点我没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儿动手,而是等到现在呢?” 12. 阴谋 9 “这个我就可以告诉你原因,”贺秀香不等姜芳容反应抢先说道,“那是因为姜老太太身体的不行了,老爷子去世之后不长时间,她就中风了一次,后来连走路都费劲了,不得不坐上了轮椅。他们一时就没顾得上赵珍。而且老太太得病之后,姜芳容和姜友光对自己亲妈也不怎么关心,几个月都不来看一回,如果没有我,老太太饿死了他们都不知道。人家赵小姐不说别的,这方面就比他们强太多了,老太太当初那样对她,她都不记恨,隔三差五就能回家一趟,买些老太太的能用得上的东西,还嘘寒问暖的安慰老太太。她一个学生,连学费大多是靠自己打工攒的,还能有多少钱啊,都花在老太太身上了。瓜子不保暖人心,将心比心,姜老太太心肠再硬也不能不被感动吧。到了后来,她确确实实是喜欢赵珍了,对她比亲女儿还亲……姜芳容现在再想把赵珍赶走,老太太就不答应……” “所以,她就假冒赵珍的口吻写了那封信,故意挑拨赵珍和姜云英的矛盾,把全家人聚集起来,想一不做二不休,强逼姜云英断绝和赵珍的母女关系,要把她赶出这个家。”陆小棠说。 “对,对,你们警官比我会总结、推理,就是这么回事儿。” 陆小棠拿过那封信,又看了一眼,对姜芳容说:“这封信究是你还是赵珍写的,我们一验就能验出来,如果查明是你,那么这起案子就跟你脱离不了干系了。矛盾是由你制造出来的,至于姜云英和姜友光遇害……” “等等……”姜芳容大声打断,阴着狰狞的脸咬牙道,“不错,我承认那封信是我写的。但是姜云英和姜友光的死跟我没关系,我不可能杀死我妈和我弟,至于贾楠我是正当防卫,你们也都看到了……” “你一向谎话连篇,我儿子怎么可能会想要非礼你这个丑八怪?”贺秀香忍不住破口大骂,想起儿子惨死她就恨极了姜芳容。 “你说什么,死老太太,你才是丑八怪……”姜芳容一被戳到痛处,就要发疯。她突然向贺秀香扑上去,揪住她头发,照她脸上给了几拳,贺秀香鼻子立马冒出血。 贺秀香也不是善茬,虽然长得干瘦,又处于下风,依然挥舞枯材般的胳膊奋力反抗,尖利的指甲狠狠刮在姜芳容脸上、脖子上挠出了一道道血痕,配上姜芳容原本丑陋的脸,简直变成了一个活鬼,连看惯了姜芳容的萧潜感觉头皮发麻。 就在临时审问现场,两个泼妇厮打成一团,仿佛两只被激怒的母兽。 杜豪杰扑上去好容易才把两人分开,顺势也给姜芳容铐上了手铐。姜芳容挣扎着大喊大叫,“为什么抓我,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抓我?”杜豪杰忙了一身汗才把她制fu。 他对陆小棠说:“不亲自动手我还真不相信这个女人能有这么大力气。” 陆小棠眼睛眯缝,“这说明她有作案能力。” …… …… 姜芳容被押回警局后,慕容雨川和阎玲对所有收集到的物证进行了全面详细的检查。 “可是我有点儿搞不明白,她最初的动机不就是将赵珍赶出赵家吗,怎么演变成杀人了,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妈和弟弟……” 18:21。 参与办案的警员重新聚集在杜豪杰的办公室总结案件。上一次在一天之前,凶手被认定为赵珍,时隔一天就发生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改变。 12. 阴谋 10 大家看着摆在桌上的物证样品和化验单,很多人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不是说赵珍的犯罪证据确凿吗,怎么又把姜芳容抓起来了?众人不免窃窃私语。 杜豪杰示意陆小棠发言,陆小棠并不推迟。她看了看在场七八个警员,说:“现在由我来为大家讲解案情,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提问。” 众人相互看看,谁也没说话。 “我们经手这个案件以后,一直以来都缺少完整足够的证据,根据仅存的证据,我们怀疑过很多人,还先后逮捕了两个嫌疑人,直到现在,我们的法医和物证人员终于有了实时性的突破。如果我们把之前收集到的物证联系到一起,就不难找出真正我们要找的人了……首先我们先从姜云英遇害开始说起,姜云英遇害前一直呆在家里,这就可以排除与外人结怨一说。就在她遇害前发生了两件事,一是姜友光企图强jian赵珍未遂。二是姜云英与家人发生争吵昏倒。根据姜芳容和姜友光的口供,称姜云英与赵珍关系恶劣,姜欲与赵珍断绝母女关系,致使双方发生激烈争吵,造成姜云英昏倒,之后在卧室中遇害,时隔数小时后才被发现……” “……这起作案堪称完美作案,凶手除了在闷杀姜云英时将她鼻骨压断,再也没有留下其他任何蛛丝马迹。案发时在赵宅每个人的口供不足以推导出凶手。所以,我们当时把姜云英房间的隔壁房间的赵珍列为头号嫌疑犯,因为她作案更容易。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说赵珍与姜云英有矛盾一样,事实上,当我们仔细了解情况就会发现,那天真正把姜云英气昏过去的并不是赵珍,而是她的女儿姜芳容和儿子姜友光,姜云英与赵珍的关系非但不恶劣甚至比亲生儿女还要亲热。至于杀害姜云英的人,赵珍只不过是看上去更具备作案条件,但不意味着她就是凶手,其他人在当时也同样具有作案条件。正因为这种看似合理的直觉让我们在调查开始出现了误判,走了不少弯路……” 杜豪杰神态有些窘迫。陆小棠无意中把他也带进去了。 “……但这并不完全是我们警员自身的问题,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正是凶手希望我们往这面去想。” “你是说凶手在误导我们?”阎玲插话。 “可以这么说。但是这还不够,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赵珍是凶手,所以,我们随后放了赵珍。紧接着,第二起案件出现了,与姜云英完全不一样。姜友光几乎就是被用一种残暴的方式杀死的,而且在现场我们还找到了赵珍的脚印。凶手装模作样的清理痕迹,偏偏只留下一串脚印,感觉上是疏忽,其实又是一个误导,这一次直接干脆的把赵珍的脚印留在了案发现场,就等于给赵珍彻底扣上了杀人罪名。” “但计划实施起来还是出现了凶手意想不到的难题,”慕容雨川补充,“她以为穿上别人的鞋子就能嫁祸别人,但匆忙间拿了赵珍一双塑料凉鞋,赵珍的鞋本来就小。她穿上以后肯定很不舒服,穿着凉鞋在夜晚树林里走,难免不会碰到什么,结果她不小心把脚弄破了,沾上了一点儿血迹在上面,还留下了一点儿脚趾甲的碎片,单单这些不起眼的证据就足够了我们发现真相了。” 13. 空宅钟声 1 “姜芳容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嫁祸赵珍把赵珍赶出家吗,她没有必要连自己的亲妈和弟弟都一起杀害吧?”有人质疑道。存在这种想法的不只他一人。 “那就要看她最终想要获得多大的好处了。”陆小棠说:“如果单纯是把赵珍赶出家门,她的确没有必要花这么大的血本,但是从一开始她模仿赵珍的口气写信把众人骗到一起,到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杀人案可以看出她的目标绝对不是把赵珍赶出家门那么简单,至于贾楠被杀可能单纯只是一个意外。” “姜芳容是要把赵珍逼上绝路。”杜豪杰也受到了陆小棠启发,“她对赵珍的恨意,只要让赵珍身败名裂,失去性命才能让她释怀,这个女人真是可怕啊。” “除了这一点之外,我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才迫使她连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也要杀害。” “什么原因?”杜豪杰好奇的问,其他人也都看向陆小棠。 陆小棠不慌不忙从拿来的一摞材料里抽出一份递给杜豪杰,“我通过其他渠道调查了赵家人的财务状况。其中我发现,姜云英有一份巨额的人身保险。这份保险是赵宥昌去世之前给姜云英办理的,保费大约有120万。其中除了人身意外险之外,还包括了生死两全保险。一般的人身意外险不包括谋杀,但是生死两全险可以包括这种情况,所以保费也高。有了这份保险,只要姜云英因意外身亡,她的直系亲属就可以获得高额的赔偿。对于姜芳容来说,这笔保费的受益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众人沉默良久,不知谁脱口感叹,“为了120万,连自己的亲妈和弟弟都能杀害,难道亲情也是有价的,虽然贵重但只要价位够高还是可以出卖的……” 这件案子的真相并没有看上去复杂,但每个人心里都像压了一块石头。 …… …… 一周之后。 猎狐组的度假马上结束,罗炎麟和组员们天天晒日光浴,一个个晒得跟菲佣似的。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则当了一回义工,度过了最有意义的一个假期。 陆小棠向杜豪杰告辞,杜豪杰还有些恋恋不舍,电话、qq、微信,能留的联系方式全给了她,看起来是相当的中意她。慕容雨川在一旁窃笑不止,让陆小棠脸红脖子粗。 慕容雨川不怀好意的提议,“临走前你还要不要见见你那位初中铁磁啊?” “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学。”陆小棠矫正。 慕容雨川不信。陆小棠想了想,觉得还是打通电话问候一声比较好。萧潜在电话里说他正在火车站,准备乘坐今天下午3点车的离开。陆小棠问,你不想再看看姜芳容吗? 萧潜叹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奈,“看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让彼此伤心。她所做的一切都应该由她自己来偿还,我已经不想再过问她的事情了。”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陆小棠问。 “她的美容院让她朋友去处理吧,我不会在那里干下去了,另谋出路吧。” “我看她也没几个朋友,或许,她希望你来继承呢。” “那根本不可能,一想到赵宥昌和姜云英是怎么死的,我就觉得她的东西都沾着血腥气,想想都毛骨悚然。假如你们没有破案的话,我说不定就要同这样可怕的女人一同生活下去,想想都觉得后怕啊……” 13. 空宅钟声 2 陆小棠替萧潜惋惜,说起来他也算是受害者之一。出众的男人总会得到异性偏袒,这也无可厚非,陆小棠在慕容雨川不断用鼻子冷嘲热讽的“哼哼”声中故意问萧潜:“要不要见个面给你送行啊?” “下次吧,等我空出手来去s市找你,你不是在省公安厅刑事调查局吗,我记住地址了。”萧潜婉言谢绝。 “热脸贴冷屁股。”慕容雨川讥嘲。 陆小棠照他屁股踹了一脚。 挂了电话,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又去了趟赵宅,拜望一下这家人再走。 白日里的老宅子依然透出一股凄凉,除了岁月的无情的侵蚀,还有人祸。庭院空空荡荡,大门也未上锁,连那个干瘦像风筝的佣人贺秀香也不见了。站在显得空旷的客厅里,只能听到单调机械的钟针走动……给人感觉这栋房子已经人去楼空,成了名符其实的空宅。 “还有人吗?”陆小棠喊。 过了好半天,楼上似乎悉悉索索的传来了声音。一个人单薄弱小的人影出现在走廊里。 赵珍形容憔悴,就像大病初愈几近虚脱的病人。看到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她疲倦的露出笑容。 “这里就剩你一个人了吗?”陆小棠问。 “贺姨是昨天走的,没说回不回来……” 看到女孩眼神里透出落寞,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心生怜悯。这个曾经富甲一方的人家如今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一栋空房子了。 “姜芳容的罪名已经确定了,证实就是杀害姜云英、姜友光以及贾楠的凶手。她的目标不只你一个人,你只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之后将要按照法律程序进行,今后没有人能在欺负你了。” “……”赵珍叹息一声,眼眶闪动着泪光。虽然杀死姜友光的人其实是贾楠,但对于整个案情,对于姜芳容所犯的罪行来说无关紧要了,这个歹毒的女人理应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想调整一下心情,”赵珍说,“今后怎么样我还没想好,可能会把这栋房子卖了,也可能就把它留在这里任它自生自灭。我对它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想起来心里就难过……”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慕容雨川想了想热心的建议:“要不我陪你在淮殷市转转散散心?” 陆小棠朝他后腰捅了一下,还挺疼。“伤肾知不知道?”慕容雨川捂着腰怒冲冲的瞪她。 “你听。”陆小棠说。 “听什么,我的肾又不会叫唤……” “我是让你听动静,听到没有?”陆小棠神色凝重,不像在开玩笑。 “什么声音?”慕容雨川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到,“是你年纪大了耳鸣了吧。” 陆小棠没工夫同他贫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慕容雨川和赵珍都不言语。陆小棠功夫好,耳音极佳,仔细辨认了一下方位,转身走到右面墙脚,然后慢慢想靠大门的方向移动。 走到墙壁尽头是通向厨房的木门,她抬手按着门,轻轻把门推开,向里瞄了一眼。靠近门的小餐厅和里面的厨房是空的,看不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陆小棠确信她刚才听到了“嘎”的一声响,好像是门轴生锈发出的响声。 她走进厨房,好奇的慕容雨川和赵珍随后也跟了进来。陆小棠做手势要他们别出声,两人点点头。 陆小棠走来走去,来到了厨房尽头通向地下室的门前。杜豪杰抓捕贾楠之后曾提到过这里有个地下室,贾楠就临时藏身此处,因为平时这扇门一贯锁着,也没有人来这里,所以始终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陆小棠往门上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扇常年累月上锁的门现在居然虚掩着。 她摆手招呼赵珍过来,问她:“上次杜豪杰来这里抓住贾楠之后,这扇门锁了吗?” 13. 空宅钟声 3 “我记得好像是贺姨锁的。”赵珍说。 “钥匙放在哪儿了?” “这栋房里钥匙串一般都被她放在柜橱里。” “你现在找来让我看看。” 赵珍转身走到餐厅一个深棕色、一人多高的老式柜橱前,打开柜门,上下扫了两眼,拿出一个钥匙串回来交给陆小棠。 陆小棠一看上面大大小小什么样式的钥匙都有,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哪串钥匙是开这扇门的?”陆小棠问。 “我也不知道。”赵珍摇头。 “这还不简单,挑样式最老的。”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选了一把又短又扁的黄铜钥匙,看着奇特的东西没准儿就有奇特的用处。 “那是给钟表上发条用的。”慕容雨川简直无语了。 “那你说是哪把?”陆小棠最烦这种挑来选去的繁琐小事儿。 慕容雨川不以为然的接过那串钥匙,“这里老钥匙一共有11把,钥匙跟门应该是匹配的吧,你没注意,宅子里的卧室都是相同样式的房门,钥匙也应该是相同样式的。这就能……排除9把。剩下两把钥匙其中一把就应该是开这扇门的,试试就知道了,如果没有,那就是被人拿了。” 陆小棠还是比较满意慕容雨川的智商,这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带在身边,比一条警犬有用。她依言把那两把细长的钥匙插进锁孔,其中一把果然能拧动。 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雨川,这说明有人在之后用钥匙打开了这扇门,刚才那声异响有可能就是从这扇门发出的。 什么人开的这扇门,开完门又去干什么了? 陆小棠闪身进门,接着排气窗透过的微弱光线,看到一列向下延伸的台阶。 几乎就在刹那,她发现地下有光亮闪动。 有人在下面。 陆小棠脑子里顿时冒出这个念头。她以最快的速度跃下楼梯。看到并排三间小屋局促的紧挨在一起,晃动的光亮来自面那间屋子。 陆小棠拔枪在手,闪身站在门口。正看见一个背对门的人影弓腰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地上摆着几个打开的旧箱子,各种东西翻了一地。 “别动,我的枪正对着你,把手慢慢举起来放在脑后!!”陆小棠发出警告。 那人似乎才发觉危机,身子一下僵住,犹豫了片刻,按照陆小棠说的慢慢举起双手放在脑后。 “站起来,转回身。” 那人机械的转过身,面对陆小棠。 陆小棠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人居然就是说要马上上火车的萧潜。 在昏暗的环境里,只有手电光照亮,萧潜俊秀的脸也显出了几分阴森。 “你跟我说另谋出路,原来就是在躲进别人家地下室里翻东西啊,怎么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萧潜表情很不自在,竭力掩饰着慌乱。 13. 空宅钟声 4 “那我该怎么想?” “……”萧潜忽然收声,他根本没准备好如何应对陆小棠,她出现的太出乎他意料了。 “你怎么进来的?”陆小棠问。 “……”萧潜沉默。 “莫非你有这间地下室的钥匙不成?” “……”还是沉默。 陆小棠注意到他手里拿着好像信件一类的东西,不禁起了疑心,她说:“先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吧。” “这可不行。”萧潜下意识把手里的信件藏在身后。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我们虽然是同学,但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我可以把你带到警局,到时候你一样会交。” “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萧潜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让陆小棠心头一动。难道这个人还有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她脑子一转,有了计较,就着萧潜的疑问深藏不露的淡然一笑,没回答。 这便给原本慌乱猜忌的萧潜带来更大压力。他努力想透过昏暗的光亮看清陆小棠的表情,眼神里交织着挣扎。过了漫长的几秒钟,他终于忍不住道:“我没想到你还会怀疑我,至少你的样子让我觉得你完全相信我了……” “你太低估我了。”陆小棠嘴上说,心里却很吃惊。 “你是不是查过了我的底细?” “……”陆小棠不否认。其实她还真是漏掉了萧潜,这男人长得实在太有欺骗性了。 “你既然清楚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来这里根本算不得偷,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陆小棠再也掩饰不住震惊,“莫非你是……你是……”她一下子忘了要说出的那个人名。 “不错,孙世臻就是我的老爷爷。这栋宅子是他在民国25年建造的,是我们孙家的别墅,所以它应该叫孙宅才对。” “可你姓萧……” “萧是我父亲后改的。十年动乱的时候,我爷爷孙家栋遭受不白之冤,被打死在批斗会现场,我大伯和我父亲也都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抓紧监狱,受尽折磨,大伯病死在监狱,我父亲双腿被人打断,趁着保外就医的机会,我母亲带着他远逃外地,躲避在一个远方亲戚家,我父母连名姓都一起改了,我父亲从此改姓萧。文革结束有了我,也跟着父亲一起姓萧,但再也没有回到淮殷这个地方,直到后来听到一些传闻,才知道我们家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先是被充公了,后来又成了企业家赵宥昌的寓所……” “所以说你和姜芳容认识并不是偶然,是你故意与她接近的是吗?” “我不否认这点。如果不是为了回到这里,我又怎么会委屈自己跟那样一个丑陋又歹毒的女人在一起呢?”萧潜凄然的神情中透出冷酷。 “但时过境迁,连时代都变了,这里早已经不属于你,你又何必强求呢?” “时过境迁又怎样,时代变了又怎样,这里一直就该属于我们孙家,”萧潜被陆小棠刺激到了,突然激动不已,“我们是被一群暴徒赶出家的,不管是充公还是被赵家购买,他们都是违法的。你是警察,这个道理你难道会不明白吗?” 陆小棠一下被问得无言以对,她试图找一些理由,“文革之后,你们家没有要求平反吗,如果给你们平反了,那么这栋宅子……” “要求了。我父母费了好大的周折终于去掉了反革命的帽子,但是充公的东西就是充公的,人家说我们的宅子原本就应该属于政fu,所以拒绝归还。让我不明白的是,既然都充公了,为什么后来又能被赵宥昌买下,我们家是资本家,难道赵宥昌就不是吗,他有什么权利买我的家,住我的家,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可是我偏偏就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13. 空宅钟声 5 “……”陆小棠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斥责萧潜没有底气,安慰他又觉得苍白。 萧潜平静一下语气,带着忧伤说:“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我母亲含辛茹苦养大的,我从她口中了解到这栋宅子的一些情况。我们家的地下室存放都是一些旧货。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那些东西还在不在,最好还能找到我老爷爷他们曾经留下的信件或者照片什么的存做纪念。” “仅仅是为了这个原因?” “对。”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姜芳容呢,我相信这点儿要求她不会拒绝你的。” “你不了解姜芳容,她是一个十分多疑的女人。我如果告诉她这些,她自然就会怀疑我与她交往的企图,她甚至会觉得我的目的是要夺回原本属于我的房子……” “难道你没这么想过吗?” 陆小棠突然一问又让萧潜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 “你是不是凶手?” “凶手你不是已经找到了?”萧潜轻声回答,平静的望着陆小棠。 那双漂亮的眼睛让陆小棠有些困惑了,她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每个女人都不希望自己欣赏的男人染上污点,就连陆小棠也不例外。 萧潜把手里一摞信件递给陆小棠,“这些是我找到的,你可以检查有没有让我值得怀疑的地方。” 陆小棠接过信件,萧潜侧身绕过她走出房间,看见门外楼梯口站着一个人。 法医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审视着他。 萧潜恢复了平静优雅的神态,走向慕容雨川,礼貌的说:“请让一下。” 慕容雨川没动。 “陆警官同意我走的。”萧潜补充了一句。 慕容雨川这才勉强向旁边挪开一步,萧潜沿着台阶走出地下室。 慕容雨川两三步跨进房间,看见陆小棠还拿着一摞信件站在那儿发呆,大声质问:“你们谈话我都听到了,你就打算这样放他走?” “不放他又能怎么办,我们又不能证明他犯罪……” “怎么不能证明,他有足够的作案动机,他也同样有机会有能力谋杀姜云英和姜友光。他也承认自己接触姜芳容是为了回到这栋宅子,他当然会进一步想要想办法夺回自己的房子或者报复,谋杀姜芳容和姜友光只不过是他顺理成章的计划而已。” “你可别忘了最初报警的人也是他。” “那又怎样,不过是他的障眼法。他把自己隐藏的很好,自然可以放心大胆的报警了。” “那么姜芳容呢,照你这样说,她是清白的喽,那些关于她的证据又该怎么解释?” “也不能就说她是清白的……”慕容雨川挠挠头,忽然发现自己把自己绕进了一个互相矛盾的迷局里。 13. 空宅钟声 6 萧潜穿过厨房,走出餐厅,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没有追上来,他紧绷的心弦这才松懈下来。 但他意外的看见了赵珍。 她一声不响的靠在座钟旁边,睁着那双清秀仿佛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幽幽的看着他。那单薄的身子看着叫人心疼。她一句话也不说,神情里看不出喜怒哀乐。 萧潜被她瞅的心里很不安,他问:“刚才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赵珍眼中现出了困惑,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钟声这时忽然敲响,“铛——铛——铛——” 萧潜只看见她唇形微动,却什么也没听到。 钟声响过,赵珍的眼神里充满忧伤,还有盈盈泪光。萧潜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是朝赵珍点点头,说一声:“再见。”然后匆匆从她身旁走过,留下女孩一个人痴痴的站在那里。 从今以后,这偌大阴森的房子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恐怕是心机算尽的那些人无论如何未曾想到的结局。 …… …… 13:32。 法医室紧闭的两扇门被推开,冷森森的房间里空荡无人。若非有案件需要,没人愿意整天呆在这里陪死人作伴。 慕容雨川打开壁灯,从橱柜里随便拿出一套衣服换上,从器械柜里分类跳出了一系列工具放在托盘里,用推车推进了解剖室。 他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走到解剖室尽端的储藏柜前,在几排抽屉前查找人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抽屉很长,长得足够容下一个人。此时的抽屉里躺着一个老太太。 她久病苍老的脸皮由于脱水改变了一些形状,两条腿因为长时间坐轮椅,也已经萎缩。她的鼻骨有些微弯曲,这是她生前受到的唯一的外伤。在脖颈部有竖直的用麻线缝合的刀口。这与阎玲的尸检报告相吻合。她通过姜云英鼻骨骨折、鼻腔渗血,配合喉部检查以及肺部x光照片,综合判断出姜云英被闷杀致死。这一点,慕容雨川在检查过后并没有发现问题。 他掀起盖在姜云英尸体上的白布单,看见完好无损的躯干,不禁皱起眉头。 他当然不希望看见一个伤痕累累的姜云英,但他并没有发现熟悉的y型的麻线缝合口。也就是说,阎玲并没有对姜云英进行全面的内部检查,想必她十分自信自己的判断,省略了这个步骤。 慕容雨川把姜云英的尸体推到解剖台上,打开无影灯,从托盘里挑选一把合手的解剖刀,熟练的切开尸体的皮肤,沿着中心虚线划开一道深入肌肉的长长的刀口,看起来就像拉开一条拉锁那样简单。 划开皮肤,慕容雨川又用骨锯锯断尸体的肋骨,将这个胸骨慢慢掀开,死者的胸腔终于完整的暴露在眼前。 姜云英的内脏器官保存完好,慕容雨川用刀锋划开肺叶表面露出里面的气管,仅凭肉眼还能看到肺气肿的痕迹和破裂的毛细血管。说明姜云英的确是窒息而死的,这一点阎玲的判断正确。 慕容雨川接着用刀划开左肺叶下的心包,打开表面薄膜之后,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心脏。 他小心翼翼的用刀尖剖开心室,仔细观察动脉管和心肌,发现大血管内的血液还没有马上凝固,呈暗红色,也没有鸡脂样的血块形成,接着又发现左心以及腔静脉出现扩张充血现象。他切下一小片拿到显微镜下面观察,看到部分地方出现心肌纤维断裂。 13. 空宅钟声 7 直到此时,慕容雨川凝重的神情才舒展开,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看到散落在各处的片段一个个拼接在一起,形成一副完整清晰的图案。 他为自己的发现无比震惊。 如果没有意外撞见萧潜的秘密,他或许根本不会联想到这么多,从第一个嫌疑人赵珍,到姜友光,到贾楠,再到姜芳容,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充分的作案动机,这个表面看上去平静的家庭实则充满了矛盾与仇视,每个人都在克制心中的忿怨,犹如潘多拉魔盒,只要一个不经意的机会打开就会施放出致命的能量。 而这一次开启致命魔盒的无疑是姜芳容。 慕容雨川收拾好一切,换下解剖服,正准备离开,阎玲忽然推门进来,看见他很是惊奇。“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你来这干什么?” “来找你啊,看你不在。”慕容雨川随便开了句玩笑。 阎玲脸色一沉,冷冷道:“谁没事儿整天呆在法医室里?” “哦,那是。那就回见吧。”慕容雨川赶紧往外溜,他可不想再跟这个“面具”人有任何瓜葛。 “等下……”慕容雨川刚走到门外,阎玲忽然在背后喊他。 “呃?”慕容雨川硬着头皮站下,心想不是自己撒谎被看穿了吧。 阎玲犹豫了片刻,问:“你这就走了?” “嗯……是呀……”慕容雨川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哦,走吧,祝你一路顺风。”阎玲说完走进法医室把门关上了。 “这是什么古怪性格,我又哪儿得罪你了?”慕容雨川挠挠脑袋自言自语,转念一想阎玲随时都可能发现他给姜云英进行过尸检,还是早走为妙,于是匆匆离开了景山公安分局。 半路上陆小棠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可能是想问他在什么地方,他没接。 他打了一辆的士回到了赵宅,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整栋老房子冷冷清清的沐浴在夕阳中,让人油然生出几分凄凉。 慕容雨川很好奇,一个女孩子独处在这样一栋充斥着谋杀与悲剧的鬼宅里,会不会崩溃掉。 院门开着,他直接走上台阶,按下门铃。等了许久,就在他怀疑是不是还有人在时,门开了。 穿一身白色的睡衣、面容憔悴的赵珍出现在门口。看到慕容雨川,眼睛里原本激动的光彩消褪了下去。 “有事吗,慕容医生?”她问。 “也没什么事,我要走了,顺便过来看看。”慕容雨川也不见外,从赵珍身旁挤了进去,好在赵珍也不胖。 “哇,好冷清啊……”他走进客厅,感慨不已。 赵珍到不介意,请慕容雨川坐下,端起桌上的保温咖啡壶说,“正好还有刚泡好的咖啡,慕容医生,要不要来一杯?” “行,来一杯,我中午吃了个手抓饼,还没来得及喝水。”慕容雨川一点儿不见外,大喇喇说。 赵珍给倒了一杯咖啡,放进两块方糖,递给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接过来一口见底,咕噜咕噜咽下肚,还打了个嗝,这才觉得舒服。赵珍又给他蓄满,慕容雨川问:“你沏这么多咖啡,是在等什么客人吗?” “没等什么人。”赵珍回答,可是脸上却分明流露出失望。 慕容雨川说:“其实我过来也是想见个人。” “……” “萧潜回来了吗?” 13. 空宅钟声 8 一提到萧潜,赵珍神色马上就变了,她说:“他已经走了,再没回来。” “哦,是吗,那可真遗憾啊,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回来呢。” “我姐姐现在都被抓了,他怎么可能还回这个家,他肯定恨死这里了吧……”赵珍叹息着说。 “那也不尽然。我想他即便未必真心喜欢姜芳容,但肯定是喜欢这个家的。这里原本就应该是他的家啊。” “我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们刚刚查到的。萧潜的原名不姓萧,他姓孙,是这栋房子最早的主人孙世臻的重孙。”看见赵珍惊讶的瞪大眼睛,慕容雨川说,“千真万确,他也亲口承认了。” 赵珍微微哆嗦着扶住了餐桌,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震惊了,她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一开始就很不理解,为什么萧潜会看上姜芳容那个奇丑脾气又不好的女人,虽说他还没有我这么英俊,但做人也要有底线啊,就算自己口味重,也得为将来生孩子着想吧。现在我搞明白了,他其实是有目的的。” “你是说……他想,想借我姐姐的势重新回到这里。”赵珍眼中充满了焦急与痛苦,既不想听慕容雨川承认,又想知道答案。 “应该说是这么回事儿。现在姜芳容涉案被捕,不代表他就失去了机会,所以我想他或许还会回来,看情形你也会接纳他的……” “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姐夫……”赵珍紧咬嘴唇,皱眉瞪着慕容雨川,慕容雨川的话让人感到羞辱。 “他毕竟还没有和姜芳容结婚,再则一说,你敢发誓你对这个人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吗,你骗不了叔叔我的,都写在你眼睛里了。”慕容雨川指指自己的眼睛。 赵珍身子一震,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簌簌往下落。 “你放心吧,我不会随便往外说的。”慕容雨川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赵珍问:“你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提醒我小心这个人吗?” “你很聪明。我这人对美女一向特别关照。”慕容雨川一笑,“当然是否选择接受他由你自己做主。我只是提醒你,他可能是一条美男蛇,姑且这样形容他一下。” “我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很危险?”赵珍忽又自嘲,“难道比我姐姐还危险?” “如果我说是呢。”慕容雨川瞅着赵珍怀疑的眼神,“我跟你们平常人不一样,我判断人不是凭着印象喜欢或者讨厌,我是一名法医,我靠的是证据和分析。” 赵珍听他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案子虽然已经人证俱获,但我还是有了一点儿更多的发现,就在我给姜云英进行尸检的时候,该死的,呵呵,如果阎玲当初能在细心一点儿,也许就不会发生之后那些命案了。”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慕容医生,你到底发现什么了,难道我妈不是姜芳容杀害的。” “如果你想听真话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是。” 刚才宣布姜芳容是凶手,隔天又否定,赵珍完全被弄懵了,呆呆的看着慕容雨川。 “那几封信的确是姜芳容写的,是她故意把你们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她也的确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姜芳容的确没杀姜云英,她的目的不是杀人只是为了把你赶出这个家。” 13. 空宅钟声 9 “那杀我妈的人到底是谁?” “没有人杀你妈,她根本就不是死于谋杀。” “什么?!”赵珍难以置信。 “姜云英的尸检是由阎玲,阎法医做得。她根据姜云英鼻骨骨折,以及肺部的病理性损伤,推断出她是被闷杀致死。正因为这个草率的判断,她没有对姜云英进行全面的检查,结果造成了失误。我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启发,对姜云英重新进行尸检,结果,我发现她有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的病症,你知道吗?” 赵珍摇摇头,“我只知道她中过风,脑子里有血栓。” “这没什么稀奇,心脏病原本就不容易发现。姜云英的心脏出现了心肌纤维断裂,冠状动脉血管壁钙化,狭窄,有血栓形成……简而言之,她的真正死因是心绞痛。这恰恰就是本案的关键。因为阎玲的误判,造成你被当成了重要的嫌疑人,之后因为证据不足将你释放了。但随后发生的姜友光被杀则彻彻底底的着实了你的犯罪证据,再加上警方开始受到姜芳容的影响,误把写信人当成是你,所以,你既有了犯罪动机,又有了犯罪证据,抓你是理所当然,这一点请你不要埋怨。” “我理解,当时我根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后来听说还是慕容医生和陆警官查明真相,才还我清白的,我心里十分感激你们。”赵珍真诚的说。 “这是分内的事情,用不着客气。”慕容雨川平静的回答,他继续刚才的话说,“有意思的是,为你洗清嫌疑的同时,所有对你不利的证据同时反过来证明了姜芳容的罪行。她的作案动机和证据甚至比你之前还要充分。她以你的名义写信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先是逼迫姜云英与你断绝母女关系,然后一口咬定姜云英是被你所杀,之后偷出你的鞋在姜友光遇害的案发现场伪造你在场的脚印,最后以正当防卫的理由捅死了贾楠。能杀的人几乎全被杀了,能抓的人也被抓了。最后只剩下姜芳容和萧潜两个人顺理成章的继承整个家业,这看上去真是一条心狠手辣的毒计。恐怕现在没有人会再怜悯姜芳容这个罪不可赦的女魔鬼。” 赵珍似乎有些听糊涂了,“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姜芳容没有杀我妈,只是想把我赶出这个家吗,你怎么……” “矛盾吧,这本来就是一桩自相矛盾,让人迷糊的案子。虽然我也不喜欢这个姜芳容这个心肠坏透了的恶女人,但她确实没有杀人。和你一样,她也是清白的。” “那凶手到底是谁啊,你到现在都没讲……” “我不知道。” “什么?!” “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不能乱说,所以我现在没办法明确的告诉你谁是凶手。” “……” “但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你愿意听我说,我不妨猜一猜。” “铛——铛——铛——” 钟声响起,仿佛无处不在。慕容雨川望着赵珍,赵珍也望着慕容雨川,钟声过后,赵珍问:“你说吧,猜的也没关系,我想听……” “我是一名法医,所以我的猜测还是来源于证据。姜云英先放在一旁,接下来谈谈你那位混蛋哥哥姜友光。他和姜云英不一样,是纯粹的谋杀,而且是一起处处充满了玄机的谋杀,无论是杀人地点还是被袭方式都很让人费解……” 13. 空宅钟声 10 “……但更令我不解的是,我在案发现场周围居然找不到任何足迹,包括凶手和被害人的,甚至连清理的痕迹都很少,在那么大一块区域里,又是在夜里,凶手能把痕迹清理的那么干净,这实在不科学,但总应该有科学的解释才对。所以,我想来想去,就沿着那条河向上游逆行,走了大约2000米,找到了一处布满足迹的地方,有些足迹很凌乱,好像有打斗过的迹象,但因为前天晚上下了一场雨,这些足迹都不是很清楚。但我怀疑那个地方才是姜友光真正的遇害现场,在现场我发现了至少三个人的足迹,说明当时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具体原因我不得而知……” “我觉得那地方不可能是案发现场,也许是你猜错了呢。”赵珍说。 “怎么这么说?” “照你说的,就算有人想移动姜友光的尸体,但两个现场之间又没有其他足迹,那这2000多米难道是飞过去的吗,不可能啊。”赵珍很聪明,一下就发现了慕容雨川的漏洞。 “看似不可能,其实也未必做不到。”慕容雨川狡黠的眨眨眼。 “这也能办到?” “利用那条河。假如是我,用一个塑料盆装着姜友光的尸体就能轻松又不留痕迹的运到下游。” 赵珍吃惊的看着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继续说:“其中有一双足迹十分有特点,左脚正常,而右脚印不但歪斜,还有在地上拖拽的痕迹,说明这个人右腿有残疾,我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贾楠,毕竟患小儿麻痹的人很少……” “可惜她已经被姜芳容杀了,要不然你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这倒是实话,我们之前其实一直怀疑姜芳容杀死贾楠并不是意外,强jian有可能是姜芳容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姜芳容怎么那么凑巧跑到了你房间,贾楠也凑巧跑到你的房间去强jian她,而且恰好身边有水果刀……最主要是这件事本人让人难以相信,如果说贾楠因为暗恋你一时把持不住我相信,要说对你姐有非分之想我只能‘呵呵’了。” “你净是瞎猜。”赵珍也不知道慕容雨川这样说是不是有心的,白皙的脸庞臊红到了耳根。 “还真别这么说,说不定贾楠就是把姜芳容误看成是你了才企图非礼呢。又或者,这根本还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利用姜芳容把贾楠杀死,至于杀人的目的,可能与贾楠出现在姜友光的案发现场有关,说不定姜友光就是贾楠用石头打死的呢,凶手想除掉贾楠杀人灭口。” “你可真敢猜。” “如果你不嫌我叨叨的没完没了,我不妨进一步大胆的猜测一下,就从姜云英的死开始。” “你说吧。” “这起案子真正的凶手其实并没有杀过人,严格点儿说他并不能算作凶手,而是一个阴谋家,我愿意称呼他‘主谋’。他只不过是因势利导,利用家人之间的矛盾导演了一系列看似连环杀人的凶案。姜芳容可能做梦也没想到,她计划的这次诡计让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的初衷只是想把你赶出赵家,但是姜云英突发心脏病去世给了主谋一次重新策划的机会。他故意压断了姜云英的鼻梁骨,伪造成闷杀的作案现场,又用相似的手段将姜友光的身亡伪造成了连环杀人,并嫁祸给你。” “他为什么要嫁祸我?”赵珍问。 “嫁祸你其实是为了保护你,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 “实际上,主谋真正要嫁祸的对象不是你而是姜芳容。但他十分巧妙的把你早早推出来让警方怀疑,却暗中埋藏了嫁祸姜芳容的线索,利用警察的侦破来为你洗冤,发掘真相,将姜芳容抓获归案。这根本就是一桩伪造的连环谋杀,从凶手到被害人都是伪造的,我甚至怀疑连姜友光的死都是一个意外,只不过发生在了恰当的时间和地点,恰好被主谋利用了。不管怎么说,当我们警方把这桩伪造的谋杀案当成普通谋杀案来处理时,就已经被利用了。” 13. 空宅钟声 11(剧终) 赵珍好像经历了一场脑筋急转弯,静静的思索了很旧,直到又敲响过一遍钟声,才问:“慕容医生,你是打算继续查下去吗?” 慕容雨川懒散的笑笑,“我说的这些全部都是我的猜测,恰好因为你长得漂亮,就忍不住找你来消磨一下午时光,谢谢你的咖啡,味道不错,虽然不是给我准备的。”他伸了个懒腰,起身离开座位。 “你要走吗?”赵珍问。 “我本来是想等萧潜的,我以为他会回来找你。” “你确定吗?” “之前很确定,现在又不确定了……总之,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慕容雨川走到门外,赵珍又忍不住叫住他,“慕容医生。” “什么?” “如果萧潜真的回来了,我该怎么做?” 慕容雨川想了想,“怎么做随便你……他可能会对你们赵家心怀怨恨,但我想你对他应该是个例外吧,他不会为了想要夺回属于他的家而伤害你。” “你怎么知道?” “你如果能找出策划这桩案子的主谋就不难知道答案了。” “怎么找?” “回想一下当初发现姜云英去世的时候,是谁最先提出质疑,想要报警的……” 慕容雨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赵珍默然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 …… 半月后,萧潜将安东市的美容院转让给了姜芳容的两个朋友,自己回到寓所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他已经联系到了外省一家医院,三日后就准备去上班。 门铃声响,他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邮递员,手里拿着一封信问,“萧潜先生是住在这儿吗?” 萧潜说:“我就是。”接过信,邮递员走了,他看了一眼落款写着“赵珍。”心头不由得一跳。 撕开封口,抽出信展开,只有短短一行字—— “这个家永远都是你的,我随时等你回来把它交还给你。” 折上信纸,萧潜百感交织,仰面一声唏嘘…… 此时的赵珍正坐在客厅里,依靠着那台老旧的座钟,望着敞开的大门外发呆。 座钟的铜摆停止摆动,不再发出机械的钟声,剩下一座斑驳的躯壳靠着墙壁。它的身体被打开,就像一具被解剖的尸体。它的肚腹中有个巨大空腔,只有用给钟表上弦的钥匙插在左边的弦孔,逆时针拧三圈才能打开。 钥匙夹在赵珍指间,在她身边堆放着几摞牛皮纸封的方砖,里面装着纯正的高赛尔金条,累计3527盎司,200公斤,约合1850万元人民币。作为曾经淮阴一带的知名私营企业家,虽然经历了金融危机宣布破产,但也不仅仅只剩下一套房产和几十万存款。 假如姜云英母女三人在赵宥昌突发疾病昏倒之后想办法救活他,而不是草率的拔掉氧气管,或许还能分的一份数额不菲的遗产,结果,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剩下了赵珍。对她来说,这栋房子不仅仅是一栋阴森冰冷的老宅院,这里除了记忆着她痛苦的童年经历,还承载着她对未来的憧憬。姜芳容永远不可能知道,赵珍对这栋老宅的渴望有多么强烈,她对赵珍的迫害就像当初杀害赵宥昌那样草率莽撞,虽然咄咄逼人,却注定要失败。 此时的赵珍终于得偿心愿,却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和安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候在这栋空荡荡的鬼宅里,守着那惊人的财富,心里却越发感到空洞,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着能给她带来希望的人…… (剧终) (下一部《人魔复活》即日发布,填坑运动热烈开展,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1. 娃娃 1 他痛苦的躺在马路边等待着死亡降临。 他的意识早已恍惚,唯独能感觉到血在不断从脸上的伤口不停的往外流,就像一个快要流光水的瓶子。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解脱。然而,他的命运就像上天在对他开一个莫大的玩笑,他也曾憧憬过美好的生活并努力奋斗,但却被一次又一次的推进深渊;当他彻底绝望,准备放弃时,却偏偏得不到那份黑暗的宁静。 在濒死的昏迷中,过往经历纷纷重现在脑海中,都是那些在他的一生中温馨的点滴时刻,有些是刻骨铭心的,有些是被他遗忘了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他想看一看却转不了头。他担心是野猫或者老鼠,他可不想自己的最终归宿是这些家伙的胃,最后变成一堆粪便排泄在各处。 “那个人死了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好像是个年幼的小女孩。 “别过去,他已经死了。你看他的脸!”一个男孩的声音制止。 “好吓人啊,他的脸上有个窟窿……”女孩受到了惊吓。 “我们快走吧……” 他努力把眼睛睁开,看见面前站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男孩八九岁,女孩六七岁。 “妈呀,哥,你看他活了!”小女孩战战兢兢道。 “你,你是活人还是死人?”男孩鼓足勇气问他,右手紧紧抓住妹妹的手,做出随时逃跑的架势。 他想张嘴说话,可是连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 两个孩子相互看看,似乎在用目光交流该怎么办。男孩忽然拉起女孩跑了。 他并没有感到失望,人生留给他的失望已经太多了,他只想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的死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噪音传来,又把他从濒死中惊醒,他很懊恼,假如他现在能动的话,他一定会跳起来,掏出皮带别的刀把那个惊扰他的混蛋捅死。 忽然,他感觉一个东西抵在自己嘴巴上,一股凉丝丝的东西沿着齿缝流进了嘴里,顺着喉咙流进了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失血过多而干涸的身体感觉到说不出来的舒服。 “你能爬上来吗?”刚才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睁开眼,看见那两个孩子又回来了,在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木头的小车,其实就是一个装着四个轮子的木板,小车一端拉着一条帆布和电线胶皮缠绕在一起的绳子。 他似乎明白了小男孩的意思,原本了无生趣的内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线希望。他咬着牙,借着恢复过来的一点儿残力翻了个身,趴在了木车上。 于是两个孩子一起用力拽木车,居然把他拉动了。他们三个人就这样滑稽的走在路上,深夜的城市变成了一座空城,形状各异的房屋与纵横交错的马路构成了这个光怪陆离的迷宫,两个小孩仿佛是矮人国的精灵,捕获到了一个巨大的猎物,准备带到自己的洞穴里储藏起来。 他觉得有趣,很想笑,生活在城市里这么久,看到听到的除了喜剧就是悲剧,永远都因为别人而笑而哭,第一次,他想为自己活下去,无论怎样,他都要活下去…… 1. 娃娃 2 …… …… 5月11日,星期一。 这一天对杜若兰来说,意义非同寻常。她因带队破获了一桩跨省贩毒大案而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并获得“省优秀人民警察称号”,除了荣誉之外,c市公安局还根据她的出色表现将她提拔为刑警队长,这是c市公安局历史上出现的第二位女刑警队长。这份喜上加喜的荣耀对于一个刚刚26岁的女警官来说尤其难能可贵,而在杜若兰心底,这些荣誉更是对那些轻视她的人最好的回答。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能够得到这些不是凭借着那位任人大主任的父亲,而是自己的实力。 离开庆功会场,她独自开车到路边咖啡店点了杯拿铁咖啡和一份提拉米苏。她性格多少有些高傲,要求生活品质,与她穿上警服后的样子有很大反差。她不太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闹闹哄哄,还有一些平时看不惯自己的同事也围着她说些言不由衷的恭维话,她宁愿找个安静优雅的地方心平气和的品味喜悦。 她嘬着热咖啡,顺手拿起桌上一本娱乐杂志。她对明星的八卦挺感兴趣,了解一些名人的隐私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好方法。 这一期《娱乐周刊》的封面让一辆耀眼的拉力赛车抢占了中心。 蓝白相间的喷漆,动感十足极具现代感的车体,令人乍一看产生错觉,以为是一本赛车杂志呢。 杜若兰在这方面可不是外行,她不但爱车也算一个赛车发烧友,对f1、wrc世界拉力锦标赛都感兴趣,中国的赛车运动刚起步,虽然不能与国外顶级赛事相比较,但她也经常关注。杂志封面的这辆拉力赛车她一眼就认出了六连星的车牌,这是斯巴鲁sti拉力赛车,操控出众,马力强大。她接下来才留意到赛车下面的一行醒目标题—— 小车王丁世杰又载神秘女郎酗酒飙车! 她看了眼车窗里,驾驶室坐着一位反戴棒球帽的男子,侧面轮廓分明。她对丁世杰的长相没有什么印象,对这个名字倒是早有耳闻。他是本地人,不到二十岁时就赢得过中国汽车拉力赛冠军,并且连续蝉联三届。还参加过世界多项赛事,取得过不俗成绩,是当地人每每提起的骄傲。 不过,这个人近两三年成绩起伏不定,私生活越发放纵,屡屡出现在八卦新闻里,俨然盖过了他在体育比赛中的名次。 杜若兰对这类自暴自弃的人向来轻蔑,不过透过车窗看车里好像有男有女,也未必就是狗崽暗示的那种幽会开房,反正八卦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只为博得大家无聊时候的一乐,谁在乎到底是真是假。 杜若兰手机这时候响了,她漫不经心的掏出来一看是副局长武彪打来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工作方面的事情。她后悔没把手机关了。接听电话之后,武彪用那种一成不变的声音说:“你现在在哪儿,尽快回来吧,又接到新案子了,挺麻烦……” 她答应了一声放下电话,没有多紧张,慢条斯理的把剩下半杯温热的咖啡喝光。 干了三年刑警,抢劫、强jian、绑架,杀人……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没有这点儿定力早就垮掉了。武彪这人虽然认真负责,但能力属实有限,喜欢小题大做。跨省的贩毒大案还不算麻烦吗,同时跟几个犯罪团伙打对垒,打交道的尽是一些狡诈的亡命徒,武彪那阵子整天愁眉苦脸,就知道长吁短叹,最后怎么样,不还是让她一介女流干净漂亮的解决了? 实力不是靠说,是靠干出来的。 1. 娃娃 3 喝完咖啡,留下小费,她心情不错的走出咖啡厅,上车开回了警局。 c市刑警队的办公大厅异常沉默。如果不是看到警员们进进出出,杜若兰还以为已经下班人都走光了。警员们看见她都是面带喜色的低声道喜,就是没有人大声说笑。 杜若兰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走到队长办公室,就看见武彪坐在队长的座位上,副队长邹春明点头哈腰的给他点烟。在武彪升任副局长之前,这间办公室一直是属于他的,象征着他的身份和权威,以至于在他升值后,刑警队长空缺了好长一段时间,倒是有邹春明和杜若兰两位副队长,邹春明是老人,暂时代理刑警队长一职。杜若兰进入刑警队晚,但背景雄厚,入职不到两年就与邹春明平起平坐了。但论资排辈,邹春明原以为自己转正还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最终落在了杜若兰头上,尽管她能力出众,荣誉加身,邹春明心里还是不太痛快。对杜若兰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也没有过多表示。 办公室里除了他和武彪,还有两个警员在,一个是任强,另外一个是唐恒。看到唐恒,杜若兰这才多少显出一些重视。她问武彪,“武局长,是杀人案吗?” 唐恒五十多岁,是队里经验丰富的法医,若非死人了,他一般也不会出现。 邹春明接过话,替武彪说:“要不是大案子,武局长也不会亲自来过问啊?” “你先看看案子吧……”武彪从桌上拿起唐恒的尸检报告,递向杜若兰。 杜若兰接过来翻看两页,现场照片里有一个身穿白色露肩连衣裙的女人俯卧在一大片血泊之中,脚上穿的拖鞋掉在旁边。她浑身上下到处是血痕,让人分辨不清她究竟受了多少伤才死。 杜若兰虽然看着有些心惊,但依然很沉稳的小声念着尸检结果,“伤口为单刃刀具所伤,刀长约为18厘米……共有23处,分布于前胸、小腹、手臂和大腿部分。前胸4刀,小腹11道,左臂3刀,左腿4刀,右腿2刀……” “凶手的手段十分残暴,令人发指,”唐恒接话道,“他捅了被害人23刀,除了胳膊上3刀之外,其余刀伤的深度都超过14厘米,几乎每一刀都是完全没入被害人身体的。” “这对我们来说倒未尝不好?”杜若兰脱口说了句让在场所有人变貌变色的话。 “你这话说的有点儿太过分了吧,要是让被害人家属听到会怎么想我们?”邹春明带着责备的口吻说。 武彪也皱起了两道浓眉,显然也觉得杜若兰太放肆。 “我们现在又不是在讨论伦理道德,我们在讨论案情。比起对被害人家属虚情假意的安慰,尽早将凶手捉拿归案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吧。”杜若兰一席话把邹春明顶的翻了翻白眼儿,无言以对。 “你有什么想法吗?”武彪问杜若兰。 1. 娃娃 3 喝完咖啡,留下小费,她心情不错的走出咖啡厅,上车开回了警局。 c市刑警队的办公大厅异常沉默。如果不是看到警员们进进出出,杜若兰还以为已经下班人都走光了。警员们看见她都是面带喜色的低声道喜,就是没有人大声说笑。 杜若兰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走到队长办公室,就看见武彪坐在队长的座位上,副队长邹春明点头哈腰的给他点烟。在武彪升任副局长之前,这间办公室一直是属于他的,象征着他的身份和权威,以至于在他升值后,刑警队长空缺了好长一段时间,倒是有邹春明和杜若兰两位副队长,邹春明是老人,暂时代理刑警队长一职。杜若兰进入刑警队晚,但背景雄厚,入职不到两年就与邹春明平起平坐了。但论资排辈,邹春明原以为自己转正还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最终落在了杜若兰头上,尽管她能力出众,荣誉加身,邹春明心里还是不太痛快。对杜若兰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也没有过多表示。 办公室里除了他和武彪,还有两个警员在,一个是任强,另外一个是唐恒。看到唐恒,杜若兰这才多少显出一些重视。她问武彪,“武局长,是杀人案吗?” 唐恒五十多岁,是队里经验丰富的法医,若非死人了,他一般也不会出现。 邹春明接过话,替武彪说:“要不是大案子,武局长也不会亲自来过问啊?” “你先看看案子吧……”武彪从桌上拿起唐恒的尸检报告,递向杜若兰。 杜若兰接过来翻看两页,现场照片里有一个身穿白色露肩连衣裙的女人俯卧在一大片血泊之中,脚上穿的拖鞋掉在旁边。她浑身上下到处是血痕,让人分辨不清她究竟受了多少伤才死。 杜若兰虽然看着有些心惊,但依然很沉稳的小声念着尸检结果,“伤口为单刃刀具所伤,刀长约为18厘米……共有23处,分布于前胸、小腹、手臂和大腿部分。前胸4刀,小腹11道,左臂3刀,左腿4刀,右腿2刀……” “凶手的手段十分残暴,令人发指,”唐恒接话道,“他捅了被害人23刀,除了胳膊上3刀之外,其余刀伤的深度都超过14厘米,几乎每一刀都是完全没入被害人身体的,而且被害人的两个眼球被剜掉不见了……” “这对我们来说倒未尝不好?”杜若兰脱口说了句让在场所有人变貌变色的话。 “你这话说的有点儿太过分了吧,要是让被害人家属听到会怎么想我们?”邹春明带着责备的口吻说。 武彪也皱起了两道浓眉,显然也觉得杜若兰太放肆。 “我们现在又不是在讨论伦理道德,我们在讨论案情。比起对被害人家属虚情假意的安慰,尽早将凶手捉拿归案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吧。”杜若兰一席话把邹春明顶的翻了翻白眼儿,无言以对。 “你有什么想法吗?”武彪问杜若兰。 1. 娃娃 4 “凶手的行凶手段固然残忍,也因为这样,正好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线索。想制一个人死地根本没必要刺这么多刀,这种过度伤害反应出的是情绪发泄。也就是说,凶手对被害人的恨意不单单是杀死他那么简单。” “你意思是说,凶手与被害人认识?” “给我的感觉是这样,”杜若兰忽然一指桌上一个封在透明塑料袋里的小单肩包问,“这是是被害人的吧?!” 武彪看了看邹春明。 “对。”邹春明马上回答。是他接到报案带人去现场的,如果不是武彪把杜若兰叫回来,这个案子原本就该他来负责。 “里面有没有发现钱包、手机一类的东西?” “有。” “手机还在,钱包里的钱也都在吗?” “好像是有钱。” “有多少钱?” “……”邹春明被问住了,他还真没有细数。 “我现在要先看看证物再判断,不妨事吧,武局长?”杜若兰做事干脆,直接绕过邹春明问武彪,让邹春明脸上很挂不住。 “没关系,这就去吧。”武彪点头同意,他对老部下邹春明也不太满意,就算他有心提拔他,实在这个人太不给他长脸,跟着他干了这么多年,做事还是马马虎虎。 几个人来到物证科,现场收集来的物证全部都在集中在一张桌上,看起来都是被害人的,钱包和手机分被分装在两个物证袋里,钱包里的东西也已经拿出来,放在钱包旁边,便于确认。 杜若兰少了一眼,钱包里的东西——两张银行卡,还有一小打儿崭新的百元钞票。 她捡过一副手套戴上,拿起那摞钞票数了数,700元整,又拿起手机看了看,最新款iphone6-plus。 “家境不错的女孩,我还在用iphone5呢。”她感叹。 “说说其他的。”武彪沉着脸。 “我想问问唐医生,被害人有挣扎的痕迹吗?” “不怎么明显。按理说凶手刺了被害人这么多刀,被害人肯定要本能的伸手遮挡,那就会在手腕、小臂上留下防御性的伤痕,这个被害人完全没有这种情况,看上去很少反抗,就好像在等着凶手用刀刺他一样……” “这就对了,”杜若兰信心十足的说,“首先财物都在,可以确定凶手肯定不是为了劫财杀人。其次,被害人的消极反抗很不正常,这说明她根本没想到凶手会杀她,或者她当时完全处在震惊的状态下,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凶手就对她痛下毒手了。所以,可以肯定凶手与被害人认识,这条线索不难发现。” “那么凶手为什么还要剜出被害人双眼呢?”邹春明问。 “一样的道理,这只是凶手发泄愤怒的一种方式。” 武彪眉心凝成皱纹,像个深刻的几字,黑脸阴沉似乎在想什么心思。 杜若兰问武彪,“局长,你有什么建议吗?” “不,没有,你接着说吧。”武彪又不反对杜若兰的看法,至于心里想什么大家不得而知。 杜若兰也没太在意,又问唐恒,“死者多大年纪?” “20左右岁。” “在上学还是上班呢,没有身份证,学生证吗……”杜若兰扫视桌上,没有发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她随手拿起一个沾着血污的布娃娃瞧着,布娃娃五官很可爱,扎着两只小辫子,带着无忧无虑的笑。 “死者身上就找到了这些东西,手机里可能会有一些信息吧……”邹春明说。 他想到的杜若兰早已想到,她拿起手机,翻看通讯录,然后拨捅了一个昵称“大眼喵”的号码,音乐响了几秒钟,有人接听了,传来一个年轻女性带着调侃的声音—— “喂,婷婷,昨天去哪儿啦……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不是跟凡哥在一起啊,你们发展也太快了吧,嘻嘻嘻……是不是又想我帮你签到啊,说吧,这次给姐姐我什么好处?” 1. 娃娃 5 “你是谁?”杜若兰忽然开口问。 话筒那边的女孩像被吓了一跳,沉默了几秒钟,才谨慎的问:“这不是潘毓婷的手机吗,你是她什么人?” “我这里是公安局刑警队,我姓杜。” “刑警队?怎么回事儿啊?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们是学生吗?” “我们是第二外国语学院的学生。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难道婷婷她……” “方便的话,你能不能来刑警队一趟,我们一会儿派车去接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昕,和潘毓婷都是西班牙语系的……” 杜若兰说了一声“好”,不等她多问就挂断电话,听声音女孩年纪不大,杜若兰怕说太多吓到她。 她马上安排两个人开车去第二外国语学院接人,然后又向物证科的技术员了解了一些检测结果,等待的时候有条不紊,显得信心十足。 大约40分钟后,派出去的两名警员带着一个20左右岁,体态微胖的圆脸女孩走进刑警队,女孩眼睛很大,不安的打量着在周围工作的刑警们。 杜若兰主动走过去打招呼,“你就是陈昕吧,我姓杜,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 “哦,你好,杜警官。”陈昕紧张的行个礼,紧接着就问,“潘毓婷呢,她现在在哪儿,她昨天一晚上都没回寝室。” “……”杜若兰没说话。 女孩又看看身边两个警员,都面沉似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不会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了吧?” “你先跟我进屋吧。”杜若兰把她让进办公室,武彪已经离开了,办公室里还有唐恒和邹春明两个人。 杜若兰让女孩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才尽量简短告诉她,“是这样,我们今天早上接到报案,发现一个女孩儿在青年大街的小巷里,被人杀害了。我们根据她的手机号码找到了你,现在怀疑她就是潘毓婷。” 陈昕脸色刷就白了,原本很大的眼睛几乎瞪圆了,定定的瞅着杜若兰,似乎被她的话吓傻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战战兢兢的问:“你们……你们能确定是潘毓婷吗?” 杜若兰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照片放在茶几上,死者脸部没有受伤,这张照片是她挑出来的死相最柔和的一张。 陈昕低头看了一眼,辨认了两秒钟。人死后皮肤松弛,颜色也会发生改变,而且闭着眼睛,所以相貌相比活着的时候存在一些差别。 陈昕忽然双手捂住嘴,眼睛里出现了悲痛和震惊,眼泪跟着就往外流。 杜若兰看了看邹春明,看来死者的身份已经得到了确认。 陈昕手捂着嘴,哽咽的说:“她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就死了,她怎么死的啊……” “被人用刀捅死的。” 杜若兰尽量说的简单,但还是把女孩吓坏了,哭得说不出话来。 1. 娃娃 6 过了一阵,等女孩情绪平静了平静,杜若兰说:“我们现在需要了解一些情况,查出是谁杀害的潘毓婷,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陈昕掏出面巾纸沾沾水汪汪的眼睛,“你们想问什么?” “你最后一次看见潘毓婷实在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上的是西班牙语视听。” “她与你说起过下午要离开学校去干什么吗?” “提到过……”陈昕停顿了一下,“那天下午只有一节课——拉丁美洲文化史,混学分的课,可上可不上。她说下午打算去奥星天地吃必胜客,看电影。” 奥星天地是c市最大型的现代化购物、娱乐,餐饮一体化商业中心,占地70万平方米,特别吸引年轻时尚的生活一组。 杜若兰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追问:“不会是她一个人去那儿吧,是不是和谁一起去啊?” “……”陈昕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我听你刚才在电话里提到凡哥,凡哥是谁?” 陈昕几乎都忘了之前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被杜若兰问的有些措手不及,“其实,其实昨天是潘毓婷的生日,她是打算庆祝一下的。她有提到过一句……她打算和廖凡一起去奥星天地。” “廖凡是谁?” “他是商务英语系大三的学长,也是我们学校的宣传部长,我与潘毓婷都是大二的。”不知为什么,说到廖凡这个名字,陈昕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靠在杜若兰身后办公桌上的唐恒这时插了一句嘴,“这个廖凡与潘毓婷在处对象是不是?”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吧,潘毓婷挺着迷他的,最近经常提到他。”陈昕说。 “难怪如此。”唐恒眉宇间有喜色。 “怎么了?”杜若兰问。 “死者单肩包的拉链锁扣上夹着一片花瓣,还有死者的头发里也夹着几片花瓣。如果他们是在处对象就好解释了,这个廖凡应该是想趁着女友过生日的时候送花给她,而且他们确实见过面了。” 唐恒提供线索相当是时候,杜若兰心里有了几分把握,继续问陈昕,“这个廖凡在你们学校很出名吗?” “他是我们学校的三大校草之一,唱歌唱的特别棒,尤其是模仿陈奕迅。”提到廖凡陈昕神采奕奕的。 “他对潘毓婷好吗?” 陈昕别扭的搓起双手,“好不好我也不太清楚,我跟潘毓婷算上朋友,但也不是无话不说。反正,喜欢廖凡的女生多得是。就算两个人有矛盾,也是正常吧……” 杜若兰和唐恒、邹春明三个人目光交流,觉得这里面有继续深挖的价值。 送走了陈昕,杜若兰建议立刻赶往第二外国语大学找到那个叫廖凡的男生。 16:12。 第二外国语大学的校园里有很多学生三三两两的漫步闲逛,要么坐在树林里、池塘边聊天,篮球场和足球场也都聚满了男生女生,这一天的课基本上已经结束,正是晚餐之前最放松的时候。 杜若兰带着两名警员身着便衣,穿过校园,他们已经打听清楚廖凡的位置,最图书管理把他堵住。 他坐在被一排排书架遮挡住的角落一张书桌后面,和两个漂亮女生聊得正开心,不知道他开了句什么玩笑,惹得两个女孩咯咯笑个不停。 1. 娃娃 7 “你叫廖凡?”杜若兰走到桌前,很不客气的问正在说笑的男生。 男生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笑,“我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杜若兰打量他,这个人20出头,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模样十分秀气,眼角眉梢带着几分调皮,一看就很讨女孩子喜欢。 “我是公安局的,想单独找你聊两句……”杜若兰亮出了证件。 廖凡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身旁两个女生也止住了笑,不知所措的看着杜若兰和身后两个便衣警察。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也不想跟你们走。你们突然跑过来,拿着警官证件就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这本身就不符合执法程序。现在执法人员知法犯法现象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毒瘤,我不得不谨慎,这也是我作为公民的权利。”廖凡不慌不忙从座位起身,足足比杜若兰高出一头,挺拔的身材很引人瞩目,说出的话柔中带刚,切中要害,让杜若兰措手不及。 她还真低估了这个年轻人。这次来的匆忙,她确实没有带调查证,按照法律规定,廖凡完全可以拒绝配合,他说的没错。但在现实中,我们大部分人并不懂得保护自己,而一些警务人员内部腐败,以法律为凶器破坏社会持续,由于隐蔽性强,危害广泛,缺乏监督和惩治措施,造成的危害远甚于普通犯罪。 凭经验,杜若兰感觉廖凡有些背景,说话才这样理直气壮。但她既然来了,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她凑近了廖凡,简单直接的盯着他,这男的长得实在好看,她说:“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有足够的理由调查你,关于潘毓婷和你之间那些事儿……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当然,如果你希望我回去拿搜查令大张旗鼓的来你学校,先获得校方的同意在调查你,我也不反对,只是那样对我麻烦,对你更麻烦,你自己选择……” 廖凡思索了一会儿,问:“潘毓婷出什么意外了吗,要不然你们为什么会找我?”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现在配合我们的话……” “好,我答应你,”廖凡同意了,马上补充一句,“但我不能跟你们去公安局,只能在这里。” “随你便。” 廖凡把杜若兰三个人带到学生会一间装活动道具和杂物的房间,好像一个排练厅,周围墙上还有镜子,廖凡关上门,还上了锁。从墙角拉过来四把椅子让他们坐,然后,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坐下,镇定的说:“想问什么,现在就问吧。” 通过短暂的接触,杜若兰对廖凡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他谨慎缜密,处变不惊,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主动,绝对不是倚仗几分长相自怜自爱的女性化的小男人。杜若兰倒有点儿欣赏他了。 “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随便问你几个问题,正常回答就行。”杜若兰说。 “我当然不紧张,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廖凡微笑,眼角微眯,很诱人。 “潘毓婷被人杀害了,时间就在昨天晚上。” 廖凡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轻轻“哦”了一声。 “她的尸体在青年大街的小巷里被发现。我们听说昨天是她生日,她原打算和她男朋友一起过的,这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廖凡想都没想回答道,随手摸了下鼻子。 杜若兰在公安大学主修的就是犯罪心理,对犯罪行为的分析有着专业而独到的眼光,通过毕业后在刑警队的实战锻炼,让她能够在短短几年内脱颖而出,成为警队的佼佼者。 她表面上一直处于被动,实则在安静的等待着机会。廖凡下意识的举动,暗示出了不易觉察的慌乱。杜若兰心里马上判断出他在撒谎。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让我逮住你了。 1. 娃娃 7 “你叫廖凡?”杜若兰走到桌前,很不客气的问正在说笑的男生。 男生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笑,“我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杜若兰打量他,这个人20出头,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模样十分秀气,眼角眉梢带着几分调皮,一看就很讨女孩子喜欢。 “我是公安局的,想单独找你聊两句……”杜若兰亮出了证件。 廖凡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身旁两个女生也止住了笑,不知所措的看着杜若兰和身后两个便衣警察。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也不想跟你们走。你们突然跑过来,拿着警官证件就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这本身就不符合执法程序。现在执法人员知法犯法现象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毒瘤,我不得不谨慎,这也是我作为公民的权利。”廖凡不慌不忙从座位起身,足足比杜若兰高出一头,挺拔的身材很引人瞩目,说出的话柔中带刚,切中要害,让杜若兰措手不及。 她还真低估了这个年轻人。这次来的匆忙,她确实没有带调查证,按照法律规定,廖凡完全可以拒绝配合,他说的没错。但在现实中,我们大部分人并不懂得保护自己,而一些警务人员内部腐败,以法律为凶器破坏社会持续,由于隐蔽性强,危害广泛,缺乏监督和惩治措施,造成的危害远甚于普通犯罪。 凭经验,杜若兰感觉廖凡有些背景,说话才这样理直气壮。但她既然来了,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她凑近了廖凡,简单直接的盯着他,这男的长得实在好看,她说:“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有足够的理由调查你,关于潘毓婷和你之间那些事儿……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当然,如果你希望我回去拿搜查令大张旗鼓的来你学校,先获得校方的同意在调查你,我也不反对,只是那样对我麻烦,对你更麻烦,你自己选择……” 廖凡思索了一会儿,问:“潘毓婷出什么意外了吗,要不然你们为什么会找我?”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现在配合我们的话……” “好,我答应你,”廖凡同意了,马上补充一句,“但我不能跟你们去公安局,只能在这里。” “随你便。” 廖凡把杜若兰三个人带到学生会一间装活动道具和杂物的房间,好像一个排练厅,周围墙上还有镜子,廖凡关上门,还上了锁。从墙角拉过来四把椅子让他们坐,然后,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坐下,镇定的说:“想问什么,现在就问吧。” 通过短暂的接触,杜若兰对廖凡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他谨慎缜密,处变不惊,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主动,绝对不是倚仗几分长相自怜自爱的女性化的小男人。杜若兰倒有点儿欣赏他了。 “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随便问你几个问题,正常回答就行。”杜若兰说。 “我当然不紧张,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廖凡微笑,眼角微眯,很诱人。 “潘毓婷被人杀害了,时间就在昨天晚上。” 廖凡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轻轻“哦”了一声。 “她的尸体在青年大街的小巷里被发现。我们听说昨天是她生日,她原打算和她男朋友一起过的,这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廖凡想都没想回答道,随手摸了下鼻子。 杜若兰在公安大学主修的就是犯罪心理,对犯罪行为的分析有着专业而独到的眼光,通过毕业后在刑警队的实战锻炼,让她能够在短短几年内脱颖而出,成为警队的佼佼者。 她表面上一直处于被动,实则在安静的等待着机会。廖凡下意识的举动,暗示出了不易觉察的慌乱。杜若兰心里马上判断出他在撒谎。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让我逮住你了。. 1. 娃娃 7 “你叫廖凡?”杜若兰走到桌前,很不客气的问正在说笑的男生。 男生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笑,“我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杜若兰打量他,这个人20出头,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模样十分秀气,眼角眉梢带着几分调皮,一看就很讨女孩子喜欢。 “我是公安局的,想单独找你聊两句……”杜若兰亮出了证件。 廖凡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身旁两个女生也止住了笑,不知所措的看着杜若兰和身后两个便衣警察。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也不想跟你们走。你们突然跑过来,拿着警官证件就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这本身就不符合执法程序。现在执法人员知法犯法现象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毒瘤,我不得不谨慎,这也是我作为公民的权利。”廖凡不慌不忙从座位起身,足足比杜若兰高出一头,挺拔的身材很引人瞩目,说出的话柔中带刚,切中要害,让杜若兰措手不及。 她还真低估了这个年轻人。这次来的匆忙,她确实没有带调查证,按照法律规定,廖凡完全可以拒绝配合,他说的没错。但在现实中,我们大部分人并不懂得保护自己,而一些警务人员内部腐败,以法律为凶器破坏社会持续,由于隐蔽性强,危害广泛,缺乏监督和惩治措施,造成的危害远甚于普通犯罪。 凭经验,杜若兰感觉廖凡有些背景,说话才这样理直气壮。但她既然来了,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她凑近了廖凡,简单直接的盯着他,这男的长得实在好看,她说:“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有足够的理由调查你,关于潘毓婷和你之间那些事儿……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当然,如果你希望我回去拿搜查令大张旗鼓的来你学校,先获得校方的同意在调查你,我也不反对,只是那样对我麻烦,对你更麻烦,你自己选择……” 廖凡思索了一会儿,问:“潘毓婷出什么意外了吗,要不然你们为什么会找我?”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现在配合我们的话……” “好,我答应你,”廖凡同意了,马上补充一句,“但我不能跟你们去公安局,只能在这里。” “随你便。” 廖凡把杜若兰三个人带到学生会一间装活动道具和杂物的房间,好像一个排练厅,周围墙上还有镜子,廖凡关上门,还上了锁。从墙角拉过来四把椅子让他们坐,然后,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坐下,镇定的说:“想问什么,现在就问吧。” 通过短暂的接触,杜若兰对廖凡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他谨慎缜密,处变不惊,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主动,绝对不是倚仗几分长相自怜自爱的女性化的小男人。杜若兰倒有点儿欣赏他了。 “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随便问你几个问题,正常回答就行。”杜若兰说。 “我当然不紧张,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廖凡微笑,眼角微眯,很诱人。 “潘毓婷被人杀害了,时间就在昨天晚上。” 廖凡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轻轻“哦”了一声。 “她的尸体在青年大街的小巷里被发现。我们听说昨天是她生日,她原打算和她男朋友一起过的,这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廖凡想都没想回答道,随手摸了下鼻子。 杜若兰在公安大学主修的就是犯罪心理,对犯罪行为的分析有着专业而独到的眼光,通过毕业后在刑警队的实战锻炼,让她能够在短短几年内脱颖而出,成为警队的佼佼者。 她表面上一直处于被动,实则在安静的等待着机会。廖凡下意识的举动,暗示出了不易觉察的慌乱。杜若兰心里马上判断出他在撒谎。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让我逮住你了。. 1. 娃娃 8 “你确定吗?”杜若兰问。 廖凡脸色僵住了片刻,似乎意识到了不妙。他连忙改口:“我也算知道吧……” “我该怎么理解你意思,是你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你与潘毓婷之间的关系,还是你有意隐瞒什么呢?” 廖凡终于有点儿坐不住了,额角隐约见汗,他想了想说:“这么说吧,我和潘毓婷的关系比较特殊,外人看着有点儿像男女朋友,事实上不是。你要是见我之前听到过什么人乱讲,请不要当真,那都是捕风捉影,我跟潘毓婷确实没有那种关系。” 廖凡很聪明的意识到了警方为什么来找他,但他急于撇清自己反而引起了杜若兰的怀疑。“我简单点儿问你,你也简单点儿回答我。昨天下午,潘毓婷是不是要和你去奥星天地,你们准备给她庆祝生日的,是不是?” 廖凡犹豫了一下,勉强说:“是。” “你们去玩儿的时候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吗,为什么你自己回来了,潘毓婷没有?” “不对,你等下,不是你想的那样,”廖凡意马上打断,“我原先是打算昨天和潘毓婷去奥星天地的,但出了点状况就没有陪她去,至于她后来去没去我就不知道了。” “你昨天下午没和她在一起?” “没有。”廖凡很肯定的说。 “那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学校。” “在学校干什么?” “呆着呗。”廖凡有点儿不耐烦。 “昨天是潘毓婷的生日这个你知道吧?” 廖凡犹豫了一下,“我知道。” “女朋友的生日一般情况都不会推迟吧,除非有意外情况,你刚才说你就呆在学校一下午,这个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廖凡不像之前那样镇静了,他发现面前这位看似娇小瘦弱的女警官锋芒起来就像是一把锥子,只要露出一丁点儿破绽她就能准确无误的刺进去。“再说一遍,我与潘毓婷并不是男女朋友,她过生日我没有义务一定要参加。” “那你有没有给她送花呢?” “我说过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为什么要给她送花?”廖凡情绪有些激动。 “既然你们不是那种关系,那为什么潘毓婷会对别人说,你要请她去奥星天地庆祝生日。” “那是潘毓婷故意跟别人那样说,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是她央求我陪她去庆生,我本来就不愿意去,可她软磨硬泡烦的我没办法才答应。后来我有事儿就没去。” “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潘毓婷在主动追求你?” “不是主动,是疯狂,我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天天早中晚不停的发短信骚扰我。到处跟人讲说她是我女朋友,还说为我怎么怎么样,弄得我都没办法正常生活了。” “假如你真这么讨厌她,为什么还要答应替她庆生?别跟我说什么被她逼的没办法这类的鬼话,我也是女人,我也上过大学,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杜若兰带着几分厌恶的对廖凡说。 1. 娃娃 9 “好吧,算你厉害,”廖凡耸耸肩,“我承认,我是跟她是有过那么一点儿意思,真真假假的维持了个把月,然后我就明白的告诉她我们俩不适合。但她不肯罢手,非要死乞白赖的跟我处,你说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不招人烦?” 杜若兰并不想评价这个人的人品,否则她就应该走到他对面抽他个大嘴巴。“不管潘毓婷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你至少得对昨天下午的行踪给我个准确的答复。” “我说过我一下午都呆在学校。” “跟谁在一起?” “拜托人很多,我怎么会记得清?” “不会一个都记不住吧,除非你撒谎,其实你昨天下午不在校园里。” 廖凡秀气的脸庞一阵青一阵白,连额角的青筋也迸起来了,他是真被杜若兰逼到了绝路。他咬着牙,含糊的嘟哝:“我昨天下午和宋晶晶在一起。” “宋晶晶是谁?” “我们学校的学生,大一英语系的,也是校学生会的。我们在图书馆聊了一会儿天,刚才你看见有两个女孩和我在一起,不戴眼镜的那个就是她。你可以去问她。” “我会去问……那么一下午你都和她在一起吗?” “一开始是,后来……后来又跟冯嘉怡呆到了晚上。” “你们呆在哪儿?” 廖凡有点儿难以启齿,别别扭扭的说:“在校外附近转了转。” “附近是哪儿,我不要含糊其辞,我要准确的地方。” “在星座旅店,出校门左转,过两条马路就能看见。”廖凡气哼哼的说。 一面答应为女孩庆生,一面同其他女孩幽会、kai房,杜若兰觉得老天爷给他这张俊脸真是白瞎了。但究竟他说的是不是实情还有待证实。 该问的都问完了,廖凡急躁的问她:“你是不是没有其他问题了?” “没有了。”杜若兰说。 “那我是不是清白了。” “……”杜若兰不置可否。 “那我可不可以走了?” “可以,不过,我们可能随时随地还会找你,你要随传随到。” “哼。”廖凡转身就走,多一分钟也不想在呆下去。 “等等。”就在廖凡刚要出门时,杜若兰忽然喊住他,还有个问题,“你是不是给潘毓婷送了一束花?”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廖凡毫无准备,他愣怔一下,说:“没有。” 前脚出门,他又退回来,侧脸瞥了一眼杜若兰,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些神采,他带着讥诮的口吻说:“我记得你之前已经问过我是否送花给她,相同的问题你问了两遍,你这么年轻肯定还没到得老年痴呆的程度,那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很关键吧,我猜你们是在潘毓婷的尸体旁边发现了一束花,所以你们就认为这束花理应是某个男人送给她的,进而认为这个送花的男人很可能就是杀人犯,我说的没太大出路吧。虽然我不是侦探,但也想好心的提醒你们一句,你们的思路也许从一开始就弄错了,谁告诉你送花一定是男人给女人,还可能是女人给男人呢。我就收到过女生送的花。你们换个角度想想,那束花说不定是潘毓婷买来想讨好我的呢……” “难道就没有人想讨好潘毓婷吗,她长得也不丑啊。” “是不丑,但也没那么出众。其实她也可以过的快活自在,怪只怪她没有自知之明,非想要征服我,我是她能hold得住的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爱的人名花有主,爱我的人惨不忍睹……” 廖凡笑呵呵的走了。杜若兰沉吟片刻,脱口骂:“真是个聪明的小畜生!” 1. 娃娃 10 身旁一起的叫郭威的警员说:“这小子理直气壮的,好像真是清白的一样。” “现在还能确定他是不是在撒谎,这小子太狡猾了,”杜若兰说,“先去查查他昨天下午是不是真的和那两个女孩在一起。” 费了点儿周折,找到了廖凡提到的那两个女孩——宋晶晶和冯嘉怡。她们回答的与廖凡所说吻合,只是跟廖凡一起去kai房的冯嘉怡十分难为情,说的吞吞吐吐。 廖凡这个嫌疑人暂时被排除了,同来的两个警员问杜若兰下一步怎么办,还是先回警队商量商量,杜若兰另有打算,她说:“廖凡临走前说过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不知你们还有没有印象?” 郭威说:“我记得他就调侃了一句说‘我爱的人名花有主,爱我的人惨不忍睹’。” “就是这句话,你们想到什么没有?” 两个警员面面相觑。 “这句话其实指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潘毓婷。潘毓婷长得算是漂亮,在廖凡眼里或许不出奇,但不代表没有其他人喜欢她。现在我们要再去找陈昕重新了解一下潘毓婷到底怎样一个女孩儿……” 18:13分。 学生们大都吃过晚餐了。陈昕和杜若兰约在图书馆见面。他们找了一处书架遮挡着的背静地方。 陈昕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不像在刑警队里那样激动,她低着头不安的搓手,等待杜若兰发问。 杜若兰首先提到廖凡和潘毓婷,向陈昕询问他俩到底是不是情侣。陈昕说:“反正我最近总是听潘毓婷叨念廖凡,还说廖凡怎么怎么对她好,如何如何专一等等……” “据我了解廖凡有很多女朋友……” “是。人家是校草嘛,喜欢他的女孩多去了,换女朋友想换衣服似的,反正婷婷跟他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问过廖凡,他说潘毓婷是最近一个多月对他展开追求的,我想问问,在那儿之前她有处过男朋友吗?” “有过一个。”陈昕说。 “干什么的?” “是我们同届同专业的一个男生,叫管达。他跟婷婷处了有一年多呢。” “这期间她还交往过其他人吗?” “好像没有。”陈昕摇头。 “他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因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那个男人脾气有点儿怪,平时闷着也不喜欢搭理人,但对婷婷不错,百依百顺的。” “会不会是因为廖凡的原因他们才分手的?” “有可能,”陈昕回想着说,“上个月学生会组织了一次大型的社会公益演出。潘毓婷也被找去帮忙,一来二去,可能就和廖凡熟悉了吧。廖凡那个人看着文质彬彬,但听说其实特花心,见到漂亮女生就勾搭。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潘毓婷开始整天念叨廖凡,也不怎么见管达了。” “管达很生气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那个人烟不出火不冒的。反正两个人像是闹矛盾了,潘毓婷不想见他,能看见他在宿舍门外等,看着到挺可怜的。不过潘毓婷像是铁了心,一定要和他分手……” “最近这几天他又来找过潘毓婷吗?” “前天看见过一次。我和婷婷上选修课,看到他在教室门口转悠。婷婷就带着我提前从后门溜了。” “原来是这样啊。”杜若兰若有所思。 2. 血腥屠夫 1 19:45。 杜若兰先是找到男生宿舍,又打听到图书馆,最终在篮球场找到了独自在打篮球的管达。 暮色朦胧,只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孤独的在篮板下跑来跑去,吃力的把篮球抛上蓝框,也不管进没进,不等球落地就接住,再用力抛上去,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已经累得不行,但仍然气喘吁吁的坚持着…… 这是在发泄。 当人的精神压力逼近所能承受的极限,就会本能的想要释放压力,每个人释放压力的手段不尽相同,主要是通过肉体和精神上的刺激来转移关注点。 杜若兰迈步走过去,站在球场边看着那个男生挥汗如雨的打球,他的球技并不怎么样,但已经完全投入其中,根本没注意到身边有人。 “你是不是叫管达?”杜若兰问。 “哐——”篮球砸在篮筐上高高弹起,男生跳起来想接住,可是球已经落在远处。他懊恼又无奈甩甩胳膊。 “你就是管达吗?”杜若兰抬高嗓音。 男生转过头,困惑的瞅了她一眼,“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我们能聊聊吗?”杜若兰说。 “有什么好聊的?”男人阴着脸嘟哝了一句,他中等身材,比较瘦弱,相貌一般,脾气倒是不小。 “聊聊潘毓婷。” 听到这个名字,男生的神情忽然变了,语气也和缓下来,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知道她,你是她什么亲戚吗?” 杜若兰没马上回答,先是给他相了一会儿面,他平静的神态就好像完全不知道潘毓婷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公安局的,潘毓婷出了一些状况,我是来了解情况的。” “出了什么状况?” “我们换个地方说怎么样?” 管达没动,警惕的瞅着杜若兰,“潘毓婷到底怎么了?” “我会告诉你的……” “就在这儿说,我现在想知道……” “她被人杀了。” “……”管达呆怔怔的看着杜若兰,目光僵直,似乎完全处于震惊当中。 “我们今天早上接到报案,在奥星天地附近的小巷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我们已经确认她是在昨天晚上遇害的。” 管达的眼神中忽然闪出一丝异样,像是被吓到了,后退了两步,“你……你们难道是怀疑我杀了潘毓婷?” 对方反应激烈超过了杜若兰预料,她发现管达在看她身后,她侧脸向身后瞟了一眼,原来另外两个警员正脚步飞快的向这边靠过来,管达是被他们惊到了。 “你别慌,我们只是找你问几句话……” 杜若兰想稳住他,可是管达根本不听,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杜若兰做了个手势,两名警员立刻从旁边包括,她负责断后。 管达就像只没头苍蝇,没有目的的四处狂奔,很快就被三个警员堵在了网球场的铁丝网上。管达气喘吁吁的说:“我没杀潘毓婷,她不是我杀的。” 杜若兰说:“如果你不跑,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考虑不给你戴手铐。” “可以不抓我吗?” “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回答我,证明你是清白的,我保证放你走。” 管达松懈的从铁丝网滑到下面的墙基坐下,等着杜若兰问话。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想了解什么,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听说你和潘毓婷一直在处对象,不久前才分手的,是吧?” “我们没有分手。”管达马上矫正,“只是出了一点儿小摩擦,常有的事儿……” 2. 血腥屠夫 2 “好吧,小摩擦,那么因为什么呢?” “没有什么原因,她以前也经常这样莫名其妙的生我气,不搭理我,后来我们都和好了。” “可我怎么听说,她一个月前就向你提出分手了。之后,你详尽各种办法想要挽回她,但她一直不被打动,看上去这一次她是铁了心要跟你分手了。” 管达双手抱头,使劲抓着头发,虚弱的说:“她不会真的跟我分手,她就是在考验我。” “我还听说,她最近看上了你们大三的一个学长,叫廖凡,长相出众,又是学生会委员,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听说潘毓婷跟你疏远的这段时间里和他走的挺近,昨天是潘毓婷的生日,他们原准备去奥星天地庆祝一番……” “别说了!”管达忽然扯着脖子冲杜若兰嘶吼,“她太贱了,就是个该死的贱人!!” “你是指谁,潘毓婷?!”杜若兰就是要激怒他,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往往容易显露出真实的想法。 “全都是。他们统统都是贱人。”管达怒不可遏的大骂,“廖凡就是个花花公子,长得也不那么帅,就有几个臭钱,玩了多少女生,玩够了就甩,我就想不通潘毓婷怎么就能看上这种渣男?” 杜若兰并不觉得管达对廖凡的评价过分,不过他讨小姑娘们喜欢也是个不争的事实。相比人品,颜值更重要,喜欢西门庆的永远比喜欢武大郎的多。 “潘毓婷过生日不请你,请廖凡,你知道以后是不是特别愤怒。” “……”管达黑着脸,眼中闪过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你当然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女孩儿跟一个让你无比厌恶的男人在一起亲亲热热,所以你就去阻止他们……” “……”管达居然没有反驳,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愤怒中了。 “你在奥星天地找到了廖凡和潘毓婷……” “我没有看见廖凡,只有潘毓婷一个人。” “你确定吗?” “我看见她在必胜客门口等人,还不停的打电话,我猜她是在等廖凡,可是廖凡一直都没出现,我看见她还哭了。” “然后呢?” “她就在奥新天地漫无目的的走。” “她看见你了吗?” “没有,我一直在她身后跟着。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去看了场电影。我觉得这时候我应该过去安慰她,就买了一束花,在电影院门口等她。” “你买的花……”杜若兰眼睛微眯,“那是什么花?” “我也叫不出名字,是紫色一串串的小花。” “勿忘我,是吗?” “花店的人好像说了这么一句,可能是你说的那种花,送花不算犯法吧?”管达有点儿警觉,但他的智商确实不敢恭维。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挽回她。”杜若兰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我看见她情绪很低落,想她一定已经看穿了廖凡的为人,十分难过吧。我这时候应该挺身而出去安慰她。” “可她根本不接受是吗,你的出现让她很反感,甚至迁怒于你。” “你怎么知道?”管达惊讶的长大嘴巴,不可思议的望着杜若兰,就像突然发现一个算命神准的巫婆一样。 2. 血腥屠夫 3 杜若兰望着这个长相老心智却幼稚的大男孩,觉得既可笑又可叹,“你不知道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吗。如果她喜欢你,无论你为她做什么她都会感动;一旦变了心,那就不要想去用什么办法挽回,因为无论你做什么她都讨厌,你为她做得越多,她就越看不起你。” 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的评价女人的话无疑最具说服力,管达倍受打击,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都忘了面前还有三个警察了。 杜若兰试图猜测当时发生的情景,“你努力向潘毓婷揭露廖凡的为人。潘毓婷根本不想听,她说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管,要你赶紧走,于是你们就发生了争吵,然后她就丢下你走了是吧……” “是,”管达虚弱的回答,“我不死心,还很生气,就在后面跟着她,后来……” “后来怎么样?”眼看着就要诱他说出真相,杜若兰迫不及待的追问,其他两名警员也都跃跃欲试。 “后来我大骂廖凡,没想到她竟然反过来骂我,当时那个满脸泼妇的样子就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为了一个杂碎,她竟能跟我绝情到这个地步,我实在忍不住,就……” “怎样?” “我把花砸在她头上,就跑了,我想这一下她肯定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你花砸在她头上就跑了?” “是啊。一口气跑回学校,至于她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在什么地方打的她?” “刚出奥星天地。” 杜若兰半信半疑的瞅着管达,这个看似脑筋比较慢的男生如此轻描淡写的为自己开脱了嫌疑。从被害人身上发现的花瓣残片只能证明管达与被害人接触过,与管达的口述并无矛盾,到底是事情如此,还是他早就编好了一套谎话,不得而知。 在杜若兰以往的办案中,高明的罪犯不一定就脑聪明,往往一些性格古怪、木讷的人更容易骗取警方的信任。 “我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潘毓婷死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杀她啊。”管达见杜若兰不做声,更加焦急的为自己辩解。 “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跟我们走一趟,做一个详细的笔录。杜若兰斟酌再三说道。 “为什么,我已经向你们解释的很清楚了呀?”管达激动的站起身,似乎想从杜若兰面前挤过去,却被身旁一个警员一把推在铁丝网上。 杜若兰顺势掏出手铐给他铐上,管达脸都吓白了,一面挣扎一面叫嚷:“我没杀潘毓婷,你们不能乱抓我,我要见爸爸妈妈,我要见爸爸妈妈……” …… …… 5月12日凌晨4点。 城市还沉浸在宁静的夜色中,天空微微透出光亮,星光变得暗淡。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只能听见扫帚扫过马路发出的沙沙声,早起的清洁工拖着长长的影子沿着街道踽踽前行,仿佛在跋涉一条漫长的旅途。 从背影他认出了前面是个女人,身形消瘦提拔,年纪不会太大,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个。 他熟练的从她身后悄悄接近,那个女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直到他伸手就能够到她的时候,她只是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了他的脸,但他心里一点儿都不紧张,因为她不可能举报他。 他就像一头狡诈凶狠的豺狼,看准时机,从猎物的背后猛扑上去,女人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捂住了嘴。 2. 血腥屠夫 4 身体接触的瞬间,他感觉到一个年轻健壮的身体在本能的抵抗,随时都有可能挣脱逃走,这就像野生世界里的捕食与被捕食,任何结局都需要一番残酷的搏斗,人也是动物,每一幅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的外表之后都隐藏着兽性。 他抽出一把单刃尖刀,反手握刀,一刀戳进女人身体里,直末刀柄。 他看不到女人痛苦的表情,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瞬间缩紧,伤口紧夹着薄薄的刀刃。他拔出刀,再往下扎……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第七刀…… 温热的液体从身体无数个裂缝里往外倾泻,像打碎了一个水瓶,他的手和胳膊也被染成了油彩一般的红色,那种感觉很奇妙。 女人很快停止了挣扎,软弱的身体从他的臂弯间滑下去,瘫在冰冷的马路上,只有路灯漠然的照着她的尸体。 那个杀害她的人慢慢蹲下身,看着她圆瞪的已经凝固的双眼,可是她已经看不到杀害她的人长什么样了。 他表情冷酷,按着她死不瞑目的头,把刀尖插进她的眼窝…… …… …… 杜若兰冷静的看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中年女人,听她喋喋不休的哭诉,心里的烦躁却不能表现出来。 这个中年女人就是管达的母亲,着装拘谨,长相尤其显老。 她是c市本地人,在商场里租摊位买衣服为生。得知儿子被捕的消息之后就急忙赶过来,向警察哭诉自己这辈子有多么不易,管达幼年时她丈夫意外去世,是她含辛茹苦的独自把儿子养大,好不容易盼着儿子考上大学,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没想到管达居然成了杀人犯。 她哭诉的这些跟案情没有任何关系,听她讲第一遍杜若兰还抱有几分同情,听到第三遍,第四遍,杜若兰烦的实在不行,敲敲桌子说:“任女士,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你的难处我深表同情,但对管达我们还是要继续审问,如果能洗清他的嫌疑是好,但如果最后证实了他就是凶手,我也只能秉公执法。请你务必明白,这件事中真正受到伤害的是潘毓婷和她的家人,人家一个花样年纪的少女就这样被毁了, 如果凶手是你儿子,他必须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 “可是我招谁惹谁了,”管达妈妈迈着大腿放声大哭,“他爸去世那么早,是我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也是受害者啊,为什么我也要受惩罚啊,这不公平……” 杜若兰发现和这个女人已经讲不清道理了,她说:“这样吧,任女士,要不你到大厅里歇一会,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我……我要见我儿子,我要亲口问问他是不是杀了人……”管达妈妈突然神经质似的抬头瞅着杜若兰,眼神都有些错乱了。 “这个……现在不太方便,我安排一下,你稍后就能见到你儿子。” “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见他,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是不是他杀的人……” 管达妈妈不依不饶,弄得杜若兰十分为难,这时候邹春明匆忙走进队长办公室,“小杜……”他一直这样称呼她,即便现在她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不愿意改口。 2. 血腥屠夫 5 杜若兰对邹春明也不太感冒,冷淡的问:“什么事?” “我看还是把管达放了吧,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说什么?” “我们刚刚接到报案,同样是在奥星天地不远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具浑身刀伤的女尸,这次好像是一个女清洁工。事发路段是一条小马路,她像是早起工作的时候遇害的,那时候管达已经被捕了…… 杜若兰愕然站起,目光灼灼的注视邹春明,“你怎么确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难道不可能是另外一个案子吗?” 邹春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绝对,他建议,“我们还是到案发现场看看再说,据目击者讲被害人的两个眼珠都不见了。” 杜若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管达妈妈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是一把抓住杜若兰的胳膊,大声央求:”你看,我儿子不是凶手,你快把我儿子放了吧……” “你儿子一会儿再说。”杜若兰已经顾不上她,用力甩脱她的手,急匆匆走出办公室,问是谁接到报案的,案发具体位置在哪儿,然后召集人手火速赶往现场。 …… …… 10:23。 泰山路,泗水街。 泰山路临近市政府,有立交桥穿过,道路两旁林列着现代化的商场和公司,通向城市最热闹的商业街区。 案发地点在泗水街和泰山路交界处。最先接到报案的110民警最先接到报警,感到现场发现情况棘手便马上通知了刑警队。杜若兰赶到之后接管现场,指挥拉起警戒带,疏散围观群众,等待法医和物证人员进行现场勘验。 法医鉴定车随后赶到,唐恒和助手曾帅带着鉴定设备下车跨过警戒带。杜若兰正站在距离尸体三四米外端详,她很有经验,与法医和其他刑侦人员配合默契,不会人为的破坏案发现场,给勘查工作增添麻烦。 唐恒与杜若兰对视一眼,点点头,目光转向被害人。 被害人以侧卧的姿势倒在地上,侵泡在一大滩凝固的血泊中,后背完后无损,但是前身的清洁服上千疮百孔,最可怕的是死者的脸有两个血淋淋的窟窿,两个眼珠竟然不见了。 唐恒只看了一眼,就拧起眉心,久久不语。曾帅小心翼翼的问:“唐老师,现在要不要开始?” 唐恒点点头,说:“伤口全都集中在被害人前身,检查一下是什么凶器,还有死亡时间,多拍些照片。” 曾帅诺诺称是,把勘验箱放在尸体旁边,取出照相机和肝温温度计和一系列的工具着手开始检验。 杜若兰来到唐恒身边,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问道:“唐老师,你看这个凶手和杀害潘毓婷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得经过之后的专业鉴定,不过……”唐恒顿了一下,似乎心里斟酌着要不要说出口。 杜若兰知道唐恒专业过硬,但是为人太过谨慎,不愿意担责任,眼看着要退休了,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一丁点儿差错。“你是担心她们是被同一个人所杀是吗?”杜若兰说出了他心中的顾虑。 ”看死者的受伤情况的确和潘毓婷有很多相似之处,而且两个眼珠也被挖出来了,不知去向,现场我没有找到。” “犯罪习惯往往代表着罪犯的标志性个性。这个很难被复制。” 2. 血腥屠夫 6 杜若兰望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又说:“从这里到泰山路不过十几米远,泰山路那里有应该很多摄像头,如果案发在那里很可能被拍到,泗水街有没有摄像头就不好说了,不知道凶手在作案的时候是不是考虑过这一点,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这是不是一起独立的案件……”她说话的同时看着唐恒。 唐恒眼中充满了忧虑,“如果真是同一个人做的,那就麻烦了……”具体原因他不想多说。 花了几个小时时间,三四个物证人员围在被害人附近忙碌取证,曾帅也给尸体拍了足够多的现场照片,做足了现场工作。然后尸体才被抬上鉴定车后备箱里。由于来往行人和车辆较多,勘验工作一结束,就有警员用洗涤剂清理了路面血迹,撤除警戒带,警车纷纷离去,连同尸体和清洁工用的扫帚与推车等工具一并带走,街道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看不出任何曾经发生过暴力的痕迹。这起凶残的杀人案真正影响到的也只是极少数的围观者,然后在口口相传中改变成不同情节的恐怖故事,而真相永远深埋地底,不得而知。 14:24。 c市公安局刑警队。 负责资料收集的警员和负责现场勘验的技术员们聚到会议室向杜若兰汇调查结果。 被害人身份已经得到确认,警员张志新说:“被害人叫温静华,28岁,做环卫工人四年了,负责早晚清扫泗水街和泰山路在泗水街与浑江街中间这一段路。” 环卫工人和外国语学院学生…… 杜若兰实在想不出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希望这就是两起独立的案件。 接着,由物证科科长杜长江发言,他归纳了几点之后老实告诉杜若兰:“我们在现场收集的东西不少,但还没有发现特别有价值的证据,这是公共马路,人来人往,很多物证都不是凶手或者被害人留下的……” “难道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譬如说靠近被害人尸体的地方,被害人身中数刀,会不会有挣扎的痕迹,或者与凶手搏斗留下的痕迹?” “……”杜长江摇摇头。 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案居然没留下线索,杜若兰实在有点儿难以相信。杜长江从她怀疑的神情中也看出来了,便解释说:“我们一开始也以为应该能找到很多物证,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于是我们猜测凶手应该是有备而来。他有可能在事先隐藏起来,对被害人突然发动攻击,被害人猝不及防,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具体她的受伤情况,你可以参考法医的尸检结果。总之,凶手手段干脆,作案之后马上离开,最大程度的避免了留下痕迹。” “那么附近有没有摄像头?”杜若兰带着希望问。 “泗水街不是主干道,是一条辅路,没有摄像头,只有十字路口有一个。不过我们检查过了,作案地点在摄像头监控范围之外……” “这不是巧合。凶手是在有意排除被发现的可能,他的作案地点并不是随意选择的,这个家伙具备反侦察能力。”杜若兰无奈的说出这番话。这起案子看上去比她想象中复杂,即便是个案,如果没有线索,排查起来也着实够人头痛的。 2. 血腥屠夫 7 杜若兰随后赶到法医室,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尸检还没有开始,被害人的尸体仍然放在冷藏柜里。 她没看见老法医唐恒,只有助手曾帅在。她焦急的问曾帅:“唐医生呢,他去哪儿了?” 曾帅说:“唐老师说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 “什么,这时候居然请病假?”杜若兰鼻子没气歪了。上午看唐恒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她打电话给唐恒,接电话的是他老伴,她说,诶呀,我们家;老头子现在这身子骨也不知道怎么了,说病就病倒了,中午在单位给我打电话说头晕恶心,你不知道他有严重的高血压,一犯病可不得了。我让他回家躺躺看看,结果一头栽倒床上就起不来了,刚吃了降压药,现在还不见好,我正想下午带他去医院……” 老太太还要往下说,杜若兰实在听不下去,简单安慰两句就挂了电话。 她来找武彪,说唐恒请了病假,武彪听后一点儿都不奇怪,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一句:“真是人老奸马老滑啊。” “那接下来怎么办,案子这么棘手,总不能大家都等着他养好了回来吧?”杜若兰心急如焚。 “我跟上面沟通沟通,看看还能不能派来人手。暂时先让曾帅顶着吧。” “他能行吗,”杜若兰表示怀疑,“才刚从县公安局调过来两个月,也没经历过什么大案子,给唐恒当助手还勉强……” “有总比没有强,至少年轻人有冲劲儿,比唐恒这种临阵退缩,只盼着顺利退休享清福的人可靠吧。” 武彪既然这样说,杜若兰也不好说什么,但心里不禁起疑。唐恒一向工作认真,行事稳健,算上一个可靠称职的老法医,但今天发生这种畏手畏脚的事儿不怎么像他的一贯作风。回想起在案发现场唐恒的种种表现,她更加疑惑,莫非他当时看出了什么被吓到了,担心自己承担责任吗? 任何猜测都只不过是猜测,谁都可以临阵脱逃,杜若兰不能,她赶鸭子上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来找到曾帅,她要求立刻有他负责立刻开始尸检。曾帅有点儿心里没谱,小心翼翼的问她,“我能行吗,队长?” “有什么不行的,你之前在地方不也是法医吗?”杜若兰说。 “那时候接触的案子很简单,也没见过这么复杂的,我怕我做不好。” “没什么,唐医生再有两年就退休了,到时候你不是还得挑大梁吗,早早晚晚的事儿,放手干吧,我相信你。”杜若兰挥手给他鼓劲,自己也觉得自己口是心非。 不过曾帅倒是被调动其积极性,马上拉出尸体,换上衣服,严格遵照程序准备尸检。 尸检开始之后,邹春明和其他几个主要负责案子的警员也都来了,让杜若兰没料到的是武彪也不请自来。 曾帅有些紧张,用微微颤抖的手掀起盖在解剖台上的白布,暴露出苍白赤luo、遍体刀伤的尸体。横七竖八深入躯体的伤口看的令人脊背发麻。两个血迹斑斑的空洞眼眶更让人联想到地狱里受尽折磨的厉鬼。 曾帅数了一会儿,对众人说:“被害人身上共有31处刀伤。腹部11刀,左胸2刀,右胸7刀,左大腿3刀,右大腿4刀,右肩膀4刀。刀口形状为单刃利器所为,深度在14厘米到18厘米之间……” 3. 肚子里的血娃娃1 “与那个女大学生身上的刀伤相比有什么区别吗?”武彪问。 “都是单刃刀,刀刃长度都差不多是18厘米,哦,我忘了量刀刃宽度……”曾帅匆忙跑去,拿回一把钢尺,逐一测量了几十个伤口,然后才说:“刀刃宽度大约2.7厘米,与潘毓婷的伤口宽度基本温和。” “我是问你区别。”武彪不耐烦的说。 “区别……区别……”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看到局长很不满意,曾帅急得热汗直冒,“区别……也就是温静华身上的刀伤比潘毓婷多,潘毓婷有23个刀伤,温静华有31个刀伤。” “就这些?” “难道还有……还有别的吗?” “你是我,你是法医还是我是法医?” “……”曾帅急得快掉眼泪了。 杜若兰提醒他,“发现了就说有,没发现就说没有,这还不会说吗?” “没有了,两个被害人身上的伤我就发现这处不一样。” 武彪沉着脸,拂袖而去。 曾帅面如土灰,哭丧着对杜若兰说:“完了队长,我都把武局长气走了……” “他不是因为你。”杜若兰了解武彪脾气,他这人在局里一贯以刻薄出名,喜欢给新人一些下马威。 “不是因为我么?”曾帅稍稍安心,但还是有些怀疑,“那他因为什么离开啊,尸检还没开始呢?” 杜若兰也看不透武彪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她对曾帅说:“你就安心做吧,我们其他人不是还在这里吗?你跟唐医生也一起工作了两个月了,就按照他那样的步骤和尸检方式进行好了。” 曾帅被鼓励起了勇气,着手开始检查,他先从被害人头部开始。女清洁工被剜去双眼,几乎毁坏了她整个容貌,让人都很难想象出她生前应该什么模样。 “被害人的眼球组织被完全剜除,没有任何眼球组织残留,与刺穿被害人身体使用的是同一把刀……凶手的手段十分残忍冷酷……”他一面用放大镜观察一面说。 “照这么说,他是把被害人的整个眼球完整取走的,没有碰破眼球本身,否则一定会留下某些组织……”杜若兰马上分析道。 “就是这样。” “凶手这么做目的何在呢,为什么要完整的取走被害人的眼球呢?”杜若兰的自言自语,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但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曾帅继续往下观察说道:“被害人脸部其他部位完好,没有受到伤害……被害人脖颈完好,没有伤痕……”虽然经验不足,曾帅至少还算有胆量,比起那些刚走出校门只会讲书本见到真正的尸体就吓的连吐带哆嗦的实习生强多了。 “这,这是什么?”曾帅检查来检查去,目光移到被害人的小腹时忽然吃了一惊。 “怎么了?”杜若兰,邹春明已经其他警员不解的看着他。 “你们看这个。”曾帅用解剖刀指着自己目光停留的地方,“她小腹上有缝合线。” 曾帅所指的部位在被害人肚脐以下三角区以上,有一道竖直的10厘米左右的伤口缝合,缝合线还没有拆除,犹如一条可怖的蜈蚣爬在肚皮上。 “这里怎么会有伤口?”邹春明脱口问。 曾帅对这个倒不陌生,“这是zi宫的部位,一般剖腹产都会选在这个地方。”看伤口才刚刚做过不久的样子。“ “你说被害人刚做过剖腹产手术?” “看起来是,一般剖腹产分纵刀与横刀。纵刀手术快,容易操作,不过伤口相对愈合慢,容易留疤痕。横刀是现在比较普遍的做法,容易愈合,疤痕小,手术难度相对大些。” “没想到你对这个还蛮了解的。”杜若兰笑道。 “我上学最早学的其实是妇产科,”曾帅红着脸解释,“后来分配的时候不知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分到了县公安局,没想到当初学的现在居然能用上。” “可是,温静华既然刚生过孩子怎么就来上班,难道不用休息两天吗?”杜若兰又说出了疑问。 3. 肚子里的红娃娃2 曾帅说:“虽然剖腹产不算什么大手术,但是刚刚缝合后还是比较疼的,尤其是纵刀剖腹产,被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工作,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你确定是剖腹产吗?”杜若兰听曾帅解释,忽然打断,神情有点儿古怪的看着他。 “看起来倒是很像,开刀位置和缝合手法都像,”曾帅说着拿起解剖刀,把缝合线挑开,刀口随即撑开了一道裂缝。 曾帅倒吸一口凉气,紧张道:“zi宫里怎么好像有东西……” 站在解剖台四周的所有警员惊骇的围聚过来,站在曾帅身边的杜若兰这才留意看被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她之前居然没注意到这点。她脱口道:“难道被害人的肚子里还有胎儿吗?” 邹春明有些质疑:“刚才不是还说被害人刚做过剖腹产手术吗,怎么可能肚子里还有孩子,这不是矛盾……”看着杜若兰惊骇的样子,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他明白了她在怕什么。 曾帅努力保持着镇定,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慢慢拨大裂缝,拿过一根电棒往令人发瘆的缝隙里照了照,侧过头,脸色苍白的朝杜若兰点下头,“我看到了一个婴儿的头,红色的,好像沾着很多血……” “还活着吗?”杜若兰问。 “不知道,要不要取出来?” “取吧。” 曾帅于是用当初书本上学到的知识,按照剖腹产步骤对一个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进行了接生,当他从死者腹部的刀口里小心翼翼的拽出那个全身血红的婴儿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婴儿浑身梆硬,身上沾满了血污,曾帅捧在手里,微微哆嗦着。“孩子怎么样?”杜若兰问。 曾帅用手抹去婴儿脸上的血水和污垢,表情顿时僵住了。 “孩子死了吗?”杜若兰追问。 “不是……这根本……根本就不是孩子,这是一个玩具娃娃。” “玩具娃娃?!” 曾帅把娃娃用自来水重新干净,这才露出了原本面目。娃娃大小与胎儿相似,触手有弹性,好像搪胶一类的材质。娃娃黑眉大眼,留着两个小辫子,身上穿一套红色的连衣裙,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形象。 杜若兰拿过娃娃仔细一看,心里凉了半截,她把娃娃递给邹春明,“你看看,是不是和在潘毓婷尸体旁边的发现的那个玩具娃娃一模一样?” “好像是完全一样。”邹春明说。 之前在潘毓婷的尸体现场,的确发现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娃娃,当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家都多以为是潘毓婷随身带娃娃,没曾想仅隔一天,在一个女清洁工的肚子里发现了相同的红衣娃娃。此时看来,那充满微笑的小脸和一身鲜艳的红衣服无比的鬼魅、冷酷。 难道这真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杜若兰难以置信的望着解剖台上惨不忍睹的女尸,胸中不断翻腾。她现在完全明白唐恒为什么突然请病假了,原来他早在案发现场就感觉到了这个案子不简单,所以才狡猾的提早溜了。 杜若兰当然不会临阵退缩,她是刑警队长,这么大的案子,她是躲也躲不了的。 “继续查,看看还能不能找出其他线索……”杜若兰现在也一团雾水,对凶手的作案动机和手段完全不了解,她需要更多发现才能做出下一步安排。 3. 肚子里的红娃娃3 曾帅按照杜若兰的嘱咐,用放大镜把被害人的尸体表面仔细不落的检查了一遍。在潘毓婷身上,唐恒除了那23处刀伤之外没有找到任何其他伤痕,曾帅在温静华的双手和两个小臂上仔细检查,同样没有发现防御型伤痕,这也说明了凶手攻击凶狠、行动迅速。 “这里有伤……”曾帅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兴奋。 “哪里?”杜若兰问。 曾帅指着被害人的右侧胸部,“在被害人的右ru头上。” 这处伤的具体位置在ru头根部,由于ru头的颜色比较特殊,让伤口不易觉察。 杜若兰俯下身查看伤势,根本不在意位置敏感,这也是久经考验之后的从容。 “其实是两处伤,你看到的一处在ru头上,还有一处在下面。”曾帅比划着,“位置特殊,咬痕也不规则,看样子是咬痕。” “咬痕……”杜若兰眼睛微眯,“咬痕,尤其是生zi器上的咬痕都具有着特别的xing暗示。 “你是说凶手在行凶之前对被害人进行过xing侵?”邹春明说。 “这不是不可能,检查一下被害人xia身。”杜若兰对曾帅说。 “好。”曾帅俯身到被害人双腿之间,撑开yin唇看了一眼说:“被害人的chu女膜破损,不过属于陈旧性破损。yin唇和大腿根部也没有发现擦痕。应该说凶手没有对她进行强jian。” “可能是时间不够,或者凶手有xing功能障碍,没办法进行体内xing交,他会选择对着被害人的尸体手yin,”杜若兰客观的分析,并告诉曾帅,“继续找,留意尸体上的jing斑,两个死者都是女性,如果能够确定凶手是一名连环强jian犯,也不失为一个重大发现,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进行排查了。” “恐怕不那么容易吧……”邹春明不咸不淡的嘟哝一句,老实讲,他对杜若兰这种学术型的警探既瞧不起,又深感力不从心。对这类案子,他除了走访,寻找目击者,基本没有更好的办法,杜若兰却总能夸夸其谈的说出一番观点,他宁愿相信那是纸上谈兵,也不愿意承认对方胜过他。 寻找尸体上残留的jing瘢,最好的办法就是紫外线灯了。 曾帅关上了解剖间灯,创造出一个理想的昏暗环境,给每个人拿来护目镜,从墙角推来移动式紫外线灯,扳开开关,把一束冷幽幽的光线照在死者身体上。这一看不要紧,谁都没有想到,被害人身体上竟然浮现出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瘢痕。 “这是怎么回事儿?”杜若兰问曾帅。 曾帅仔细检查过之后说:“这些都是施暴留下的伤痕,被害人受到过严重的虐待,但这些伤痕都恢复了一段时间,所以皮肤表面已经看不到,只能在紫外线照射下显现出来。” 杜若兰陷入到思索中,线索已经够多了,试试看能不能串联起来——剖开zi宫塞进玩具、xing虐待、nue杀、没有反抗……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杜若兰信心十足的说,她吩咐曾帅,“你马上写一份尸检报告,半小时后给我……” “半小时恐怕……恐怕不够,有很多步骤要写……”曾帅甚感为难。 杜若兰笑道:“我不是让你有用没用的全都写,你就把刚才发现的证据归纳起来就行了。我要用。” 3. 肚子里的红娃娃4 杜若兰没说要干什么用,等到曾帅草草写完了一份简要的尸检报告来找她.。她立刻带她去了局长办公室找武彪。武彪正在和邹春明喝茶聊天,见杜若兰进来,客气的问了句:“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 “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您。”杜若兰信心十足的告诉他,“我现在已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杀害大学生潘毓婷和清洁工温静华的是同一个凶手。” 武彪并未显得很惊讶,说道:“哦,邹队长刚才已经告诉我了。他发现两位被害人身边都有一个样式完全相同的红衣玩具娃娃,一个放在被害人尸体旁边,另外一个被凶手装进了被害人的肚子里。” 杜若兰瞟了邹春明一眼,邹春明恰好也抬头看她,居然恬不知耻的说:“遇到棘手的案子我觉得就应该第一时间向武局汇报,他过去可是鼎鼎大名的神探啊,你没来那会儿,不知道破获了多少疑案、奇案呢,咱们多来他这儿取取经,省得咱们自己胡猜乱想,我相信有武局的指点,抓住这个犯人指日可待。” 杜若兰心中鄙视。当初武彪如何叱咤风云她没有亲见,只是听说过一些这方面的传闻,不过与邹春明讲的大相径庭,人们都说武彪幸运的掌管了一支“特种部队”,意思是那时警队里人才济济,如今这帮人都被抽调到公安部了,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是陆小棠,c市刑警队的前任副队长,号称文武双全,才貌并举。武彪也是倚仗人家的功劳才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的。 传言可信可不信,但杜若兰确实想会会这个c市公安系统的前任警花,从她加入警队那天起,旁人就一直拿她与陆小棠作比较,同样姿色过人,同样能力出众,同样好强争胜……她俩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了。这种隔空对话,也激起了杜若兰骨子里的好胜心,短短三两年内迅速成长起来。 邹春明的话让武彪听着很舒服,也不禁夸赞起他,“老邹,你也不必太自谦,你对凶手作案的见解就很独到嘛。” “不知邹队长是什么高见?”杜若兰问。 邹春明忙说:“也没有什么,实在不值得一提。” 武彪毫不介意的说道:“他通过那个女清洁工身上的伤痕,判断凶手很有可能是个有xing功能障碍的连环杀人犯。” 曾帅惊讶不已,脱口道:“这不是刚才杜队长……” 杜若兰冲他摆手示意不要说破,她笑着对武彪说:“哦,是吗,果然见解独到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邹春明脸皮再厚也听得出语气里的讥讽,臊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除此之外,不知道邹队长还有没有进一步的想法呢?” “这个……”邹春明被问住了。杜若兰在解剖室就说了这些,其他的他怎么知道。 武彪似乎觉察出两人之间有问题了,他接过话问杜若兰:“看你胸有成竹的,你也有调查结果了?” “基本上吧。”杜若兰也不客气,搬过一把椅子坐在武彪对面,邹春明的旁边,邹春明别扭的向旁边歪歪身子,简直有点儿坐不住了。 杜若兰大大方方说:“首先,我基本同意邹队长的独到见解,我也觉得凶手是个连环强jian犯。具体原因,我想之前邹队长已经讲过了。” 3. 肚子里的红娃娃5 “基本上都讲了。我也比较倾向于你们认为两起案子是同一名凶手所为。不过,你们认为凶手是强jian犯这一点,我有点儿异议,你们的根据主要来源于女清洁工ru房上的咬伤,但不知你们想过没有,第一个被害人潘毓婷身上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伤痕啊。如果真是强jian犯,他为什么会放过侵fan潘毓婷而偏要对女清洁工下手呢?凭我的经验,像潘毓婷这样一个穿戴时尚,长相漂亮的年轻女孩绝对是强jian犯最理想的选择……” 武彪这个问题其实是问给对面两个人的,邹春明哑巴了。他能耍一些小聪明讨上司喜欢,却无法解决真正的难题。 杜若兰不假思索的回答:“这个问题我之前想过,有两种解释。第一,时间问题。凶手杀害潘毓婷是在晚上8、9点左右,作案地点虽然僻静,附近还是会偶尔经过路人,凶手必须冒着风险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作案,所以他没有更多时间做其他的事情。温静华的遇害时间是在凌晨3、4点左右,这段时间路上几乎没有人,凶手要承担的风险相比小很多,而且有了第一次作案经验,他的胆量会更大,做出更多行为不足为奇。法医算出他刺了潘毓婷23刀,远远少于温静华的31刀,这就是有力的证据。” “很好,那么第二种解释呢?” “第二种解释有一定的猜测成分。首先我要说明一下,连环强jian犯是个笼统的称呼,细分起来可以大致分为施虐狂类型与愤怒型。施虐狂型强jian犯有固定的目标人群和犯罪模式,他们的手段倒未必很凶残,但必须为了发泄个人扭曲的xing欲。而愤怒型强jian犯会攻击被害人全身的所有部位,而且不断重复这些行为,包括那些与xing欲本身无关的行为,他对被害人使用的暴力往往比实际需要多得多。对本案的凶手进行分类,应该属于后者……” “……愤怒型强jian犯的犯罪起因通常会由于一个生活中的具体问题而发展到极端,譬如说,一个有xing功能障碍的丈夫被妻子嘲笑,引起了他的愤怒,会转而对其他女性进行报复以求发泄愤怒。我比较了两个被害人的情况后滤出一条线索——潘毓婷先遇害,温静华后遇害,但温静华不但受伤多,甚至还被凶手用多得多的手段进行wu辱,这些手段体现出凶手对被害人温静华出奇的愤怒,这实在有些令人费解,确定了这一点,我就开始进行假设……” “凶手的真正目标,或者激起他愤怒的对象就是温静华。温静华很可能是在某件事情上惹恼了他,譬如说他有男性xing功能障碍,于是他急需找到一个人进行报复,他就到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搜寻目标,结果恰好碰到了那天因为等失约的男友而回校晚的潘毓婷。他尾随潘毓婷进了僻静的小巷,抽出尖刀冲上去往她身上疯狂乱刺,甚至挖掉被害人的双眼,扔下一个玩具娃娃,然后逃之夭夭了。虽然当时他的愤怒得到了发泄,但是真正的问题在温静华,只要她活着,就会继续令他发怒。于是,仅仅相隔一天,他就对温静华以相似却更加残忍的手段下手了。” 3. 肚子里的红娃娃6 在杜若兰说话的过程中,武彪始终没有打断,认真的听她讲完了全部,才说:“你的分析推断听着倒是很有道理,不过毕竟还都是你自己的假设,你需要证据来证明它,你有吗?” “我有。”杜若兰有备而来,朝身后勾勾手。曾帅拿着尸检报告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武彪桌上。 “这是什么?”武彪随手翻了两页,看到一些潦草的字迹。 “这是我给温静华进行尸检时发现的一些线索。”曾帅面对武彪时心里很紧张,“我通过紫外线灯照射,发现在她身体上有很多陈旧性伤痕。这些伤痕应该是在最近出现的。” 武彪刚要说话,杜若兰似乎猜到了他质疑什么,马上补充:“我派出去调查被害人温静华的警员回复我说,温静华性格老实,从未与他人结过怨。遇害之前,也没有同谁争吵过,或者打过架,所以,可以排除这些伤是由突发性事件造成的。” 武彪点点头,心里佩服这个年纪轻轻的丫头心思如此缜密,他问:“那你觉得她身上这些伤是谁弄的呢?” “肯定是个熟人,而且与温静华的关系还不一般。要不然她受了这么多伤,为什么还要故意隐瞒。从这些伤痕可以看出,这个殴打她的人有明显的施虐倾向。这个人十分危险,这种暴力狂的性格极有可能导致犯罪。” “你认为这个人就是凶手?” “他符合我刚才所说的第二种假设。他是温静华的熟人,性格凶残,对温静华有施暴意图。当然即使将温静华打的遍体鳞伤也不足以发泄他的报复欲望,所以他首先选择了一个无辜的路人作为报复对象,之后又将矛头对准了温静华。” “那他为什么要挖掉两个被害人的眼睛,同时留下一个红衣娃娃呢,对这个你有什么解释吗?” “我接下来正要说明这个。从虐待狂发展成一个连环强jian犯需要演变过程,就好像昆虫的蜕变过程一样,不是所有有虐待或者暴力倾向的人都会演变成强jian犯或者杀人犯,但受到特殊的环境的催化,就有可能发生改变。温静华逆来顺受的性格很有可能助长了凶手施暴的气焰,之后,双方发生产生了矛盾,温静华的某些反抗彻底激怒了凶手,让他想到了以最残忍的手段对付她。当然,他杀害温静华并非结束,只是完成了他的蜕变过程,他会继续寻找新的目标,所以我们必须尽早抓住他……”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武彪问。 “我还有一个线索。” “在哪儿?” “红衣娃娃。” “红衣娃娃?!” “凶手这一次把红衣娃娃缝在了被害人的肚子里,呃不,准确点儿说是zi宫里。要想做到这一点,凶手必须懂得一定的医术。” 曾帅打断,“不是懂,是很精通,如果让我开刀都未必能准确找到zi宫的位置。凶手一刀就选准了,而且还能认这个器官,他一定受到过专业的训练,或者根本就是一名外科医生。” 武彪一直板着的一张黑脸突然颜色更变,令在场几个人都大惑不解。 “你怎么了武局长?”曾帅不谙人事,冒失的问了一句。 3. 肚子里的红娃娃7 “没什么?”武彪冷冷的回答。 杜若兰和邹春明心里也都觉得奇怪,但不好多问,谁都没吱声。 沉默了一段时间,武彪看上去有点儿神思游离。杜若兰最后问道:“武局长,我准备就着这个线索查下去,你觉得怎么样?” “哦,好,好……”武彪随口应承,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了。 “我们先走吧,有情况再来向武局长汇报。”邹春明识趣的提出离开。 杜若兰也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她对拉拢关系、政治钻营这一套并不感兴趣,出了局长办公室。邹春明不好意思的向她道歉,“刚才是武局叫我来汇报情况的,我们正聊着你就来了,这件案子你出力最大大家有目共睹,我以为不用说武局也知道,可能他有点儿小误解……” “没关系,我怎么会在乎这个,不管是谁,能早日破案就好,没事儿我先走了。”杜若兰大度一笑,带着曾帅走了,留下了邹春明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 杜若兰的大度包含着轻视。不管你邹春明多会钻营,不还是没争过我吗?关键时候靠的还是实力,一个不能服众的人,就算武彪竭力把他推上队长一把的位置,他也坐不稳。 杜若兰回到办公室,便着手安排警员下去收集温静华的同事与亲友圈的相关资料。然后做了一个走访排查人员列表。 …… …… 5月13日,8:19。 杜若兰睡了一宿好觉,精力充沛的带着任强和高彦彬两名得力干将,走进了向阳小区,这是一个老式楼群的小区,里面有不少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筒子楼,看着虽然陈旧,却特有一种怀旧的生活气息。 温静华的父母住在5号楼3单元6号。 小区楼下围坐着不少退了休的老头老太太,整天无所事事的东聊西扯,现在正好是吃完早餐的休息时间,有些人约好一会儿换衣服去公园爬山,另外一些则想去去农贸市场采购点儿干货。 杜若兰三个身穿警服的人一经过这里就马上引起的关注,老人家们想问又不敢问,大眼瞪小眼的瞅着他们进了楼洞,随即开始了交头接耳,各种猜测。 温静华遇害的事情还没有传扬开,杜若兰就赶到了这里,要不然早就谣言四起了。 敲开一扇贴着几张小广告的绿漆防盗门,门口站着一个中等稍胖、有啤酒肚的年轻男人。男人看见杜若兰三人,不由得一怔,连话都忘了说,无论谁开门突然看见三个警察站在外面都难免有些紧张。 “我们是c市公安局刑警队的,要找温静华父母了解一下情况,请问你是哪位?”杜若兰先报身份,然后问。 “我是她哥,表哥。”男人忙说。 “我们可以进屋吗?” “哦,可以,可以,我大姨和姨夫都在。”男人赶忙往屋里让。 杜若兰的资料里没有关于温静华表哥的介绍,她暗中观察男人的行为举止,体格应该不错,但不像是太有文化的人。一般外科医生由于工作的原因,体型相对较瘦,很少见过挺着啤酒肚做手术的医生。 温静华的父母是一对老实巴交的老人。父亲叫温光良,母亲叫张桂英。杜若兰看见他们时,老两口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旁边放着一个凳子,温静华的表哥似乎正在劝他们。 3. 肚子里的红娃娃8 两位老人开始见到杜若兰都有点儿发傻,听杜若兰介绍了过来的目的,都沉默不语,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温静华表哥对杜若兰说:“我大姨和姨夫都很难过,想问什么可以问我,他们家的事情我大都知道。” “你怎么称呼?”杜若兰不在乎和谁说,只要能得到想得到的消息就好。 “我叫马烽。” “你也住在本市。” “我不住市里,我在屏山县住,开个小门市。听说我妹出事儿了,今天早上刚赶过来。” “你表妹平时也住在这里吗?” “嗯,一直都跟我大姨和姨夫住一起。你想问什么?” “我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你表妹最近一段时间在生活中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要说麻烦啊……”马烽扬起脑袋想了半天。 “比如说,她最近有没有因为什么事儿闹情绪?” “那倒是有。” “因为什么?” “嫌工作累呗,干这种活儿整天早出晚归的,连点儿自己的空闲时间都没有,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最好的时候儿都扔在马路上了……” 马烽没听明白杜若兰真正要问什么,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一些没用的。“她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杜若兰索性直截了当问。 “昨天来的警察也问过这些问题呢。”马烽倒还能记住。 “好好想一想,如果想起来了,哪怕只是猜测,千万要告诉我。”杜若兰这句话不仅仅是对马烽说,更是看着温静华的父母说。 老两口各自摇头,让杜若兰很失望。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杜若兰想起被害人被咬伤的ru头,于是打破僵局问:“那她最近有没有被男人骚扰过?” 马烽也不知道,看向两位老人。过了一会儿,温静华的父亲温光良终于开口了,“应该是没有。” “你能确定吗?” “我女儿我看着她长大,性子直接,如果她真受到了什么委屈,就算不说,我们也能看出来。我们家闺女干的工作是苦了点儿,但我们一家人也还算知足,再说也没打算让他干一辈子,寻思来年帮她选个踏实本分的人家嫁了,到那个时候就不干这个了,就是这一点实在让人操心啊……” “你女儿现在还没处个对象啊?” “原本是处了一个,但是那个男的实在不称心,其他的我们也不挑,就是喜欢打人……” “喜欢打人?因为什么?”老人原本随便一说,却引起了杜若兰留意。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就能发火,凶起来就像个牲畜似的,见什么打什么。” “你见过他吗?” “见过两面,表面上也看不出脾气有那么坏。他都是背着我们打我闺女的,我闺女老实,也不敢声张。一来二去,我们经常看见闺女身上有伤,就不停问她怎么回事儿,她一开始不说,后来才告诉我和她妈。” “你们没劝你女儿与他分手吗?” “能不劝吗,我家闺女曾经跟他分过两回,但不知怎么,后来又和好了,里外里也跟他处了快一年了。但是最近一次,也就是上一周吧,他又把我家闺女打了,闺女跑回来哭了一整天,然后跟我说,这一次要铁定和那人分手,还说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个bian态……” 3. 肚子里的红娃娃9 温光良只是随时想到随口一说,并没有想过多,但却引起了杜若兰注意。温静华指责男友“什么都不是,就是个变态。”话里面隐约透露出另外一层含义。杜若兰意识到,温静华其实是在暗示男友有生理方面的问题,只是碍于出口,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杜若兰马上问:“同你女儿交往的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温光良流露出茫然,“我只知道他姓周,干什么的不太清楚。” 杜若兰觉得可气更可笑,居然还有这么糊涂的父母,连自己女儿交往了2年的男友叫什么干什么都不知道? “我好像见过那个男的,”温静华的表哥马烽忽然插嘴,“去年中秋节我来看大姨,顺道带了两盒月饼送到静华单位,看见她跟一个男的在一起,她介绍那是她朋友,我记得就姓周。” “叫周什么?” “周克平还是周克斌,我没记清楚,大概是这个名字。” “你同他说过话吗?” “没有,他就冲我点点头,待理不理的。”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你知道吗?” “这个表妹没对我说过,”马烽机灵的转悠转悠眼珠,凑过来问,“您这么关心这个人,是您觉得他是杀害我妹妹的凶手吗?” “现在还不好说,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不过我还想问个问题,你们刚才说温静华不经常住在这儿,那她平时都住哪儿,自己租房子住吗?” 温光良说:“她租房子住,离我们这儿不远。我去过两次。” 温静华租住的地方是一处回迁楼,距离父母的老房子步行不到二十分钟,楼下有个小型露天市场。 杜若兰找来房东把门打开,里面是个一室一厅的清水房,只有一些日用的简易家具,单看这些摆设,没有丝毫个性,甚至看不出住在这里的人是男是女,可想而知温静华是个十分简单的人。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地方吸引凶手对她下手呢? 杜若兰让任强和高彦彬分头寻找,看看有没有能提供线索的东西,因为家具不多,找起来不太麻烦。 杜若兰走进卫生间,淋浴、盥洗盆和抽水马桶紧挨着,显得有点儿局促。她把目光投落在置物架上,一一拿起洗发液瓶、香皂、洗面奶瞧看,洗面奶有两瓶,其中一瓶深色的写着男士使用。继续寻找,逐渐发现了更多男人使用过的痕迹,诸如大号的塑料拖鞋、剃须刀还有避yun套等等。 这个男人会不会就是温静华那个姓周的男友呢?杜若兰心里画着问号。 “队长,我在一件衣服口袋里找到了一个手机。”任强走过来报告。 “拿来我看。”杜若兰接过手机,调出“联系人”名单,寻找周姓人名。名单里只有一个叫“周周”的人。 杜若兰想这应该不是真名,更像是昵称。她又翻出短信和通话记录,发现短信几乎都被删除了,只有三天前收到的四封短信,内容很简单,意思雷同—— “晚上我去接你吧,是我不对,别生气了。”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好不好,我又不是故意的。打电话也不接,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赶紧回复我!” “到底行不行,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别惹我行不行,非要那样吗?” 发信人就是这个叫“周周”的人。杜若兰翻到通话记录,在最近这两天,也就是杜若兰遇害的这两天,这个“周周”给她打了四十几个电话,可是温静华一个都没接。 4. 虐待游戏 1 “你觉得是不是这个人,队长?”任强问,高彦彬也凑过来。 “那要试试才知道。”杜若兰想了想,按了“周周”的通话键。 第一遍响没人接,杜若兰正要拨第二遍,手机忽然响了,《小苹果》的铃声热烈欢快的响彻在房间里,吓人一跳。 杜若兰见来电显示正是“周周”,心头一动,接听了电话。 “……”话筒那边没人说话,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杜若兰也不能说话,一开口就穿帮了。 沉默了几秒钟,话筒那边的人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道:“你终于想清楚了?” “……” “怎么不说话,我问你话呢?” 杜若兰听声音,似乎一个30岁到40岁之间的男人,说话是本地口音。 “喂,你能不能说句话,放个屁也行。” 杜若兰当即挂断电话,对任强和高彦彬说:“马上回警局!” 两名警员还没有反应过来队长要干什么,杜若兰已经出了房门。 …… …… 11:39。 c市刑警大队,刑侦技术科。 技术人员打开电脑,连接上了网络定位器,可以通过手机信号锁定手机所在位置,如果在市内可以精确到30米范围,在市区以外可以精确到100米。 技术人员输入了“周周”的手机号码,准备好以后向杜若兰点头示意。 杜若兰再次拨打了这个号码。 铃声响到第三遍,突然接通,几乎同时传来了大声的咒骂,“日、你、妈的,为什么挂我电话?给你脸了是不是?” “……” “你挂了我电话,现在又打过来,你犯贱啊?你这个jian货皮子又痒了是不是?妈de,几天都不接我电话……” “……” “喂,你他吗到底能不能说话,你变哑巴了吗?” “找到了。”技术员兴奋的说,“在东南方向,八王庙南街,3号地段和4号地段之间。” “那边是谁在说话,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吗?”“周周”挺敏感,好像听到了这边说话。 “……” “我说你到底能不能出一声,给我打电话又不说话,你究竟什么意思,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任强凑到杜若兰身旁,小声说:“队长,你确定是这个人吗,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不知道温静华已经死了。” “有可能是他故意伪装的。他能猜到我们早晚会怀疑到他,与其逃跑,不如演一出戏给我们看,这是聪明的连环罪犯常用的伎俩。” “喂喂,你在嘀咕什么,大声点儿……”“周周”又在大声叫嚷。 杜若兰挂断电话,挥手吩咐身旁的警员,“我们现在就走,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即便手机保持关机状态,技术人员依然可以通过芯片发出的信号锁定手机位置。 在杜若兰飞速赶往手机信号发出地点的40分钟里,“周周”的位置始终没有移动过,要么是他根本没发现自己的目标已经暴露,要么就是他太自信了。 4. 虐待游戏 2 八王寺是位于c市东南的一处街区,名字由来不得而知,土生土长的人听这个名字都很熟悉,就是从来没见过一座庙。 八王寺南街有几座酒楼和商店,还有许多路边烧烤摊,整条街从早到晚烟熏火燎,香味四溢,是最接本地地气的一个好去处。 街区3号是一座小酒楼,4号是个买手机和游戏光盘的小型卖场。 杜若兰随行带着八个人,正好兵分两路,她带领一路人,进电子卖场,封闭了出口。卖场楼下售卖手机,只有六个店员和7、8个顾客。 她通过挂在耳朵上的便携式对讲机与停在门外街边警车里的技术员保持联系,技术员告诉她,“周周”的位置还在原地,没有变化 她心里有了计较,目光从每一位顾客和店员脸上扫过,他们的表情看上去不知所措,没有显出紧张,或是故意躲藏。店员中只有一位男店员,顾客中有两个,不过都是中学生。 杜若兰走到男店员面前说:“请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男店员有些不情愿,犹豫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交给杜若兰。 杜若兰麻利的调出通话记录看最新接到的电话,发现并不是温静华的手机号码。这个人可以排除了。 “楼上是干什么的?”她问几个店员。 “买电玩和游戏光盘的。”一个女店员回答。 杜若兰走上二楼。 楼上明显比楼下凌乱,买的东西也更零碎,有四个店员和三个顾客,都是男的。其中一个店员正用一台笔记本电脑向两个顾客展示一款游戏,不时传出英语喊叫和枪弹交火的噪声。 另外三个店员各忙各的,;两个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也像是在玩游戏。还有一个发现了一身警服的杜若兰,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可能是个制服控。 杜若兰掏出温静华的手机,拨通了“周周”的电话。 猛然间,大厅里响起了重金属铃声。 一个坐在柜台后,正闷头玩电脑的店员不耐烦的拿起放在身旁的手机,瞧了一眼,嘟哝着骂了一句,按了挂断键,继续全神贯注的打游戏。 杜若兰瞅着他的侧影,再次按下拨通键。 劲爆的金属铃声又响起。 男店员没接。 铃声响个不停…… 对面柜台另一个专心玩游戏的男店员开始抱怨:“周科宾,你要是不想接电话,就把电话关了,净听你手机在那儿嗷嗷了,闹不闹心?” 另外一个玩游戏的店员头也不回的调侃,“阿宾,你不是说你媳妇儿怕你怕到不行吗,这次怎么不好使了呢?” “她本来就怕我,怕我甩了她!”周科宾转过脸怒气冲冲的回嘴。 “是吗,呵呵……” “你别不信,现在的小丫头就喜欢我这样的,甩了她,我马上就能找到更年轻更漂亮的。” “咱们边儿上就有个26中学,你给我找个高中小软妹让我瞧瞧。” “那还不分分钟的事儿,切——” 趁周科宾转头打嘴仗的时候,杜若兰基本看清了他的模样。这人30多岁,五官明朗,鬓角留着修剪的又细又齐整的络腮胡子,长得算上一表人才。 周科宾刚刚挂断电话,铃声马上又响起。 周科宾忍无可忍的抓起电话,对着话筒怒吼,“你他ma到底有完没完,不停打电话,想说话就说清楚,装哑巴算怎么回事儿?” “哦——斌哥真爷们儿!”几个男店员一起起哄。 杜若兰走到周科宾面前,敲敲柜台,周科宾回过头,看见她有点儿发懵。杜若兰说:“我亲自找你把话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4. 虐待游戏 3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周科宾看见杜若兰吃惊不小,特别是她那身扎眼的警服。 “你认识温静华对不对,这就够了。” 周科宾端正的脸上现出狐疑,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问,“是她报警了吗?” 杜若兰把手机扬了扬。 周科宾疑惑更甚,“这不是她的手机吗,怎么会在你手里……难不成,难不成今天上午一直给我打电话的人是你,你才不说话……” 杜若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寒意,“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就跟我走一趟吧。” “是去公安局吗,为什么要带我去?”周科宾咽了口唾沫,脸色微变。 “你不知道原因吗?” “什么?” “你真不知道原因吗?”杜若兰双手扶在柜台上,气势逼人的注视一脸茫然的周科宾。 “……”周科宾沉默了,目光深处隐藏着一些东西。 杜若兰想知道那是什么。 周科宾没有剧烈反应,很顺从的跟随警员们来到刑警队。 13:01。 第一次与嫌疑人接触在1号审讯室开始。 警员们从未有现在这样既期待又怀疑的时候。这件看似棘手的连环杀人案突然冒出一个如此符合特征的嫌疑人,实在有些令人兴奋的难以置信,甚至包括邹春明在内的少数警员觉得杜若兰实在是太幸运了。 由于案情重大,参与审讯的警员就有五个——杜若兰,邹春明,任强,曾帅和张新龙。其中杜若兰和邹春明是刑警队正副队长,对案件重视程度自不必说,任强负责记录,曾帅和张新龙一个是法医,一个是物证科技术员,可随时提供证据。 准备就绪,嫌疑人周科宾被带进审讯室,因为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是凶手,所以不方便给他戴手铐。周科宾走进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的房间,看见一群警察虎视眈眈的注视他,就有点儿畏缩。 之所以安排这么多人审他,也是考虑到凶手手段残忍,怕他在审讯过程中突袭警员。杜若兰和任强的手枪里都上了子弹,就是为了避免意外发生。 周科宾坐在长桌前那把独立的椅子上,最先由任强例行惯例的问他的个人信息。周科宾亦步亦趋的逐个回答提问,语声里透着紧张,“我叫周科宾……34岁……本地人……学历大学本科……现在在星汇电子城卖游戏软件……” 听他介绍到这里,邹春明偏身子凑到杜若兰耳边,小声嘀咕,“他怎么会是个卖游戏软件的?尸检鉴定结果不是认为凶手应该从事外科医生一类的职业吗?” “他有很多方面都有嫌疑,个别地方有出入可以暂时不考虑。”杜若兰看似轻松的向他解释。其实她心里对这一点也有怀疑,如果手机信号锁定的位置是一家医院或者诊所那就完美不过了。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以不考虑?”邹春明忽然较真了,“这关系到嫌疑人有没有能力作案!” “我知道,不用你现在提醒我,先审问完嫌疑人再说。”杜若兰冷冷打断。在平时,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她还比较尊重邹春明。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她不能让邹春明破坏了现场气氛,万一被狡猾的周科宾觉察出来,再想问出实话就困难了。 4. 虐待游戏 4 “你……你怎么这样对我说话?”邹春明被杜若兰呛得脸红脖子粗,嗓门也不由自主抬高了。 其他几个警员诧异的望着他们,谁都想不到审讯刚一开始两个队长居然吵起来了。 周科宾神情漠然,表面上根本不关心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是嘴角却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 这个细微的表情被杜若兰看在眼里,她不露声色,暗自发狠,非要撬开他的嘴巴不可。 她没功夫理睬邹春明,整理一下思路,开始问周科宾,“上午的电话都是我打的,你在电话里对温静华大肆谩骂,你是一贯对她这样吗?” 邹春明没想到杜若兰居然无视于他,哪能压住火气,气呼呼站起,抢在周科宾说话前大声指责杜若兰:“杜队长,我们对你的刚愎自用早就有意见了,你自以为自己在警官学院深造过几年就敢目中无人吗?你把我们这个警队当什么了?” 杜若兰气的不是邹春明搬弄是非,上纲上线,而是这个人狭隘愚蠢到这种地步,她的目光始终盯在周科宾脸上,就像一只按住老鼠不肯撒手的猫,丝毫不给对方耍伎俩的机会。她声音冰冷的回答邹春明,“你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吗,邹队长?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邹队长?你如果不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我即刻向上级报告你的失职,别怪我没提醒你!” 两句反问,一句警告,句句如刀剜在邹春明心里,让他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忽然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冷汗涔涔。杜若兰没说错,她只要把今天发生的事向上级汇报,即便不用借助她父亲的背景也能名正言顺的给他处分,甚至是停职。 邹春明今天的失态只不过是一个引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对杜若兰积怨已久让他终于在今天这个场合完全失控了。 他心乱如麻,现在骑虎难下,认错也不是,强硬也不是,最后甩出一句,“我服你了!”拂袖而去。 杜若兰没工夫理解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她始终注视着周科宾,催促他:“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警察的脾气都这么大吗?”周科宾看着邹春明摔门而去,回头冲杜若兰笑笑,可是看见杜若兰冷冰冰的神情,笑容就僵硬了。 “回答我的问题,你一贯都对温静华那样吗?”杜若兰就像根本没被邹春明发飙干扰到分毫,相当能沉住气。 “对她怎样?”周科宾问。 “别装傻,你知道我问什么。” “我不就是骂了她两句吗,这也情有可原呐,她都好几天不搭理我了,发短息,打电话统统不回,你处这样的对象你不生气吗,哦,对了,看你这样好像还单身呢是吧?” “别跑题!”杜若兰眼一瞪。她的确单身,家里也没少给她介绍,条件好的长得帅的有的是,主要是没有男人能hold住她。“你不仅仅是骂人那么简单吧,你究竟对温静华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没对她做什么啊?” 曾帅忍无可忍道:“别狡辩了,温静华身上到处都是陈旧伤,说明她在长期遭受虐待!” “你怎么知道她全身是伤,你tuo光她衣服看过?”周科宾无耻的一笑。 4. 虐待游戏 5 “你……” 曾帅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他是我们刑警队的法医。”杜若兰冷冷的对周科宾说。 “什么,法医?!”周科宾显出了困惑,忽然瞪大了眼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温静华出什么事儿了吗?” “……” “你不是要告诉我她已经死了吧?” 没有人回答周科宾的问题,杜若兰像看一出表演一样冷眼旁观,她就想瞧瞧这家伙究竟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她到底怎么样了?”周科宾显得有些激动了,手舞足蹈,随时都准备从椅子上跳起来似的。 警员们暗中提防,齐刷刷看着杜若兰,杜若兰十分冷静的告诉周科宾,“我们昨天早上接到报案,在泰山路与泗水街的交汇处发现了温静华的尸体,那里也是她日常工作的地方。她身上被人捅了30多刀,还被人挖去了双眼,死的很惨……” 周科宾张大嘴巴,愣愣的瞪着杜若兰,隔了很久才惊呼道:“简直不能相信,她居然会给人杀了。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吗?” 你是在装傻吗?杜若兰目光笔直的注视周科宾。 周科宾浑然不觉的说:“你们是想让我提供什么线索吗,老实讲,我可想不出谁能用这么狠的手段杀她。她一个扫大街的,能有什么仇人?” “你跟她关系怎么样?” “我们?就那样呗,稀里糊涂的往一起凑合,打打闹闹,分分合合……” “不仅仅是那么简单吧,我们的法医详细检查过被害人尸体,发现她身体上有多处伤痕,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科宾瞥了曾帅一眼,回头向杜若兰解释:“温静华脾气是不太好,但我可是个好人缘儿啊,不相信你去打听打听……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觉得我会动手打她,难道就不可能是凶手干的吗?” “我只靠事实说话。我的法医刚才也说了,温静华身上的伤痕都是陈旧性伤痕。意思就是说那些伤不是在案发时,而是在之前一段时间断断续续造成的,你是她男朋友,除了你不可能是其他人。” “怎么不可能是其他人,她又不是整天和我在一起。” “那你说是谁打得她?” “我怎么知道?” “你女朋友被人打的那么狠,你肯定会发现,她也会告诉你是谁打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是谁,这不合常理。所以说这个人只能是你。我们查访过温静华的父母,通过他们的口中得知,温静华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躲着你,说你对她施暴,还骂你是个bian态。还有,你刚才在电话里对她发飙,我也听得真切,你还想狡辩吗?” “……”周科宾脑袋开始冒汗了,他没想到对面这个女警这么厉害。 “周科宾,”杜若兰抬高嗓音,“就算你还想抵赖,我们的法医也能通过那些伤痕来确定是不是你干的。” 曾帅插嘴,“对,温静华后背有好些皮带留下的伤痕,我只要在你家里找出能够与伤痕吻合的皮带就够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打了她。”周科宾事到如今不认也不行了。 4. 虐待游戏 5 “你……” 曾帅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他是我们刑警队的法医。”杜若兰冷冷的对周科宾说。 “什么,法医?!”周科宾显出了困惑,忽然瞪大了眼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温静华出什么事儿了吗?” “……” “你不是要告诉我她已经死了吧?” 没有人回答周科宾的问题,杜若兰像看一出表演一样冷眼旁观,她就想瞧瞧这家伙究竟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她到底怎么样了?”周科宾显得有些激动了,手舞足蹈,随时都准备从椅子上跳起来似的。 警员们暗中提防,齐刷刷看着杜若兰,杜若兰十分冷静的告诉周科宾,“我们昨天早上接到报案,在泰山路与泗水街的交汇处发现了温静华的尸体,那里也是她日常工作的地方。她身上被人捅了30多刀,还被人挖去了双眼,死的很惨……” 周科宾张大嘴巴,愣愣的瞪着杜若兰,隔了很久才惊呼道:“简直不能相信,她居然会给人杀了。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吗?” 你是在装傻吗?杜若兰目光笔直的注视周科宾。 周科宾浑然不觉的说:“你们是想让我提供什么线索吗,老实讲,我可想不出谁能用这么狠的手段杀她。她一个扫大街的,能有什么仇人?” “你跟她关系怎么样?” “我们?就那样呗,稀里糊涂的往一起凑合,打打闹闹,分分合合……” “不仅仅是那么简单吧,我们的法医详细检查过被害人尸体,发现她身体上有多处伤痕,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科宾瞥了曾帅一眼,回头向杜若兰解释:“温静华脾气是不太好,但我可是个好人缘儿啊,不相信你去打听打听……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觉得我会动手打她,难道就不可能是凶手干的吗?” “我只靠事实说话。我的法医刚才也说了,温静华身上的伤痕都是陈旧性伤痕。意思就是说那些伤不是在案发时,而是在之前一段时间断断续续造成的,你是她男朋友,除了你不可能是其他人。” “怎么不可能是其他人,她又不是整天和我在一起。” “那你说是谁打得她?” “我怎么知道?” “你女朋友被人打的那么狠,你肯定会发现,她也会告诉你是谁打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是谁,这不合常理。所以说这个人只能是你。我们查访过温静华的父母,通过他们的口中得知,温静华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躲着你,说你对她施暴,还骂你是个bian态。还有,你刚才在电话里对她发飙,我也听得真切,你还想狡辩吗?” “……”周科宾脑袋开始冒汗了,他没想到对面这个女警这么厉害。 “周科宾,”杜若兰抬高嗓音,“就算你还想抵赖,我们的法医也能通过那些伤痕来确定是不是你干的。” 曾帅插嘴,“对,温静华后背有好些皮带留下的伤痕,我只要在你家里找出能够与伤痕吻合的皮带就够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打了她。”周科宾事到如今不认也不行了。 4. 虐待游戏 6 “为什么打她?” 周科宾迟疑了一下,“因为一些口角。” “这种解释可让人没办法相信,你对温静华进行了长期虐dai,那可不会仅仅因为一两次小争执就造成的,要么就像温静华说你那样,你是一个bian态。” “她这纯粹是在故意侮ru我。”周科宾咬牙道。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周科宾终于有点儿控制不住了,眼神里不经意的闪现出残忍。 “她为什么要侮ru你,用什么方式侮ru的你?”杜若兰像根本没看到,不断逼问。 “她没有侮ru我!!他怎么敢侮ru我!!”周科宾尖声大叫,双眼都快喷火了。 果然在这儿。杜若兰笑了,“她也不算侮ru你,她只不过说你不行……” “你……”周科宾眼睛瞪的老大,难以置信的瞅着她。 “看来我没说错。你跟温静华都住在一起了,彼此难免有一些生理需求。可惜你不行,没办法满足她,所以她笑话你,瞧不起你,或者故意刺激你,你气极了,就开始对她施暴,来排解心中的愤怒,用她的话说,你成了一个bian态。” “这根本就不是实情,我打她就是因为我喜欢,我喜欢揍她就揍她,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她不反抗吗?” “反抗啊,反抗才有意思,这叫调教,享受的就是过程。如果老老实实,怎么对待她都行那就不好玩儿了。” “你这样虐待她,你把她当成什么了?” “一条狗,她就是我养的一条狗。”周科宾又露出了无耻的笑容。 “原来如此,所以在你眼中,就算杀了她,也不过跟杀死一条狗一样。” “那当然。”周科宾大言不惭的说出这句话,就感觉两只手被身后那名警官死死按住,同时铐上冰凉的手铐,“你……你干什么?”他惊呼。 杜若兰义正言辞道:“周科宾,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涉嫌虐待、残杀温静华与潘毓婷,从现在开始你被刑事拘留了,你要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犯罪经过。” “不,不是这样的……”周科宾直到现在才恍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冲杜若兰大嚷,“原来是你一直在故意给我挖坑。我不认,我没有杀温静华,我也不认识潘毓婷是谁。” “你对温静华的谋杀动机十分清楚,如果你想听,我可以随时把你刚才说过的话放给你听。至于潘毓婷,你用不着知道她是谁,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只不过是把女人当成供你施暴的狗,你又怎么可能在乎她是谁?” “我……”周科宾被杜若兰说的无言反驳。那的确是他刚刚说过的话,想不认都不行。 “5月10,星期天那天你在哪儿?”杜若兰问。5月10日夜就是潘毓婷遇害的时间 “在家。” “一整天都在家吗?” “在家 你敢确定吗?” 停顿了两秒。“我下午去找温静华了。” “几点。” “1点多种吧。” “在哪儿见到她的?” “在她单位。” “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根本不想见我,当时旁边还有别人,我不好发作就走了。” “然后你去了哪里?” “我找朋友喝酒去了。” “在什么地方?” “在他家。” “呆到几点?” “呆到第二天早上。” 4. 虐待游戏 7 “你是说你在你朋友家呆了整整一晚都没出门吗?” “没有。”周科宾回答的很坚决。 杜若兰盯着周科宾没表态。 周科宾有点儿起急,“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们警察不是最擅长推理吗,你想想看,要真是我杀的温静华,你用她手机给我打电话,我哪敢接呀。我更不可能猜到打电话的是警察吧,怎么可能把你当成温静华骂呀?” “好像有点儿道理啊……”性格憨直的任强脱口说。 杜若兰用力咳嗽,瞪他一眼叫他闭嘴。她对周科宾的解释不以为然,说不定他是故意伪装成不知情的样子来迷惑警察呢。 杜若兰对周科宾说:“把你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我们要确定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真和他在一起。” 周科宾无奈的耸耸肩膀,“我手机里有他的电话号码,你们可以打电话问他。” 杜若兰让人拿来周科宾的手机,命他找出那个人。周科宾翻弄了一阵,指着一个叫“巫妖”的名字说:“就是他。” 就冲着这个奇怪的称呼,杜若兰对这个人印象就不怎么样,蛇鼠一窝,周科宾的朋友能好到哪里去? 杜若兰用周科宾的手机呼叫那个人,得到的却是“此用户已停机”的提示音。 杜若兰把手机交给周科宾,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周科宾拿手机呼叫了两回,得到的也是同样的提示,他茫然的望着杜若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能是他欠费了吧。” “是吗,早不欠费,晚不欠费,偏窄这个时候欠费。”杜若兰冷笑。 “是啊,真是奇怪呀,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真不懂还是当我们都是傻瓜只有你聪明?”杜若兰拍拍他肩膀。 “你难道认为我是在骗你吗?”周科宾显得很委屈。 “那么你给我说说看,你这个所谓的朋友真名叫什么,肯定不叫‘巫妖’吧。” “他叫张……反正姓张。我跟他在一起都叫他小妖。” “他是男的女的。” “男的。” “做什么工作的?” “他……”周科宾有点儿张口结舌,“没什么工作……” “……”杜若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科宾表演。 “我说的都是真的。” 杜若兰摆手打住他,刚想说话,有人敲门。 “进来。” 杜若兰说完门开了,一个警员探进头往屋里瞅了瞅,对杜若兰说:“队长,武局长叫你去一趟,有事找你商量。” “我知道了,随后就到。”杜若兰心想,就算武彪不找他,她也正要去见他呢。 她暂时暂停了审讯,对周科宾说:“你还是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位朋友再跟我说吧。”说完叫人把他带下去。 …… …… 武彪的办公室没有其他人,杜若兰大大方方走进来,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在局里还真找不出几个人像她这样在武彪面前毫不拘束的,这除了因为有老爸的靠山,更因为她生性坦荡,又有点儿小小的骄傲。 武彪对她倒也不怎么挑剔,点下头说:“你来啦,我找你有点儿事说。” “是问案子的进展情况吧,我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来。” 杜若兰急不可耐想往下说,武彪打断她,“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个。” 4. 虐待游戏 8 “我作为一个老领导想给你一些工作上的建议。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但我同时也希望你能与其他同志处好关系,多替他们想想。你刚升任刑警队队长,不仅仅要有出色的个人能力,也要学会领导艺术,有了大家支持,你才好开展工作嘛。” “我不太能听明白你的意思,武局长。”杜若兰清秀的脸上满是困惑。 武彪也不知道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揣着糊涂装明白,沉着脸说:“邹队长刚才来找过我?” “邹春明来找你干什么,难道是他又自己推理出来了什么新线索吗,他怎么不告诉我呀?”杜若兰瞪大眼睛装作很惊讶的问。 武彪拿这丫头实在没办法,比起当初的陆小棠简直有过之无不及,他摆手示意她别再演戏了,说道:“邹队长在这件案子的处理上某些做法确实有些不妥,我心里都清楚。可他毕竟是个老同志,兢兢业业干了那么多年,在这次升迁问题上难免心里有些不痛快,还是要多体谅体谅他,不要把一些小事情闹得太大。” “我都听明白了,武局长,幸亏有您这番肺腑之言,要不我正想着好好告邹春明一状,现在我想通了,做人做事都要以德服人,呵呵。”杜若兰半开玩笑的说道。 “……”武彪被她弄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杜若兰说:“现在邹春明的事情先放一边吧,我来主要是想和您讨论一下这件案子的进展情况。我想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你就那么有把握?”武彪不露声色的问。 “我是通过心理分析和多方证据来推导凶手的。上一次我记得我说过凶手是一名连环强jian犯,局长您也基本赞同我的猜测。” “我好像是说过。” “我还将凶手分成施虐狂型与愤怒型两大类。施虐狂型罪犯通常都是犯罪老手,手段也十分程式化。但通过比较两具尸体的差异,我确信凶手是后一种,愤怒型,他在第二名被害人温静华尸体上体现出了明显的施暴手段。我通过调查,发现温静华有一个相处一年多的男友完全符合我所说的特征。他叫周科宾。” “哦,他是做什么的?”武彪耸耸粗重的眉毛。 “他是电脑商城卖游戏光盘的。” “是个卖货的?” “目前的工作是。他对被害人温静华有着长期的虐dai行为,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周科宾患有男性xing功能障碍,引起了温静华的不满,反过来也加重了周科宾对她的施暴。就在被害人遇害的前一段时间,由于实在忍受不了,温静华决定和他分手。这个举动深深激怒了原本心理变tai的周科宾,他不断打电话侮ru、骚扰被害人,就在第一位被害人潘毓婷遇害的当天,周科宾曾经到温静华的工作单位找她,但被温静华无情拒绝了。愤怒至极的周科宾上街随便找了一个路人来发泄怒气,不幸这个人选中了潘毓婷……” “……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杀害潘毓婷并没有从根本上解除周科宾的愤怒,所以一天之后,他趁温静华清晨工作的时刻,残忍的杀害了她,这就是全部案情的经过。” 4. 虐待游戏 9 武彪不露声色的想了想,问:“周科宾认罪了吗?” “没有。这类犯人通常都很清楚自己犯下的重罪,是不会轻易认罪的。” 武彪没发表意见,转而说道:“我听说温静华的小腹被开过刀,然后又被缝合了,凶手的刀法堪称外科医生,这一点与周科宾的职业很不相符啊。邹队长的看法也并非没有道理,不知你有没有仔细想过?” “对于周科宾的背景资料我已经弄来了一份,武局你你看看吧。”杜若兰说着把准备好的一张纸递放到武彪面前,“周科宾是本地人,大学念得是华东医学院临床医学外科,毕业后分配到了赤峰市人民医院做外科医生。” 武彪暗自佩服杜若兰心细如发,居然把这个疑点调查的一清二楚,他问:“既然他做了外科医生,又怎么会辞职当起了营业员?” 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在大众眼里,外科医生无论是从身份还是收入,绝不是一个普通小卖场的营业员能相比的。” “他不是辞职,他是被开除了。” “被开除了?” “来这里之前我联系过赤峰市人民医院,他们告诉我,周科宾当上外科医生之后工作散漫,沉迷于电子游戏,安排他的手术经常迟到,结果有一次,他因为马虎出现了重大医疗事故,造成病人失血过多死在了手术台上。院方不得已向患者家属赔偿了一大笔钱才平息了纠纷,周科宾也因此被开除。因为这个污点让他以后都没法找到医生的工作。最后无奈回到老家,靠着干些临时工养活自己。我想这段人生起伏也是造成他心理变tai的一个重要原因。” “原来是这样。” 杜若兰迫切的说:“周科宾的种种特点和经历都与我分析的凶手相吻合,所以我认为他很可能就是杀害潘毓婷和温静华的凶手,来找您就想商量一下要不要马上批捕周科宾。” 武彪听完没有表态,反而出人意料的沉默了。 杜若兰等得心里起急,催促道:“局长你如果还有什么疑虑请现在告诉我,我可以立即解答。” “你确定你对周科宾调查彻底了吗?”武彪问。 “要不是这样我怎么敢来找您商量逮捕他呢?”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不一定非要马上逮捕周科宾。” 杜若兰没想到等了半天,就得到了武彪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忍不住说:“即便武局长不赞同我刚才的分析,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案思路可以现在告诉我,这都无所谓,只要能尽快抓住凶手就好。” 武彪沉默了一会,问:“你现在能不能找到周科宾杀人的直接证据,譬如说杀人凶器,衣服上残留的被害人血迹什么的?” “我的法医和物证人员现在都已经赶到了周科宾租住的公寓里,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的杀人证据。” “那还是等到找出证据再批捕吧,万一发现他不是凶手,我们也好尽早更早办案方向。” 杜若兰弄不明白武彪为何如此畏首畏尾,她刚到警队时武彪还是刑警队长,处理这类案子他比谁都冒进,现在是因为官做大了,胆子就小了吗? 杜若兰可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她收拾好材料起身离开前向武彪立下军令状:“我一定会好好调查这个案子,不管周科宾是不是凶手,我到保证三天内让案子水落石出,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需要的证据详详细细拿给你看的,武局长。” 4. 虐待游戏 10 武彪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军令状似乎不太感冒,他说:“别忘了把曾帅的完整的尸检报告拿给我。” 杜若兰暗气暗憋,发誓要做出样子给这帮固执的老家伙们看看,她就是有这股子不服气的倔强,别人越是质疑她,她越要做好。 出了局长办公室,她直接赶往周科宾的住处。 那是一个单人间出租房,就在周科宾工作地方的街对面,房子很小,只有四十平米,比温静华的住处更简陋,里面的东西堆的乱七八糟,地上到处是烟头和啤酒罐。钢丝床前放着一张折叠桌,上面有一台破旧的惠普笔记本电脑,电脑处在开机状态,电脑旁边放着烟灰缸和一些杂物,还有一个放在油乎乎的塑料袋里吃剩一半的炸鸡架。 杜若兰看着这些东西直反胃,而法医曾帅和其他两个物证科的技术员正闷头在这些杂物里寻找可疑的证据。他们全副武装,帽子、鞋套、乳胶手套,各种勘验设备一应俱全,与这间又脏又乱的屋子形成了很滑稽的反差。 杜若兰迫不及待的叫来曾帅问情况。曾帅气色有些倦怠,他说:“我把这个房间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居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血迹,更别说凶器了。” 曾帅毕竟是新手,初次接手这么重要的案子可能因为压力大会出现一些疏漏,杜若兰又叫来两名物证人员询问,没想到他们的回答和曾帅一样。“各种类型的东西我们已经收集了不少,但真正能证明嫌疑人有罪的证据还没有发现。”经验丰富的张成说。 杜若兰心想,这个周科宾果然不那么容易对付,以他的狡猾肯定会把所有对自己的不利的证据销毁掉的。在所有类型的罪犯中,连环罪犯是最让警察头疼的,这类罪犯很多都具有丰富的反侦察经验,把犯罪当做一种乐趣,留下的破绽少之又少。 杜若兰在不大的房子里走了一圈,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她索性坐在周科宾床上,用鼠标点开了他的电脑。 一看电脑桌面上满满的小图标就知道他是一个游戏迷,他的电脑上正挂着一款游戏。杜若兰对游戏不甚了解,随便移动鼠标,里面的人物只是来回乱跑,完全不知道敢怎么玩。 叫郭海涛的年轻技术员好奇的凑过来瞧了一眼,脱口说:“嚯,影魔都升到90级了,这家伙是个游戏高手啊,还带着外挂呢……” “影魔是什么?”杜若兰问。 “就是这个他选的这个角色,这款游戏叫《刀塔》,时下比较流行,不少人在玩儿它,我也玩儿过……” 杜若兰知道周科宾因为痴迷游戏连好好的工作都混丢了,没想到落魄到这种程度还是没接受教训。这才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是联网游戏,他还可以同其他人组成团队一起完成任务。”提到游戏,郭海涛比老本行都熟悉,摆弄着鼠标,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纯粹浪费时间,真搞不懂。”杜若兰不以为然。 “队长你因为不玩,所以才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有很多人为了买装备成千上万的花钱呢。你像这个巫妖全都是顶级装备,能卖好几千呢。” “等下,你说什么‘巫妖’!?”这个名字杜若兰听过。 4. 虐待游戏 11 “是啊,这个角色就要巫妖,和周科宾的影魔是同一组的。”郭海涛用鼠标箭头点着一个紫色的妖异角色。 杜若兰记得周科宾的手机里有个朋友的名字叫“巫妖”,周科宾称呼他小妖,不知是男是女。周科宾说自己5月10日那天晚上一直呆在这个人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而女大学生潘毓婷是在5月10日晚上遇害的,因此,确定周科宾口供是否属实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但是,巫妖这个号码已经停机,引起了杜若兰的怀疑,她甚至认为根本没有这个人,正常人谁会叫巫妖呢,说不定就是周科宾随口编造的。 她没想到,巫妖竟然是个游戏的角色。 她望着电脑屏幕动了心思,周科宾所说的莫非是“巫妖”玩家!? “你们接着搜查。”杜若兰嘱咐完曾帅几个人,迅速回到了警队,叫人把周科宾带到办公室。 周科宾眼珠转动,不断的打量四周,神态看似镇定,不经意间仍然能流露出焦虑。杀人罪名毕竟不是儿戏,他心里清楚,残杀两个人的罪名一旦落实,等待他的结果会是什么。 “周科宾,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在我面前耍花招都是没有用的。” “我知道,我知道,”周科宾故作轻松,“杜警官您一定会替我洗刷冤屈,我真是清白的。” “我问你,5月10号那天晚上你在哪?” “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我吧?”周科宾皱起了眉毛。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在我朋友家。” “你朋友叫什么,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他叫巫妖。” “巫妖,哼,这是人名吗,你听过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吗?” “这是他的昵称,他好像姓赵,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平时都称呼他小妖。” “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怎么知道,这种事儿你应该问他。”周科宾把自己逗笑了。 “别跟我耍贫嘴,”杜若兰秀气的双眼瞪起来,居然也充满了凌厉的气息,“我要是你,我就好好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你的描述根本无法证明这个叫巫妖的人是否存在,我很怀疑这不过是你用来为自己开头罪责的谎言。” “我没有撒谎。”周科宾舔舔发干的嘴唇,有气无力的说。 “那你如何证明?” “我知道他住在哪儿,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好,我要你现在就带我们去。”杜若兰语气坚决的说道。 …… …… 17:45。 两辆警车沿着运河的环城公路一直向前开,已经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眼看着就要开出城区。 坐在副驾驶座位的杜若兰回头看着被铐双手坐着的周科宾,说:“你确定我们今天能找到你朋友家吗?” 4. 虐待游戏 12 “我可能有点儿记错路了,不过快到了。”周科宾说。 “你要是敢耍我们,有你好果子吃!”坐在他身边看他的任强挥舞着拳头说。 “……”周科宾闭住嘴巴,望着车窗外前面的路,眼神里闪烁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最终,在周科宾的指引下,警车开进了一片被高速立交桥遮挡的偏僻小区。十几栋楼房挨着巨大的桥身稀疏耸立,周围是等待开发的平坦荒地,只有一路公共汽车是这里与城区唯一的公共交通工具。 杜若兰有点儿怀疑周科宾是被逼无奈随便指了路边一处地方来糊弄他们。但事已至此,她都必须亲自确认一下。 出了警车,她让周科宾带路,七名警员押着一个嫌疑人走进住宅区。自身其中才发现很多房子都还没有卖出去,真正的住户很少,还有些房屋的窗户上贴着出售的字样,下面上房主的联系电话,整个环境倍感荒凉。 周科宾带着警员们走到三号楼靠山墙的一个单元楼下,抬起带着手铐的手指指楼上说:“三单元,一号就是巫妖的家。5月10号那天晚上,我就是在这里过夜的。” 杜若兰抬头看了一眼,朝身后挥手,带着几名警员进了楼洞。 每层楼有三个住户,三单元一号在三楼左侧。杜若兰按了门铃,等半天里面也没有动静。 她用力拍门,仍然无人搭话,也可能是房主没回来。她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直到六点半钟,还是不见人回来。有些警员开始抱怨了,“队长,是不是周科宾那小子在耍咱们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说话的功夫隔壁的门开了,一个秃了顶的老头儿探头往外瞧瞧,冒冒失失问:“你们找谁?” “我们想找这家的主人,请问这家有人住吗?”张新龙说。 他这个问题问的也挺奇葩,把老头都问懵了,“你们不是要找人吗,要是没人住,你们干嘛来?” “我们有公务,想找这家人问问话。”杜若兰说。 老头挨个打量一圈才恍然,“哦,你们看着像警察啊,因为什么啊,是不是隔壁这家人犯事儿了?” 没想到这老头儿还挺八卦,杜若兰问:“大爷,你了解这家人吗,里面住着什么人啊?” “好像就有一个男的住这里。三十多岁。” “他姓什么呢?”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平时也很少看见他。” “干什么工作的?”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杜若兰让人把周科宾带上来让老头儿辨认,问老头:“你仔细看看他,大爷。你刚才说住在这里的那个人三十多岁,是不是他?” 老头凑到周科宾面前仔细瞧瞧他的脸,然后摇摇头说:“不是,他是谁我没见过。” 这样一来至少排除了一种假设,她曾怀疑巫妖就是周科宾本人,而这里是他真正的住处,现在看来房主另有其人,但究竟跟周科宾有没有关系还另当别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这个人。 她想了想命人去找街道主任,街道主任也住在这个小区,现在都已经下班了,她被不情愿的被叫来查找居民登记簿,找到了3单元1号的户主,叫王尚坤。 好容易把王尚坤找来了,杜若兰才发现这个人看面相就有五十岁了,是个矮胖的小老头,他和周科宾根本不认识。而周科宾一口咬定,自己那个朋友住在这里。 4. 虐待游戏 13 杜若兰问王尚坤,“你有儿子吗?” 王尚坤说:“我有一个女儿。” “那这间房子平时都是谁住?” “我这栋房子一直都是租出去的。我从来没住过。” “你现在的租客是谁?” “是一个姓刁的年轻小伙子。” “他是做什么的,你平时和他有接触吗?” “没什么接触,我这房子是四个月前租给他的,租期半年,只是在租房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你有房门钥匙吗,我想进屋看看。” 警察提出的请求王尚坤没法拒绝,他早有准备,从腰间拿出一个钥匙串,摸索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了。 房间昏暗,根本不像有人在。 王尚坤把门边的电灯开关打开,照亮了房间。杜若兰走进房间四下打量,没看出什么异常。身后的周科宾忽然挤进房间,东张西望一番,对她说:“就是这里,我那天晚上就在这里过的夜,你看我没说错。” “我得见到住在这里的人之后才能确定。”杜若兰冷淡的回了他一句。 这也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家具不多,但比周科宾的住处整洁多了。杜若兰走进卧室,只看到一张床,她讥讽周科宾,“你那天晚上是与你这位朋友挤在一张床上过的夜吗?” “当然不是,我是睡在地上。”周科宾脸红脖子粗。 杜若兰看见墙脚放着一个简易的折叠沙发,到目前为止,既证明不了周科宾清白,也证明不了他撒谎。“你和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杜若兰打量着房里的东西,随口问。 “网络游戏。”周科宾说,“他是个玩游戏的高手。” “就靠这个交的朋友?”杜若兰坐在电脑桌前,和周科宾一样这里也放着一台笔记本。 “这一点儿都不稀奇啊,游戏就是我们这种人的全部,不让我玩游戏,我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滋味儿。” “这不就是吸毒吗,你玩来玩去除了毁了自己的人生,又得到了什么?” “……”周科宾脸色变得很难看,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与他的交往只是通过游戏吗?” “差不多吧,我们一起合作了一年多,他真的很厉害,还告诉我如何外挂,升级真快,太过瘾了。”一提到游戏周科宾就显得神采奕奕。 “你是说你与他认识才不过一年多。” “差不多吧,说起来比认识温静华还要早点儿呢。”说起刚刚惨死的女友,周科宾十分轻松,丝毫看不出悲伤。 “我怎么觉得你对你这个朋友的感情都比对温静华深呢?” “有些心里话其实我一直都没来得及说,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 周科宾凑到杜若兰身边,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我最好表现的要多悲伤有多悲伤,说温静华死得好惨,我好心痛这些狗屁话,可是我怎么就是一点儿都不难过呢,我觉得她死就像我玩游戏的时候死一条命那么容易,照样满血复活。” “可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死了就再也活过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其实也差不多啦,人活着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早早晚晚都得死,她一个平庸无奇的女人,哪有什么出头露脸的机会啊,这么一死,肯定得上报纸上电视吧,所有人都关注她,议论她,还有些人像你们警察更是为了她忙得团团转。一个人要是真能死的这么出彩也值了,总好过平平淡淡、孤零零的老死病死吧。” 杜若兰瞪着近在咫尺那张丑陋的嘴脸,真想一拳头打烂那个还不难看的鼻子。 “难道你就对温静华没有一点儿感情吗?”她问。虽然这与案子已经毫不相关,可她还是控制不住。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感情,反正吧,要是重新开始,我可能不会选择她。” 周科宾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楚。 杜若兰浑身的血液一下沸腾了。 4. 虐待游戏 14 双关语。 这是真正狡猾的罪犯最擅长的手段,他们不畏面对警察,渴望挑战权势,喜欢用暗示的方式来坦白罪行,同时又能不受制裁,逍遥法外。 杜若兰凝视着周科宾,无论内心多么激动,她都告诫自己不要冲动。眼下,她还需要等待,等待抓住这家伙的要害,那时她会毫不留情。 周科宾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站在门口的任强扭头看着大门,问了一句:“你找谁?” 此时公寓里包括房东和周科宾在内有五个人,三个警察,其余四名警察在楼下。任强问话的口气好像来了生人。 只听一个弱弱的声音说:“我,我不找谁?” 杜若兰起身走出房间,一边问:“怎么了?” “不知道是谁,一个傻小子。”任强大咧咧的说。 杜若兰看见一个带黑框眼镜的圆脸男子懵懂的站在门口,他身材不高偏瘦,乍一看有三十多岁,细看又觉得没那么老。 “你们是谁啊?”男子小心翼翼的问。 “我们是刑警,你是哪位,屋主人的朋友吗?”杜若兰回答完反问。 “我……我是……”男子吐字含混,好像有点儿口齿。 忽听一个人大声道:“小妖,你可总算回来了,就等你了,这帮警察把我腻烦透了。”周科宾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冲眼镜男兴奋的打招呼。 “等我干什么?”眼镜男下意识的向后退。 “是我们找你有事情要确认一下,你知不知道你朋友周科宾的女友温静华死了。” 杜若兰正试图向眼睛男解释,没想到眼镜男吓得不住后退,在门槛上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慌忙道:“你们弄错了,她死跟我可没有关系。”也不听解释,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往楼下跑。 杜若兰看到有一样东西掉在了地上,她走过去捡起来,看到的是一张学生证,不由一愣,飞快的打开瞄了一眼,“在一张盖着钢印的照片下,写着“姜宁,c市工程学院。” 他还是学生? 杜若兰来不及多想,留下任强看着周科宾,带着其他两名警察从楼上追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镜男会吓成那样,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慌不择路只顾着往前跑。杜若兰带着两名警察随后紧跟。 眼镜男跑来跑去把自己跑进了一条死路,身后是个五六米的陡坡,下面是公路。他也实在跑不动了,累得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看见杜若兰追上来,急忙大喊:“你不要过来,再敢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后果你们自负。” 杜若兰往坡下瞄一眼,至多两层楼高,还不是垂直的,就算一脚把他踹下去也未必会死,于是有意逗他,“我不信。” “你一定得相信,我是清白的。”眼镜男急了。 “既然清白你跑什么呢?” “我不跑你们一定会抓我的。我,我知道周科宾肯定都告诉你们了,但那不怨我啊,那就是一个游戏。” “你说什么?”杜若兰一凛,她知道周科宾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但想不到这与游戏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个游戏嘛,我又没去杀人,你们凭什么抓我!”眼镜男声嘶力竭,仿佛自己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冤屈。 “你说的是什么游戏?” “怎么周科宾没告诉你吗?不可能,你骗我,他要是没告诉你,你们为什么要来抓我?” 4. 虐待游戏 15 “好吧,周科宾是告诉我们了,他说你就是害死温静华的凶手。”杜若兰见他思路混乱,不想再纠缠,便换一种犀利的方式逼问他。 “他凭什么说我是凶手,亏我还把他当朋友,”姜宁气得浑身哆嗦,“是他故意使用各种手段虐待温静华,我可是什么都没干过……” “故意虐待温静华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清楚?”杜若兰审视姜宁。 “他当初追求温静华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她,其实是我们俩事前商量好的,包括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姜宁现在认定是周科宾出卖了自己,也不再隐瞒。 “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没有目的,只是为了寻找点儿刺激,玩多了网络游戏,偶尔也想换换口味,尝试一些新鲜的…… “你是说,周科宾一开始交往温静华,发展亲密关系,等到同居之后再对她进行殴打、虐待,这一切其实是你们玩的游戏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觉得过瘾吗?” “跟游戏编程似的,原来一个人的情感和生活都可以事先设计啊。”姜宁很开心的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发现杜若兰脸色阴沉,又连忙改口,“但我们可没有真想伤害那女的,只要当成一个体验游戏就好喽。” “把人弄成那样还不算伤害吗,你们简直是两个没有人性的混蛋!”杜若兰觉得温静华太可怜了,恨得咬牙切齿,真想跑上去痛打眼镜男一顿。 “这也算犯法吗,我根本不知道,没有这条法律啊,如果有我肯定不会去做,我从小到大一直都遵纪守法,你别过来啊,我会跳下去的……”姜宁吓的直往后退,喋喋不休的狡辩起没完。 杜若兰余光看到,身边的两名警员已经分散到两边,正在慢慢的向着姜宁靠近。她继续问:“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5月10日晚上,你在哪儿,和周科宾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 “5月10日是哪一天啊,我记不住了。” “就是上周日,这下你总该想起来了吧。” “……”姜宁眉心拧成了“几”字,眼珠溜圆,眼镜片亮晶晶,夸张的长着嘴巴,活脱一个暴漫表情。 “那天晚上你在哪儿??”杜若兰跨前一步,喝问道。 “我……我在家……” “你一个人吗?” “我……你别过来!!”姜宁感觉杜若兰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安全距离,警告她。 “我问你上周日晚上是不是你一个人在家!!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我脑子都乱了!你别逼我啦!!”姜宁捂着脑袋大喊。 埋伏在他左侧的钱广博见势飞跑两步,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受到惊吓的姜宁手刨脚蹬,突然一脚踩空,惨叫着滚下了斜坡。原本不算什么,但谁也没想到的意外恰好发生了—— 一辆由东至西的货车正快速经过坡下公路,结结实实撞在姜宁身上,他就像一个被孩子扔出去的玩具,姿态夸张的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很远才停下。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杜若兰站在坡上亲眼目睹,百感交集。 就差一句话就要说出真相了,可现在,唯一能证明周科宾有罪的人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生命,不知是他罪有应得还是连上天都在包庇凶手。 5. 警花之争 1 “队长,我不是故意的。”自知闯了大祸的钱广博沮丧的向杜若兰道歉。 “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他命不好。”杜若兰望着姜宁的尸体,叹口气说。 她回到楼上,一句话也不说的看着周科宾。 周科宾忍不住问:“小妖都说什么了?” “他都说了。” “都说了?!”周科宾警惕的观察杜若兰的表情。 “他把和你对温静华所做过的一切都说了,你们理应为你们所犯下的罪行受到法律惩处。” “不是吧,玩玩也算吗。我承认最开始是我追求温静华,可我是什么人她很了解,我打她,吓唬她,她可以和我分手啊,她没有这么做,说明她不在乎,就喜欢这样的我,你说你们非要找我麻烦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杜若兰一把揪住他衣领子,“你真是个人渣!” “我就是人渣又能怎么样,反正温静华不是我杀的,我没有触犯法律,你们警察管不着我。所以我劝你还是消消气吧。” 杜若兰真想狠狠抽他几耳光。 钱广博窝了一肚子火,正没处发泄,咬牙切齿道:“队长,把这兔崽子交给我吧,保证让他一字不落全都交代。” 杜若兰瞧着周科宾肆无忌惮的神情,心里一动,这家伙分明是故意激怒我们啊。想到这儿,她反而笑了,揪着周科宾的手慢慢松开,“你有没有触犯法律不是你说了算,你有没有杀人也不是你说了算,我们靠的是证据。” “你什么意思?”周科宾果然起了疑心。 “……”杜若兰笑意难测。 “该不会姜宁那个混小子把我出卖了吧?” “你不是说你只管他叫小妖不知道他真名吗,看来你谎话连篇,根本不值一信,姜宁看起来就比你可信多了。”杜若兰说着,悄悄把手伸进衣兜打开录音笔。 “他都说我什么了,他是不是说我如何虐待温静华了?” 杜若兰眨眨眼。 “难道他还告诉你们杀害温静华的人是我吗?”周科宾咬牙问。 “他该承认的都承认了。”杜若兰目光平静,心里万分紧张,急切的等待着周科宾的回答。 周科宾沉默了片刻,忽然暴跳如雷,大声道:“我现在要见姜宁,我让他当我的面亲口对我说这些……” “你给我坐下!” “老实点儿!” 任强和张新龙一左一右按着他肩膀硬把他按到椅子上。 “我要见姜宁,姜宁你给我出来,你敢不敢出来!怕我连你也杀了吗!!”周科宾不服不忿的大喊大叫。 没人吭声,都安静的看着他。喊着喊着周科宾停住了,他狡猾的打量周围几个警员,狐疑的说:“为什么姜宁不出来见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故意瞒着我……” …… …… 5月14日,早晨。 杜若兰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武彪,把准备好的录音笔放在武彪面前。 “这是什么?”武彪问。 杜若兰打开开关,里面传出了清晰的争吵声—— “该不会姜宁那个混小子把我出卖了吧?” “你不是说你只管他叫小妖不知道他真名吗,看来你谎话连篇,根本不值一信,姜宁看起来就比你可信多了。” “他都说我什么了,他是不是说我如何虐待温静华了?” “……” “难道他还告诉你们杀害温静华的人是我吗?” “我要见姜宁,姜宁你给我出来,你敢不敢出来!怕我连你也杀了吗!!” …… 播放到最后是周科宾歇斯底里的喊叫与怒骂……武彪示意杜若兰关掉录音笔,问她:“你给我听这些做什么?” 5. 警花之争 2 “说话这个男人就是周科宾。”杜若兰有意强调。 “哦,是吗。” 杜若兰对武彪平淡的反应很不满,说:“我还以为武局长你会感到惊喜呢。” “惊喜他认罪了吗,你觉得他这些话能作为证据吗?”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能。他的话已经间接的暴露出他就是杀人凶手,所以他才会不断的提到‘杀人’。” “但他并未直接承认潘毓婷和温静华是他杀的,我们需要的是直接的证据。” “那就不算什么证据而是坦白认罪了。周科宾是个十分狡猾的人,当然不会轻易认罪,所以我需要在特殊情况下采用某些手段刺激他吐露出真实的想法,这是犯罪心理学常用的技巧。” “作为老领导,我不得不善意的提醒你,杜队长——少说一些书本上的理论。不管是什么学什么手段,最终目的是获得直接能够证明嫌疑人有罪的证据。我也是从一名普通刑警一步步干到今天这个位子的,我经历的凶案、疑案比你多得多,你遇到的这种案子我多少年前就遇到过,我没学过犯罪心理,但我比你更清楚凶手应该是什么样子。所以,你还是安下心好好调查案子吧,你调查什么人我不管,但希望你不要动用太多警力,闹得太过火,万一走漏风声让媒体们误以为我们抓住了凶手,之后再要辟谣我们就陷入被动了。” “说到底,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抓住了凶手。”杜若兰心头光火,不由得针锋相对。 武彪阴沉着脸,身子前倾,双手扶住桌边,“我还是那句话,要想抓住凶手不是靠书本上的理论,必须实实在在的证据。” 杜若兰还想据理力争,武彪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听说你们昨天去找证人闹出了人命,你还是把周科宾放一放,现处理这件事情吧。” “昨天那个人对温静华shou虐致死也负有责任,他是在逃跑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你处理的时候谨慎一点儿,别让死者家属闹起来,”武彪摆摆手打断她,“我有点儿累了,这两天血压一直高,我想休息一会儿。” 杜若兰气呼呼的离开座位,往外走时武彪又说:“对了,你杜主任昨天给我打电话问你最近的工作情况,还嘱咐你不要太拼了,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杜若兰头也不回的走出武彪办公室,多一分钟也不想呆下去。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庇护在父亲的关怀下,抑或说掌控在父亲的权力下,18岁之前的生活完全由父亲一手安排,甚至打算与省里一位高官联姻,把她嫁给人家做儿媳,大学毕业之后与男方一同出国留学然后定居国外。对于许多女孩来说,做梦都想能这样痛痛快快的拼爹,而在她看来却是一个背了十几年的大负担,盼望着有朝一日逃得越远越好,轻松的为自己开心而活着。于是,她偷偷把报考自愿上的北京外国语大学改成了公安大学。等到老头子发现气得七窍生烟,她早已经溜之大吉。她偏要逆着父亲的意愿选择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父亲希望她文静,她偏要张扬,父亲希望她安稳,她偏要坎坷,于是乎,就选择了干刑警。但她万没想到毕业实习的时候居然被分配到了c市刑警队,等于是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她用不着问,心知肚明又是父亲暗中动了手脚。 当上刑警之后,父亲一心想把她安排到局里做文职工作,再找机会调出来,可她这回是铁了心要杠着来,明争暗斗,大小争执家常便饭,父亲从一开始就认为她干不了警察。她咬紧牙关,经过三年历练终于在c市公安系统闯出了名气,原本持怀疑态度的父亲也被堵住了嘴。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官二代也好,警队花瓶也罢,她就是要凭着自己的能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5. 警花之争 3 回到刑警队,跟她一起办案的警员们都围拢上来,迫不及待的问情况—— “队长怎么样,周科宾的案子算是定了吗?” “这种没有人性的家伙一定要判他死罪才行。” “他红嘴白牙都亲口承认杀人了,再怎么狡辩都没用了。” “队长你就说,我下一步怎么办吧……” “放了他。”杜若兰说。 什么? 大家顿时愣住了,傻傻的看着杜若兰,好像没听清她刚才说什么。 “队长,你刚才说什么?”任强问。 “我说马上放了周科宾。” 这下所有人都听清了,立刻引发了骚动,警员们一边倒的表示反对—— “这怎么行,问什么要把杀人犯放了?” “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罪犯要是获得了自由,那他还会继续杀人的!” “队长这不是你的意思,这肯定是上头下的命令吧,哪个当官的这么糊涂,这不是拿人命当儿戏吗?” “咱们一起找他说理去,人命攸关的大事怎么能把罪犯说放就放了,难道这家伙有什么背景不成?” “静一静,听我说——”杜若兰抬高嗓音,警员们安静下来瞅着她。 “命令是我下的,马上把周科宾放了,一切后果由我个人负责。”杜若兰说完,不给其他人发问的机会,转身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她心里堵了个疙瘩,这案子办的实在窝火,武彪那个刚愎自用的老顽固不知心里怎么想的,难道是觉得自己现在太露脸了吗? 父亲虽然反对她做刑警,但她一直不肯退让,老头儿也只能转而帮她。在她来刑警队初期,杜主任就千方百计了解到公安局各个领导的背景以及脾气秉性,把这些告诉女儿,便与她尽早适应环境,搞好人际关系。这些人中当然少不了武彪。武彪算是c市刑警队的老人,以脾气火爆,能力出众著称。不过杜若兰得到的内部消息却与他的名声有所出路。尤其是他的荣誉有一大部分是沾了当初的副队长陆小棠的光,而且他还使用过一些小手段对其压制,杜若兰生性骄傲,向来不屑于这类小心机小伎俩,便从一开始就不太能瞧上这位武神探。 现在她终于与这位心胸不太开阔的武局长闹僵了。她倒是不怕被穿小鞋,毕竟有一位随时可以拿来拼的爹,武彪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必须拿出点儿东西来给这老家伙瞧瞧。 “咚咚。”敲门声传来。 她说一声“进来”,门开了,临时法医曾帅走进来,说:“我找你有点儿事,队长。” “说吧。”杜若兰发现他表情神秘兮兮的。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说,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没关系说吧。” “昨天下午,你外出办案的时候,武局长来法医室找过我。” “他去找你?”这可让杜若兰感到意外。 5. 警花之争 4 “说也奇怪,他要我找一份三年多以前一桩案子的尸检档案。” “三年前的案子?什么案子?” “我没来得及仔细看,就知道编号是97138。武局长就把卷宗带走了。” “你还有备份吗?” “没有,不过这桩案子好像还没结案。我觉得挺奇怪的,就来告诉队长你一声。” “好,我知道了,有时间我问问武局长。” 杜若兰敷衍走了曾帅,陷入到沉思中。 武彪偷偷摸摸的跑到法医室要一份旧案子的尸检报告干什么,尤其这桩案子还没有结案? 她在电脑上登录公安内网,输入了97138的案件编号,令她没想到的是,信息库里竟然没有记录。虽说未结案,但一般的刑事案件都会在网上存储一些案情资料,还包括嫌疑人的个人信息等等。 她又来到档案室,让管理员帮忙查一查97138案件的实体档案,管理员查了一圈依然没查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她说:“哦,我记得昨天下午武局长来过拿走了一份档案,编号似乎就是这个。” 又是武彪!? “那你电脑里有没有这个案子的记录,我在资料库都没查到。” “资料库中没有的我电脑里也没有。”档案员说。 “为什么不存呢?” “是这样。我们通常都会把案件保存为实体和电子两种形式,但只有极少数特殊的案子会只保留实体档案。” “什么是特殊的案子。” “就是涉及一些国家机密或者政府内部机密的案子,以及一些错案,或者明显有漏洞的案子。网络毕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万一泄露出去,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杜若兰郁闷离开档案室,她猜不透这个武彪在搞什么名堂。早不查档案晚不查档案,偏等在这个节骨眼上,莫非与眼下她手头的案子有关系不成?可假如有关系,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这老家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她在办公室转悠了好几个来回,想着下一步该怎办。这时任强敲门进来,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什么事儿?”她问。 “周科宾的释放手续已经写好了,队长你确定要放他,要不要再等等?” “放,马上放。” 看到杜若兰态度坚决,任强也不好说什么,不情愿的转身走了。 临近吃午饭的时候,周科宾在释放材料上签了字,看着警员给他打开了手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他明知道周围的警员们都用不怀善意的眼神瞅着他,仍然满不在意的向众人打招呼,“谢谢诸位这两天的细心款待,有吃有住,一点儿没让我遭罪。我之前听说不少你们警察为了拿荣誉使用各种手段刑屈打成招那些事儿,我还一直担心呢,可是,实际上和你们一接触才发现现在的警察素质真高,文明执法好啊。” “你没事就快走吧,别再不小心把自己又折进来。”任强强压怒火说。 “放心吧,不会的。”周科宾笑吟吟瞧他一眼,大摇大摆走出刑警队。 “就这么放他走了?” “这不是纵虎归山吗?” 有的人摇头叹息,有的人大惑不解。还有人问任强,“任哥,到底是谁让把这个混蛋放了的?” “你们问队长去,别来烦我!”任强一肚子气没出发,气呼呼走了。 真有较真儿的警员来找杜若兰想问个明白,结果到队长办公室一看,发现杜若兰不知去了哪里。 5. 警花之争 5 …… …… 杜若兰没同任何人打招呼,开着自己的大众polo悄悄离开刑警队。 她驾车到八王寺,在那条热闹的小吃一条街对面找了一处停车场停车,交了3个小时的停车费,又到附近超市买了两瓶饮料和一包青豆回到车里,舒舒服服的靠在驾驶座位上观察着街对面的电子卖场。 她估计周科宾不会回来这么快,事实上她足足等了三个小时也没看到周科宾人影。她正寻思这家伙是不是呆在家不过来了,视野里忽然就闪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科宾。 她一下坐直了身子,把吃剩下的少半袋青豆扔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周科宾走进卖场大门。她琢磨着这家伙一定会回来一趟,就算不干了也得拿走之前的薪水吧。 过了大约40分钟,卖场里涌出了几个人吵吵嚷嚷。最先出来的是周科宾,他是被人推出来的,差一点儿从台阶上踩空摔倒。 他不服不忿,指着跟出来的三个人骂着什么,杜若兰相隔一条街只能听见喊声,听不清骂什么。就看见站在周科宾对面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打开周科宾指着自己鼻子的手,也指着他说了些什么,身旁两个人同时凑上来,虎视眈眈的瞅着周科宾。 杜若兰猜那个中年人或许就是老板,跟周科宾说的无外乎是,“你一个犯了罪的人还想要工钱,你影响了我生意,我还没管你要精神损失费呢,你还好意思回来,滚蛋,能滚多远滚多远!” 周科宾也不是什么狠角色,见对方气势汹汹,也就软下来。后来老板又数落他一通,数落够了,带着人得意洋洋回了卖场,扔下一个周科宾人站在门口,跺着脚又骂了半天,只能朝路边的垃圾桶又踢又踹,发泄无处发泄的怒火。 这种窝囊样儿很难让人联想到一个残忍bian态毫无人性的凶手。但深谙犯罪心理的杜若兰却不以为然,她知道有很多手段凶残的连环罪犯都有着表面懦弱的相似个性。他们的凶残往往就来源于对现实无能为力因而产生的愤怒,渴望报复的扭曲心理。 至少周科宾已经具备了作案的先决条件,杜若兰毫不怀疑他会再次作案,问题在于什么时候什么手段。杜若兰不确定周科宾的阴暗一面有多强大,是不是足以自信自己在风口浪尖上顶风作案,或者,他会进入冷却期,压制自己的yu望,等待风平浪静之后才准备下一次作案。 周科宾垂头丧气的穿过马路,朝杜若兰这边走来。虽然车玻璃会反光,杜若兰还是谨慎的把头低下,避免被发现。 周科宾并没有走向杜若兰的车,而是沿着人行道,朝路口走去。 他想回家。 杜若兰心里做出判断,缓缓发动了车子,沿着路基前行,远远跟在周科宾后面。 她虽然弄不懂武彪背着她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屑于低声下气去询问。她自有她的办法,武彪不是要证据吗,那她就给他证据。 欲擒故纵。 这就是杜若兰的一招妙计。表面上看是因为证据不足,武彪施压被迫放了嫌疑人,实则她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监控,为了避免狡猾的周科宾有所察觉。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想法。任强那帮人当着周科宾的面表现出种种不满,等于是在帮她演一出戏骗过周科宾,恐怕连他也想不到这其中暗藏陷阱吧。 5. 警花之争 6 转过路口,周科宾拐进一栋底层是店铺的狭长的三层楼里。他的出租屋是二楼靠山墙那间。杜若兰选的车位很好,坐在轿车里,用望远镜也能看见出正对右车门的山墙上那扇窗,那是周科宾卧室里唯一一扇窗户。 他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向外眺望,隔着望远镜杜若兰还能清楚的看他那张愤怒的脸。 他在想什么,想杀人吗? 杜若兰很好奇这一点,她有的是耐心,就像一个野外摄影师跟踪观察一头打盹的猎豹,心中充满了紧张刺激的情绪,耐心的期待着它的表现。 周科宾气坏了,开始一颗接着一颗的抽烟,一边恶狠狠往楼下吐口水。杜若兰感觉他此时内心一定十分矛盾,他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杜若兰现在也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她憋的越来越胀的小肚子实在难受,让她都没法集中精力了。她隔着车窗左右观察了一下,选好距驾驶室门最近一家饭馆,偷偷拉开车门溜下车,飞快的跑进去。 服务员热情的问,小姐你想要点儿什么?她有点儿尴尬的回答,你们这里有厕所吗? 解决完私人问题,她一身轻松回到车里,再次举起望远镜发现周科宾的卧室窗户已经关上了。 这么短短两分钟就出了变化,杜若兰心里有点儿起疑了,拿不定主意是继续坐在车里等还是到他家门口查看情况。 正在犹豫不决,周科宾的身影却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他从楼道里拐出,打扮焕然一新,还戴了一副茶镜,双手插兜低头向前走,从杜若兰的车前经过,杜若兰赶紧趴在座位上,没让他发现。 原来他是要出门啊。杜若兰瞧着他匆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心里很想知道他要去哪儿。比起一动不动干等着,她更喜欢这种带有冒险的行动。 发动车子,polo也开上了马路,在周科宾身后远远跟随着。 周科宾来到公车站,上了135路的巴士。杜若兰记着车号,小心跟随。做过五站地,在大望路周科宾下车了,又沿着街道步行了一段时间。杜若在c市长大,对这里的街道十分熟悉,跟来跟去,她逐渐猜测到周科宾要去什么地方了。 前面的是南一纬路,杜若兰猜他走到交通岗会左拐,不会过马路。周科宾走到路口果然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左拐,在经过一个交通岗,过了马路走进泗水街。 杜若兰心口狂跳,为自己猜中兴奋不已。 泗水街另一端与泰山路相连,温静华就是在凌晨四五点钟,在临近泰山路的地方被残忍杀害的。 周科宾低着头脚步匆匆向前走,泗水街并不长,大约五分钟他就走到了结尾,这时他的脚步放慢了,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杜若兰尽量放慢车速,相距他十几米慢慢跟着。 施虐狂型连环杀人犯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在作案之后的某段时间里,会想要回到当初的作案地点,重温作案时的感受,这就有点儿类似于狮子猎杀动物之后把吃剩下的部分就地掩埋,隔几天回来继续享用。 虽然周科宾无法在找到温静华的尸体,不过身处当时的现场,回想做过的事情,一样还是会带给他无比的刺激。 5. 警花之争 7 杜若兰不急于出手,她看周科宾鬼鬼祟祟的,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滴——滴——” 身后响起了催促的鸣笛,她透过后视镜看见一辆敞篷小跑车的车主正朝她挥手,一边还不停的按喇叭,示意她要么快开要么让路。 杜若兰最烦这种游手好闲,吃老本的富二代。这是官二代对富二代天然的鄙视。她把手伸到车窗外,挥了挥示意他绕过去。 开小跑的车主只好打方向盘从她车边绕过,探头调侃她,“大姐,你还不如买头驴在前面拉,比这快多了。” 杜若兰七窍生烟,要不是有公务在身没工夫搭理他,她肯定追上去扁这小王八一顿。 远处的周科宾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弯腰往路肩石下面抄了一把,加快脚步,三两步溜进一个小胡同里。 杜若兰心里一惊,难道真有重要物证遗落在案发现场了吗,那么多物证人员居然都没发现,反而让嫌疑人轻而易举取走了,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怎能就这样放了周科宾,一踩油门到了他逃走的那个胡同口,跳出车赶紧追进了胡同。胡同狭长,前后两个出口,一侧是商场的山墙,另外一侧是高档小区的外围墙。 胡同里没人,看来周科宾跑的挺快。杜若兰不敢怠慢,一口气追出胡同,发现进了另一条胡同,她看了看左右,左面是死路,只有右面一个出口,她马上朝右跑。 忽然从身旁伸出一条胳膊,一下勾住了她脖子,把她整个人都拽了过去。 她只顾着追,竟没想到狭窄的墙垛后面还能藏一个人。那条胳膊死死卡住她脖子,她想用双手掰开,却发现自己力气不够大。她想起现在这种姿势很像《警察格斗手册》里常见的那几种画面之一,可是事到临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杜若兰智谋过人,能力出众,作为一名警察她软件优势十分明显,不过格斗摔跤这些硬件方面就比较业余了。她一直瞧不上这种原始野蛮的格斗方式,又不是拍《四大名捕》,现代警察有枪有电棍就够了。但她没想到,自己会倒霉到既没来得及拔枪又没来得及拔电棍就被人收拾了。 那条胳膊越箍越紧,肌肉绷得像凸起的石块,杜若兰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昏黑。她听见周科宾低沉恶狠的声音说:“我早就发现你在跟踪我。你到底想怎样,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别以为你是警察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你不要忘了,温静华就死前面在不远的地方……” 杜若兰打了一个冷战,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 求生的本能让她凭空生出一股激劲,将周科宾的胳膊拉开了寸许,就这一点儿空间让她吸进一口气,借着一口气的力量张嘴咬住周科宾的胳膊。 “啊呀——” 周科宾疼得大叫,用力把她推开,杜若兰摔在地上。红了眼的周科宾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上面凝着水泥的废弃砖头,杀气腾腾的逼向杜若兰,“你不让我好过,我就让你不得好死,我让你死的比温静华还惨。” 杜若兰手忙脚乱的掏枪,然而,周科宾的砖头已经朝她砸下来了。那一瞬间她还在天真的想,实在躲不开宁可砸头也别砸脸,脑袋上的疤可以用头发盖盖,脸上留疤那就是毁容了。 5. 警花之争 8 “嘡——” 一声震耳巨响。 杜若兰还以为自己脑袋这么硬,等看清楚了才知道是一个头盔把砖头挡开了。一个穿着花布衫的男子意外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杜若兰尽管不喜欢穿着花花绿绿的男人,但这个时候看见他还是像看见蜘蛛侠的感觉差不多。 “砰——砰——砰——” 男人抡起头盔上下挥舞朝周科宾一通猛打,相当的彪悍。周科宾勉强应付两下,根本不是对手,连连中招,被打的鼻口窜血,倒地翻滚,最后连滚带爬的往胡同外逃。 “抓住他,别让他逃了!”杜若兰大叫。 花布衫男子没动,看了看头盔已经砸得变了形,随手扔在地上。 “你怎么不追他,他是杀人犯!!”杜若兰怒冲冲朝男子喊。 “追他不应该是你吗,我又不是警察?”男子瞥了瞥一身警服的杜若兰。 “……”杜若兰白他一眼,要是有力气追她早就追了。不过仔细一看忽然想起来,这人不就是刚才那个开跑车那个没品的家伙吗,临走时还故意挖苦自己。 她正有气没处发,可算看见一个仇人,腾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把花布衫吓了一跳,她一把揪住花布衫的前襟,蛮横道:“你不是让我找头驴拉车吗,我正好找到一头。” “开个玩笑何必当真,我这人就是好管闲事儿,看见警察抓坏人就忍不住出手了,”花布衫无可奈何的说,“不管怎么说我救了一名警察,与私将功补过,于公至少算得上见义勇为吧。” 杜若兰涨红了脸,急忙辩解,“谁用你救,我本来打算掏枪就能制住他,让你突然插进来一搅合,倒把凶手给放跑了。看在你勇气可嘉的份儿上,我就不追究你这人了。” “原来你脑袋这么硬啊……”花布衫呵呵笑了。 “你说什么?” “我看他砖头都快削你脑袋上了你还不着忙拔枪呢,原来是胸有成竹啊。你们警察平时还练‘胸口碎大石,油锤灌顶’这类的硬气功吗?” 杜若兰真想把他那张臭嘴缝上。 花布衫友好的伸出手,“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叫丁世杰。” 杜若兰连手都懒得抬,“谁跟你相识,咱们就此别过,老死不相往来吧……” 她忽然不由自主顿住了,惊讶的打量花布衫,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脱口道:“你是小车王?!” 中国赛车界的世界级明星,车友族无人不知。杜若兰前天还在杂志上看见过他的照片呢,不过不是体育杂志,也不是赛车杂志,而是娱乐杂志。 “是我。”花布衫又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外形俊朗,前几年状态巅峰的时候,每每举起奖杯观众看到的就是这种自信的笑容,那个时杜若兰高中毕业刚上大学,也成做过一段时间他的脑残粉,但是后来丁世杰私生活放纵,绯闻不断,影响了他的竞技状态和公众形象,也让一帮杜若兰这样的脑残粉由爱转恨。 杜若兰眼中的惊喜转瞬即逝,冷淡的“哦”了一声,“你看着跟当初长得都不一样了,差点儿没认出来。” “这几年身体有伤,恢复的不大好。”丁世杰只能口头搪塞,却不难看出她在想什么,心里难免惭愧。 “不管怎么说,你也算帮我一个忙,有时间我请你这位大明星喝杯茶。”杜若兰想敷衍了事,尽早离开。 5. 警花之争 9 “现在不就有时间吗?”丁世杰笑眯眯的说。 “可我还要抓犯人呢。” “犯人早就跑没影了,还能等着你去抓他啊,这么大的城市就凭你一个人怎么抓?还不如安静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想想下一步对策呢。” 丁世杰的话不无道理,杜若兰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别扭。两人出了胡同,杜若兰四下张望,尽管不抱什么希望,还是忍不住想瞧瞧能不能发现周科宾。 除了形形色色的行人和熙来攘往的车辆,哪有凶手的影子,每个过路人的脸上都很平和,看不到丝毫慌张。这个城市如此之大,一场恐怖的车祸,一次血腥的谋杀,在它眼中都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丁世杰说。 “佩服我什么?” “勇气。” “……” “我原以为,那些抓捕亡命徒的警察都是一些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男警官,而且从来都是群殴。像你这样单枪匹马就敢跟罪犯搏斗的女警官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要不是那个人都玩儿命了,我还以为你们这儿拍狗血电视剧呢。” “哼。”杜若兰一甩袖子,像是有点儿生气。 “我没有挖苦你的意思,我是由衷的。” 两人经过十字路口,丁世杰放慢脚步,“虽然咱俩萍水相逢,以后也可能不再见面,我还是想善意的提醒你一句。当个好警察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你废话真多。”杜若兰不太习惯陌生人关心,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这可不是废话,就在头几天刚有一个女人被捅死了,横尸街头,警察来了忙了一大气,听说现在还没找到凶手呢。这事儿你是内部人也应该知道吧。”丁世杰指着泗水街的方向说。温静华遇害的地方现在已经看不出当时的丝毫痕迹,人的一条命就这样被迅速的被从记忆中抹去。 杜若兰想说,凶手刚才就是从你眼前溜走的。 “听说那女的被捅了好几十刀,捅的跟个血葫芦一样。她能想到自己会被杀吗,当然不能,不然她也不会在这里扫马路了。” “你对这案子了解的还蛮清楚的。” “最近这半年多我一直都呆在这座城市,没事儿就喜欢看看新闻。你不知道我也是本地人吗?” “……”杜若兰还是头一次听说。 丁世杰继续劝道:“连这种热闹地方都能发生命案,可想而知凶手有多猖狂。别看你是警察,又有枪,在凶手眼里可不管这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并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对你下手……” “我还真希望他能来找我,也省得我们去找他了。” “我佩服你的勇气不代表我赞成你的想法。”丁世杰走向自己的跑车,回头对杜若兰说,“你的车暂时留这儿吧,做我的车去。” “去哪儿?” “附近有一个高级会馆,我经常去那儿,坐一会儿就走。不用担心,我请客。” 杜若兰正不知该怎么拒绝,手机恰好响了。她朝丁世杰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接听手机,就听见了武彪低沉冰冷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杜若兰不由得愣了一下,想不明白武彪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难道他知道自己擅自跟踪周科宾的事情了。 “哦,我在外面办点儿事。”她尽量说的含糊。 “手头的事情先放一下,马上回来!一号会议室见!”武彪的声音里带着命令的语气,似乎不是为了她跟踪周科宾,而且其他什么紧迫的事情。 5. 警花之争 10 …… …… 14:12。 杜若兰悄悄开车回到刑警队,直接来到了一号会议室,推开门看到屋里的情形,她有点儿吃惊。 会议桌围坐着神情严肃的好些人,除了武彪之外,其他人她几乎都不认识。这些人穿着或灰或黑暗色的休闲西服,感觉有点儿像哪个大公司的职员,或者是外线便衣。 “你来啦。”武彪抬头看了她一眼。 “嗯,这是……” “我临时召开的案情分析会,这些位是我从省里请来调查员,总体来说和我们是同行。” “也是警察!?” “他们是特别案件调查组,对外称呼猎狐组。不负责普通刑事案件,专门调查悬案和疑案。” “类似fbi吗?”杜若兰笑着说,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新鲜的名称。 “没有那么神奇,严格说,我们这个组织是专门针对对社会影响恶劣的严重犯罪行为而成立的快速反应部门。”坐在武彪旁边带着黑框眼镜、身穿灰色西服的男子开口说道。他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却又一种举重若轻的沉稳,一双深邃的眼睛让人猜测不透。 “这位是?”杜若兰询问似的看着武彪。 “先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调查组组长罗炎麟,以后你们可能会经常合作。” “你好。”杜若兰朝他礼节上的点下头。 罗炎麟和气的笑笑。 杜若兰看向其他人,目光忽然不由自主落在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警官身上。她清秀的五官及眼角眉梢所带的英气能给人第一眼就留下深刻印象。 杜若兰心头一凛,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盯在女警官脸上不动了。 气氛显得有点儿怪异,旁边的人也都觉察到了杜若兰的奇怪反应。武彪问:“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但我应该知道她是谁,她叫陆小棠是吧。” “是,我叫陆小棠。”女警官微笑着承认。 “久仰大名,你当初也是从c市刑警队出去的,我听说过不少你的传奇经历呢。” “没那么夸张,都是我那些老同事编着玩儿的。” “我倒希望那都是真的。”杜若兰的眼神中闪烁着挑衅。 陆小棠觉察到了,稍稍一愣,这时坐在她身边的人急不可耐的站起来,冲杜若兰热情的伸出了手,“我叫慕容雨川,你好,你好,我也听说c市刑警队新任的刑警队长是个大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嘻嘻嘻……” 杜若兰上下打量这个年轻男人,虽然长得一表人材,可是这副流里流气的做派让她很反感,但又不能失了礼貌,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握握手,顺带着也夸他两句,“慕容雨川这个名字挺特别的,你也是这里出去的吧,好像是法医对吧。” “哇,你居然也知道我,真是没想到……”慕容雨川顿时觉得很有存在感。 “听说你和陆警官搭档破了不少疑案,也是一名很不错法医呢。”杜若兰言不由衷的说。 “哪里哪里,你也很不错。”慕容雨川十分开心。 接下来其他几个新人也都陆续做了自我介绍,杜若兰一一问好,然后目光转向武彪,等着他给自己解释。 “我这次请他们过来,就是为了协助你调查你现在手里的案子。”武彪平静的说。 尽管杜若兰有所意识,但还是难以压制心中的火气,“我手里的案子怎么了?”她冷笑着问。 5. 警花之争 11 “案子从一开始就进展不顺利,到现在还没有找出线索,当然这不完全是你的原因,但我们眼下需要帮助……” “老实说武局长,我看不出我们什么地方需要别人来帮忙,我不是怀疑这些人的能力,但他们肯定没有我们自己人更了解这个案子,现在突然插手会延缓破案进度,更会给凶手更多的逃走和再次作案的时间。” “你觉得你有多了解这个案子呢?”武彪忽然反问。 “我刚刚把嫌疑人的资料交给你,连推理和证据都清楚表明了,可是如果你不相信,我就没有办法了。” “你一定认为凶手就是周科宾吗?” “是谁无所谓,关键在于我们的证据和推断是否合理。” “你的提供的证据都是间接证据,唯一能证明周科宾有罪的人又意外身亡了。你现在只是凭借着单方推测,把周科宾想象成凶手。” “证据是需要一点点找出来的,周科宾在逃,我们却连一点儿行动都没有,只是坐在这里商量对策,那就永远别期望能抓住凶手!” 杜若兰也是上来脾气,与武彪针锋相对毫不退让,把武彪气得一张黑脸紫红紫红的。 眼看着气氛僵持不下,陆小棠只好出头说话,她和武彪曾是同事,又是杜若兰的前任,由她打圆场最适合不过,她对杜若兰说:“我们既然来了就是相互合作的关系,你有什么想法我们也会仔细考虑的。” “哦,是吗?”杜若兰怀疑的看着陆小棠。 “关于你推断的那位嫌疑人周科宾,我手上也有一些他的资料,我们现在并不是要把他排除在外,只是想多方搜集意见。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听听我们的看法。” 杜若兰心想,你嘴上倒挺会说,谁也不得罪,就是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陆小棠见杜若兰不表态,也不多说什么,指了指身边的慕容雨川对杜若兰说:“刚才你来之前,我们的法医正在分析上午刚做过的尸检鉴定。你也一起听听吧。” “谁的尸检鉴定?” 慕容雨川接话,“潘毓婷和温静华,我一到这儿就给两位被害人做了初步的检查,时间有点儿仓促,可能不太全面。” “不对啊,尸检不是早就做完了吗,怎么又重做一遍?”杜若兰不解的看着坐在角落的曾帅。 曾帅不满又沮丧的说:“我都跟他们讲了,他们不相信我的尸检结果,非要亲自重做。” 杜若兰又有点压不住火了,曾帅是她认可的,陆小棠这帮人这么做分明就独断专行,自以为是,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 她面色不善的望着罗炎麟、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等人,说:“照这样说,这件案子我看也用不着我们c市刑警队的人出马了,全都交给能力出众的猎狐组最适合不过,我们也好有借这个机会学习一下。” 她话里的反语在坐人又怎么听不出来。 可是罗炎麟自始至终无甚表情,也不参与发言,好像置身事外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样的组长杜若兰还是头一次看见。 慕容雨川说:“是我要求重新检查被害人尸体的,你不要多心,我其实是很期待和你合作的。” 杜若兰冷冰冰的目光转移到他脸上。 “我这么做是想确认两名死者受的伤害与我想象中是否一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换句话说,恐怕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要找的凶手了。” 6. 谜一样的逃犯 1 杜若兰瞳孔收缩,听出来慕容雨川话中有话,但她还是不太明白。 “一个屡次作案的连环凶手会形成一套自己熟悉的作案手段,这能够从被害人的伤痕上反应出来。听说你是学犯罪心理的,我们组里有两个人也是,在犯罪心理分析中好像也有类似的说法。” “你指的是‘犯罪行为标记’吧。连环罪犯会通过作案逐渐形成一套独有的犯罪模式,我们可以通过分析罪犯的行为标记来判断多起相似的案件是否同一个人所为。”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潘毓婷和温静华都是最近这几天遇害的,凶手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形成作案模式,听你的话怎么好像……”杜若兰说到这里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说,你们之前也发现过类似案件?” “看来武彪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杜若兰看了武彪一眼,心想:这老家果然有事瞒着我。 慕容雨川把手里一份材料从桌上推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杜若兰拿起来看了眼标题——8.12连环凶杀案。 她注意到案件编号写着:97138,心中暗惊,这不就是武彪从档案室里拿走的那个卷宗吗,原来在这里。 “看出来什么了吗?”慕容雨川问。 “唔……案发时间是三年多以前,快四年了,这是什么案子?” “你可以略过案情,直接看被害人的尸检报告,只看第一个被害人宋佳即可。” 杜若兰向后翻,翻倒尸检报告部分,第一个被害人宋佳的照片马上映入眼帘,女孩稚气的小脸刹那间深深触动了她,她没想到被害人居然还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子。 等她继续往下看,脊背开始一阵阵发麻。这个可怜的女孩是在胡同里惨遭杀害的,被凶手狂刺了22刀致死。 “有什么感受?”慕容雨川问。 杜若兰深吸了口气,“我手头案子里的两个被害人也是被乱刀刺死的。” “尤其是第一个被害人潘毓婷,也是在夜晚的胡同里遇害,身中23刀,只比宋佳多了一刀。”慕容雨川显然已经详细了解过杜若兰的案子。 “你怀疑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很相像不是吗?” “但也不完全一样,而且通常来说,很多罪犯都会选择在僻静诸如胡同里作案,乱刀杀人可能只反映了凶手内心的暴怒,并非具有特别的标记性特征。” “那好。你注意一下凶器的推测数据——单刃刀,刀刃长约18厘米,宽度为2.5厘米。”慕容雨川完全都记下来了,顿了顿接着说,“而杀害潘毓婷和温静华的凶器推测结果完全与这个吻合,你还记得吧?” 杜若开看向曾帅,曾帅点头承认,“他说的没错,几乎是两把完全一样的刀。太无法相信了。” 慕容雨川说:“我们可以认为杀害宋佳的手段与杀害潘毓婷、温静华的手段相似只是一种偶巧合,但是凶器几乎完全一致就不可能是巧合了,而是证据。对凶手而言,只是习惯性的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杀人方式以及凶器。” 同样一个凶手,相隔四年再次作案。杜若兰实在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马上问:“四年前那个案子的凶手至今还没落网吗?” 陆小棠这时叹口气,说道:“这件案子当年是我负责的。我开枪打伤了凶手,但很遗憾让他逃走了,一直失踪至今。” “原来大名鼎鼎的神探陆警官也有失手的时候啊。”杜若兰的玩笑说的一点儿都不可笑。 陆小棠苦笑,“凶手对我们警察的断案方式了如指掌,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 “怎么,难道他还是警察不成?”杜若兰带有挖苦的口吻问。 “他曾是我的同事。” “同事?做什么的?”杜若兰有些震惊了。 “跟我一样,法医。”慕容雨川接过话说。 6. 谜一样的逃犯 2 杜若兰说不出话,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告诉她的实情太令人震惊了。 当年的连环杀人凶手居然会是c市公安局的法医,还是她的前辈,她竟然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杀死潘毓婷和温静华的凶手使用的单刃刀与当年乔凯使用的刀子完全一样,连疯狂的作案手段变得很接近,我们不得不怀疑凶手就是同一个人。”慕容雨川说。 “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隐藏了四年突然重新开始作案了呢?” “他根本就是个一个残忍嗜杀的疯子,谁能知道疯子的想法?”慕容雨川的神色中隐藏着畏惧。 杜若兰看了看陆小棠,发现她的神情竟同慕容雨川有几分相似。她对当年那个法医罪犯除了震惊又觉好奇,心想他到底做过什么令这些人心存畏惧呢? “他叫什么名字?”杜若兰问。 “乔凯。” “乔凯,是不是这个人刑警队里的老人都熟悉啊。” “只要是四年前在这里工作的警员都知道他。” “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杜若兰看了一眼武彪,他的黑脸阴沉的像一块铁,“他到底做过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们都有些惧怕他呢?” 杜若兰毫无掩饰的话马上遭到一个胖乎乎的男警官反驳,“谁怕他,开玩笑。乔凯算什么,我们平时净和这类凶狠bian态的家伙打交道了,比乔凯更厉害的狠角也不是没抓住过,我们早晚能抓住他,该是他怕我们才对。” 欲盖弥彰。杜若兰淡然一笑,眼中轻视更甚,她问:“乔凯当年都做了什么?” 陆小棠说:“四年前,乔凯利用职务之便设计了一系列诡异残忍的凶杀案,他将女人当做袭击对象,对待被害人的手段令人发指,尤其是这些受害人全部都是无辜的,就像潘毓婷和温静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杜若兰有些动容。她不想听到所谓的解释就是慕容雨川形容的“疯子”,这样的解释太苍白无味了。 武彪忽然大声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一个发了疯的变态,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可以胡乱杀人!这种人渣是怎么混进刑警队的,咱们的警校究竟是怎么审核的,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双眼通红,脸上的横肉都在不停的抖动。 杜若兰还是头一次看见武彪如此发火。不过她可不像警队其他人,对武彪向来不怵,她故意逆着武彪的脾气说:“发疯作案这样的解释在犯罪心理学中是解释不通的,即便罪犯真有精神问题,那也是有他的目的的。” “你就知道搬弄书本上那一套犯罪心理学,有什么用……”武彪快让她气背过气了,要不是因为她人大主任的爹,现在就想把她给停职了。 “当然有用,犯罪心理学可不是纸上谈兵,我们请来的调查员不是也有两位犯罪心理专家吗,不妨让他们说说我是不是有道理?”杜若兰不以为然。 坐在陆小棠身旁另一边有个模样可爱,长得很像学生的女警说:“的确啊,即使精神异常的杀人犯还是会有他们认为合理的犯罪动机,以我们常人的标准看来或许觉得很荒唐,但往往就是造成一场暴力犯罪的直接原因,所以知道罪犯动机很重要……” 6. 谜一样的逃犯 3 顾盼盼被人称为专家十分高兴,根本没注意到武彪火冒三丈,得意洋洋还要往下说,被陆小棠暗中碰碰胳膊制止。 陆小棠对杜若兰说:“乔凯的当年的作案目的确实有,也很荒唐。” “是什么?” “是我。” “你!?” 陆小棠叹口气,“我刚当刑警的时候遇到过一起持枪绑架案,在紧急情况下,我开枪击伤了嫌疑人,嫌疑人当时带着人质逃走了,后来重伤身亡。这个嫌疑人就是乔凯的未婚妻。” “未婚妻……”情节太复杂,杜若兰一时也弄不清其中的纠葛。 “……乔凯爱这女孩至深,女友身亡后他就开始伺机报复,我想他也是从那个时候精神上开始变得偏执、疯狂。尽管我不是直接造成他女友走上绝路的人,但她毕竟死在我手中,乔凯一定要找我报仇,宣泄他心中的仇恨。” “照你这么说,其他那些遇害的人只不过都是你陪绑而已。”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当年那些遇害者都是伤害过他女友那几个人的亲属,她们或多或少都算与案件有点儿联系。不过,在我看来他就是想给自己发泄怨恨找一个借口。” “但是结果未能如他所愿,他最终还是败在我们c市公安局当年的传奇警探陆小棠手中。”杜若兰用开玩笑的口吻调侃陆小棠。 “我当时开枪打中他面门,他身受重伤,居然还是活了下来。我想这几年他一直都在养伤吧。”陆小棠对杜若兰的调侃无动于衷。 “也就是说,他受伤之后就蛰伏起来了,一直到四年后的今天突然又出现。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不知你们想过没有……他这一次出现作案又是什么动机呢?” “我们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咄咄逼人的杜若兰一下就能抓住问题关键,果然实力不俗,陆小棠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还有一个问题。如你说,四年前,乔凯杀人是为了找你报仇,最后失手被你所伤,那么他对你的怨恨就会比当初更甚,他的所作所为表明他是一个偏执狂类型的罪犯,那就更会如此。但为什么他这一次选择的作案地点依然在c市呢,他不是应该追踪你去省城,把你作为目标来设计作案吗?” “……”陆小棠皱皱眉,没说话,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这个疑点。 武彪插话,“也许他还认为陆警官在咱们刑警队,不知道她已经调到省厅工作了吧……” “那不可能。”杜若兰不假思索的否认,“通过你们的描述,我猜测乔凯是一个头脑异常冷静的罪犯,他本就曾在刑警队工作过,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疏忽。他要报复,肯定会事前打探清楚,计划周详的。” 当着众人面尤其是自己老部下面前被毫不留情的驳斥,武彪脸上实在挂不住,气呼呼的反问:“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很好解答,这就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如果一加一不等于二,结果又是什么?” “你认为凶手不是乔凯?” “这不可能。”慕容雨川第一个出声反驳,“推理必须依据证据,这个案子的凶手使用了乔凯当年同样的凶器和同样的作案手段,这就证明肯定是乔凯本人。” 气氛一下又陷入了僵局。双方各持己见毫无退让。 6. 谜一样的逃犯 4 杜若兰必须承认法医的证据,但又无法推翻自己的判断。她陷入到难以抉择的矛盾当中。 “咱们还是先说说乔凯的这个人的特征吧,”陆小棠并不想就乔凯是不是凶手的问题继续纠缠下去,“这个人狡猾、凶残,极具攻击性,你万一发现他,切记尽量避免与他单打独斗,一定要通知我们。” “他有那么厉害吗?不还是败在陆警官手下了?”杜若兰不以为然。 “总之,记住我说过的话。” “他长什么样,好看吗?”杜若兰半开玩笑说出这句话,发现很多人都把目光看向始终不吭声的调查组组长罗炎麟,谁也不说话,这让她感到有些奇怪。 “乔凯的外表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他脸上有枪疤。”陆小棠指了指自己鼻梁中间的位置。 “那岂不是很吓人,他一出门就会被人认出来啊。” “所以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即便出行也会选择在晚上,还要刻意遮掩住面孔。这也是他的一个特征。” “还有什么,你说他厉害,怎么个厉害法?” “他喜欢突袭,擅长左手使用短刀……” “那不对啊。”刑警队这边的法医曾帅意外打断,“根据我这边的尸检结果来看,杀害潘毓婷和温静华的凶手使用的是右手啊。” 陆小棠愣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说道:“这个我来解释吧。你说凶手是右手使刀,肯定是根据刺创的角度来判断的对吧?” “是啊。两名被害人身上的刀伤全部都是右偏左,不难证明当时的情形是凶手右手持刀,向被害人连续猛刺……” “等下,”慕容雨川打断,“有一点你是不是还没说清楚。你认为凶手是从被害人正面袭击还是从背后?” “我觉得应该是正面。因为从正面进攻比较容易发力,凶手也容易控制与被害人之间的距离。” “这只是假设,假设是无法作为证据的,你刚干这行不久吧,我听说c市公安局现在是一名老法医。”慕容雨川不改尖酸刻薄的说话习惯,抓住对方一点儿漏洞就不放手。 “我,我是唐法医的助手……”曾帅脸一红,样子很窘迫。 杜若兰看不惯了,出言反问慕容雨川,“那么慕容法医,你认为凶手是从被害人正面还是背后袭击的呢?”她看慕容雨川的年纪也不比曾帅大,说话的口气倒挺大,自然就想替曾帅打抱不平。 “背后。我确定。” “凭经验判断吗?” “不是经验,是证据。我有两点证据。”慕容雨川微微一笑。 “两点证据?”杜若兰不喜欢这家伙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对他的自信感到惊奇。 “第一点,不知你们在尸检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被害人的嘴?” “她们的嘴没有受伤啊?”曾帅说。 “表面上是没有受伤,不过,你有翻开她们的嘴唇看过吗?” “没有。”曾帅发窘,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但就算有也只是小伤,与凶手搏斗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无关紧要吧。” “做法医心一定要够细,更不能忽略任何一个细微的痕迹,这些都会真实的反映案发过程。”慕容雨川就像给学生讲课一样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感受,“我发现两名死者的嘴唇内侧都有比较浅的破损,这不是偶然,而是在案发过程发生了相同的事情,说简单点儿,就是凶手在作案时都用手捂住了被害人的嘴,造成嘴唇被牙齿磨破了,这样做可以尽可能降低被别人发现的可能,同时也说明他一定是从背后袭击被害人的。” 陆小棠点头补充,“对了,刚才有一点我忘了说明,乔凯的偷袭方式最喜欢从背后下手。” “那么第二个证据呢?”杜若兰问慕容雨川。 “第二个证据在创口上面。两个死者身上的刀创都是从右至左,但同时也都稍微向下倾斜,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 6. 谜一样的逃犯 5 “那说明凶手比被害人个子高,由上至下刺杀,刀口自然向下倾斜。”这个问题本该由曾帅回答,杜若兰情急之下抢先说道。 慕容雨川笑道:“我不否认你可能是一位出色的警探,但对于法医方面,你真的一窍不通。” “你……” “假设凶手是持刀从正面进攻,从被害人身上的伤口位置看,凶手只能是正手持刀,这一点没有任何异议。然后我们考虑刀伤。不管凶手与被害人身高相差多少,手部位置一般都低于被害人的胸腹,再加上手臂蓄力刺出的运动方式,刀子一定是从下至上刺进被害人身体的,所以创口肯定都是向上倾斜的,这是法医常识。” 杜若兰看曾帅,曾帅面带苦相的点头,“是这么回事。” “然而,潘毓婷和温静华身上创口方向却恰好相反,都是向下倾斜的。能造成的这种伤势的只能有一种情况——凶手从被害人身后袭击,反手握刀刺杀。而从正面由右至左的刀创方向,凶手站在被害人身后就变成了由左至右,这恰好就是左手持刀的方向,完全符合乔凯的习惯。” “……”杜若兰已经无言反驳,她这次算是看走眼了。这个慕容表面上懒散懈怠,实则却是个观察敏锐,思路缜密的狠角色,比初出茅庐的曾帅高出了不是一星半点,就连老法医唐恒也甘拜下风。 陆小棠又补充道:“根据尸检证据,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还原凶手的杀人过程。他预先跟踪被害人,或者潜伏在作案地点附近,等待目标出现,寻觅恰当的时机从背后偷袭,右手捂住被害人嘴避免她呼救,左手持刀迅速凶狠的连续猛刺,直到被害人失血过多身亡。全部作案时间很短,温静华的作案时间相对长,因为凶手作案选择在寂静的凌晨,所以我们估计凶手突袭到杀死被害人不会超过五分钟,如果他想的话。这样的杀人方式绝不会是初次作案的凶手所为,而是一个老手,这一点,完全符合乔凯的特点。” 案情分析到这里已经完全呈一边倒的趋势,乔凯成为了理所当然的疑凶,杜若兰也不好意思再提她正在调查的周科宾,要是说出她刚才的遇险经过,更是是贻笑大方了。 而武彪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她,也因为他是当年乔凯连环杀人案的知情人,从看到潘毓婷和温静华身上的刀伤时就已经产生怀疑了。 杜若兰看了看陆小棠和罗炎麟,干脆的问:“既然你们此番来准备充分,一定制定了针对乔凯的抓捕计划了吧,不妨现在也说明了吧。” 令人费解的是,到了该领导总结发言的时候,身为组长的罗炎麟还是沉默不语,要不是在这种场合杜若兰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6. 谜一样的逃犯 6 回答杜若兰的依然是陆小棠,她说:“事实上,我们目前还没有制定任何计划。” “没有计划?”杜若兰怀疑的看着陆小棠。你们夸夸其谈说了这么多,到头来只会纸上谈兵吗,还是你们有所保留? 陆小棠似乎猜出了杜若兰的心思,解释道:“乔凯刑警出身,反侦察能力极强,以常用的方法想要抓捕他很困难,而且他现在隐藏了四年,或许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还不得而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打草惊蛇,等他暴露行迹再想对策。” “这种方法太消极了,我不赞成。我们如果只想着守株待兔的话,那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我们真正要做的是尽快赶在她下一次行动之前制止她。” “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万一惊动了乔凯,只怕他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来……” 杜若兰轻蔑道:“我听人说陆警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英勇过人更胜男儿的女警官,怎么现在说起一名逃犯这样畏首畏尾呢,看来传闻不可信啊……” 面对杜若兰赤luoluo的挑衅,陆小棠只是皱皱眉头,“你不了解乔凯。” “是吗,我倒真想会会这个警队的败类。” “这可不是逞强斗气的时候,我们需要全力配合,才能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不是说乔凯杀人的真正原因是报复你吗?那你干脆扮成诱饵引诱他上钩好了,我们不就可以轻而易举将他拿下了吗,也可以避免无辜的人再受到伤害了……” “……”陆小棠没想到,在场其他人也没想到杜若兰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看似很有道理的主意,但大家都能听出来这是她故意在讥讽陆小棠。 这两个女人好像天生犯相,见面就掐架。 会议就在这样不太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 杜若兰率先离开会议室,心中愤愤不平。她不否认调查组里藏龙卧虎,但觉得他们过于自负,又缺少勇气,与自己一开始讨论就发生了争执,武彪看上去彻底站在了调查组一边,完全不听自己解释,处处压制。杜若兰的父亲是高官,她却最痛恨官僚,当前的局面反而令她心中充满了斗志,她决心表现一番给所有人看看,更给她的前任陆小棠看看。 杜若兰对于乔凯的这个所谓的可怕逃犯没有丝毫概念。一名出身于刑警队连环杀人犯,一个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的变tai法医,一个受到致命枪伤却能大难不死的人,这些惊人的称谓加诸在同一人身上,就足以让杜若兰感到亢奋了。陆小棠之所以名声大噪,不就是因为抓获了几个让众多警察束手无策的罪犯吗,可以说是声名赫赫的罪犯成就了声名赫赫的陆小棠。现在一个同样的机会摆在了杜若兰面前,她就像当年的陆小棠,嫉恶如仇,勇往无前…… 她现在准备抽出时间好好调查一下乔凯的个人资料。他是c市公安局的耻辱,而且至今逍遥法外,所以警队那些老人都讳莫如深,谁都不愿提及这个名字,关于他的个人资料和犯罪经过更是严密封存。杜若兰在会上听得一知半解,她需要全面了解这个人,才能从中找出他的破绽。 但同时,她也并非完全相信凶手就是乔凯。慕容雨川虽然提供了用力的证据,可是还有许多疑点尚未得到解释。 为什么乔凯隐藏了四年又突然开始作案? 为什么乔凯会选择在c市作案,而不是陆小棠所在的城市? 为什么乔凯在这次作案中要挖掉被害人的眼珠,还故意留下红衣服的玩具娃娃,而之前的犯罪中却没有? 而且,刚才陆小棠说他们对乔凯没有制定任何抓捕计划,杜若兰心里就已经生疑,她可不傻,想想这其中隐含的原因,恐怕陆小棠他们胸有成竹也不过是表面装的,其实他们心里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凶手就是当年的乔凯。 7. 疑云重重 1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够多了,杜若兰看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准备出去吃点东西,晚上回来加班收集一些乔凯的资料看看。 刚走到楼下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接听之后,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愉快的声音,“杜小姐,下班了吧,一起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杜若兰开始没听出这个人是谁,迟疑道:“你是哪位?”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才刚刚分手,杜小姐就把我忘了吗?” “你是丁世杰?!”杜若兰一下想起下午偶遇的那位赛车手。 “是我,没错儿。”丁世杰笑呵呵道。 “唔,我今天晚上还有写工作没处理完,恐怕没有时间。” “没关系,吃顿便饭而已,你现在不是正打算去吃饭吗?” 杜若兰一愣,举目看看周围,发现马路正对面停着一辆十分惹眼的蓝色敞篷跑车,开车的人正在朝自己招手。仅仅几个小时不见,丁世杰就换了一套崭新的酒红色立领夹克衫,帅气的五官散发着迷人疏懒的气质。 杜若兰一点儿都不习惯这样的见面方式,故意做作没看见,低头走上人行道。没走几步,身后响起鸣笛,丁世杰开着车撵上她,与她保持着匀速,笑着说道:“嗨,杜警官,你是只忘了我的声音,还是连我这张脸都彻底忘了,我的颜值分辨率有这么低吗?” 杜若兰扭过头,装作惊喜的看见丁世杰,“哦,你怎么在这儿啊?” “你们警察的演技都这么差吗?”丁世杰无奈的笑笑。 他指了指空荡的车后座,“上车,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 “这样不好吧。”杜若兰心想,一个一身职业装的女警坐在花花公子的跑车上听起来就够拉风的,如果让娱记们拍到,肯定会把丁世杰说成制服控,把自己说成绿茶biao。 “你越不上车反而越容易被人看到咱俩这样。”丁世杰瞧出了杜若兰的担忧,故意说道。 杜若兰赶紧抽身上车,丁世杰哈哈大笑,脚踩油门,玛莎拉蒂发出轰鸣,风驰电掣般在马路上飞驰起来。 但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人影正紧紧尾随在杜若兰身后,直到看见她乘车远去才悄无声息的站下,冷森森的望着她的背影。他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宽大的布裤口袋里,摆弄着一个细长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呢?”一个人忽然在他身后说道。 他毫无防备,吓的浑身一哆嗦,赶忙转身,只看见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 他绷紧的心这才放松,瞪她一眼,“我干什么管你什么事?” “倒是不管我事,我就是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认识杜若兰杜警官吗?” 7. 疑云重重 2 男人大吃一惊,“你是谁?”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呢,”女人寒声道,“我看你刚才一直躲在刑警队门外,发现杜若兰出门一直悄悄的跟在她身后。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呢?” “我,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杜警官,肯定是你弄错了。”男人开始向后退,眼神游移不定。 女人冷笑,“你最好还是不要抱着逃跑的想法,没用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警察吗?”男人声音里带着惶恐。 “我的确是。” “真倒霉。”男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撒腿就跑。 他自以为怎样也不会被一个女人撵上,可没曾想还没等穿过马路,肩膀上就感觉一坠,原来衣服竟被那个女人揪住了。 他向前挣,女人向后拉,两人在马路上相持不下,过路人看见还以为是两口子打架。 “放开,jian女人!”他情急大骂,手臂突然向后一甩,一道寒光划出。 他挥手的刹那间已经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 “嚯。”女人向后撤步,避开了这一刀。 “你不要逼我!!”男人挥舞着刀子威胁道,眼神中杀气腾腾。 面对这种手拿凶器,孤注一掷的罪犯,即便是经验丰富、身手又好的警察也通常打怵,要不怎么流传“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种话呢。 偏偏这个年轻女人无甚反应,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男人手里的凶器一样,她左脚斜刺里迈出一步。男人没看懂她想干什么,向后退了两步,用刀指着她,“你别过来,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 “你千万不要对我客气。”女人脚下错步,忽又向右移动。 男人眼睛追着她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心里越发慌乱,实在忍不住大叫一声,朝女人刺来。 女人却早就料到似的闪身躲开,不等男人收刀,朝他肋下拉开的空挡抬脚踹过去。 赤手对付武器切不可硬拼,讲究的就是手疾眼快,女人之前的移动似攻实守,等骗的男人贸然出击露出破绽之后,抓住时机一击必中。 “哐!” 男人肋骨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这女人看似消瘦,一脚之力让男人感觉像被棍子扫中一般,整个人都摔出去,刀子也撒了手。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想爬起来,可是被踹中那一侧的胳膊使不出力气,肋骨剧痛,像断了一样。 女人走上前,伸手掏他的衣兜裤兜,发现了一个钱夹,打开翻了翻,居然找到了身份证,抽出来看了一眼,不禁暗吃一惊。 身份证上的人名赫然是“周科宾”。 她虽然没见过周科宾,却知道他就是杜若兰认为的嫌疑犯。在会上她和慕容雨川用了一系类物证和推理推翻了周科宾的作案嫌疑,为此与杜若兰发生了激烈争执,最后不欢而散,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了这个嫌疑人跟踪杜若兰。 她掏出手机,给曹青和慕容雨川都打了电话。这里距离公安局很近,不长时间曹青就开着一辆警车来了。 慕容雨川拎着勘验箱跳下车,问陆小棠,“在哪儿?” 陆小棠指了指趴在地上不住呻yin的周科宾。 “可是他还没死,不需要尸检啊。” “我又没说要尸检,这个嫌疑人暂时动不了了,得临时处置一下,叫你们来帮忙抬上车。” “原来你又施暴了。” 7. 疑云重重 3 “是他袭警好不好?” “是你先对我动手的。”周科宾带着哭腔说,“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你上来就打我。” “你还敢胡说八道!”陆小棠抬脚作势要踩。 “警察要杀人啦,警察要杀人!!”周科宾扯着嗓子,喊的声嘶力竭。 附近有几个过路人听到喊声纷纷转头向这边看。 “别喊别喊,让我瞧瞧,”慕容雨川蹲到周科宾身边,拉开他衣襟瞧了瞧伤势,叹口气,“你小子还真够衰的,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老虎,还是个母的。不过也还行,才断了两根肋骨。” “你别唬我了,我当初也学过医的,我感觉左边身子针扎一样疼,不敢喘气,肯定是肋骨碎片插进了肺叶里引起大出血了。” “是吗?” “肯定的,我真要死了。”周科宾不停呜咽。 陆小棠也不知道自己那一脚踹的有多重,万一真把这小子弄出个好歹就麻烦了。她焦急的问慕容雨川,“现在能把骨头接上吗?” “你当我是中医啊,我只摆弄死人,谁知道活人该怎么处理?” “你们暴力执法,殴打良民,我要告你们!”周科宾一边哭一把骂。 “要不用刀从这儿划开看看吧,说不定我还能救呢……”慕容雨川用手指在周科宾身上比量了一尺左右的长度,然后在勘验箱翻找解剖刀。 “不用了,不用了。”周科宾赶忙说。 “那怎么行,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万一你接不上骨头呢?” “再给你缝上嘛,净问没营养的问题。” “算了,我还是不用你救了。” “怎么不用了?” “没事,我死不了。” “这么一会儿又死不了,你到底能死不能死啊?” “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儿,你看我还能站起来走两步……”周科宾忍着剧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 慕容雨川对陆小棠笑道:“你看,药到病除吧,我说两句话就好使。” 周科宾捂着腰,疼痛难忍的向前挪,想要走过马路。 “你去哪儿?”陆小棠问。 “我去附近的医院,放心吧我不会告你的。” 陆小棠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说:“可我还没答应放你呢。” “你无缘无故把我打伤了,现在还要抓我?”周科宾瞪大眼睛,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陆小棠没想到周科宾还会这一手,连慕容雨川和曹青都被他搞糊涂了,不解的看着陆小棠。陆小棠赶紧澄清,“周科宾你听清楚,我因为你跟踪杜若兰,才要向你问清楚的。” “谁说我跟踪杜若兰了,你有证据吗,你说的那位杜若兰自己知道吗?” 周科宾开始胡搅蛮缠了,分明是想把这件事搅和的越混越好。陆小棠开始还真低估了这个人,大声道:“不管怎样,你企图行凶是事实,必须带你回警队。” 她态度坚决,周科宾也无计可施。警车先到附近的医院对周科宾进行了简单处理,然后回到了c市刑警队。 由于没有什么直接证据,陆小棠只是对他进行了一般性的询问。原本她心里并未对周科宾有多大怀疑,若不是他反应过于激烈,她也不会强行把他带回来问话。周科宾始终否认自己跟踪杜若兰,他越是这样反而让陆小棠越想弄清楚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要是没有图谋,为什么身上带着凶器?”陆小棠决定从证据入手,周科宾再狡猾也无法回避这一点。 “我并不觉得那算凶器,不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吗,我带在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解释吗,至少从你拔刀袭击我的动作来看,你随身携带刀具根本就有打算伤人的动机。我可不可怀疑,你原本想伤害的这个人就是杜若兰呢?” “你不要胡说,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周科宾神色中有点儿不安。 “是因为她一直在调查你,让你心生怨恨,所以就想报复她。” “根本没有。”周科宾断然否认。 “那要不要,我把杜警官找过来,你们两人对峙一下呢?” “……” 陆小棠正在不断给周科宾施压,也许是伤痛也许是心虚,周科宾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7. 疑云重重 4 “先等一下。”陆小棠正要继续问,慕容雨川忽然走进办公室,神色古怪的朝她摆手。 “什么事儿?”陆小棠走出办公室问。 “那把刀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尺寸与杀害潘毓婷和温静华的凶器完全一致。” “你确定?”这个消息对于陆小棠来说太意外了。 “确定,刀长刀宽,还有刀型都完全吻合。我还想起来他好像还说过自己以前做过医生,所有的条件居然都吻合……” 陆小棠从门缝看着周科宾,“难道杜若兰真的猜对了?” …… …… 丁世杰用修长的手指握着刀叉,优雅而熟练的把餐盘上浇汁的牛肉切成薄片,很绅士的推给对面的杜若兰。 杜若兰只看见盘子里放着一块牛肉和一坨黄色的东西,上面还点缀了五颜六色的调味品。她家境虽然富裕,但对西餐却不甚了解,只熟悉肯德基、汉堡包和意大利披萨。不知道该怎么吃又不好意思明说,她只能拿起红酒杯装作慢条斯理喝酒的样子,暗中观察丁世杰如何吃东西。 “这家西餐厅口味比较地道,尝尝看。”丁世杰拿过杜若兰的盘子,切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再刮点儿那坨黄色让人想入非非的东西调味。 杜若兰模仿他的样子也开始细细品嚼,这才尝出那坨东西其实是配了奶油的土豆泥,滋味有点儿怪,但也不难吃。 “还习惯吗?”丁世杰瞧着她问。 “还行。” “西餐中样式最美观的要数法国菜,通常是待客之道,你今天就是我的贵客。” “你请我的这是法餐?” “这可不是,这是意大利菜,ristorante life。”丁世杰卖弄了一句地道的英语,发现杜若兰脸色有点儿不悦,笑着解释,“我不是不想请你吃法餐,只是没找到法国餐厅,这道菜也是意大利人模仿法餐方法做的。意大利菜肴的口味是西餐中最棒的,所以这道菜色香味俱全,我这待客之道还算周到吧。” 杜若兰没表态,她今天来也没打算同丁世杰探讨饮食,只不过是为了给他一个面子。她瞧着牛肉也没几块,赶紧吃完赶紧走人,想到这儿便拿起叉子狼吞虎咽,眼看着一盘东西就要吃完了,丁世杰说:“你看起来很喜欢这道菜,我再点一份吧,服务员……” 杜若兰差点儿噎到,忙说:“不用了,我真吃饱了。” 饭后又上来了甜点,杜若兰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而丁世杰还在细细品尝,始终保持着优雅的风度,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怎么,还有别的事吗?”丁世杰问。 杜若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回答:“一会儿还要回局里,整理一些案件材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为了调查在泗水街死的那个女清洁工的案子吧。”丁世杰眨眨眼。 “你怎么知道?”杜若兰略显吃惊的问。 “我不像个笨人吧,笨人怎么能成为世界冠军呢,”丁世杰大言不惭的提到自己辉煌的过去,骄傲的用手指敲敲自己脑袋,“这其实很容易想到。咱们今天下午见面的地方就在泗水街的旁边,那里两天前刚刚发生一起命案,你今天又似乎想要抓住那个男的,这些绝对不是偶然吧。” “那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好奇,随便问问。那个男人后来抓住了吗?” 7. 疑云重重 5 “没有,可惜让他跑了。” “是吗,真遗憾。” “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也许根本不是我要抓的人。” “你是说他不是凶手?” “我……不太确定。”杜若兰犹豫了一下说。 “这还真伤脑筋啊。抓他吧,可能是冤假错案,不抓吧,可能马上就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丁世杰恰好说中了杜若兰的纠结,杜若兰觉得自己有点儿失言了,不再往下说了。 “早知道我今天就帮你把那个男的抓住,好好审审他了。” “多谢你的好意,都市英雄丁先生,不过作为车迷,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多拿几个冠军。”杜若兰调侃他。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丁世杰倒不生气,深陷的欧式眼窝中闪现出机智狡黠的光彩,“但我确实有能力,不仅仅在赛车方面,说不定就能帮你抓到真正的凶手呢……” “怎么抓?”杜若兰笑问。 “开车追呀,没有比我速度更快的了。”丁世杰哈哈大笑。 杜若兰觉得这人还蛮逗的,轻拿酒杯在唇上抿了一小口,忽然发现丁世杰瞅着自己笑。“你笑什么?”杜若兰问。 “是不是有很多人称赞过杜小姐长得漂亮啊?” “这种恭维话现在可不太流行了。” “我是说真的,我平时也经常同演员、明星们打交道,平心而论,以杜小姐的相貌气质,就算是去拍电影电视也绰绰有余呢。” “瞎说,你经常用这种办法哄女孩儿开心吧。”杜若兰嘴上不以为然,心里却很开心。 “你我素昧平生,我何必要哄你,只不过杜小姐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赞叹一句,我这人心里藏不住话的。” “好了好了,我已经吃好了,谢谢你今天请客。不过我还有工作得先走一步了。”杜若兰粉面通红,再不走就要失态了。 “真遗憾,我本来还有之后的节目呢。”丁世杰不无惋惜道。 “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 “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愿意陪我吃顿饭是我的荣幸。咱们把剩下半瓶红酒喝了我送你回刑警队,这可是10年以上陈酿的玛歌堡,拿破仑的最爱。” 杜若兰不好拒绝,说:“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丁世杰微笑着点点头,“在吧台左边,过了吧台就能看到。” 杜若兰来到洗手间消磨了一会儿,来到洗漱镜前洗了手,下意识的整理整理头发。她觉得与丁世杰偶遇好像做梦一样,身临其境,却又那么的不真实。平心而论,她不讨厌这个幽默又有风度的男人,只是两人的生活环境差距太大,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她对着镜子仔细打量,确保没有什么瑕疵,才翩然走出洗手间,她觉得自己现在这身警服打扮在这样的氛围里实在不太相配,应该是晚礼服才好,不知为什么,她很希望丁世杰能看见自己穿晚礼服的样子。 经过吧台,她寻找到丁世杰的位置,正想走过去,忽然间她站住了,神情惊诧,难以置信。 她眼看着丁世杰忽然伸出手,在她酒杯上轻轻抹了一下。这不经意的举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但身为警察的杜若兰马上洞察秋毫。 她快步走到丁世杰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丁世杰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微笑着对她说:“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还以为你逃跑了呢。” “我不回来看看你的节目怎么会走?”杜若兰冷笑一声。 7. 疑云重重 6 “我的什么节目?”丁世杰笑问。 杜若兰拿起自己的红酒杯泼在丁世杰脸上。 殷红的酒水沿着丁世杰的头发和脸往下淌,沾污了他雪白的t恤。丁世杰经过了刹那的失神居然没有发怒,依然面带微笑的问:“为什么?” 杜若兰二话不说,一把抄起丁世杰搭在靠背的夹克,伸手在衣兜里翻弄了几下,掏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有两颗米粒大小的粉色药丸,上面印着漂亮的蝴蝶图案 她用手指夹着塑料袋递到丁世杰眼前,“这种药丸的冰毒纯度能达到80%,虽然只有0.5分,加上你刚才扔到我杯子里的那颗,你至少携带1.5分的毒品,虽然够不上刑事犯罪,但是可以携带毒品罪判处15天拘留。如果你平时习惯用这种方法对付小姑娘,那就另当别论了,迷jian罪量刑恐怕要10年以上了……” 她没想到丁世杰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没有变貌变色,更没有苦苦哀求,只不过神情稍显无奈,他说:“我承认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你有理由生我气,就算把我抓起来我也认罪,怎么处置我随便你。” 他这样的反应让杜若兰大感意外,虽说行为无耻,但还算敢作敢当。杜若兰审视了他一会儿,吐出一句,“真卑鄙。”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 …… 19:23。 慕容雨川正拿着相机对准躺在解剖台上的温静华尸体不停的拍照。 尸体不能说话,也不会感到羞耻,它就像一个奇怪的存在,是生与死的交界,曾经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未来它就是一抔尘土。 “翻个身。”慕容雨川吩咐曾帅。他现在正在对温静华做全面的检查,时间充裕。 曾帅咬着牙用力扳起尸体,脸憋的通红。 “不会这么逊吧,看你长得高高壮壮挺结实的啊。”慕容雨川纳闷。 “这死人跟活人……就是不一样……”曾帅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尸体俯卧在解剖台上。 “等下。”慕容雨川喊住他。 “做什么?” “再把她给我翻回来。” “你……”没见过这样戏耍人的,曾帅再怎么老实也忍不住要发作了。 慕容雨川拍拍他肩膀,哈哈大笑,“我逗你玩儿的,你还当真?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想逗你。” “……” 慕容雨川笑归笑,手已经按在了尸体的左胳膊上,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从上臂往下捋,然后严厉的看着曾帅,“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尸体的胳膊都摔断了。” “天地良心,我根本没碰她胳膊啊。”曾帅急得脸上直冒汗。 “真的没有?” “没有。” “难道他的胳膊是遇害前弄断的?” 曾帅简直无语了:你不确定那么大声豪气的说什么? “怎么弄断的呢,皮肤表面居然没有伤。”慕容雨川自言自语。 …… …… “啪——” 陆小棠一拍桌子,从座位上站起,目光凛冽的盯着坐在对面的周科宾。 周科宾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你究竟做过了什么还不老实交代!!” “我什么都没做,让我交代什么,”周科宾梗起脖子,一副顽抗到底的架势,“我根本就不认识潘毓婷,她被杀的时候我住在朋友家呢。温静华是我女朋友,就算分手了,我也不至于杀人吧……” 7. 疑云重重 7 陆小棠“啪”的一声把一个塑料袋拍在桌上,周科宾吓一激灵,仔细一瞧,里面装着一把刀子。 “这就是你袭击我用的那把刀。” “……”周科宾瞳孔收缩,猜测陆小棠下一步要干什么。 “这把刀的尺寸和型号与杀死潘毓婷和温静华的凶器完全一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不可能,哪里会这么巧,一定是你们栽赃陷害!”周科宾大声质疑。 陆小棠目光冷冽,“不管你怎样狡辩,化验结果就在那里,刀柄上还有你的指纹,你觉得你抵赖得掉吗?” 周科宾恶狠狠的盯着桌上的刀,带着手铐的双手紧握双拳,似乎想要扑上来夺走。 陆小棠打量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上细微的变化,她在耐心的等待他的心理防线最后崩溃。她心中却暗想:这个人真的就是凶手吗? 如果他是凶手,那也就证明陆小棠他们之前的猜测是错的,在感情上实在难以接受。老实说,陆小棠对杜若兰的傲慢和屡屡挑衅也有些来气,她不记得自己当年是否也这样咄咄逼人,但她现在很想展现自己的能力来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她并不希望凶手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她盼望杜若兰错一次,那样才有自己的机会。 不过,很多证据又都显示周科宾有重大作案嫌疑。对此刻的陆小棠来说,她的处境比嫌疑人更难受,审问不是,不审问也不是。 “我承认。”周科宾终于撑不住了。 陆小棠心口一震,“你说。” “我今天确实故意跟踪杜若兰,我想报复她,她害的我丢了工作,成了逃犯,我一想起她就恨得牙痒痒!” 虽然这不是陆小棠预期的回答,但已经很接近了。“你打算怎么报复她?” “我没想好。” “没想好你怎么会带刀?” “我带刀是为了防身,她是警察,身上带枪,我不能毫无准备就去找她报仇。” “那你跟踪她是想干什么?” “我想先走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最好能用刀制服她。” “然后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气极了才想这么做,但没想过结果会发展成什么样儿。” “你不是没想过,你是不敢说。” “……” “你肯定想跟踪她,等到适合下手的机会,从背后偷袭她对吧,至少要捅她几刀才行。” “……”周科宾用力揉搓双手,显是受到了极大震动,陆小棠句句说到了痛处,他的确就是这样打算的。 “当然,也许你本身并不那么恨杜若兰。你更喜欢的是那种鬼鬼祟祟跟踪目标的刺激感对不对,只不过今天这个人恰好是杜若兰罢了。” “我……” “如果不是我打断了你的作案计划,你就会像跟踪潘毓婷和温静华一样,寻觅合适的机会,把你的残忍的手段发泄在杜若兰身上,或许对你来说,杀死一个女警察比杀死两个普通人更刺激吧。” “不,我没有杀过人,你别冤枉我。”涉及到实质问题,周科宾又退缩了。 他死咬住不认罪,陆小棠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打电话叫来了正在进行尸检的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隔着审讯室的反光玻璃瞧着坐在屋里的周科宾,他也正扭过头望着自己的方向,其实他看到的只是自己失神的表情。 7. 疑云重重 8 慕容雨川笑问陆小棠:“还没有搞定吗,把她抓回来的时候你不是信心十足吗?” “少说废话,你到底还有多少证据能证明这个人有罪?” “我的证据全都给你了呀。” “就那把刀?!” “对呀。不过我也跟你说过,虽然是几乎完全相同的一把刀,但刀刃上没有发现被害人的血迹……” “可能是周科宾作案之后把刀擦洗干净了。” “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也没法证明有这种可能存在。还有就是刀刃上的指纹,我检查过了,只有周科宾右手的掌纹,没有左手的,他攻击你的时候好像就是右手持刀吧。” “当时的情况他用左手拔刀不方便,何况这也不能证明他不是左撇子。” “那你就证明他是左撇子喽。” “说到底你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也不能怨我啊,只能说周科宾太狡猾了,要么就因为他根本不是杀人凶手。” “可是他却有杀人动机,又使用了相同一把刀子,我还亲眼看见他企图袭击杜若兰,这些难道还不是证据?” “你干了这么多年刑警,应该比我清楚吧。” “……” 慕容雨川打量她,俨然看出了什么,“你怎么开始站在姓杜那女警察一边了,你之前不是认为她完全错误吗?” “我现在也没有认为她对。” “可你现在寻找的证据都是支持她的观点啊。” 陆小棠不说话了,忽然很生气,推门就要进屋。慕容雨川说:“稍等一下,我倒是还有其他问题想找你商量。” 陆小棠连理都没理,“砰”的把门关上,倒把周科宾吓了一跳,扭头看看她,神态似笑非笑,“你回来了陆警官,打算什么时候放我?” 陆小棠眯眼瞧着周科宾,心想难道我把你当成嫌疑人就是在支持杜若兰,开什么玩笑?她余怒未消,故意说:“现在就放。” “现在?!”周科宾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反而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现在。不过之前先给我写一份你今天下午跟踪杜若兰事件的经过。” “不要吧,”周科宾面显为难,眼珠转动,猜测着陆小棠的意图,“我只是一时冲动,反正你也把我抓了,什么后果都没有出现,我保证以后规规矩矩就是了。” “随便你,反正你要是不写,我有的是理由继续调查你,你什么时候能出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吗,你自己考虑。”陆小棠从桌上拿起纸笔丢给周科宾。 周科宾犹豫再三,不情愿的拿起的纸笔,而陆小棠却不错神的盯着他的手。 周科宾把纸铺在审讯椅的横板上面,右手拿起笔,凝思苦想了一会儿,开始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勾画起来。 陆小棠观察着他写字时候每一个细节上的动作,十分连贯,几乎看不出有生涩别扭的地方,她还留意他写出的字迹,居然也工工整整。 难道他真的不是左撇子? 还是这个家伙太善于伪装了? 不知为什么,一涉及到乔凯,陆小棠就显得优柔寡断,疑心重重。 她上前两步,一把打落周科宾的手中的笔。“干什么你?”周科宾紧张又不解的看着她。 “把手伸直。” 周科宾懵懂的把右手手掌摊开。 “左手。” 周科宾又把左手手掌展开。 “把手指也伸直。” 可是周科宾的左手依然随意的放在那里,好像根本没听到陆小棠说什么。 7. 疑云重重 9 “我让你把手指伸直。” “我就这样。”周科宾冷冷回了一句。 陆小棠忽的一巴掌扇向周科宾左脸,周科宾下意识的抬起左手去挡。陆小棠半途变招,忽然抓住了周科宾的左手腕,按在了横板上,另只手用力掰直他五根手指。 “啊呀!”周科宾惨叫一声。 与此同时,陆小棠也感觉到异样,“你的手怎么……” “我小时候左手受过伤,左手尺神经被破坏了,小指和无名指伸不直,得了一种叫手指屈曲功能障碍的病,俗称爪形手。” “你这样怎么还能做外科医生?”陆小棠诧异的问。 周科宾苦笑,“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残疾,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到,你知道我为了当上一名外科医生吃过多少苦头吗?我还要感谢老天,他只让我左手残废了,但却给了我一只灵活的右手,所以几乎没有人发现我有残疾。” “既然你好不容易才干到医生的位置,为什么又不好好把握,却把自己给毁了呢?” “你给我以前的医院打电话了?他们一定说我不务正业,出现了重大医疗事故才把我开除的是吗?” “……”陆小棠听杜若兰介绍过周科宾的背景,大致就是这样。但却不知道他居然是个残疾人,似乎连杜若兰也不知道,她越发感到好奇。 “那根本就是他们胡说八道,是他们栽赃陷害!”周科宾忽然暴怒,一张标志的脸也扭曲了。 “……” “我一直兢兢业业,只是工作之余愿意玩一点儿游戏而已。我不敢说我的业务是医院最好的,但肯定算得上骨干。” “那次医疗事故是怎么回事儿?” “根本不是我造成的,是我的助手于晓飞,他毫无经验,毛毛躁躁的把病人的动脉血管剪断了。可是,人家有一个医院党委书记的好爹,所以把一切的责任推在我身上,还指使在场的护士作伪证,我一个人有口难辩,就这样背了黑锅,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反正这就是事实,不管你相不相信。” “……”陆小棠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心里也在反复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不管周科宾当初是不是被冤枉的,但至少他左手有残疾,这是不争的事实。 …… …… 她来到法医室,慕容雨川已经结束了尸体检查,正穿着解剖服坐在椅子上喝茶,一双血糊糊的乳胶手套随意丢在桌上的托盘里。 “周科宾好像不是凶手!”陆小棠进门来直截了当说。 “哦?”慕容雨川抬眼看了看她,滋溜滋溜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他左手是爪形手,小指和无名指伸不直。我掰开他手指的时候就感觉到畸形了,他还疼的直叫。 “你可真狠啊,没给他掰断吧?”慕容雨川笑问。 “我之前又不知道,”陆小棠辩解,“你就说吧,得了那种病可不可能握住刀子?” “那得看严重程度。如果连你都能感觉到畸形,那就是很严重了。他是先天的还是受过伤?” “听他说小时候受过伤。” “他现在有三十多岁了吧,几十年不使用的关节间肯定会出现骨质增生,导致畸形的,这样的手无法抓握,更别说拿刀捅人了。” “这么说他果然不是凶手。” “你高兴吗?” “高兴什么?” “至少说明,杜若兰错了,你对了。”慕容雨川笑嘻嘻瞧着她。 7. 疑云重重 10 “那又怎样,她要是真能靠自己抓住凶手,我倒省了许多麻烦。”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还是……” “啊呀你怎么这么烦,”陆小棠不耐烦道,“赶紧说说你这边吧,你不是有事情要找我商量,商量什么?” “唔,故意岔开话题,说明你心虚了,啊呀……” 陆小棠给了他一脑瓢,“赶紧说,没什么事儿我走了。” “还真有事儿找你。”慕容雨川揉着脑袋说,“刚才经过对温静华的系统尸检,确实发现了一些之前没发现的东西。” “是什么?” “我还不太确定,你过来看一眼吧。”慕容雨川起身走向解剖间,陆小棠随后跟进房间。 慕容雨川打开灯,冰冷的光线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不锈钢柜、试验台,还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充塞了鼻孔。最让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中央解剖台上覆盖着白布单的尸体,凹凸起伏的人体形状令人不寒而栗。 慕容雨川扬手掀起了白布单,露出了惨白的尸体。 陆小棠见过照片上生前的温静华,五官还算端正,朝气蓬勃的样子,与眼前解剖台上的尸体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最让人感到惊惧的还是尸体表面一道道狂暴的刀口,每一刀都深入皮肉,形成了一个深深裂口,犹如惊讶张开的一张张小嘴。 这幅惨景对于经历过当年那起连环杀人案的陆小棠来说震撼尤甚。 她问慕容雨川,“你要我看什么?” 慕容雨川已经戴上了一副新的乳胶手套,他指着温静华的尸体说:“被害人除了身受几十刀的致命伤,身体上还有大量的虐待伤……” “这我知道。杜若兰说,温静华的前男友周科宾,就是我们刚刚抓起来那位,对温静华有长期的施暴行为。”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在这里。”慕容雨川说着拉起尸体的右胳膊,指着小臂上靠近肘关节的位置,那里有一些淡淡的伤痕。“这些伤痕乍看起来很容易与虐待伤混淆,但其实不一样。” “你是说,这些伤不是周科宾弄的?” “至少不是因为虐待……”慕容雨川拿过一个棉签把伤口周围已经干涸的血渍擦掉,露出了条纹状的伤痕。“温静华身上的虐待伤基本都属于钝物伤、或者击打伤,表皮已经不太容易找到,通过紫外线光可以在真皮上发现伤痕。这处伤属于新伤,而且伤口几乎还没有愈合的迹象……” “这说明什么?”陆小棠忙问。 “说明被害人受伤的时候已经遇害,或者马上就要遇害。伤口结痂原理是局部组织增生,人死后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停止循环,身体各机相应停止运动,所有的细胞都失去了应有的功能,伤口也就不会结痂愈合了。” “这么说就是在凶手袭击她的时候弄伤的。” “可以这样推测,这属于擦伤,类似的伤在死者的左手掌和手指上也有,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处伤有点儿奇特,在死者的左大腿根部。”慕容雨川说着双手用力翻转尸体,“看到了吗?” “唔……好像有一处颜色有点儿发乌,这是虐待伤吗?”陆小棠一边观察着问。 “那个地方透过x光照射发现了一点儿骨裂,很像是被重物击打后留下伤痕……通过显微镜可以看见伤处皮肤游离,5-羟色胺增加,组织胺降低。这在病理上是人体受伤5分钟之后的损伤部位局部组织变化情况,伤情由于被害人死亡停止在了这个阶段,由此可以断定这处伤痕是凶手所为。”(注释:5-羟色胺又名血清素,广泛存在于哺乳动物组织中。) “这么说凶手除了使用刀子,还有其他凶器……”陆小棠说。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我对比了别害人手臂、手掌的擦伤,以及大腿根部的打击伤,假想到了一种可能——在凶手作案时,使用了某种重物击打被害人,致使她摔倒,因为她本能的想用胳膊撑地,结果擦伤了手臂,这也说明击打的力量很大。” 8. 隐藏的血线 1 “能是什么东西打的呢?” “这就是我想找你商量的问题。我仔细想了想,在案发现场收集到的物证里面还真没有这种东西。会不会是c市这边的警员在案发现场漏掉了什么?” 陆小棠琢磨了一会儿说:“如果是那么沉重的打击物,体积应该也不会很小吧……” “看伤处的受力面积,这个东西至少有20斤重的哑铃那么大。” “那么大的东西技术员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说的也是,可是为什么物证里面找不到呢?” 两个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索性来到物证科重新检查检查案发现场找到的那些物品。 物证人员把那些东西堆放在墙角两张桌上,每类物品前面都摆放着相应的标签。烟盒、硬币、传单、毛发、饮料瓶盖、揉成团的纸巾,甚至还有一把扫帚等等…… 陆小棠逐个物证扫视了一遍,实在没看到什么合适作为凶器的东西,最后拿起一个带布套的硬塑保温水瓶,问慕容雨川,“你觉得这个行吗?” “体积不够,分量也不够。”慕容雨川说着还是手接过来,把外面的布套摘掉,指着光滑的瓶身说,“温静华将近170的身高,体重差不多也有120斤左右。要把她打的趴在地上,这个杯子得承受多大的冲力,杯身上不可能毫无损伤。再说了,谁会用杯子来打人,凶手还有刀在身……” 没有办法,陆小棠只好找来当时在现场收集物证的两个技术员,询问是否遗漏了什么物证。 两个技术员听后自然都不太高兴,知道陆小棠过去是这里的刑警队长,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他们异口同声的保证都是按照规定的勘验步骤进行的,绝不可能漏掉什么,还拿来了现场照片比对,陆小棠的确没发现疏漏。 “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没有?”陆小棠只好征求慕容雨川的意见。 慕容雨川想了想,“我想亲自到案发现场看看。” “能有用吗,现场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再说这都隔了两三天了,即便当时剩下什么也早就不见了。”陆小棠担心慕容雨川这次去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不然还能怎么办,再说我还一次都没去过现场呢?” 慕容雨川坚持,陆小棠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随他。两人乘车前往泰山路泗水街,因为过去在c市生活了几年,对这里的路况并不陌生。 车开到泗水街大约晚上9点多钟。街面上的行人和车辆已经很少了。稀疏的路灯从街头延伸到街尾。小饭店基本关张,只有大型的洗浴中心还照常营业。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下车,站在温静华遇害的那段街道,陆小棠对比手里的现场尸体照片,指着靠近泰山路的一处地方,“温静华的尸体就扑倒在这个地方。” 8. 隐藏的血线 2 勘验工作很忌讳像夜晚这样光线昏暗的环境,事出特殊,慕容雨川也只好将就。他打开手电,照着大致估计的温静华尸体的地方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温静华遇害后,这里曾聚了一滩血,c市刑警队的法医和技术员检查工作结束之后把这里清洗干净了,再加上这里车来人往,现场受到了严重破坏,这在慕容雨川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他最后拿出了鲁米诺试剂瓶往地上密密的喷洒了一边,地面上这才慢慢浮现出一片斑斑块块发散出淡蓝色暗光的痕迹。鲁米诺的化学名叫“3-氨基苯二甲酰肼”,是一种人工合成化合物,极易与血液中的血红素发生氧化反应,显出蓝绿色的荧光,这种方法能检测出只有百万分之一含量的血迹。 在慕容雨川眼中,地面上这些零散的仿佛抽象画的图案就是被害人的人体,他心中辨别着人体的每个部分,头部……弯曲的双臂……俯卧的躯干……歪扭的双腿…… 他蹲下身用手点点地上,脑海中想象着被害人遇害前的姿态,他点指的地方正是温静华双脚的位置。凶手就是在这个地方将她制服,连续捅了31刀之多。 他抬头问陆小棠,“你有没有看过所有的现场照片?” “大致都看过了。” “有没有注意到垃圾车在什么地方,温静华肯定是推着垃圾车来的吧。” “这个现场照片里好像没有,应该距离尸体很远吧,所以没拍到。” “……” 见慕容雨川不表态,陆小棠说:“这没什么疑问吧,温静华负责清扫一整条街呢,不可能寸步不离的推车,应该是把垃圾车停在了路边某个地方,要不我给你问问现场的技术员,他们应该记的。” “不用了,”慕容雨川打断,又问,“照片里有没有拍到扫帚和撮箕?” “好像有。”陆小棠随身恰好带着一张照片,掏出来翻看了几眼,“这里有,你要干什么?” 慕容雨川没有马上回答,接过照片看了两张,像是印证了自己的猜疑,说:“扫帚和撮箕怎么距离被害人这么远呢,她不是应该随手拿着吗?” “或许当时她发现了凶手,想要逃,所以扔了这些东西。”陆小棠试图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如果是提前发现了凶手,肯定有所戒备,而且会奋力抵抗,可我怎么总感觉她是受到了突然袭击呢,她大腿上那处击打伤需要很大的冲击力才能够造成骨裂,如果她早有防备,以她的体格,恐怖凶手不至于那么容易就得手吧,可是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搏斗伤。” 与其说慕容雨川这些话是给陆小棠听,不如说他在自问自答,这是他进行勘验工作的习惯,他正在思索原因。 他拿着喷水壶一样的鲁米诺试剂瓶从尸体脚步的位置继续向后喷洒,他抱着试试看看的想法,瞧一瞧还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结果…… 结果就在他喷了差不多两米远的地方忽然又出现了一处发光的地方。 这处荧光亮度十分明显,而且是点状的。 亮度高说明血红素浓度大,没有被清洗,也就是说现场勘验时没有发现,点状斑痕说明发光的物质很可能是掉落的液体,譬如血滴。 慕容雨川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8. 隐藏的血线 3 能证明自己比别人强终究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当然,他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确认这个发现切实有用。首先,能让鲁米诺溶液发生氧化而发光的物质不仅仅只有血,一些氧化物也能让鲁米诺发出类似的荧光,再则,案发现场地处公共马路,不能排除与本案不相干的人无意中留下的血滴。 不管怎样,慕容雨川总算是闲不着了,有事做总比束手无策强。 他拿过来勘验箱放到身旁打开,戴上乳胶手套,从一排专门试管中抽出里面装着白磁片的一支,拿一根棉签在疑似血滴的地方仔细刮擦,之后把棉签伸进试管,将上面的碎屑抹在白磁片上面。拿出浓硫酸瓶,用移液管抽取些许滴在白磁片上。之后用紫外线灯照射。在灯光下,溶液呈现出了橙黄色荧光。慕容雨川心中一喜,又往试管里加入氢氧化铵,溶液变成了淡红色。 经过这两个步骤,慕容雨川已经可以断定这处痕迹是血或者体液。“紫外线浓硫酸测血”试验的灵敏度较差,但是对血液和体液具有特异性。 他紧跟着提取样本进行了“抗人免疫血清试验”,确定是人血之后,再进行了血型对比试验,确定与被害人温静华的血型一致。 法医勘验箱就像是一个小型实验室,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试管和仪器分门别类的插排在很多隔层里。在一个专业的法医操作下,可以对现场任何可疑的物质进行详细检查,从中寻找罪犯的蛛丝马迹。 经过了一系列繁琐的试验,慕容雨川得到了预想的结果。他站起身拿起鲁米诺试剂瓶沿着发现的微小血滴继续向后喷洒。 几个偶然经过的路人看见这副奇怪的情景,好奇的站住了脚步,往这边打量。隔行如隔山,不了解法医工作的人打死也想不出慕容雨川在干什么,甚至可能觉得他有精神病,而旁边还站着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精神病。 走了不到一米远,又出现了点状的蓝色荧光,紧跟走两步,还是点状的蓝色荧光。慕容雨川的疑心愈发强烈,他发现这些血滴隔一小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两个,逐渐组成了一条蜿蜒的血线。由于血滴痕迹浅,又或者被人故意擦摸过,所以即便实在白天,肉眼也难以发现。c市公安局那些现场勘验人员缺少经验,注意力都被温静华侵泡在血泊中的尸体吸引了,只关心那些明显的血迹,却未察觉到就在他们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还有一条隐藏起来的血线。 慕容雨川跟踪这条发光的血迹走走停停,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数到第九滴的时候,血线忽然断了,前面喷洒再多的鲁米诺,也没有荧光出现了。 慕容雨川诧异的看着这条“闪光的珠链”,仿佛温静华血泊中溢出的一条长长的尾巴,从街心一直曲折蜿蜒到几乎快到人行道的地方断掉了。 他冥思苦想,假设着当时发生的各种各样的可能,首先想到的是温静华在这里先被凶手刺了一刀,流着血向前跑了一段留下了一条血线,后被凶手追上杀掉。 他随即推翻了这种假设,因为他注意到地上的血滴箭头所指的方向恰好与温静华扑倒的地方相反。她总不可能倒在血泊中之后又自己爬起来往回走了一段路吧? 8. 隐藏的血线 4 既然不是被害人,那么滴下这条血线的人就只有凶手了。 慕容雨川折回来,站在第一个血滴的位置问陆小棠,“血是被害人的,滴血的却是凶手,你说这个矛盾的问题该如何解释?” 陆小棠想了一会儿,说:“如果凶手的衣袖上或者凶器上沾了被害人的血呢?”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假设,他杀完人离开时血滴到了地上,血迹的方向是人行道,他应该是沿原路返回对吧。”慕容雨川沿着血线向前走,又站在了最后一滴血落的位置,望着此刻消无人迹的人行道。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的眉心又皱起,“尸体放在那里他毫不在意,为什么偏要把这几滴血擦去呢?” “会不会他怕我们知道他逃走的方向?”陆小棠说。 “我觉得不应该。这个地方地处闹市,人流不断,就算我们知道他是从这条路离开的,利用刑侦手段也很难找到他。” “但他总归是想隐藏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才会这样做的……” “对,他一定是想隐藏什么。”慕容雨川被这一提醒,脑中忽然闪念,“我猜这东西一定就在案发现场。” “现场如果真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肯定就被技术员们发现收走了,现在应该还在物证科啊。” “那些物证我都一一看过了,并未发现什么可疑,我感觉那东西还在这里。”慕容雨川的目光沿着血线向前看去,沿着人行道附近扫视,路面干净平整,连值得考虑考虑的东西都没看到。 忽然,他目光一顿,有一样东西钻入了他眼中,那是让人觉得讨厌,日常很容易忽视的东西—— 路肩石下面的水沟篦子。 慕容雨川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挥动手臂,朝水沟篦子做了一个抛掷的动作。 远处几个看热闹的人嘻嘻的笑了,陆小棠没笑,目光定定的注视着慕容雨川的举动,心口莫名的紧张起来。 慕容雨川四下寻找,从附近一家已经打烊关门的小饭店门口捡来一把铁锹。走到水沟篦子前,二话不说,把锹头插进篦子的盖缝里,把铁锹当撬棍,一下下用力撬起来。 一个铸铁的水沟篦子重量大约50公斤,相当于一个人的体重,对于四肢比较“萎”的慕容雨川来说很有挑战性。他费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篦子移开了原位,露出半尺宽腥臭扑鼻的水沟。 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纷纷掩住鼻子走了。 慕容雨川笑问陆小棠,“咱们打个赌,猜猜我能从里面掏出什么?” “刀子。”陆小棠说。 “我猜是类似手撑子(又称铁拳环)一类的家伙,虽然我更希望是哑铃,但是那么大的东西肯定穿不过篦子,所以只能是薄一点儿的硬物,这样才能造成被害人腿部的骨裂伤。” 慕容雨川放下铁锹,蹲在下水沟前,打开手电往里照,照了一会儿,他终于发现了什么,把手探进沟里,掏出一个裹着淤泥的脏乎乎的东西,虽然他戴着手套,还是让人看着恶心。 “那是什么?”陆小棠筋着鼻子问。 慕容雨川把臭烘烘的淤泥抹去,居然还能面带笑容,他说:“看来咱们俩都没猜对,这根本不是什么凶器。” 陆小棠看形状有点儿像块表,“难道是手表吗?” 8. 隐藏的血线 5 “的确是手表。”慕容雨川用手电光照了照,“不过不是一般的手表,这可是限量版的apple watch edition手机手表,官方报价七万五,民间能炒到10万呢。” “……” 看见陆小棠吃惊的表情,慕容雨川笑道:“没想到吧,咱们发财了。” 陆小棠可没工夫同他开玩笑,马上提出疑问,“你能确定这块表就是咱们要找的吗,会不会是哪个过路人不小心掉在水沟里的……” “能用的起这么贵重手表的人肯定不会没事儿往大街上溜达,而且还要恰好不小心掉到的下水沟里,这种概率太低了,而且这块表已经坏了。”慕容雨川一点儿都不嫌臭,把手表凑近了眼睛,用手电照着仔细观察破裂的细纹间,“我好像还看见里面有血迹了……” “血迹?!”陆小棠也来了精神,推测道,“是不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把表弄坏了才被扔在这里的,这不可能是温静华的表,那就只能是凶手的了。” 慕容雨川点头认可,顺着她的思路分析道:“我猜有可能是温静华在反抗中造成的。凶手是从她背后进行袭击,用右手捂住被害人的嘴防止呼救,左手反手握刀连续刺穿被害人身体。在这个过程中温静华肯定会挣扎,她会本能的抓开凶手捂嘴的手,手表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拽脱掉在地上摔坏的。当时凶手可能没有觉察,等到杀死被害人之后,他剜掉了被害人的双眼,还给她做了一个破腹产。直到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浸泡在血水中的手表。他发现表已经坏了,带走又麻烦,自然想把它扔掉,于是,他转过身……”慕容雨川指着温静华尸体卧倒的地方,仿佛那里正蹲着一个浑身沾满了鲜血人,他转过身,露出一张血迹斑斑、狰狞残忍的脸。 他用事前准备好的鞋套套在被血水浸透的鞋上,撤离之前他还有一点儿收尾工作,他四周打量片刻,拿着那块浸满血水的表站起身,思索着朝慕容雨川和陆小棠的方向缓慢走来,血从表缝里一滴接着一滴掉在地上,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五滴……血滴在身后形成一条血线……六滴……七滴……八滴……九滴,他站住了。 一扬手,手表划过一道抛物线,掉在了水沟篦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由于篦子上的缝隙略窄,手表没有掉进去。 他骂了一句,走到篦子前,抬脚把手表跺进了下水沟。7万块钱的表就这样成了破烂,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倒是看见身后蜿蜒过来一条血线让他不禁皱眉,如果把血线延长,正好通到脚下的篦子,这可是他未曾想到的。 他折回身,用脚擦抹地上的痕迹,这些血滴本就很小,轻而易举就消失了踪迹。 看着远处孤零零趴在血泊中的温静华,他的嘴角终于浮现出寒冷的笑意。 慕容雨川把那块破烂的高档手表装进了物证袋里,感慨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是想找凶器的,没想到却找到一块高档表。如果我是凶手,我该高兴呢,还是生气?” “凶器大概已经被凶手带走了,他还准备下一次作案呢。”陆小棠说。 8. 隐藏的血线 6 这个答案是两个人最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知道了一点,咱们要抓的人是个很有钱的家伙。”慕容雨川说。 “看来周科宾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陆小棠说。 “你觉得乔凯像那么有钱的人吗?” “……”陆小棠没吱声,此时的心情十分矛盾。至少现在证明她和杜若兰半斤八两,谁都没胜过谁。 “不过他的作案手段与乔凯的作案手段的确很相像,我现在都搞糊涂了这到底是不是巧合。” 陆小棠看了一眼慕容雨川手里那块名贵的破表,“不管是不是乔凯,咱们现在已经多了一条线索。” “你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我也说不好,不过在我印象中,乔凯喜欢的杀人工具是刀,除了刀以外他好像没用过其他凶器。但是你说过温静华大腿上的伤痕是被重物打的,说明他手里还有哑铃一类其他的伤人家伙。” 提到那处奇怪的伤,慕容雨川心里的疑问再次被牵起,暂时把凶手的猜测放到一边,“我问过曾帅,他说第一个被害人潘毓婷的尸体上并没有发现类似的击打伤,也就是说,温静华身上伤有可能是一个意外,就像这块掉落的手表一样。” 他重新走到温静华仆倒的位置,四周巡视,然后沿着相反方向走,脑海中想象着凶手跟踪,袭击温静华的整个过程。他现在所走的路线就是凶手之前走过的,他仿佛正在穿过一个多维时空的身体,沿着他跑来的方向一路搜寻…… “照片……”他冲陆小棠招呼一声。 心领神会的陆小棠马上走过来,把手里的现场照片递给他,他迅速翻找,从里面抽出一张,又向前迈了两小步,对比脚下的位置说,“发现温静华的尸体时,她的扫帚和撮箕就落在这个位置,距离她仆倒的位置有六七米远。我猜她应该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凶手重物袭击的,她摔倒了,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向前跑了几步被凶手从后面抓住……” 他打开电筒,用光柱照着附近区域,扫视了一圈,他忽然向右斜着跨出一步,蹲下身,观察着看似光滑柏油马路。 “有什么吗?”陆小棠跟上来,心里纳闷,手表扔进下水沟没发现还有情可原,但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那些技术员也能马虎掉吗? 慕容雨川起身匆匆走到勘验箱那儿,拿出一个勘验灯回来,调整到10功率400-700nm光谱范围的白光模式,水平照向地面,这是寻找痕迹最常用的光谱范围。 原本灰暗的柏油路在强光形成的反差下清晰的显露出两条黑色的擦痕。 “这就是我要找的另外一件凶器,我知道是什么了。”慕容雨川的说。 “这是车轮的擦痕吗?”陆小棠猜。 “不错,就是车轮擦痕。温静华大腿根部的骨裂伤不是别的,正是被车撞伤的,咱们的凶手原来是开着车来的。” “你怎么确定一定是这辆车撞伤的温静华呢,这条马路车来车往的,说不定……” “我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但几率很大。”慕容雨川打算,“这两条车辙明显是急刹车留下的,而且是前轮的擦痕,位置刚好在扫帚和撮箕掉落的地方……” 8. 隐藏的血线 7 “为什么不能是后轮留下的擦痕?” “如果是后轮,就会出现前后轮车辙重叠,这两条痕迹很清晰,是前轮位置无疑。最主要是在这里出现了折角,”慕容雨川指着强光下的车辙说,“这样的折角是不太常见的,只有在刹车时猛打方向盘拐弯才会形成。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陆小棠也不信。 开车行凶。 案情出现新的线索。 “没想到你对痕迹学也很了解啊。”陆小棠有几分钦佩的说。 “略知一二。”慕容雨川此时谦虚显得特别不要脸。 “单单是两条模糊的车辙不知能带给咱们多少线索……”陆小棠期待却有些担忧。 “多了不敢说,至少我知道这是一辆跑车。” “你怎么看出来的?”陆小棠有点儿吃惊的看着慕容雨川。 “跑车的轮胎尺寸比普通车轮胎都要宽,抓地力也更强,这些从车辙就能看出来,如果进行专业鉴定,我们可能会得到更详细的信息。” “真没想到,凶手居然是一个带着高档手机手表开跑车的富豪。”陆小棠脱口而出。 …… …… 5月14日,早晨。 杜若兰情绪恶劣的来刑警队上班。 昨天晚上酒泼丁世杰,两人闹翻之后她就离开西餐厅直接回家了。她气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曾经的偶像居然是一个敢下药迷jian的衣冠禽兽,不知道有多少不谙世事的女孩着了他的道儿,要不是为了顾及一点儿颜面,她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抓起来。 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失望越大,她就越生气。上楼梯的时候她还让一个人匆忙下楼的人撞了个趔趄,那家伙连句道歉都没有就走了。 杜若兰就像一个充满氢气的气球,再要刺激一下就得爆炸。 “队长,你脸色怎么不太好啊,是不是昨天加班累着了?”任强本来找她说事,见她脸色不善没敢说,反而嘘寒问暖两句。 杜若兰昨天还真就没加班,跟丁世杰在一起了,差点儿喂了狼,任强一句马屁不偏不倚拍在了马蹄子上。杜若兰咬牙道:“我加不加班要你管,你是我妈?” “我?!”任强讨好不成反被骂,还变了性,一时不知所措。 杜若兰发现周围的人都忐忑的望着她,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儿失控,压了压火气问任强,“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有事说事。” “还真有事儿跟你说,”任强也不隐瞒,“我们抓到周科宾了。” “你说抓到周科宾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杜若兰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惊人的消息,她正找他不着呢,居然已经抓到了。 “昨天晚上。” “他人现在哪里,我要见他。”杜若兰现在简直迫不及待了。 “队长,还有件事儿我还没说。”任强忽然变得吞吞吐吐。 “什么事儿?” “周科宾刚才已经被释放了。” “你说什么?”杜若兰简直抓狂了,“没我的命令怎么把嫌疑犯就给放了,你们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可不是我让放的啊队长,我根本都不知情,也是刚刚才知道。”任强忙不迭解释。 杜若兰看着周围的警员,警员们赶紧纷纷摇头。 “什么时候放的?” “就在你上楼的脚前脚后。” 杜若兰猛然想起刚才上楼时撞她那个人有点儿眼熟,不就是周科宾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能走碰头。 8. 隐藏的血线 8 杜若兰跑到窗前,探出身子往楼下张望。忽然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脱口大声喊:“周科宾——” 刚刚迈出大门的男子猛然站住,回头向楼上张望,当他看见喊话之人,毫不迟疑转身便跑。 “你站住——” 杜若兰的喊声让周科宾跑的更快,转眼间穿过马路,头也不回的飞跑下去。杜若兰眼睁睁看着他又从眼皮底下溜掉,再想追根本来不及了。 她气冲冲的问身后:“是谁让把嫌疑人放了的?” 警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有人小声说:“是省里调查组的陆警官,周科宾似乎也是她抓的……” 抓了又放了,这是在跟我玩游戏吗? 杜若兰一把推开调查组临时办公室的门,一脸怒意的看着屋里正在开会的人。除了组长罗炎麟不在,其调查组的人都在。慕容雨川扭脸看见是她,喜笑颜开,“嗨,美女队长,有事儿吗?” 杜若兰没理他,冷声道:“陆小棠。” 陆小棠坐在慕容雨川对面,正在与其他组员讨论手里的材料,听见有人直呼她名字,侧脸看见满脸怒意的杜若兰,出声问:“是我,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大名鼎鼎的的陆小棠陆警官。”杜若兰冷笑道。 “什么事你能说清楚吗?” “周科宾昨天是你抓住的吗?” “哦,我昨天是抓住了一个叫周科宾的人。” “现在人呢?” “让我放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私自就把人给放了?” “我做什么难道事前都必须向你打招呼吗?”陆小棠也有点儿火了。 “你不要跟我强词夺理,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我正在抓捕的重要嫌疑犯吗,难道你没看过我给你们的卷宗吗?” “我看过卷宗,我还知道之前是你把他无罪释放了,为什么你能放,我就不能?” “我放他是欲擒故纵,你放他是心怀叵测!” “你这种话说的就太过分了吧。我抓他的时候也审讯过他,发现他并没有疑点才放了他的。” “是没有疑点,还是你故意隐瞒啊?” “话不能乱说,要负责任的,就请你现在讲清楚吧。”面对杜若兰的屡次进犯,陆小棠起身离座,准备反击了。她可不是美羊羊,她是粉太郎。 杜若兰不仅没被陆小棠的气势吓倒,反而上前两步,针锋相对的站在陆小棠对面。 两个身穿警服、容貌惊艳、气场强大的女警官互不相让的逼视对方。陆小棠高挑,杜若兰小巧,陆小棠冷,杜若兰傲。真有点儿火星撞地球的架势。 “我接触案子比你更深入。周科宾是我从一开始就盯上的疑犯,他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和种种疑点。你们调查组一到这里,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这个人排除在外,你们有听取过我们的意见吗?” “我想上次开会的时候,我们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为什么我们怀疑乔凯……” “又是乔凯,就没有点儿新鲜的吗?你们摆出一套纸上谈兵的大道理告诉我凶手是一个四年前的逃犯,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那么你怀疑周科宾是凶手,你又找到他实在的作案证据了吗?” “正因为没有我才一直找。你们不是也一样,你们拿出的所谓那些证据又有哪一样能直接证明乔凯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呢,那不也是你们的猜测吗?” 8. 隐藏的血线 9 “我说过,乔凯是刑警出身,又是法医,他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不会轻易留下指纹、凶器那么明显的犯罪证据。我们只能通过他残忍独特的作案手段来判断是否这个人。” “你可真会说,翻来覆去都是你的理。可说到底不还是没有证据吗?一个销声匿迹了四年的罪犯突然再次出来作案,说出来本身就很难令人信服,甚至你们现在都不能证明那个逃犯究竟是不是已经死了。” “谁说我们不能证明,只要你问我们随时都可以解答。”陆小棠用眼神给了慕容雨川一个暗示。 慕容雨川清清嗓子咳嗽两声,笑眯眯瞅着杜若兰。 杜若兰暗道不好,知道这个色迷迷家伙不好对付,再说自己也不懂法医那一套,都不知道如何反驳,说不定就让他给绕进去了。情急之下忽然伸出小手搭在慕容雨川肩上。 慕容雨川正欲说话,只觉肩头软绵绵的柔若无骨,登时精虫上脑,傻在那里。 陆小棠低头一看,慕容雨川嘴角流出了口水,就快生活不能自理了,几乎抓狂,要不是有其他人看着,她真想把他踢窗外去。 杜若兰这时淡然一笑,“陆警官,其实在我遇见你之前,对你的大名就早有耳闻。这次办案能与你联手合作是我梦寐以求的,我们共同的目的是尽早破案把凶手捉拿归案,至于谁先抓住凶手,我本来也并不在意。至于你为什么突然抓了周科宾又把他放了,我也不便深究,相信你已经调查清楚了。” 杜若兰这番话表面恭维,话里带刺,处处反讽,可把陆小棠气坏了,把杜若兰的手从慕容雨川肩膀拿起来扔到一边。 “算了,算了,解释清了就好,都是为了工作嘛。”武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打圆场。 杜若兰进屋光顾着找陆小棠了,根本没注意到他,看到武彪出面劝解,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武彪说:“我们本来正在商量案情,你来了正好。” 之前开会不是都商量完了吗,还有什么可说的,净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地方。杜若兰心里不痛快,脸上不由自主显露出来。 陆小棠看出了她心思,说:“你还不知道吧,案件又有了进展,我们在温静华遇害的案发现场找到了凶手新的证据。” “温静华?新证据?”杜若兰心头一震,既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怀疑。 “你来说吧。”陆小棠发现慕容雨川还是一副花痴状,就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拍他肩膀,乘机恶狠狠掐了他一把。 慕容雨川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杜若兰吓了一跳,“你坐下说就行,不用客气。” 慕容雨川咧嘴揉着肩膀扼要讲述了昨天晚上的经过,并给出了专业推断证明苹果手机手表是凶手的,同时他也是乘坐跑车行凶的。 见到杜若兰吃惊的表情,陆小棠心里多少感到舒服点儿,说:“抛开凶手是谁不谈,我们现在至少更近一步了解到凶手一个重要信息——他是一个十分张扬的有钱人,开车跑车出来杀人,这绝对是疯子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不是有钱,他是十分有钱。”杜若兰看到那块已经彻底损坏的apple watch edition说,连她当初都没舍得买呢。“这种手机手表在国内售价七万四千,而我手里拿的这块表却是英文系统的,这是第一批由美国本土的苹果专卖店售出的产品,先不说价格高低,能买到就不是一般人。” 8. 隐藏的血线 10 她发现陆小棠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或许她也正以同样的眼神看着陆小棠。她们都有相似的想法,感觉凶手忽然变得陌生了,既不像周科宾也不太像乔凯。 “除此之外,我们已经通过案发现场留下的刹车痕迹在公安网数据库中对比出了轮胎型号,”陆小棠说,“这是倍力耐防爆型跑车pzero系类的轮胎,使用这类轮胎最多的是宝马或者玛莎拉蒂,将这种型号作为出厂原配。” “你说宝马跑车?”杜若兰妩媚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了?”陆小棠不解的问。 “没什么,你继续。”杜若兰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在警员们好奇的眼神中尤其不安。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有什么看法,杜警官?” “我啊,当然是根据这个线索往下查喽,毕竟能带手机手表开跑车的人是少数,无形中就缩小了调查范围,你们干得不错。” 陆小棠微微皱眉,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心称赞还是轻视暗讽,她说:“c市是个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背景显赫的人不在少数,即使缩小了调查范围,基数仍然很庞大,而且我们还不能确定跑车和高档手表是不是凶手偷来的,所以需要进行周密的调查部署,避免出现死角。” “好吧,一切都听你的,我保证c市刑警队全力配合就是。”杜若兰这次答应的到是爽快,一对漂亮的眼睛眯得像只狐狸。 可怎么给陆小棠感觉她又像在耍心机呢。 “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先失陪一下,手头还有些工作没安排好,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叫我啊。”杜若兰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陆小棠和调查组这些警员还真不好说什么。 杜若兰笑眯眯的转身要走,陆小棠这时说:“但我还是想特别提醒杜警官一句,有时间好好读读乔凯的资料……” “好的。”杜若兰回答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拉开办公室门,猛然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表情冷峻的看着她。 她吃了一惊,仔细端详,才认出正是调查组组长罗炎麟,赶忙打招呼:“你好,罗组长。” 罗炎麟不冷不热的点下头,往旁边侧身,让她过去。 杜若兰心想这个人也太怪了,从来都不见他说句话,好像调查组办案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样的神经病究竟是怎么当上组长的? 不过,杜若兰现在可没有功夫想太多没用的,更不会听陆小棠的话了解什么乔凯,她回到办公室,独自坐了一会儿,眼神一直盯着办公桌上的手机,心里在犹豫。 她逐渐平静了兴奋的情绪,斟酌好措辞,这才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好像没睡醒似的声音,“谁呀?”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电话那头儿稍微停顿了片刻,忽然带着难以相信的口吻说:“你是杜警官杜小姐?” “怎么,你没有保存我的手机号码吗?” “我……我还以为昨天晚上……” “你以为昨晚之后咱们就不再见面了?” “……”那头没回答,好像很尴尬。 “昨晚就当做是你欠我的,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欠我。” “我一定加倍偿还,怎么还只要你说出来。”电话那头的人再笨也能听出她话里的含义,马上来了精神。 “我还没想好。” “那就见了面再选吧,只要你提出来,我就答应。” “……”杜若兰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对付男人要像钓鱼,改紧的时候紧,该松的时候松。 杜若兰打来电话时,丁世杰正在高档会所的房间里喷云吐雾。 八卦新闻只对他的风流韵事感兴趣,狗崽们像苍蝇似的尾随在他屁股后面走遍全国各地,记录他的生活起居,经过文笔润色,塑造成一个放浪形骸、爱美人更爱赛车令人惋惜的天才车手。 也只有他自己真正清楚,让他堕落的不是女人,而是毒品。 9. 陌生人 1 他记不清自己第一次接触这东西具体在什么时候,大约是两年前的夏天,他的赛车事业正如日中天,在当年的wrc世界汽车拉力锦标赛中一举夺得3个分站赛冠军,年度车手总排名第四的骄人战绩,缔造了中国乃至亚洲车手的传奇。如果不是在最后一站比赛中出现事故,他甚至有机会争夺当年的亚军。 之后,他带着荣誉和腰伤回到国内,在赞誉声中感受着痛并快乐着的时光。他更多的时间用在积极恢复治疗中,因为伤势好转缓慢,他私自参加了一个野外攀岩团体,打算才刺激一下自己消沉的神经,尽早投入到次年比赛中,他当时还踌躇满志的想要拿一回年度总冠军,现在想想,时过境迁,那已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幻梦。 现在想起来,他千不该万不该参加什么攀岩活动,年轻气盛自负满满的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事实上除了赛车之外,他就是10亿分之一的普通人。结果这个攀岩的普通人因为一个简单的失误让原本受伤的腰再次受伤,疼痛难忍之下,在朋友的蛊惑下吸了第一口冰毒…… 真正邪恶的东西给人带来的感觉往往是美好的,在他惊叹于那点儿小小的粉末能让他精神和肉体的痛苦瞬间消失的时候,尚不知道,他已经迈入了地狱的门槛。 从次年开始,他的状态开始一路下滑,仅仅凭借着偶尔的闪光让车迷们对他保留着期望,然而一次次期望换来的只有一次次失望。逐渐失去耐心的媒体和车迷们开始纷纷倒戈,对他口诛笔伐,大肆攻击,昔日的荣耀造就了今日的耻辱,他平时生活中小毛病如今被无限放大,成了一桩桩自甘堕落、不可饶恕的罪状。 既然不能为自己清白,至少不让自己蒙冤。于是他更加放肆的出入声色场所,交往各种各样的野模、小明星,故意给那些饥肠辘辘的小报记者们喂饭添食。当他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发现这样的改变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是他,相比过去反而活的更潇洒自在,照样登上杂志的头版头条,只是心底深处始终埋藏着不忍直视的遗憾。 对于毒品,他也从最初的厌恶逐渐习惯,逐渐麻木。泡妞泡的多了,他觉得麻烦,就选择了下药,一步到位,节省时间。跟他交往的女人大多也有此类想法,反应也不算激烈,何况还能找到一点儿刺激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他实在有点儿玩大了,居然想给刑警队长下迷药。杜若兰没抓他已经是高抬贵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若兰居然还会给他打电话约他。 9. 陌生人 2 像这样有个性的女人即便阅女无数的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种新鲜的感觉让他很忐忑又很兴奋。 他把依偎在自己身旁娇滴滴的伺候自己吸粉的小模特推开,努力把浸在沙发里软绵绵的身体直起来,好让自己对着手机说话的声音像往常一样不至于被听出有什么异样。 坐在他对面同样搂着一个长发美女戴着玳瑁壳眼镜的阔少笑呵呵的瞧着他,对怀里童颜巨ru长得有几分酷似篠崎爱的女孩说:“瞧瞧,瞧瞧,咱们丁大少这次居然玩纯情了。” 女孩咯咯的娇笑。 丁世杰讨厌的摆手让他们别打搅自己打电话。放下手机,他才虚脱似的靠在沙发上,脸上露出虚无的笑容。 “你是犯花痴了吧?”阔少从大浴衣里抬起脚丫子蹬蹬他,“这次是良家/妇女啊,还是我这样的雯雯啊?”阔少说着掐掐怀里女孩肉嘟嘟的脸蛋儿。 立刻招致女孩的反抗,抡起两只小粉拳雨点儿似的捶在阔少身上,嗔怒道:“你什么意思啊,我就不是良家/妇女了,你嫌弃我!” “没有没有,哈哈哈哈……” 丁世杰瞧着两人打闹,在沙发上滚成一团,女孩本就穿的少,不时有大片粉嫩的白肉露出来。郝亮就是这样的人,疯起来不避人,也乐得看见自己的女人被人偷窥,那才更能说明他眼光高明。 他属于狂ng蝶一类的人物,丁世杰跟他比起来小巫见大巫,结识过的很多女人都是参加郝亮party时认识的,郝亮无论人到哪里都能挂起肉风精雨,所以c市富二代阶层送他一个绰号——“银枪小新”。银枪说明他能力强,小新是因为他长得很像蜡笔小新。 郝亮喜欢you齿型的女孩,长得像玩具娃娃一样的韩雯尤其得到他宠爱。这女孩今年才19岁,跟了郝亮三年,几乎算是一个奇迹了。不过她却又傲人的资本,三年前才16岁的她就达到了e罩bei,一米六的身高,两条美腿已经长过一米,用郝亮自己的话说,她根本就不是个人,上帝派来折磨我的小妖精。 “我这次钓上了一个警察。”丁世杰拿起茶几上水杯喝了一口,轻声说。 “你说什么?”郝亮把已经钻到韩雯裙子里的圆脸抽出来,诧异的看着他。 “好像还是个刑警队长。” “你昨天不是说你下药让一个女警察捉住了,该不是说她吧?” “就是她。” “她想跟你交往?” “我还不知道,所以想再约约她。” 郝亮惊骇的瞅了他半天,露出古怪的笑容,“你小子口味比我还重,当心玩儿现了她把你抓起来。” “她太特别了,我想试试。” “天哪,”郝亮捂着脑袋告诉韩雯,“宝宝,让你丁哥清醒清醒,实在不行我就忍痛割爱让你今天拯救他吧。” 韩雯马上笑吟吟的把套着白丝袜的小脚丫伸到丁世杰肩上,丁世杰把她脚拿下来,对郝亮说:“万一我真被抓了,记得捞我啊。” “这小子是真疯了。咱不管他!”郝亮抓起韩雯的脚丫放在嘴里啃起来,“他暴敛天物,我可不会。” 韩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陪着丁世杰的女模看见丁世杰走了,识趣的收拾好溜冰器具离开了包厢,房间里只剩下饿狼般的郝亮把韩雯压在沙发上,韩雯配合他发出小女孩求救似的yin吟,让人欲ba不能。 9. 陌生人 3 …… …… 杜若兰与丁世杰见面的地方约在泗水街,也就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丁世杰开着一辆花哨扎眼的拉力赛车停在了街口咖啡店门外,坐在窗边等他的杜若兰一眼就认出来,想看错都不容易。 杜若兰今天提前回家换了一套衣服,上身是一套白色的套头长衫,腿上套着黑色紧身牛仔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显得时尚又活力,再也看不出分毫警察的影子,尽管只是一身简单普通的休闲装,却看得丁世杰有些直眼。 他忍不住赞道:“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你穿警服的时候觉得你与众不同,你换上其他衣服看了却更动人。” 杜若兰不为所动,冷着脸说:“你约我出来就是说这些的?” 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丁世杰说话的,丁世杰居然没生气,诚恳道:“我为昨天的事特意来向你道歉。” “……”杜若兰面冷脸看着他。 “我是诚心诚意的。” “那你何不去自首,找我来有什么用,你没对不起我过,反倒是我泼了你一脸酒。” “我不去自首,因为我只是你的罪人,你想怎样罚我只有你说了算。” 这句话说得很受听,丁世杰知道如何讨女人欢心。 杜若兰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指着丁世杰身后的跑车说:“这辆车可真难看,你怎么不开之前的那辆?” “我以为你会喜欢呢,这可是我第一次夺得全国冠军的赛车呢,有人出价上千万我都没卖。” “我还是喜欢跑车。” “是吗,那好吧,我现在带你回家换辆车,然后一起去参加个party怎么样?” 杜若兰表示同意,于是丁世杰很绅士的为她拉开车门,关上车门之前,他弯下腰问她:“你今天跟朋友一起来的吗?” “没有呀,怎么了?” “我看咖啡厅里有个男的一直在看你。” “是吗……”杜若兰心里疑惑,自己在咖啡厅里坐了那么久怎么没发现有人偷窥她呢。 她偏过头,目光越过丁世杰向咖啡店望去,隔着玻璃墙果然发现一个男人正沉默的看向这边。她先是一愣,紧跟着大吃一惊。 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罗炎麟,那个极少说话的怪人调查组长。 杜若兰完全看不懂罗炎麟这是什么路数,也许仅仅是偶然相遇的也说不定。 “你认识这个人吗?”丁世杰问她。 “呃,不认识,经常遇到这样的神经病。”杜若兰装作不以为然来掩饰。 不知道罗炎麟如果得知自己被杜若兰描述成了痴汉该作何感想。 丁世杰笑笑没说什么,转到驾驶室上车,开车走人。 赛车从泗水街插入泰山路,向西飞驰,一路上不断引来过往路人和开车司机的侧目观望。杜若兰把头别向里面,她实在不喜欢这么张扬的行为方式。 丁世杰觉察到,故意扭头和她四目相对,笑容暧昧。 杜若兰很别扭,生气的问:“你家还有多远?” “快到了。”丁世杰一踩油门,赛车绝尘而出。 “喂喂,超速了,当心!!”杜若兰急忙提醒。 “好的。”丁世杰嘴里答应,却继续提速,笔直的马路让他当成了赛车道。 对这样桀骜不驯的男人,杜若兰只好闭住嘴,要么下车,要么盼望着别被交警逮到。 9. 陌生人 4 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丁世杰右打方向盘,开进了一处地处市中心却好像公园一般优雅宁静的住宅小区。 杜若兰柳眉微蹙,问:“你住这里?” “是呀。” 这片小区被称作“c市老干部楼”,里面住的都是局级以上的市府官员。 车开到门口,丁世杰探头打个招呼,警卫马上客客气气的拉杆放行,显然已经和他十分熟悉了。 赛车开进小区,前面是三四层的多层小楼,后面是别墅,经过细心修剪的园林景观相得益彰的掩映其间。 丁世杰把车开进别墅区中间一栋比较大的院套,停在车库前,用遥控器打开车库门,指着里面几辆跑车对杜若兰说:“这些车都是我的,你想坐哪一辆?” “……”杜若兰瞅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了?” “你怎么会住这里?” “这可说来话长了,得问问我爸。”丁世杰满不在乎的走到车库里一辆黄色的敞篷玛莎拉蒂跑车前,拍拍车头对杜若兰说,“昨天我开的就是这辆车,你喜欢吗?” 杜若兰点点头。 别墅一扇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岁上下略微谢顶的老人。老人头发斑白,气度不凡,很有威势,走起路十分稳健。 他走到车库前,目光冷淡的扫了一眼坐在车里的杜若兰,让杜若兰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然后,又看着丁世杰。 “爸,你不好好歇着,来这儿看啥,也想开一辆试试?”丁世杰拿老人半开玩笑。 “我来看你,回来都这么长时间了,整天也不着家,都不知道你都在干些什么。”老人抱怨道。 “我不是说我现在有训练嘛,哪像你们公务员那么轻松?” “我还真没看出你哪里像个训练样子。”老人愠怒道。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杜若兰仍然觉得老人话里带着对自己的指责,让她很难堪。她抬头打量老人,发现他恍恍惚惚有点儿眼熟,究竟在哪里见过实在想不起来。 丁世杰觉得老人烦,索性不睬他,把赛车开进车库,换了玛莎拉蒂,杜若兰也只好跟着换了车。 老人虽然威严,面对这样的儿子也束手无策,只能缓和了语气说:“有时间别到处瞎玩,多陪陪你妈,她最近身子骨不太好……” “我知道了。”丁世杰丢下一句,跑车已经绝尘而去。 杜若兰看了看丁世杰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丁世杰脑袋侧面也像长了眼睛,开口问。 “你爸是干什么的?” “准备了解我的家庭了吗,” 杜若兰稍一琢磨就知道他话里有话,没安好心,说:“没兴趣。” 跑车沿着泰山路一路向西,几乎是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杜若兰问:“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在新安里,那里有个会所,这次都是一些好朋友聚会,不用拘束。” “放心吧,不会的。” 玛莎拉蒂穿过泗水街时,丁世杰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还真是晦气,怎么总是从这个地方过呢。” “可能你也温静华有缘吧。”杜若兰带着嘲弄的口吻说。 “温静华是谁?难道是那个被残忍杀死的女人?”丁世杰反应倒是很快。 “……”杜若兰没吱声,等于默认。 “对了,那个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抓到凶手了吗?” 9. 陌生人 5 杜若兰感觉之前两人净聊一些没用的,直到现在才涉及正题。 “还没。”杜若兰谨慎的说。 “是吗,那可真遗憾,说不定那家伙正躲在什么地方准备下一次作案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怎么不对吗?” “你为什么不觉得凶手只是因为与温静华有个人恩怨,才报复杀人呢?” “是啊,也有那种可能。”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又不是警察,只不过随便猜猜而已。” “我记得你上一次好像说过能帮我抓住凶手呢。” “我有说过吗,呵呵,我那是开玩笑的。” “我倒是很认真的听呢,我以为你知道什么线索,正好能帮我立个功什么的。”杜若兰话中有话不停点着丁世杰。 “可惜我不是凶手,要不然我宁愿被你抓了去立功,也免得你辛苦受累了。” “你如果说的是真心话,那就让我抓了吧,我正好带着手铐。” “好啊,我肯定不反抗。”丁世杰一面开车,一面和杜若兰有一句没一句的打趣。 杜若兰暗中试探了半天,没从他神态言谈中发现什么漏洞。 她今天约丁世杰自有用意。有私家车的人不少,能开上玛莎拉蒂的即使在像c市这样的大都市也不寻常。丁世杰恰好出现在案发现场,恰好开着与凶手同样的车,这不能不引起杜若兰怀疑,尽管在表面上实在很难把丁世杰与凶手看做同一个人。 杜若兰不否认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确实能干,简直像变戏法一样,能在已经被法医和物证技术员交叉搜索干净的现场发现这么重要的线索,看来能被选入特别案件调查组果然有些道行。 不过,最终谁是赢家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杜若兰想想就觉得兴奋,陆小棠发现了线索,但真正能利用线索的却是她杜若兰,这场警花的较量究竟谁会笑到最后呢,杜若兰迫切的想。 “假如我想杀人,”丁世杰目视前方,随意说,“我更喜欢用车撞死,而不是用刀。” “为什么?” “用刀太麻烦,扎进去拔出来溅的满身是血染太脏了,不如用车撞来得干净利索。” 温静华的确被车撞过,但没撞死。 “那得看凶手有多么想杀人。”杜若兰说。 “怎么讲?” “撞死人绝对没有一刀刀捅死来的过瘾。” “听你这话让我毛骨悚然。” “但这是事实。你可知道杜若兰被捅了多少刀吗?” “不知道。” “猜猜。” “30刀。” “……” “干吗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猜错了吗?”丁世杰扭头看着杜若兰瞪得圆圆亮闪闪的眼睛。 “没错,不多不少,正好30刀。” “是吗,我猜的这么准,看来安慰用不着当车手,买彩票也能中奖,呵呵。” 温静华身上有31处刀伤,丁世杰猜的只差了一刀。杜若兰不说破依然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丁世杰谈笑自如,没有异常表现。 “就是这里。”丁世杰左打方向盘,跑车从泰山路拐上岔路,绕过喷泉广场。在一栋金碧辉煌的会馆前停车。 杜若兰见多识广,知道这就是c市富人圈中赫赫有名的“金典会所”,出入的多是非富即贵的上流人士。 丁世杰的车一停下,马上就有穿戴唐装的礼宾为两人拉开车门。泊车员把玛莎拉蒂开走。刚走到门口身穿旗袍的大堂小姐便腰肢款摆的迎上来,问明来意,殷勤的引导二人穿过大堂来到后院。 9. 陌生人 6 会所后院占地开阔,环绕着池塘是造型优美的别墅型包房,每个包房的门梁上都有典雅名字。池塘后院是高尔夫球场。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存在这样一大片近似乎世外桃源的区域,可想而知需要投入多少资金,至于消费水平就更是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了。 小姐引着二人来到一处叫天水阁的包房,隔着门就能听见里面传出的舞曲和欢声笑语。 今天到来的嘉宾清一色都是年轻人,年纪最大不过三十几岁,他们三三两两,聚在吧台和舞池周围说说笑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骄傲又矜持的笑容。杜若兰家境不错,跟父母应酬场面也没少同这些油光满面、粉子气浓的年轻人打交道,发现实在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很难融入到那个圈子里。 丁世杰一进门马上就引起了这些人的的关注,尤其是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女人们,纷纷过来打招呼,“车王来了。” “丁少爷今天好清闲啊。” “什么时候一起去兜兜风啊?” 丁世杰一一问候,打趣,看起来人缘不错。也有人注意到了杜若兰,问:“这是你新交往的女朋友?不错不错,比上一个有气质,丁少爷艳福不浅啊。” 杜若兰脸色有点儿难堪,丁世杰看出来了,小声解释:“我跟他们太熟了,没事儿总开两句玩笑,你别当真。” “你别当真就好。”杜若兰冷冷回答。 “嗨,这儿,世杰,就等你了,还以为你不想来呢。”一个从头到脚一身白西服,外加一双油光崭亮的白皮鞋,鼻梁上架着玳瑁壳眼镜的男人兴奋的走过来招呼。 男人年纪与丁世杰相仿,圆头圆脑的挺招人喜欢,臂弯里还挎着一个长得像个大娃娃十分漂亮的小女孩。 “我陪朋友回了趟家。”丁世杰一边解释,一边介绍,“这位是杜小姐,这一位是我哥们儿,郝亮。” “都去见父母了,你这次是来真的啊。”郝亮吃惊看着丁世杰,又上下打量杜若兰,显然是误会了。 “我跟他刚刚认识,连朋友都不算。”杜若兰不客气的拆穿。 丁世杰尴尬的笑笑。 “哦,是啊。”郝亮偷眼瞧着杜若兰,凑到丁世杰耳边小声说,“这妞儿长得倒是不错,怎么脾气看着有点儿邪乎,你能hold住吗?” “我试试吧。”丁世杰苦着脸说。 杜若兰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四周那些外表光鲜华丽的男男女女矫揉造作,虚与委蛇,笑容都一样的假。她陪着丁世杰在走了一圈,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了招呼之后,对丁世杰说:“我想去洗手间。” “舞池对面向里走便是。”丁世杰也没有多心便告诉她。 杜若兰从进屋就一直观察格局,做到心里有数。进洗手间待了一会儿悄悄出来,看见丁世杰还在远处与人聊天,她也没打招呼,在靠墙的画架、盆景遮掩下走出包房,一直来到大堂。 她东张西望,看见了那个把丁世杰车开走的泊车员,走过去对他说:“你刚才把丁先生的玛莎拉蒂停在什么地方了,我有东西落在车上了,要去取。” 泊车员对杜若兰有印象,马上客客气气的答应了,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在这里工作的原则就是少问多做。 他把杜若兰带到车场,在众多豪车中,丁世杰的马萨拉蒂还是比较显眼的。 9. 陌生人 7 杜若兰走到车前,对泊车员说:“给我找两张白纸来。” “好的。”泊车员心里有再多个为什么也不好多问。 他去了五六分钟,拿回来一沓16开的空白打印纸,问杜若兰行吗。 “可以,一张就够了。”杜若兰抽出一张纸,做了个更奇怪的动作。她把白纸整个贴在轮胎上,用力拍拍,揭下来看轮印清晰的印在纸上,再抽出一张新纸按在其他轮胎上,来来回回印了十几张。 泊车员看的目瞪口呆,怯怯的问:“小姐,够用吗,要不要我再去拿几张来?” “够用了。”杜若兰挑选了几张印的清晰的,其余的还给泊车员,心满意足的走了。 泊车员看着杜若兰的背影,又看看手里几张纸,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杜若兰直接回到刑警队,把印有车轮印的纸张交给物证科技术员,让他们马上比较慕容雨川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车辙印二者是否一致。 这个消息不及而走,连陆小棠知道后都吃惊不已。她这边才刚开始进行排查,杜若兰那边居然就找到了可疑车辆,这办案速度也实在太惊人了。 “要不咱们去物证科看看?”慕容雨川提议,他心里也觉得很诧异。 “有什么好看的,就凭那脑瓜一热不假思索的行事做派能这么快破案,我可不信。”陆小棠不以为然。 慕容雨川瞧着她转悠转悠眼珠,“唔……你不去就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看看的,没准人家真就把案子给破了呢,咱们也省事了。” 慕容雨川前脚刚踏出门,陆小棠一把拉住他后脖领子,气愤的说:“你是不就是觉得姓杜那女警官长得漂亮,想趁机多看几眼啊。” “哪有,哪有……咳咳……松点儿……上不来气儿了。” 陆小棠想了想,一推慕容雨川,“走吧,去看看。” “你刚才不是不想去吗,怎么又想了?” “我想看看她是怎么丢人现眼的不行吗?” 慕容雨川现在终于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做“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还是两只母老虎。 两人来到物证科,看见几个技术员正聚在一起讨论什么。两人本能的意识到或许跟嫌疑人的车辙痕迹有关。陆小棠迫不及待的问检查情况。 物证科科长周明义说:“初步比较,杜队长提供的车辙形状与案发现场的车辙的确很相近。” “也就是说能证明这辆车就是凶手开的那辆对吗?” 还没等周明义回答,门外有个人说:“呦,原来还有人比我着急知道结果啊。” 陆小棠没回头看,却筋起了鼻子。听声音还能听不出来,除了杜若兰还能有谁啊,真是冤家路窄。 她调整一下情绪,装作满不在乎的表情转回身,对杜若兰说:“我只是随便过来看看,抱歉你找到的线索我真的不是很感兴趣,因为我早就能猜到结果。” “猜到结果?” “当然,就像周科宾一样,我觉得你这次还是找错了人。” 杜若兰走进门,走到陆小棠面前,仰起脸看着高处一些的陆小棠,气场丝毫不弱,精致的五官带着和气的笑意,轻声对陆小棠说:“小声些,万一你这次就猜错了,多丢面子啊。” 陆小棠看她此时的笑容怎么就那么来气呢。 9. 陌生人 8 慕容雨川插不上话,只能站在旁边摇头叹息。 案发现场留下的刹车轮胎擦痕需要进行一定的技术处理才能还原出车轮本来的样式。技术人员把慕容雨川拍摄的现场照片与杜若兰送来的车辙样本都扫描到电脑里,通过分层重合对比分析二者的相同之处与不同之处。 陆小棠和杜若兰都不再吱声,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正在电脑前讨论的技术员,焦急的等待结果。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周明义像是已经确定了检查结果,转过身对两双眼睛瞪得一般大的两位女警说:“久等了,我们经过了分析比较,发现两个样品的相似度达到了90%以上……” “那就是说,可以确定是同一种轮胎是吗?”杜若兰急切的问。 “是的,都是倍力耐防爆型跑车p zero 系列轮胎。” 杜若兰得意的瞥了陆小棠一眼,陆小棠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之后我们又进行了磨损程度的比较,”周明义接着说“发现刚刚送来痕迹样品的轮胎磨损程度要明显低于案发现场发现的跑车轮胎,所以估计二者并不是同一个轮胎。” 杜若兰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表情顿时僵住了,那眼神几乎能把周明义穿死。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她都能想象到陆小棠正在无比解气的瞧着自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小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复仇的好机会,故意说道:“刚才是谁那么肯定我会丢面子啊,现实还真是会打脸,为什么总有些人喜欢做不自量力的事情呢。” 杜若兰七窍冒火,就像一个小烟囱,冒着烟冲出了办公室。 除了陆小棠安之若素,其他人都目瞪口呆。慕容雨川对陆小棠说:“你今天是咋的了,说那么过分的话?” “有吗,我怎么没觉得。”陆小棠摆摆手,表示无所谓。她现在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 …… …… 杜若兰真是要气疯了,埋怨自己怎么那么大意,居然被陆小棠狠狠羞辱了一把,简直无地自容了。不行,她一定要找回这口气,一定要让陆小棠输得心服口服。 她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计划阴谋,冥思苦想,最后终于露出了邪恶的微笑,“陆小棠,走着瞧,到底看看谁笑到最后。 她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把火气压了压。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丁世杰的号码。之前丁世杰给她打了不下十个电话,她都没接。 刚刚拨通,丁世杰就马上接听,又急又怒的声音传来,“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走了连招呼都不打啊,我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也不接。” “哦,是这样,我家弟弟突然昏倒了送医院了。我来不及告诉你就赶去看他。”杜若兰一边想一边说。 “原来是这样啊,那也应该事前给我大声招呼啊,”丁世杰语气稍稍和缓了一些。“我到处找你,让其他人看见多没面子。”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一定会注意。” “现在你在哪儿,在医院吗,我去找你,也顺便看看你弟弟。” “你还是不用来了。” “为什么?”丁世杰语气来透露出怀疑。 “我弟弟没事儿,就是有点儿高血压,都怪他平时喜欢吃脂肪多的不喜欢吃菜。” “这样啊,看来你弟弟应该注意身体了,他这么年轻就高血压实在不太好。”丁世杰信以为真了。杜若兰的弟弟,至多也就二十几岁。 杜若兰倒也不算撒谎,她确实有个得高血压的弟弟。不过“弟弟”是杜若兰起的名字,是一条五岁半吃得太多换上高血压的恶霸犬,上个礼拜因为偷吃了一整盒奶油蛋糕血压蹿高昏倒了,送医院打了点滴才算稳定了病情,现在正在家里休养。杜若兰只是把患病的时间稍稍改动,这样听起来可信度比较高。 “我去找你吧,一起吃个夜宵怎么样?”杜若兰提议。 9. 陌生人 9 “那你弟弟不要紧吗?”丁世杰犹豫。 “没关系,它挺皮实的,得点儿病不算什么。” 这样的姐姐听起来挺恐怖的。 于是丁世杰答应了,这次杜若兰开车去金典会所找他。杜若兰离开前又偷偷去了趟物证科,正巧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不在,性格骨板的科长周明义也不在,只要两个年轻的技术员在,看见杜若兰都毕恭毕敬的。 杜若兰窃喜,问:“慕容雨川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块表在哪儿,我现在要用。” “刚才被慕容医生拿到法医室了,说是要化验。”一个技术员说。 “化验!?”杜若兰心想这事儿还有点儿麻烦了。 她琢磨了片刻,匆匆下楼来到地下一层的法医室,果然看见慕容雨川在里面,好像陆小棠不在,她现在最怕看见陆小棠。 慕容雨川以前曾在这里工作过,有好几桩大案都是在这里发现的线索,这里对他来说还是颇值得怀念的。 看见杜若兰进门,慕容雨川显得有些惊讶,不过没有敌意,与陆小棠可不一样。他对女人的免疫力与对方的颜值呈反比,像杜若兰这种能与陆小棠匹敌的,他就彻底等死了。 “陆警官不在吗?”杜若兰小声小气异常温柔的问。投其所好,她一看慕容雨川那双看a片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 “不在,波多老师,呃不,是杜……杜警官,瞧我这记性,连名字都记不住。”慕容雨川语无伦次的说。 “没关系,以后熟悉就好了。”杜若兰表现的落落大方。 慕容雨川心想:脾气挺不错啊,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一点儿不像螳螂那样小里小气,占她点儿便宜就翻脸不认人,你看看人家,看看人家。 “陆警官去哪儿了?” “你找她?”慕容雨川惊讶的瞪大眼睛,心想这丫头模样、脾气都不错,就是心太大了,这个时候找陆小棠不是纯粹撕逼吗? 杜若兰看慕容雨川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我不是要找她,我是想找你,怕她在不太方便。” “咦?”这是什么情况,慕容雨川为什么觉得心口扑通扑通有点儿小紧张呢。 他又想多了。杜若兰说:“我早就听说过慕容医生的传奇经历,这次也多亏了你才发现了那么重要的线索。” 原来不是那啥啊。慕容雨川有点儿失望,不过看着杜若兰钦佩的眼神,心眼儿又开始活动开了。崇拜是感情发展的良好开端,也算不错。 他装作谦虚的说:“哪里哪里,只是用心,用心而已,用心而已。” “他们说你在检验物证,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可否透露一点儿啊?” 9. 陌生人 10 “这个啊……”慕容雨川心想,我要是告诉她,让陆小棠知道了肯定大发雷霆,不过,我还是不忍心不告诉她。“我正在化验那块手机手表,这块表是智能型手表,可以当手机使用,通常肯定会存储一些有用的个人信息。可惜表已经彻底损坏了,要不肯定会有大用处的。” “是啊,所以现在只有看你的了。” “我现在能做的其实也就是在上面寻找一些指纹什么的。” “找到了吗?” “倒是发现了一些指纹,经过辨认只有被害人温静华的指纹,这也正好佐证了我的推测——凶手曾用戴表的这只手挟持被害人,被害人反抗的时候抓掉了手表,留下了指纹。” “但怎么会只有温静华而没有凶手的指纹呢?” “我可没有故意隐瞒你,”慕容雨川怕杜若兰不信,强调说,“我猜可能因为手表掉在血水中浸泡过损失了一些痕迹,或者凶手在扔掉手表前擦拭过表面,又或者戴着手套作案,但这些暂时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检查完,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发现。” “我相信你,慕容医生。”杜若兰嫣然一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我与陆警官只是有些误会,发自内心,我其实很钦佩你们的,尤其是你慕容医生。” 慕容雨川简直感动的要哭了:你瞧瞧,你瞧瞧,什么叫修养,什么叫素质。 “哦,对了,我刚才在物证科检查现场收集的物证,发现有一些东西被法医搞乱了,不知道你见过这些东西没有?” 杜若兰说着把藏在身后的塑料袋拿到慕容雨川眼前。 慕容雨川定睛一看,鼻血就情不自禁的流出来了。 塑料袋竟然是一条抹/胸和一条丁/字裤。 “这……这是……” “第一位被害人是位女大学生你知道吧。” “我知道。” “这些就是她的衣物。发现她的尸体时,抹/胸被解开,丁/字裤也被褪到了膝盖,所以我们怀疑凶手有可能对被害人实施了性侵。” “还有这回事儿,我居然都没听说过。” “那是因为物证被搞乱了,所以技术员也没有记录在文件里。现在我无意中发现的,正好给你看看,说不定上面还残留着有价值的证据呢?” “对啊对啊,女大学生留下的东西肯定有用啊。”慕容雨川双眼放光,喜不自胜的抢过塑料袋,那副表情就跟个变tai一样。” “那就拜托你了,慕容医生。” “放心吧,既然你怎么相信我,那就包在我身上。”慕容雨川胸有成竹的向杜若兰保证,拿着抹/胸和丁/字裤走向试验台。 杜若兰暗自好笑,恁你精似鬼,也得和老娘的洗脚水。 她装模作样跟着慕容雨川走到实验台,慕容雨川十分郑重的戴上乳胶手套,颤抖着双手把被害人的衣物取出。她则四处搜寻,终于看见了那块手机手表。 她趁慕容雨川聚精会神研究丁/字裤的时候,悄悄把把那块手表拿在手里揣进衣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说:“我还有点儿事儿,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一定告诉我啊慕容医生,拜托你了。” “放心吧。”慕容雨川诚挚的朝她点点头。 杜若兰溜溜达达走出法医室,来到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就去找丁世杰了。 途径案发地,杜若兰有意停下车看了眼温静华尸体仆倒的地方,心里默默叨念,“你若在天有灵就帮我早日抓住凶手吧。” 车开到会所门口,杜若兰看见丁世杰早已等在门外,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还是很懂女人的,不管是天性也好伪装也罢,他的言谈举止和处事风格都有着能够吸引异性的魅力。大处骄傲,小处细腻,既不过分讨好,又能适度关心,这就是有男人味的男人。恐怕正因为如此,丁世杰才会胆大到下春/药的地步,这一点儿杜若兰可还在耿耿于怀。 9. 陌生人 11 “真遗憾,party都结束了,你没看到最精彩的地方。”丁世杰笑着说。 “没关系,就在这儿歇歇喝杯咖啡吧。” 两个人走进大堂,丁世杰带着她来到一排环形落地窗旁边的休息区,找了一个圆桌坐下。 丁世杰殷勤去端了两杯咖啡过来。原本这些事只要招招手就会有服务员来做,但这个男人很懂得在这些细节的地方讨人喜欢。 杜若兰看着他把飘散着浓郁香气的咖啡杯放在自己面前,一脸冷艳,不喜不怒。 “我想你保证,这杯咖啡比我脸还干净。”丁世杰诚恳的说。 “那就是纯净水了。”杜若兰终于展颜笑了。 “弟弟现在怎么样了?”丁世杰还惦记着杜若兰的瞎话。 “哦,没什么事。”杜若兰冷漠的回答,让人感觉就像说的不是自己亲弟弟。 那本来也不是她亲弟弟,那是她一条狗。 “没什么事就好,想吃点儿什么?” “先不忙着吃东西。” “那干什么?” “让你看样儿东西。” “……” 杜若兰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手机手表放在丁世杰面前。 “这是什么?” “你猜猜看。” “肯定不是送我的礼物。”丁世杰拿起那块破烂的手表瞧瞧,“这是什么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不是你的吗,我在你车上捡的,要是能用我就不给你送回来了。”杜若兰半真半假半调侃的说。 丁世杰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放回桌上,“这不是我的,我倒是有个类似的apple 表,不过放在家很长时间没用过了,你不可能在我车里捡到的,你记错了吧。” “万一是你记错了呢,既然是很相似的表,你怎么就那么确定这不是你的表,难道你有什么记号?” 丁世杰原本温和的神情逐渐消失了,瞅着杜若兰,依然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这样子怎么给我感觉好像在审问我呢?” “有吗?我只是以为我帮你找到了丢失的贵重手表,你会很高兴的。” “我说过这表不是我的。” “是吗?”杜若兰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又问,“那会不会是你朋友丢的呢?” “无理取闹。”丁世杰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 杜若兰眼梢挑了挑,这是她发怒的信号,还没有人敢当面这么说她。 “杜小姐,我承认上一次是我冒犯了你,我真心实意向你道歉,但我实在不喜欢你今天这种报报复方式。”丁世杰阴沉着脸说。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我仔细想了想,你上次那么做不是恰好证明你喜欢我吗,谁会报复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呢,那不是傻瓜吗?”杜若兰说着说着把自己逗笑了。 丁世杰整张脸都气成青紫,霍然起身,居然还能保持着彬彬有礼的风度对杜若兰说话,“既然这样,就请杜小姐自己慢慢享用咖啡吧,我先失陪了。” 10. 跟踪者 1 “伪君子!”杜若兰看着丁世杰走远的背景忍不住骂道。可是心里分明又有些后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都没想就说出那番话,为什么一听丁世杰解释就那么生气。 丁世杰走后,她一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愤然拿起桌上的表,离开金典会馆。 手机这时响了。她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猜测会不会是慕容雨川或者陆小棠打来的,说不定跟她偷表有关。当然,最好是慕容雨川还在对那套如获至宝的被害人内/衣裤忙活呢,其实那哪是什么潘毓婷的,而是杜若兰随便到街头地摊儿买的杂牌子,担心慕容雨川闻出马路味儿,她还喷了遍香水。 她没接电话,直接关机。 到了停车场上了自己车,她坐在驾驶室琢磨下一步干什么。今天实在不算顺利,刚见面没多久丁世杰就让她尖酸刻薄的一通挖苦气得拂袖而去,她有点儿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控制一下情绪呢。现在再找丁世杰,他肯定不会见自己,这也是一个很骄傲的家伙。 早知道不如之前以私藏毒品的罪名把他抓起来审问了,省得还要厚着脸皮说假话与他见面。杜若兰想象着丁世杰被手铐铐在审讯室里的样子,心里忽然莫名的感到兴奋,她实在很想看看那副光景。但马上她又甩甩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赶走。 不知为什么,她越想丁世杰心就越乱,总是不能集中精力。索性先离开这里,之后怎么做再说,她拿定主意想着开车赶紧离开,却发现发动机根本打不着。 “该死的,不早不晚,偏赶这时候。”她气愤的捶打方向盘。 现在最好的办法求助丁世杰,搭他的车回家,可这也是杜若兰万万做不到的,就算丁世杰答应,她也拉不下脸。 她心烦意乱的扔下车,一个人穿过金典会所前面的喷水广场,又走过了那条林荫道,脚都开始酸疼了才走到马路边。 现在天色已晚,只能打的或者坐公车回家,她大致沿着马路朝家的方向走,一边留意路边的公交车站和经过的出租车。 一辆空出租车看见她打着转向灯向路边靠过来。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改变了注意,继续向前走。 “喂,小姐,你到底坐不坐车?”司机摇下车窗问。 她连头都没回,就好像说的不是她。 “神经病。”司机悻悻的骂了一句,调转车头离开了。 她脚步不快也不慢,沿着长长的人行道一直向前走,还掏出手机举着认真看,好像忙着与谁短信息交流。 但其实在她手机屏幕上根本没有短信息,有的只是随着她走路不停晃动的影像。 她现在正开着自拍模式,从自己肩头观察着身后的街道。 她也是在准备打车的时候才发觉身后有一个可疑的身影。由于天黑,距离远,她不能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在跟踪自己。于是她改变主意,打算亲自验证一下。 不得不承认,杜若兰的胆子有时候大的吓人,与她颇为娇柔的外表很不相称。陆小棠至少是艺高人胆大,而她,只是胆子大,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她不时转动手机,好能无死角的看见身后的景象。 经过十几分钟的观察,她确定距离自己大约十几米外有一个人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前置摄像头只有800万像素,又是夜晚,她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连男女都看不清楚。 10. 跟踪者 2 她放慢脚步,有意缩短与那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那个人十分小心,杜若兰放慢脚步,他也放慢脚步,杜若兰加快脚步,他也加快,看似漫不经心,却保持着与杜若兰不变的距离。 杜若兰疑心更重,经过一个三岔路口,她稍微犹豫,转身走上行人较少的那条路。从手机屏幕中,她看见那个人也拐进这条路。 他果然是冲自己来的。 杜若兰的心顿时缩紧,除了紧张,还有几分激动。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踪自己……自己认识他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里盘旋。 她最先想到的是丁世杰,因为自己刚同他分手就被人跟踪了,丁世杰的嫌疑自然最大,不过仔细想想,又不能十分确定,也许她之前早就被人盯梢了,只是才发现而已。 而最令她心颤又最令她兴奋的可能就是—— 她遇到真正的凶手了。 由于专长犯罪心理分析,她比一般警探更熟悉罪犯的犯罪欲望。有一些智力、胆量过人的罪犯并不满足于和警方保持猫捉老鼠的游戏模式,他们甚至会采取反客为主的做法做出胆大妄为、出人意料的举动。 如果跟踪她的人真是凶手,那他绝对下了一手高明的棋。 耐心等待,潜伏跟踪,寻找机会,当杜若兰发现时,已经完全处于被动,这是狩猎的方式。 杜若兰一向喜欢追逐猎物,但不喜欢被当做猎物,她必须反戈一击。 c市虽然大,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杜若兰很熟悉这里的路况,她接连穿过几条街道,朝着路人越来越稀少的地方走。 假如那个人就是凶手,假如他够机警的话,一定会感到怀疑,因为杜若兰选择的路线太适于“作案”了。一个刑警队长会如此麻痹大意吗? 杜若兰清楚自己这样做很冒险,但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与凶手一较高下。人多的地方不利于凶手动手,同样也不利于她动手,凶手可以利用路人掩护轻易逃脱。 现在不一样了,她逃不掉,凶手也一样。 危险与安全只是相对而言。 不知不觉,她把手机换到了左手,伪装发短信暗中观察跟踪者,她右手悄悄伸进腰间,握住了六四手枪的枪柄。自从上次遭遇周科宾袭击后,她就枪不离身,而且弹匣是满弹状态。 不管她枪法如何,手枪在握,心里就格外踏实,即便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她也有胆量赌上一把。 不是都说陆小棠如何如何厉害吗,那毕竟都是传说,如今她就亲自抓住一个连环凶手,看看这些人还说什么。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路灯也越来越稀疏,好些灯还都是坏的,街道上出现了大片大片黑暗的区域。 杜若兰有些不安,她希望找人少的地方,但光线必须充足,只有在充足的光线下,凶手才无处藏匿,她的手枪才能发挥优势。 又走到一个路口,左面是一条巷子,只有一杆路灯,大部分区域都处在幽暗当中。她犹豫了一下,继续向光线充足的前方走。 走着走着,她发现手机屏幕里跟踪她的人不见了。 她转动手机,把身后的街道都照遍了,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人。她急了,猛然转回身,看着身后。 这是她发现自己被跟踪之后,头一次准备与这个人面对面。 身后没有人。 10. 跟踪者 3 整条街道除了一对老夫妻步履阑珊的经过,再看不到其他人,那个跟踪了杜若兰大半个钟头的可疑人仿佛一下子就消失踪影了,让杜若兰毫无觉察。 她可不相信什么中邪了,撞鬼了这类胡说八道。她揣好手机,抓紧腰间手枪,沿沿原路往回走。 再次走到岔路口,这回巷子在她左侧。她朝巷子里看了一眼,心里暗自暗算,那人突然失踪,是不是觉察到不妙躲进了这里,这里是唯一能逃的地方。 她站在巷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走进了巷子。现在那人可能就躲在暗处,而她在明处,彼此的优劣形式又发生了转变。 但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也许距离她亲手抓住那个狡猾的凶手就差那么一点儿了。她拔出了手枪,拉开枪栓,一步步的走进巷子深处。 她努力辨别着幽暗中的各个角落,当发现可疑的物体时,便举枪靠近,稍有异动,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好几次都是她多心了,等她走到跟前才发现是她的错觉。这也说明其实她很紧张,她甚至有些害怕,害怕那个家伙正在悄悄逼近自己,而自己毫无觉察。 女人天生胆小,杜若兰也不例外,这段难熬的时间实在太漫长了,她就像一个身处黑暗舞台中央独舞的舞者,周围的寂静是她最大的敌人。 她太希望那个有可能藏身某处的凶手赶快袭击她,比起眼下在能把人憋疯的寂静和黑暗中寻找、等待危险的来临要轻松多了。 “啪。” 右前方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好像有人不小心踩到了石子。 对杜若兰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想都没想飞奔过去,举枪对准背光的几乎完全黑暗的墙角,“举……” 她想说,“举起手。”,可是刚说出一个字,从她背后的黑暗中奇快的跃出一条黑影,张开手臂仿佛黑色的蝙蝠扑到她身上。 中计了。 杜若兰意识到不妙,反应慢了半拍,黑影劈手扣住她握枪的右手,另只胳膊一下勒住了她脖子。 杜若兰本能的开始反抗,想要挣脱,结果发现背后这个人比她力气大太多,她握枪的手腕几乎要被拗断,最可怕是他勒住自己脖子那条胳膊在不停收紧,她感觉呼吸急促,眼前发花。她知道这绝不是暂时的昏迷,只要闭上眼睛,她就永远都不可能再睁开了。 黑暗的小巷、可怕的寂静、看不到面目的凶手。 她从未想到她会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离开人世,直到这时她才有时间想到自己的处境,一种深深的恐惧撕痛心口。如果有一次让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会选择当一名警察吗? 忽然,勒住脖子的手臂松开了。 就在杜若兰快要失去意识,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条毒蛇般的手臂松开了。 杜若兰弯腰剧烈咳嗽,突然吸进肺里的空气刺激的她泪流不止。 她猛然清醒过来,来不及思索究竟,举起手里的枪对准身后那个人。 那人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黑暗中他高大的身影让杜若兰生畏,濒死的经历更让她惊恐万分,她牙齿咯咯打颤,尽管枪在手里,还是不停的哆嗦。 “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可以自己看。”凶手说话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杜若兰一愣,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她确定不是丁世杰。 她掏出手机,紧张的打开手机光往面前照,终于看清了凶手的脸。 不看还好,这一看她顿时呆住了。 这个凶手不是别人竟然是调查组组长罗炎麟。 罗炎麟一如往常平静的神情此刻看上去十分诡异。 “怎么会是你?”杜若兰呆愣了半天才想起发问。 “你从出公安局我就在跟踪你,你没发现。” “你想杀我?” “我要杀你,你已经死了。”罗炎麟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冷笑。 10. 跟踪者 4 “那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杜若兰越发看不透这个怪人的行为。 “如果我是凶手,你今天的行为就是送死。” “可你不是凶手。” “不,我是。” “你是?!” “你也是学犯罪心理的,已经有两个人遇害,难道你从中连罪犯的性格还不了解吗?” “你在扮演罪犯?” “如果是他,他一定会这么做。我只是帮你体验一下因为茹莽冲动而被杀的后果。” “你……”杜若兰被气得无言以对。仔细想想也觉得罗炎麟说的确有道理。如果凶手用这种办法对付她,她今天的确凶多吉少。 可是罗炎麟这家伙实在可恶,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说话处处往要害捅。 杜若兰又羞又恼,心里一点儿都不觉得应该感谢罗炎麟,她愤愤的把手枪插回腰间,也不理睬罗炎麟,怒冲冲的往巷子外走。 “你这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罗炎麟在身后忽然说。 杜若兰站住,一脸怒容的转回身,“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这样调查就是在浪费时间。” “你知道我在查什么就敢这么说?”杜若兰想压住火,可是一听罗炎麟说和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知道。” “……” “你之前怀疑周科宾是凶手,现在又怀疑丁世杰,你耗费了太多精力在这些错误的对象上。” “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杜若兰忍无可忍打断道,“你很少发表意见,故作神秘,什么都交给下属去办,自己只是作为他们的代表而已,这倒是很精明的做官之道,难怪会选你当他们的领导。但我很怀疑你自己对这个案子真正了解多少呢?” 面对杜若兰冷嘲热讽,罗炎麟神情平淡而冷漠,他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凶手。” “哈,又要提几年前的法医连环杀人案是不是,我没参与过那个案子,也不知道那个凶手到底有多厉害,但我只知道你们在证据并不十分充分的情况下单方面的认定凶手就是那名逃犯,又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处理方案,这是调查案件的大忌,尤其是面对一个处于活跃期的连环杀手。我们眼下亟待解决的问题不是确定他是不是你们当初没抓住的逃犯,而是如何尽快找到他,至少是扰乱他。你也是研究犯罪心理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肯定正在准备的下一次作案,如果我们行动不够快,马上就会在什么地方出现另外一具尸体,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 “……”罗炎麟沉默。 “你认为我说错了?” “不,你没错,他的确会那样做,我同意的你想法,”罗炎麟轻轻叹口气,“但是,你太不了解你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 10. 跟踪者 5 “我不了解凶手,你了解,陆小棠了解,慕容雨川也了解,可你们就是抓不住他。”杜若兰不无讥诮的看着罗炎麟,她今天气坏了,或者说把对陆小棠的气也一并发泄在罗炎麟身上。 “……”罗炎麟没反驳,也没有过多表情,在他眼神中隐藏着很深的东西。 杜若兰走出巷子,回头看罗炎麟没有跟上来,这个奇怪的男人好像更适合呆在黑暗里,甚至在他身上有一种与罪犯相近的气质,就像刚才他伏击杜若兰,让人难辨真假。 乘地铁回家洗个澡,杜若兰直接shang床睡觉了。今天经历了太多闹心事,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实在没心情细想,索性舒舒服服睡个痛快,明天的烦心事就让明天烦去吧。 7点的闹钟把她叫醒,像往常一样梳洗已毕,她准备开车上班时才想起轿车轿车昨天熄火,搁在了金典会馆,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回想昨晚的冒险经历,对罗炎麟的印象更加恶劣,甚至觉得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场阴谋,连车没准儿也是他弄坏的。 没办法,她只好乘公车上班,骂了一路罗炎麟,结果迟到了。 来到刑警队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她暗中观察每一位警员的神色,猜度有没有事发生,觉得大家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心里这才安稳。不过也就安稳了几秒,等她推开办公室门,被屋里的情景下了一条。 办公室里站着坐着好几个人,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都在,还有物证科和法医室的,但她没想到武彪也在。杜若兰心里暗道不好,装作平静的问:“你们怎么了?” 慕容雨川没有往常笑嘻嘻不正经的样子,沉着脸走过来,“杜队长,有件急事想找你问问,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果然是那件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杜若兰说:“我昨晚手机没电了。什么事儿,在这儿说吧。” “是这样,我在案发现场找到的手机手表不见了,这事儿太蹊跷了,物证居然能在刑警队里丢了,可我记得明明放在试验台上的,你来法医室不是也看见了吗,我想请你为我做一个证明。”慕容雨川诚恳的说。 杜若兰好悬扑哧笑出来,可是看见陆小棠和武彪都沉着脸,硬是忍住了。 “你可一定得为我作证啊,要不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慕容雨川生怕杜若兰不承认似的几乎要求她了。 杜若兰看着他满脸焦急的表情实在想笑,这就是所谓屡破奇案的警界精英吗,也太名不副实,太呆萌了。 她似笑非笑被陆小棠看在眼里,陆小棠说:“杜队长,这件事事关重大,希望你诚实回答。” “事关重大有多大?”杜若兰故意问陆小棠。 “c市刑警队当初曾经发生过一起类似的丢失物证的事件,而当时偷走物证的人就是凶手。” 杜若兰瞳孔微微收缩,“你说的就是那个法医杀人犯?” “就是他。因为前车之鉴,我们对这个情况十分重视,连武局长都请来协助调查,就是怕出现差错,毕竟这涉及到我们警队内部。” “哼,又是乔凯,我倒是觉得不管什么时候,作为警察,都不应该失去应有的判断力,否则,即便是最简单的问题,也会让我们胡思乱想,失去分寸。” (中秋佳节,祝各位朋友家人团圆,幸福安康) 10. 跟踪者 6 “你这话什么意思,请说清楚。”陆小棠觉察出她话中有话。 “其实很简单,那块手机手表被我拿了。” “你为什么拿?”陆小棠皱皱眉,并未显出很吃惊,似乎早已猜到了。 “为了办案,现在我把它带回来了,就在我口袋里。”杜若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手机手表。 陆小棠没说话,看了看武彪。 “真是胡闹!”武彪拉下黑脸,终于忍无可忍发飙了,“你就算真是为了办案,也应该向法医打声招呼,征得同意才能使用物证吧。再说那么关键的物证,你随随便便就拿走,万一损坏、丢失了怎么办?” “我这不是完好的拿回来了吗?”杜若兰不以为然。 “那也是违反组织纪律,你身为队长怎么能带头触犯纪律!!”杜若兰当着外人面给他上眼药,武彪这次真被激怒了。 “……” 陆小棠问杜若兰,“你触犯纪律暂且不说,我想先问问你,你拿这块表想去干什么?” “……” “怎么你不想说,还是另有原因?” “你怀疑我撒谎?” “我刚才已经讲过这件案子的厉害,我们必须谨慎。” “那就是说你们现在连我也怀疑,如果我不能证明我自己没有说谎,难不成你们还会以为我是杀人凶手不成,那这个案子可真有意思了。” “你我都清楚,作为警察,我们看重的就是证据。”陆小棠神情严肃,毫无妥协。 杜若兰冷笑,“有本事咱俩堂堂正正的比试一番,使这种小人手段,太叫人鄙视。” 陆小棠丝毫不为杜若兰的尖酸讥讽动容,接着说:“我希望你现在就拿出证据,证明你昨天离开公安局以后所做过的一切,我们愿意相信你,但也有理由怀疑你。” 办公室的气氛已经紧张到极限。所有人都闭住呼吸,神色古怪的看着杜若兰。 杜若兰也没料到原以为轻描淡写的问题会变得这么严重。看着武彪和陆小棠冷酷严肃的表情,她心里也开始敲鼓了。 “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实情了吗?”陆小棠追问。 “我带着表去了泰山路的金典会馆。” “去那里做什么?” “去……”杜若兰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她如果说去见丁世杰,陆小棠他们肯定问丁世杰的身份和背景,可是这根本无法证明他与杀人案有关,与那块手表有关。如果她说去见嫌疑人,接下来提到丁世杰,她同样没办法证明丁世杰就是嫌疑人。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着毫无根据的调查,而且,除了她自己以外,她无法令任何人相信她。 额角沁出一层冷汗,杜若兰从警以来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危机,造成危机的不是罪犯而是她的同事。 之前她只是极力证明嫌疑人有罪,今天她要证明自己无罪,后着要比前者困难得多。听起来是不是很滑稽? “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觉得没有必要说。” “是没有必要,还是不能说。” 杜若兰愤怒的瞪着陆小棠,这是要往死路上逼自己啊。真是一山不容二虎,美女不能同事。“我调查嫌疑人去了。” “调查嫌疑人为什么要带物证,嫌疑人是谁?” 杜若兰叹了口气,耸耸肩膀。她实在不喜欢被人当做犯人审问的感觉。 10. 跟踪者 7 “你当真回答不上来吗?”这次连武彪都忍不住了。 “不是回答不上来,是因为我没办法证明我说的话不是谎话。”杜若兰苦笑。 “为什么不能证明?” “因为当事人除了我以外再就是嫌疑人,他不会承认自己有罪就像我不会承认自己撒谎一样。” 气氛再次凝滞。警员们也都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情况是谁事前都未曾想到的。 陆小棠开口打破沉默,“我知道杜警官你喜欢独往独来,但这一次,你做的实在过火了,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怀疑你在这个案子里实际所扮演的角色,所以我建议暂停你的工作,并请示上级对你近期的一切活动进行调查,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能恢复你正常工作。” “有这个必要吗?”杜若兰勉强压抑的几乎爆发的怒火看着陆小棠。 “有必要。” “那就是说即使能够证明我是清白的,我也没机会参与侦破这个案子了是吗?” “应该是这样,那要看对你的调查什么时候结束。” “你可真够狠的,我会申诉。” “那是你的权利。”陆小棠说完不再看她,眼神转向武彪,“武局长,你意下如何。” 压力一下推给武彪,让他叫苦不迭,当初陆小棠在他手下干,两人貌合神离,他时不时的还能压制她一下,现在今非昔比,陆小棠直接受到公安部管辖,自己完全奈何她不得,陆小棠确实抓住了杜若兰的漏洞,她紧咬不放自己也不好袒护,再说趁机打压打压杜若兰嚣张的气焰对自己也不算不利。斟酌再三,他发言道:“作为一名合格的警员,必须遵守办案纪律,所以我赞同陆警官的意见。” 杜若兰万没想到武彪关键时刻居然向着外人,愤愤不平道:“说到底我还不是为了尽早抓住凶手吗,难道我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整天缩在办公室磨洋工就是遵守纪律,就是对的吗,我想不明白我有什么错,不就是因为我找不到能证明我清白的人吗?” “……”武彪不吭声,他虽然不喜欢杜若兰,可也不想与她发生正面冲突,那样没办法像他父亲交代。 陆小棠无所顾忌,“不管怎样你都是违反了警队纪律,除非你能找到证明你清白的那个人,否则你就得接受这个处分。” “你……”杜若兰气得无话可说了。 “没必要小题大做了。”一个人说话间走进办公室,众人一看正是调查组组长罗炎麟。 “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小棠皱眉质疑。 “我是说,我可以证明杜警官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能证明?” “其实昨天晚上我跟踪她了,目睹了她调查嫌疑人的全部过程。虽然我觉得她是在浪费时间,但她的工作态度是值得认可的。” 罗炎麟站出来澄清杜若兰本来心里是很感激他,可是听他说话怎么那么想让人大嘴巴抽他呢。 被罗炎麟意外打岔,陆小棠一下进退惟谷,十分尴尬。她看着杜若兰,杜若兰看着她,彼此都不言语。 慕容雨川站出来打圆场,“呐,这其实也不算什么,解释清了就好啦。来,大家笑一个,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闭嘴!”陆小棠和杜若兰同时呵斥。 10. 跟踪者 8 杜若兰对陆小棠冷笑:“既然我现在是清白的,我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 “……” “我现在仍然质疑你们的判断,你们一直认为乔凯是凶手,但到目前为止,除了分析推理之外,你们还是没办法确实的证明凶手就是当年那个在逃的法医。” 陆小棠眼睛眯缝起来。 慕容雨川想解释,杜若兰抢先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你们是例举了很多证据,包括凶手类似的杀人手段甚至于几乎完全相同的作案凶器,可是这些都不是直接能证明乔凯存在的证据,除非你们找到了指纹、dna、目击者或者其他能够代表乔凯独一无二的证据出来,你们现在能拿出来吗?” 慕容雨川一哽,嘟哝,“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这丫头了。” “所以说到目前为止,我们c市刑警队与你们调查组一样,都处在推理猜测当中,你们有理由相信乔凯是凶手,我也同样有理由怀疑凶手另有他人,比起现在无聊的争执,还不如各自行动看谁能抓住真正的凶手,到那时谁对谁错,孰高孰下自然一目了然。” 杜若兰开始明目张胆的挑战。 “你这样做会分散警力,我们过来帮忙的意义就不大了。”陆小棠说。 “诚如你所言,你们是过来帮忙的,而不是领导我们,希望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话已至此,两个人彻底针锋相对了。办公室里的警员们也不自觉的分成两派,原本处于摇摆怀疑的c市刑警队警员们这一下完全站在了杜若兰这边,杜若兰在c市刑警队还是颇有威信的。 “你们都在这里呀。”一个长得小巧可爱的女孩子探头往屋里瞅瞅,她没穿警服,外表稚气,打扮就像一个女学生。 杜若兰和武彪对这个女孩有点儿印象,知道她也是调查组的,但鉴于她年纪小,气质也不成熟,都不怎么重视她,如果顾盼盼知道他们这样看待自己肯定发飙。 她外出办事去了,没看到刚才唇枪舌剑的一幕,此时像没事儿人一样拿着一厚沓材料纸走进屋,对陆小棠说:“你让我办的我已经办完了。这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连色相都卖了才换来的第一手资料。” “这是什么?”武彪忍不住问。 “这是购买apple watch edition手机手表的客户名单,我们打算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出凶手来。”顾盼盼兴奋的说。 “哼,你确定你搞到的资料齐全吗?”杜若兰忍不住讥笑,“apple watch edition可是面向全球销售,就算限量版也买出好几万了,你手里这么一点儿数量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还不包括错误信息呢,就凭这就想抓住凶手,太可笑了。” 她很不礼貌的朝陆小棠挥挥手,“那么我就不打搅你们抓凶手了,再接再砺啊,我盼着你们的好消息。” 刑警队长的都走了,c市警员们也都跟着纷纷离开办公室。只有顾盼盼一脸不爽的撅着小嘴,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这不算什么别往心里去。”身为表哥,慕容雨川自然要安慰她。 “我今天才算亲身体会,原来颜值高这么招人妒忌啊。” “……” 杜若兰也是气糊涂了,出了办公室才想起来,自己的办公室出去的应该是陆小棠他们才对,怎么自己反而出来了。 10. 跟踪者 9 出来又不能回去,她寻思着接下来干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了罗炎麟。她刚才只顾着与陆小棠争执,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罗炎麟倚着墙,慢悠悠的吸一根烟,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 杜若兰看都没看他从他身边经过,走过两步又退回来,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罗炎麟懒洋洋瞅瞅她,好像杜若兰自作多情。 杜若兰忍不住道:“我刚才在办公室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不想反驳我吗?” “我为什么要反驳你?” “你……”杜若兰有点儿想咬人。“我与陆小棠都吵翻了你没看见吗,作为她的上司,你一定也想对我说点儿什么吧,索性一起都说完吧,我听着呢。” 罗炎麟弹了一下烟灰把烟叼在嘴里,“我没什么想说的。” “是赞成还是反对你总得表个态吧。” “你自己不是很有主见吗,难道你还非要听我的不成?” 杜若兰觉得自己真是太贱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多嘴要问他? 凑巧这时候,那个抱着一摞材料后进办公室的小丫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眯眯的走到两人跟前,朝杜若兰礼貌的点点头,杜若兰觉得这丫头还是不错的,比陆小棠强。 顾盼盼接着天真的对罗炎麟说:“老师,她在向你求教吗,你可要好好教她不要敷衍啊,也好早点儿抓住罪犯。” 杜若兰好悬一口血喷死,她发现这小丫头嘴巴更损。 “你想多了,我可用不着你们帮忙,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小妹妹。”是非之地不久留,杜若兰冷想快点离开。 “你要是抓紧一点儿,说不定还机会抓住罪犯,否则功劳就是别人的了。” 杜若兰听她话里有话,问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啊,我们现在已经锁定凶手了,马上这桩连环杀人案就要水落石出了。”顾盼盼洋洋得意。 “你是指刚才你带来的那份材料?” “原来你也很聪明嘛,难怪能当上刑警队长。”顾盼盼抚掌笑道。 “那里可是有上万人的名单,肯定还有不少外国人,你们如何筛查?”杜若兰显得很不屑。 “谁告诉你有上万人的?” “没有那么多?!” “其实也就是二三百人,因为……”顾盼盼眨了眨大眼睛不说了。 “因为什么?”杜若兰忍不住追问。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谁说的不用我们帮忙了,既然不用就说明人家早查到了,我何必多嘴多舌呢,免得招人烦。”顾盼盼仰着小脑袋故意吊杜若兰胃口。 杜若兰的火顶了又顶,心里不断对自己说:“她一个小破孩儿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不跟她一般见识。”终于没有甩袖而去,她强忍怒火,尽量和蔼亲切的说:“谁说我不用帮忙,请调查组来不就是帮我们早日破案的嘛。大家应该互帮互助才对啊。” 这话说的也太假了,连罗炎麟都不好意思瞅杜若兰了。 “嗯,这话听着还算顺耳。”顾盼盼倒也不跟她较真,见她服软了心下舒畅,实话实说,“告诉你吧,案发现场发现的这款苹果手机手表比较特殊,所以我们才能缩小搜索范围。” “怎么特殊?” “它是苹果公司推向市场的第一批限量版产品,表盘上有专门的型号标识,上官网一搜就能收到。这款表不但数量稀少,而且只在在美国本土发售。所以,我们只好动用国际刑警组织的力量,费一点儿周折从苹果公司那儿获得了购买该款手机的客户资料。因为是首批限量版,所以客户都是实名购买,比较容易查到。” “照这么说,客户基本都是美国人啊,难道乔凯有了美国国籍?”看见破案有望,杜若兰也不在乎凶手是谁了,迫切想知道答案。 “据我们所知乔凯没有离开中国,也不可能成为美国人,而且名单上也确实没发现乔凯这个名字。” 10. 跟踪者 10 “或者凶手并不是乔凯。”杜若兰眼睛发了光。 “也不能那么说,这款表也可能是别人的被凶手拿来使用。你离开之后,我们又讨论了一下,觉得要么这个买表的顾客是凶手的朋友,要么凶手是通过非法手段偷来或者抢来的,所以我们现在想从这个渠道入手,查查这些美国顾客有没有近期到中国来的,查查他跟乔凯有没有私人关系,或者丢失过苹果手表报案的经历,相信能有用。” “原来是这样……”杜若兰还想说什么,张张嘴没抹开说。 “回头把那份资料复印一份给杜队长也看看。”罗炎麟嘱咐顾盼盼,他都没看杜若兰一眼,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哦,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盼盼把打印好的材料交给杜若兰,如果让杜若兰自己去向陆小棠说软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低不下头的。 她连食堂都没去,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迫不及待的翻看起厚厚几页的材料。 里面记录的购买首批限量版苹果手表的顾客有二三百人。有一些人有相对详细的记录,还有一些只有一个人名。 杜若兰没有陆小棠他们先入为主的局限,在她看来凶手可以是除了乔凯之外的任何人,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排斥这个传说中的恶魔,只不过她实在不想顺从陆小棠的意思。 名单上的人名读起来都是地道的美国人,杜若兰还从未想象过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或者结实强壮的黑人是杀人凶手。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凶手的作案时间选择在傍晚和深夜可以理解为有意避免被发现,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目击者和监控摄像,警方对凶手的外貌没有任何概念,谁又能说凶手不是一个外国人呢? 这一点现在没办法确定,杜若兰将它放在一边,考虑其他问题。譬如,凶手为什么要剜除被害人双眼并留下娃娃在现场? 这一点始终让杜若兰疑惑不解。陆小棠他们认为这是乔凯在虚张声势,有意震慑和干扰警方,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杜若兰则保留自己的看法。犯罪心理学研究就是通过罪犯的种种反常行为来分析他们的作案动机和企图。一个经验丰富、狡诈多变的连环凶手为什么偏要在案发现场花时间做这种难以理解的事情呢,仅仅是为了向警方炫耀他的残忍吗? 她总感觉这里面或许另有深意,尝试着站在凶手的角度来理解这种行为,可是一直没做到。她不知道同样研究犯罪心理的罗炎麟是否也有同感,想问问又张不开嘴。 她先准备先浏览一遍名单,然后在那些资料详细的人中进行筛除,看看能剩下多少,之后可能像陆小棠一样需要大量警员进行排查了,现在他们说不定已经先一步开始工作了,想到这,杜若兰感觉肩上压力倍增。 11. 银枪小新 1 平心而论,杜若兰对陆小棠并没有成见。也不知为什么,两个人一见面就互掐,可能是彼此之间有太多相似之处,就好像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出现在眼前,总会觉得别扭。 就在眼前这个案子上,两人谁也不服谁,非要较个高下短长不可。 杜若兰心里也没底顾盼盼搞来的这份名单到底有多大用,反正陆小棠有的她也想要,幸亏罗炎麟这家伙还算有点儿人情味,如果得不到她肯定很闹心。 名单里的人名和信息中英文掺合在一起,杜若兰英文水平还不错,理解上不存在问题,目光飞快的在纸页上浏览,一共三页纸,翻到最后一页,她看着看着目光忽然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停顿了一下。 peter hoa。 看到这个名字时,她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地道的美国人名。peter在英语中是很常见的人名,但却没有hoa这样的姓氏,hoa这个单词本身没有任何含义,单纯只是一个译音词,通常是加入美国国籍的华裔才会用到,还原为汉语就是“郝”这个姓氏。 杜若兰脑海中忽一闪念,这个姓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而且就在最近几天。 她冥思静想,把这几天经历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在记忆中梳理一遍…… 终于,一个圆头圆脑表情总是笑眯眯的男人渐渐在脑海中清晰。 那是前天受丁世杰邀请,去金典会馆参加他朋友的party,这个朋友跟丁世杰很要好,听介绍姓“郝”。叫什么来她当时没太在意。 这么巧,都姓“郝”。 她心里开始琢磨,名单上的彼得?郝与丁世杰这位朋友有多大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她与丁世杰这位朋友只有一面之识,除了对他那张笑眯眯带点儿轻佻的目光有印象,对这个人的其他一无所知。她想调查他连渠道都没有。 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她终于又拿起手机拨了丁世杰的号码。 自从上次在金典会馆盘问丁世杰两人谈崩,她以为两个人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若非事出无奈,打死她都不会低声下气主动联系他。 丁世杰的手机响了一阵居然接听了。 “喂?”丁世杰只应了一声就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是杜若兰打来的。 “咳咳咳……”杜若兰一开口没说出话,先咳嗽了几声。 “有什么事儿吗?”丁世杰冷冷的问。 “呃,没什么事儿?” “如果没事我就挂了。” “哦,好。”杜若兰原本想好的台词一句都没用上,没办法,她就是说不出一句服软的话。 她原以为丁世杰马上就会挂了电话,出乎意料,这家伙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是真有事找我,那咱们就见个面吧。” “哦,好。”杜若兰愣了一下说。 见面地点依然选在金典会馆,杜若兰想顺便看眼自己上次坏在那里的轿车,还没来得及找人拖走修理。 丁世杰依然提早等候在那里,可是态度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热情,看见杜若兰,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杜若兰跟着走进会馆在上次做过的那张桌旁边落座。彼此沉默了一段时间,丁世杰开口问:“找我有什么事?” “上一次……我的态度不太好,请你不要见怪。”杜若兰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这句话挤出来的。 “就是为了专门找我道歉的?” 杜若兰想说哪有这回事儿,可想到今天的来意,还是忍住了。 “好吧,你的道歉我接受,然后呢?”丁世杰看着杜若兰的眼神透着不信任。 杜若兰索性也不想拐弯抹角,憋的难受,直接了当说:“其实是这样,我正在调查一桩杀人案,凶手到目前还没有抓住……” “这我知道,从我第一次遇见你,你不就一直在找凶手吗,”丁世杰不耐烦的打断,“甚至还拿一块上面沾着血的表谎称是从我车上捡的要还给我,我不知道你那么做用意何在,但确实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说实话我很生气!” 11. 银枪小新 2 丁世杰确实很生气,杜若兰看见他说话的时候手里攥着桌上的茶杯指节都发白了。 “实在抱歉,都是让这个案子把我搞乱了,现在真有点儿束手无策。”杜若兰说的倒是实话。 “看出来了,你现在都魂不守舍的,今天来找我也是为了查案子?”丁世杰的脸色稍稍和缓一些,语气仍然带着敌意。 “其实还是关于上次那块苹果表。” 丁世杰的表情又阴沉下来,眼皮跳动了几下,“我实在搞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或者想对我做什么?” “我没想对你怎样,你上次帮我,我心里还挺感谢的。” “……”丁世杰冷笑。 “只是这个案子查到这一步了,我回避不了。” “你该不是查到凶手是我吧,正在为如何让我认罪头疼呢?”丁世杰笑了。 “如果我真能确定凶手是你,我也不可能与你坐这里聊天和喝茶了。” “那倒也是,而且我明明记得你说那个袭击你的人是凶手啊,你不是一直要抓他吗?” “我只是说那个人有重大嫌疑,可没说他是凶手。”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现在又觉得凶手不是他了?” “倒也不能完全肯定,这个案子线索很少,又很特殊,总之一两句也说不清。” “看出来了,你现在是挺纠结。” “所以,但凡能用到的线索我都不能放弃。” “所以你就查到我头上了,我想不通我到底哪个地方让你觉得我像个杀人犯呢,还从来没人告诉过我这个。” “我查的人不是你,但或许跟你有点儿关系。” “哦,是谁?” “……”杜若兰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是跟上次你让我看的那块苹果表有关系?”丁世杰十分机敏,马上就联想到了。 “……”杜若兰不置可否。 “那块表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 “……” “果然是这样,难怪你上次举止那么反常呢。”丁世杰像是得到了确认点头说。 转念他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可是你怎么能认定那块表就是凶手的呢,也许是被害人的也说不定。” “那不可能。这块表的价格至少在7万以上,一个环卫女工那能用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对,我倒把这个给忘了。”丁世杰拍拍脑门,想了想又问,“但就算苹果表贵重,买得起这种表的人也不是一两个,我就有一款相同的……” “你那款与这款不同。” “不同。” “这款苹果表是第一批出厂的限量版。” “是吗?”丁世杰微微动容。 “因此,我们通过内部渠道查到了购买这块表的顾客名单。” “你们也查到了这个人吧,他叫什么名字,我认识吗?”丁世杰眼睛发亮,好奇的问。 11. 银枪小新 3 告不告诉他,杜若兰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嗨阿杰,你在这儿啊?” 说话间一个男的笑呵呵走过来,杜若兰扭头一看,真巧,正是那个她要找的姓郝的富二代。 他身穿versace collection系列的蓝色外套和米色休闲裤,脚蹬朱塞佩?萨诺第镶钻休闲鞋,鼻梁上夹着玳瑁壳的眼镜,懒洋洋走过来,一身的贵族公子气。只是他脸太圆,表情太不严肃,看着有点儿滑稽,像个喜剧演员似的。 杜若兰认出他,眼神就盯在他身上不动了。 富二代走过来亲密的拍拍丁世杰肩膀,打趣:“你可真行啊,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跟小情人在这儿偷偷摸摸幽会,挺会玩情调啊。” 丁世杰看了眼杜若兰,马上澄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切,还想唬我,傻子都看出来了。”富二代拍了他一巴掌。 “别胡说,当心一会儿把你抓起来。”丁世杰打开他的手,反唇相讥。 “哦,对了,你是那个……那个……制服美女……”富二代拍拍脑门回想起来说。 “胡说怎么,人家是警察。”丁世杰赶忙纠正。 “对,警察哈,没想到警察里也有这么漂亮的。” “您好,请问您怎么称呼?”杜若兰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你把我忘了啊,真难过,我们上次才见过的……我姓郝。郝亮。” “郝亮。”杜若兰微笑着点点头,眼神叵测。 “你们在聊啥呢?”郝亮也不见外,拉过把椅子坐在两人中间。 “没聊什么。”丁世杰说。 “真的吗,还是什么我不方便听的?”郝亮冲丁世杰睐睐眼,带着几分yin邪的笑笑。 杜若兰余光打量郝亮,心里猜想他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郝亮外表给人的感觉到很随和,就是眼珠子有点儿贼,喜欢往漂亮女人的胸脯和大腿上瞄。 这是有钱又有时间的男人的通病,说明不了问题。再说姓郝的人的也不止他一个,杜若兰还不能确定面前这个男人就是顾客名单上那个彼得?郝。 怎么才能打听一下他的背景又不被怀疑呢,杜若兰暗中寻找着适当的话题。 “杜小姐,你觉得怎么样?”郝亮与丁世杰聊着聊着扭脸问她。 “什么?”杜若兰溜号了,没听他们聊什么。 “我这两天要带宠物去巴塞罗那的分公司看看,阿杰要去正好做个伴,怎么样一起去吧。” “去巴塞罗那……带宠物……我……”杜若兰让郝亮搞得有点儿乱,没反应过来。 “宠物就是韩雯,他叫着玩的,就是上次party郝亮身边带的那个漂亮女孩。” “她呀。”杜若兰恍惚有点儿印象,那女孩好像特能撒娇。 “怎么样一起去吧,吃喝玩乐我全包。”郝亮很大方的说。 “我考虑考虑吧。” “这有什么考虑的,我知道你们当警察的辛苦,赚钱又少,哪有机会出去玩玩,我这可是……”郝亮正劝杜若兰,杜若兰的手机响了,他悻悻的闭上嘴。 杜若兰掏出手机正想挂断,一看号码正是她办公室的座机号。 谁这么随便用她的座机,杜若兰只记得武彪用过,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她接听电话,那头居然传来了陆小棠明快的声音:“是杜队长吗,你现在在哪儿?” 杜若兰眉头就皱了皱,心里升起一股火。这个陆小棠是不是太不把她放眼里了。 “我在外面半点儿事儿,你有什么事儿妈?”杜若兰没好气的回答。 “我想说说那个手机客户名单的事儿,顾盼盼告诉我她把名单复印一份给你了。” “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我们经过筛查,最后在那份名单了圈定了一个怀疑对象,叫peter hoa(彼得?郝),你认识这个人吗?” “动作还真够快的。”杜若兰暗叹,嘴上说:“他一个外国人,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你真会开玩笑。” 11. 银枪小新 4 “我看你用铅笔在他名字上画了个圈,还以为你认识这个人呢。” “你怎么随便翻看我的东西,还有没有素质?”杜若兰忍无可忍对着手机吼道,把丁世杰和郝亮都吓了一跳。 郝亮挡着嘴对丁世杰说:“看到没,我就说女警察看着都邪性,你还不信?” 陆小棠不慌不忙在电话那头说:“哦,我就是好奇你从顾盼盼那儿要来这份名单有什么用,看起来在这一点上你终于跟我达成了一致。” “谁跟你一致?”杜若兰咬牙切齿。 “我手头上倒是查到了一些关于这个人的背景资料,本来想与你分享一下,看样子你不需要了。” 彼得?郝的背景资料? 她不正是为了调查这个来的吗。杜若兰连忙说:“你说吧,盛情难却,我怎么好不领陆组长这份人情呢?” “彼得?郝是美籍华裔,今年29岁,19岁申请了美国国籍。他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实业家郝庭建,帝亚餐饮集团总裁,同时还是思博基金的董事长,如今所经营的跨国企业遍布中国、美国以及欧洲,可以说彼得?郝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这个人现在住哪里?” “美国和中国都有他署名的房产,还有一个让你感兴趣的消息就是,他在c市有一栋自己的别墅。” “这个人的中文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吗?”杜若兰把声音压的很低问。 “郝亮。” 杜若兰看着就坐在面前的郝亮,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竟然真的是这个人,就是他的苹果手表浸透了被害人温静华的血,被丢弃在案发现场的排水沟里。 “如果现在质问他,他会如何辩解呢?”杜若兰瞅着郝亮心里在想。 郝亮似乎毫无觉察,继续与丁世杰喝茶聊天。 “喂喂,听到了吗,”陆小棠在电话那头提醒,“我之所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调查到了什么程度,我想让你心里有数,千万不可茹莽,免得打草惊蛇,一定要回来和我们商量一下,知道吗?” 杜若兰鼻子“哼”了一声,原本对陆小棠稍微产生的好感也荡然无存。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自己都要听她的? “当然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和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咱们大家商量。”陆小棠似乎听出了她不高兴。 杜若兰起身离座,走到丁世杰和郝亮完全听不到的地方,把手机凑到嘴边,微笑着用很和气的语调说:“陆组长,其实眼下我就有一个很好的建议。你不是一直想抓住乔凯吗,我想到了一个十分可行的抓捕方案,就是实施起来有点儿难度,不知你想不想听?” “是吗,你说说看。” 11. 银枪小新 5 “不管乔凯有多狡猾,反侦察能力多强,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只要我们抓住这个弱点,他肯定束手就擒。” “什么弱点?” “你。” “我?!” “他一心想要报复的对象不就是你吗,如果布下一个圈套用你当诱饵,他就算明知是计,也肯定就范。你觉得我这计策怎么样,陆组长?” “……” 她不等陆小棠回答就挂了电话,她知道陆小棠也回答不出。用自己当诱饵吸引一个穷凶极恶,狡诈残忍的连环杀人犯,即便是大名鼎鼎的陆小棠也做不到吧。 总算出了口恶气,她回到丁世杰和郝亮旁边坐下,望着郝亮露出笑意,她仍然占据着先机,就看能不能把握住。 “同谁聊天呢,看你很高兴的样子。”郝亮并不知道杜若兰笑的真正原因,如果知道他还能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吗。 “没什么,家里的事儿。”杜若兰随口敷衍。 “你都成家了,”郝亮理解错了,扭头对丁世杰说,“原来你好人妻这口啊,小弟果然甘拜下风。” “瞎说什么,我还没结婚呢。”杜若兰脸一红嗔道。 “你小子脑袋里灌得都是精/虫吗,整天都想什么?”丁世杰给了郝亮一脑瓢。 “呵呵呵,误会, 误会……”郝亮揉着脑袋大咧咧憨笑。也就丁世杰敢打他,旁人借个胆子都不敢招惹这个无法无天的小混球。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一起去巴塞罗那,你还没去过吧?”郝亮就着之前的话题问杜若兰。 “我再考虑考虑。”杜若兰说。 “这有还有什么考虑的,大好青春,就该好好享受,要不将来老了就后悔了。” “人家最近在忙大案子呢,那可是正经事,不像你一天天东游西逛。”丁世杰不忘了损他。 “谁说我没正经事儿,我现在经常给我老爸打理业务,上周刚谈个2000万的生意,你以为我真是纨绔子弟啊。” “这个形容倒是蛮中肯的。” “去你的吧,故意当着美女贬低我抬高你自己,你这个虚伪、卑鄙、无耻、下流的损胚……” 两个损友互不相让,闹够了,郝亮抽空问杜若兰,“警花姐姐,他说你忙大案子,是什么案子啊,好玩儿吗?” “连环杀人案,一点儿都不好玩。”杜若兰声音很冷。 “嚯,还连环杀人啊,听着真够邪乎的,讲讲吧,我还真有点儿好奇呢。” 杜若兰瞅着他,这家伙一副懒懒散散无所谓的神情,还真让人猜不透他问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这可是人家公安局的机密怎么能随便说,你以为听故事呐?”丁世杰看杜若兰为难,对郝亮说。 “她就那么一说我就那么一听,纯当听一个故事,有什么不可以的。”郝亮有些不高兴。“再说我也不白听,我还能向杜小姐举报一件未破的悬案呢?” “你还知道悬案?” “当然啦,你不相信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信,但我就是知道。”郝亮洋洋得意。 “什么悬案?”杜若兰问。 “你得先讲我才能讲,万一我说了,你又反悔怎么办?”郝亮狡黠的眨眨眼睛。 “我说说其实也没什么,这个案子可能已经见报了,你们说不定看过呢。三天前在奥星天地附近一个胡同里,死了一个外国语大学的女学生,身中数刀,眼睛也被挖走了,最离奇的是在她尸体旁边放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布娃娃……” 郝亮听得嘴巴张老大,“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儿呢,太诡异了,赶上拍电影了,凶手抓到了吗?” 杜若兰摇摇头,“仅仅相隔一天,就在泰山路泗水街那边死了一个女清洁工,同样身中数刀,两个眼睛也被挖走了,在现场同样发现了一个穿红裙子的布娃娃,因为作案手段十分特别,我们怀疑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11. 银枪小新 6 “女清洁工被乱刀捅死的事儿我倒是听说过,女学生被害还是头一次听你说,没想到居然是同一个人干的,这是谁干的,真是个疯子啊,如果不早点儿抓住他,是不是他还要杀更多人啊?” “现在还没法断定,看样子他不会就此罢手。”杜若兰同时看着丁世杰和郝亮。 丁世杰比较沉稳,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品着,微微深思。 郝亮打了个呵欠,眼泪汪汪的似乎没怎么睡好,他问:“凶手会不会对男人下手啊,还是只袭击女人。” “从目前的作案手段来看,凶手的目标都是女性,他袭击男人的可能性很小。” “你确定?” “像这样狡猾的凶手,选择目标时一定很谨慎,选择女性作为目标成功率肯定要比选男人大很多,而且连环凶手都有相似的心理习惯,他们选择目标群体比较一致,极少有男女通杀的罪犯。” “听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多了。”郝亮抚着胸口说,“我经常半夜三更带着宠物出去玩,可别让那个变tai盯上我才好。” “放心吧,他不会看上你的。”杜若兰知道他口中的宠物就是那个小女友。“倒是你应该看好韩雯。” “是啊。”郝亮若有所思点点头,“她长得本就白白嫩嫩,招人可怜,随便哪个地方都能嘬出水来,没有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喜欢。要是让那个变tai看见肯定不会放过她。我就是有点儿好奇,万一宠物真落到那家伙的手里,他会对她做什么,舍不舍得杀她呢?” “你这话就够变tai的。”杜若兰皱着眉,厌恶的看着他。 “他肯定是冰溜多了,又跑偏了。”丁世杰插话。 “谁多了,我现在思路敏捷,清醒的很。谁让我就是喜欢联想尼,有人说我适合当做家,杜小姐觉得呢?” “我觉得你还是给我讲讲你的悬案吧,希望不是你编的。” 郝亮哈哈一笑,“放心吧,这个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他眯缝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困倦,故意卖了个关子才说:“这个案子就发生在那个倒霉的清洁工被杀的地方不远。”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没听说是吧,我的消息都是独家新闻,”郝亮很得意,打了个哈欠说,“更刺激的我还没讲,这次你猜猜凶手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杀了人? 杜若兰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印象中泗水街附近再就没发生过其他恶性案件。 “猜不着吧……是男的。” “……” “还是个小男孩。”郝亮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戳戳点点,想要引起杜若兰关注。 “小男孩?” “十一二岁的样子吧。” 11. 银枪小新 7 杜若兰将信将疑,看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别听他瞎扯了。”丁世杰捅捅杜若兰,“没看出来他药劲儿上来了吗?这小子肯定是见咱们之前刚溜过。” “又当美女面拆我台,姓丁的你是不是我哥们儿,我可是拿你当亲兄弟,你要想玩宠物,我都不含糊,够不够兄弟……” “行行行,你够,你够,你是我哥。”丁世杰无奈的安抚他。 “你是我哥好不好,别以为我糊涂。” “好,好,你不糊涂,你是我弟弟。” “喂。”杜若兰推了推郝亮,“你刚才还没说完呢,那个小男孩怎么被杀的?” “什么小男孩?!”郝亮睁大眼睛呆直的瞧着杜若兰。 “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小男孩啊……” “我有说过?你记错了吧?” “算了你别跟他纠缠了,没看出来他现在都糊涂了吗。”丁世杰对杜若兰说。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郝亮眼前晃晃,“这是几。” “一。你当我傻啊。” “他不糊涂啊。”杜若兰说。 丁世杰又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你总出‘一’干什么,有病啊。”郝亮不耐烦说。 杜若兰差点儿给郝亮一嘴巴,气得坐回沙发上,质问丁世杰:“你们平时整天就这么胡闹?” “我只是偶尔溜两口解解闷,他是家常便饭。” “我知道,他那么好色,肯定把这个当做催qing药了。这么看来,你确实比他强多了,最起码你还能开赛车。” 丁世杰羞愧难当,他怎么听不出来杜若兰在故意挖苦他。 郝亮像喝高了酒,偎在沙发里眯着眼飘飘忽忽,神态怡然。某一时刻突然睁开双眼,精光四射,目光炯炯的瞪着丁世杰和杜若兰两人,把两人吓了一跳。 他就像从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一样,很认真的问杜若兰:“我说到哪儿了?” “你说到哪儿了我怎么知道?”杜若兰被他冷不防问的不知如何回答。 “我想起来了,”郝亮神经质的咧开嘴笑道,“我正讲到女清洁工被人午夜跟踪,你说她怎么那么傻呢,都没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当时街上没有一个人,他就躲小巷里等待她出现,非常非常耐心的等待……” “你等等……你说凶手事前躲在小巷里?”杜若兰打断他问。她对案发现场十分清楚,那里的确有一个小巷,她还因为追捕周科宾在那里遭到过周科宾偷袭,印象特别深刻。 “是啊,就躲在小巷里,那个清洁工从他面前走过都没发现他,他瞅准时机就朝她背后扑上去,速度奇快,飞一样就到了她背后……” “飞一样?你是说凶手当时开着车吗?” “开车?对呀,你说得对,当时就是开着车冲向她,太刺激了……” “但那女的发现身后有辆车冲向她,她开始向前跑……”杜若兰接着说。 “但是没有跑几步就被车追上了,撞倒了,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继续跑……” “然后……” “他跟下下车,抽出一把刀拿在手里,从后面追上去,抓住她,手起刀落……”郝亮兴奋的挥动左臂,做了个捅刺的动作。 “郝亮是左撇子?”杜若兰扭头问丁世杰。 “是啊。”丁世杰说,又笑道,“这小子现在神志不清,别听他在那儿瞎叨叨,都快赶上写小说了。” 杜若兰可没跟着笑,她观察着郝亮神志不清在那儿手舞足蹈,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但是,刚才在她的引导下他几乎把整个杀人经过都复述了一遍,甚至比杜若兰知道的更详细。 难不成他吸毒之后产生了超能力,不但能讲故事,还能猜故事? 杜若兰可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她打量着郝亮,心里盘算对策。 “哎,你怎么了?”丁世杰好奇的问她。 “没怎么啊?” “我看你一直盯着郝亮看,眼神好奇怪啊。” 11. 银枪小新 8 “有吗,呵呵,觉得好玩儿吧,我净抓吸毒的了,可还从来没有看见人吸high了什么样。” “就这副傻样。”丁世杰觉得郝亮烦,掏出手机,“我给韩雯打电话,把他带回客房里去,省得在这儿出洋相。” “用不着,让他在这儿带着挺好。” 丁世杰瞧瞧郝亮又看看杜若兰,“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他这种类型的呢?” “怎么会呢,我看他挺逗的。” “我还很讨人喜欢呢。”郝亮似明白似糊涂的接话道。 “是啊,你是很讨人喜欢。”杜若兰半开玩笑的说,一双灵动的眼珠瞟过郝亮。 郝亮一愣,暧昧的笑了笑。 这个细节却被丁世杰看在眼里,他诧异的望着杜若兰,杜若兰却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做过什么,说说笑笑,很快就掩盖过去。 可是,丁世杰却有点儿魂不守舍,时不时的打量着郝亮和杜若兰,眼神里带着丁点儿酸涩的意味—— 他吃醋了。 即便是再要好的朋友,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会争风吃醋。丁世杰也不例外,车王也是人。 他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坚持要把韩雯找来。一通电话过去不久。一个雪白粉嫩的小女孩从楼上走下来,她穿着超萌黄色棉t恤,斜挎同色小方包,头上戴着可爱蝴蝶结波点发箍,下面是齐p超/短裙,充分暴露出似粉若瓷让人垂涎欲滴的美腿,彷如从玩具橱窗里复活的大娃娃,让大堂里很多男人不由自主侧目观望。 “银枪小新”玩过的女人不少,能让他玩这么长时间而不厌烦确实需要点儿本事。 丁世杰招招手,韩雯笑眯眯走过来,恭敬的称呼他:“杰哥。”一副人畜无伤的小模样。 当她看见郝亮歪歪斜斜靠在沙发上,傻乎乎的瞅谁都笑,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殷勤的跑到郝亮身旁,娇声软语:“亮哥,我服你回去歇着吧?” “我就在这儿歇着。”郝亮固执的说。 “这儿多不舒服啊,还是回去吧,我给你按摩按摩好不好。”韩雯伸出两只没有骨头似的藕臂挽住了郝亮的胳膊,语气中带着撒娇。 往常这时候郝亮也就答应了,今天有点儿反常,他眯着眼笑嘻嘻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呆着挺好。” 韩雯嘟着肉肉的小嘴很不解,仰脸看看丁世杰,丁世杰努努嘴,她低头发现郝亮表情怪异,顺着那双色迷迷的看到了坐在对面的杜若兰,原本娇憨柔顺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面对杜若兰,她凶相毕露,腮帮鼓着,大眼瞪圆,活脱一只被抢食发怒的小母猫。 杜若兰只是觉得好笑,这更激起了韩雯的敌意。她想拉郝亮走,可是郝亮就是不肯。吃多了韩式小年糕偶尔也想换换冰糖葫芦。杜若兰现在在他眼里就是出水芙蓉,冰山雪莲。 11. 银枪小新 9 郝亮毫不掩饰直勾勾瞅着杜若兰的眼神让身旁的人都感觉到了。气氛很尴尬,丁世杰与韩雯都有些不知所措,唯独杜若兰处之泰然,始终似笑非笑的样子。 韩雯实在忍受不了,幽怨的瞪了郝亮一眼,“爱走不走,不走我走……”红着眼圈气呼呼要走。 郝亮伸手拉住她,笑嘻嘻道:“我走,当然走,有人伺候还不走啊……” “哼。”韩雯撅着小嘴,怒气消了大半,但还要撒一会儿娇才罢休。 郝亮拉着女友临走的时候故意扭头瞅了杜若兰一眼,杜若兰恰好也同时抬起眼睛,两双眼睛一碰即散。 郝亮、韩雯走后,剩下丁世杰和杜若兰。丁世杰疑惑的瞅着杜若兰不说话。 “干嘛一直这么看我?”杜若兰问。 “你倒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是特讨厌吸毒的人吗?” “那又怎么了,他又没有要给我吸。” “我不是那个意思,”丁世杰微微脸红。“你刚才的表现好像你一点儿都不讨厌他。” “是啊,跟他接触一下发现其实他也蛮讨人喜欢的。”杜若兰笑着说。 丁世杰疑惑不减反而更深,“可我还是有点儿不相信,你不是……不是另有打算吧?” “你想太多了。”杜若兰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一口已经凉透的茶,眼神中隐藏着冷光。 她看了看表,对丁世杰说:“时间不早,我想得走了,改时间我们再聚吧,丁公子。” “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什么公子。” “丁权副市长的儿子还不算公子吗?” 丁世杰稍微愣了一下,脸色缓和过来,“原来上次去我家你认出我爸了。但还是别这么叫我,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他从政,我玩儿车,井水不犯河水。” “好吧,那就改天见。” 杜若兰要走,丁世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今天来找我真的没有其他目的?” “为什么你总怀疑我呢?” “被你吓怕了吧。” “那好我告诉你,我想趁机巴结市长公子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 杜若兰走出金典会馆大门,一直走到丁世杰看不见的地方才站住。她喷水广场附近溜达了五六分钟,从另外一侧慢悠悠返回会馆。 远远透过正门的玻璃墙看见丁世杰已经不在休息区,她这才走进大门,东张西望。 一位礼仪小姐走过来礼貌的询问:“小姐,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吗?” 没等杜若兰回答,一个男人走过来笑着说:“不用了,我可以为她服务。” 礼仪小姐立刻认出这个人,识趣的鞠躬离开了。 郝亮笑眯眯的看着杜若兰说:“杜小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杜若兰说。 两人心知肚明,谁也不去说破。 郝亮阅女无数,太能揣摩女人的心思了。刚才杜若兰暧昧的态度和几个似是而非的眼神看过来,他就知道有戏了。他银枪小新可不是浪得虚名,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送上门,焉有不受之理。几个眉来眼去,他就心里有数了,谎称与韩雯回去休息,随便找个借口把她打发掉,就急不可待的下楼来等着杜若了。 影星、歌星、车模、空姐……五行八作里唯独警花他没尝过,看见杜若兰脑海早已经想入非非了。 “咱们出去散散步吧。”杜若兰提议。 “好啊。”郝亮爽快的答应了。他溜完冰现在才刚缓过来,浑身酸麻,也想活动活动。他以为杜若兰是想避开丁世杰就答应了,也没多心。 杜若兰和他出了会馆,有意无意往停车场方向走。 “你想不想坐车去兜兜风?”郝亮提议。 “好啊,不知道你车技怎么样?”正中杜若兰下怀,她顺口答应。 “马上你就知道了。”郝亮调皮的伸出跟手指比划着,走向一辆银灰色的兰博基尼。 “这是你的车,哇,好漂亮啊。” “这是去年2月份在香港拍卖会上购得的限量版呢。”郝亮得意的说。 “你有很多跑车吧?” “是啊,如果你喜欢可以去我的别墅看看,我在c市有自己的车库。” “我喜欢玛莎拉蒂。” “是吗,看不出杜小姐也是爱车之人呐,玛莎拉蒂我也有,你喜欢送你一辆都行。” “那我可消受不起,能坐上兜兜风就知足了。”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外形科幻的跑车前,郝亮掏出电子钥匙按了下按钮,左右剪刀门缓缓升起。 郝亮往车里一看,笑容忽然就僵住了。 11. 银枪小新 10 原来驾驶室里居然坐着一个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宠物——韩雯。 韩雯冷笑着看着郝亮和杜若兰。 “你怎么在这儿,雯雯?”经过了短暂的惊愕,郝亮尴尬的问。 “我也想问你呢,你一转身人就没影儿了,我还担心你走丢了呢。” “别开玩笑了,我出来恰好碰见杜小姐,顺道开车送她回家。” “可真是碰巧啊。”韩雯气哼哼的挨个打量面前两人,“一个不打招呼就开溜,一个去而复回鬼鬼祟祟的,你们这儿玩儿的是哪一出啊?” 杜若兰懒得跟一个吃醋的小丫头拌嘴,一言不发等着郝亮解决。 “你太多心了雯雯,我送完杜小姐,晚上带你去吃寿司料理。” “你当我面说这些,不怕杜小姐吃醋啊,还是带她去吧。” “看来你的宠物误会了,我还要急着回家呢。”杜若兰对郝亮说。 “别闹了雯雯,你赶紧下车。”郝亮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下车,要送她回家我去送。”韩雯罕见的上来倔脾气,来在驾驶室不动弹。 “你这宠物还挺不好养活的啊。” 杜若兰话音刚落,郝亮一把揪住韩雯的胳膊硬是把她从车子里给拖出来,刚才还赔笑的脸变得青紫可怕,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这种肆意而为无法无天的富家公子最厌恶被人卷面子,韩雯也是吃醋吃昏头了,恃宠而骄忘了这一点。 “你想怎么着,嗯,我问你想怎么着,是不是我太给你脸了?”郝亮那张小圆脸此时一点儿称不上可爱,翻楞着白眼瞪着蹲在地上被扯住一条胳膊的韩雯。 韩雯吓傻了,连句话都不敢回,眨巴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眼泪跟自来水似的一串串,一汩汩往外冒。 “算了,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诚心实意的对着你你就知足吧。我坐别的车回家。”杜若兰劝了一句,要走。 郝亮平时还是挺惯着韩雯的,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脾气消了大半,冷冷的说:“你回去等我。” 韩雯站起来,揉着扭疼的胳膊狠狠瞪了杜若兰一眼,快步走了。 郝亮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客客气气对杜若兰说:“请上车吧,杜小姐。” 杜若兰还真挺佩服这家伙的好色外加不要脸,她也不矜持,直接坐进副驾驶座位。郝亮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天晚上肯定是个浪漫激情的夜晚。 上了车,郝亮问她去哪儿。杜若兰说:“送我回家啊,刚才不是说好的吗?” 郝亮稍是一怔,随即明白了,这不就是暗示我去她家吗,原来她喜欢这个调调啊。他马上答应:“好啊,你家怎么走,我现在送你过去。” 于是,郝亮开着拉风的兰博基尼浮想联翩的穿行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他对c市不太熟悉,只知道一些主干道上著名的娱乐场所和会所。现在,完全听凭杜若兰指挥左转右转,这样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 “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右转就到了。”杜若兰说。 “好。”郝亮激情澎湃的踩下油门。 跑车转过十字路口,一栋巨大陈旧的建筑出现在眼前。 “这是你家?”郝亮吃惊的问。 “是啊。” “这楼龄也得百十年了,这么庞大老字号家族企业我不可能不知道啊,敢问你是做什么产业的?”郝亮肃然起敬,恭恭敬敬的问。 11. 银枪小新 11 “我家是卖警用器材的。” “警用器材?!你说的是防爆器材吧,没想到卖这种东西还能发达哈。” “等到了我家你就知道有多发达了。” 郝亮没多想,一脚油门跑车开到大楼门口,抬头看见大门上悬挂着偌大的国徽,再看门口的牌子上写着“c市公安局刑警队”。直到这时候他才觉得不对劲儿,“这不是刑警队吗,你带我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来我家吗,我就带你来了。”杜若兰笑着说,抬手将车钥匙从钥匙孔里拽出来。 “你家?喂,你,你想干什么?” “跟我下车吧,郝大公子,这样称呼你是不是觉得很风骚。” 以郝亮的家庭背景,杜若兰想要审讯他还真不容易,对他来说聘几个有点儿名气的律师或者给上级领导通通气易如反掌,随便什么理由都能搪塞不来。杜若兰前思后想,决定投其所好,用美人计把他引过来,这叫愿者上钩。 杜若兰把郝亮从兰博基尼里揪出来,拖到楼上刑警队,对大眼瞪小眼的警员们说:“把他带到审讯室一会儿准备审讯。” “他是谁啊,杜队?”任强问。 “嫌疑人。” “谋杀温静华和潘毓婷的凶手?!” “……”杜若兰没回答,只是摆摆手。 就这个动作足已在刑警队里再次引起轩然大波,很快连陆小棠在内的外来人员都听说了。陆小棠还真有些吃惊,这丫头不声不响动不动就失踪不见,每次回来竟然都不空手,不知道新抓来这家伙又是什么来头。 郝亮可不像周科宾那样的平头百姓,狡猾又胆小,一逼一诈就服软了。他经过了最初的惊慌,清醒下来马上开始叫嚣,“你们非法拘禁美国公民,我要通过美国大使馆向你们政府提出抗议,你们要为你们的违法行为承担后果……我要见律师,见到律师之前我拒绝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警员们还从来没见过气焰如此嚣张的嫌疑人,也不敢冒然行动,纷纷来找杜若兰商量对策。 杜若兰正在解释,陆小棠风风火火走进办公室,开门见山的问她,“那个自称郝亮的人是谁,你为什么要抓他回来?” “我没有抓他回来,是他自愿跟我回来的,问问情况而已。” “自愿跟你回来干嘛大呼小叫?” “他真是自愿的我没骗你,还是他开车送我回来的呢。”杜若兰狡猾忽闪着大眼睛对陆小棠笑着说。 陆小棠根本不相信,看她说得理直气壮,猜不透她又在耍什么手段。“只是问问他为什么非说我们拘禁他?” “那你得问他,我怎么知道?” 陆小棠知道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便告诫:“我看这个人来头不简单,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免得到时候没法收拾残局。” “他是帝亚餐饮集团总裁郝庭建的儿子,养尊处优惯了自然要骄纵一些,没什么了不起的,先关他几个小时杀杀威风。” “帝亚餐饮集团总裁的儿子……”陆小棠倒吸凉气。 “怎么你也听说过?”杜若兰不以为然的笑问。 “我搞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 “该干什么干什么呀,你不是都看到了。” “你这样行事会很被动的,你难道都不考虑后果吗?” 11. 银枪小新 12 “你不用假惺惺的劝我。”杜若兰一直笑得弯弯的眼睛忽然瞪圆,闪出两道凌厉的光。 “……” “如果我不能找出案子的真相会更加被动。你能对我说这些话是因为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刑警队了,你现在只不过协助办案,无论你是否出力都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我不一样。” “……”陆小棠没想到杜若兰对自己有如此深的成见,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杜若兰以为陆小棠无言以对,冷笑一声,“我还要问嫌疑人话,不能陪你聊天了,对了,你如果看不惯我可以向武局长反应情况,我等着呢。”说完拂袖而去,把陆小棠整个人凉在那里。 “我会的。”陆小棠简直被气乐了,杜若兰的火爆脾气真和她当年有些相似。难怪自己得罪了那么多人呢,现在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抻脖子瞪眼睛与她争辩,还别说,连她自己都觉得讨厌。她倒想瞧瞧这个胆子比倭瓜还大的丫头能闯多大祸患出来。 杜若兰来到审讯室,隔着闭路电视只看见郝亮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房间里,警员们都呆在外间屋。 “怎么回事儿,这么快就审讯完了?”她问。 “哪有,根本都没开始。这小子一点儿都不肯配合,问什么都不说,还理直气壮,敢指着咱们警察鼻子训。”任强气哼哼说,想必他就是被指着鼻子训斥的那一位。 “你们好赖不计也是刑警,抢劫犯,杀人犯都不怕,怎么被个狐假虎威的家伙一咋呼就都给撵出来了?”杜若兰鄙夷的瞧着自己的部下们。 警员们纷纷惭愧的低下头。 任强忍不住说:“这小子不像狐假虎威,好像真的挺有来头,说起话都趾高气扬的,我觉得我们还是……” “我管他是什么来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只要有犯罪嫌疑,我就要问个清楚明白。” 杜若兰一双妩媚的眼睛瞪起来也相当威势,警员们都大气不敢出,一切全听吩咐。 “队长……”一名警员指着审讯室的显示器叫起来。 杜若兰转过头看见审讯室里的郝亮已经从凳子上站起身,像个被关的动物一样绕着墙走,一边走一边踢打桌椅,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小子要发疯啊……”有人说。 “让他疯,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个疯法。”杜若兰冷哼。 她推开审讯室门,正看见郝亮挥舞着手臂对着墙角的监控摄像头大骂:“都躲起来干什么,有胆子抓我没胆子出头吗?你们以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小爷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杜若兰靠在门上像看耍一样瞅着他。 郝亮骂够了,转身踢了一脚桌子,猛然看见杜若兰在背后吓了一跳,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爆发,跳过来指着杜若兰大骂:“就是你这个贱人把我骗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再说一次。” “你……”郝亮还想骂,可是望着杜若兰寒厉的眼神,心里也有些打怵,终于还是没骂出口。但他气势不肯示弱,不容置疑的道:“你们这是非法扣押美国公民,必须无条件立即释放我。” “你回答完我几个问题,我自然放你走。” “再见到我的律师之前,我不会回答你提出的任何问题。”郝亮眼珠转转又改口。 11. 银枪小新 13 “会让你见律师的,不过不是现在。”杜若兰走到审讯桌旁,捡起扔在地上的记录本和笔,扶起踢倒的椅子,端正坐好,翻开记录本,用笔敲敲桌面示意郝亮坐下。 “你不能把我关在这儿,这是非法的,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清楚?do-you-understand?”郝亮跨前一步,双手按住桌子,咄咄逼人的瞪着杜若兰。 杜若兰只是翻眼皮瞧瞧他,说道:“我并没有关押你,只是请你来协助调查,这是你应尽的责任,就算你是美国国籍也不例外。” “我明明是被你骗来的,怎么能说是你请来的?” “我有骗你吗,谁能证明?”杜若兰张着单纯的大眼睛瞧着郝亮。 “你……”郝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掉进这个可恶女人的圈套里,现在他开始想念宠物韩雯了。 “坐到座位上,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我没什么可说的。” “这样的态度对你可不利啊。” “我又不是嫌疑人,回不回答是我的自由。”郝亮坐在杜若兰面前,翘起二郎腿一颠一颠的,摆明了要与她对着干了。 杜若兰冷笑,不慌不忙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键子,放到桌上,手机里开始播放一段录音—— “……我想起来了,我正讲到女清洁工被人午夜跟踪,你说她怎么那么傻呢,都没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当时街上没有一个人,他就躲小巷里等待她出现,非常非常耐心的等待……”(郝亮的声音) “你等等……你说凶手事前躲在小巷里?”(杜若兰的声音) “是啊,就躲在小巷里,那个清洁工从他面前走过都没发现他,他瞅准时机就朝她背后扑上去,速度奇快,飞一样就到了她背后……”(郝亮的声音) “飞一样?你是说凶手当时开着车吗?”(杜若兰的声音) “开车?对呀,你说得对,当时就是开着车冲向她,太刺激了……” “但那女的发现身后有辆车冲向她,她开始向前跑……”(杜若兰的声音) “但是没有跑几步就被车追上了,撞倒了,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继续跑……”(郝亮的声音) “然后……”(杜若兰的声音) “他跟下下车,抽出一把刀拿在手里,从后面追上去,抓住她,手起刀落……”(郝亮的声音) “咔”一段录音播完。 杜若兰笑问:“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还记得吧。” 郝亮白胖的脸已经气成青紫,忽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怒骂:“你敢阴我,原来你早就对我不怀好意!” “随你怎么说,”杜若兰愉快的摊开双手,“总之你说的这番话,与我们调查到的案发经过十分接近,我们从来没有向媒体公开过,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除非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 “那都是我胡说的,怎么能当真?”郝亮急道。 “你觉得如果你是警察,你会相信这样的解释吗?” “我……” “你犹豫了,说明连你这么笨的人都不相信,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郝亮原本满不在乎的神情里隐现出一丝不安,他意识到他惹上大麻烦了。 “先解释解释你这段录音吧,你是如何知道这么详细的案情的?”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现在的回答也同样会被录音,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现在不肯说,或者故意敷衍,我就有理由相信你故意隐瞒真相,到时候就会把你当成犯罪嫌疑人进行调查,我想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郝亮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杜若兰的手机,像是考虑要把它抢过来砸碎似的。 “郝亮,接着。”杜若兰忽然把手机抛向郝亮。 郝亮猝不及防伸手接住,不可思议的望着杜若兰发呆。 “你不是想要吗,我给你。” “你……”郝亮迟疑了一下,赶忙找到那段音频迅速删除。 12. 开膛手 1 杜若兰瞅着他,若有所思的说:“用左手接东西,用左手写字,你果然是左撇子,与凶手一样。” 郝亮身子突然僵硬,慢慢抬起头显出惊恐又憎恶的表情。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门开了,任强伸进脑袋略带焦急的说:“队长,麻烦了。” “什么事儿麻烦了?”杜若兰问。 还未等任强说明,就被身后一只手拨开,武彪怒冲冲走进来,看见审讯室里的情景,质问杜若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现在给我解释清楚?” 杜若兰先是一惊,往门口瞄瞄,看见了陆小棠的身影和一个身穿西服的陌生人,心里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都看到了。”她不喜不怒的回答武彪。 武彪想要发作,偷眼看了看站在门口西装革履那个男人,压下火气,走到杜若兰跟前,低声说:“你知道你捅了多大篓子吗?” “不知道啊,我只是例行工作而已。” “少装傻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吗?” “男人啊。” “别跟我笑嘻嘻的,他是帝亚餐饮集团总裁郝庭建的儿子,你把他带回来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 “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查案子查到他了,自然要把他带回来问问话了,我没看出来这有什么不对。” “可是你有把握吗,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招惹这样的家伙,这一次我可保不了你,实在不行现在就给你爸打电话……” “用不着,我自有分寸,交给我吧。” 武彪将信将疑,不忘了提醒一句,“小心门外那个男的,他是郝亮的律师,不太好对付。” 杜若兰心里还算感谢武彪,这老头子色厉内荏,还算站在自己这头。她这才正色打量走进门的那个男人。 郝亮一看见他,马上有了底气,委屈的对他说:“张律师,你可算来了,再不来他们就要对我严刑逼供了。” 张律师保养甚好的脸上,眼角微微抽动两下,闪过一丝疑虑,转脸看向杜若兰马上恢复了温和的神态,“你好,你就是逮捕郝亮先生的杜警官吧?” 他说话舌头有点儿生硬,好像广东那边的人,普通话不太流利,但杜若兰听得一清二楚,她瞅着张律师微微冷笑,知道这家伙一开始就给她挖了一个坑。 “先说明一下,张律师。你可能听了某些小人的片面之词,对事件经过不太了解,”她剜了一眼站在门口旁观的陆小棠,目光落回张律师脸上,“所以,我必须强调,我并没有逮捕郝亮,他可是自愿跟我来刑警队,配合我调查的,我没有使用任何强制手段。” “自愿的?”张律师疑惑的瞅瞅郝亮。 12. 开膛手 2 “你不要听她的,我是被她骗来的。”郝亮急忙否认。 “我怎么骗你的,你不妨给你的律师说说,看看他相信不相信。” “你跟我说去你家……” “你在胡说八道,我和你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提出这种要求?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会带一个陌生男人回家?何况你有什么地方让我欣赏值得我这样做的?” “你……你……” “再说你又不是弱智,就算一个三岁小孩子也能认出公安局吧,你居然能想成我家,要不是你别有用心故意这样说,那就是智商有问题了。” 郝亮指着杜若兰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他这个花丛小霸王今天算是栽了,花没采到,还扎了一身刺。 作为郝家的司法代理律师,张律师当然清楚郝亮是何种货色,多少也猜到七八分,但总不能说是杜若兰用美色勾引郝亮来的。他怕郝亮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拍拍郝亮肩膀暗示他控制情绪,然后对杜若兰说:“郝亮先生是不是自愿来的你们各执一词没法定论,我们也就不予追究了。但他毕竟是美国公民,你们就算找他来寻求合作也还是应该遵守必要的法律程序,以免引起国际纠纷。现在既然郝亮先生已经不愿意留在这儿,他有权随时离开,这一点你们不应该有任何异议。” “他是不是美国公民我管不着,但他现在既然来了不能说走就走。”杜若兰根本不为所动。 张律师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警如此霸道,恼怒的看看武彪,对杜若兰大声说:“难道你们中国的警察一贯这样为所欲为,执法犯法吗?” “杜若兰马上放人。”武彪实在绷不住不得不发话了。天晓得这丫头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不能放。”杜若兰平静的说道,“除非郝亮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不管他是美国人还是什么人,我都要按照本国的法律照扣不误。” “我的当事人完全有权利拒绝你的任何回答,”张律师毫不示弱,针锋相对道:“如果杜警官你非要扣押美国公民,对不起,我只好请求美国大使馆通过官方渠道来解决的。” 武彪一张大黑脸顿时胀大三圈。看来这局长位置也坐不了几天了。 “你就算告到联合国也讨不到便宜,”杜若兰讥讽,“除非郝亮能澄清自己的嫌疑,我才能放他走。” “嫌疑?,什么嫌疑?”张律师露出困惑。 杜若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开关,面传出了郝亮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我正讲到女清洁工被人午夜跟踪,你说她怎么那么傻呢,都没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当时街上没有一个人,他就躲小巷里等待她出现,非常非常耐心的等待……” “喂,你怎么还有?”郝亮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真相信我会像你那么傻,只有一段录音就敢把手机给你吗?”杜若兰笑呵呵的说。 “这是什么?”张律师措手不及,神态也不像之前那样镇定了。 “郝亮说的是一次杀人经过,就是我们最近正在调查的一起连环杀人案,他所描述的细节很多都与我们的调查结果相吻合,所以我必须要他解释清楚。” 12. 开膛手 3 “你怎么能当着警察的面说这样的话?”张律师忍不住质问起郝亮。 “我当时……当时神志不清,再说,谁知道这个阴险的女人会趁我不注意悄悄录了音啊。”郝亮又气又恼。 张律师不愧是高价聘请的资深律师,经验丰富,临事沉稳,他眼珠飞快转了几转,拿定主意,俯身在郝亮耳边问:“你说你神志不清,当时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了?” “玩儿冰了。”郝亮小声说。 张律师心中有数,这才不慌不忙对杜若兰说:“这段录音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为什么?” “其一,我的当事人当时处于酒醉状态,醉酒之人说出来的话怎么可以当做证据。其二,你的录音手段实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对我当事人进行的非法录音,本身不能够作为司法证据,因此,你对他犯罪嫌疑的指控也根本不成立,所以我要求你马上无理由释放我的当事人。我们甚至还可能就你非法窃取他人信息的行为保留投诉或者向法院状告的权利。” 好一个颠倒黑白、伶牙俐齿的家伙,一番话不断扭转了局势,还把杜若兰逼到危险境地。 武彪刚刚松弛下来的脸再一次揪起来。 陆小棠却不动声色的瞧着杜若兰,想看看她到底如何应对。 杜若兰没有丝毫慌张,她微眯起双眸,目光霍然变得咄咄逼人,“张律师,你以为我只是误打误撞、胡乱猜测他有嫌疑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律师又被杜若兰出人意料的回答弄愣了。这女警如此理直气壮,难道还有什么底牌没亮出来? 杜若兰的目光越过张律师落在站在门口旁观的陆小棠身上,“陆组长,我现在已经把人带来了,该怎么做你心里也清楚吧。” 想让我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门儿都没有,要玩儿大家一起玩。 杜若兰看陆小棠置身事外看热闹很来气,索性把她也拖进来趟浑水。陆小棠想不说话也不行了,她对张律师说:“我们在第二个被害人温静华的被害现场找到了一块贵重的苹果手机手表。经过调查发现这是一块在美国本土购买的限量版手表,我们还查出了购买者信息,这个人是美国国籍,叫peter?hoa。他的中文名字是郝亮,就是你的当事人。” 郝亮刚才还飞扬跋扈的表情一下消失了不见,张着嘴巴惊骇的瞅着陆小棠和杜若兰。平时净他玩/女人,今天却要被两个漂亮女人给玩儿死了。 张律师疑问的盯着郝亮,眼神里充满焦躁,连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这位小少爷到底闯了多大祸。 “不可能,我的手表怎么会掉在案发现场,真是笑话,哈哈哈……”郝亮故作镇定的笑了几声,可是谁都能看出他的笑声里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张律师恶狠狠瞪他,恨不能抽他两个大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看来她们是胸有成竹才敢把你弄来。” “那又怎样?”郝亮摇摇头,撇撇嘴。意思是我就不承认他们能拿我有什么办法,我是美国公民。 张律师气急败坏的嘀咕:“这不是你承不承认的问题,只要她们能够证明案发现场找到的那块表是你的,你和这个案子就脱离不了干系了,这可是刑事犯罪,在任何国家都有权按照当地法律扣押审讯嫌疑人,美国国籍也帮不了你。” 12. 开膛手 4 “那我该怎么办?”郝亮急道。 “那块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得解释清楚。” “我不知道什么表呀,我没杀人,也没把表掉在案发现场。” 张律师将信将疑的瞅着他,“我希望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我没办法帮到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 张律师沉吟了一下,挺直腰板准备与杜若兰交涉了。 “你想到对策了?”杜若兰笑着问他。 “我想看一眼你们说的那块手表,在没见到证物之前,我有权利怀疑它的真实性。” 杜若兰对陆小棠说:“那就麻烦你拿出来给这位大律师看看吧。” 陆小棠没说什么,转身去不多时回来,把一个塑料物证带擎到张律师和郝亮面前。物证袋里放着一个带着斑斑血迹的苹果手表。 郝亮伸手想拿,陆小棠缩回手,说:“是不是自己的手表,一眼就能看出来吧。” 郝亮喉结耸动,费力的咽口唾沫,张张嘴似乎想说话。 杜若兰提醒:“千万想好再说,你现在要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负法律责任。” 郝亮又看了看拿在陆小棠手里的苹果手表,终于还是没敢说这块表不是他的。 “看来你是默认了对吗?” “……”郝亮没说话。 张律师却急了,忍不住道:“为什么不说话,你知不知道你承认了意味着什么?” “张律师,你的当事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希望你不要误导他,又或者你想包庇他。”杜若兰适时开始反击了。 张律师气哼哼的闭住嘴,用眼神不断暗示郝亮。 郝亮叹口气,对杜若兰说:“对,这的确是我的手表。我的表是限量版的,与普通苹果手表稍有区别。” 杜若兰看了看陆小棠和武彪,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色。她对郝亮说:“那么讲讲事件经过吧。” “什么事件经过?”郝亮问。 “你在装傻吗?” “没有。我想你弄错了,这是我的表,可我没犯罪。我从来都没去过案发现场,也不认识被害人。” “那么你的表又怎么解释?” “我没法解释,我的表早就送人了。” “送人了?”杜若兰一愣,追问:“送给谁了?” 郝亮犹犹豫豫说:“送给一个熟人了。” “是谁?” “你见过。” “我见过!?” “韩雯。” “你是说你把你的苹果表送给韩雯了?”杜若兰一惊。 “好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她喜欢我就给她了。” “说出的话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敢与韩雯当面对峙吗?” 郝亮咬咬牙,“敢。” 杜若兰与陆小棠、武彪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凶手可能是一个女人。 因为这个意外情况审讯中断,三个人临时商量对策。 陆小棠问杜若兰,“韩雯这个女人你认识?” “见过两面。” “那你觉得郝亮的说法可信吗?” “他既然敢当面对峙,我觉得我们可以相信他。” “这个韩雯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武彪插话问杜若兰。 “一个一点儿都不像杀人犯的女人。” “……” 杜若兰转念一想,说道:“其实仔细想想两个被害人的遇害情况,也确实没有什么证据表明凶手肯定是男性。只是我们觉得这么残忍的案子只有男人才有胆量做出来罢了。” 12. 开膛手 5 “但我还是倾向于凶手是男性。”陆小棠说,“这两起命案不仅仅是手段残忍,从经验上看,它有很多细节以及作案特征都能暗示出凶手是男性……” “什么作案特征?你不是又要跟我说被害人尸体上的伤口与当年如何如何相似,凶手很可能是乔凯那些话吧?”杜若兰冷笑着打断。 既然她说了,陆小棠就就不说了。 “我倒觉得乔凯不过是一种假设,事实上我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直接能证明他存在的证据,就目前发现的郝亮这个条线索也看不出与乔凯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 看到陆小棠没法反驳,杜若兰心里很得意,她不在乎凶手究竟是谁,只要不是乔凯就行。她继续说:“还要多亏慕容医生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苹果手表,否则我也不会找出郝亮来,也就不会知道这块表原来是一个女人的。” 武彪插话说:“你刚才说这个女人叫韩雯。你对她了解多少,她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一个模特,她是郝亮众多女友中的一个,也是最受宠的一个。长得娇滴滴的,看似弱不禁风,但有没有暴力倾向我不敢说,但我知道女人一旦凶狠起来,她们的手段绝对不亚于男性。” 陆小棠说:“假设韩雯是凶手,她为什么要用那种手段杀人,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好理解的话,案子咱们早就破了,肯定还有一些我们未尝知道的原因,当然,也许她只是觉得好玩而已,除了发泄罪恶的欲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这也不是不能解释。不管怎样,她的表沾着血迹,掉在了案发现战场,就凭这个证据,她与杀人案肯定脱离不了干系,所以我建议立刻逮捕她,你们没有异议吧。” 陆小棠和武彪都没有反对。 毕竟,一切靠事实说话。韩雯为什么会把贵重的苹果表掉在案发现场是警员们迫切想要弄清的疑点。又或者,一个完美隐藏的凶残女人无意中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 …… 警员们制定了两套抓捕方案,第一方案是让郝亮打电话把韩雯骗到警方事前埋伏好的地方一举将其擒获,第二套方案是直接去韩雯住所实行抓捕。第一套方案迷惑性强,把握更大,所以杜若兰让郝亮给韩雯打电话。 此时的郝亮已经泄了脾气,蔫头耷脑像只斗败的公鸡,怎么要求怎么是。他毫不反抗的拨了韩雯的手机,可是打了很多遍对方都不接。他无奈的对杜若兰说:“她这是生我气了,她气我丢下她带你走了。” 杜若兰的考虑明显更深一步,她对武彪和陆小棠说:“我担心韩雯觉察到了什么,所以故意不接。” “至于这样吗?”武彪半信半疑。 “郝亮知道我是警察,韩雯有可能通过郝亮嘴里得到这个消息。再说,狡猾的罪犯往往都有异常敏锐的直觉,我当着她的面把郝亮带走,她有可能发觉了什么,说不定现在随时准备逃跑呢。” 杜若兰说的信心十足,陆小棠和武彪也不由得不信。 于是,马上执行第二套抓捕方案,由郝亮带路,杜若兰亲自带人直奔郝亮别墅。据郝亮称,韩雯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里。 12. 开膛手 6 赶到别墅发现里面没有人,韩雯不在这里,似乎印证了杜若兰的担心。警方马不停蹄,马上又赶往韩雯自己的住所。 韩雯不是本地人,来c市生活多年,有自己固定的住址。根据郝亮的提供的线索,杜若兰又带领人赶到西城区的橡树湾小区。郝亮到过这里几回,韩雯在小区里租了一间百平电梯楼公寓。 4号楼,3单元,4号。 杜若兰来到门前按了很长时间门铃,里面无人搭话。 “也许宠物,呃,韩雯……外出了不在家……”郝亮试探着说。 “她除了你的别墅和这里还有其他的去处吗?”杜若兰问。 “也许去她朋友家了吧,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说的杜若兰到不担心,她担心的是韩雯就此悄无声息消失不见了。 “你有钥匙吧,把门打开。”她吩咐郝亮。 郝亮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不到半圈门就开了。 杜若兰一愣,侧脸看看站在身后的陆小棠。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但眼神说明她们都想到了一处。 这扇门根本没有反锁,只是随手带上了。一般人外出都会反锁防盗门,随手带上门,往往说明家里有人。 杜若兰不露声色的把门拉开,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摸到腰间手枪。她枪法虽然不怎么样,但拿在手里也感到踏实。 往常这种时候陆小棠都带头在前,这次有了争强好胜的杜若兰,她自觉地殿后。 客厅里太安静了。 一丁点儿声息都没有,甚至感觉不到有人存在,这让杜若兰之前的兴奋多了几分忐忑。 她猜不透韩雯是逃了还是没有。如果没有,那她是不是早已埋伏好,藏在什么地方了。 她拉出手枪,走进厨房时,身后的陆小棠敏捷的推开一扇虚掩的卧室门。杜若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这次她倒是没挑剔陆小棠争她功劳。她现在很需要这样的帮手。 厨房里没人。 杜若兰松口气退出来,陆小棠也退出卧室,朝她摇摇头,然后指指自己又指指另外一间卧室,指指杜若兰又指指卫生间。 杜若兰心领神会点下头,两人配合倒很默契。 卫生间门关着。 杜若兰压住门把手推了一下,没推开,好像锁着门。 她一凛,用力按把手,感觉有点儿奇怪。门把手上居然有很大的力道顶着,连按下去都很费力。 隔着毛玻璃她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她两手攥住把手几乎使出全身力气才把门推开了一点儿,但她稍微松口气,门一下又关上了,像是很大的力气从里面把门推上。 “在这里!”她喊道。 所有警员都围拢上来,严阵以待的注视着紧紧关闭的卫生间门。 “有人在里面顶着门,谁过来帮我把门打开。”杜若兰说, “我来。”陆小棠走到她身边。 “我压把手,一起使劲。” 陆小棠点头。 杜若兰用力下压把手的同时,身体倚在门上使出全力。陆小棠一推之下,感觉门那边似乎有人很大力气的顶着,也毫不保留的使出全力。 在两人合力之下,卫生间门被一点一点的推开……一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骇人景象出现在眼前…… 她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死人,比死人更可怕。 一个坐在马桶上浑身是血的人慢慢站起来,目光空洞的看着门口。 12. 开膛手 7 两人骇然一晃神的功夫儿,门竟然自己关上,把两人关在了卫生间里。就在这时,杜若兰惊骇的看到那个女人也慢慢坐回抽水马桶上,她胸前被鲜血浸透的浴袍咧开,暴露出令人不敢直视的躯体。 从女人胸口直到两腿之间垂直切开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连里面的内脏器官都露在外面,白色的地砖和墙壁上飞溅着大量猩红色的血迹,满眼腥红刺目。 女人端正的坐在马桶上,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只是用那双冷漠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杜若兰。 受到这样的伤没有不死的,可是这个女人明明还能动,刚才难道就是她在里面用力顶着门不让她们进来吗? 杜若兰的心理分析只适用于活人,看着这个活死人的双眼,她完全猜不出它下一步想干什么,但她感觉女人马上又要动了…… 一瞬间,杜若兰脑子空白,惊呼一声,本能的做出反应,蹭一下保护了身旁的陆小棠。 陆小棠虽然也很紧张,可是低头看看杜若兰此时好像猴子一样攀着自己,有些哭笑不得,这副情景实在太了不起了,让她想起了树袋熊。 她无奈的对杜若兰说:“她已经死了。” “可是,她还能动,还能推门……”杜若兰产生说。 “你没注意看吗,她手臂和脖子上绑着细绳,绳子在花洒架上绕两圈栓到门把手上。咱们推门的时候,等于是在拽起她的身体,咱们松手,她才坐回到原位。” 杜若兰都吓糊涂了,除了女尸根本没注意到其他细节。她之前虽然接触过不少命案,但像这样血腥诡异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陆小棠又说:“你能不能先下来。”你确实挺沉的。 杜若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姿势不雅的攀在她身上,赶紧从她身上下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以往树立起来的形象这下全毁了。 “这个女人是谁,你见过吗?”陆小棠问。 “她就是韩雯,郝亮称呼她宠物。”杜若兰说。 她脑子却乱成一团,刚刚被当成嫌疑人的韩雯转眼间变成了被害人,这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换让她难以相信。 面对的韩雯的尸体,她心里产生了更多待解的疑问—— 为什么她的手机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她与这起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我漏掉了什么细节吗? …… …… 17:34。 c市刑警队临时法医曾帅与调查组法医慕容雨川问询赶到。 有慕容雨川在,曾帅直觉的退居助手位置,反正他也习惯给人打下手了,再说遇到慕容雨川这个刻薄尖酸得理不让人的家伙,最好不要跟他作对,能把你讨厌死。 慕容雨川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到第一眼女尸的时候,惊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艳/尸,长得可真不赖啊。” 所有人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慕容雨川回头看了一眼曾帅说:“你往后退什么,你还要帮我忙呢。” “我,我能帮你什么?”曾帅小心翼翼的问。 “现场有打量血迹,你负责做现场3d血型模型,我来做初步尸检。” “这么多血迹,我怕,怕测量不准……”曾帅显得有点儿犹豫。 “这就难住了,听说你们c市刑警队破案率还挺高的,难道不需要法医都靠推理,那你们队长可挺厉害哈。”慕容雨川讥笑着穿戴好隔离服走进卫生间。 曾帅脸上一阵阵发烧,偷眼看了看杜若兰,发现杜若兰正在皱眉看他,赶忙拿出器材随后进了卫生间。 其实杜若兰此时根本不是在生他气,她是在回想刚才自己出糗,出糗就出了,怎么偏偏还出在了陆小棠身上,这点子也太被了。万一陆小棠嘴角一歪歪说出去了,她这以后还不成了大家的笑柄,还怎么当队长。 偷眼瞧瞧站在身旁的陆小棠无甚表情,哪怕冲她来两个奸笑呢,这样烟不出火不冒的,更叫人心里没底了。要是个男的,杜若兰都宁愿卖身换他保守秘密了,可是瞧陆小棠这样三观正常,不像是取向有问题的人,这还真不好办了。 12. 开膛手 8 陆小棠这时转头瞅了杜若兰一眼。 “嗯?”杜若兰心里一紧:要提什么非分要求吗? “你怎么样?”陆小棠问。 “还好。”什么怎么样? “要不要……” “要不要谈谈咱俩的事儿?”杜若兰充分想象着陆小棠要说的话。 “要不要去看看。”陆小棠用嘴努努卫生间方向。 “你果然不是个正常女人。”杜若兰心想,表面上还的点头同意。 陆小棠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在里面忙碌的两个法医。慕容雨川把韩雯的尸体斜靠在抽水马桶的水箱上,尽量保持着之前的姿态。 他戴着乳胶手套的双手翻开尸体胸腹部的创口检查,就像解开一件拉开拉锁的皮衣,看不出有任何紧张慌张的样子。倒是身旁的曾帅站在血泊中,从标记着出血点的支架顶端上扯出一条条代表血迹的红色细线时,手纸与手臂都在不住的颤抖。 慕容雨川把手伸进两乳之间伤口的起始位置,连整只手都伸进去了,似乎在摸什么,还不时的发出叽咕叽咕的水声,杜若兰终于忍不住,一头钻出房门,跑到楼道里吐去了。 慕容雨川回头朝陆小棠一笑,“我故意的,看看她能挺多长时间。” “无聊。”陆小棠马上又问,“怎么样,这次能确定是那个人吗?” “……”慕容雨川收敛笑容,转过头继续。 韩雯的脸就在他上方,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一对空洞瘆人的眼珠。然而他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或是对死者不敬似的按部就班的干着自己的工作。 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窗外天色都昏暗下来,慕容雨川终于停下来,垂着沾满血迹的两只手绕过蛛网状密布的3d溅血模型的红线,走到门口,脸上沾了一些血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杜若兰赶紧后退离他远点儿,表情现出厌恶,怎么看他都不像一个法医,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bian态。 慕容雨川靠在门框上,居然能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和火机,弹出一根点着,用血糊糊的手指夹着送到嘴里,嘬了几口,意味深长的吐出烟气。 “喂,你这人……”杜若兰想发作,被陆小棠摆手止住。 慕容雨川说:“凶器是一把长18厘米、宽2.5厘米的单刃刀。” “与杀害潘毓婷和温静华用的同同一种刀?” “对,同一种。从切口和刺入角度可以推断凶手是左手持刀,这一点也与上两起杀人案吻合,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 “难道是郝亮在说谎,”杜若兰脱口道,“他说自己把苹果手表给送给了韩雯,其实他根本没有!” “那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慕容雨川翻楞一下眼睛冷冷说。 12. 开膛手 9 “……”杜若兰质疑的看着他。 慕容雨川把沾着血沫的烟叼在嘴里,空出手指了指自己胸口中间的位置,看着杜若兰也是在看着陆小棠说:“凶手的刀子看上去是从这个位置切下去直到被害人耻骨,但其实在这个位置还有一刀是重叠的,这一刀直刺进去穿透了胸骨板最下面的胸骨剑突,切断了后面的肺动脉造成了大量失血。” 陆小棠反应激动,“这不是与李淑珍一样吗?” “对,想不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李淑珍是谁?”杜若兰问。 慕容雨川又翻楞一下眼睛,“当年案子的卷宗你一点儿都没看过吧。” “当年的案子……你是指乔凯的连环杀人案……” “李淑珍是第二个被害人,乔凯当时就是用刀在她身上划开一道大口子,并在胸骨剑突这个位置刺入一刀,让她流血致死。他作为一名法医,很清楚人体构造与器官功能,胸骨剑突在人三十岁之前是软骨组织,容易破损,后面是肺动脉,这个位置是除了专业医学人士之外很难知道的人体要害。他故意选择在这个地方下刀就是想让被害人在一定时间内逐渐失去意识死亡,让被害人充满恐惧和痛苦的死亡是乔凯标志性的手段。” 杜若兰心里一片冰冷,脑子也有点儿混乱。乔凯,又是乔凯,为什么这个名字总是阴魂不散呢。 慕容雨川一根烟抽完,扔掉烟头又回身进了卫生间,“我先看看溅血的位置,分析完行凶过程再回去做全面尸检。 半蹲在一条条横七竖八拉扯在半空的红线前面,仔细观察着其所指向的墙、地面和天花板上每个血滴落点的具体位置。 密密麻麻、杂乱无章、令人眼花缭乱的血迹都是由案发时凶手对被害人行凶的每一个动作造成的。法医需要通过计算血痕飞溅的方向、角度和力度反推出凶手袭击被害人的实际动作。 墙和天花板上椭圆形的血滴说明血液从被害人破裂的伤口飞溅出来之后,以某一个角度碰撞而留下。从动脉喷溅出的血滴密集度较小,与被害人受伤方向相对,而受到物体快速击打飞溅出的血滴比较密集,与受伤方向相反,与凶器运动方向一致,速度越快,飞溅角度越小。红线的用处是沿着飞溅角度相反方向,延长出未显示出的飞翔路径,便于直观观察。 韩雯的血喷洒的比较均匀,血滴形状椭圆适中。慕容雨川可以判断,这些血迹都是动脉喷溅所形成的,没有任何手臂甩动溅出的血迹。这说明凶手的挥刀很慢,毫不慌张,甚至是心平气和的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这个女人的。 他摆手招呼曾帅进来,指着右手边靠墙斜上几条红线说:“这几条线方向不对,你给搞反了。” 曾帅红着脸凑过来仔细看看着,忙不迭开始调整,由于与其他红线相互干扰,不知该如何丝,忙的不亦乐乎。 慕容雨川嫌他慢,索性动手抽掉几根,又改变了几条线的方向,同时调整支架高度,在他坐起来显得游刃有余。等觉得满意了,才让曾帅拍照片。 他对陆小棠和杜若兰做了简要的案发情景复原,“从入门到卫生间都没有发现激烈挣扎或者打斗留下的痕迹……” 12. 开膛手 10 “……我个人觉得被害人之前在别的地方就已经被凶手挟持了,他可能用恐吓、强制手段控制住被害人把她带到这里,当时被害人一定吓的浑身瘫软,几乎连反抗都没有。凶手就在这里对她进行施暴,她有好几根指甲都断了,膝盖上也有擦伤,这是趴在地上挣扎留下的伤痕,”慕容雨川指着抽水马桶旁边的地方,“凶手就是在这个地方对她进行强bao的……” “等等,你是说凶手强bao了韩雯?”杜若兰吃力的吞咽。 “而且是后进式。这种方式在连环式强jian案中经常被采用。” “这我知道。”杜若兰打断,很讨厌这个变tai法医就这个话题谈个没完。“这种姿势难听点儿说叫狗爬式,能给男性带来很强的征服感,对于性格扭曲的罪犯罪犯,尤其需要。” “以法医的经验来说,这种狗爬式姿势还可以防止被害人记住凶手的长相,尤其是避免被害人剧烈反抗伤害到自己,从生理角度来说,这种姿势可以保证阴jing最大限度的插进身体,带来最大程度的享受。”慕容雨川补充。 杜若兰没想自己一句话又引出这家伙那么一大堆话,而且还厚颜无耻的给她讲“最大限度插进身体……”,这简直就是在调戏。她攥紧拳头很想奖赏慕容雨川一个大嘴巴。 慕容雨川可不傻,见势不妙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继续说:“强bao之后,凶手用刀划开了被害人的肚子,他下刀很仔细,几乎没有伤到内脏,几乎是做了一个完美的人体解剖。这种痛苦毕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为了防止被害人挣扎或者疼死过去,他给被害人进行了麻醉。” “连着你都能看出来?”杜若兰忍不住问。 “他使用的不是普通的麻醉剂,而是一种特殊的药材,颠茄。” “颠茄?!”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致幻剂,能给人带来几小时的意识混乱。我猜之后凶手把她用绳子和门拴在了一起,最后用刀刺进她的胸骨剑突,然后从容离开,被害人就坐在马桶上,眼前充满幻象,被切开的身体在一股股往外喷着血,直到脉搏渐弱,血流光为止……” 杜若兰恨恨的说:“如果我们能早到一点赶到的话……” “早来也没有用。刀伤深入肺叶,就算马上救治也来不及。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现在要带尸体回刑警队,做进一步尸检。” “我还有问题。凶手这次作案没有剜去韩雯的双眼,好像也没有发现那个红衣布娃娃吧。” 慕容雨川冲她一声讥笑,“你刚才在卫生间里带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看清楚吗,你这么胆小,实在不适合当刑警队长。” “你说什么?”杜若兰怒了,身后可还有自己刑警队的下属呢,这家伙就敢这样贬低自己? 慕容雨川回身走向韩雯斜坐在抽水马桶上的尸体,伸出两根手指居然插进了眼窝里,抠出了一颗眼珠。 尽管那是一具尸体,杜若兰还是感到一阵恶寒,没想到这个慕容雨川简直连一点儿人性都没有。“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她忍不住大声问。 慕容雨川置若罔闻,又抠出了死者另外一颗眼珠。 12. 开膛手 11 他拿着那两颗眼球转过身冲杜若兰笑着。 “你这人怎么……” 慕容雨川把手里的眼球往地上一扔,杜若兰惊吓的后退两步,却听“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两颗眼球竟然弹跳起来,有一颗还滚到了杜若兰脚边。 杜若兰好奇的弯腰一看,惊呼:“怎么会是玻璃球?”方才恍然为什么自己从进入卫生间发现尸体就感觉那双眼睛如此空洞,原来根本不是人眼睛。 “与前两个被害人稍有不同,凶手虽然剜去了韩雯的双眼,并没有留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眼窝,而是塞进两个玻璃球代替,可能也是觉得她长得好看,想给她保留一副难看点儿的面容吧。” “好像还有一个特征没找到吧。”陆小棠提醒,“前两个被害人都带一个红衣布娃娃。这个你找到了吗?” “还没,不过我想我知道在哪儿。”慕容雨川瞅了眼韩雯的尸体。 面对失去双眼的韩雯,杜若兰一阵阵揪心,那张瓷娃娃般粉嫩可爱的脸庞彻底毁了,因为她眼睛大,没有了双眼的眼眶也就显得出奇得大,空洞洞的吓人,两抹血痕从眼眶里溢出,正缓慢的向下蜿蜒过脸颊…… 19:21。 c市公安局刑警队。法医室解剖间。 韩雯的尸体被法医车拉回来,慕容雨川不喘歇马上着手尸检。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在意,做起事来毫不含糊,此时他神色看起来一点儿不比陆小棠他们轻松。 闻讯赶来的专案组警员们几乎把法医室填满了,包括c市警员和陆小棠调查组的同事,让杜若兰不解的是调查组组长罗炎麟仍然没有露面。真不知道这个神秘兮兮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真正进入解剖间现场观看的只有寥寥几人。陆小棠来了,杜若兰不甘示弱也来了。武彪也特意赶过来。 慕容雨川先测量了死者的血液温度,比正常人体温还高,然后抽取血液让曾帅做成分分析,发现了几种不常见的物质成分。 慕容雨川看了一眼试验报告心中有数,确定的说:“没错,这就是颠茄成分,可以升高血液温度,与四年前的案子一样……” 慕容雨川接下来从死者的头部逐步检查,因为被害人被开膛破腹,倒是给慕容雨川省下了解剖的时间。他打开死者胸腔,从心肝脾肺一路快速的往下检查。此时此刻的情景与四年前重叠于眼前,那还是慕容雨川第一次在现实命案中的面对尸体,他当时表现出的冷静与出众的专业素养让人觉得不可限量,但没人知道实际在他内心中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波澜。 他看着解剖台上躺在眼前韩雯的尸体,眼前出现的却是四年前尸检时看到的各种片段,当时那具女尸早已火化成灰,如今他的解剖刀在韩雯身上进行着几乎完全相同的程序,犹如一场轮回。 “你见到韩雯时她没有怀孕吧?”慕容雨川眼睛注视着尸体翻开的腹腔问。 杜若兰知道是在问她,说道:“没有。” “那就是这里。”慕容雨川双手伸进腹腔,让人看着揪心的掏出一段鼓鼓的满是血污好像袋子样的东西,放在身旁的不锈钢盘上。 “这是什么?”杜若兰忍着胃里阵阵反酸问。 “子/宫。这里面有东西。” 13. 模仿犯 1 慕容雨川拿起解剖刀轻轻划开肉壁,用三根手指伸进里面掏出了一个穿着红艳连衣裙,梳双扎髻的布娃娃。布娃娃带着懵懂可爱的小脸上沾着血污,有几分鬼魅。 慕容雨川把布娃娃放在不锈钢盘上,所有人看着陷入沉默,现在已经毫不怀疑,韩雯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第三位被害人。 在潘毓婷和温静华相邻遇害后,沉寂了数日,凶手终于再次作案,残忍程度比之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慕容雨川用扩宫器撑开阴dao,伸进棉签希望能挖取一些残留的精ye。但曾帅检查之后说,没有发现精ye或者任何体液。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慕容雨川感叹:“肯定是用了避/孕套,凶手还是异常的谨慎。” “乔凯在当年的作案中也用了这种东西?”杜若兰问。 “用过。还用过漂白剂。他作案虽然繁琐,但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杜若兰一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你们最终又是如何发现他的?” 慕容雨川一愣,说道:“他会故意在被害人身体里隐藏一些线索。” “那上一次被切腹杀害的那个被害人的线索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慕容雨川想了想,忽然走到尸体头部的位置,俯身仔细观察她的颈部。然后用刀慢慢切进,划开了喉管,肺叶里残余的血涌出来。 他从器械盘里挑出一把长柄镊子,伸进血水中,在喉管里试探了一会儿,眼神一变,从里面拽出一个透明的塑料管,里面塞进了一个好像卷起的纸片。 他用镊子抠出塑料管塞子,伸进去把那卷硬纸片夹出来,在托盘里展开压平。“是张照片。”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和杜若兰几乎同时凑上去,迫切想要看个究竟。 照片里韩雯张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千娇百媚的笑着,能看到的上身戴着一条几乎透明的能看清粉红ru头的黑丝抹胸,将那对丰满可口的大胸脯衬托的令人血脉/偾张,她通身粉白,好像入口既化的奶油点心。别说慕容雨川,就连陆小棠和杜若兰看见也感觉心跳加速。 与此同时,带给他们更多的是惊悚,就是照片里这个人见人爱的尤物,如今已变成解剖台上一具被开膛破肚,挖去双眼的恐怖尸体。 照片里不只韩雯一个人,还有个男人坐在她身后伸过一条胳膊搂住她,手还不老实的托着她一只沉甸甸的白ru。这人从韩雯身后斜露出半张圆脸。杜若兰一眼就认出,这个男的正是郝亮。 “看上去是韩雯的自拍照……照片左下角还有韩雯伸出的胳膊,”陆小棠说,“把这样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塞进被害人喉咙里有什么意义呢?” “看他手腕上不是苹果表吗?”杜若兰忽然说。 郝亮搂在韩雯身前的手腕上确实戴着一块苹果的手机手表。 “这与案发现场找到的那块表完全一样呢。”陆小棠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杜若兰急于想确定这一点。 “好像表面上显示着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日期。”慕容雨川眼力异于常人,相当敏锐。 杜若兰马上叫来技术员把照片扫描到电脑里,利用软件放大图像之后,郝亮手表上的字迹变得清晰起来,果然是日期—— 201x年5月12日,17:24分。 13. 模仿犯 2 “这张照片分明就是几天前刚拍的,郝亮这个混蛋,他口口声声说那块苹果表早已经送给韩雯了,其实他一直戴着。”杜若兰攥拳道。 “你审问过他,你怎么看这个人?”陆小棠问。 “我现在看的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这起案子他逃不了干系。” “话是如此,可是有些地方他……喂,你去哪儿?” “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直接问个清楚。”杜若兰甩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出解剖间。 她直奔拘留室,看守警员看见马上说:“我正要找你请示呢,队长。” “什么事?” “那个叫郝亮的好像挺有钱的家伙一直在闹腾,要我们立刻放了他。” “放了他……”杜若兰冷笑。 她命看守打开拘留室门,看见郝亮端坐在长凳上抱着肩膀闭目养神。 听到开门声音,郝亮的眼睛欠开一条缝,瞥了杜若兰一眼,用鼻子哼道:“才来呀,你们警察办事效率也太差了,赶紧放了我吧,现在看出来我是无辜的吧。” “放了你,谁说的?” 郝亮眼皮霍然张大,不可思议的瞪着杜若兰,“那你来干什么?” “审你。” “我还有什么好审的,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我是清白无辜的。” “你知道什么事实?” “韩雯被人杀了,还是那个连环凶手干的。昨天晚上你跟我看见她时她还活着,之后我就被你骗到这里关起来了,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这就说明凶手是别人。这样的简单的推理还用得着我向你解释吗。” “你女朋友死了,你一点儿都不难过吗,说的还这么轻松,你有没有心肝?” “喂,不要人身攻击好不好?谁说我不难过,我也难过,但一码归一码,我现在被你们警察愿望,处境也很糟糕啊。” 杜若兰紧走两步,双手用力揪住郝亮衣领子,几乎要把他从凳子上扯起来。 “喂喂,你干什么,你疯了吗?”郝亮呲牙咧嘴想要挣脱。 杜若兰双眼喷火,“你知不知道韩雯是怎么死的?她被人用刀切开肚子,挖去了双眼……” “听上去真吓人啊,我都冒汗了,是谁这么心狠手辣,不是冲我来的吧?” “你真是个狼心狗肺。”杜若兰用力把他掼在墙上。如果她会陆小棠的功夫,一准儿能打他个半死才解气。 “都脱线了,这可是十万一件的衬衫,限量版的,坏了都没处儿换去……”郝亮不满的嘟囔着把褶皱的衣领抹平整。 “你为什么要撒谎?”杜若兰目光寒厉的问他。 “我没撒谎呀,事实不是明摆着吗,韩雯可不是我杀的。” “我没说她,我说那块手表。” “什么手表?” “我给你看过的那块苹果手机手表,我们在温静华遇害现场的排水沟里找到的那块。经过核实,那块手表是你在美国购买的。” “你们在哪里找到的我不知道,但我也承认那块表是我在美国买的,我没撒谎啊。” “那块表为什么会掉在案发现场?”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早就把她送给韩雯了。” “那这是什么?”杜若兰把手里的打印纸拍在郝亮身上。 侯郝亮拿起一看,是一张放大的彩色照片,照片里是他与韩雯的合照。“这你是从哪里搞来的,我怎么不记得拍过这样的照片?” “你关心的应该是这个。”杜若兰伸手点指照片上郝亮手腕戴的那块表。“这块苹果表你怎么解释,表上显示的日期就是上周二,5月12日。这块表你一直都自己戴着,根本没有送给过韩雯。” 郝亮双眼发直,抽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时又想不出说什么。 “铛铛铛——” 忽然传来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杜若兰的思绪。她厌恶的甩脸,看见那位阴魂不散的张律师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职业习惯需要的礼仪性的假笑。 13. 模仿犯 3 “我没打搅到你吧,杜队长。”张律师微笑着问。 原来这家伙一直没走,守在刑警队等待机会呢。 说实话,杜若兰觉得他有点儿像一条不能打又撵不走癞皮狗,她皱眉反问:“你回来有什么事?” “杜队长这话说的有意思,我的委托人在这儿我怎么可能走呢。” “如果你的委托人要坐牢,你是不是也要陪他?” 张律师脸皮抽动,显出愠怒,“杜队长,我希望你说话能注意的自己身份。你身为警察尽力办案,抓获凶手的心情我能理解,作为律师我也要尽最大努力保证我委托人的合法权益。” 郝亮求助似的大声说:“张强你可一定要把我弄出去啊,这女的想弄死我,我可全靠你了。” 张强没有回应郝亮,面色凝重的看着杜若兰,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说:“杜队长,你之前说带我的委托人去调查案子,现在你回来了,调查结果还满意吧?” “相当满意。” “既然这样,我可以带我的委托人离开吧。” “很遗憾他不能离开。” “你怎么出尔反尔?”张强怒了,他也怕出什么岔头,一心想尽快把郝亮弄出去。 “放不放他不是我决定的,得看实际情况。” “我看不出你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扣押他,要知道我的等待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你们没有诚意,那我只能通过政治渠道来解决了。” 又在威胁我。杜若兰冷笑:“恐怕这次什么渠道都帮不了你家少爷了。”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到底因为什么?” “韩雯死了,郝亮的女朋友。” 张强愣了一下,“这跟郝亮有什么关系?” 杜若兰一把将郝亮手里那张放大的彩印照片拿过来,递给张强,“照片里坐在韩雯身后那个男的是郝亮吧。” 虽然只露出半张脸,郝亮那张标志性的圆脸和突出的五官还是很容易辨认出来。“是。”张强疑惑的看着杜若兰,等待她往下说。 “注意看他戴的手表和手表上的时间,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用不着我再费事讲解了吧。” 不聪明也成不了郝氏家族的专用律师,张强盯着照片里郝亮手腕上那块明显的大手表沉吟片刻就明白原因了。 他脸皮不停抽动,搓动的腮帮子扯出根根肉筋,如果细看还能看见他额头鬓角冒出了一层冷汗。郝亮这个惹祸的小祖宗这次到底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但他还必须得为他善后,拿人钱财,替人卖命。 “我有疑问。” “你问。” “韩雯是在什么死的?” “就在今天下午。” “我认为我的委托人不可能是杀害这些女人的凶手。”张强忽然语气强硬起来。 在杜若兰看来他现在完全外强中干。“理由呢?” 13. 模仿犯 4 “这里面有明显的逻辑错误。就拿韩雯来说,她是今天下午遇害的,这时候我的委托人已经被你带到公安局了,他根本不存在作案时间啊。” “对对,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可是她不相信。”郝亮急忙说。 杜若兰眼神冷冽的看他一眼,对张强说:“张律师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并没有说过韩雯是郝亮杀的,他不具备作案时机我也清楚。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没有机会杀其他人,譬如说温静华。” “……” “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郝亮的苹果表,郝亮为了开脱罪责故意对我们撒谎,这本身就说明他心里有鬼。从此之外,我们还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车印痕迹,经过技术鉴定,那是一辆兰博基尼跑车,恰好就是郝亮现在所开的牌子。还有凶手是左手持刀杀人,而郝亮恰恰又是一个左撇子,这一系列的证据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张强喉结耸动,艰难的咽下口唾沫,脸色黯淡,他看了看郝亮摇头叹气。他实在束手无策了。 “既然这样,我先回去通知董事长一声……”张强垂头丧气的对杜若兰说,今天栽在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手里,既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只盼着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喂,你就这么走了?”郝亮急忙喊。 “我不走还能怎样?”张强没好气的说。 “我们可真是瞎了眼,花那么多钱就聘了这么一个酒囊饭袋,这样的货色趁早滚蛋吧!” “明明是你闯下大祸,谁能保得了你,你还怪得了别人?”老羞成怒的张强怒视郝亮,他正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反正也被扫地出门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谁闯祸了,明明就是栽赃陷害你听不出来吗?” “什么地方陷害你了?” 郝亮根本懒得跟他说了,转向杜若兰,“杜警官,你对我的指控我绝对不承认,我根本没杀人,你的证据都是无稽之谈。你还别冷笑,你看我给你分析分析……首先你说我撒谎,我根本没有撒谎,这块苹果表的确是我送给韩雯的礼物。至于照片是怎么回事儿,其实很简单,那天拍照的时候,我无意中又把表戴上了,毕竟我也挺喜欢这块表的。谁说送给别人的东西自己就不能再用了,没有这条规定吧。” 杜若兰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如此胡搅蛮缠,她马上说:“就算你说得对,你等于是又把表要回来了……” “没有,我就戴了一会儿,然后就还给韩雯了。”郝亮眨巴着孩子般顽皮的眼睛说。 “谁知道你这是不是又在撒谎,你怎么能证明?” “没法证明。就一块手表而已,我怎么证明啊。”郝亮摊开两手,做出无奈。 “既然证明不了,那就说明不了你清白。” “不对吧,杜队长,你这话可大大有问题。”张强终于找到了反击机会,“法律遵循是事实说话,证据说话,要拿出证据来证明嫌疑人有罪,而不是让嫌疑人证明自己无罪。如果本末倒置的话,随便大街上拉来一个人都能定罪了。” “……”杜若兰稍不留神,反被抓住了漏洞。 郝亮马上又说:“我是左撇子不假,但会用左手的人也不止我一人吧。还有我开的兰博基尼,开那辆车的人c市还有好几位,你干嘛不去调查他们,偏要盯上我呢,还兴许是有人盗用我的车作案呢,这些你都没弄清楚就怀疑我不是诬陷是什么?” 杜若兰一下被问住了。 她一直都以为郝亮不过就是一个好色、懦弱让金钱塞得脑子迟钝的富二代。但他刚刚的表现仿佛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一对圆溜溜的眼珠似笑非笑的盯着杜若兰,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见杜若兰陷入被动,张强也不是省油灯,马上要求释放郝亮,还有恃无恐的动用上级关系向武彪施压,武彪再向杜若兰施压。 半小时之后,手续办理妥当,郝亮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刑警队。 13. 模仿犯 5 武彪亲自送他到门外,还不忘了说几句安慰买好的话。屁股决定态度,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想着抓人破案的刑警队长,坐在局长的位置,打交道的都是些头头脑脑,想着的也都是官场那些人情世故,交一个郝亮这样的朋友肯定比得罪他要好。 郝亮大度的摆摆手说:“那都过去了,反正我也没遭什么罪。” 他又特意转到武彪身后,向杜若兰伸手表示友好,“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爱记仇,尤其是不爱记美女的仇。” 杜若兰懒得抬手,冷冷道:“我刚好相反,我记仇。” “呵呵。”郝亮尴尬的抽回手,“将来不恨我了,想找我玩玩啥的,随时欢迎。” 他故意气杜若兰,得意洋洋站在台阶上往下瞅瞅,说:“咦,我的兰博基尼呢,也被你们抓起来没放呐。” 武彪赶紧派人去问,然后赔笑说:“这个车确实是被扣押了,手续正在办,要等一会儿。这样吧,我先派人送你回去,然后再把车送到你府上,你看怎样。” “现在公务员办事就是拖沓,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坐警车我迷糊。” 一旁的律师张强讨好似的凑到他身边说:“郝少爷,正好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你谁呀,我认识你吗?”郝亮翻楞白眼。 “少爷不要说笑,我是张强呀。” “哪个张强?” “我不是你的律师吗?”张强脸色尴尬。 “我不是已经解雇你了吗,我们家现在没有张强这号律师,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郝亮翻脸不认人,当面给张强下不来台,气得他一张脸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得苍白,悻悻离去。 郝亮在耳边伸出拇指和小指朝杜若兰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笑嘻嘻道:“常联系啊。” “放心吧,我会的,不过下一次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怎么还是对我有误解呢,我可是清白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 “这一切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郝亮晃悠着圆溜溜的脑袋溜溜达达的下了台阶。 看他走远了,武彪才长长舒口气,忍不住埋怨杜若兰,“你干嘛非揪着他不放呢?” “因为他有解释不清的嫌疑。虽然韩雯不是他杀的,但韩雯喉咙里为什么有那么一张照片呢,照片上偏偏就有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那块苹果表,而且表上还显示着日期。这些绝对不是巧合,这是暗示。” “暗示什么?” “那不是显而易见吗?” “暗示郝亮是凶手?”武彪讪笑,“如果郝亮真是凶手,他这么做不等于不打自招吗,你见过这么蠢的凶手吗?” “暗示郝亮是凶手?”武彪讪笑,“如果郝亮真是凶手,他这么做不等于不打自招吗,你见过这么蠢的凶手吗?” “如果那张照片不是凶手塞在被害人嘴里,而是被害人自己放的呢?” “为什么这么想?” “当韩雯发现情况不妙,就把照片放进自己嘴里,为了给我们留下提示……” “你太异想天开了吧。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 13. 模仿犯 6 “而且你太粗心大意了,还没弄清楚就急急忙忙找郝亮对峙,你知不知道我们又发现了新的证据,可以证明郝亮根本不是凶手。” “新证据,什么证据?”杜若兰急忙问。 “技术员经过像素对比检查,发现郝亮那半张脸是合成上去的。这就是说,当时搂着韩雯拍照的人根本不是郝亮。” “不是郝亮?!”这个消息对此刻的杜若兰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件事幸亏郝亮没有追究,要不然看你怎么收场,那个张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就是为了陷害郝亮?” “为什么不可能?郝亮的为人你也看到了,对尽心帮助自己的张强都能翻脸无情,他肯定宿敌众多,再加上他的显赫身份,想陷害他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吧,我想张强现在就恨不能把他扔进大牢。” “你在怀疑张强?” “我怀疑的不只张强,不过好好想想这个人倒是具备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他和郝亮家族的关系紧密,知道他平时开什么车、穿什么衣服带什么表,亲近人动手肯定容易的多。” 像武彪这样假设,这个案子就变得更复杂了,连凶手的动机现在都扑朔迷离。 杜若兰想了想说:“可如果是张强,他怎么可能与郝亮的女友韩雯还有一腿呢,能拍出那样的照片,两个人分明就是情侣关系了。” “我只是假设,也许要陷害郝亮的人并不是张强,而是另外一个跟他很熟悉的人,而这个人暗中与韩雯还有点儿暧昧,这在他们那个圈子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虽然杜若兰不太认同武彪的假设,可一时还真反驳不了。要找到郝亮这个熟人谈何容易,关键是你不知道到底是谁心里恨他。 …… …… 郝亮溜溜达达拐过街角,站在路边正想打车,一辆蓝色敞篷小跑车风驰电掣掠到眼前,戛然停下。 郝亮瞅瞅坐在驾驶室带着大墨镜、一身酷装的丁世杰,笑道:“你是来看我出糗的吧……” “我给张律师打过电话,他说你这次凶多吉少,我就赶过来想给你打点一下,免得你进看守所受苦。”丁世杰面无表情的揶揄。 “就张强那个蠢货能说我什么好,我把他炒了。不过借你这张b嘴吉言,老子我放出来了。”郝亮按车门直接跳进了副驾驶座位,“开车,我得去泡个温泉去去晦气,他妈的。” 这两人平时彼此就口无遮拦,互损互阴惯了,都乐得轻松自在。 跑车上路,郝亮迫不及待的给丁世杰讲起自己在刑警队经历,说道韩雯被杀,丁世杰有点儿意外,“她竟然死了。” “是啊,上午还好好的,看我泡杜若兰她还吃醋,跟我耍小性子。我觉得这小b娘们儿对我还挺有感情的,当时还真想上她呢。没想到下午她就给人宰了,你说我倒霉不倒霉。你都不知道她死的有多惨。” “你看见了?” “那倒没有。警察让我找她,找到她家,结果发现她死在卫生间里,都被开膛了,你说是谁能他妈这么变tai ?” “……” “喂,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你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能忍心杀她?”丁世杰转动方向盘,跑车从岔路口拐上一条马路,他眉心紧蹙,心情有些沉重。 13. 模仿犯 7 “你看,你现在终于承认了你对她有非分之想啊,过去我问你,你还假正经,想玩你就说嘛,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我就匀你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可好了,没机会了。” “她死了你一点儿都不难过吗?” “怎么不难过,我像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吗,一想到那对大mimi,粉嫩嫩小皮肤我就忍不住流口水,你知不知道她那对小脚丫特别灵活,揉着你简直就是极品享受,想不硬都不行啊……” 丁世杰叹口气,问:“警察为什么抓你?” “哪有什么为什么,都是那个杜若兰故意整事儿。使美人计把我骗到公安局,逼我认罪。” “她不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肯定还是你小子有问题。” “呦呦,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啊……哦,我明白了,你喜欢那小妞是不是?” “别扯淡,说正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都说了吗,她想陷害我,弄块破表就想定我罪。” “什么表?” “我不是戴过一块苹果表吗,韩雯喜欢我就把表给她了。结果不知怎的,这块表居然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 “就是死在泗水街那个女清洁工的现场。他们说表被扔在了排水沟里,上面沾满了女清洁工的血,他们就怀疑这块表是凶手戴过的。结果一查,查出购买者是我,他们就怀疑我了,你说这不是笑话吗,我会去杀人吗?再说我那块表已经送韩雯了,谁知道她后来有给过谁,凭什么怀疑我,这帮猪头也不动动脑子想想……” “就凭这个就怀疑你?” “当然也不全是,他们还说什么被害人被车撞过,经过核实说凶手开着一辆兰博基尼,我不恰好有一辆嘛。” “哦。” “而且还说什么凶手是左撇子,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我恰好就是左撇子。” “……” “最可气的是,杜若兰那小贱人还拿来一张照片,说是在韩雯嘴里发现的,上面居然就有我和她的合照,所以说我有杀人嫌疑。” “韩雯不可能是你杀的,你今天不是一直都跟警察在一起吗?” “杜若兰指的不是韩雯,是那个清洁工。我的手表掉在现场,又有和我的跑车同型号的跑车车痕,再加上韩雯嘴里那张合照,关键是合照上我的确戴着那块手表。这些该死的巧合凑在一起,她就认为我有罪喽。” “但这些证据也不是那么充分吧,要不然也不能放了你。” “可不是,笨脑子想想,姑且不说我根本没有机会到现场往韩雯嘴里塞照片,即便我有机会,我也不可能故意把能给自己惹麻烦的东西留给警察吧,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丁世杰一踩刹车,跑车突然停下。 “你干什么?”郝亮问。 丁世杰目视前方,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杀了温静华?” “谁是温静华?哦,就是那个清洁工吧,原来她叫温静华啊。” “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啊。” 丁世杰侧过脸,审视他圆脸上人畜无伤的表情,不说话。 郝亮莫名其妙的望着他,沉默了几秒钟,忽然,他从胸腔里迸发出大笑,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你那张脸我就忍不住乐……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14. 钉刑 1 “我太了解你了,除了你还有谁敢做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哈哈……” “警方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却又不能把你怎么样,眼睁睁看着你走掉,你需要的不就是这种刺激吗?” “嘻嘻嘻,告诉你个秘密……溜完冰儿杀人简直比干/女人还他妈刺激,哈哈……” 郝亮肆无忌惮的大说大笑,丁世杰赶紧打开音响盖住他的声音。 “摇滚的。别整那种唧唧歪歪抒情的,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丁世杰换了一首庞克摇滚乐,郝亮马上跟着手舞足蹈起来,一边扭动脖子一边说:“杜若兰那小妞其实挺厉害的,她复述我的作案经过就他妈跟亲眼看到一样,当时还真把我吓得够呛,可惜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她还是没逮到我。有机会真想玩玩她,让她把我扒光了铐起来,用鞭子抽,用脚踢,肯定有意思……” “是你玩她,还是她玩你?”丁世杰厌恶的白他一眼。 “嘻嘻,都一样啦。真想知道,如果我亲口告诉她我就是杀人犯,她会是什么表情?” “她没抓你主要是因为杀害韩雯的罪名没法落实,你有不在场证据。他们认为这是由一个连环凶手所为,他们怀疑你就需要找出你杀害所有人的证据,要么你就是清白的。” “真是愚蠢的想法,我可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啊,我只不过弄死了那个女清洁工而已。” “那么韩雯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你身边的女人突然死了,嘴里又含着和你在一起的照片,难道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郝亮沉默了一会儿,神态逐渐恢复正常,不像之前那样亢奋癫狂了,他摆手示意把音响调低一点儿。 丁世杰关了摇滚乐,发现郝亮神情变得很奇怪,不禁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吧,我从刚才在公安局心里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儿。” “……” “杜若兰拿给我看那张照片当时把我也吓了一跳。我根本就不记得最近这几天什么时候跟韩雯拍过那样一张照片,可是照片上搂着她那个男的确实是我的脸啊,你说奇怪不奇怪?” 丁世杰想了想说:“会不会那张脸是合成的?” “合成的?!”郝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当时跟韩雯一起拍照的是其他人,然后用电脑改成了我的脸……” “除此之外,你怎么解释这件离奇的事情?” “他妈的,贱/货!”郝亮气得狠捶车顶,额头青筋暴突,“这贱/货竟敢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还给下套害我,亏我还那么宠她,我要杀了她,杀了这个贱/货!!” “你杀不了她,她已经死了。” “哦,操……”郝亮清醒过来,泄气的靠在椅背上。 “也别那么早下结论,或许这件事跟韩雯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想越糊涂啊……” “不管怎样你还是小心一点儿为妙吧,最近少跟人接触,包括女人和熟人。” “好吧,好吧。本来我毫发无损的出来了还挺高兴,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还真有点儿害怕呢。” 丁世杰眉头紧锁,心不在焉的看着前方的路,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14. 钉刑 2 他把郝亮送回别墅就离开了。 郝亮换上平时穿的睡衣,开了一瓶黑桃a香槟,端着酒杯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翻来覆去换了一圈频道觉得实在无聊,拿过手机找出了一堆联系人号码。 像他生活这么丰富多彩的人,肯定不止韩雯一个相好的女人,他选来选去选了一个叫杨丽颖的著名车模,拨通电话,响了一会儿没人接,正要挂断那边又通了。 “哼,你还能想起人家啊,我还以为早把我忘了呢……”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细声细气女人的抱怨。 “怎么会,我一直都惦记宝贝儿你呢,就是最近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开身。” “你不是工作太忙,是被那个小狐狸精缠住了吧。”杨丽颖指的是韩雯。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我老爸在华北又开了一家连锁酒店,非让我打理,酒店刚开张,很多业务和应酬都需要安排,身不由己啊。” “哼,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有关系,我还想给你入一股呢,跟着我的女人我不会让她吃亏的。” “净哄人家,你要是真有心也用不着给我入什么股,平时多想想我就行了。”杨丽颖的声音明显缓和下来。 “那是,那是,我现在就在想你了,今晚有时间吗?” “今晚!?” “是呀,来我家,陪我喝点儿香槟,聊聊天。” “方便吗我去你家?韩雯不会又把我撵出来吧?” “怎么会,由我护着你谁敢撵你?” “算了吧,上次也没看你护着我,倒是净给她撑腰了。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怎么会让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欺负?” “我当时喝醉了,要不也不会发生那种事儿,这次我想你保证不会了。她要是再敢说你个不字,我就扇她。” “别净拿我寻开心啊,郝少爷,我也是要脸的人,要是再……” “不会了,放心过来吧宝贝,她要是再敢惹你我就杀了她。” “……” “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你说的怪吓人的,训她两句就行了。” “为你了我什么都能干出来。”郝亮说完赶紧捂嘴,怕自己笑喷了。 “我洗个澡就过去,等我啊……”杨丽颖在话筒上亲了一口,回味无穷的挂了电话。 郝亮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看来今天晚上不会寂寞了。高冷范儿的杨丽颖与韩雯是截然不同两种风格,想想自己这两三年大都跟韩雯腻在一起,现在换个口味也不错。 他提前溜了一口冰,飘飘忽忽的等待着丽人上门,满脑子想的都是杨丽颖脱/光衣衫露出黄金分割的完美体态,尤其是那两条绝世美腿,简直是男人们的终极梦想。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了很久他才从迷幻中清醒过来,“这么快就赶来了,真是急不可待呀。”他笑着爬起来,晃晃悠悠去开门,睡衣下面的小钢炮一下直挺挺的翘起来,毫无羞耻的瞄准大门,好像随时准备开炮。 他笨手笨脚的打开门,笑眯眯的看着门外,笑容忽然凝固,圆脸上露出困惑,“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口的人一言不发的伸出手,把一个针头样的东西隔着睡衣插进他大腿里。 郝亮毫无防备,低头看看扎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更加困惑的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失口问:“你干什么?” “……” 14. 钉刑 3 郝亮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而且手脚都被绳子捆绑着,只有未受到束缚的小弟弟直挺挺撅着,看着十分刺激。 他听到头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吃力的扭动身体想看看,他问:“是小颖吗?” 不回答。好像对方很忸怩。 他笑道:“你这是要跟我玩儿什么新花样儿吗?” “……” “能不能先透露一下啊,我就这么一动不动等着你吗?” “……” “喂喂,宝贝能不能给我松松,你绑得有点儿勒……” 不管他怎么问,那个似乎杨丽颖的车模就是不吭声,郝亮猜她是不是正忙着换衣服,准备穿一身刚刚遮住三/点的火辣皮衣,拿着小皮鞭英姿飒爽的出现在他面前,抬起高跟鞋踩着他的小钢炮,高高在上的俯视他,宣布他是她的奴隶…… 一想到这些情节他就亢奋的不行,这个游戏韩雯就来不了,她擅长扮演受/虐型的,但是缺乏女王气质。 郝亮只能看着自己充血的小钢炮耐心的等待杨丽颖,可是这个女人迟迟不来。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更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拖拉什么沉重的物体。 他努力拧着脖子转过头,霍然被看到的物体吓了一跳。 电视墙上居然靠着一张床板。 杨丽颖竟然把他卧室的大床搬来了。 他有点儿发懵,难道玩花样还用得着床板? “小颖?宝贝儿?”他试探着呼唤。 终于,一个人不紧不慢走过来,低头瞧他,冷漠的目光里带着怜悯。 他霎时停止了说话,惊愕的看着来人,过了好半天才问:“怎么会是你?” “我不行吗,你觉得我哪点儿不行?”那张文质彬彬的脸上带着笑意,他蹲下身一把攥住他的yang具,“你可真yin荡啊……” 亢奋逐逐渐转变为疼痛,那只有力的手几乎要把他的命/根子撅断了。“住手……住手……疼……”郝亮冒着冷汗央求。 那人停下手。 “快把我松开啊。”郝亮马上又说。 “你可真啰嗦,要玩儿游戏的是你,不想玩儿的也是你。”那人抱怨,把随身带来的运动背包拽过来,从里面拿出一瓶喝剩半瓶的矿泉水,“你渴了吧?” “是有点儿渴了。你先把我放开好不好,我自己能喝。” 那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白色没有标签的小药瓶,把里面的磨成碎渣的药面倒进矿泉水瓶子里,摇晃均匀,托起郝亮的头,把瓶嘴伸到他嘴边。 “那是什么玩意儿,你要给我喝什么?” 没等郝亮往下说,那人就把瓶口用力塞在他嘴上,强迫他把半瓶水都喝了,呛得他不住咳嗽,直往外吐水沫子。“你疯了吗,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说了你也听不懂。这叫颠茄。” “颠茄是什么玩意儿?” “可以让你一会儿感觉不那么疼。” “什么?” 那人实在懒得一一向他解释,把从背包里掏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又依次从里面拿出胶带、锤子、还有一盒水泥钉。 “喂喂,闹闹就够了,适可而止啊……”郝亮看着那些东西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个游戏看起来不像想象中那么好玩了。 那人双手伸到他腋下,把他拖到靠在电视墙的床板前坐下,然后用力把他一点点直立起来,赤罗罗的靠在床板上。 14. 钉刑 4 然后,他转身从地上拿起锤子和钉盒放在郝亮脚步,拿出几颗钉子叼在嘴里,两手没闲着解开了郝亮一只胳膊。郝亮想趁这个机会反击,可是刚抬起的胳膊就被他按住了,郝亮只感觉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发生着奇异的变化,好像桌椅和墙壁在某种神秘力量的控制下能够随意改变颜色和形状。 “哐——哐——”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扭头看,却惊骇的看见那人正用锤子和钉子把自己的手钉在床板上。 “哐——哐——哐——”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惊心的疼痛,就连着疼痛也来得缓慢,仿佛这只手这个身体是别人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住手——”看着自己身体被残害,他心疼的大喊。 那人充耳未闻,依旧专心致志的往他手上钉着钉子,直到五六根穿过手掌的钉子把他牢牢钉在床板上,那人才停手喘口气。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郝亮双眼血红的冲他大叫,恐惧和愤怒令他恨不能把面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了。 他冷漠的瞧看郝亮,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杂志,指了指杂志封面上的照片。 郝亮盯了一会儿,不解的摇摇头,“这是什么,我看不懂。” 他冷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举到郝亮眼前。两张几乎一样的照片,可是当郝亮看到第二张照片,瞳孔瞬间收缩,神情一下就凝固了…… 那人把照片放回衣兜,掏出一个医用塑料试管,把杂志封面整齐的撕下来,卷成卷塞进塑料管里,伸出另一只手捏住郝亮下颚,将他的嘴掰开。 郝亮似乎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急忙哀求:“你知道那不关我的事,我当时只是坐车的,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干……呕……”他忽然痛苦的全身绷紧,绳子深深的勒紧皮肉里。 那人正将试管慢慢插进他的喉咙,直到完全插进胃里,郝亮本能的挣扎,扭动身体,不顾疼痛的拉扯钉在床板上的手臂,鲜血从顶孔撕裂的皮肉里渗出,滴滴答答掉在脚下的地板上。养尊处优的郝亮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体会遭受这样非人的痛苦,这不应该是他的命运,不应该! 他干呕不止,却不能把那该死的东西从胃里呕出来。他直起被折磨的筋疲力尽的身体,求生的欲望从未有过如此强烈,“我有的是钱,只要你放了我,要多少全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玩什么女人就玩什么女人。我发誓不会报警,咱们私了,成交吧!!” “有钱有什么用,你现在有钱,可是还是一样要死。”他轻蔑的笑着,文质彬彬的脸上现出冷酷的杀意。 “你这个变tai,杀了我你也会不得好死的!!!”郝亮由绝望变成疯狂,歇斯底里的冲他大叫,血沫、口水喷在他脸上。 他抬手擦净,拿起透明胶带,扯出长长一截粘在郝亮嘴上,郝亮摇晃脑袋想甩脱,他一圈一圈的在他脸上缠绕,直到他半张脸都包裹在胶带里,只露出两颗愤怒的冒血丝的眼珠子。 “我本来就不得好死,不用你提醒。”他笑着对郝亮说。 他又拿起锤子和钉子,把郝亮另外一只手也按在了床板上,接着又传出“哐——哐——哐——”的响声,这一次却听不到惨叫声了…… 14. 钉刑 5 5月17日,3:14分。 杜若兰回家刚打一个盹儿,睡梦中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刑警的直觉告诉她又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果然,值班警员告诉她在湘江颐园别墅区又发生了一起凶杀,当听到被害人名字时,她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她马上驱车赶往刑警队,接到通知的警员也在陆陆续续赶到。 她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居然没看见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调查组那边好像还不知道消息呢。只有那个叫顾盼盼的小丫头在东张西望,无所事事。 她招呼她过来,问:“陆警官还没到吗,好像刚刚又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你尽快通知她吧。” “陆组长和我表哥已经赶往案发地了。”顾盼盼说。 “什么?!”杜若兰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赶在了自己前头。顾不上多说,马上带着赶到的五六名警员外加临时法医曾帅赶往案发地。曾帅虽然能力有限,但带在身边权当充数,有胜于无。 两辆警车外加一辆法医鉴定车开到湘江颐园别墅区13号小楼前,杜若兰看到门前已经停了三辆警车。陆小棠正站在门前与一个陌生警察说话,看那名警官的制服,像是附近片区派出所的民警。 杜若兰下车走到陆小棠跟前。陆小棠扭头看见她说:“你已经听说案情了吧?” 杜若兰点点头,没有表现出震惊,她问:“是同一个人干的吗?” “慕容雨川正在里面检查。” “他也像潘毓婷和温静华一样被刺死的,还是像韩雯那样……” “你还是进来看一眼吧。他就在客厅里,有点儿心理准备。” 陆小棠特意嘱咐一句让杜若兰不免多心,弄不懂她是好意提醒,还是轻看自己。 她跟随陆小棠走进大门,并未闻到那股意料之中刺激的腥味。绕过玄关,她毫无准备的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她想象过无数血腥恶心的场面,但都没有眼前所看到的凄惨。 就在客厅电视墙的正中靠着一张床板,那个疑似郝亮的人竟然被ci身luo体的钉在了上面,姿势有点儿像受难的基督。但是,眼前的情景可比画像上恐怖凄惨多了。 之所以说这个人疑似郝亮是因为连杜若兰也认不出他究竟是不是。无论是谁被剜去了两颗眼珠相貌都会大变,而且被害人嘴上还缠绕着厚厚一层胶带,杜若兰看见两道血痕凝结在那人眉毛底下的两个窟窿下面,一直延伸到腮帮,看上去就像是一头被关在地狱中的受刑恶鬼。他的两只手被许多穿透掌心的钉子牢牢钉在床板上,挂起了他整个身体,两只脚掌则被并拢在一起,同样用一颗颗钉子穿透钉在床板上。那条令他引以为豪的小东西悬在胯/下,萎蔫得像一头烂蒜。 这个人就是那个养尊处优,金枝玉叶的富家公子吗? 这就是她一直怀疑的杀人疑犯吗? 她压根儿没想到郝亮会被杀。 “你还好吧?”陆小棠看见杜若兰脸色苍白问道。 “我没事。”杜若兰掩饰着内心的震惊,不甘示弱的回答。 她马上又提出异议:“从杀人手法上完全看不出与杀害温静华她们三个人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会不会是个人恩怨……” “现在下结论还有点儿早,不过看上去确实像是一个人做的。”陆小棠就像没听见杜若兰说什么。 “我不太明白你的话。连环杀人犯通常会有独一无二的犯罪行为标记,他们习惯某一种作案和杀人方式,甚至包括作案对象的性别和年龄……” 14. 钉刑 6 “我明白你的意思,关于犯罪心理这方面罗炎麟没少给我们讲课。不过眼下这个案子有点儿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蹲在郝亮尸体面前检查的慕容雨川始终一言不发,这时候才侧脸说道:“你对当年的案情一点儿都不了解自然会这么说。乔凯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只为了发泄才杀人的寻常意义的连环杀人犯。他有相当高明的杀人技术,别看犯罪现场有多么夸张,其实真正有用的线索几乎找不到。” “既然找不到线索,你又怎么确定凶手是乔凯,也许是其他人呢,也说不定是郝亮模仿乔凯的手段杀害了那三个女人,然后有人想替她们报仇或者由于私人恩怨杀了郝亮呢。”杜若兰一口气把心中的怀疑统统说出来,她本来想等到人赃俱获的抓住郝亮再说,但是眼下郝亮已死,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也不是没有你说的那种可能,但我们需要证据和合理的推断。”陆小棠说。 “证据可以马上找。”杜若兰据理力争,“我是在昨天傍晚释放的郝亮,按时间估计,案发应该在半夜。深更半夜,很多人都可能具备作案条件。对了,是谁报案的?” “一个叫杨丽颖的女人。”陆小棠回答。 “杨丽颖是谁,她与郝亮是什么关系?” “据她自己说,她是一个车模,是郝亮的女朋友。” “女朋友?郝亮的女朋友不是韩雯吗,那个刚刚被剖腹杀害的女孩。” “郝亮这种男人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韩雯恐怕只是其中之一。” “她今晚来找郝亮干什么?” “她说是郝亮晚上先给她打的电话叫她过来。她洗了个澡,打扮了之后就来了,没想到碰到了这种事情。那个女人吓坏了,随后报了警。” “她说的话可信吗?” “你怀疑她撒谎?” “我没办法不怀疑。据我所知,和郝亮最亲密的女人就是韩雯,而且韩雯十分会吃醋,她不允许其他女人靠近郝亮。现在韩雯刚死,就有一个女人自称是郝亮的女友赶过来与他幽会,偏偏郝亮就在这个时候被谋杀了,凶手前脚走,这个女人后脚就赶到了案发现场,并报了警。这一切发生的是不是太凑巧了呢。” “也许事实就这么凑巧,如果杨丽颖再早来一会儿,说不定就撞见凶手了。” “不管怎样,我都要好好审审这个女人,说不定真相就隐藏在我们不经意忽略的细节中。” 见杜若兰又犯了倔脾气,陆小棠不再与她争辩了。 慕容雨川最看不得杜若兰嚣张,这时接过话直截了当说:“我觉得把精力放在那女人身上纯属浪费时间。” “你凭什么这么说。”杜若兰脸色微变。 “因为你对当年的案子太不了解,所以才东一头西一头的乱碰,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其实对我们来说,眼前的这些并不陌生。” “你说什么?” “还是让陆小棠给你讲吧,我可没时间给你补课。” 杜若兰扭脸看陆小棠,“难道四年前乔凯也这样把人活活钉死的?” “是。” “……” “那是一个无辜的女学生,只因为是乔凯憎恨的那个人的亲戚才遭了秧。乔凯把她钉在c市百货大楼的钟楼里,对她的身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摧残,虽然我们经过努力把她救出来了,但最后她因为精神崩溃自杀了……” 14. 钉刑 7 陆小棠说到最后语声消沉。那件事对她的打击之大以至于过去多年依然犹如梦魇纠结在心头。 杜若兰吃力的吞咽了一口,“这么说,乔凯当年使用了不止一种杀人手段?” “是。他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喜好设计作案方式,因为他曾经是重案组一名出色的法医,太熟悉我们的办案方式,所以他能够计划出相应的反侦查措施。” “既然是随心所欲作案,那他为什么不设计全新的杀人方式,非要模仿之前呢,那样不是更有反侦察效果吗?” “……” 不等陆小棠回答,杜若兰又自问自答的说道:“不管怎样,如果这个案子真是乔凯做的,那至少说明他仍然符合连环罪犯的某些特征。连环罪犯往往对自己曾经成功的犯罪案例带有一种病态的崇拜,这一点他仍然符合连环罪犯的心理。他希望借此告诉我们,他是谁。” “你说得对。”陆小棠赞许的点头。自从参与这个案子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与杜若兰观点一致。 “我还真没有见过把人活活钉死的。”杜若兰不想就凶手是不是乔凯这个问题继续争论下去,她走到慕容雨川身后打量着郝亮的尸体。她现在已经习惯了现场,胆量比刚进屋大了不少。 “谁说他是被钉死的?”慕容雨川试着把拽拽钉在郝亮脚上的一根钉子,结果发现纹丝不动,钉子已经很深的嵌在床板里。“他身体上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痕,手脚虽然被钉子钉穿,但更多的是带来痛苦,不足以致命。这种刑罚起源于古代地中海的腓尼基帝国,最初用来把罪大恶极的人钉在十字架或者木桩上任其慢慢死去,这种刑罚被视为最屈辱的死刑。耶稣就是被用这种方式杀害的,但足足忍受了三天三夜的折磨。郝亮这样一个年轻强壮的男人不可能只一晚上就死了啊。” “或者他还受了别的伤你没发现。” “我正在检查,目前发现他手脚的筋腱都被挑断抽出了一大截,伤口经过了缝合消毒,从外表不容易发现,即便他不死,筋腱被截去那么一大段也没办法接上,肯定是个残废了。” “这算不上致命伤吧?”杜若兰问。 “算不上。我实在有点儿搞不懂为什么要用这种古怪的折磨人的方式。” “曾经那个案子被用类似手段对待的女孩你们是怎么救活的,会不会凶手用了相同的方式来杀他呢?” 这句话倒提醒了慕容雨川,他猛然抬头看着缠绕在郝亮嘴上的胶带,起身迅速的把胶带一圈圈揭开,掰开他的嘴,倒吸口凉气:“这家伙的舌头竟然只剩半截了……伤口用线缝合了,没有造成大出血……” 经过了短暂的吃惊,他伸进手指在郝亮喉咙里摸了摸,说:“那个女孩被凶手在呼吸道里塞进了一个塑料袋,差一点活活憋死,不过郝亮喉咙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他正说着,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 郝亮的尸体竟然抽动了一下。 在场三个人都吓一激灵。 慕容雨川后退两步,看着那颗剜去了眼珠耸耷的脑袋,抹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嘟哝:“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杜若兰和陆小棠也面面相觑,忽然陆小棠惊呼:“他又动了,我看见他脸皮好像抽了一下。” 14. 钉刑 8 “大姐,咱们都是无神论好不好,你再说连我都要抽了。” “我没瞎说,你看他又动了。” 这次不仅仅是动,郝亮的尸体突然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好像在笑,再加上那张只剩下两个血窟窿的脸微微晃动,简直就是一个恶鬼附体的活僵尸。 “这怎么回事啊?”胆子最小的杜若兰已经把手枪掏出来了。 “别,别开枪,还有我呐……”站在杜若兰前面的慕容雨川赶紧制止。 “他好像还没死,只是昏过去了。”关键时刻陆小棠说出一句冷静的话。 慕容雨川也回过神来,伸手放在郝亮的劲动脉试了试,惊奇道:“居然有脉搏,他真的还活着。难怪我一直没找到致命伤呢,他根本就没死。” 这个发现是谁都未曾料到的。现在已经顾不上收集证物,慕容雨川带着曾帅手忙脚乱的给郝亮手脚拔钉子,把他从床板上放到地上。大致估计,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被活活钉了好几个小时,完全处于昏迷状态,简直难以想象他在这漫长的折磨里是怎样熬过来的。 郝亮被送到附近急救中心,经过紧急抢救,生理状况恢复了平稳。 主治医生面色忧虑的对陆小棠说:“人是抢救过来了,主要器官都没有损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抢救不抢救关系也不大。” “……”陆小棠不明白医生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 “他的四肢的筋腱每条都被截去了至少20厘米,就算勉强接上,也很难活动。他没有眼睛,耳鼓也被破坏了,舌头也被切掉。就算把他就活过来也是一个不能动,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的废人,究竟是谁这么狠心把他害成了这个样子?” “……”陆小棠直到此时终于明白凶手的用意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要郝亮的命,但也不想他举报自己,就想了一个这样一劳永逸的残忍办法。 把一个人的所有感官统统剥离,变成一个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废物,还不如杀死他来得痛快。 “但还有一件事我得跟警官你说。”医生露出奇怪的表情。 “什么事?” “我们在给这名患者进行ct扫描的时候在他胃里发现了一个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 “会不会是肿瘤什么的?”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个形状的肿瘤。” “……” 杜若兰没有同陆小棠他们去医院,她亲自找来报案人询问情况。她现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漏洞和可疑的人。 杜若兰就在郝亮受刑的客厅隔壁询问杨丽颖事件经过。她知道杨丽颖怕得要命,她就是要给这个女人压迫感,在压迫中谈话反应肯定比正常时候慢,也不容易撒谎。 “我跟郝亮也算是熟人,对他的情况不比你了解的少,所以我希望你把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我,万一你说谎,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小慌,恐怕会有麻烦的。” “我明白。”杨丽颖双眼的烟熏妆都哭花了,现在看起来活像一个女鬼,她的小心翼翼的声音里带着恐慌。 “从你昨天晚上接到郝亮的电话说起吧。他在电话里都对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三更半夜你会来他家,详细的告诉我,不要遗漏什么。” 14. 钉刑 9 “好的。”杨丽颖老老实实点头,神态中还显得惊魂未定。无论是谁深更半夜到别人家看见的是一具被剜去双眼钉在木板上的死尸,都不会安然无恙的。前提是杨丽颖没说谎。“大概昨天晚上8点左右,他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了。所以我就收拾了一下来到他家。” “你家住哪儿?” “河东区白塔湾。” “白塔湾据这里不算很近啊,据我所知那附近还没通地铁呢。坐公交要走一个半小时呢。” “我是开自己的车来的。” “那至少也得半个小时吧。你一个女孩子,接到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电话就走夜路跑到人家家里,不担心吗?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你没说啊?”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我跟郝亮的关系你不知道,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杜若兰眯缝眼瞧她,“我刚才说过,我对郝亮也算认识,对他了解一二,我记得郝亮的女朋友是叫韩雯吧,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呢。” 杨丽颖精致过度的锥子脸痉挛似的抽动不止,杜若兰都有点儿担心她的尖下巴突然掉下来把地板扎个洞。“韩雯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小biao子,郝亮就拿她当个宠物,玩过就要扔了,我跟郝亮可不一样。”她错动银牙恶狠狠的说。 杜若兰知道郝亮称呼韩雯宠物,但还是头一次听到“宠物”这个昵称如此解释。女人狠女人真是让人有点儿毛骨悚然。 杜若兰心想,如果给杨丽颖一把刀,她绝对能把韩雯开膛破肚的,事实上,韩雯也确实这么死的。 “那你知不知道,韩雯已经死了呢?”杜若兰突然发问。 杨丽颖表情明显僵硬了两秒钟,下巴也不抖了,之后她用鼻子哼了一下,表示轻蔑又解气。杜若兰从她的眼神里并未观察到刻意隐藏的东西,若非她是清白的,那就是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如果他对韩雯是真心的,那么韩雯死了,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更不可能给我打电话吧?”杨丽颖颇为骄傲的进行了一番分析。 杜若兰觉得这个自欺欺人的女人很可悲。郝亮对韩雯不真心不代表就对她真心。韩雯是宠物,她也不过是个玩物。 “说说你是几点钟到他家的。”杜若兰拉回话题。 杨丽颖思索片刻,“大概是11点多。” “你刚才说你8点多钟接到了郝亮的电话,然后就来他家了,你在路上开了3个多小时车吗,从这里都能开到北京了。” “我收拾了一下啊,总不能邋里邋遢的见男友吧。”杨丽颖解释。 杜若兰上下打量她,倒确实收拾的光鲜亮丽,皮肤上都泛着牛奶色,感觉有点儿像郝亮打电话叫了一份外卖,现在外卖打包送到家了,买家却挂了。 “好吧,就说说你到达郝亮家之后的事情吧。” 杨丽颖的脸色又有点儿往下掉血,勉强回忆的恐怖的场景,“我快到他家的时候还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晚上我也有点儿害怕,想让他到小区门口接我,可是他没接电话。我想这里毕竟是顶级小区,安保措施一流,也不会有什么坏人混进来,就自己开车进了小区来到这里……” 杜若兰相信杨丽颖打电话的事肯定是真的,也许她是想暗示自己不是凶手,但这通电话也可能是她行凶后故意打的以迷惑警方。不过,杨丽颖倒是提醒了杜若兰,这座安保措施一流的高档小区肯定安装了足够多的监控摄像,进出的行人与车辆应该都能找到视频记录,杨丽颖是否撒谎,是否具有作案时间应该不难查清。 想到这,杜若兰心里有点儿底气。 “……我来到门口看见门虚掩着,我只道是他故意留给我的。就开门进屋了,但是没想到客厅关着灯,我心里奇怪他关灯干什么,难道是想给我摆一桌烛光晚餐,或者铺一地玫瑰花什么的惊喜。于是我就打开灯,可是没想到……” 14. 钉刑 10 杨丽颖双手捂住了嘴,就像又看到了那幕恐怖的情景,她簌簌颤抖,眼泪不停的从惊慌失措的眼睛里从滚落。 杜若兰没有安慰她,只是冷眼观察。她必须确定面前这个女人不是在她面前故意演戏给她看。等了一会儿,她问:“你当时看见了什么,看见郝亮被钉在床板上吗?” “我……我不知道那个……那个人是不是郝亮……天哪……他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洞在流血……我当时都……都吓懵了……” “你等等……”杜若兰心头甫动,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你确定是在11点多钟来到郝亮家吗?” “11点多少我记不住了,反正11点多钟。” “你直接进了郝亮的别墅,没有耽搁吧。” “没有。” “于是,你就看到了郝亮被钉在木板上。” “是。” “你没有吓昏过去吧?” “没有。我吓得够呛,但还是很清醒……”杨丽颖不明白杜若兰为什么这样问。 “之后你就报案了。” “是。” 杜若兰眼神刹那凌厉,“可是派出所的记录上写着,你打110的报案时间是在凌晨1点左右。就算你是在11点半钟赶到的郝亮家。从发现他遇害到你报案这其中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你难道都用来害怕吗?” “不,不是……”杨丽颖一下子慌了。 “那因为什么?别告我你想起来你当时其实是昏倒了,醒来后报的案。” “没有,当时发生了一些状况,我没来得及马上报案。” “有状况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你是刚编好的吗?” “不是,我没有撒谎。”杨丽颖强调。 “谁能证明?” “你听我说的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 “合情合理的话我也会说。你原本是和郝亮想好过一段时间,但后来他喜新厌旧,选择了韩雯,因此你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当郝亮给你打电话,你主动提出来他家,你的目的是报复,你准备了三个小时,到他家之后趁机将他制服,实施了残忍的报复手段,之后你伪装成目击者报警,虽然你事前准备好了一套为自己辩解的说辞,但你还是露出了马脚,你忽略了掩饰自己的作案时间。” 杨丽颖的锥子脸再次僵硬,吃惊的望着杜若兰。 “我说的是不是很合理呢?”杜若兰反问。 “你,你统统都是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杀人犯!!”杨丽颖忽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冲杜若兰怒吼。 屋外正在勘验现场的技术员以为打起来了,赶紧跑到屋里,看见杜若兰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看着已经歇斯底里的杨丽颖。 “队长要不要铐上她?”有人提议。 杜若兰摆摆手,让他们出去。 14. 钉刑 11 她对杨丽颖说:“现在我给你的辩解的时间,希望你能打动我。” “昨天晚上其实是出了意外情况,我才,才没马上报警……” “……” “我刚进客厅发现一个人被钉在那里确实是吓坏了,他脸上都是血,好像还蒙着胶带,我看不出来他是不是郝亮。我随后想到报警或者打120急救。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关门的声音,你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紧张吗,我吓得差一点儿逃出去……” “这么说你没有跑,你留在了屋子里?” “是。” “为什么?” “我当时多了一个心眼儿,我想卫生间里的人会不会是郝亮呢,万一他是怎么办……” 杜若兰观察她眼睛里欲言又止的东西,霍然明白了她犹豫的原因。“原来你是你担心万一客厅的里的被害人不是郝亮而是别人,那么郝亮就有可能是凶手,你如果报警的话,岂不是害了郝亮。” “……”杨丽颖表情露出尴尬,沉默代表了默认。 “那你之后怎么办了?” “我就仗着胆子问:‘郝亮你在吗?’” “有人回答吗?” “没有。但我感觉卫生间的门一直在轻轻的晃动。我当时感觉郝亮应该就躲在门后,他可能是吓坏了,不敢见我。” “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个人是郝亮,万一是别人呢?” “因为我觉得郝亮不可能被人害,至多是他害别人。” “你这样想有什么根据吗?” “没,没有……”一丝慌乱从杨丽颖疲倦的脸上滑过,她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我于是就大起胆子走过去推开卫生间门,我说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杜若兰想说,其实是你心里害怕吧。 “可是我却发现他根本不在里面,但那扇门明明是动了的。我正在疑惑,突然一个人从背后勒住了我的脖子……” “什么?”杜若兰也吃了一惊。 “我没骗你,他用手掐住我的脖子,这里还有指印呢,你看……”杨丽颖扬起细长的脖子让杜若兰看。 在咽喉两侧确实有道瘀紫的痕迹。 “那你是如何获救的?” “我也不知道,他掐住我脖子的时候,我还想挣脱,可是他力气很大,我根本挣脱不了,我喘不上气,耐受的要死,我当时以为我死定了,他一定会杀了我灭口的,可是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手松开了,我倒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我不敢动,又等了好一会儿,听到身边没有任何动静,我才慢慢爬起来,那个杀害郝亮的人已经不见了。我这才跑到屋外报了警。” “你刚才不是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郝亮吗,后来又是如何确定的?” “他从背后抱我时候的感觉不太一样。我穿高跟鞋的时候比郝亮还高,可是袭击我那个人几乎能把我完全抱住,他肯定比郝亮块头大。” “是男的还是女的你能确定吧。” “是个男的。他胸脯很结实,手也很大。” 杜若兰点点头,“还有一件事,他用左手还是右手袭击的你?” 杨丽颖想了一下,说:“右手。” “右手……你确定?” “确定。” 杨丽颖说出的这段意外经历太出乎意料了。杜若兰察言观色觉得她不像是在撒谎。 14. 钉刑 12 从逻辑上分析,如果杨丽颖真是杀害郝亮的凶手,她完全没必要画蛇添足冒险编造这样一个容易露马脚的故事。杨丽颖所说的事件经过与警方的推测不发生矛盾,从杜若兰放走郝亮到郝亮遇害中间只有短短几小时,凶手只能在很紧迫时间里计划并完成作案,所以才被杨丽颖意外撞见。 让杜若兰不解是,凶手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杀死杨丽颖灭口,反而放她一条生路呢,肯定不是因为怜香惜玉。 杜若兰没有一直问下去,问着问着忽然停顿了,这让杨丽颖忽然感到极不适应。她心虚的偷眼打量杜若兰,不停的咽着唾沫,尤其是在这间刚刚惨死过人的房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反而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 突然,杜若兰毫无征兆的又开口了,“我刚才一直都想问你,你为什么一开始会认为被害人不是郝亮呢,假如你推开卫生间门发现真是郝亮在里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杨丽玲原本失血的脸一下变得更苍白,“我……我没想过……” “不,你肯定想过。深更半夜到别人家突然看见一具恐怖的尸体,别说是女人,就算是男人也会吓得拼命逃走的,可是你却选择留下,还能冷静的思考,这其中肯定有原因吧。” “……” “是不是因为你觉得很可能是郝亮杀了别人,而不太可能别人杀了他,如果真是这样,你是不是想替他隐瞒罪行呢,甚至帮他毁尸灭迹……” “我没有这样想,绝对没有。”在杜若兰面前,杨丽颖有一种被不停扒/光的感觉,简直快要崩溃了。 “你不用这么害怕,你是不是这样想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郝亮已经死了,没有人能证明你当时是不是那样打算的,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认为郝亮可能杀人。” “我……” 杜若兰不等她辩解,马上补充一句,“现在郝亮已经死了,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必要为他隐瞒,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实话实说,万一我们在之后的调查中发现你有意隐瞒或是对我撒谎,你可能面临刑事犯罪的处罚,到时候你就要承担一切后果。你是聪明人,想清楚再回答我。” 杨丽颖迟疑了,神情变幻不定,像是内心中正在进行剧烈的斗争,最后,她鼓起勇气对杜若兰说:“其实,我有时候觉得郝亮是个很危险的人。” “哦?为什么这样说。” “他平时还蛮好相处的,可就是当他……他吸毒你知道吧?” “知道。而且毒瘾很重。” “是。他只要一吸毒,就马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人觉得害怕。” “具体在什么方面。” 杨丽颖犹豫了一下,忽然解开外衣把胸/罩拽起,这个动作倒把杜若兰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杨丽颖指着自己丰挺的ru房说:“你看到了吗?” 杜若兰细看才发现上面有一些星星点点麻斑,“这是什么?” “这是他用香头烫的。原本我身上还有其他伤痕,绳子绑的,皮鞭抽的,看着就像受过大刑一样,但经过了两三年现在基本都养好了。” “这些都是郝亮做的。” “他吸完冰,就变得像一只野兽,没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用刀划我,用鞭子抽我,好几次用绳子把我勒得昏迷过去,我实在受不了,才离开他的。”杨丽颖双手插进头发,用力抓脑壳,像是在努力使自己摆脱痛苦。“之后韩雯才乘虚而入榜上他,要不是这样她哪有机会?” 14. 绳刑 13 “但似乎郝亮并没有太为难韩雯,我们给韩雯尸检的时候,没发现她身上有受虐留下的伤。”说这话时杜若兰发现杨丽颖撇着嘴,难掩脸上的怒意,才意识到直到这个时候她都在争风吃醋。 “那只能说郝亮还不太信任韩雯,所以在她面前不敢那样随便,他跟我不一样,完全不用掩盖任何秘密,至少他信任我。” 对于杨丽颖这番解释,杜若兰实在无话可说,至少自我安慰比自虐自残强。 “他只要不吸毒人还是好好的,可是偏偏染上了那种该死的东西。” “你跟认识的时候他不吸毒吗?” 杨丽颖摇摇头,“那时候就是有点儿花心好玩,没想到后来变成了那样……” “除了虐/待过你,他还有没有过其他过激的表现?” “他有时候会真的拿出刀子威胁我,当然并没有真的伤害我只是做做样子,但发疯时候的样子真像是要把我肢解了的变/态。” “他说过这种话?” “说过。把我扒光衣服绑起来,用刀在身上划来划去,好几次我都以为他是真的,这也是我当时下定决心离开他的一个原因。还有,他……”杨丽颖停顿了一下,“他喜欢收集一些凶杀案的资料,报纸上要是报道了什么杀人案,他有时候会跟我说那是他做的……” “都是些什么案子你还能想起来吗?” “记不太清了,当时他一脸认真倒是把我吓够呛,暗中关注了他提到的那些杀人案,后来看到报道那些那些案子大部分都破获了,所以我想他也可能是吸毒脑子不清醒,随口胡说的。” “……” 杨丽颖交代的情况杜若兰基本都了解了,暂时把她放了,这个女人的作案嫌疑不算太大,但她提供的信息让杜若兰更全面的了解了郝亮这个人。她命人把从郝亮家里找到的两台电脑带回警局,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收集的凶杀案资料,若是能发掘出一个隐藏的连环罪犯,那可是意外收获。 …… …… 急救中心这边,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正在密切关注郝亮的抢救情况。经过数小时的止血、救治,郝亮的命算是保住了,刚刚恢复了意识。 陆小棠迫不及待的进到病房,手里还拿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装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布娃娃,陆小棠赶到案发现场时这个布娃娃就放在电视墙对面的沙发上,面带微笑的观看着面前那个奄奄一息的被害人。 急救室里异常安静,只有氧气机工作时候发出的声音,郝亮带着氧气罩,眼睛蒙上了厚厚的纱布,像一只浑圆的蚕茧,与陆小棠昨天看到的那个自命不凡的富二代判若两人。 陆小棠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留意观察郝亮一起一伏的胸膛。她伸出手摸了一下郝亮的胳膊。 郝亮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惊恐的把手臂缩进被子,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呻吟。 陆小棠说:“你不要怕,现在没人能伤害你,我是警察。” “……”郝亮没有任何反应。 “你忘了吗,他已经聋了,现在根本听不见你说话。”慕容雨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急救室,站在她背后。 “难道他一点儿都不能交流吗?”好不容易活下来一个目击者,却不能沟通,陆小棠实在不甘心。 14. 钉刑 14 “凶手根本就是故意不让他死,为了确保他保守秘密就把他变成了这样,根本就是在耍我们。” 陆小棠气得狠捶床帮,郝亮仿佛感觉到了,浑身哆嗦不止。 陆小棠怜悯的伸手摸着他的头,郝亮感觉到了,慢慢放松,从他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声啜泣,充满了痛苦绝望。 陆小棠大声说:“你能明白我是吗,那你就想办法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好不好?” “……” 她干脆把装在物证袋里的布娃娃放在郝亮手上,“你感觉到这是什么了吗,是不是伤害你那个人把这东西放在对面的,让你看着它折磨你的……” 郝亮的胳膊微微颤抖,似乎想努力勾动手指抓一抓手里的东西,可是那只手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成了一截僵硬的木材。 陆小棠把在他手心里翻弄布娃娃,让他真切感受到它的形状,唤起他沟通的欲望。 “呃——呃——” 郝亮猛然受到了刺激,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剧烈的抖动身体。他四肢已残,只有身体和头在摇晃,犹如一个通电的劣质玩具。 慕容雨川赶紧叫来医生,打了镇定剂,郝亮才停止了折腾,医生特意嘱咐陆小棠,病人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受到过度刺激,有可能造成休克死亡。 陆小棠问慕容雨川,“你是医生,有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慕容雨川无奈的耸耸肩,“我能想到的凶手事前也都想到了,他把郝亮与外界交流的渠道完全切断。我在医生抢救他的时候仔细检查过舌头、耳鼓和四肢的伤势,他受到的伤都是不可康复的。” “也就是说他彻底成为废人了。” “可以这样说。凶手留他活命,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亲口告诉我们什么,他只留给了我们唯一的线索。” “在哪里?” “郝亮胃里。” “你是说医生怀疑的那个肿瘤?” “那不是肿瘤,看形状到有点儿像一根小管子。” “你说是凶手把管子插进他胃里的?” “这是唯一的可能,我检查过,从郝亮身上再找不出其它的线索,只有这一处,我想凶手肯定把线索藏在了管子里,就像对待韩雯那样,而且是重要线索,否则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 “而且故意不杀他,这就是凶手的目的,他给咱们出了一道难题——重要的线索就在被害人胃里,咱们如果不打开他的胃就别想拿到线索,如果打开他的胃势必造成进一步伤害,咱们无形中就成凶手的帮凶,这是他故意在玩儿我们。” “有没有其它办法不伤害郝亮就拿出那根管子的?” “没有,管子体积太大,根本排泄不出来。唯一的办法只有手术取出。” “……” “怎么样,不好办吧。其实我觉得就算做一个小手术也不算过分,反正郝亮已经受了那么多伤,不在乎多这一点儿,这也不算什么大手术,至多以后在肚皮上留下一条伤疤而已。” “那不行,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切。”慕容雨川调笑着瞧她。 “你干什么?” “虽然你行为粗鲁,其实还是个充满爱心正能量的小天使嘛。” “滚犊子。” 陆小棠粗鲁的把慕容雨川杵到墙上,气呼呼走了。 “哎呦,哎呦……这么多年了,脾气总是不改……”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1 5月17日,9:12。 杜若兰回到刑警队办公室,望着空白的墙壁独自发了一会儿呆。从潘毓婷的想到温静华,想到韩雯,再想到郝亮,四个人的被杀方式不尽相同,但同样被剜去双眼,并找到了红衣的布娃娃。 这是一起毋庸置疑的连环杀人案。 而案情脉络依然模糊。 杜若兰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找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她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份卷宗摊在桌上—— 8.15连环杀人案。 封面左上角标记着“内部使用,严禁公开”的字样。 这份卷宗就是c市公安局一直如鲠在喉,始终没有结案的法医系列杀人案。由于凶手乔凯具有高超的杀人手段与反侦察能力,所以一直没有落网,若非这一次连环杀人案的牵扯,或许他的名字会被永远封存在刑警队的档案中无人愿意提及。 杜若兰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与怀疑,她翻开卷宗从第一个案件开始看起,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描述真实再现了当年那一幕幕血腥案件发生的经过。其中还有一个侥幸存活下来的被害人陈梦瑶对自身所发生的恐怖经历进行回忆—— “我意思是说,我其实有看到。可是我说不上来。那间屋子十分黑,我不知道有多大,连一点光也没有。” “凭直觉,你觉得那里像什么地方?”(记录警员:陆小棠) “我不知道,只是……只是好像有一种很刺鼻的气味。” “那有可能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呢?”(记录警员:陆小棠) “我也说不上来。有点儿……有点儿像这里的味道。” “什么?医院?”(记录警员:陆小棠) “我不知道。也不太一样,只是像。” “让我们先回到大学,你感觉到他用针头扎进你的臀部。你能记住他开的车吗?”(记录警员:陆小棠) “我不记得了。我的书本都掉在地上。接下来我就在……” “在那个地方了?除了气味之外,你还记得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记录警员:陆小棠) “很黑。” “你一丁点儿东西都看不到?”(记录警员:陆小棠) “我睁不开眼睛。我就是睁不开。” “我在飞。” “飞?”(记录警员:陆小棠) “我一直在漂浮。我感觉我躺在水里。我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他是从背后那样对(强/暴)你吗?”(记录警员:陆小棠) “……”陈梦瑶哽咽的摇头。 “那么瑶瑶,他是什么形象的呢?高的,矮的,胖一点的,或者秃顶……” “我没办法睁开眼睛。我只能听见他说话。他的声音。” “……” “他说他爱我。” 备注:经过法医鉴定,凶手给陈梦瑶注射了含有颠茄成分的药液,致使陈梦瑶产生幻觉,丧失了对凶手的准确判断。由于被害人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之后自杀死亡…… 杜若兰看到这里只觉得后背一阵阴冷,那个传闻中的凶手第一次如此切近的来到她身边。 她迫不及待的向后浏览,详细了解乔凯当年的作案手段,随着了解得越多她越感到震惊,她这才明白陆小棠、武彪他们为什么对这家伙心存畏惧,他的作案手段就像一条惯于隐藏偷袭的豺狼,你无法看见他,他却躲在你的身后偷窥你,耐心的,冷酷的,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2 杜若兰全神贯注的翻阅卷宗,目光难以抽离。卷宗后半部分是案件相关照片与尸检报告,杜若兰翻开到那一页时,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她吞了一口唾沫,无法想象她要看到的是怎样的血腥场面。 “笃,笃……” 骤响的敲门声把精力过于集中的杜若兰吓了一跳。 她平静一下,说:“进来。” 门推开,杜若兰一看到走进来的人眼睛就直了。 她万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罗炎麟。 这个神秘扮酷整天不露面的犯罪心理专家突然跑来找她不知是想干什么。 “罗组长……”杜若兰表情里带出困惑。 罗炎麟瞟了一眼摊在办公桌上的卷宗,问:“你是在看8.15连环杀人案的材料吗?” “是。”杜若兰眼神疑问的看着他。 “是陆小棠给你看的?” 明知故问。 “有什么话罗组长就直接说吧。” “自从接触这件案子以来,咱俩还没有好好沟通过,我还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给你们提供帮助。” “你的副组长陆警官已经做的够多了,都快替我去办案了,我真想好好谢谢她。”杜若兰语气嘲弄的说。 “你不要怪她,8.15案子是她当年亲手经办的,曾亲眼看见一个获救的被害人在她眼前自杀身亡,而凶手又是从她手中跑掉的,这件案子始终是她心里一个结,希望你理解。” “没想到你还挺照顾你的下属。不过你多虑了,我跟陆警官只是工作上有分歧,并没有私人恩怨,对她的能力和人品我还是很认可的。我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不用劝我,我也知道如何正确处理我与她之间的关系。”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但我来不是为了跟你谈这件事。” “那是为什么?” “你能拿当年的卷宗看,说明你终于意识到了二者之间的联系,有没有什么疑问需要我帮忙的?” “我只是随便看看。”杜若兰把卷宗合上放在一边,目光不善的瞧着罗炎麟,“你上一次扮成凶手在胡同里差点儿勒死我,我还记忆犹新呢,你让我看清楚了凶手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呢。”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谢就不必了。我向来都提供无偿援助。”罗炎麟无奈道。 “是吗,不过这一次看起来你这位专家没有用武之地了。我这个案子很快就要破获了。” “真的?”罗炎麟打量她,“在我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儿。” “……” “你现在应该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吧。” “你还会看相?” “我会看心。” “因为你是研究心理的?很抱歉,我也是研究心理的,所以我觉得你是在信口胡说。” 罗炎麟毫不介意她尖酸刻薄的口吻,信步来到窗前,望着窗外说道:“其实你并非完全否定乔凯可能是这桩案件的杀人犯,你之所以跟陆小棠存在分歧,或者说你现在遇到的纠结就在于你觉得两桩连环杀人案的案情脉络存在着根本的不同。” 杜若兰惊讶的看着罗炎麟。 “当年的8.15连环杀人案,虽然凶手作案诡异,反侦察能力出众,但是案情发展确实很清晰的。从第一次作案到最后一次,他一直都有鲜明的存在感,警方要做的只有想方设法先他一步抓住他……”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3 “……相比之下,你现在遇到的连环杀人案看似凶手在刻意模仿当年作案,但仔细想想,却留下了诸多纷乱的线索,拿四个被害人来分析。除了潘毓婷身上没有多少线索可寻。第二个被害人温静华则迁出了周科宾和任强。周科宾作为温静华的前男友,与她交往完全是逢场作戏,殴打她、虐待她也完全是跟任强两人设计的游戏,这听起来很荒唐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就发生在被害人身上呢,如果只是巧合,与她的死没有任何关系,确实有点儿让人怀疑了,因此,你曾一度怀疑周科宾是杀人凶手……” “……但之后,在温静华的杀人现场发现了高档手机手表和跑车碰撞温静华的证据,周科宾的嫌疑无形中被洗脱,凶手的矛头一下指向了一个有钱的富人,你顺藤摸瓜,先后盯上了丁世杰和郝亮,就在你确信郝亮是凶手的时候,他的女友韩雯又遇害了,郝亮不具备作案时间,无形中又被洗脱了作案嫌疑,紧跟着郝亮又遇害了……” “……整个案情一波三折,错综复杂,明明像凶手的却又不是,明明不是的又出现嫌疑,弄到最后连你自己都无法确定凶手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这个连环杀手简直就是一个模糊的存在。我猜,你给凶手做了不少次‘犯罪画像’吧,但你发现这些画像根本就没办法整合到一个人身上,所以你不得已重新翻看当年的卷宗,希望得到借鉴……” 罗炎麟停下后,杜若兰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来,惊愕看着罗炎麟声音结巴,“你,你怎么……” “我怎么猜到你怎么想的是吗?” 杜若兰想否认,可是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她忽然有点儿害怕这个男人,感觉简直就是一个妖孽的存在。 “其实……你的困惑也正是我的困惑……”罗炎麟望着窗外轻声说道。 “原来你一直都在关注这个案子。” “我从你的下属那儿了解了不少你的调查情况,对我很有帮助。” “你在窃取我的劳动成果。”杜若兰拍案而起。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嘛,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目的,应该团结一致才对。” 自从上次罗炎麟偷袭她就奠定了她对这个男人厌恶的基础,现在她理所当然更讨厌他了。难怪他年纪轻轻官就升的这么快,这都得益于他的卑鄙无耻啊。 杜若兰冷笑着问:“那么请问窃取我劳动成果的犯罪心理专家先生,你除了在我的引导下得到的那些分析结果以外,还有没有自己的创新借鉴一下呢?” “当然有啊,要不然我怎么帮你?” “……”杜若兰有点儿想挠他。 “你除了经验上稍微稍有不足,主体来说还是可圈可点的。” “……”杜若兰特别想挠他。 “咱们都是搞犯罪心理研究的,断案方式比较接近,你在给凶手做‘犯罪心理画像’的时候,我也在做这个,你遇到的问题也是我遇到的问题,所以我能够比较清晰的了解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从潘毓婷到郝亮这四个被害人遇害的过程中,我一直都在试图完善‘罪犯的画像”。” “你不是早就认定凶手是乔凯吗,还有什么可画像的?”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4 “我只是怀疑,但从来都没有认定,在没有足够依据的前提下,我从不过早下结论。” 杜若兰没想到罗炎麟和陆小棠他们的看法并不完全一致,可是这家伙居然默不作声,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你现在来找我,那就是说你的‘画像’终于完善好了?”杜若兰问。 “恰好相反,我根本做不到。” “为什么?” “我分析了每一起案子的犯罪时间、犯罪地点和犯罪细节,画了四副罪犯肖像,结果我发现至少有两副肖像没办法整合到一起。杀害潘毓婷时,凶手行动谨慎迅速,速战速决,但是刀法有些凌乱,我了解过慕容雨川,凶手刺了女孩23刀,刀口深浅不一,疯狂之中透着紧张。等到隔天杀害温静华时,凶手就表现的异常耐心,但是又有些粗心大意,结果把重要的物证留在了案发现场。第三起和第四起案子堪称完美,凶手开始表现出自信和稳健……” “这个问题不难解释,”杜若兰打断说,“凶手杀害潘毓婷选择了比较冒险的时间,所以行动难免匆忙,刀伤凌乱在所难免。而杀温静华的时候时间充足,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凶手作案就从容多了。至于,凶手之后表现出来的马虎大意,其实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绽,因为他算准了我们就算找到了那些证据也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矛盾点就出来了。第一起案子,凶手表现出的性格特征是严谨小心,而到了第二起案子,凶手就显得散漫,而且体现出了强烈的控制欲和娱乐心理。一个凶手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天的时间就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呢。而到了新近的两起作案,凶手又恢复了谨慎的态度和强烈的控制欲。” 杜若兰没想到罗炎麟的分析视角如此刁钻,如果按照教科书的犯罪心理画像方式来勾勒凶手,肯定会关注最明显的特征,比如说刻意留在案发现场的布娃娃和剜去被害人眼珠的行为等等。假如罗炎麟真的照本宣科,杜若兰肯定瞧不起他,不过现在看来,这家伙不仅仅会装神弄鬼。 杜若兰不禁问:“那你的看法是……” “所以我推测凶手至少是两个人。他们在刻意模仿当年的8.15连环杀人案,但在作案细节上还是体现出了各自不同的性格特点。” 杜若兰心中本来就有一个疑问。她怀疑郝亮是杀害温静华的凶手,可是郝亮又不具备杀害韩雯的条件,而且随后自己也遇害了,唯一一个连环凶手的假设实在说不通。这个矛盾一直在困扰她,直到这时才因为罗炎麟的一番话豁然开朗。 “你觉得郝亮是不是其中一个凶手呢?”她忍不住求证,想知道罗炎麟怎么看。 “他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陆小棠他们现在正在医院等消息呢,如果郝亮能认罪,那咱们就省下不少事情。” “不那么简单吧。连你都承认凶手后两起案子做的堪称完美,他既然不杀郝亮,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暴露自己才敢留他一条命的。”杜若兰对陆小棠始终憋着一股劲儿,老实说,她不太希望最先破案的是陆小棠,哪怕是罗炎麟她心里也好受一点儿,尽管她也不太喜欢罗炎麟,不过这家伙长得还算人模狗样,在杜若兰心里的排名上给自己加了可怜的一分。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5 “的确,凶手很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喜欢我们按照他的意愿去认识这起连环杀人案。正因为这样,他肯定会留下一些线索,至于是什么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但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你说不止一个凶手在刻意模仿当年乔凯杀人,那为什么还要剜去被害人的眼睛,还要留下布娃娃呢,在8.15案子里,乔凯好像没用过这样的手段。” “是没用过。所以说,这不是单纯的模仿犯罪。剜眼和布娃娃可以看做是一个标志,要我们知道这是一系列相关联的案子,凶手好像没打算刻意隐瞒这一点,换个角度来说,凶手这样做肯定有他希望我们知道的目的。” “什么目的要这样大费周章。” “我也不知道。” “……” “但我觉得凶手应该会在每一起作案中都留下暗示,也就是四起案子的共同之处。” “要说相同的地方就只有剜眼和布娃娃了。但这能代表什么含义,看上去太抽象了。 罗炎麟想了想,“那就从两者基本的功用来说,精神心理学中有象征符号研究这个课题,你应该学过,那你想想眼睛是做什么用的?” “观察外界事物。观察真相。也象征心灵的窗户。” “差不多,那么布娃娃呢。” “这个就不太好理解了。这是个不具有代表性的东西啊。” “在人类认知方面,其实越是不具有代表性的事物对某类人来说越有具体含义。在前三个案发现场发现的布娃娃都是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在郝亮的案发现场发现的布娃娃着变成了穿红衣服的小男孩。凶手这样细心摆放肯定有他的用意。 “你的意思是,这些红衣服的布娃娃对凶手而言有特殊意义?” “如果我们能够弄明白这一点,说不定就能找到破案的关键。” “那当年8.15 的案子,案发现场出现过类似布娃娃的东西吗?” “没有。” “那么乔凯有没有恋童情节呢,所有才会有这样的暗示,又或者……” “行了,”罗炎麟毫无征兆神情忽然阴沉下来,打断杜若兰,“我只是帮你启发一下,并不是让你胡思乱想的,这起案子只是在模仿乔凯,但不意味着就一定乔凯做的。你与陆小棠他们意见不同不代表你错,为什么现在连你自己都动摇了呢。作为一名优秀警探,不但需要敏锐的判断力,还需要坚定不移的信念。” 杜若兰刚才还与罗炎麟谈的投机,忽然被没头没脑的被教训了一顿,完全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儿。 气氛一下陷入尴尬。要不是有人开门进屋,杜若兰都不知道这样的僵持得维持多久。 “队长,”高彦彬探进头,急切的说,“我们在郝亮的电脑硬盘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想请你过去看看。” 杜若兰赶忙起身,看了罗炎麟一眼,本想请他一起去,可是看见他始终沉着脸心里也有点儿不痛快,便招呼也不打的离开了。 在郝亮的电脑硬盘里的确发现了不少涉及暴力和色情的图片和视频,相比寻常的av小电影,郝亮的口味实在有点儿重。他收集了数量不少网上流传出来的国外和国内的凶手现场或者事故现场的血腥图片和视频。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6 好色的人不少,暴力的人也有,但像郝亮这样心里极端,充满杀意的人实在不多。杜若兰想起和郝亮前女友杨丽颖的谈话。 杜若兰问法医曾帅:“你说一个人吸毒会对情绪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吗?” “这个不好说,因人而异,跟个体的耐药性有关。像冰毒这类致幻药对某类体质强的人来说只是作为兴奋剂使用,但对于体质较弱的,可能造成发疯甚至自杀呢。”曾帅对于书本上的知识掌握还算牢固。 杜若兰问摆弄电脑的高彦彬,“除了这些视频和图片之外还有没有找到其他不寻常的东西?” “主要就是这些。再就是一些工务文件和一些人的个人资料,好像都是一些商业上的伙伴。” “看来他还不全是个纨绔子弟啊。” “除了之外,他还玩些游戏,像《喋血街头》,《刀塔传奇》这样的格斗游戏……” “等下,你说他电脑里有《刀塔传奇》?” “怎么,队长也玩这个游戏,这可是挺流行的一款游戏呢,不过我还是喜欢实况足球……”高彦彬饶有兴趣的说。 “你们都忘了吗,”杜若兰不满意的看看身边几个警员,“记不记得周科宾和姜宁啊,他们的电脑里不是都有这款游戏吗。他们玩游戏不过瘾,就设计一个玩弄人的游戏——周科宾先去追求温静华,然后再虐待她……” 杜若兰这样一说,警员们纷纷都想起来了。 刀塔传奇是一款时下流行的在线战术策略游戏,玩家多不足为奇,不过一系列连环杀人案中所涉及的三个人同时都玩同一款游戏,这个几率实在太小了。 “刀塔有这么红吗?”任强问高彦彬。 “好像没有吧,再说,那款游戏也算不上多血腥刺激啊,郝亮怎么会喜欢呢……” “把游戏打开我看看。”杜若兰吩咐。 高彦彬点开游戏软件,电脑屏幕瞬间切换到宏大瑰丽的虚拟战争场面。 杜若兰扫了一眼菜单选项,说:“进入网络模式看看。” “需要登录密码,我没有。” “那就找一个能弄来登录密码的人。” 公安局里能人辈出,撬门开锁的,秘密跟踪的,窃听手机的,木马肉鸡的,凡是罪犯能做到的警察也能做到,正所谓以暴制暴,以毒攻毒。 专门摆弄电子设备的技术员闻讯赶来,拿出随身带的优盘插进usb口,往电脑里注入了一款木马程序,接连打开各种界面,输入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字符,三鼓捣两鼓捣,过了半个小时,他说:“行了。”敲击登录键。游戏顺利的载入联网模式。 高彦彬浏览菜单,对杜若兰说:“郝亮正在组队进行一项任务呢,最后一次登录游戏的时间是5月15日,前天早上,8:23分。” “那天下午我把他带到公安局进行审问,时间距离好近啊。点进去,看看他都与什么人在玩游戏。” 高彦彬上线之后,说:“他们这个队一共四名成员,巫妖,双头龙,熊猫酒仙,还有死骑。现在在线的只有我控制的死骑,这就是郝亮用的角色。” 杜若兰马上眼前一亮,“姜宁和周科宾一起玩游戏时,选择的角色就是巫妖,周科宾好像选择是双头龙,你们谁去库房把姜宁和周科宾的电脑拿过来,我们验证一下。”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7 过不多时,警员们把姜宁和周科宾的电脑分别拿来,开机登录刀塔游戏之后果然不出所料,郝亮电脑上对应的巫妖和双头龙也随之上线了。 几乎没人能想到郝亮与周科宾和姜宁居然是一款游戏的盟友。杜若兰意外的找到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现在只有熊猫酒仙没有上线,这个人又是谁呢,会不会也与这起案子有联系? 杜若兰暗自思索这其中的深层原因,高彦彬忽然兴奋道:“真想不到,这些家伙居然在玩游戏的时候聊这些……” “聊什么?”杜若兰马上回过神问道。 “你看……”高彦彬点开他们近期的聊天记录—— 5月2日: 双头龙:“这娘们儿今天居然反抗,给我脖子都挠出血道子了。” 巫妖:“因为什么啊?” 双头龙:“我在她背包里发现了一盒避/孕套。” 巫妖:“她外面有人了?” 双头龙:“那怎么可能,那是我放的。死骑大哥给我出的主意,我揍那娘们儿,她还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当时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哈哈……” 死骑:“我可没给你出主意,你就喜欢玩这种不咸不淡的过家家,现在她敢挠你,下一次她就敢用刀捅你,给你下药,你玩儿了半天,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双头龙:“不会那么严重吧???” 死骑:“说不定你们设计玩儿她都被她看出来呢,她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想杀了你呀,换成是我肯定让你生不如死。” 双头龙:“别说的那么瘆人啦……那我怎么办?现在和他分手?” 死骑:“这就想跑,真没出息。” 双头龙:“难不成我杀了她?” 死骑:“那有什么不可以。” 双头龙:“大哥你净跟我开玩笑。大活人哪是说杀就杀的,再说我要是杀了她,警察第一个就会怀疑到我。” 死骑:“那我替你把她杀了吧。” 双头龙:“大哥你又开玩笑。” 死骑:“傻x……” 巫妖:“我觉得双头龙你还是小心点儿为好,别玩儿太过了。” 双头龙:“熊猫大哥你怎么看?” 熊猫酒仙:“……” “往下翻……”杜若兰吩咐着高彦彬,目光飞快的浏览对话框里一排排文字记录。“停,退回来点儿,从5月9日开始。” 5月9日: 双头龙:“操他妈的,逼娘们儿还没回来,打电话不接,去她单位也不见我,她这是在故意躲着我啊。看来这次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了,真他妈气人!” 巫妖:“你跟她也不是认真的,分就分呗。” 双头龙:“我也知道,只是一想起来就他妈生气。” 巫妖:“你不是真对她有感情了吧?” 双头龙:“那怎么会,但毕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欺负她惯了,冷不丁分开了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死骑:“熊猫,你准备好了?” 熊猫酒仙:“嗯。” 死骑:“今天什么时候?” 熊猫酒仙:“看情况,准备下午动身。” 死骑:“不会半途而废吧?” 熊猫酒仙:“不会。” 死骑:“打算选择什么样的目标下手呢?” 熊猫酒仙:“到时候再看。” 双头龙:“喂喂,两位大哥,你们又在说这种稀奇古怪的话,到底想干什么?” 死骑:“管好你自己吧。” 双头龙:“我的事不劳您费心,熊猫大哥这是要干什么?” 熊猫:“……” 双头龙:“难道是去杀人?” 死骑:“你猜对了,是去杀人。”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8 双头龙:“杀谁呀?” 死骑:“还不知道呢,看谁倒霉吧,哈哈……听上去是不是特有意思?” 双头龙:“呵呵……” 死骑:“‘呵呵’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 双头龙:“老实说,我是不太相信,这种事儿说说就够了,哪有人真会干啊,小妖,你信吗?” 巫妖:“也许……也许死骑大哥真有胆量呢,也说不定。” 双头龙:“就知道拍马屁,我看再多送你几套装备你都能管死骑大哥叫爹了。” 死骑:“呵呵呵……” 巫妖:“滚蛋双头龙,装备你不也有份儿吗,还说我。” 双头龙:“我是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大哥也不会怪我。” 死骑:“两个小傻x,跟你们说了也不明白。诶,熊猫,你还在吗……” 熊猫酒仙:“在。” 死骑:“用不用我帮你啊?” 熊猫酒仙:“不用。” 死骑:“溜溜再去,保证你不紧张,感觉还特别棒。” 熊猫酒仙:“……” 杜若兰点着电脑屏幕上这段对话,对警员们说:“他们聊天的时间是5月9日,上午谈到杀人,当天下午潘毓婷就在胡同里遇害了,这不是巧合,真是杀人的证据。这几个人之间就是靠着网络游戏平台进行联络沟通的,所以他们常用的手机和qq上不会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一般人也想不到他们会通过这种方式保持联系。” “看他们的对话,周科宾和姜宁好像跟这起案子没什么关系,好像只有死骑和熊猫酒仙两个人在玩儿。”任强说。 杜若兰点点头,“我原先还以为潘毓婷有可能是被周科宾或者郝亮杀害的,看来另有其人,真正的凶手就是熊猫酒仙这个人。” “潘毓婷运气可真不好,那么多人凶手随便一选将结果就选中了她。” “那也是因为她当时经过的地方太偏僻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队长,你看这个。”高彦彬指着刚刚翻出来的一段对话,时间是5月14日,上午。 聊天记录只有熊猫酒仙和死骑的谈话,没有巫妖和双头龙的。杜若兰掐算时间,了然,当时巫妖姜宁已经意外身亡了,而周科宾正在警局接受他们的盘问。 熊猫酒仙:“那个女环卫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就是你干的吧。” 死骑:“明知故问,我完全是模仿你杀那个女学生的样子干的,很过瘾啊,你可真变/态。” 熊猫酒仙:“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咱俩商量一下再决定啊。” 死骑:“我跟你说过好不好,这还是你的建议呢。” 熊猫酒仙:“胡说,我什么时候建议你去杀温静华了?” 死骑:“明明是你前天亲口对我说的好不好,你说周科宾跟那个环卫纠缠不清,早晚得把咱们坑了,我才决心要干掉她的。怎么,现在看到事情闹大了,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熊猫酒仙:“我哪有,哎呀算了,说说眼前吧。那个女环卫可是周科宾的对象。咱们跟周科宾又是这种关系,我最担心的是万一警察找到周科宾,顺藤摸瓜就可能牵出咱们来。” 死骑:“咱们平时几乎都不与他联系,除了这个游戏平台,警察怎么可能想到咱们和他认识呢?” 熊猫酒仙:“我是怕万一周科宾被人家吓唬两句,急于立功,把咱们举报了怎么办?” 死骑:“他又不认识咱们,只是在网络接触而已,你太紧张了吧。” 熊猫酒仙:“是你笨,警察可以通过ip地址找到咱们啊,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9 死骑:“那怎么办?” 熊猫酒仙:“……” 死骑:“不只是他,还有那个叫姜宁的,他也一样可以举报我们啊,我倒觉得姜宁那小子胆小如鼠的最不可靠。” 熊猫酒仙:“姜宁你不用担心,他已经死了。” 死骑:“死了,什么时候?” 熊猫酒仙:“昨天晚上。” 死骑:“消息准确吗?” 熊猫酒仙:“确切。我想方设法打听到的。” 死骑:“那就好,现在就剩下一个周科宾了,只要他不说,没人能找到咱们。” 熊猫酒仙:“他昨天已经被警察抓住了。” 死骑:“你说什么?那咱们岂不是暴露了?” 熊猫酒仙:“到目前为止警察那边好像还没什么动静,只是派人去抓姜宁了,结果姜宁出了意外还死了。我想周科宾只是把姜宁供出去了,没提咱们。” 死骑:“难道他故意保咱们?” 熊猫酒仙:“当然不是,我猜是他还没想到那两桩案子是咱们做的,咱俩聊得那些话他可能都没当真,详细的作案计划当他们面咱俩也没说过。” 死骑:“幸亏当时没说……不过,万一警察审来审去,保不齐他把咱们露出来啊。” 熊猫酒仙:“暂时不会,因为杜若兰刚刚把他放了。” 死骑:“真的假的?” 熊猫酒仙:“千真万确。” 死骑:“哥们儿,你今天总给我带来惊喜呢,幸亏你消息灵通。” 熊猫酒仙:“现在还不算完,必须尽快找到周科宾。” 死骑:“你不会是想做了他吧?” 熊猫酒仙:“……” 死骑:“看看多麻烦,当初就不该带他一起玩儿,胆子又小又没魄力,就知道摆弄个破游戏。” 熊猫酒仙:“还不是因为你太莽撞把温静华杀了,警察这才怀疑到他头上的。” 死骑:“那不是因为你的建议吗,事后又不承认,行了行了,现在埋怨谁都没有用了,咱俩自求多福吧。” 熊猫酒仙:“最近几天小心一些,不要再用这个号码登录了。周科宾他们他们的电脑应该都在警察那儿,虽说他们不太可能查到,但还是以防万一吧。” “……” 最后一段对话是5月16日,8:点左右,也就是昨天晚上。情况似乎有些变化。死骑给熊猫酒仙发了很多消息,反反复复都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死骑:“在吗,回答我,韩雯是不是你杀的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不给我打声招呼?” 死骑:“操,看到了赶紧回话,打电话你也不接,你跟我玩失踪吗?” 死骑:“你能不能说句话,到底为什么要杀韩雯,那么多女人你杀谁不好,干嘛要选她?” 死骑:“操,你死了,还是被公安抓住了?” “……” 可是不管死骑如何骂,熊猫酒仙就是不回话。 不回话是不是因为他正在做一个困难的决定? 杜若兰让人马上去查郝亮昨天都与谁通过电话,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杜若兰回过头对其他警员们说:“看来郝亮对韩雯的死确实不知情,而熊猫酒仙这个人有重大杀人嫌疑。现在我们知道死骑就是郝亮,就在郝亮写下这段话之后不久就遭遇了凶手,所以我怀疑这个熊猫酒仙是杀潘毓婷、韩雯,重伤郝亮的凶手。这起连环杀人案,其实是由两个人模仿乔凯共同完成的。”她一边说心里不禁对罗炎麟开始刮目相看,刚才她对罗炎麟那一番夸夸其谈的分析还有点儿将信将疑,现在证据就在眼前,完全印证了他的推测,就好像他亲眼看到一样。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10 调查郝亮电话记录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他带来的消息让大家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立刻冷却下来——郝亮昨天一整天只在晚上8点多钟用手机向外面打了一个电话,呼叫的人正是最先报案的杨丽颖。 杨丽颖的嫌疑几乎已被排除在外,这就是说,郝亮是用别的电话打给熊猫酒仙的,可是警员们除了找到郝亮随身携带的一部常用手机以外,再也没发现任何通话工具,不能排除被赶到现场的凶手拿走了。 杜若兰并未像其他警员那样气馁,好像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现在线索都断了,我们怎么找这个家伙,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那个逃犯乔凯呢?”心直口快的任强大声抱怨。其他人的反应与他大同小异。 “当如果能那么容易就抓住这个人反而说明有问题,他与周科宾、郝亮他们可不一样。” “……”警员们不解的望着她。 “我们现在至少已经弄清楚了他们的作案模式和作案人数,这很重要。”杜若兰点指屏幕上四个角色头像说:“他们属于团伙作案,四个涉案人我们与其中三个都打过交道,周科宾现在下落不明,姜宁死了,郝亮也跟死人差不多,就剩这个熊猫酒仙还在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过他已经逐渐显露除了一些特征。在团伙类型的连环作案中,成员之间的关系会呈现组织化,就像人体一样,四肢屈从于头脑的控制,扮演头脑的罪犯负责策划犯罪活动,选择犯罪目标和躲避警察搜捕等等高智商行为,扮演四肢角色的罪犯完全服从扮演头脑的罪犯。” “队长你是说这个熊猫酒仙就是扮演头脑的罪犯?”有人问。 “不错。他就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设计者。巫妖姜宁和双头龙周科宾因为没有参与实际杀人可以排除在外。死骑郝亮则是完全服从于熊猫酒仙,他按照熊猫酒仙的设计去杀人,但他对整个案情的掌控远没有熊猫酒仙周详,所以他才会首先露出马脚。在这种情况下,熊猫酒仙毫不犹豫的对他下手,解决掉隐患,这恐怕也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明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我们的动向,努力掌握主动。” “照这么说,岂不是抓不住他了?” “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了。” “这个凶手这么厉害,会不会真是陆警官他们所讲的那个逃犯乔凯呀?”有人问。 “……”杜若兰没回答。这个问题她刚才也问过罗炎麟,想知道他们对凶手的确信有多大把握,但罗炎麟回答的含糊其辞。 警员们各自窃窃私语,“乔凯究竟是什么背景啊,听说他过去是我们这儿的法医呢?” “法医怎么会去杀人?” “他不只是杀个把人,他是个手段极度残忍,令人发指的连环杀人犯,咱们今天看到的这几起杀人他早在三年前就干过了,现在就是在复制他当年的罪行。” “那他因为什么犯罪呀?” “这个还真不清楚,好像说是为了女朋友报仇。” “为了女友报仇就要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哪有这种道理?” “我倒觉得不像乔凯干的,或者是有人故意模仿他呢,咱们队长不也这样说吗?” “模仿他,为什么模仿他?” “……” 杜若兰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一声不吭,心里却在想这个神秘的熊猫酒仙,不管他是不是乔凯,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呢?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11 …… …… “要我说根本用不着这样磨磨唧唧,直接给他动个小手术把那东西拿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能得到线索尽早破案还能避免无辜者遇害呢。”慕容雨川坐在急救中心的医生休息室里毫无顾忌的向陆小棠和值班主任发表自己的意见。 “……”陆小棠沉吟不语,从表情上就能看出她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一方面,她觉得为了破案需要就给郝亮做解剖手术有悖伦理,另一方面,如果不这样,可能真就像慕容雨川所说那样失去了重要线索而造成更多无辜的人枉死。 “我绝对不能赞同慕容医生你的看法。即便要手术也得等他完全康复以后,在没有其它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后。现在冒然手术说不定会有危险。”陈主任断然拒绝,略显肥胖的脸上涨得通红,斑白的头发跟着微微发抖。看得出他很气愤。 “一个小开膛能有什么危险,再说要是等到他完全康复那得多久,凶手不知道都杀多少人了。” “我是一名医生,我的职责就是保证我的患者不受到任何伤害,不管伤害本身是否严重,我都不能答应,这是我作为一名医生的操守。” “迂腐。”慕容雨川靠在椅背上不屑一顾的撇嘴。 老头儿一下被激怒了,大声道:“你是法医,说好听了是医生,其实就是摆弄死人的,在你心目中那些尸体只不过是一些标本试验品而已,我是治病救人的,我要对每一个生命负责。” “说得好听,如果凶手绑架的是你女儿孙女你才不会这样大言不惭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算了,算了,都少说一句。”陆小棠再不劝阻,两位医生就要玩儿命了。 她心里霍然明白了凶手故意不杀郝亮的用意,他根本就是要把这个难题抛给警察,让他们陷入无法抉择的两难境地。 就好像布里丹的驴子那则哲学故事,讲一头驴站在两捆完全等量的草堆之间,距离每捆草堆的距离是相等的。因为驴没有道理选择吃其中哪一捆草,那么它永远无法作出决定,只得最后锇死。 现在,凶手就把他们当成那那只陷入窘境的驴子,这比起杀死郝亮是对他们更大的羞辱。 “乔凯,到底是不是你,你既然跑了为什么还要出来,你这次究竟想干什么?”陆小棠暗自咬牙。 不管怎样都得在凶手对下一个目标动手之前解决这件事。 问题是如何解决? “算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愿意配合你们,但前提是不伤害病人的前提下。”话不投机,陈主任拂袖离去。 “哼哼,最讨厌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慕容雨川愤愤不平的补上一句。 “咱们都冷静下来好好考虑考虑也好,说不定凶手放在郝亮胃里那个东西不是怎么重要线索呢,他不过是想戏耍咱们谁又能说准?”陆小棠说。 “怎么连你也打退堂鼓了。”慕容雨川不满道。“郝亮肚子里肯定是有用的线索,凭我对乔凯那厮的了解,他这么自负的人肯定会留下一些线索的。”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乔凯,万一不是呢?” “咦,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案子变得犹豫不决了,你一开始不是最坚定的吗?”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12 “我刚和杜若兰通过电话,她说那边现在已经能够证实郝亮就是杀害环卫工人温静华的凶手,而另外两个女人则是被郝亮的同伙杀害的。也就是说这起案子恐怕有至少两名凶手了。” “我靠,消息准确不准确呐。” “他说她已经掌握了确切证据。” “不是吧,”慕容雨川脑子也被搞乱了,“如果不是乔凯做的,那又是谁做的,为什么要模仿他作案呢?” “按照杜若兰的说法,郝亮应该还有一个同伙,比郝亮更加残忍,现在怀疑郝亮也是他下的手,因为他是最有动机这样做的人,可以避免我们怀疑到他身上。现在的难题是郝亮的社会交易圈太广,很难从中筛选出那个可疑的人,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证据,或者目击者。” “郝亮住的的是豪华小区,监控设施齐全,说不定就能把凶手拍下来呢。” “但愿如此吧,小区的监控很多,查找起来也很麻烦。我跟c市刑警队联系了几次,到目前为此,他们除了发现有报案人杨丽颖到过郝亮家的记录,还没发现其他可疑的人。” “靠,这可真神了,不会是闹鬼吧。” “那当然不可能,不过以凶手的狡猾和谨慎程度来看,咱们想到的他说不定也想到了,当然杜若兰那边还会继续查下去,万一真能查到凶手留下的视频图像那就最好不过了。” 两人正聊着,听门外有点儿吵闹,还传来推动器械的声响。好像是又送来了急救患者。 慕容雨川好奇的推门往外看看,见一名女护士正推着盛装手术器械的推车匆匆往急救室那边走。 “什么事儿这么急呀?”慕容雨川见小护士有几分姿色忍不住打招呼。 “上午送来的那位重伤患者马上要做手术了。” “不会是301床吧。”301床就是郝亮的床位号。 “就是他。” “什么情况,他伤势恶化了吗?”慕容雨川忙问。 “好像不是,陈主任说他胃里有东西,要给他做个小手术取出来。” “……” “怎么了,郝亮怎么了?”听到只言片语的陆小棠走到门口问。 “陈主任说现在要给郝亮做手术把那东西取出来。”慕容雨川告诉陆小棠。 “他刚才不是一直在拒绝吗?” “谁说不是,刚才因为这事儿给我一顿骂,一转眼现在就想通了,这老头儿到底抽的哪门子疯啊。” “还是去看看吧。”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来到急救室,从头到脚穿着手术服的陈主任正在指挥两个护士把此刻已经与植物人差不多的郝亮搬到移动担架上,推向手术室。 慕容雨川故意带着挖苦的口吻道:“老爷子这么一会儿就想通了还真是深明大义啊,等破了案我一定请示上级给你颁发一个奖状哈。” “哼。”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陈主任厌恶的瞪了慕容雨川一眼,都懒得跟他说句话。 陆小棠比较客气的说:“我知道这件事让您比较为难,你就是拒绝也有您的道理,我们理解。” “喂,你这是向着那头说话呢?”慕容雨川不满的提醒。 “开不开刀其实都无所谓,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我真是搞不明白,向你们这样磨磨唧唧,犹豫不决的人还怎么当警察,抓罪犯,真是笑话。”陈主任隔着厚厚的口罩瓮声瓮气的说。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13 “……”陆小棠没想到他说话如此刻薄,一时到无言以对。 “没事儿的人都给我出去,完事了我叫你们。”陈主任粗暴的把护士都撵出来,“砰”的把门关上,像是很生气。 “主任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脾气这么大。” “是呀,刚才还好好的。” 被退出来两个女护士抱怨。 “靠,既然他同意跟咱们合作,又何必给咱们脸子看,矫情。”慕容雨川很不满的说。 “人家能答应咱们就不错了。”陆小棠劝道,她也不想与陈医生弄得太僵。 手术室里。 陈医生走到郝亮床前,从器械盘里挑出一把合手的手术刀。打开无影灯,灯光照在郝亮的身体上,他现在彻底变成了一个无助而丑陋的残废,沦落到被人摆布的命运,他挥舞刀子一下下血花飞溅穿刺温静华身体的时候,肯定想不到不久的将来他会沦落到比她还惨。 “我不得不这么做,希望你能理解我。”陈医生内疚的说。 “……”郝亮无甚反应,他耳聋眼瞎,已经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陈医生伸手按在郝亮肚皮上,“是这里吗,听说那个东西就在这里。” 郝亮松弛的身体突然缩紧,凶手唯一没有剥夺的只有他的触感。他好像突然间感觉到了危险,浑身发起了抖。 “你不要怕,我尽量请轻一点儿,不会让你觉得很痛苦。” 郝亮还是在不停发抖,他看不见,听不见,他仅剩动物的本能。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我给你打一针麻药吧。这样你就像睡了一觉,觉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陈医生拿过一个针管,锋利纤细的针头刚一接触到郝亮身体,郝亮突然剧烈挣扎,仿佛诈尸一样从奄奄一息猛醒过来,摇晃着残废的四肢,没有舌头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沉闷绝望的哀吼。 站在手术室门外的陆小棠听到了喊声,拍门问:“陈主任,陈主任,没事吧?” 陈主任伸手捂住了郝亮的嘴巴,说:“既然你不想打麻药,那就不打吧。” 他把手术刀抵在郝亮肚皮上,稍用力,锋利的刀尖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槽,血一下冒出来。 “嗬,嗬——”郝亮声嘶力竭的哀嚎,病房里外听得异常真切。 “你们主任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说只是一个小手术吗?”陆小棠问护士。 “我也不知道啊,主任今天有点儿反常。”护士不解的说。 “反常?” “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陈主任低头瞅着郝亮不住叹息:“我只不过轻轻划破你一点儿皮,你就忍受不住,那我还怎么给你手术呢,真是让我失望啊。”他摘下来几乎遮住整张脸的口罩,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护士神色慌张的跑到手术室门前。 “出什么事儿了?”陆小棠问。 “陈……陈主任……他……” 陆小棠和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手术室,“陈主任怎么了?” “他昏倒在办公室里了。” “你说什么?” 不仅是陆小棠,其他几人也露出难以自信的的表情。他们一直都守在这里,陈主任不是正在手术室里做手术吗,根本就没出来过,他怎么可能昏倒在办公室呢? 15. 杀人游戏设计者14 “你眼花了吧,主任一直在里面做手术啊,你看见的是别的医生吧。”一个护士说。 “没有啊,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就是陈主任。” 陆小棠直觉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手术室里异常宁静,与刚才传出的声嘶力竭的哀嚎形成强烈的反差。 陆小棠用力拍门,“陈主任,你在里面吗,你开一下门,我有话说。” 陈主任没有任何回应,手术室里依然寂静无声。 “陈主任,快开门,我命令你马上开门!” “……” 陆小棠对站在门前的护士说:“你们让开。” 她后退两步,飞脚踹在铝合金的门框上。“哐啷”的一声,门闩断裂,连带着玻璃同时震碎,两扇门洞然大开。 众人往手术室里一看,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 郝亮已不在手术台上,他正坐靠在窗台上发抖,窗户大开,他摇晃着被绷带包裹得跟蚕茧似的大脑袋,随时都能窗台上掉下去。陈主任已经不知去向。 谁都不知道一个四肢残废,眼瞎耳聋的人究竟是怎么爬上窗台的,这是四层楼,万一他坠下楼可是相当危险的。 “郝亮,你不要乱动!”陆小棠大声说着飞快的冲向窗前。 “嗬,嗬——”郝亮忽然把头转向陆小棠,似乎能感觉到她,恐惧的冲她大声嚎叫,陆小棠几乎能看见他大张的嘴巴里那截被截断用线缝合的舌根。 “别怕,是我!” 陆小棠伸手抓向郝亮胳膊,然而,恐惧至极的郝亮根本分不清扑向他的人是想救他还是害他。陆小棠的指尖刚刚触到他胳膊,郝亮往后一缩,身体失去重心仰出窗外,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因为四肢残废,郝亮几乎毫无挣扎,像块石头一样直落到地。等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跑下楼赶到近前一看,他整个脖子都插进了胸腔里,看着既滑稽又可怕。 陆小棠哑然无语,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味来。 慕容雨川调侃道:“这下倒解剖起来倒省事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陆小棠的。 她下意识掏出手机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问:“他死了吗?” “你是谁?”陆小棠神经一下绷紧,急切问。 “我们刚刚才见过面,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刚才……刚才是你假扮的陈主任……” “作为一名高级探员,你的眼力实在让我失望。” “你就是郝亮的同伙?” “这是你应该去查的,我刚刚帮过你,你不能什么都靠我吧,那就在没意思了。” “是你杀了郝亮。” “我可没杀他,我只是吓吓而已,然后把他放在了窗台上,怎么他死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让你尽早抓住我呀,这不是你希望的那样吗?” “……” “我给你们留下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可是你们优柔寡断的表现实在令我失望,浪费了我一番苦心。” “……” “好吧,就这样吧,我已经绑得够多了。再找不出线索,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对方突然挂断。 陆小棠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哆嗦。这个凶手大胆妄为到当着她的面作案,而她眼睁睁看着居然放他跑了。 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那个假扮的陈主任并非天衣无缝,他说话的声音、语气,他的身材和举止都有破绽……假如她当时能够稍微心细一点儿,就能抓住他,她实在是不甘心啊。 16. 凶手举报电话 1 陆小棠看了一眼来电显示——1512345567。 居然敢大张旗鼓的留下手机号,到看你能狂妄到什么程度。 她马上给c市刑警队打电话,让他们查找这个电话号码的出处,明知道可能一无所获,但也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慕容雨川也没闲着,先是检查了郝亮的尸体,对比坠楼高度,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他问陆小棠,他当时是怎样掉到楼下的,“他手脚的筋腱全部断了,想要爬到窗台上几乎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啊……” “我冲进手术室时他看见他已经坐在窗台上了,我猜测可能是凶手把他拖到了窗台上吧,但他没有把他直接推到楼下,好像不想亲手杀他似的,把他留给了我们。”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进屋的时候郝亮还没死,他又是怎么掉到楼下的,不会是你推的吧?” “少胡扯。我刚刚碰到他,他就吓的掉下去了,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当时就好像特别怕我似的,拼命的往后缩,结果一下就失去重心掉下去了。” “你说他当时很怕你,会不会是把你当成了凶手啊?” “有这可能,不过他当时的样子真的惊恐至极,完全癫狂的样子。” “也难怪,凶手用了那么残忍的手段折磨他,肯定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不过我有点儿搞不懂,他看不到也听不到,那究竟是如何认出凶手来的?” “也许他跟凶手本来就熟悉呢,所以郝亮即便不用看和听也能分辨出这个人是谁,想到他对自己做过了什么,他就会变得更害怕。” 慕容雨川解开郝亮的病号服,在他的手腕和腋窝附近发现了用力掐过的瘀痕,病号服背部留下磨损,胳膊和小腿有摩擦留下的擦痕。 “这应该是凶手拖拽被害人留下的。”他说。 慕容雨川检查完楼下,回到了手术室。接到报案的公安局物证人员随后也赶到了。他们用勘验灯照射地面,寻找各种痕迹,很快排除了凶手与被害人产生过搏斗的可能,推测当时大致的情形就是被害人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凶手拖到窗台上,他当时唯一的挣扎只有躲避,所以四肢上留下了擦痕。 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和汗渍,对于谨慎的凶手来说,这一点不难做到。 技术员们陆续发现了十几个相对完整的脚印,其中有两个位于窗台下方朝向窗台的脚印引起了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的注意 慕容雨川亲自用尺子测量过脚印大小,然后对陆小棠说:43码左右,身高估计大约180,跟乔凯的身高差不多。” “光凭借身高还不足以确定是乔凯,我们需要其他的有力证据。假如郝亮与凶手熟识,我们还需要确定乔凯和郝亮是否认识。” …… …… 杜若兰继续翻看8.15连环杀人案的卷宗,随着眼下案件调查的深入,她越来越想了解当年的法医杀人犯乔凯的作案经历,她想知道从中寻觅到蛛丝马迹,帮助推断凶手究竟为何要模仿乔凯杀人。 一页页触目惊心的尸体照片映入眼帘,即便是在大白天她也感觉到脊背阵阵阴寒。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名警察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 她忽然飞快的向后翻阅,她忽然很想看看这个令武彪他们三缄其口的恐怖杀人犯究竟是何等尊荣。 突然,她的手停住了。 一张凶手的肖像照毫无征兆的映入眼帘。 尽管她在心目预想过无数种相貌,但都没有眼前所见的人带给她如此大的震慑。 不是因为乔凯相貌凶恶,他长得不丑,甚至可以用英俊来形容,但是就这张英俊而平静的脸却让杜若兰愣怔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人竟然长得与罗炎麟一般不二。 这是巧合吗,还是另有原因? 现在回想起那天晚上罗炎麟假扮凶手在胡同里偷袭她,她忽然生出一个奇怪而可怕的念头——谁又能知道那个人就是罗炎麟而不是乔凯呢。 16. 凶手举报电话 2 乔凯袭击杀害那些女人的情景是不是就像那天罗炎麟在自己身上所做的那样。如果罗炎麟或者乔凯不停手,那么她就会变成照片里那样的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杜若兰流出了冷汗。 她回想起自己单独与罗炎麟在一起都觉得后怕,他和乔凯实在太像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难道有人故意想隐瞒什么吗? 她出了办公室,找了一圈没看到罗炎麟,问其他警员有没有看到他。 “罗警官好像是出去了。”有一个女警员说。 “去哪了了?”杜若兰追问。 “不知道,他这个行踪不定,也从来不和我们打招呼的。” 杜若兰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惊人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假如,乔凯与罗炎麟是一个人,或者是两个人扮成一个人,那又有谁能发现呢? 她急匆匆的敲开武彪办公室门。 “有什么新情况吗,看你心神不宁的。”武彪正在翻文件,抬头看他一眼问。 “有。” “哦,什么情况?” “我觉得我也许找到了乔凯当年的案子与今天的案子之间的关系。” 武彪眼神一下凝固在她脸上,“什么联系?” “罗炎麟。” “……” “我刚刚才发现他竟然与乔凯长得一模一样。” “这我知道,但他们可是两个人……” “就算是又怎样,你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问题吗?” “哪里有问题?” “乔凯三年前作案后受伤逃走,我听说还是很重的伤,之后他就销声匿迹。至今生死不明。但就在最近,他突然之间又出现了,而且以相同的手段继续杀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万一有个人模仿乔凯作案呢,而凶手并不真是乔凯。” “你在怀疑罗炎麟,开什么玩笑?”武彪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惊讶的差点儿从靠背椅上站起来。 “听上去好像很不可思议,但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其中的道理。” “我不知道你的狗屁道理,”武彪火了,“罗警官可是省厅的高级警督,这次是专门下来帮助我们破案的,你居然能怀疑到他头上。” “我只是就事论事,不管他的身份和背景是什么。武局长你不妨仔细想想,罗警官过来名义是是帮助我们断案可实际上他又参与了多少侦查活动呢?他行踪一直飘忽不定,难道你都知道他去哪里,去做什么了吗?” “……” “凶手要想模仿乔凯作案本身也必须具备相应的突出能力,尤其是反侦察能力。而且,他又要对当年的案情了解的一清二楚。试想这样一位人选除了乔凯本人以外,还有谁比另外一名警察更合适呢?” 16. 凶手举报电话 3 武彪愣怔了半天说:“我看你真是有点儿疯了。” “我没疯,我很清醒。虽然这种假设听起来让人难以接受,但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我的假设很理智。” “是呀,作为一名警探一定要敢于想象,大胆推测。”一个声音毫无征兆的在杜若兰背后说道。 杜若兰扭头一看,倒吸口冷气,罗炎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站在了她身后。 “你……”杜若兰有些气短。 气氛一下变得很尴尬。武彪也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打圆场。 罗炎麟似乎丝毫不在意,对杜若兰和武彪说:“我刚接到急救中心那边陆小棠打来的电话,那边出了点儿状况,郝亮死了。” “什么,他死了。”杜若兰和武彪都大吃一惊。 “他怎么死的?”杜若兰追问。 “坠楼身亡,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杀。不过凶手曾经一度伪装成值班医生挟持过郝亮一段时间。” “现在怎么办?” “慕容雨川正在把尸体拉回来,准备对他进行尸检,之前在郝亮胃里曾经发现过东西,好像是凶手故意留下的。现在正好可以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杜若兰观察着神态自若的罗炎麟,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怀疑。 罗炎麟没看她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郝亮遇害的时候,我刚好出去办了点事情,很抱歉,没有人可以证明我在哪里。” “……” …… …… 慕容雨川拿起解剖刀在郝亮腹部切开一条深而细的刀口,翻开带脂肪的皮,卷起用皮肤夹夹住,露出里面一个体积很大好像葫芦的东西,那就是胃。 他切开胃壁,伸进手指在里面翻弄了一会儿,摸到了一个滑溜溜很长的管状东西。真想不出凶手是怎样把这么大的东西塞进郝亮嘴里让他吞下去的。他把包裹着血和胃液的东西取出来一看,是一个大号塑料密封试管。试管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他把试管洗净,取下塞子,用镊子夹出一卷纸。放在实验台上摊开,居然是一张照片,但纸张却不是照片纸,好像是把照片复印在了厚一点儿纸上,纸张边缘有剪裁过的痕迹。 陆小棠马上凑上来瞧。照片照的不是特别清晰,好像是抓拍的,但不妨碍观看。照的是四个坐在敞篷跑车里的人,两男两女。从背景看拍照的时间应该是晚上。 照片里开车的司机和坐在副驾驶的人动作有点儿奇怪,坐副驾驶的人伸两只手把着方向盘,脑袋也抻过来,似乎想替司机开车。司机抬一只手挡他,似乎想把他推开。坐副驾驶的人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马上就认出他,不是别人就是躺在解剖台的上的郝亮。 开车的人两人只是觉得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坐在后排的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他们也不能确定有没有见过。 “这就是凶手给我的线索?”慕容雨川不解深意的望着陆小棠。 “他既然大费周章的留给我们,肯定有他的用意吧。我们应该查查这四个人到底是谁,其中一个是郝亮,另外三个还不知道,说不定这就是凶手留给我们的暗示。” “这要从哪里开始查呢,如果好郝亮还活着直接问他就容易多了。” 16. 凶手举报电话 4 陆小棠想想说,“问问杜若兰吧,她最近不是一直在跟踪调查郝亮那帮人吗,说不定她也接触过另外三个人中的某些个呢。” …… …… 杜若兰换上便服悄悄离开刑警队,她打量着走在前面那个人的背影,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她格外小心谨慎。罗炎麟走下地铁通道,她也跟着走下地铁,跟着他上了同一列车。她躲在车厢一端,与罗炎麟保持一截车厢的距离。 坐了七站地,罗炎麟下了车,不紧不慢走出地铁,沿着街道前行。杜若兰跟在后面,看他心平气和没有任何焦急,心里不止一次猜想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绕弯子愚弄自己。但她还是坚持跟在后面,做一名优秀的刑警,耐心比机智更重要。只要你足够耐心,往往就能获得意想不到的发现。 罗炎麟经过广播大学门前站住了,好像是在等人。 杜若兰躲在十几米外的公交车站站牌后面,偷眼观察他,心想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地,他是不是有什么行动? 罗炎麟双手插兜,一会儿面对校门看,一会儿又走到传达室门前低头瞧着路灯杆。过了能有十几分钟,他忽然穿过马路向对面走去了。 杜若兰原本以为他还能回来,没想到他头也不回越走越远,才慌忙跑出站牌穿过马路撵上去。 又走了几乎半个小时,罗炎麟这回来到百货大楼,径直上楼,穿过人流,最后来到了写着“顾客止步”通往钟楼的玻璃门前,门上拴着链锁。他试了试没拽开,又探头往里面悄悄。然后折回来,沿原路出了百货大楼。 杜若兰来到罗炎麟站过的大门前检查了一下,没发现留下什么特殊的痕迹,说明罗炎麟不是在留暗号给什么人提示。她越发好奇罗炎麟神秘兮兮的到底在干什么。 罗炎麟溜溜达达又上了一辆公交车。杜若兰紧跟几步,差点没赶上。这回又做了十五站地下车。 罗炎麟下了车,穿过街道,开始沿着胡同往里走。杜若兰紧跟不妨,这一次她似乎看明白了罗炎麟要去哪儿。 这里距离第一起案发现场很近,该不会罗炎麟是想去案发现场吧。 忽然一抬头,发现罗炎麟又不见了。 杜若兰暗自咬牙,这天还没黑呢就想对我下手,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豆包儿也是干粮好不好? 虽说是在白天,想到乔凯杀人的种种手段,想到罗炎麟不阴不阳的态度,她心里难免紧张,伸手到挎包里,抓住手枪,暗中把保险也打开了。这一次要是有人敢从身后抱她,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冲身后开火,近在咫尺,她就不信打不着。 找不到罗炎麟,她就凭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小心的想案发地靠近。她猜测罗炎麟肯定也会去那里。 可是,等她来到那条小巷的巷口,却没看到罗炎麟。杜若兰心里起疑,他是还没来呢,还是提早到了躲在什么地方了。 她忐忑不安的慢慢走进小巷,竖起耳朵,全神戒备。 “当啷——” 似乎放在墙角的花盆被野猫碰翻了。 但也可能是一个人。 杜若兰抓紧提包里的手枪,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过去。她冷笑,这是个长不过十几米的直筒小巷,几乎无处藏身。罗炎麟就算再狡猾也不能会遁地隐身。 16. 凶手举报电话 5 她朝几米外一口堆放着杂货的破水缸走去,后面至多能藏一个人。 一条黑影就在杜若兰接近水缸时突然从她身后出现,与她相距不过五米,他目光冷静的看着杜若兰的背影,杜若兰完全被刚才想响声吸引了,丝毫没有觉察到身后出现的人。 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罗炎麟。 他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杜若兰的一举一动,谁也猜不透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究竟隐藏着什么。 但谁也料到,一人拎着的菜篮子路人意外的走进了巷子。她本来是想抄近道回家,忽然看见了杜若兰和罗炎麟两个举止诡异的人,不由得一愣,停下了脚步,“喂,你们在干啥呢?”她隔着老远试探着问。 杜若兰闻声回身,猛然间发现罗炎麟就站在案身后,大惊失色,紧跟着抽出手枪对准了他。 这一下倒把那个拎菜篮子的妇女吓得不轻,她只在电视里看见过真枪,“你们……你们不是在……拍电影吧……” 杜若兰扣住扳机,枪口指着近在迟尺的罗炎麟,眼神一瞬不瞬的盯住他。 罗炎麟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妇女忽然“妈呀”一声,扔了菜篮子撒腿就跑。 “说!”杜若兰喝道。 “说什么?”罗炎麟问。 “我要真相。” “什么真相?” “案子的真相。” “……” “你跟乔凯长得完全一样,你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自己会看到。” “你是不是在故意隐瞒什么?” “……” “是不是跟这起案子有关系?” “你想的太多了。” “不,我不相信这是巧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凶手在c市作案,而你恰好带着调查组协助我调查,哪有如此凑巧的事。” “就因为这个你怀疑我?” “还有……身为调查组长,你几乎不参与调查,都是让陆小棠去,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好能给自己空余出时间做一些不想让别人的知道的事情。” “你该不会怀疑我是杀人凶手吧?”罗炎调侃的说道。 “那也没什么不可能,8.15 的案子,法医乔凯不就是倚仗自己的特殊身份作为掩护连续作案的吗,你为什么不可能呢,客观上来说,你也完全具备作案条件不是吗?” 罗炎麟琢磨着杜若兰的话,点点赞许:“你说的不错,我是具备作案条件,而且极具隐蔽性,假如我做凶手的话肯定不容易被人觉察,但你发现了这一点,说明你很有潜质。当年如果让你调查8.15的案子,也许更早就能找出乔凯了呢。” “别说没用的,你还没回答的我的问题呢。”杜若兰枪直罗炎麟,丝毫不敢松懈。 “我有什么可回答的,如果你非让我说,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凶手,而且跟这起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信。即便你不是凶手,你也肯定有事瞒着我。” “……”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别忘了,我也是研究犯罪心理的,你骗不了我。” “我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呢,难道有谁会来帮我吗,郝亮已经死了。” “那可不一定,周科宾还在逃,你们之间什么关系,现在还不好说……” “虽然你有成为优秀警探的潜质,但你实在太能想象了。”罗炎麟苦笑。 16. 凶手举报电话 6 他刚说完这句话,脸上笑容突然消失。 杜若兰先是一愣,马上意识到身后有危险,她刚要转身,躲藏在那口破缸后面的人已经窜出死死抱住了她。 她只能看见一条强壮有力戴着手套的胳膊用力纠缠住她,她拿枪的手被对方死死攥住,不给她任何挣脱的余地。杜若兰担心对方把枪夺去,也用尽全力抓着手枪。 她怒视站在面前的罗炎麟。 现在这家伙该做的是上来帮自己制服凶手,而不是站在那里冷眼观看,除非…… 她知道心中的猜疑马上就能得到答案,如果罗炎麟真是凶手一伙,他下一步肯定会上来抢她的手枪,和同伙一起把她解决掉。 罗炎麟目光阴冷,杜若兰看不出他究竟是在看自己身后还是自己。 他伸手腰间掏出了自己的手枪。 杜若兰心想:真好,居然敢用枪,他一定是想好了打死自己之后如何收场吧。 罗炎麟缓缓举起手枪,枪口指向杜若兰,说:“把刀放下。” 刀?! 杜若兰瞬间意识到他是在跟挟持自己的人说话,她根本不知道那人手里还有到。刚想到这,脖子忽然感到一种尖细的疼痛。 她不知道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刀,但刀刃所抵的部位就在自己的大动脉处。只要刀够快,只一刀就足以结果她。 “把刀放下。”罗炎麟举枪瞄准,再次警告。却没有往前上。 也许在他眼中看到的情景比杜若兰自己感觉到的更凶现万分。只是杜若兰自己却并不觉得有多么害怕,因为她看不到凶手的长相,也看不到随时能杀死自己的凶器。 杜若兰身后的人十分冷静,从容的面对罗炎麟的枪口,一动不动,就像他能确定自己肯定是最后的赢家一样。 双方谁都没动,每一秒都过的十分漫长…… “放了她,我这次可以放你走。”罗炎麟改了口。 “不要跟来。”杜若兰身后的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瓮声瓮气,好像带着大口罩。 “好。”罗炎麟同意。 于是,那个人挟持着杜若兰慢慢向回折,从罗炎麟眼前经过,向小巷深处退去。他十分谨慎,当然不会从巷口跑,外面就是热闹的马路,他选择在小巷里逃走。 罗炎麟始终举着枪,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也很谨慎,没有确实的把握不会冒然开枪。 杜若兰想要趁机挣脱,可是那个人死死抓着她,不给她可趁之机。 突然—— 那人把手指按在杜若兰还勾着扳机的食指上,连压几下,杜若兰毫无防备对方会来这一手。 “砰——砰——砰——” 尖啸的枪声划破小巷的寂静,手枪对着前面连连开火。 罗炎麟就在前面。 杜若兰脑子霎时空白,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种变化。 如果罗炎麟是被她的手枪打死的,那该是怎样的后果呢? 紧跟着她就感觉脖颈一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我的血是不是正在往外喷?”杜若兰心想。 她并没有感觉那么恐怖,但她实在不甘心,她明明有机会抓住凶手的。就因为一个误会前功尽弃,竟被凶手抓住机会同时解决了两个警探,这样死的实在太憋屈了。 她摔倒在地上,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还能听见凶手飞奔远去的脚步声,她真想有力气拿起枪,哪怕能朝他开一枪也好…… 16. 凶手举报电话 7 就在她憋屈等死时,一个人俯身把她从地上抱在怀里,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她无力睁开眼睛,那人就扬手扇了她两个嘴巴。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呢,就是那位在外面威势压人的人大常委主任的老爸在家里也得迁就她三分。居然有人敢打她。 她怒火中烧,一下忘了自己生命垂危,呼一下坐起来,瞪圆眼睛怒视打她的人。 居然是罗炎麟?! 这个家伙命真大,开了那么多枪都没死。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再朝你开一枪……”杜若兰迷迷糊糊的说。 “你感觉哪里不舒服?”罗炎麟焦急的问。 “我感觉我要死了……你掰我脑袋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他好像往你脖子上刺了一刀还是什么。” “我真的要死了么?”杜若兰忽然悲从中来,涌出眼泪,求助似的望着罗炎麟。“我已经看不清你了……我要不行了……” “可是没有刀伤。”罗炎麟检查了一下她的脖子,“这里有个红点儿,他刚才好像用针头刺了你一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知道他给你注射了什么,我得马上送你去医院。” 杜若兰忽然“嘤咛”一声,两手抱住了罗炎麟脖子。罗炎麟身子登时僵硬了。 “你松开点儿,我扶你起来。”罗炎麟说。 “不,我要死在你怀里。”杜若兰迷迷糊糊笑嘻嘻说。 “你可能死不了,不过我得马上送你去医院。” “谁说我死不了,你凭什么说我死不了,再说我跟你急!”杜若兰忽然瞪圆眼睛挥舞着小拳头恐吓他,之后眼皮又耷拉下来,神志不清了。 罗炎麟用力把她从地上跑起来,脖子被杜若兰死死搂着,很不得劲儿,可是杜若兰就是不肯松手。 好容易跑到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开到了最近的医院。医生们对杜若兰进行了紧急检查。 主治医生神色奇怪的告诉罗炎麟:“病人的身体没有什么外伤,她应该是被注射了什么药物,血液里有些化学物质的浓度严重超标,不过目前来看她的脏器都没有异常现象,我觉得可能不是什么致命东西,她现在神志不清,有可能是某种市面不常见的毒品麻痹了她的中枢神经导致的。我们会继续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她血液中的化学物质含量会不会下降,如果下降了,应该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常见的毒品…… 罗炎麟一下想到了什么,对医生说:“你把她的血液化验成分单子给我,我有用。” 拿到了血液成分,罗炎麟把单子通过传真机传回了刑警队,电话让慕容雨川看一下,认不认识。 慕容雨川拿过单子扫了一眼,给罗炎麟打回电话,说:“这是颠茄的成分没有错。” “对身体没有伤害吧?” “服用太多会导致中枢神经系统受损,抑制呼吸系统,对心脏也有伤害,能够致命的。不过少量使用的话只会产生幻觉。” “好我知道了。” “喂,老罗,陆小棠让我问问你,杜若兰跟你在一起吗,我们找她有点儿事。打她电话她关机了。” “哦,她跟我在一起。” “能让她接电话吗,我们想让她回来认几个人……” “现在恐怕不行,她现在连我都不认识了。” “……” 16. 凶手举报电话 8 杜若兰在医院里醒来,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两手支撑着坐起来,看见隔壁床上坐着一个人,罗炎麟。 她惊呼一声:“你没死啊?” “托你的福,我还活着。”罗炎麟擦擦头上的汗。 “我明明记得朝你开了好几枪……”杜若兰的记忆还在送医院前发生的事。 “幸亏那几枪没怎么瞄准,都打天上了。” “哦,我还说呢,你怎么开枪都打不死呢。” “……” “我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明明记得那个人给了我一刀。”杜若兰赶紧摸摸脖子,很担心一条恐怖的大口子。 “他没有用刀捅你。他只是给你注射了一种叫颠茄的毒品,他没想杀你。” 杜若兰神色忽然一变,狐疑的打量着罗炎麟,问:“这是不是你的圈套?” “圈套?”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我再跟踪你,故意把我引过去好给我一点儿教训。” 罗炎麟苦笑,“如果我真是凶手,给你点儿教训那实在是对你太温柔了,我干嘛不直接杀了你省事儿。” 杜若兰想了想,“既然这样,你之前干嘛鬼鬼祟祟的,你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唉。”罗炎麟实在无奈。“我来不就是为了查案来的吗,那些地方都是作案现场,要画凶手的画像,不到现场怎么行。” “你是说你今天去的地方都是案发现场?那不对,你最后去的地方才是潘毓婷遇害的地方,你之前去的是广播学院,那里根本不是案发现场,我不能不怀疑你是想跟什么人接头,因为发现我跟踪你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你现在还是少用点儿精力歇歇吧。” “你还没给我解释清楚呢,就算是你救了我,我还是有理由怀疑你救我的动机不纯。” 什么叫恩将仇报?什么叫农夫和蛇? 罗炎麟现在确实有点儿后悔了,他耐心的解释:“广播学院确实是案发现场,不过不是这起案子的。8.15案子的卷宗我不是给你看过了吗?” “三年前的8.15连环杀人案?” “第二个被害人李淑珍就是在广播学院对面的肯德基餐厅卫生间里被杀的,在她遇害的前两天,就在广播学院门前的路灯下传达室门卫发现了一个登山包,里面放着一颗人的头骨。当年那起连环杀人案真正的序幕就是从发现这颗头骨开始的。而且后来证实,这颗头骨就是凶手已死的女友迟菲菲的头骨,凶手的原始作案动机就是为了女友报仇。所以,你可以想象,当年他把自己女友的头骨放在那里的时候,心里怀着怎样的愤怒和报复的欲望……” 杜若兰有点儿开窍了,“你是想身临其境的重温凶手当时的心理状态,然后……你来到潘毓婷的遇害现场……你是想通过比较来了解凶手这三年来的变化,分析出他的杀人动机……” “……”罗炎麟缄默,似乎代表默认。 “不对。”杜若兰忽又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我倒觉得你更想确认凶手到底是不是三年前那个人。” 罗炎麟抬起眼睛,目光深邃,难以揣摩。 “这次我猜对了吗?” “……” “我总觉得你一直有事情瞒着,为什么你跟乔凯长的一样,这肯定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吧。现在你肯告诉我了吗?” 罗炎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他是孪生兄弟。” 16. 凶手举报电话 9 “孪生兄弟?!”尽管杜若兰早有准备,乍听还是很吃惊。 “我们是在孤儿院一起度过的童年,后来我被人领养了,从此就跟他失去了联系,直到三年前的8.15连环杀人案我才又一次知道他的下落,没想到多年之后竟然是以这个方式相遇的。”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多吗?” “下面的人知道的很少,我上头的领导知道,因为我工作性质的缘故,我必须向上级汇报。因为我和乔凯已经分开多年了,他的出事暂时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对你本人还是有影响吧?” “……” “他毕竟是你哥哥,你们又是孤儿。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死活?” “在不在乎又能怎样,我们走了完全不同两条路,他是杀人犯,而我的任务就是亲手抓住他。”罗炎麟神色中隐含一丝落寞。 “但你也知道,一旦他落网,以他现在的罪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觉得你内心中可能并不想他落网。” 罗炎麟霍然盯着杜若兰的脸,目光中带着愠怒。 “看来我说的没错,要不然,你反应也不会怎么激烈。”杜若兰露出得意的笑容。 “女孩子还是不要太自作聪明的好,说不定下一次就不会有人救你了。”罗炎麟冷冷道。 “你现在后悔了?” “有点儿。你知道的太多了。” “哈哈……”杜若兰忍不住大笑,颠茄的药力还没有完全消褪,笑得她晕晕乎乎的。“原来你还蛮冷幽默的。” “……” “那你现在调查的结果呢?” “什么结果?” “到现在了就不要在故意瞒我了。你不就是想确定这起案子的凶手到底是不是乔凯吗?” 罗炎麟沉默了一会儿说:“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还有其他原因?” “……” “喂,你能不能直截了当一点儿,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厌恶我,否则你刚才也不会救我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呢?” “你的自我感觉还真是良好。”罗炎麟顿了顿说,“你知道罪犯作案后经常会出现的一个重要心理趋向吧。” “什么?” “许多犯罪分子不管他们是谁或者实施过什么类型的犯罪,许多人都会由于各种不同的原因而返回他们当初 的犯罪现场或着受害者的墓地。乔凯犯下那么严重的杀人案,就算他的心理素质再强大,我想他还是承受相当大的压力,毕竟死在他手中的受害人其实并非他真正想报复的对象,甚至陆小棠也只是在特殊情况下枪伤了迟菲菲,迟菲菲的死跟她们没有直接原因,伤害迟菲菲的也不是他们,乔凯只是因为难以面对的迟菲菲的死,内心充满自责,需要给自己寻找一条推卸责任、宣泄愤怒的方式。但是,在他内心中,是否还怀有良知,隐藏着对那些被害人的歉疚呢?所以我想,他或许有可能回到当初的作案地点……” “你想抓他,还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见到他亲自问问他。” “问什么?” “我还没想好。” “这次你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他了。可惜,你哥哥看起来不想跟你说话,只想开枪杀了你。” 16. 凶手举报电话10 “……” “我当时还以为这是你设下的一个圈套,故意引我上钩呢。” “也是我有点儿大意了,我也没想到凶手真的会躲在那里想要袭击我们。” “现在你是目击证人了。说说凶手的样子吧。”杜若兰从床上爬起来,兴奋的跪在罗炎麟面前等待答案。 看她专注俊俏的模样,像只猫似的快要贴到自己身上了,罗炎麟下意识的把身下坐的凳子向后面挪开一些。“我没看清。” “唔……这你可骗不了我,罗组长。”杜若兰狡猾的摇摇头。“你跟他当时距离那么近,又用枪指着他,我不相信你看不清他的长相。虽说你救了我,但我这人一贯公私分明,于私我应该感谢你,于公,你必须告诉我凶手是谁,否则我可是会揭发你的哦。” “……”罗炎麟现在有点儿想掐死她了。 “你就告诉我他是不是乔凯?” “我真没看清那个人。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而且躲在你身后,我根本没有时间仔细观察他。” 杜若兰想起那个人瓮声瓮气说话的声音,似乎罗炎麟没撒谎,但她马上又问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可他冲你开枪不是没打中你吗,你手里也有枪,你为什么不朝他开枪?” “当时他袭击了你,你倒在地上,我也不知道你受了多重的伤,只能先顾你,万一你死了呢?” “……”罗炎麟语气不善,但毕竟是为了救她,杜若兰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还有点儿小感激。 “但我倒觉得袭击我们的那个人不是乔凯。”罗炎麟想了想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 “8.15案子的结局你可能不太了解,乔凯当时设计想捉住陆小棠,但被陆小棠识破,经过一番搏斗,陆小棠开枪打伤乔凯,乔凯逃走。当时的枪伤正中乔凯鼻梁,按理说那是致命伤,乔凯竟然活了下来。慕容雨川他们分析说可能是子弹碰巧从乔凯口腔穿过去,没有伤到脑部组织。不管怎样,那一枪肯定把他的鼻梁都毁了。袭击你的凶手虽然戴着口罩,还是能看出他鼻梁完好,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而且,乔凯是左撇子,凶手挟持你的时候,他是用右手拿凶手,包括开枪,这是另外一个证据。” 杜若兰摸摸自己右脖子上粘的胶条,凶手在那里扎了她一针头。 “最后一点……我觉得乔凯应该能认出我,他不至于想要开枪杀我吧……”说到最后罗炎麟神色又显出几分落寞。 “哦,对了。凶手 “所以你觉得凶手另有其人?” “是……凶手回到曾经作案的地方并不稀奇,不过这个人胆量确实够大,刚刚作案没几天,他就敢回来,通常都会等到几周或者更长时间之后,当他觉得风平浪静了,才会回来。” “但他没想到碰上了咱们……能从两个出类拔萃的警探手中成功逃脱,说明这家伙还是很有实力的。”杜若兰毫不掩饰的吹牛调侃。 罗炎麟笑笑,“虽然没看清他长相,但毕竟也算同他打过交道了。近在咫尺几枪都没有打中我,说明他身手伸手不见得怎么好,如果不是他突然袭击,我想我应该能抓住他……” 杜若兰眼一瞪,“你的意思,都是因为我拖累你是吧?” 罗炎麟笑不作答,继续说:“但他异常冷静,应变能力极强,善于面对突发状况,面对我的枪口毫不慌乱,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16. 凶手举报电话 11 “我想他要么是一个惯犯,要么就在从事具有危险性、需要敏捷性的工作,这是长期锻炼的结果……” 听了罗炎麟的话,杜若兰沉默不语。 “你在想什么?”罗炎麟问。 “没什么。” 见她不肯说,罗炎麟也不追问,他说:“有件事还没告诉你,郝亮死了。” “你说什么?”杜若兰呼一下直起腰,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花。 “他在医院跳楼自杀了。” “……” “其中还有曲折。本来陆小棠、慕容雨川他们就是不是要对郝亮进行手术取出他胃里的东西和值班主任产生了分歧,一直犹豫不决,结果有一个人潜进医院把主任打昏了,伪装成他同意对郝亮进行手术,他把郝亮送进手术室,把其他人都关在外面,不知他到底对郝亮做了什么,把郝亮吓得精神崩溃,跳楼身亡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咱们遇袭之后。”罗炎麟知道杜若兰想问什么,直接回答,“我计算了一下时间,袭击咱们的人完全有时间在逃离之后赶去医院。” “这么说,完全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 罗炎麟点头,“我电话里询问过陆小棠,她说事后回想,假扮主任的人有意弓着腰,如果直起腰应该能有一米八。我看袭击你的人个子也很高,身材上差不多。” 杜若兰没想到自己昏睡之后发生了这么惊人的事情,忙问:“他们给郝亮做尸检了吗?” “正要和你说这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我?我能帮什么忙?” “慕容雨川在郝亮胃里发现了一个试管,里面塞进了一张照片,拍的是夜晚四个坐在车里的人,其中一个是郝亮,另外三人他们认不出,想让你看看是不是见过,你不是亲自到郝亮那儿接触过吗,也许见过他们……” “我知道了。”杜若兰说着起身下床。 “你不用这么急,可以在歇一会儿。” “只要有凶手的消息我一分钟都不能等。”杜若兰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下准备走。透过镜子发现罗炎麟在看她,她开了一句玩笑,“你不会也觉得我好看偷瞄我吧?” “你多心了。”罗炎麟冷淡回答,连点儿不自在都没表现出来。 杜若兰有点儿自讨没趣,她没话找话问:“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没问。” “什么问题?” “你说凶手隐藏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采取这么冒险的行动呢,你不觉得这有点儿反常吗?” “……” “难道是咱们突然撞见他差点儿把他抓住刺激到了他?” “他去医院应该是早有预谋的,可以看做是对警察的戏弄和挑战。有些屡屡得逞的罪犯偶尔会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只是……” “只是什么?” “我倒觉得咱们的罪犯有点儿与众不同,他这样做更让人觉得他有某种目的性。” “你是说,他希望我们看到他留在郝亮胃里的线索?” “是。当我们迟迟犹豫不决,他就主动出来推我们一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就肯定有着我们还不知道的企图。” “什么企图?” “这我可想不到,我只是给你提一点儿建议,等你看到照片时多往这方面想想,或许能发现什么。” “……” 杜若兰看到那张照片很惊讶。 尽管照片是印刷在一张纸上,不是特别清晰,但是她还是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郝亮身旁的司机,就是丁世杰。 16. 凶手举报电话12 坐在后排的两个女人距离较远的那个看起来很像郝亮的女友韩雯,另一个距离较近,杜若兰没见过这个女人,长方脸,皮肤白净,戴着一副翡翠色椭圆板材镜,气质很知性。 看车窗外的环境是在晚上,车里四个人举止都很奇怪。郝亮和丁世杰似乎在争抢方向盘,而坐在后排的两个女人也都表情紧张。韩雯更是张着小嘴好像在惊叫。 杜若兰心中起疑,问身旁的陆小棠,“除了这张照片还没有其他东西?” “没有了,只有这张照片。” “我能认出其中三个人,”她用手点指,“这个是郝亮……这个是丁世杰……这个是韩雯……另外这个女人我也不认识,我没见过她。但我想丁世杰应该认识她……” “杜队长。”警员高彦彬急匆匆走来。 “什么事?”杜若兰问。 “我们刚刚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报警电话,她说她要举报丁世杰杀人,而且一定要亲自和你说。我们不清楚丁世杰这个人是谁,想问问队长怎么办,你要不要接她电话? “丁世杰杀人?”杜若兰十分震惊。其他人不了解丁世杰,她可是没少同这个人打交道。 陆小棠马上问杜若兰,“你刚才不是说照片里开车的那个人叫丁世杰吗,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应该是同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不多。” “我怎么听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呢?” “他就是那个拉力赛车冠军。” “原来是他啊。他和郝亮是什么关系?” “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队长,那个电话你要不要接?”高彦彬提醒。 “接。” 杜若兰拿起电话说,我就是杜若兰,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要举报丁世杰,他是杀人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冰冷、恶毒的声音。 杜若兰听声音,感觉她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她保持冷静,问:“他杀了谁?” “……”电话那头没有接话。 “如果没有证据胡乱举报别人也是会受到处罚的。” “我亲眼看到的,而且我有证据。” “你有证据……”杜若兰不但吃惊,而且心情忽然有点儿乱。 “我知道你在跟丁世杰交往,所以我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我想看看到底会不会包庇他。” “喂喂,你这么说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杜若兰碍于其他人在场没有说的直白。 “呵呵呵……”女人一阵冷笑。“你何必掩饰,杜队长,你是不是怕了?” “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应该冷静一点儿。” “我很冷静,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跟丁世杰交往都无所谓,我打电话不是听你解释的。我就是告诉你,丁世杰杀人了,我手里有他的杀人证据,你看办吧。” “我们能见一面吗?” “见面……当然可以。” “我像现在就跟你见面行吗?” “这么着急啊,你还挺关心他的嘛?” “我说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跟你见面,因为我需要你手里的证据,我要确定它是不是真的。” “说的可真是好听啊,那行,你坐地铁到紫竹院,从a口出来,过交通灯,一直向前走,路左侧有一个“煮三江茶馆”,你就去那儿吧,我在那儿等你。” “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座位,或者你什么打扮,我好找你。” “呵呵呵,等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再告诉你吧。” “……” 17. 唯一证人 1 杜若兰放下电话,旁边的陆小棠也听明白了大概。她对杜若兰说:“那女人想约你见面吧。你有什么打算?” “见她。”杜若兰回答干脆。 “你一个人?还需不需要做一些准备?” “不需要,我一个就够了。” 杜若兰回办公室换了一套普通衣服,陆小棠随后跟进了,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杜若兰问。 “哦,我是有点儿好奇,你跟那个丁世杰很熟吗?” 杜若兰稍稍迟疑,“见过几次面。” “那个女人非要向你举报丁世杰,确实有点儿让人想不明白。” “你是在怀疑我跟丁世杰之间有什么瓜葛,故意隐瞒?”杜若兰索性把话挑明了。 “我不想你误会,非要怀疑你,只是我们一直都不清楚你前一段时间自己调查都调查了些什么人。但郝亮、韩雯这些与案件有关的人你好像都打过交道,所以我……” “所以你觉得丁世杰也跟这件案子有关系,而且我应该与他很熟悉,你担心这样会影响我对他的判断。” 陆小棠沉默片刻说:“我不否则我是有点儿担心,我觉得你好像和丁世杰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吧。” “陆组长,你觉得你现在捕风捉影的样子是不是太八卦了。”杜若兰讥讽。 “我曾在公安局门外看见过你上他的跑车。” “……”杜若兰没声了,就像突然被抓住把柄而心虚,她知道陆小棠在看着她,但她不愿看陆小棠, 沉默片刻,她坚决的说:“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丁世杰有罪,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 …… 杜若兰按照电话里女人所说的坐地铁2号线到紫竹院下车,从a口出来,过路口的交通灯,一直向前走。快走到另一个路口时,她看见了“煮三江茶楼”,一栋仿古的二层小楼,三层往上是住宅楼。 她掏出手机按照那女人拨来的号码的打过去,却一直无人接听。 难不成是被放了鸽子,还是那个女人出了意外情况? 她心里有些急躁,大步走进茶楼。 一个穿着中式唐装的活计马上迎过来,客气说:“你请随便坐,想喝点儿什么?” “什么也不喝,我找人。” “找人?找谁?” “找……”杜若兰一下被问住了。她总不能说就找一个女人,她姓什么我不知道,长什么样我不知道,坐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她说她在这里等我,还给了我手机号,我现在能拨通,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来……”杜若兰试图解释的清楚一点儿,目光趁机扫视座位上的客人。 一楼50平左右,差不多10张桌子,坐了6桌,单人一桌儿的只有一个,是个四十几岁的穿戴很讲究的中年妇女,她面前有杯茶,对面空位上放着一个空杯子,似乎在等什么人,而且她的手机就放在桌上。 难道是她? 杜若兰心下狐疑,偷偷打量这个女人。如果是她,她跟丁世杰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丁世杰的作案证据呢? 女人似乎发现了杜若兰在看她,也回看杜若兰,从表情里杜若兰看不出什么来。 她掏出手机按照那个号码又拨了一通电话。 那女人的手机却没有丝毫反应。 杜若兰顿时就失望了,正这时忽听身旁的伙计说:“那谁的手机啊,准是谁落下的。” 17. 唯一证人 2 说着他就走到通向二楼的木楼梯后面,那里有一张空座桌。 他走到桌前,忽然把电话拿起来,按了接听键,“喂?” 杜若兰的手机里同时响起了一声:“喂?” 她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三两步走到楼梯下那张桌前,看见伙计正拿着一个手机在那儿不停的“喂,喂”,还抱怨,“怎么没人回答。” 杜若兰往桌上扫一眼,看到一个白色的小皮包。 她把手机从伙计手里抢下来问:“这张座位的顾客哪里去了?” “你找她?”伙计莫名其妙的看着杜若兰。 “对,我要找的人就是她,这个人现在呢?” “不知道啊,没看到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吧。” 伙计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才说:“她很早的时候来的,是个年轻女的,戴着眼镜,点了一杯茶,然后我就没注意她。大致就这些。” “戴眼镜的年轻女人。”杜若兰自言自语,心里充满了猜疑。她把桌前桌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发现其他特殊东西才罢手。 她最后才打开皮包,在里面翻了翻,只翻出了一张照片。 伙计好奇的凑过来看,杜若兰一瞪眼,“你忙你的去吧。” “哦,你是她朋友啊,那这些东西就拜托你还给她吧。”伙计讪讪走了。 杜若兰拿起照片重新看,照片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杜若兰只看了一眼神色就有点儿变了。 陆小棠拿着照片看了看,问杜若兰,“就只有一张照片,你没见到人吗?” “没有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也许是故意躲我,或者有什么急事儿吧。”杜若兰感觉陆小棠似乎不是十分相信她的话,于是又说:“但我觉得或许这张照片就是她想给咱们的线索。” “靠这个就能证明丁世杰有罪?” “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张照片与从郝亮胃里取出的那张照片几乎完全一样啊。” “我注意到了。”陆小棠把那张印在纸上的照片拿来,放在一起比较,两张照片除了尺寸不同,完全一样,连照片里人物的细节和神情都完全一致,可以说这就是同一张照片。 陆小棠说:“就照片本身看,凶手留给我们的只有一张纸,而你拿到的是真正的照片,这就说明凶手与这个举报丁世杰的女人之间肯定有联系。” “但如果凶手真是丁世杰的话,他留给我们的线索与那个女人完全一样,我们又怎么能确定这张照片是证据呢,难道丁世杰会傻到把对自己的不利的东西留给我们,还千方百计的让我们看?” “你的辩护也有几分道理。” 杜若兰何尝听不出来陆小棠话里有话,她是在点指自己有意替丁世杰开脱。 “不管怎样,单凭照片还不行,我们需要更充分的证据,否则你别想告倒他,他爸爸是c市常务副市长。” 陆小棠不置可否的打量杜若兰,似乎想探究她到底是怎样想的。 “我的确调查过丁世杰,和他接触过,包括了解的他的背景。”事到如今,杜若兰也不否认。“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作案的足够证据,如果有我早就抓他了。” “你那么早就调查他,是不是说明你早就开始怀疑他了,但你并没有跟我们说。” 17. 唯一证人 3 “因为那个时候,你们一直坚信乔凯是凶手,我的调查对你们根本无足轻重,我才没有说。”杜若兰有点儿忍无可忍了,她与陆小棠之前产生的分歧一直都让彼此的关系有点儿紧张。虽然现在互相学着克制,但一不留神还是会爆发。 陆小棠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承认那个时候我们确实太过关注乔凯了,你的有些看法是对的。但不管怎样,我们的共同目的是一样的,你需要我们帮助,我们也需要你合作。” “说吧,怎么合作?”杜若兰并不买陆小棠的账,这场较量还未分出高低胜负,她不会因为陆小棠不软不硬的示好就跟她想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可是记仇的女人。 “现在还需要你看一样东西,负责查郝亮住宅监控的技术员发现了几个可疑人的影像,但距离较远,有些不太清晰,想让你看看这几个人中间有没有见过的,或许你跟郝亮接触的时候见过长相类似的人。” “你怎么不早说,视频在哪里?”杜若兰显得比陆小棠还着急。 技术员把从小区监控截取的几段录像通过播放机播放出来,这几段录像都是根据案发前与案发后的时间段筛选出了经过郝亮别墅的人。 “有四个可疑的人,三男一女,一个个给你放吧。”陆小棠说。 杜若兰点点头,目光落在显示器上。 郝亮遇害那天是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从公安局离开的,回家之后还安然无恙的给杨丽颖打了一通电话约她过来,所以嫌疑人出现在视频里的时间也都在夜里,无形中增加了鉴别的难度。 杜若兰每一个嫌疑人的相貌和衣饰都辨认的很仔细,对比不同摄像头拍摄的不同角度反复辨别。 视频里唯一出现的女人就是杨丽颖,她是郝亮打电话约来的,准确说是个没有嫌疑的嫌疑人。她的出现时间与她做笔录时候所说完全吻合,证明她没说谎。 另外三个男性是杜若兰主要观察对象,她心里始终隐藏着纠结的东西,不可否认陆小棠的直觉相当厉害,似乎觉察出了什么,杜若兰当然不能承认,至于不阴不阳,深浅难测的罗炎麟,杜若兰猜不透他是否也已经发现只是没说而已。 突然—— 杜若兰的目光微微一抖。 一个男人低头的走过的侧影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她没有喊停,视频继续播放,她尽量装成自然,但又暗自担心站在身旁的陆小棠觉察到什么。 “杜队长。”陆小棠忽然叫她。 “什么?”杜若兰心头一惊。 视频已经播完了,这里面有你看着脸熟的人吗,你还要不要再看一遍。 “不用了,我都看过了,没有发现见过的人。”杜若兰不假思索回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话一出口就没有了回旋余地。 她等待陆小棠的反应,如果她真的怀疑自己,她会怎样? “既然没有那就算了。”陆小棠轻描淡写的说,“现在我们手里还没用到的线索就是凶手和那个神秘女人留给我们的完全一样的照片,你觉得我们应该从调查那个女人开始,还是照片开始?” “无所谓,从哪都行。” “这两者之间的共同点就在于丁世杰,他既是照片上的人,又是另外一个女人举报的凶手,我们是不是应该查查他?” 17. 唯一证人 4 她是有意的吗? 杜若兰猜不透陆小棠是否话中有话,她说:“丁世杰很有背景,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就这样冒冒失失调查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不如先调查那个举报他的神秘女人吧,先核实一下她的举报是否属实。” “那好吧,听你的。”陆小棠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负责去调查吧,毕竟她是给我打电话,说不定还会联系我。” 陆小棠也同意了。 杜若兰心事重重的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你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你……不,我现在要立刻见你……什么事情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下午4点吧……” 杜若兰提前一个小时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刑警队。 她开着私家车来到了金典会馆。 丁世杰没有失约,已经坐在大堂的休息区等她了。 上一次见面还有郝亮和韩雯在场,韩雯还为了郝亮对杜若兰献殷勤而吃醋翻脸,仅仅几天之后这两个人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留下的只剩下等待火化的尸体。 “你想找我来说什么?”丁世杰对杜若兰语气生冷,似乎还在为上一次不愉快分手耿耿于怀。 “上一次,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我跟郝亮不过是逢场作戏。”杜若兰坐在丁世杰对面先解释。 “我知道你勾引他的目的,你后来把他骗去了公安局审讯他,关了他一晚上,连他的私人律师都去了,才好不容易把他捞出来。” “既然你明白就好。” “我不明白!”丁世杰忽然抬高声音,情绪有些激动,“为什么你一出现在我身旁,不是调查我就是调查我朋友呢,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你接近我们只是为了利用,只是为了调查是吗,从一开始你就居心不良。现在好了,郝亮死了,韩雯也死了,你打到目的了没有,你满意了吗?” “我今天是来找你的,不谈跟你谈其他人。” “对啊,找我的,我不是还获得好好的,你现在有开始调查我了,好啊,怎么调查你说吧,用不用把我也抓到公安局啊?” “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好好说话?”杜若兰也窝着一肚子火,“你到底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如果真想抓你还用得着约你吗?” “那是你没有证据吧。”丁世杰冷笑。 “没有证据,你以为我真没有证据吗,我问你,郝亮遇害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我出去喝酒了。” “跟随一起喝酒?” “没跟谁,我自己一个人。” “你为什么不说你去找郝亮一起喝酒了呢,那样还能为自己开脱一下。” “……”丁世杰脸色一下变了。 杜若兰掏出手机拍在桌上。 “这是什么?” “这里面有郝亮遇害那天晚上他别墅外的视频,里面有一人就是你,你如果不承认可以打开视频自己看看。” 丁世杰没有伸手拿手机,他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白纸,眼神里充满纠结。 “你明明去了郝亮家为什么要撒谎?” “……” “如果没有心虚,你为什么不敢坦然承认?” 沉默半晌,丁世杰伸出失去血色的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微颤抖的抿了一口,说:“你觉得是我杀了郝亮吗?” 17. 唯一证人 5 “这应该是我问你。” “我没有杀他。” “那你那天晚上去他家做什么?他的电话记录上并没有显示跟你联系过,你是不请自到。” “我只是经过了顺路看看,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他就是在你去的时候的被杀的。而且在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你的脚印,你既然去过他家,又没留下你的脚印,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的脚印被人为的擦去了,是谁干的呢?” “你觉得是我干的?” “还有,郝亮遇害报案的是他的另一位女友杨丽颖,杨丽颖原定跟郝亮约会,她来到郝亮家的时候,郝亮已经死了。但她意外房间里还有别人,这个人趁她不注意,翻出卫生间窗户逃走了。” “你想说什么,说杨丽颖看到那个人是我?” “那个人是不是你呢。”杜若兰靠近一些看着他。 “除非你能证明是我。” “如果我说……我在卫生间的窗外发现了一枚脚印你怎么想?” 其实杜若兰不过是想诈一诈他,凶手做了充分的反侦察工作,所以整个案发现场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用的痕迹,而杨丽颖当时也只是发现有人,她根本没有看见那个人。 杜若兰就是想看看丁世杰作何反应。 “如果那是我的脚印,那就是我。”丁世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说话的同时他也在观察杜若兰的反应。 “……”杜若兰不置可否,甚至没有反应。 两个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儿,终于丁世杰先开口说话,“我没有进他家门,那不可能是我的脚印。” “……” 见杜若兰还是不吭声,丁世杰连忙又说:“我……我其实那天晚上只是走到他家门外又转身离开了。” “为什么?”杜若兰眯缝起眼睛。 “忽然想起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去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发生在杀人案的晚上就不正常了。” “我可以找我妈作证,那天晚上我回家之后跟他在一起了。” “你父母的小区有监控吗?” “好像有吧,你们自己去查,我不知道。” 杜若兰冷笑,“你还在撒谎丁世杰,单凭你父母的口供根本不能成为证据,你没法证明你那天到底去没去过郝亮家,而且我还发现,你只有进入小区的监控视频,但却没有监控拍到你离开的视频。你是不是有意找监控的视角离开小区的,如果光明正大的离开,监控不可能拍不到。” “……” “为什么这样做?” “……”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避指控吗?” 丁世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焦躁,“如果你真认为我是凶手,就不会用这种方式跟我交谈了吧,你应该像对待郝亮那样把我抓起来审问才对。” “你以为我不能吗?”杜若兰冷冽直视丁世杰。 “为什么我们之间的交谈永远都是审问与被审问,就不能说些其他的吗?在你心里,我除了是一个嫌疑人以外,就没有点儿别的吗?”丁世杰忽然暴怒,难以抑制的大声道。连坐在远处的服务生都听见了,偷偷摸摸往这边瞧。 杜若兰一下被问住了,目光里杂糅着复杂的情愫。她忽然感到心烦意乱。 丁世杰沮丧的坐在那里,无力的说:“你还想问什么索性都问了吧。” 从他双手握紧指节发白就能看出他其实心里也很紧张,杜若兰前后想想,除了温静华之外,他完全有机会杀害其他三名被害人,他与郝亮和韩雯又熟悉,可以说他至少是一个很理想的怀疑对象,但为什么自己从来不去怀疑他,至少是不想怀疑他。 杜若兰说:“我还有问题问你。” “说吧。”丁世杰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郝亮一直在玩网络游戏你知不知道?” “网络游戏?什么网络游戏?” “刀塔传奇。他在这个联网游戏中和另外三人组成了作战团队。我们经过调查发现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玩游戏,而是通过游戏聊天与另外三个人保持联络,包括商量杀人计划,这四个人在游戏中的角色是死骑,双头龙,巫妖和熊猫酒仙。我们现在已经查出其中三个人的真实姓名,死骑是郝亮,双头龙是周科宾,巫妖是姜宁。还有一个熊猫酒仙,我们目前还没有查出这个人。我们现在可以确定,这起连环杀人案是一起团伙作案,其中郝亮就是杀害环卫工人温静华的凶手……” “……” 17. 唯一证人 6 “郝亮最后也以类似的方式被人杀死了,我们怀疑杀害郝亮的是他的同伙,也很可能是杀害大学生潘毓婷和韩雯的凶手,经过分析郝亮几个人在游戏时候的谈话记录,我们认为他的同伙最可能是那个我们还不知道真实身份的熊猫酒仙……”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丁世杰换了一下坐姿,很不自然的问。 “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你不觉得你问我这句话很愚蠢吗?” “我知道你怀疑我。” “……” “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不就是问我,我是不是郝亮的同伙,我是不是就是那个熊猫酒仙?” “……”杜若兰已经用不着再说什么,她只是静静望着丁世杰,等待他回答。 从丁世杰的眼神、说话频率以及很多烦躁的小动作,杜若兰就能看出他十分紧张,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镇定,可是丁世杰不知道,杜若兰此时也跟他一样紧张,她迫切又不想知道丁世杰的回答。 “我……”丁世杰深深吸一口气,“我不是凶手……我也不是熊猫酒仙。” 听到这样的回答,杜若兰该怎么想,满意还是失望,这是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如果你还要追问下去我无话可说,也许因为我跟郝亮是朋友的缘故,他杀了人,你们就自然而然的想到我是他的同伙,但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们能拿出证据,而不是因为随随便便的猜测就来调查我。” “我今天来,不是因为你跟郝亮的关系。” “不是?”丁世杰稍显疑惑。 杜若兰忽然把一张照片拍在丁世杰面前,“因为有人举报你。” “举报我?!”丁世杰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桌上的照片上。 他就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脸色忽然惨白。这让杜若兰万万没有想到。 “你之前见过这张照片是吗?”她问。 “没……没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照片上有你你都看不出来吗?” “有吗?” “你现在可以仔细看看,除了你之外,另外三个人你都认不认识。” 丁世杰小心翼翼拿起照片,看了半晌没吭声。 “看清了吗,你认不认识照片里的人。” “认识。”丁世杰说。 “他们都是谁?” 丁世杰指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说:“这个是郝亮,你应该认识。” 他又指了指,郝亮身后的女孩,“这个是韩雯。” 还剩下戴眼镜的那个女人,丁世杰稍微犹豫,似乎在想什么。 “这个人呢?”杜若兰指着那个女人问。 “这个人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 “她是郝亮的朋友。” 这样的解释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杜若兰将信将疑。 “这张照片你是从哪里弄到的?”丁世杰问。 “举报你的人。” “谁举报我,男的还是女的。”丁世杰眼睛眯缝了一下。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 “这是有人陷害我。” “他给了我们证据,这张照片就是其中之一。”杜若兰真真假假,想在诈他一次。 丁世杰的刚刚恢复一点儿血色的脸刹那又变得惨白。 “你知道的,我们首先要确定他提供的证据是否属实,然后才能对你做出判断,但是作为不算朋友的朋友,我想先来问问你,事已至此,掩饰根本没有用,你是不是熊猫酒仙,我们一定能查出来。” 17. 唯一证人 7 “其实你还是猜的。”丁世杰狡黠的笑了,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拿起那张照片又看了看,扔给杜若兰,“就凭一张照片就想证明我是郝亮同伙太夸张了吧。” 杜若兰注意到丁世杰的神态在瞬间出现的反差,之前紧张万分的他,好像突然之间镇定的不少,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平静的望着丁世杰,望着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演戏,她知道他在撒谎,可是她却不生气。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别的应酬。”丁世杰主动提出结束谈话。 杜若兰没有反对,丁世杰走后,她又坐了一会儿,茶杯对面空的座位,陷入沉思,这样一无所获的结果似乎早在她意料之中,但她还是背着陆小棠他们来见丁世杰。如果陆小棠知道她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私自见面嫌疑人一定会认为她很蠢,这样会打草惊蛇,她自己也这样觉得,但她还是来了,看丁世杰如何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为自己辩解。 出了金典会馆,她没再去任何地方,直接开车回到了刑警队,有点儿做贼心虚的进了自己办公室,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卷宗材料。 过了一会儿,陆小棠忽然急匆匆走进来,对杜若兰说:“你出来一下,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 陆小棠不及回答,已经转身离开办公室。 杜若兰随后跟出,跟着她来到物证科,几个人正围在电脑前交头接耳,其中就有跟他一起处理这件案子的任强和高彦彬。 陆小棠来到电脑前,回头对杜若兰说:“熊猫酒仙刚刚上线了。” “什么,让我看看。”杜若兰急忙跑到电脑前。 屏幕上巫妖和双头龙的游戏人物显示离线状态,只有熊猫酒仙一个人在线,孤零零的显得十分诡异。 “巫妖姜宁已经死了,现在双头龙周科宾和熊猫酒仙这两个人还活着,我们一直在线上跟踪他们,周科宾始终没有上线,现在不知道躲藏在什么地方,自从郝亮遇害到现在,熊猫酒仙这个人还是第一次上线,之前我还以为他觉察到不妙,不会上线了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上线了,还真有点儿不可思议。”陆小棠说。 “怎么这么说?”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上线是为了跟人接触,现在他的同伴郝亮已经死了,他还跟随联络呢,难道他还不知道郝亮已经死了吗?” “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吧。”杜若兰说。 “但我觉得他应该就是杀害郝亮的人,这样才更符合逻辑。但如果他是凶手,他就没必要现在上线,实在搞不明白这家伙在到什么名堂。” “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联系了技术科,对ip地址进行跟踪。希望尽快能找到这个人。” 17. 唯一证人 8 杜若兰没再追问,这件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她不能告诉陆小棠自己与丁世杰私下里约见的事情,更不能说他把犯罪嫌疑人通过网络游戏联络的事情告诉了丁世杰。就在她约见丁世杰之后,熊猫酒仙就莫名其妙的上线了,难免不令人怀疑。如果陆小棠知道了这件事,她肯定会觉得杜若兰与其说与嫌疑人对峙倒不如说是通风报信。连杜若兰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她就是不相信,她就想赌一把。 现在,她恐怕得到了结果,尽管这个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现在,她可能是这个案子里最接近真相的人,可是她却不能对任何人说。 嫌疑人上线这件事惊动了所有办案人员,以武彪为首的c市刑警队全力配合陆小棠,她可以随意使用警队资源。 熊猫酒仙仿佛是故意配合一样,始终没有离线,但也不说一句话。 经过一番查找,技术员联合互联网公司花费了半天时间终于锁定了该电脑所在位置,仍然在c市城区,位于第三机电安装工程公司附近。那里属于正在重建的旧城区,有许多工厂和住宅楼都已经牵走,人去楼空。 陆小棠得到消息马上派人赶去,他们担心嫌疑人想在那里遗弃电脑。 很幸运,他们在一个私人蔬菜转送站找到那台笔记本电脑,而且有人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摆弄那台电脑。 那人抬头看见蜂拥而入的警察,顿时傻在那里。 陆小棠拉过电脑一看,果然正登陆着刀塔游戏,登录角色就是“熊猫酒仙”。 “跟我们走一趟吧。”她对那个50岁左右,表情茫然的男人说。 蔬菜配送站的所有人叫张国利,53岁,就是使用“熊猫酒仙”登录刀塔游戏的人。 陆小棠对这个人进行了详细调查,他是c市高篱线屏山乡东坝村人,早年在农贸市场卖蔬菜,近几年承包了这个蔬菜配送站。他的身份背景很普通,看不出有什么惹人怀疑的地方,但是陆小棠不敢掉以轻心,刀塔四人组的其他三个人也没有任何劣迹,尤其郝亮还是上流人士,但他恰恰就是残忍杀害温静华的凶手。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认识郝亮,周科宾是谁,我也没犯罪。”张国利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话,语气十分坚决。 “这是不是你的电脑?”陆小棠问。 “是我的。” “这台电脑就是你的犯罪证据。” “……”张国利神色陡变,忽然变得十分紧张。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吗?”陆小棠抬高嗓音。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没想那么做。”张国利汗如雨下。 “没想怎么做,没想杀人?可我怎么看,你比郝亮还要主动呢?” “什么,杀……杀人?” “我们跟踪了你们的刀塔游戏战队已经很久了,其余三个人我们已经找到,只剩下了你了,熊猫酒仙,你自以为隐藏的很深,但还是让我们找到了。” “不,不,你们搞错了。我没杀人,根本不知道你说什么刀塔游戏什么的,我只是拿了人家的电脑。” “你是说电脑不是你的?” “不是,是别人的,我,我借来用用。” “你借谁的,把那个人说出来。” “我……”张国利很为难,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说,“电脑是我偷的。” “你偷的?偷谁的?” “我不认识那个人,就是今天上午的事儿,我到市里办点事,碰到一个人向我打听路,我告诉完他,他掏出笔记本记下,就把手里拎的电脑包放在了地上。然后就走了。我当时本来应该提醒他一声,可是心里起了贪念,就把电脑包顺来了。” “那个人是男是女。” “男的。” “长什么样子。” “年纪不太大吧,戴个挺大的墨镜,看不大出模样。” 陆小棠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你真是偷来的电脑,为什么刚才不说?” 17. 唯一证人 9 “刚才……我还以为你们是因为偷电脑的事情来抓我的,想糊弄过去,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张国利愁眉苦脸说。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陆小棠转头低声问与她一同参与审讯,始终一言不发的杜若兰。 “一半一半吧。”杜若兰说。 “连你搞心理研究的都这么说,看来继续审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你觉得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陆小棠主动征求杜若兰意见。 这让杜若兰颇感意外,觉得陆小棠似有所指,便说:“我听你的。” “那好吧,我打算把丁世杰请来,让两个人当面对峙。” “对峙什么?”杜若兰暗自心惊,猜不透陆小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丁世杰这个人很特殊,即有人举报他杀人,又有人把有他在的照片提供给我们。我们姑且把他算作一个嫌疑人。另外一个当然就是这个所谓的熊猫酒仙。说不定这两个人见过也说不定。” “不,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太冒险了。丁世杰背景不一般,没有足够的证据调查他不太合适。” “但现在,我们必须尽早摸清丁世杰与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照片上的四个人已经死了两个,还有另外一个我们现在还无法核实身份的女人,我们必须尽早行动,就算丁世杰不是凶手,至少应该认识那个女人吧。我要尽快找到她,不能让她成为下一个被害人。” “……”杜若兰心想我已经问过丁世杰了,他矢口否认自己认识那个女人。 “我们可以用别的名义请他来协助配合,不算审讯,他也不好拒绝吧。要么,就只好派你单独去调查他了,你跟他还算很熟吧。” “……”陆小棠最后一句似乎有敲打之意,让杜若兰很不安,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点头同意。 第二天上午,陆小棠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丁世杰请来,让他介绍一下郝亮和韩雯的的情况,表面上看不出对他有丝毫怀疑。 丁世杰欣然来到,显得很轻松,碰见杜若兰时,也没有表现出很熟悉的异样,始终不冷不热,谈笑自如。 陆小棠在刑警队大厅与他聊天,尽量做到不引人怀疑,在聊天的过程中,她安排人把张国利也带到大厅里,在相隔不远处的地方坐下。 丁世杰很敏锐,很快注意到有人在身旁看他,他回头打量了张国利一眼,又转回头跟陆小棠说话,就像根本不认识他。 过了一会儿,张国利被带走。 陆小棠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让杜若兰顶替自己。 陆小棠来找张国利,问他:“你能认出刚才那个人吗,他是不是丢电脑的那个人?” “好像是。”张国利说。 “你不是近距离接触过他吗?” “是接触过,不过当时也没走心,再说那人又戴着一副墨镜。只能看个大概,像他,但我不能百分百肯定。” 陆小棠让人把刚刚给丁世杰喝茶的杯子拿过来,对比一下上面的指纹与笔记本上的指纹是否相似,结果没发现可以匹配的指纹。 此时,杜若兰正和丁世杰面对面坐在大厅里一张办公桌前。 “人生还真是有趣啊,才过了一天,咱们就又见面了,你说咱俩算不算不是冤家不聚头?”丁世杰微笑着问杜若兰。 17. 唯一证人 10 “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杜若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像根本不认识一样。 “那好吧,说说你们找我来干什么?” “陆警官刚才跟你谈了那么久,你不知道?” “她是跟我谈了许多,说我和郝亮、韩雯认识,想让我谈谈他们,全是为了了解一下情况。” “这不就是了,你还问我干什么?” “因为我跟本不相信她说的。刚才那个坐在那边偷偷打量我的人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 丁世杰上身稍微前探,压低一些声音问杜若兰,“这里没按什么窃听器,录音机之类的吧?” “你猜呢?”杜若兰讥笑,摊开两只手,让丁世杰看自己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丁世杰脸色阴沉,“如果这是你们合计给我下的套儿,那我和你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杜若兰慢慢收敛了笑容,“我现在以为个人名义问你,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明白,我想我昨天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是我告诉你,郝亮和另外三个人利用网络游戏联络,我们只剩下一个人游戏名熊猫酒仙的人没有查到身份,结果就在我们会面完之后,电脑里多日不上线的熊猫酒仙就很反常的上线了,等我们找到登录游戏那台电脑,却在一个卖菜的商贩手里,你怎么解释这件事?”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讲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告你我这里没有窃听器丁世杰,陆小棠给你下套儿我没有。我们现在这里说话,陆小棠他们听不到。我只想听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熊猫酒仙?郝亮的同伙是不是你?” “……” “我要听你一句实话。” “如果我说‘是’怎样,我说‘不是’又能怎样,你能改变什么吗,你实在多余问这个问题。” “是啊,我是多余问。”杜若兰叹口气,“也许从最开始,我就不应该相信你。” “相信我,你有相信过我吗?”丁世杰冷笑。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走吧,希望你别在让我找到你的证据。” “放心吧,不会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杜若兰点点头,又叫住他,“如果你真是清白的,为什么有人要举报你杀人?” 丁世杰站住,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走了。 杜若兰宁愿听他矢口否认,哪怕是讥讽的反问自己,可是他偏偏不说话。 这是不是等于说他默认了? 杜若兰从最初就不愿相信丁世杰是凶手,他俊朗,骨气,桀骜不逊,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残忍荒唐的事情?她越是不肯相信,越忍不住想去证明,所以也就造成了和丁世杰之间越来越深的矛盾。 一个警察和一个嫌疑人,这之间本来就不能达成和解。也许真正到了和解的那一天,也就是他们永别的日子。 “他都说了什么?”陆小棠问杜若兰。 “……”杜若兰摇头。 “你跟她聊了那么久,不可能什么都没说吧。”陆小棠似乎不相信。 “既然你不相信,你为什么自己不去问?”杜若兰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因为我觉得你跟丁世杰私下里接触最多,应该最熟悉他,你最有可能在他身上发现漏洞。” “……”陆小棠这番话令杜若兰心惊不已,难道她看出了什么? 17. 唯一证人 11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调查丁世杰,我也不能勉强你,毕竟你是刑警队长,我们来只是配合你工作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是警察,应该懂得把握好分寸。” “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该怎么做。”杜若兰被彻底激怒了。 她心情充满了矛盾,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生气什么。急于破案立功的是她,纠结反复的人也是她,她心中告诉自己必须马上做出一个决断了。 她下楼从车库里开出一辆侦查用的普通车辆离开刑警队,上车以后她给技术科的人打了一个电话,把丁世杰的电话告诉他们,“给我尽快锁定这个号码,告诉我他的大概位置,不要告诉任何人。” “有什么问题吗,杜队长,这个人是谁呀?”杜若兰的嘱咐让技术员产生了好奇,忍不住问。 “你别管那么多,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 半个小时后,根据丁世杰的手机信号,一个80米范围的大概位置被锁定了。间隔半分钟,杜若兰就会从手机导航仪上收到目标更新后的位置,显示出信号正沿着青年大街向北移动,通过移动速度来看,丁世杰在车上。 杜若兰马上脚踩油门,一打方向盘,朝向青年大街驶去。 80米的半径不算小,好在丁世杰坐车,所以只能在公路上行驶,这比起在人群里找容易多了。 20分钟后,杜若兰的车开上了青年大街,通过手机导航仪显示,她与丁世杰在同一方向,正在逐渐接近。 丁世杰并没有停车的意思,他信号一直在向前走,在杜若兰的印象中,丁世杰的父母家和公寓都不在这个方向。 他这是要去哪里? 杜若兰心里渐渐绷紧了弦。她刚才故意刺激丁世杰,就是要看看他的反应。她在不停试探丁世杰的底线,丁世杰也是如此。 现在这种情绪很难说清,她既希望丁世杰赶紧回家无所事事的呆着,证明自己清白,又希望他就像自己推测的那样马上有所反应。 好像从她一开始与丁世杰交往,这种矛盾的情绪就慢慢开始纠缠她了。 我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吗? 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把她吓了一跳。 她马上甩甩脑子,憎恶的把这个念头甩掉。 眼前七八辆车之前突然冒出了一辆红色的丰田皮卡。杜若兰一眼认出,她曾在丁家车库里见到过这辆车。 毫无疑问,丁世杰就在车里,这是他开的最低调的一款车。 杜若兰慢慢加速,但又不敢跟的太近,彼此间距离两三辆车的时候她保持匀速跟踪。 前面丁世杰毫无觉察,车开始很平稳,期间拐了几个弯,最后开进了一座小区。 这个地方杜若兰从未来过,小区大门上写着“唐轩公馆”。 她在后面跟着丁世杰的车也开进了小区里,心里猜测着丁世杰来这里干什么,会不会想见谁。 丁世杰下了车,靠在车上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杜若兰也跟着下车,躲在一个告示栏后面,远远的监视他。 猛然间,丁世杰用力把手机摔在地上,顿时碎四分五裂,把周围路过人都吓了一跳,警惕的打量着他。 丁世杰气冲冲的走上一条甬道,杜若兰担心出事,赶紧跟着,一直来到了一栋高层电梯公寓楼下。 丁世杰也不进去,站在楼梯口一颗接着一颗凶狠的抽烟,在楼下踱来踱去,像一只无处发泄的野兽。杜若兰还从来没有见过丁世杰这副凶相,与平素彬彬有礼的模样完全不同,就像换了一个人。 突然他把手里的烟头一扔,朝着杜若兰躲藏的方向走来,杜若兰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你站住——”丁世杰压抑着声音喊了一声。 杜若兰听到身旁传来一阵高跟鞋急促的声响,扭头看见一个穿风衣的陌生女人正快速转身想外走。 原来丁世杰喊的是这个女人。 “你给我站住——”丁世杰飞快几步撵上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17. 唯一证人 12 “放开我!!”女人用力挣扎想要甩脱丁世杰,一边痛骂。 难道丁世杰想在这个地方动手,那也太胆大妄为了。 杜若兰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制止,就见丁世杰对那女人说:“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就是你对不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跟我装傻了。如果不是你,你干嘛要故意躲着我,做贼心虚!” “少胡说八道,谁故意躲你了,你我现在谁也不认识谁,我干嘛要躲你?” “我来就问你一句,你说,是不是你干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装蒜!”丁世杰使劲儿一拽女人,女人一个踉跄,抬手要扇他,被丁世杰挡住了,丁世杰双眼喷火,咬牙切齿,“就是你打电话报警说我杀人对不对,我想来想去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只有你能做出这种事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杜若兰心头震惊,难道面前这个女人就是打电话举报丁世杰杀人的那个人吗? 女人冷笑一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瞧着丁世杰,“你怕了。” “……” “如果没怕你不会来找我。呵呵……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呢,原来你也会怕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有多恨我啊!” “我一点儿都不恨你,恰好相反,我挺喜欢你呢,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可笑,你应该照照镜子,呵呵……” “你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疯子……” 女人脸色沉下,“既然你觉得我是疯子,就不要来找我,咱俩谁也不认识谁。”说着扭头就走。 “等等,你话还没说清楚。”丁世杰又上来拉她。 “松开!”女人忽然变得凌厉。“你再不松手,我就要报警了。警察现在已经盯上你了吧,你还想再给自己惹麻烦吗?” 丁世杰怒不可遏的看着她,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女人没回家,转身走了,丁世杰阴郁的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人走到小区大门口,忽听身后有人叫她:“请等一下。” 她还以为是在叫别人,继续向前走。 “请等一等。”一个人从后面撵上她。 女人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一位身穿警服的女人,不由得吃了一惊,“你喊我?” 杜若兰点点头。 “我不认识你啊。” “我也不认识你。但我们还是能够找到共同话题,想必你认识丁世杰吧……” “……” “不要否认啊,我刚才看到你俩吵架了,应该是熟人吧。” “你跟踪我?”女人皱起眉。“你是谁?” “我没有跟踪你,我跟踪的是丁世杰。至于原因,我想你知道。” 17. 唯一证人 13 女人稍微愣了一下,“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要找丁世杰就去找他好了,找我干什么?” 女人转身要走,杜若兰说:“给打报警电话找我举报他杀人的不就是你吗?” “……” “而且你约我出去说要给我什么证据,结果却放了我鸽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现在可以给我讲讲前因后果了吧。” “好吧,是我举报的,那又怎样?”女人见抵赖不掉,索性蛮横起来。 “不怎样,我就是想弄清楚原因。你给我留下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丁世杰的作案证据吗?” 女人忽然展颜一笑,笑得很狡黠,“你自己猜呀,你不是警察吗?” “我没工夫儿跟你开玩笑。” “我也在跟你一本正经的说。证据你们已经拿在手里了,还想怎么样?” 杜若兰伸手掏出女人留给她的所谓的杀人证据的照片,给女人看:“上面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有这样一张照片。” “……” “照片里车上四个人有两个已经死了,郝亮和韩雯。剩下两个是丁世杰和另外一个女人,我现在想知道另外一个女人是谁,你认识她吗?” 女人瞅了一眼照片,反问,“你既然怀疑丁世杰,为什么不找他来认认。” “他说那个女人是郝亮的相好,他不认识。” 女人嘴角一撇,讥诮里带着怒意,“这个蠢男人胆子还真小,连这个都不敢承认。” “这样说你认识这个女人?” 女人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不置可否。 杜若兰猜不透她的意思,但从女人的表情里发现她另有深意,看着看着,她忽然心头一震,仔细打量面前的女人,越看越像,脱口道:“你就是照片上那个戴眼镜的女人吧,你整容了……” 女人翻楞着白眼仁,摸摸自己的脸,反驳道:“谁整容了,我天生就这样,顶多平时做一个保养。” “你干嘛刚才不承认?” “我没有不承认啊,是你笨,你没认出来,怪的找我吗?” “是你那最好,没有比你更清楚这张照片的含义了,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吧,这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跟丁世杰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说他是杀人凶手?杀的是谁?” “你说得我脑子都要炸了。”女人叫起来,“你这个警察真烦人,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干嘛还刨根问底的。” “你只不过给了我一张照片,这能说明什么什么问题?” “如果你觉得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那就把它扔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女人说着要走,被杜若兰一把抓住,她虽然身材娇小一点儿,当警察的身体素质还是要比普通人好些。“你叫什么名字?”杜若兰逼问。 “我叫什么干你什么事儿?” “你信不信我现在又权利逮捕你。” “凭什么,我又没犯法?” “就凭你知情不报。” “你怎么不说你笨,假如我死了,这张照片你就查不出来什么了吗,那你还当得什么警察?” 两个女人正在撕扯,一个人突然出现,抓住杜若兰的胳膊向旁边推搡,一股大力让杜若兰退出好几步,仔细一看是丁世杰。 他面沉似水,连正眼都没看杜若兰,就像不认识一般。 “你想袭警吗?”杜若兰眼眉也立起来。 “穿身警服就了不起了吗,我们还可以告你骚扰呢。” “我是在正常办案,调查取证!” 丁世杰瞥了一眼她,用鼻子一哼,“拿张破照片就是证据了,就像治我得罪,荒唐……” “是不是证据我要核实过了才能断定。” “你不是之前已经找我核实过了吗,照片里的人你差不多也都认识。” “但你对我杀了慌。” “……” 杜若兰一指那个不肯说出姓名的女人,“你说她是郝亮的情人,你不认识。但我看你好像跟她还挺熟悉的。你为什么说不认识?” 17. 唯一证人 14 女人霍然转身怒视丁世杰,“你就是这样跟她说我的,说我是郝亮的情人?” “我……” “我会看上那个整天就知道嗑药的傻逼,在你丁世杰眼里我就那么下贱吗?”女人越说越气,猛地挥手扇了他一耳光。 丁世杰咬牙攥拳,忽的也抬起手。 女人面无惧色,上前一步,“想打我就来啊,我等着呢,看你怎么跟你爸跟我爸交代? “……” 杜若兰看不下去,说道:“你们之间的矛盾一会儿你们自己解决,现在先跟我去一趟公安局吧简单聊聊吧,算上配合一下我的工作,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女人白她一眼,“你算哪根葱?我和他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杜若兰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蛮不讲理,说道:“你到底是谁,敢报出姓名吗?” “嗤——”女人冷笑。“报了姓名又怎样,你还想报复我吗?” “咱们不用跟她一般见识。”丁世杰不想再跟杜若兰废话,想把女人拉走。 女人甩开他对杜若兰说:“告诉你又怎样,我叫关爽。ok,将抓我就回去带人来吧。”说完嚣张至极的走了。 丁世杰赶紧跟她一起走了,临走前带着怨怒对杜若兰说:“你我之间的纠葛到此为止,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干扰我,你要是再敢跟踪我,我也不会在这样客气了。” 看着他愤然离去,杜若兰心头莫名的生出失落。 但她很快就抛弃了这个念头,找到自己的车,却突然看到了一个自己万万不想看到的人。 陆小棠。 “你跟踪我?”杜若兰心头火气。 “你要见嫌疑人至少也应该同我们打个招呼吧,私自行动似乎不太妥当,也有危险。” “我怎样用不着你来管!” “但我有权利知道你来找丁世杰干什么,是不是来调查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清楚。” 杜若兰像是被人突然看光了一样充满老羞成怒,她瞪着陆小棠,陆小棠看着她,她上前一步,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一句话,“如果丁世杰真是凶手,我肯定会第一个把他绳之以法。” 说完上了车,扬长而去。 她回到刑警队马上让人去查关爽这个人,结果发现她父亲原来就是市检察院的院长关筠易,难怪她这样嚣张跋扈呢。杜若兰要想动她确实不太容易。 她来到技术科,找来从郝亮胃里发现的那张照片与关爽给她的照片作比较。 “……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干嘛还刨根问底的……” 她仔细琢磨关爽这句话,感觉这个女人虽然嚣张,但也不可能毫无目的这样做。看样子她与丁世杰似乎有积怨,但即便是为了报复他,为什么不选择更直接点儿的方式呢?何况,凶手也选择了几乎完全一样的照片作为暗示。这张照片可定大有来头。 18. 照片里的杀人案 1 问题是她看不出这张照片究竟有什么价值。 夜晚,跑车,四个寻欢作乐的年轻人——仅此而已。唯一让人稍觉怀疑的就是郝亮和丁世杰的奇怪举动,好像两个喝醉了酒的人在争抢方向盘。 杜若兰把两张照片上下并排放在一起仔细比较细节,她脑子里天马行空,想象着各种各样的可能。甚至猜测过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关爽,所以才会有两张完全一样的照片,但她确实有点儿怀疑关爽有没有那个能力做出这样的凶杀案,包括还要制服郝亮那样的男人,等一下…… 她终于发现了两张照片的不同之处。 以照片右边为起始点向左看,两张照片都是相同的,直到照片的左边,那是车头的位置。郝亮胃里发现的照片露出的车头比关爽给她的照片里的车头露出的短了一些。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关爽的照片应该是底板,郝亮的照片是从其上复制下来的。 可是也不对,从清晰度上看,郝亮胃里的照片并非打印机复制的那么模糊。杜若兰拿起那张照片摸了摸,翻过来看背面,她还是第一次留意照片的材质——背里白色光滑,感觉有点儿熟悉,印象中似乎没有这样的复写纸。她想了想,拿起电话打给了慕容雨川。 过了一会儿慕容雨川从法医室上楼来了,笑嘻嘻问:“队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啊?”顺手还把门关上了。 杜若兰就不喜欢他这种轻浮猥琐的样子,但有求于人,只好客客气气的让他坐下。慕容雨川也不客气,大喇喇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杜若兰身边,小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啊?”那语气就好像见不到人似的。 杜若兰可不想跟他纠缠太长时间,免得真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她把手里的照片递给慕容雨川,“这是从郝亮胃里发现的那张,你亲手取出来的。” “哦,我知道,怎么了?” “我想问你这是什么材质的。” “这个啊,你还别说,我真检测过。”慕容雨川隔着塑料物证袋,摸着照片说。 “那这是什么?” “铜版纸。” “铜版纸是……” “实际上就是涂布纸,是在原纸上涂几层涂料而制成的。原纸就象平时用的复印纸,书写纸等等,再在上面涂几层涂料,然后经压光而成的。是一种高级印刷纸,光泽度,平滑度都好,可以多色印刷。” “这种纸能干什么用?” “印刷高级书刊的封面和插图、彩色画片、各种精美的商品广告、商品包装什么的。像这张铜版纸,是彩色激光双面铜版纸,铜版纸中比较高档的一种。我们怀疑这张照片是从某类杂志期刊上裁剪下来的。” “你说什么,你们怀疑?你不会是说陆小棠也在查这个?” “是啊。她这两天正在查找用类似纸张的的杂志,看看这张照片到底出自哪个杂志,说不定那份杂志里就有凶手的暗示呢?” “……”杜若兰忽然觉得无比气馁。她又调查丁世杰又调查关爽,到头来兜了一个圈子,还是比陆小棠落后一步。 “那陆警官查到什么了吗?”她问慕容雨川。 “还没有。现在大大小小的出版社有的是,从纸张的高档程度看,应该是价格偏贵的高档杂志。但我们对杂志刊物也不太熟悉,看拍照的人物应该是本地杂志吧。但估计这一两天应该能有结果了。” 18. 照片里的杀人案 2 “哦。那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 “为你效劳是应该的。”慕容雨川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凑近了杜若兰。 杜若兰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听别人说起过这家伙生性风流,到处拈花惹草,不会这么胆大现在就来真的吧。 “喂……”慕容雨川暧昧的瞧着杜若兰。 “什么?”杜若兰想着万一这家伙动手动脚,要不要一巴掌扇过去。 “你可要抓点儿紧了。再不抓紧,陆小棠可就要先你一步破案了。” “……”杜若兰差点儿被慕容雨川一句话噎死,这家伙就是故意跟自己说这句的? “砰——” 正在两人看似亲密无间的低头私语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罗炎麟一进来,正好看见两个人快要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杜若兰大窘,呼一下站起来,张口结舌的解释:“啊,罗组长,你误会了,我们……我们……” 慕容雨川笑嘻嘻站起身,拍拍她肩膀,替她把后半截话说出来,“我们就是谈谈工作而已。” 说着,摇摇晃晃从罗炎麟身旁走出办公室,回头朝杜若兰笑笑:“你们聊啊,我就不打搅了。” 罗炎麟多少有点儿尴尬的站在门口,杜若兰勉强装作镇定的问:“你找我有事儿?” “哦,也没什么事。”罗炎麟临时改变主意,转身也走了。 杜若兰冷静下来一想,感觉自己像是被慕容雨川这小王八蛋摆了一道,恨不能掏枪给他一枪。 不过慕容雨川确实给她提供了一个很大的帮助。 她瞅着凶手留下的照片,自言自语:“原来是杂志。” 说到杂志,没有人比杜若兰更熟悉了,看杂志是她也业余生活的一部分。查找杂志的本事,陆小棠可是远远比不上她,虽然她输了陆小棠一步,现在奋力追赶希望还有机会,杜若兰暗中给自己打气。她和陆小棠之间的竞争必然要有一个结果。 重新拿起照片,她陷入了深思。看照片的类型,肯定不是那种专业性很强的体育或者文摘类杂志,应该属于娱乐类范畴,偏八卦,这种拍摄角度和内容明显是抓拍的。 接下来从新闻点来分析,照片上的四个人最出名的应该就是丁世杰和郝亮了,相对来说知道丁世杰的人肯定会更多一点儿。 杜若兰的在脑子里逐渐缩小的范围,她猜测应该是c市里的一家娱乐花边杂志,而且是那种高级刊物,脑子里飞快的罗列出自己看过的那几种。最后她选定了三种高档杂志——《名人》、《体坛娱乐》和《都市大嘴巴》。 杜若兰拿定主意,马上动身,一个人人手不足,她又叫来了任强和高彦彬和另外一个女警官,四个人兵分三路,拿着照片的复印件,到各大杂志社调查情况。 杜若兰选择的是《都市大嘴巴》,这个期刊专门靠爆料和调侃名人隐私著称,几乎没有什么底线,很多花边新闻与评论都是捕风捉影,也为此经常和明星们打官司。这种大胆泼辣的风格倒是深得老百姓的喜爱,满足了无数人的窥阴/癖。 《都市大嘴巴》的主编何凤菊是个四十岁不苟言笑的女人,外表跟杂志的风格不太搭。她对杜若兰不算热情,拿着照片看了看,摇头说:“应该不是我们的杂志,每一期的杂志我都要亲自审阅,对这张照片没有印象,我们的杂志肯定没有刊登过这样的照片。” 18. 照片里的杀人案 3 她这样说等于委婉的拒绝。杜若兰当然不会轻易被打发走。 “《都市大嘴巴》刊登了也有五六年了吧。你一直都在这里工作?” “是啊,一直都是我。” “那每周一期,这么多期你都能记住?” “差不多。”何凤菊想都没想,干脆的回答,“再说了,照片上的人我都不认识,我们能选上杂志的人都是名人,这些人是谁呀,没有新闻价值的我们也不可能往上刊登啊。” “这个是丁世杰,赛车冠军,你不知道?” 何凤菊仔细看了看,“哦,是他呀,他都是多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谁还记得他啊?” 正说着,有记者进来拿来了一份样稿给何凤菊审查,“何总编,这是下周的封面,按照您的需要修改了一下,您再看看。” 何凤菊随手把杜若兰的照片放在桌上,接过那份样稿扫了一眼又指出的两点需要改进的地方。 那位记者原本神态很自然,可是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桌上的照片上就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怪异。 这个细节被杜若兰看到了,她不露声色的观察这个人,四十左右岁,白净面皮,个子不高,长得像南方人。 交代完要求,何凤菊回过头对杜若兰说,“反正我们这里确实是没有,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让人带你去查我们的期刊,不过那就很耗费力气了。” “没关系,就让这位编辑帮我吧。”杜若兰指名道姓要面前这个惹人起疑的男编辑。 男编辑莫名其妙的问何凤菊,“这是怎么回事儿,她是谁,让我帮什么忙啊?” “哦,她是警察,想查查这张照片是不是我们这里刊登过的。”何凤菊根本没注意到男编辑看到她指着桌上那张照片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我下午还有工作,恐怕没时间。”男编辑推脱说。 “下午没时间,可以改到晚上,没关系,我能等。”杜若兰说。 她看见男编辑面现愁容,更坚定了自己的猜疑。 男编辑姓于,叫于文海。 杜若兰跟他走出主编室,于文海低着头把杜若兰领到了二楼仓库,指着一摞摞的玻璃丝带十字绑扎的杂志对杜若兰说:“喏,杜警官,我们刊登过的所有杂志都在这里面了。你可以随便找。” 杜若兰捻着手里的照片,瞅着于文海没说话。 于文海被她一直盯着看,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他实在忍不住了,问:“杜警官,我要交代的都说完了,你看怎么办好?” 杜若兰把手里的照片在于文海眼前晃晃,“其实我不想翻什么杂志,我只想确认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你有印象吗于编辑?” “我怎么会有印象。” “你确定吗,万一你撒了谎,你可是要承担后果的,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于文海咽了下唾沫。 “你再仔细想想,对这张照片有没有印象。” “没有。” “你撒谎。” “……” “刚才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你摸了两下鼻子,面部肌肉异常抖动,而且突然改变说话的语气……这一切都说明,你在撒谎,恰好我专门研究犯罪心理的,如果你敢说你没见过这张照片,我可能带你去做一个测谎测试,你敢不敢?” 在杜若兰半真半假的逼问下,于文海脑门见汗,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是,我见过这张照片。” 18. 照片里的杀人案 4 “在哪里见过的?”杜若兰问。 “……这张照片是我拍的。”于文海支支吾吾的说。 “你拍的?”杜若兰越发好奇了。“你什么时候拍的?” “大概三年,那个时候,我做杂志社做摄影师。” “你是专门抓拍明星隐私的狗仔吧。”杜若兰开始想明白了。 “算是吧。”于文海尴尬的承认。 “那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这张照片是我在金典会馆附近拍的,当时丁世杰挺有名气的,私生活也很丰富,我们杂志社专门派了我和几个人,整天跟踪抓拍他,你稍等一下……”于文海说着走进仓库,拣出几摞杂志,打开玻璃丝带,翻找了一阵子抽出一本杂志递给杜若兰,“喏,就是这一期。” 杜若兰接过来一看,一眼就认出杂志封面上的照片和手里的照片几乎完全一样,丁世杰、郝亮、韩雯还有关爽四个人坐在车里,郝亮耍酒疯似的瞪着眼,跟丁世杰抢方向盘。 标题上写着“车王夜半载不明身份女郎酗酒,飙车” 再看时间,201x年,6月28号,也就是三年前。 杜若兰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比对,又拿出郝亮胃里发现的照片的复印件进行比对,证实郝亮胃里的发现的照片其实就是从这一期的杂志上剪下来的,连细节都完全一样。 凶手的线索就是这份杂志。 杜若兰翻开杂志丁世杰八卦新闻那一章节,通篇阅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文章里不过就是根据这次事件进行无限联想,拉东扯西的翻炒丁世杰的过往情史,杜若兰根本看不出哪里隐藏着凶手的杀人动机。如果非要从中找出杀人动机的话,那只有他曾经的情人了。可是如果仅仅是情杀,凶手又何必费事挑出一个这样普通的文章来作为线索呢,这样一想又有点儿不合逻辑。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她没有看出来吗? “你们刊印这期杂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特别事情吗?” “杂志倒没什么问题。”丁文海犹豫着说,“但是……但是,拍照片时好像出了点儿问题。” “拍照片?” “那其实是个意外,跟我可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到我的……”于文海慌忙解释。 他越这样杜若兰越感到问题严重,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金典会馆门口蹲守,丁世杰那段时间经常和他朋友一起去会馆,他也知道我们偷拍他,经常跟我们玩儿猫追老鼠的游戏,他的车技高,往往在马路上漂移几个弯,就能把我们统统甩开,所以能拍到他的照片很不容易,自然很有价值……” “你就说说那天晚上怎么回事儿。” “那天晚上,他一出门就发现了我们,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上了跑车,开动油门就像把我们甩开。但那天我们也做了准备,知道开车也撵不上他,就换了几辆摩托,摩托在马路上灵活性肯定比车强,我们人又多,他就不那么容易甩开我们了。但不得不承认,丁世杰的车技确实高,尤其是那手漂移的本事,原本直线飞驰的车子一下就滑进岔路上了,实在让我们措手不及,在街道上兜了几圈,我几个人就被他甩散了,我当时在泰山路泗水街那条路上,负责围堵他,看见他突然从一个岔路拐出来,我赶忙抓起相机,他车速很快,我当时也不确定能不能拍到他,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急刹车了……” “为什么?” 于文海咽了口唾沫,“我感觉,他好像……好像撞人了。” “撞人了,撞的谁?” “当时距离远,我也没太看清,只是觉得他好像撞了一个什么东西。都把那东西撞飞了,也可能不是人是一只流浪狗什么的。我这张照片就是趁他停车的时候拍的。” 18. 照片里的杀人案 5 “那你有没有拍到他撞的那个东西?” “……没有。” “你刚刚又对我撒谎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于文海果然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杜若兰半真半假的唬唬他,他就坚持不住了,“有……有……” “他撞的是不是人,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是人。好像,好像还是一个小孩儿。” “小孩子,你当时肯定不止拍了一张照片吧,照片现在在哪儿。” “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杜若兰最担心的就是胆小的于文海怕惹麻烦把照片全都毁了,“那照片在哪里?” “在……在一个女人手上。” “女人?什么女人?”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 “你还真能撒谎,你会把你拍的照片随随便便给一个陌生人吗,而且还有可能是犯罪证据的照片?”杜若兰根本就不相信。 “是真的,我真不知道她叫什么人,她只是跟我联系过两次,提出要买我手里的照片。她出价很高,我就动心了。” “她给了你多少钱。” 于文海小心的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两万?” “二十万。” “二十万!”杜若兰吓了一跳。区区几张照片就买了二十万,肯定有鬼。 于文海忙又解释:“是她主动要给我的,我可没有讹她啊。” “那她为什么平白无故给你二十万呢,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我……不是很清楚。” “撒谎。因为那起车祸吧,她想出钱摆平这件事。”杜若兰现在已经能够把几条线索串联在一起了。“我问你,丁世杰他们撞完人之后是不是逃跑了?” “……”于文海点点头。 杜若兰拿起那本杂志说:“你当时把拍完的照片刊登在杂志上,这张照片恰好把丁世杰他们看到了。有照片,有时间,他们猜到你可能目击了当时的过程,担心你拍下了对他们不利的照片交给警方,就赶紧来找你做交易,于是你就答应了。” “……” “表面上看你虽然是被动的,但是明知道有人犯法却隐瞒真相,即使你没有犯罪,你的良心也能安稳吗,你不觉得那个无辜的小女孩死的太冤枉了吗?” “我……”于文海瘫坐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知道是真心悔恨,还是吓的。 “我还有件事问你,那个买你照片的女人是不是这里其中一个?”杜若兰指着照片里的韩雯和关爽。 于文海用手指点了下关爽,“好像是她。” 线索一下就连上了。 上次见面,杜若兰就感觉关爽和丁世杰关系不一般,但没想到,关爽居然会为了丁世杰掏出二十万买下这些照片,替他平事。当然,也可能是丁世杰出钱关爽出面,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都是知情人,而且比杜若兰想象中更亲近。 18. 照片里的杀人案 6 丁世杰曾经指着照片对杜若兰说他不认识关爽,关爽是郝亮的人。他肯定是在撒谎,反过来这也说明他心里有鬼,害怕被怀疑到自己与关爽之间的关系。 杜若兰同时意识到,自己之前犯了一个错误。她原以为关爽举报丁世杰杀人,是跟连环凶手有关,现在看来好像是在指当初的肇事。至于他们二人为何反目,杜若兰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她决定有必要马上找关爽谈一谈。 但她忽略了于文海,他犹犹豫豫,似乎还想说什么,内心充满斗争。而杜若兰急于赶在陆小棠之前查明真相,早已无暇他顾了。 就在杜若兰前脚离开,陆小棠随后也赶到了《都市大嘴巴》杂志社,杂志社的编辑们都被搞懵了,陆小棠提的问题与杜若兰大同小异,这回没等她问,于文海主动找她坦白情况,陆小棠觉得反常,追问之下知道杜若兰刚刚来过,不由吃了一惊。 她马上给杜若兰打电话,可是没人接。 关爽看着杜若兰放在桌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动,提醒她,“有人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杜若兰拿起手机,连看都没看就设成了静音放到桌上,对关爽说:“现在好了,没人打搅我们了,你现在准备好回答了吗?” “回答什么?”关爽在南城区法院信访办工作,没想到杜若兰能找到这里,把她堵在了办公室里,她窝了一肚子火,说话也没好声。 杜若兰指了指桌上的照片,“明知故问吧,关小姐。这张照片是你寄给我们的,你不是要举报丁世杰吗,昨天丁世杰在长你不方便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畅所欲言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想说的都说了啊。”关爽不耐烦的说。她穿了一身紫色的制服套装,深v领,小短裙,不像是为了工作更像是在诱惑。她的穿戴打扮怎么看都不太像一个司法工作者,从头到脚都透着娇气傲慢。 知道了她的家世背景,杜若兰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坐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所谓的“官二代。”她们把自己的职位看做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利,而非责任。这种人就是这个国家最大的顽疾。 杜若兰说:“你想说的不就是丁世杰杀过人吗?我已经调查过了,你提供的线索确实有一定依据,并非诬告,丁世杰三年前是不是在泰山路泗水街那个地方交通肇事撞死过人?” 关爽原本还傲慢十足的表情突然消失了,眼神里闪过惊讶与不安。 “这张照片就是车祸时一个狗仔队娱记无意中拍下的,当时车上的四个人,也就是照片里的四个人都是目击者,但是你们都没有报案,后来你花高价钱从那名娱记的手里把照片都买了过来,你这样的做的目的只能是为了替丁世杰掩盖。现在,你既然把照片提供给我们就说明你已经想清楚了,现在我只需要你的真相,放心,你只要实话实说,我可以把这个行为视为举报有功,你不会受到牵连的。” “好吧,我实话实说。”关爽思索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其实丁世杰并没有肇事伤人,这是个不实传闻,是我故意诬陷丁世杰。” 18. 照片里的杀人案 7 关爽的回答让杜若兰毫无思想准备,不由火气,“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关小姐,你也是司法工作者,你可是知道法律是不可以儿戏的,你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我知道,正因为不可以儿戏我今天才对你坦白,不是你抠根问底的逼着我实话实说吗?” “你为什么要诬陷丁世杰?” “感情矛盾啊。我跟丁世杰是男女朋友,也许很快就会结婚的。他总是三心二意,作为女友我能不生气吗,我就想给她一点儿颜色看看。” “你这样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得的,看你们折腾他我就出气了,关键时刻还得我帮他,现在他就能知道究竟谁是真心对他好。” “你真是疯了。” “随你怎么说。” “那你的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照片?!”关爽瞄了一眼桌上那张照片,“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其他朋友拍的,这样的照片我们有的是。” “为什么于文海却说照片是他拍的,他还说是你从他手里买下了其他照片?” “于文海是谁,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还说什么我从他手里买下照片,我看是他疯了。” “我要是把他找来,你敢跟他当面对峙吗?” “那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我觉得这件事实在太无聊了,你居然能相信一个什么狗仔记者的话,这帮人最擅长捕风捉影了,胡说八道了。” “那你再给我解释解释郝亮当时和丁世杰在干什么?”杜若兰指着照片,所有的细节她都不肯放过。 “什么也没干啊,我看他们不是挺好的。” “他们明明是在争抢方向盘,你和韩雯表情看上去也不那么自然啊,受到惊吓的样子。” “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他们喝醉酒了闹闹是经常有的事情,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和韩雯什么表情你也能看出来真是太好笑了。杜警官,怪不得我经常听人说女人不适合当警察呢,现在我真是见识了,我们女人太感情用事了。你看我,生气起来居然诬告男友杀人,而你道听途说什么都相信,咱俩还真是想象呢。” 老实说,杜若兰对关爽的话并不那么相信,但是她现在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确实难办。她搞不懂仅仅半天不见,这个女人的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难道丁世杰对她使出了什么手段? “嗨,你真不想接手机吗,”关上热心提醒,杜若兰把手机设成静音,但还是不断的有来电显示。“万一是你男朋友打来的呢,你不接他会生气的。作为过来人,姐姐我给你一个忠告,对喜欢的男人一定要牢牢抓住了,千万不能给他空子,否则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溜走的。” “你很喜欢丁世杰是不是,你为他做这些值得吗?”杜若兰问完这句话,拿起手机离开办公室接了电话。 关爽娇蛮的神态缓缓褪为冰冷,杜若兰的话就像一根针扎着她的心。 “你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电话?”杜若兰刚接听,陆小棠就焦急的发问了。 “我有任务。” “你现在是在关爽那儿吗?” “……” “你有没有见到她?” “见了,那又怎样?” “你最好不要离开她,我担心她有危险。” “怎么说?” “我现在和于文海在一起,他把当年丁世杰开车肇事的事情告诉我了,但是那些能作为证据的照片被关爽买过去了。” 18. 照片里的杀人案 8 “哦,是吗……”杜若兰暗笑,陆小棠还当做新闻告诉自己的线索自己早已获悉了,这一次,她确实走在了陆小棠前面。“ “所以你一定要确保关爽安全,她是掌握证据的人,我担心凶手有可能杀她灭口。” “凶手,你指的是什么凶手?交通肇事的丁世杰?” “单凭一张照片我还不能确定丁世杰有没有撞人以及伤者的情况如何,还需要详细调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们的连环凶手接下来的目标是关爽。” “关爽?!”陆小棠的想法多少出乎杜若兰意料,她本以为陆小棠只会就着肇事案往下分析,没想到她一下子跳到了连环杀人案上, “我个人觉得这起连环杀人案与当年的肇事案密不可分,凶手放进郝亮胃里的照片其实就是在暗示我们这起肇事案,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其他可能。再想想照片上车里的四个人,有两个都在连环杀人案中中丧命了,其中郝亮还是另外一名凶手。剩下两个丁世杰是嫌疑人,还有一个就是关爽。虽然现在还弄不清她在这两起案子里的角色,但至少她是那起肇事案的目击者。我不知道于文海有没有告诉你肇事案的发生地,就在泗水街,那不正好也是温静华的被害地点吗,如果我们能够通过关爽把当年的肇事案的来龙去脉弄清楚,或许就能知道连环凶手的杀人动机了。当年车上的四个目击者已经死了两个,丁世杰让人捉摸不透,现在只剩下关爽对咱们来说最有价值了。” “所以你担心凶手杀害关爽灭口?” “是,如果我是凶手,我肯定不会放过她。” “我想跟你打个赌。” “打赌?!” “我打赌凶手肯定不会杀她。” “……” “加入凶手真是怕关爽透露真相,那他又何必给我暗示呢,没有暗示我们又怎么可能找到关爽?我倒觉得凶手比谁都希望关爽告诉我们真相。” 陆小棠沉吟了一下,“你说的也确有道理。但我实在不想冒险。如果凶手仅仅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真相,那就直截了当告诉我好了,又何必兜这样大的一个圈子?” “看来我们这一次还是很难达成一致啊,我倒有个折中的办法。” “你想做什么?” “我就想看看凶手到底会对她做什么。不管凶手是想利用她向我们透露真相还是想杀她灭口,他总会有所行动的,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你觉得凶手会怎样,到时候就看谁更有耐心,更能沉得住气。” “你疯了吧,你想用关爽做诱饵?” “是圈套。” “这样做太危险了。而且,关爽会同意吗?” “我们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 “既然凶手一直都想跟我们玩游戏,那我们为什么不满足他的心愿陪他好好玩玩这个游戏呢。” “我反对。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那好吧,如果你想保护她,就麻烦你亲自过来说服她吧,如果她愿意听从的话。” “你们现在在哪里?” “那就得麻烦陆警官你自己找了。道不同不为谋,我实在没有帮助你的心情。” 陆小棠放下电话,骂了一句脏话,赶紧让人查找关爽的个人信息。 关爽父亲是c市检察院检察长关晨刚,所以想找到她不很困难。但是,等陆小棠的找到法院信访办时,关爽人已经不在了。 19. 孤胆追击 1 打听她同事,说关爽和男友去度假了,陆小棠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同事说今天。 陆小棠拨通杜若兰电话,杜若兰刚接听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关爽呢?”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她去旅游了,你现在在她单位吧,应该已经知道了呀。” “你在搞什么名堂?” “我能干什么,两条腿长在人家屁股下面,她想干什么,我能拦得住吗?” “怎么会这么巧,上午咱们才刚刚通过电话,到了下午他就出门旅游了,不是你在背地里搞什么名堂吧?” “你想多了,我什么都没干,就按照你说的保护她而已,顺便告诉她她现在有危险。可能是我说的太多了吧,把她惹烦了,恰巧她男朋友找她,她就决定去旅游了。” “她男朋友是谁?” “丁世杰。” “……” “现在正好,照片里剩下的两个人都在,我还省得一个个花时间去调查了。” “现在在哪儿?” “我在路上。” “你在跟踪他们。” “嘻嘻,也可以这么说。” “他们要去哪儿?” “得到了才能知道。”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等我到了目的地在告诉你吧。” “杜若兰!” “实在不好意思,我要挂电话了,我不专心开车的话可能会跟丢呢……” 声音戛然而止。 陆小棠气的没把手机摔了。现在所有人都只能等着杜若兰单枪匹马的跟踪唯一的重要证人。 万一关爽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这一次吗,杜若兰是一定要与她决个高低上下了。 “你们去,马上给我锁定杜若兰的手机号码,我要知道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陆小棠一回到警局立刻向警员们下达命令。 警员们大部分都是杜若兰的手下,对陆小棠这个命令都很犹豫,谁都能感觉到陆小棠和她们队长之间存在矛盾,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选边站,参与她们之间的争斗。一时间没有人动,警员们都挺尴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表态。 “你们都怎么了,不会说话了吗,不想破案了吗,顾盼盼,范晓鹏,你们去。” 顾盼盼瞅瞅范晓鹏,一吐舌头,“咱们走吧。” “稍等等。”坐在大厅角落谁都没注意到他的罗炎麟这时候站起身叫住顾盼盼。 “为什么?”陆小棠问。 “既然她都已经去了,就不要再拦她了。” “可是就她一个人,凶手又那么狡猾,我怕她一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你现在能肯定谁是凶手吗?” “……”陆小棠被问住了。 顾盼盼插嘴:“凶手不是游戏名熊猫酒仙那个人吗,熊猫酒仙不是已经查出来了吗?” “丁世杰?” “是啊,难道你觉得不是他。” “我只是觉得以凶手如此谨慎狡猾的程度,难道真的想不到我们会检查嫌疑人的电脑,发现他们用网络游戏平台聊天吗?” “丁世杰如果不是凶手,那他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啊?”顾盼盼的疑问也代表了很多人的疑问。 “他是肇事案中的目击者之一,也可能是肇事者,他的身份很特殊,即有可能是凶手,也有可能是凶手的另外一个目标,就像郝亮和韩雯。”罗焱麟说。 “我明白了,你是在利用她。”顾盼盼自作聪明的说。 “不是利用,是顺水推舟。”罗炎麟换了一个文雅点儿的描述。 19. 孤单追击 2 “我还是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冒险。”陆小棠坚持自己的看法,她看了看c市刑警队的警员,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得罪人了。“我并不是请看杜警官的能力,但有时候她行事确实有点儿茹莽,不计后果,我担心她弄巧成拙。” c市警员们果然都不太高兴。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现在无法确定凶手,去再多人也无用,以凶手的狡猾谨慎,很可能会发现,只怕会打草惊蛇。他万一临时改变计划,我们更无法预测他下一步的行动了。” 陆小棠觉得,论口才没几个人是罗焱麟的对手,他绝对有那种颠倒黑白还能让人觉得头头是道的本事。 “难道我们就这样呆在这里干等着杜若兰那边的消息?”陆小棠还是不太放心。 “当然不是,老实说,我对杜警官也不太放心。”罗焱麟实话实说,“所以我想给她派一个我信得过的帮手。” 陆小棠刚想问谁,看见罗焱麟的表情,她就明白了,“你是让我去帮她吧。 我不去,我可伺候不了这位大小姐。”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们俩还挺默契的。” “……” 杜若兰觉得自己跟丁世杰之间还真是有缘,不管是善缘还是孽缘,从入手这桩连环杀人开始自己就一直在同这人打交道,他们之间关系很难说清到底是敌是友,总是纠缠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每一次接触,杜若兰都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在c市郊区的高速公路收费站追上了丁世杰的车,然后就一路跟着他,经过了两个乡镇,丁世杰的车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开足油门一路向西,似乎这次旅游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杜若兰拿定主意不管丁世杰这一次到哪里,她都一跟到底,她倒要看看丁世杰想干什么。 关爽临时旅游的决定有杜若兰推波助澜,或者说是被她逼得。杜若兰花了一个下午时间对关爽摆事实讲道理,把关爽烦到不行一直等到了丁世杰找她。杜若兰就是想看看关爽临时改变态度维护丁世杰是不是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看到丁世杰开着小跑穿戴光彩照人宛如热恋情侣一般就心知肚明了,丁世杰肯定在背地里做了手脚,不知用什么法子取得了关爽的信任,两人又和好如初了。 丁世杰看到杜若兰和关爽在一起难掩惊愕,杜若兰在他的表情里隐约看到了慌张。 关爽瞧瞧丁世杰看杜若兰的表情,说:“你们认识?” “她调查过我。”丁世杰苦笑。 “就这么简单?”关爽是个异常敏感的女人,似乎从哪些细节里发现了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就这么简单。”杜若兰说,“因为你举报丁世杰,我当然要好好查查他了。” 为了避免丁世杰尴尬,关爽马上向杜若兰澄清,“我不是说过吗,我只是因为跟世杰闹了小矛盾,一时想不开诬告他,就想让你们给我出口气。” “……”丁世杰笑而不语,看似满不在乎,杜若兰却从他脸上发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 丁世杰对关爽的意外殷勤更加引起了杜若兰的怀疑。 关爽当着杜若兰的面故意向丁世杰秀恩爱,语气举止都十分做作,好像故意做给杜若兰看,杜若兰想不明白她怎么看着好像在吃醋呢。 19. 孤胆追击 3 关爽向丁世杰提出出去玩玩儿,丁世杰毫没犹豫马上就答应了。 杜若兰知道她是想避开自己,但是不是正宗丁世杰下怀就不好说了。 想甩脱她可没那么容易,她既然自己能够跟踪丁世杰,为什么不能跟踪关爽,换成是陆小棠也肯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重要的线索——关爽身上。 她现在与陆小棠比的就是速度,看谁能通过关爽这个诱饵先一步找出凶手,抓捕归案。 关爽的车离开了c市,一口气开到了距离c市500公里外的松江市,几乎出了省。松江城市不大,依山傍河,是全国小有名气的风景区。 关爽的车开到了松山脚下一个原生态的旅游村,这个村子位于位于山坳,村落不大,只有百十口人,是出门就可以上山。 杜若兰和很多女人一样不喜欢爬山,她觉得关爽也未必喜欢,说不定是丁世杰的主意。 当天晚上,关爽和丁世杰租了一间民房安置下来,杜若兰就在他们隔墙家也租了一间卧室。关爽和丁世杰对她的行踪毫无觉察。 杜若兰当晚就展开了暗中调查,她必须万分小心,怕惊扰到藏身暗中的凶手。丁世杰和关爽相安无事,看不出任何可疑的迹象。 第二天两人爬山,杜若兰把自己打扮得面目全非,为的就是不让凶手认出她。她不知道凶手现在藏身在哪儿,如何行动,只能做出十二分的保险。 关爽和丁世杰看上一点儿不像普通谈恋爱的人那么亲密,两人并肩走在山路上,几乎不拉手,也很少说话。一开始旁边还有一些其它驴友,越走人越少,林越密,路也越陡。松山海拔不高,地理环境十分复杂,山岭山坳重重叠叠,如果不是靠路牌指引,很容易迷路。 丁世杰和关爽之前似乎来过这里,走的很快,走到最后,身边已经很少有其他人了,只有杜若兰不远不远的跟着,她主意隐藏,尽量不引起前面两人的主意。 经过一片榆树林,关爽停下脚步不走了,眼神古怪的瞅着丁世杰。 “你怎么了?”丁世杰问。 “到了现在,你就跟我说说吧。” “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吧,丁世杰,到了现在还跟我装糊涂?”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昨天你那么殷勤的来找我赔礼道歉,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只为了要我帮你向警察掩饰?” 杜若兰此时已经慢慢绕到他们身后不远的一棵歪脖子的大树后,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两人对话。 “你想太多了,这与那个女警官有什么关系。”丁世杰说。 “怎么没有关系,是我向她举报你杀人,她才会调查你,你难道都不恨我吗?” “如果我恨你,我就不会陪你来这里了。”丁世杰赔笑。 “真的吗,丁世杰,你现在的样子真不像你。” “真的。” 关爽幽幽的看着他,像是想看透这个男人的内心,终于她叹息一声:“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害你,我就是想你来找我,要你知道,有些女人是碰不得的,一旦碰了,你就要对她负责。” “这些道理我都懂。” “希望如此,也希望你牢牢记住今天说出的话,你之前如何背叛我我可以原谅,但绝不能再有下次,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很没安全感很容易受刺激的女人。” 19. 孤胆追击 4 “……” “如果你做不到,那不如就在这里杀了我吧。” 丁世杰似乎被吓到了,向后退了半步,“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这人就喜欢直截了当干脆利落的把事情解决干净。这个地方实在是一个很理想的杀人地,你不觉得吗?”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你不敢。”关爽露出几分笑意。“就像当初那次车祸,如果不是因为郝亮恐怕你现在还在监狱里呢。” 杜若兰心里一凛,猜测着关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的肇事案还与郝亮有什么关系,她赫然想到照片上那副诡异的画面——郝亮面目狰狞的与抢夺方向盘。难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吗? 可惜照片只拍了车里,没拍车前的情况。 “你闭嘴,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吗?”丁世杰忍无可忍的威胁道,目光打量左右,确信附近没有人。 “呵呵呵……”关爽觉得很好玩似的放肆大笑。 “闭嘴,闭嘴……我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你,杜若兰手里的那张照片到底是不是你给她的?” “是啊,那又怎么样?” “你怎么会有照片,照片不是在……在那个杂志记者手里吗,他不是已经把照片都销毁了吗,怎么现在会在你手里?” “你猜。” “我猜不出,你说。” “很简单啊,我从他手里把照片买下来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告诉你不是只会让你心烦吗?” “你要这些照片有什么用?” “本来没有用啊,我是为了你才花20万把照片买下来的。正准备给你销毁呢,结果你居然更我提出分手,你说你当时有多着急,你再多等等,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被动吧。” “……” “我等了你三年,等你回心转意,作为一个女人我能为自己喜欢的男人做的我都做了,可是后来,我发现很多事情真的不是心诚则灵,你既然已经决意跟我分手,就算我在怎么苦苦哀求,你也不会回心转意的。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要想拴住你的心,还得需要绳子牢牢的把你绑住。” “用这样的手段是不是太阴损了。”丁世杰叹气,终于说了一句心里话。 “只要有效果就好,现在看起来收效不错。你不是又回到我的身边了吗?” “……那些照片现在在哪儿?” “怎么,你来找我的目的原来就是为了拿走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实在不太安全,现在警察已经注意到我了,还是趁早把照片处理掉的好。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决定回来了就不会反悔,即便现在你把照片都毁了。我也一样跟你在一起,我向你保证,你了解我,我做事向来说话算话。” “那倒是,你丁世杰虽然做过很多混蛋事,但说话算话是个爷们儿,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只可惜,我现在没办法把照片给你。” “为什么?” “照片不在我身上。” “在你家吗?” “是啊。” 杜若兰心想,早知道我就不跟踪他们,直接去关爽家搜了。 丁世杰比她还着急,催促关爽道:“那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先回你家把那些照片处理了,咱们再出来。” “你急什么,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的就要回去?照片放在那儿也跑不了,回去我就拿给你。” 19. 孤胆追击 5 “我还是觉得不放心,那个女警官现在盯我盯得紧,她连你都调查了,万一她现在去了你家怎么办?” “她现在要是去了,你回去也晚了。还不如呆在这儿散散心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实在不行,还有我爸呢。” “那可是杀人罪啊,你就能确定你爸爸管得了吗?” 杀人罪? 杜若兰在树后听到丁世杰这样说,心里大惑不解,难道他指的就是肇事案吗,一般人都会把自己的罪行往轻了说,丁世杰故意说的这么严重,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我爸不行还有你爸,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抓吧。” “你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现在警察因为当年的肇事,已经把我和一起连环杀人案联系起来了。” “连环杀人案,什么连环杀人案?” “郝亮和韩雯都被杀了你不知道吗?” “他们是谁啊,我不太熟悉。” “就是车祸那天咱们四个人里面的另外两个。” “啊……”关爽吃惊的捂住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味,“他们死了,因为什么啊?” “不知道,除了他们还有两个被害人我都不认识。一共四个人前后都被杀了,警察怀疑是同一个人干的。” “警方怀疑是你?” “是。”丁世杰点头承认。 “为什么?” “因为你啊。你把那张该死的照片寄给警察,他们认为这张照片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暗示,偏巧车上的四个人死了两个,警方自然就怀疑我了。” “不是还有我吗,我也在车里啊。” “是啊,没准儿那天那个找你的女警现在连你也开始怀疑了。” “那可怎么办?”关爽现在也开始紧张了。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们只有赶快回去,把那些照片都销毁了,万一真的落到警察手里我们就完了。” “是你完了吧。他们死可是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碰巧看到了。” “随你怎么说,我现在是不想在拖延了。”丁世杰说着就想马上下山。 “哎,你等一下。”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说什么也要回去。”丁世杰头也不回,看似决心已定。 “你回去也没用,照片不在我家。” 丁世杰站住了,狐疑的问:“不在你家在哪儿,你不是又想玩儿我吧?” “照片就在我包里。我放在咱们住的地方了。” “你怎么不早说?” “我本来犹豫要不要给你呢,没想到情况这么危机。” “那还说什么赶紧的吧。”两人说着匆匆走出树林打算回旅馆 杜若兰躲在树后心情异常激动。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怎么也没想到关爽居然把照片带出来了。早知道这样,她又何必费事跟踪他们,直接去他们房间找照片不省事多了。 眼看着两人出了树林,杜若兰准备依旧保持一段距离跟踪,到了关键时刻,她反而变得很冷静,现在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看着距离差不多了,她起身想从树后面绕出,无意中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吧”声,似乎地上干枯的树枝被压断了。 她脑海中稍微迟疑,也就在这一瞬间,一条皮带套在了她脖子上。 呼吸骤然停止。 她本能的挣扎,可是徒劳无力,那条皮带毫不留情的套在她的脖子上,没有任何松开的余地。 19. 孤胆追击 6 她体内的氧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脑子嗡嗡作响,那种痛苦无法形容。这次袭击几乎就像上一次罗焱麟的翻版,可是她感觉这次绝对不是罗焱麟。这才是最让她绝望的。 她一心只顾着查案,非要与陆小棠挣个高低短长,却从来没有觉察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深陷危机。回头看罗焱麟其实是在提醒自己,可惜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现在后悔也晚了。 她徒劳抓着袭击者的手,对方无动于衷的勒着她,下狠心要她非死不可。 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荒山土岭实在是杀人弃尸的理想地点,她死后最快也得明天才能被人发现,到那时候凶手找已经逃之夭夭了。运气好的话,她会被定为因公殉职,如果陆小棠他们添油加醋,说自己擅自行动,自己的死就会被看成一个笑话,比起死这简直就是最大的羞辱。 杜若兰意识开始模糊,就在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脖子上紧勒的力量忽然消失了。一股凉丝丝的气流涌进肺里,呛得她咳嗽不止。 她身子酸软,瘫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有人在用力摇晃她,好像还在喊她。她勉强把眼睛睁开,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一下子认出她来。 她有气无力的说:“原来是陆小棠,你刚才要把我勒死吗,怎么又松手了?” “谁要勒死你啊,是我救了你。”陆小棠气呼呼说。 “救我?!”杜若兰有点儿清醒过来,看见陆小棠掐腰站在面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被人袭击了。” “谁要袭击我?” “我没看清那个人,距离很远他就发现了我,逃下山了。” 杜若兰的脑仁因为刚才缺氧还在一挣一挣的发痛,她捂着头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经过。首先想到袭击她的人是丁世杰,但马上又感觉的不是。丁世杰和关爽下山与自己被袭击是两个方向,而且自己是看着丁世杰走了很远才决定动身的,这时候她遭到了袭击,丁世杰根本没有机会袭击自己。 难道另有其人? 这个人是谁,会不会就是她要找的凶手? “你怎么样,好点儿了吧。”陆小棠不冷不热说了句算是关心的话。 “你怎么来了?”杜若兰瞥了她一眼问。 “跟你一样原因,关爽呢?” “她跟丁世杰在一起。”杜若兰刚说出来,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忽的站起来,还感觉阵阵头晕,“关爽,得赶紧找到关爽。” “她怎么了?” “你不是见过了八卦记者于文海吗,他没告诉你照片的事情吗?” “告诉了。” “那就是了,于文海恰巧拍到了跟丁世杰有关的一起肇事案,好像死了人。关爽过去是丁世杰的女友,花高价从于文海手里买下了那些照片,那些照片肯定拍摄了肇事的详情,如果能通过照片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能推测出与现在的连环杀人案有没有关系。” “这一点我相信,肇事案的详情我也略知一二。” “你查到了?”杜若兰吃惊。 “幸亏我查的速度还算快,否则我赶来的晚点儿,就得替你收尸了。” 陆小棠的调侃明显带着挖苦,急于知道真相的杜若兰也顾不上这些了。“到底死怎么回事?” 19. 孤胆追击 7 “我特意调查了交通队的档案。三年前在泰山路泗水街发生了一起肇事案,死者是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肇事的人是丁世杰?” “肇事的人逃逸了没抓到。” “没抓到?我记得泗水街那边应该有监控摄像吧,怎么可能找不出肇事者?” “这就是那个案子比较特殊的地方,本来并不复杂的交通事故竟然成了一桩悬案。这说明什么,首先让我想到的肇事者很有背景,通过手段把这件事压下了。“ “可能毕竟是两条人命啊,孩子的家里怎么交代?如果我是孩子的父母,就算给我再多钱,我也不会答应的。”杜若兰说。 “这就涉及到案件的另外一个因素。我核实过,那两个孩子本来是两个沿街乞讨的孤儿,他们发生了意外,自然也没有人能够替他们伸冤了。” “那么肇事案与连环杀人能有什么关系呢,”杜若兰怎么想也想不出凶手的动机在哪里。“如果两个孩子有亲人就好了,那就容易想到是一起报复杀人,虽然还不知温静华和潘毓婷跟肇事案有什么关系,但郝亮、韩雯、丁世杰和关爽无疑都是肇事案的当事人。孩子的亲人想找他们复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孩子没有亲人,我已经核实过了。他们只是跟另外一个老乞丐住在一起。老乞丐现在还在泗水街那边乞讨,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腿脚还不好。要说他死凶手,我第一个不相信。” “照你这么说,要是排除报复杀人,还能有什么杀人动机呢?” “既然凶手故意给我们留下的照片暗示那起肇事,两者就肯定有关系。我想只要能找到那些照片,就能找到更多的提示。” 两人边说边沿着山路急匆匆下山,这对互不服气互相竞争的对手意外的联手了。 丁世杰和关爽回到村里,关爽进了两人的出租房间直接来到床前,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丁世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打开行李箱,从里衬兜里拿出一个信封,她打开信封从里面掏出薄薄一摞照片在丁世杰眼前晃了晃。 “就这么点儿?”丁世杰迫不及待的问。 “你以为有多少,这些还不够啊,如果我把交给警察,马上就能把你抓起来,你不信咱们要不打个赌?”关爽笑嘻嘻问。 “这个玩笑真无聊。”丁世杰暗自后悔,早知道照片藏得这么简单,他又何必大费周折呢。 关爽当着丁世杰的面慢慢把照片放回信封,塞进了行李箱,她看丁世杰似乎无动于衷,不禁问:“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呢,我还以为你会央求我吧照片马上毁掉呢。” “反正照片在你的手里我就放心了。你是保存是毁掉我都无所谓。”丁世杰微笑说。 关爽略显惊奇的注视他,“咱俩分开这段时间你真的变了不少,不过我喜欢。你现在想去哪儿,帅哥,咱们去喝两杯?” “这是荒山僻壤的地方哪有什么酒吧啊,咱们去松山市里吧。” “真任性,昨天是你要来这里的,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我看你爬不惯山路,不太喜欢这里,那咱们就换个地方,反正我是陪你出来玩儿的。”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关爽扑到丁世杰身上,双手搂着他脖子亲了一口。“好吧,想上哪儿你挑,我都听你的,这样玩也挺有趣的。” 19. 孤单追击 8 “去市区就行,那儿有很不错的宾馆。” 关爽眯缝起眼睛,似有所悟的看着丁世杰笑了,“你在想什么坏事情呢?” “全凭你自己猜呀。” 关爽脸颊潮红,轻轻拧了他一把,眼神里酝酿着幸福。丁世杰主动提出与她那个,就是说他决定回到自己身边了。为了这一天关爽等了多久,很多时候她觉得就是那次意外的事故把他俩拆散的,丁世杰花天酒地,走马灯似的替换着身边的女伴,她还要强迫自己相信他的心里只有她,他对那些女人根本没有真正的感情。这一等就是三年,直到希望越来越渺茫最后变成绝望,她破釜沉舟用照片来威胁丁世杰逼他就范。现在她觉得丁世杰其实还是爱她的,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把这个男人拴在自己身边就好,她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丁世杰说走就走,两人出来的匆忙,行李本就不多,两三个行李箱。丁世杰把行李塞进关爽车的后备箱,关爽发动车子,发现怎么也打不起火。 “真是的,日本车就是不可靠!”关爽懊恼的拍打方向盘。“这可怎么办,咱们困在这儿了。” “我去看看能不能借来别的车吧。” 丁世杰离开不多时,就开着一辆红色的捷豹回来了。 关爽一看这车少说也有40万,惊讶道:“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车,你从哪儿弄来的?” “从别人游客手里租来的。人家还想在这里租上10多天,车闲着也是闲着,战服吗正好租来出去玩玩,然后再还给他嘛。” “哦。”关爽没多想,帮着丁世杰把行李转移到捷豹车上,自己的车暂时存放在租住的村民家。 丁世杰开车上路,车子开的飞快,关爽觉得他轻车熟路,感觉这辆车就好像他自己的一样。 她好奇的东看西看,随手把前面仪表台下的储物箱拉开。 “你别乱翻别人的东西。”丁世杰一把挡住,态度很粗暴。 关爽撇撇嘴,缩回手,感觉丁世杰挺反常。 丁世杰驾车开的飞快,几乎不说话,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离开的松山风景区,他才放慢了车速,路过一个休息区,他停下车加油。 关爽趁他离开驾驶室的功夫,忍不住又把面前的储物箱拉开了,她生性任性,越不让做的偏要做,她在里面随意扒拉扒拉,没发现什么有兴趣的东西,正想关上,手指忽然碰到了一个圆溜溜的玻璃筒似的东西。她把它拿了出来。 一个大号的密封玻璃管。 玻璃管里塞着很多小圆球,挤在一起,用液体浸泡着,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刺激的气味。 她乍一看没看明白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转动玻璃管仔细看着那些小圆球的样子,表面发白,只有一个地方好像褪了色的黑色圆点。 一阵恶寒窜入背脊。 那是人的眼球。 她哆哆嗦嗦的想把玻璃管放回储物箱,没注意到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 她猛一回头,看见丁世杰探进车窗的脸,“你……你……”她脑子吓的一片空白,说不出一句话。 “我怎么了?”丁世杰问,他看了看关爽手里的玻璃管,皱皱眉,“这是什么?” “人……人眼睛……怎么在这里……”关爽面无血色,磕磕巴巴说。 “是吗。”丁世杰看了看,没受任何惊吓,他说,“我借车的人是个医生,可能是他的标本吧,放回去吧,跟你说过了别动人家东西。” 丁世杰已经把油加满了,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继续上路。 “要不我们赶紧报警吧,说不定那个医生是个变态,他杀人呢……”关爽几乎带着哀求的口吻劝丁世杰。 “你想多了,我看他人挺随和的,怎么可能杀人呢?” “谁好好的会把人眼珠子放在自己车里?”关爽气急败坏几乎冲丁世杰喊起来。 “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这是人的眼珠,说不定是猪的,狗的呢。”丁世杰不以为然。 19. 孤单追击 9 关爽哑巴了,心里却七上八下了,冷静下来,之前发生的一件件蹊跷事出现在脑子里。 来松山玩是丁世杰提出的,结果只来了一天就匆忙离开,她的车坏了,偏巧丁世杰马上就租来了一辆车,整个过程就好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冷不丁想到了一种让她胆寒的可能。 难道这一切都是丁世杰故意安排的吗? 陆小棠和杜若兰赶到山下没找到关上和丁世杰,他们租住的房间收拾一空,却留下了关爽的车。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不开车能去哪儿?”杜若兰大惑不解。 询问房东才知道丁世杰和关爽乘坐另外一辆红色的车离开了。 两人又经过了一番了查探,才知道,那辆车是丁世杰三天前寄存在一位村民家的。 这个发现很出乎两人意料。因为杜若兰刚才遭遇袭击明显证明不是丁世杰所为,他的嫌疑似乎又被洗清了,杜若兰开始担心凶手要对他和关爽下手,然而刚刚的发现再次让丁世杰成为被怀疑对象。 “我现在真是搞不懂这家伙到底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凶手还是被害人啊?”杜若兰气愤的说。 “我觉得他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作为肇事者他同样有杀人动机,那就是灭口。”陆小棠说出自己看法 “你是说他是为了掩盖自己当初的肇事案?那件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吗,他又何必等到多年之后重新翻出来杀人呢?” “恐怕其中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迫使丁世杰铤而走险。” “袭击我的那个人怎么解释?” “可能是丁世杰的同伙。这个作案的刀塔游戏团队不是有四个人吗,巫妖,死骑,双头龙,熊猫酒仙。其中郝亮和姜宁已经死了,还剩下周科宾和另外一个人。假如这个人就是丁世杰的话,周科宾就是他的同伙。” “你认为是周科宾袭击的我?” “我没有看清,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丁世杰的线索跟丢了。陆小棠和杜若兰赶紧叫来c市刑警队待命的警员们过来帮忙,看看能不能在松山区附近发现丁世杰和关爽的下落。 调查组的人最先赶到,慕容雨川率先上山找到杜若兰被袭击的地方查看凶手是否留下蛛丝马迹。刑警队那边人手分散,随后组织起来也陆陆续续赶来。 杜若兰带着曾帅和物证科的技术员爬上山已经到了下午,慕容雨川正蹲在榆树林一棵树后,拿着相机仔细拍照。 “怎么样了,慕容医生,有没有线索?”曾帅来到近前问,他现在对慕容雨川的态度相当恭敬。 “有。”慕容雨川很肯定的说,“我在地上发现了袭击者的脚印,看脚印的步距和宽度应该是男性。” 19. 孤单追击 10 “……通过脚印深浅和大小我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是180至185之间的男性,年纪30到35岁。” 杜若兰和陆小棠随后赶上来,知道了检查结果很吃惊,杜若兰说:“至少可以排除了丁世杰,他也就一米七多,绝对没有那么高。” “你说的话最有说服力,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丁世杰了。”慕容雨川不怀好意瞅她笑着说。 杜若兰脸一下臊红了,狠狠瞪了慕容雨川一眼。 “听说你差点儿被那个人勒死,你跟凶手有过近距离接触吧,好好想一想,说不定对破案有帮助呢。”慕容雨川喋喋不休,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从背后袭击我的,我怎么知道?”杜若兰怒道。 “这扯不扯,万一你真被杀了,岂不是稀里糊涂的做个糊涂鬼吗?” “……”杜若兰现在怎么那么想捏死这家伙呢。 “你别动。”慕容雨川还不够,从地上站起来,跑到杜若兰跟前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你干什么?”杜若兰使出擒拿掰开慕容雨川的大拇指。老娘不咬人,你当我是奇娃娃。 “哎呀,哎呀……松手松手……小棠,快帮帮我……” 陆小棠端肩膀站在旁边看热闹,根本没有上前来的意思。 “我就想看看你脖子。”慕容雨川解释。 有恋足癖,恋物癖,杜若兰还头一回听说恋脖癖。 慕容雨川抽出手,一边揉一边没脸没皮的打量杜若兰脖子,杜若兰被他瞅的混不自在,举起拳头威胁道“喂,你有完没有啊?” “完事儿了,这就完事儿,你再把脖子扬一下。” “……” 慕容雨川也不等她同不同意,伸手扳她脑袋,杜若兰正准备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说:“ok,我现在看清你脖子上那条伤了,凶手还挺专业的,这就是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弄死啊。” 原来是那条勒痕。杜若兰忽然感觉脖子上火辣辣的又开始疼了。 “这条勒痕右端比左端稍高,痕迹也更深,这说明凶手这只手更有力,一般都是习惯的那只手。对应袭击你的凶手,他应该是一个左撇子。” 慕容雨川性格不检点,但他的能力没人质疑。 陆小棠马上问杜若兰,“你之前不是也调查过周科宾吗,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 杜若兰知道陆小棠什么意思,想了想说:“周科宾个头瘦高,大概有180多,他是不是左撇子我不清楚。” “这个人也符合另外一个人特征。” “你是说乔凯?” “是。” “可是刀塔的四人组里并没有乔凯这个人啊。” “……”陆小棠现在也很困惑,她到不是不相信乔凯会做这起案子,而是想不出他在这起案子里能扮演什么角色。 当天晚上,搜索工作有了进展,有目击者证实丁世杰的那辆红色捷豹开往了松山市区方向。同时在高速路边发现了丁世杰和关爽的手机。 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陆小棠召集大家商量对策,尽管现在还无法确定丁世杰是不是凶手,但他和关爽肯定有危险。凶手的目标也许是关爽一个人,也许是她和丁世杰两个人。 事情紧急,刻不容缓,他们马上联系松山市公安局,尽可能调动人手,对全市开展搜查。 最后在一家小旅馆门前发现了丁世杰的红色捷豹。 警员们挨个房间搜查,在二楼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一具身中数刀已死的男人。 这个人不是丁世杰。 这是谁都没想到结果。 20. 狼与狈 1 这个男人死的很惨。 坐在沙发上,双眼剜去,双手却奇怪的抱着一个红色的布娃娃。 对于警员们来说,这副情景已经再熟悉不过。 慕容雨川拿起布娃娃看看,是个小男孩。 虽然没有了眼睛,但通过穿着打扮,杜若兰和陆小棠还是很快就认出这个男人。 于文海。 《都市大嘴巴》的资深编辑。 也是无意中拍下当年那起肇事案的人。 可是丁世杰和关爽却去向不明。 打听旅馆的人,了解到开房的是一男一女,通过描述正是丁世杰和关爽,但是旅馆的人一口咬定没见过于文海。 警员们把整座旅馆检查了一遍发现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的,其中一楼有一个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窗台上发现了拖拽过的痕迹。警员们马上联想到凶手完全可以从这个地方把于文海带到楼上。 丁世杰和关爽的失踪让警员再次显出疑团中。有些人认为是他俩合谋杀死的于文海,然后潜逃了,这符合逻辑。还有人认为,凶手事前早有预谋,提前把于文海绑架到松山市,再跟踪丁世杰和关爽趁机把他们也绑架了,然后杀害于文海,带走了丁世杰和关爽,类似的推理众说纷纭,听上去都有道理。 杜若兰在这个时候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听了,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阵,忽然一个压得低沉的女声说:“杜警官,是杜警官吗?” “你是谁?”杜若兰问。 “我是关爽。” 杜若兰一惊,“你现在在哪儿?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 “你现在安全吗?”杜若兰有点儿疑惑,她一直在担心关爽的安危,听她的语气她根本没有收到任何威胁。 “当然了。” “那丁世杰呢,你跟他在一起吗?” “当然在一起,不过他有点儿麻烦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不赶紧过来,他有可能死掉。” 关爽的回答让杜若兰万分吃惊,“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儿。” “如果你想知道实际情况,那就有劳你亲自过来一趟吧。” “你现在在那儿?” “你现在应该找到了丁世杰的车了吧,从那个旅店向东走。看到交通岗再向南,你会看到一个农贸市场,农贸市场已经关了。不过那不碍事儿,你进去,到35号摊位,那是个小亭子,只许你一个人来,如果我发现有其它人跟着,那你就见不到丁世杰了。”说完关爽便挂了电话。 杜若兰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怎么了,谁的电话?”陆小棠看见杜若兰神情有异,走过来问。 “我们好像搞错了。不是关爽有危险,而是丁世杰。” “……” 关爽把手机气愤的扔向丁世杰,丁世杰一躲手机落在脚边。“你现在玩够了没有?”关爽冲他大喊。 “快了,很快。” “你真是个疯子!”要不是关爽穿着束缚衣,行动不便,她恨不能跳起来挠花丁世杰的脸。 丁世杰把她按到车座上,笑着对她说:“还是好好坐着比较好,你现在穿得这么少,跑来跑去容易被路人看到。”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变态!” “唉?这可是你自愿穿上的,我可没有强迫你啊,你怎么不说是你喜欢变态的调调呢。” “我……”关爽语塞。 20. 狼与狈 2 她原本只是想讨好丁世杰,只要能把这个男人拴在身边,她不介意满足他哪怕是另类的嗜好。 她现在就几乎光着身子穿着束缚衣,坐在停靠在公路边的越野车里。他们一到松山市,丁世杰执意选择了一家简陋的小旅馆落脚。在房间里没呆多久,他就出去了,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辆越野车,据他说是从住在当地的一个朋友那借来的,关爽并不太相信,但她也没有违拗他,她太想得到这个男人了。 上了越野车之后,丁世杰的态度就开始变得霸道。关爽开始没想太多,主动换上了束缚衣,还以为他想在半路上野战。但很快发现丁世杰并没有那个意思,拿出手机命令她按照他说的给杜若兰打一通奇怪的电话,她不肯,丁世杰就半真半假的威胁要把她这个样子扔在野地里离开。 关爽穿成这样既不能反抗,又不逃走,荒郊野外的又有点儿害怕真的激怒了丁世杰,只好屈从。 冷静下来回想丁世杰这一路的反常表现,越发感到心惊,她隐约意识到他似乎正在进行什么计划,但看不透他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 “万一杜若兰真的怀疑我绑架了你怎么办?”关爽问丁世杰。 “你绑架我,你拿什么绑架我,”丁世杰冷笑,“我就是想耍耍她罢了。” “糟了!”关爽忽然大叫。 “什么糟了?” “你那个装眼珠子的瓶子落在你车里了,万一被人看到可怎么办?” 丁世杰脸色阴沉,“我不是说过我朋友是个医生吗,那是他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骗我有什么用,关键是你能不能骗得了杜若兰。” “你什么意思?”丁世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你以为我一点儿都不知道郝亮和韩雯是怎么死的吗,别忘了我爸可是检察长,公安局的内部消息我了解很方便。我还知道,凶手在他们身上都放了一个穿红衣的小布娃娃,别人看不明白,但咱们可是心知肚明。” “……” “那两个被你撞死的小孩就穿着红衣服!” “不是我,是郝亮!”丁世杰忽然失控的咆哮。 “好吧,就算他不是个东西那又怎样,开车的可是你,你脱得了干系吗?”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干什么,你想告发我?”丁世杰瞅着关爽的眼神就像要吃了她。 关爽讥讽又幽怨的看着丁世杰,“如果我真想这样做我早就做了,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这样对我吗?丁世杰,我对你究竟怎么样,你看不出来吗?” “……” “就算郝亮和韩雯真是你杀的,我也会护着你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不是杀人犯。” 丁世杰叹口气,“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对我说这些呢……” 杜若兰按照关爽在电话里所说,找到了那个农贸市场,但她没有按照关爽要求只身前来,为了保险,陆小棠带着人从外面迂回绕向约定的地点。 杜若兰打着手电孤身一人走在黑暗巨大的市场大厅,心里还真有些紧张,这里到处可以藏人,你根本预料不到凶手会在什么地方隐藏着危险。 她握紧腰间的手枪,做好随时拔枪的准备,尽管枪法不好,抓在手里也能也能带来很大的勇气。 35号摊位是一个小亭子,她把手电照向亭子里的瞬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脑子里闪过了各种念头。 她会看到什么? 一具被剜掉双眼的尸体还是一个冲她狞笑的凶手…… 她什么也没看到。 亭子里是空的。 她还有点儿怀疑,小心谨慎的走进亭子,里面除了确实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时,忽然—— 响起了音乐声。 把杜若兰吓一哆嗦,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无论是多么好听的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然响起都实在太诡异了。 她举枪转身,防备凶手从什么地方扑上来。 四周寂静,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音乐声一直在响,而且是重复的一遍又一遍响…… 20. 狼与狈 3 杜若兰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很像手机铃声。 她四下寻找,就在身旁的纸壳箱子里发现了一部正在响的手机。她拿起手机接听,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关爽! “你到了吗?”关爽问。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我在路上。” “丁世杰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你还挺关心的他的。” “你什么时候能到?” “抱歉,我恐怕到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你戏耍我。” “呵呵,别这么说,是你不讲信用才对吧。明明说好了让你一个人来,你为什么还要带那么多警察过来,是想埋伏好抓我对吧。” “……” “你既然这么不讲信用,我只好取消计划不跟你见面了。” 杜若兰恨得咬牙。 她想不出什么地方走漏风声让关爽知道了消息,真没看出来这个女人如此狡猾,事关紧急,她不能就这样轻易放手,忙说:“你一次次的暗示我,给我提供线索,不就是想告诉我实情吗,你就这样放弃了,你甘心吗?” “……”关爽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想见我?” “当然想,你其实也想见我不是吗?”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这一次,你要是再敢带其他人来,我们就永远都见不着了,你也别想再看见丁世杰。” “你要把丁世杰怎么样?” “你猜。” “我要见你。现在就想见你!” “看不出,你还挺担心他的啊。” “你答不答应?” “好,我可以答应你,一会儿我会给你手机里发来新的见面地点。切记,我对你的打算了如指掌。你要是再敢耍我,一切后果就你一个人来承担吧……”手机挂断。 陆小棠带着其他警员赶过来时,杜若兰已经把手机揣进衣兜里。 陆小棠急切的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不知道,关爽根本没来。” “没来?!不是她主动约你的吗?”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她没来,可能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就在刚刚,我们的人又有了新发现。” “什么发现?” “在丁世杰留在旅馆前的那辆捷豹车的储物箱里发现了一个医用试管,里面装着八颗眼球。经过慕容雨川确定,是新近割下来的人眼球。” 眼球。 杜若兰打了个冷战,是个被害人,八个眼球,这是巧合吗? “难不成这些眼球就是被害人被剜掉的眼球?” “现在还无法确定,需要慕容雨川回去进行进一步检测。但至少证明,我们这一次应该是找对找对人了。” “你怀疑是丁世杰?” “我开始是怀疑他,不过没想到关爽会意外给你打电话,按照她在电话所说,她反而更有嫌疑了。” “她的动机呢?” “按理说,丁世杰比他更有动机,毕竟当年是他肇事致死,即使是为了杀人灭口,也应该是由他来做。要是凶手是关爽确实令人费解,或许她当年受到了刺激也说不定。” “现在必须尽快找到他们,否则丁世杰可能会有危险。”杜若兰忽然感觉裤兜里手机嗡嗡震动,有人给她的手机发来了短信,她心里紧张,强忍出掏手机的冲动。 陆小棠没有发觉杜若兰神情异常,继续说:“现在能确定的是关爽肯定有帮手,就是袭击你的那个人,这个人的线索,我们知道的微乎其微。现在可行的办法只有尽快找到关爽。” 20. 狼与狈 4 丁世杰从关爽手里拿过手机,扔在了路边草丛里,满意的对她说:“从没看出来你的演技还蛮不错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丁世杰?”关爽又愤怒又害怕的冲丁世杰喊。 “一场游戏,游戏而已。” “游戏?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给我下圈套。” “是吗,你想太多了……” “你不会也杀了我吧?”关爽眼中涌出了泪水。 丁世杰把她把脸上的泪水擦掉,轻声说:“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看不出来吗,其实我是最喜欢你的。我只是有点儿不放心你。” “你怕我会出卖你吗,绝不可能,我说过了,我肯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可是你却把偷偷摸摸把照片藏起来了不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 “……” “而且你还把故意把照片寄给警察,这又是什么企图,你就是这样帮我的吗,我很难相信啊。” “我都说过了,我只是想让你回来求我,我就是想你会到我身边。” “那你有没有想过,警察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随时都有可能被逮捕呢?” “对……对不起,我没想过要给你带来麻烦,世杰,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怎么会不相信呢,我只是生气你给我惹来的麻烦,你说你有多么愚蠢啊。” “对不起。” “现在光对不起已经没有用了。你必须帮我把这个麻烦解决掉才行。” “好的,你说怎么做?” “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做了吗,而且做得很好。相信杜若兰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 “然后我想她解释清楚吗?” 丁世杰摸着她被束缚衣勒紧的敏感部位,关爽居然有反应了。 “我对你可真是无话可说了。”丁世杰嘲弄的看着她,“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分手吗,因为你除了长得稍有几分姿色,实在是太蠢了,除了上/床以外,你脑子里都不想想别的事。” “……” 丁世杰的手机这时响了,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现在到哪儿了?” “我还在路上,事情已经办妥了,我估计杜若兰这一次不敢在耍什么花样了。” “杜若兰用不着你管,由我看着就够了。你不要再磨蹭了,赶紧回去。” “我知道了。” “等你到了以后在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丁世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说杜若兰会相信吗?”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她不可能不信。” “那陆小棠呢,我跟她接触过,我感觉那个女人挺麻烦。” “她你不用担心,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你赶紧把关爽带过去,别废话了,我还有事做呢。” 那人不想听丁世杰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丁世杰心里有股火气没处发泄,他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人,甚至觉得认识他就是最倒霉的事情,但他现在却离不开他,他们已经完全绑在了一起,一步步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希望这一次一切都能完美的解决,而不是陷入到更大的危机中。 松山市公安局,法医室。 慕容雨川就近对发现的八颗眼珠进行化验。 他把试管里的八颗眼珠都放在实验台上,其中有两颗眼珠上血迹未干,他小心翼翼的用解剖刀把眼珠切开,用引液管把里面干净的血液抽取出来。他对陆小棠说:“其余六颗眼珠都被福尔马林浸泡有一段时间了,已经破坏了dna组织,只要这两颗眼珠是新鲜的。” 20. 狼与狈 5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于文海的眼珠,如果是他的,其余六颗就很可能是之前遇害的那三个被害人的。”陆小棠说。 “到底是不是还需要最后检测,很快就能出来结果。” 于文海的尸体也在法医室,由于刚刚遇害,检测比对dna并不复杂,结果证实,那两颗眼珠就是于文海失踪的那两颗。 这个关键线索令在场警员振奋不已,现在可以证实丁世杰和关爽与这起连环杀人案有直接关系,而关爽的电话使她意外的更具嫌疑。 还有一件意外的事情。 罗炎麟赶到了松山公安局,陆小棠隐隐感觉他带来的重要消息。 果然,他要把警员召集起来临时开会,陆小棠问他原因,他说,我已经把连环杀人案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这次从c市过来的警员包括调查组和刑警队的警员都来了,唯独不见了杜若兰。 陆小棠纳闷:“我之前还跟她说话聊天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跟我打声招呼。” “你打过她手机吗?” “打过,可没人接。” 慕容雨川打趣道:“她就喜欢独来独往,不会是当地的流氓看见她长得漂亮,给绑架了吧。绑到个刑警队长,这乐子可大了。” “别胡说。”罗炎麟见c市刑警队的人一个个撇着嘴,脸色难看,横了慕容雨川一眼。“她可能临时有事,我们不等她,现在开会。我带来了一个比较重要的消息,所以想尽快告诉大家,在案情进一步恶化之前采取必要措施。” 案情还能恶化? 警员们都不太搞得懂罗炎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凶手制造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意图与当年拿起撞死两个孩子的肇事案有直接联系,或者说的是动机,这一点诸位大概都已经猜到了,我经过了细致查找,可以更清晰的说明两起案件的关系,以及被害人在案件的中所扮演的角色。” “……” 罗炎麟打开随身携带的皮夹,拿出一份材料放在桌上,“我们在c市的时候曾经调查过那起肇事案,了解到的信息很少,除了知道有两个流浪儿童被撞死,肇事车辆逃逸,其他信息一概不知。所以我特别找到当年负责处理那起交通肇事的一位姓李的科长,他一开始说记不住了,于是我使出了一点儿小手段……” “肯定是连唬带吓,连蒙带骗,我深有体会。”慕容雨川感慨。 陆小棠瞪他一眼,继续说:“在我保证不会对他个人带来影响的情况下,他交代一些情况。事实上,他们当年并不是什么工作的都没做。他们曾经调查过两个人。” “谁?”陆小棠问。 “丁世杰和郝亮。” “调查丁世杰我可以理解了,因为监控陆小棠肯定拍到了他的车,但郝亮不过是坐车的,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据他说了,当时有个女人到交通队主动提供情况,说当天晚上她也在车上,她能够证明驾车的人是郝亮,不是丁世杰,但她没承认他们的车撞人。” “我知道了,这个女人是关爽吧。她当时跟丁世杰可是男友朋友关系。”陆小棠肯定的说。“于文海的照片上明明显示出丁世杰驾车,关爽是在替丁世杰掩饰罪证。” “但她说的或许也不无道理。” “怎么说?” “那张照片我仔细看过,照片上郝亮和丁世杰两个人的举动十分奇特你注意到了吧。” “是啊,好像在抢方向盘似的,可能两个人都喝醉了。” “又或者,当时正是肇事发生的时候。” “……” 陆小棠拿出那张照片,大家传看,感觉丁世杰和郝亮当时的表情确有几分罗炎麟所说那样,两人注意力都在前方,好像死死盯着车前什么东西看。 罗炎麟从皮夹里掏出两张照片递给慕容雨川,“你给我看看。” “这是什么?”慕容雨川接过照片,本来漫不经心的表情一下被刺激到了,手里竟然是两个小孩的尸体照片。“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20. 狼与狈 6 “交通队的资料档案里,没有结案的案子都会单独保存在一起,资料信息保存的也是最完整的,但这个案子很特殊,我只找到了这两张照片,关于肇事车辆以及嫌疑人丁世杰只字未提,收集的信息也少得可怜,我基本都是从李科长那儿了解到的。” “看起来这个案子的背景很大呀,你想我做什么?” “这两张照片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了解死者的途径,你能不能看出点儿什么来。” “就凭这两张照片,最起码让我看一眼尸体吧。”慕容雨川咂嘴。 “那不可能了,两个孩子的尸体早就被火化了,照片是仅存的依据。” “要不就把丁世杰抓回来,重新问问吧,你们想想这前因后果,肯定是丁世杰靠他家里的背景把这件案子给压下去了,我听说他老爸是什么副市长,要不把他也一块儿弄来,好好审问审问,肯定能有大收获……哎呀……” 陆小棠给了他一脑瓢,“你想的这些我们也都想到了,能起作用就不用你了,现在缺的就是证据,之前两次审讯丁世杰都没什么结果,弄得我们还很被动。他父亲是丁权,c市的常务副市长,毫无依据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搬动他?” “你什么时候跟罗炎麟成一伙儿的了。”慕容雨川揉着脑袋嘟哝。 他重新拿起照片仔细瞧了瞧,说:“我只能看出表面上的伤势,伤情的严重程度没法肯定。这个小男孩主要伤在胸部和头部的下颚部分,脖子有点儿变型,看来颈椎骨也错位了……” 罗炎麟插言,“照片上丁世杰开的是跑车,如果是跑车撞的,车头的高度应该到不了男孩的头部吧,档案上显示这个男孩身高有一米二呢。” “你想说肇事的不是丁世杰的跑车?” “档案上是这些判断的。因为当时附近路口的几个监控摄像据说都坏了,所以只能根据医生鉴定来估计肇事车辆,推测是类似越野车的车头比较高的大型车辆。” “哈,你也能相信他们的话?”真是隔行如隔山,慕容雨川发现万事通的罗炎麟在法医领域也很白痴嘛,优越感马上就来了。“放心吧,跑车绝对能够造成这样的伤,这是惯性造成的。看男孩胸前的伤痕,是遭受了正面的冲击。当车头撞在他胸口的瞬间,由于惯性,男孩的头部会用力折下去,正好砸在车罩上。他的下巴就是这样撞碎的,脖子也因为瞬间的扭力给折断了。这样的伤足够致命的,能造成这样的伤,当时的车速至少得一百迈往上。” “那个女孩呢?” 女孩的伤势比弟弟惨得多,右半张脸完全撞碎,整个头都变形了。坐在慕容雨川旁边的陆小棠只看了一眼,就把脸扭到旁边,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慕容雨川瞅了瞅,正要说话,却又把嘴闭上了,把小男孩的照片的拿过来放在一起对比。 罗炎麟目光发亮,他觉得慕容雨川是看出什么东西了。这家伙平时生活上不太检点,专业上绝对是个好手。 “不对。”慕容雨川说。 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两张照片上。 “根据她的伤势,我想象不出来这个小女孩当时是怎么被撞死的。”慕容雨川说。 20. 狼与狈 7 “……她的头部和右侧身体都受到了重创,右臂和右肩膀完全走形了,从伤势上来看,应该是被车从右侧冲撞造成的,而且是直接撞击。看上去她应该比她弟弟高,可是他的伤分布的却比他弟弟广,如果她当时正在跟她弟弟一起过马路被车撞到,是不可能形成这样的伤的。” “会不会是她提前发现有车冲过来,本能的护住弟弟,所以才造成这样的伤。”陆小棠说。 慕容雨川想了一下,摇头,“如果那样的话,没法解释小男孩胸前的伤是怎么形成的。而且,就算她想要保护弟弟,也没必要蹲下身子啊,只有当时蹲下身子,她的脸才会被车头直接碰撞上,而且她的伤势比她弟弟严重的多,要想形成这样的伤……除非……除非不只一次碰撞……” 罗炎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当时是丁世杰在飙车,意外撞到了正在横穿马路的男孩,男孩倒下后,他的姐姐跑上来跪在他身边看他的伤势,也可能在呼喊他,大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这么做。我要问的是丁世杰的车撞人之后在干什么,显然他没有下车。” 陆小棠接着他的话,愤怒的说:“他非但没有想办法施救,相反的再次把车对准了姐姐撞过去……” “这个情景恰好被偷拍他的记者于文海无意中拍下来,就是刊登在杂志上的那张照片。虽然照片里只能看到车里的四个人,我们现在重新看看他们的神情,就不难想象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丁世杰和郝亮奋力争夺方向盘…… 韩雯和关爽惊慌失措…… 那辆跑车呼啸着冲向了跪在地上呼喊弟弟的小女孩,她全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这两个苦命的小孩在短暂人生的最后时刻也是手挽手相依离开的,至少他们在天堂里不会孤单。 陆小棠愤然起身,“我现在去抓丁世杰!不管他有再大的背景,不就不相信权能大过法!” 有她带头在座警员们纷纷摩拳擦掌,调查组和c市刑警队变得空前团结。 罗炎麟比较冷静,摆手让陆小棠小先坐下,对大家说:“我刚才说的只是当年的那起肇事案,而我们现在真要处理的是连环杀人案。” “难不成我们就放任一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陆小棠愤愤不平。 “你觉得丁世杰真的逍遥法外了吗,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就不可能知道有这两个无辜死去的孩子了。我想这应该就是连环凶手的真正意图。” “……”陆小棠一怔。 “我们把这宗连环杀人案前后的脉络串联起来好好想想,表面上看跟当年乔凯的杀人有些类似,但当年乔凯杀人是为了女友报仇,这起案子呢。凶手看似随意的选择目标,不过每个被害人都被剜掉了双眼,而且留下穿了红衣的布娃娃,恰好是一男一女两个布娃娃,我问过当年处理肇事案的张科长,他说那两个孩子都穿着捡来的红衣服,这就不难看出凶手杀人似有所指。至于剜掉眼珠的行为,我还不能太肯定,我猜大概是寓意隐瞒真相,有眼无珠的意思吧。” 一个c市警员提问道:“罗警官,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郝亮和韩雯都是当事人,还包括记者于文海,凶手杀他们确实有动机,但是另外两个被害人呢,那个女大学生潘毓婷,还有清洁 工温静华,看不出她们跟两个孩子死有什么关系啊。” 20. 狼与狈 8 “现在还不好说,毕竟我也不是完全了解情况,但是凶手故意留在郝亮胃里的照片,其实就是在直接暗示我们了。” 说到郝亮了,更多人产生了疑虑,有人说,“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表明的郝亮就是杀害的温静华的凶手,另外一个凶手还有可能是丁世杰,如果他们是当年肇事案的制造者,掩饰真相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通过连环杀人来提示我们那起肇事案呢。这跟你的推断不是完全矛盾吗?” 他的话也代表了大多数人的观点。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罗炎麟说,“这个矛盾肯定有其中的原因。连环杀人案不止一个凶手,你们想想凶手是通过什么彼此沟通的。” “网络游戏呀。”顾盼盼抢答。 “对,是网络游戏,但这个网络游戏联盟又是谁最初建立的呢?” “……”这个就没人能回答出来了。 “我一开始觉得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彼此联系,可以避免被怀疑他们之间的作案联盟。但仔细想想这其中好像另有深意,郝亮和丁世杰本来就是朋友,他们之间私下里交往的时间很多,又何必非要通过网络来沟通呢,那不是多此一举吗?而且,另外两个人周科宾和姜宁与他们之前根本不认识,这样的四个人能够集合在一起真是一个奇妙组合……” “……到底是什么把他们组织在一起的呢。我想来想去,觉得如果我假设这其中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人的话,就容易解释了。他需要通过这个游戏联盟来控制别人,推动他们去杀人,甚至教导他们如何去杀人。而丁世杰和郝亮他们一直都蒙在鼓里,他们并不知道那个人的真正意图是他们,他要他们之间自相残杀。” “他们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要他们杀人就去杀人?”陆小棠提出疑问,她觉得罗炎麟的想法实在有点儿疯狂。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毒品。” “……” 罗炎麟转向问慕容雨川,“你觉得这可行吗?” 慕容雨川挠挠脑袋说:“毒品这个范畴包含太广泛了。单纯说要想通过药物控制一个人是可以做到的,通常都会采用致幻药物,像麦角酸二乙酚胺和仙人球毒碱,听说美国中央情报局就是用这类药物诱使恐怖分子说实话的。” “那咱们生活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容易弄到的这类药物。” “那就是冰/毒了。最常见的致幻药物,服用后可以让人精神兴奋、性yu亢进,对食物和睡眠的要求降低,还会导致激动不安和暴力欲望,而且有强烈的依赖性。” “据我了解郝亮就是近两年开始吸毒的。至于丁世杰,我还不得而知。” “想一想潘毓婷和温静华身上的刀伤倒是很像吸食大量冰/毒以后发疯的行为。” 陆小棠插话,“即便冰/毒可以控制一个人的精神,但丁世杰和郝亮都有钱有势的,他们可以从不同渠道弄来冰/毒,没必要受制于某个人吧。” “那就要看制毒水平高低了。”慕容雨川说,“冰/毒的制作工艺十分简单,所以可以被改良成五花八门的衍生品种。假如,有个制毒高手专门配置了一种冰/毒药物,与市面上常见的都不一样。丁世杰和郝亮只能从他那里弄到毒品的话,一旦他们产生了毒瘾,有可能受制于他。” 20. 狼与狈 9 “这个人的目的何在,替肇事案那两个孩子伸冤……”陆小棠自问自答。 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是按照罗炎麟的分析推导出来的唯一可能。 她跟着又说:“这个人难道就是乔凯吗?” c市刑警队的警员们无甚反应,调查组这边了解当年凶案真相的脸色都变的不太自然。 “对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能假设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乔凯是策划连环杀人案的人。而且,也看不出他与这两个小孩之间能有什么关系。”罗炎麟说。 “那些杀人手段不都是乔凯曾经使用过的吗?” “除了他别人也可以模仿。毕竟乔凯当年的案子也不是一件机密,通过公检法系统还是可以泄露出去的。” 罗炎麟在谈起自己孪生哥哥的时候表情始终很平静,看不出情绪上有丝毫波动。陆小棠不禁想问,你真的不在意你的哥哥吗,当然这也只是她心里想想罢了。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找出你说的这个人。”陆小棠说,“立刻找到丁世杰,假如他也吸毒的话,他肯定认识那个人。” 这的确是最直接的办法,但也是眼下的难题。 自从丁世杰在松山市失踪之后,他和关爽就下落不明了。警方试图通过各种渠道寻找他的蛛丝马迹,但现在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杜若兰也不知去向,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 …… …… 出租车开到约定地点,杜若兰下了车,身处靠近运河河岸一片建筑工地。因为开发商后期资金没到位,这里处于停工状态。丁世杰选了这样一个地方与杜若兰见面,肯定早有打算。 她按照丁世杰短信里的提示,穿过砖石遍地的工地,绕过两栋只搭起了框架的楼架子,终于见到了一栋基本建成的楼房,格局上看不出是民用还是商用。 空无一人的巨大建筑,在夜晚显得冷森森,尤其可怕。 杜若兰虽然紧张,但更气愤,她有种愈挫愈强的倔强。既然丁世杰摆明了划道,那她就投其所好,她倒想看看这个家伙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她之所以没告诉陆小棠他们,除了丁世杰威胁之外,也有自己的原因。 她觉得她跟丁世杰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需要做一个了断。 五楼有光亮闪动。 一下,两下,三下。 她知道那是丁世杰给她发出的信号。 她掏出手枪,拉开保险,深深吸一口气,走进楼道。 她每上一级台阶都万分小心,防备着从那些没有安装上门窗仿佛蚁穴一样到处通道的门洞窗洞后面突然窜出什么来。 一直上到五楼都平安无事,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死亡前的寂静,冥冥中能感觉到巨大的危机在等待着自己。但她已经不能退了。 既然来了,就不能退! 她吸一口气,背靠门洞边,举枪凝神,聆听着里面发出的动静。 “我知道你来了,进来吧。” 一个男声响起。 是丁世杰。 她暗自咬牙,没动。 “放心吧,你进来,我不会伤害你的。”丁世杰柔声说,就像以往在高档餐厅里吃饭聊天一样,透着优雅从容。 她慢慢转过身,迈进门洞。 猝然—— 她看见了丁世杰那张温和的笑脸,同时也看到了关爽。 她的心一下缩紧了。 关爽被扒得精光,赤条条的跪坐在一张巨大的老板椅上,双臂被绑在椅背上,惊恐万状,不住发抖。 丁世杰站在她旁边,随意推拉着椅子,像是在漫不经心的玩耍。 20. 狼与狈 10 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到往日的温文尔雅,却是充满了暴虐阴冷,就像一只挣脱开枷锁的野兽。 “丁世杰……原你是凶手……”杜若兰看着他,心里的疑团终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最终的答案,看着几近疯狂的丁世杰,她忽然有一丝伤感。 “怎么,你没想到是我,你不会真以为凶手是关爽吧。” “……” “其实是我逼着她给你打电话的,你这个女人太愿意好奇,要想把你引来就得激起你的好奇。”丁世杰得意的说。 “现在我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就挑明了说吧。” “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其实我心里还是蛮喜欢你的,如果你不是警察,我倒是很想你成为我的女朋友呢。” “你胡说。”杜若兰感到羞辱,怒不可遏举起手里的枪。 “喔——喔——”丁世杰闪身躲在了关爽身后,“这样可不太好,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他忽然抽出一把尖刀抵在了关爽脖子上。 杜若兰不敢轻举妄动,“少废话,如果你答应放开她,束手就擒,我保证不会开枪你。” “呵呵,我凭什么相信你?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喜欢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万一你恨我恨的要死,说不定一心想着一枪打死我呢。” “我不会开枪,丁世杰,但你必须束手就擒。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犯下这宗案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杜若兰的枪口寻找着在关爽身后若隐若现的丁世杰的人影,关爽抖得更厉害,哀求道:“别,别开枪,你会杀了我的……” “不会。”丁世杰自信的说,“设计如此高明的案子就是为了躲开你们这些烦人的警察,你们不会想到我杀人了,不会的。” “在你的车里发现了被害人的眼珠,这个证据还不足够吗?” 丁世杰露出狡猾的笑意,“你拿什么确定那些人都是被我杀害的呢?如果你们好好检查检查装眼珠子的试管,就会发现那上面其实只有关爽一个人的指纹,而没有我的。为什么不可能是她故意陷害我呢。” 关爽哭骂:“丁世杰,原来你带我出来就是想陷害我,亏我一直这样对你……” “闭嘴!”丁世杰气恼的大叫,拿刀的手一哆嗦就在关爽脖颈上划出一条血口。“要不是你把照片交给警察,还举报我,怎么会给我引来这些麻烦,你还好意思说吗,你这是作茧自缚!” 杜若兰感觉丁世杰的情绪一直处于一种极端的亢奋中,好像随时都会失控,她不明白丁世杰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看上去他好像真的疯了。 “你搞错了丁世杰,即使没有关爽,我们也一样会怀疑到你。”杜若兰大声说话,试图将丁世杰的注意力从关爽身上吸引过来,避免她突然发作伤害了她。“你忘了吗,是你把那张照片故意留在郝亮胃里的,你不就想暗示我们当年那起肇事案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别装傻了。你自作聪明,但这次你确实玩过了。你当时和郝亮当时喝醉了酒吗,在争抢方向盘的时候把两个路过的孩子撞死了,这个过程被跟踪你的狗仔队记者于文海无意中拍下来,他虽然事后没有声张,只是把你乘车的照片当做娱乐新闻刊登在杂志上,但看到那期杂志还是引起了你的恐慌。你通过关爽找到于文海,以高价钱从她手里买下了那些照片,然后动用你爸的势力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但是,这起连环杀人案却把你当年的罪行无意中牵扯出来了。” 丁世杰哈哈一笑,欣赏的瞅着杜若兰,“你确实够聪明,比我认识的那些女孩都聪明。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不只长得漂亮,还因为你聪明。跟你这样的女孩交往特别有情趣,可惜咱们有缘没分,认识的不是时候。既然你把案子都分析的这么深入了,我不介意帮你一次,满足你的好奇心,让你知道当年倒是发生了什么。反正你现在也不会说出去。” 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抛到杜若兰脚前。 杜若兰警惕着他,小心弯腰捡起信封,在里面一摸掏出了七八张照片。 “这些照片就值二十万,关爽当年从于文海手里买来的。让一个人女人肯为自己的花这么多钱,我还是挺有魅力的是不是?” “……” 杜若兰逐一看那些照片,脸色渐渐变了,把这些照片上的情景串联起来,足以重现了当时的事件经过。 21. 浪漫杀戮 1 最让她心灵震撼的是其中一张照片,那个小女孩跪在已经躺在地上的小男孩身边,苦痛呼叫的表情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而远处一辆飞驰而来的车正在冲向她,女孩浑然不觉。 杜若兰拿着照片的手不住发抖,“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极力掩盖真相,你不是仅仅肇事伤人,你是蓄意谋杀!” “那个小女孩不是我撞死的,是郝亮。” “事到如今你又把责任推给一个死人身上,你真让我鄙视。” “我没有推诿责任,我既然想让你知道真相,就没打算掩饰,不管你信不信?” “……” “那天晚上我和郝亮在金典会馆玩的很尽兴,喝多了酒,开车想出去兜兜风,在泗水街那个路口拐弯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两个孩子过马路。那个人男孩是我撞的我承认。当时我也吓坏了,本能的就想开车逃跑,但郝亮看见还有一个小女孩趴在那个男孩身边哭,他说,糟了,咱们被发现了,不能这么跑。我问他怎么办。他当时可能也喝多了,凶狠的对我说,一不做二不休,统统灭口……” “……当时,我也犹豫了,把车掉回头,看见那个小女孩哭的那么惨,我脑子全乱了,也不知道怎么办好。郝亮骂我蠢,他就坐在我旁边,过来踩油门,抢我的方向盘,我们在争执中,把车开动了,把那个小女孩也撞了。对我来说,那是在是个意外。” “胡扯。”杜若兰义愤填膺的怒视丁世杰。“我直到现在才看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丁世杰。你不但自私冷酷,你还懦弱,都到了现在你还不敢承认自己的罪行,想方设法替自己开脱。你拍拍自己的良心问自己,你当时真的没有杀害那个小女孩的念头吗?” “……” “归根结底,你和郝亮罪有应得,只是你们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而不是像郝亮那样稀里糊涂的死。” “放心,我不会死!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丁世杰露出阴险的笑意。 “不可能!我绝不会放过你!”杜若兰举枪对准丁世杰。 “是吗,你真的忍心抓我吗?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呢,我本来就很有女人缘。” “无耻。”杜若兰脸一红,之前对这个人保留的些许好感如今已荡然无存,她现在只想着将丁世杰绳之以法,换那两个孩子一个公道。 丁世杰无奈的摇摇头,“好吧,就算你忍心抓我,但你觉得你能抓得住我吗,要不要我们来赌一把?” “……”杜若兰握紧手里的枪,弹匣里有七发子弹。就算她射术不精,近在迟尺的距离,丁世杰也不容易躲避。 唯一的难题就是关爽。 丁世杰就猫在他身后,杜若兰不敢冒然出手误伤了她,即便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女人,严格说来,她也算丁世杰的帮凶。 “我们就赌你会不会放下枪。”丁世杰说。 “……”杜若兰觉得丁世杰是疯了,但很快她就赶到紧张了。 丁世杰用刀尖挑起关爽一只ru房,“我数三个数,从第三个数开始,我刺她一刀,直到你放下手里的枪为止,现在赌博开始……三……” 没等杜若兰反应,关爽哭喊:“你不能伤害我,我爱你!” 丁世杰眼角抽动,“我不爱你,一……” 一刀刺进关爽肚子。 眼皮都不眨一下。 21. 浪漫杀戮 2 关爽一身惨叫,丁世杰抽出刀,刀尖往下滴血。 “怎么样,杜警官,想好没有?” “……” 杜若兰稍一犹豫,丁世杰毫不迟疑又一刀刺进关爽大腿,伴着关爽撕心裂肺的惨叫,杜若兰一阵揪心。 “当然,你也可以等着看,看我多少刀能把她刺死。等她死了你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朝我开枪了,这个选择也不错。” 丁世杰现在已经彻底疯狂了。 杜若兰看出来,他不仅仅拿关爽吓唬自己,他是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甚至他自己的死活了。 第三刀……第四刀…… 丁世杰根本没有固定位置,他往关爽身上刺刀更像是发泄,关爽的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徒劳的扭动被捆绑的luo体,白色的皮肤上流淌着鲜红的血,她就像一只案板上宰杀的牲畜,只能绝望的一声声哀嚎。 “啪。” 杜若兰把手枪扔在地上。 丁世杰见状摇头,“你真是太没有耐心了,宝贝。这才四刀,她还没怎么样呢,你还可以继续等到高/潮。” “我已经做出选择了,你放了她。”杜若兰知道自己这样做要冒很大风险,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关爽被丁世杰捅死。 她并没有把枪扔到远处,就在脚边,这样可以方便随时捡起。 这是一个斗智斗勇的时刻,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好,我说话算话,我放。”丁世杰说着,突然用力把椅子推向了杜若兰。 老板椅带着滑轮,载着一百多斤女人撞在了杜若兰身上,她本来就长得娇小,又毫无防备,一下被撞倒在地。 丁世杰冲上来一脚把杜若兰的手枪踢到角落,冷笑道:“你还是太欠缺经验了,美女,我不记得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实在不适合当警察。” 杜若兰恨恨瞪视丁世杰。 丁世杰不以为然,一刀捅进关爽饱满的胸部,关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你说过放了她!”杜若兰跳起来想反抗,被丁世杰一脚踹倒。 “我说谎了!”丁世杰说。 他手起刀落,一刀刀不停的往关爽身上扎下,他已经完全了失去了理智,关爽身上的血像下雨似的飞溅到杜若兰身上 “唔——”杜若兰疼得手捂肚子,眼睁睁看着关爽被乱刀刺死在眼前,他能真切的想象到温静华和潘毓婷当时是怎么死的。 她此刻感觉自己特别没用,也许陆小棠在这里都不会比她更丢脸了。 丁世杰目光阴冷的瞅着杜若兰,“我原本不想杀你,甚至还有点儿喜欢你,可是你自己非要撞到枪口上来,我也没有办法。” “你以为你这一次也能侥幸逃脱吗?” “不是侥幸,而是肯定。利用关爽给你打电话把你引来,让你误以为是她把我绑架了,让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们两个人除掉,我当然也冒了一点儿风险,我猜你应该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看来你还是有点儿喜欢我的,你怕我出危险。” “无耻。” “你和关爽失踪之后警方可能会怀疑我,我只要把你们的尸体和这些照片处理干净就可以了,所有和当年有关的证据与知情人全都死了。即便警察怀疑我,但是他们没有实际证据,到最后也会不了了之,何况我父亲也不会袖手旁观,眼看着他儿子被你们调查。” 21. 浪漫杀戮 3 “丁世杰,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就算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你的良心就能安生吗,你难道就能忘了因你而死的那两个孩子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就不难受吗,那两个孩子的死纯属意外,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也付出了惨痛代价,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的竞技状态急转直下?我的确一直在受着煎熬,只有靠吸毒来缓解压力,结果就堕落成了现在这样。我的事业已经被毁了,难道还要毁掉我的一生吗?” 丁世杰歇斯底里的朝杜若兰吼叫。 杜若兰对这个人彻底绝望了。 他虽然本质并非穷凶极恶,但是因为他的自私与懦弱,为了逃避罪责,最终沦落成为一个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罪犯。 丁世杰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担心耽搁太久,你的同伴已经发现你失踪的事。必须尽早了解了。” “你要杀我。” “我不想,可是没有办法。”丁世杰居然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杜若兰,手里慢慢举起了沾着关爽血的尖刀。 杜若兰望着椅子上惨死的关爽,难道她也要变成那样吗? 她不想,她要反抗。 “我劝你还是安安静静的承受比较好。”丁世杰看出了她的意图。“我不会像对待关爽那样对待你,我保证让你舒服的离开。” 杜若兰惊险万分,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希望能抓住什么可以还击丁世杰的东西,可是连块石头都没有。 就在她濒临绝望之际,她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似乎有条黑影在丁世杰身后闪过。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眼睛,楼外已经是黑夜,借着星光照进无窗的窗口,一个鬼魅的黑影悄无声息的站在水泥柱后的阴影里半隐半现。 是陆小棠吗? 还是罗炎麟? 她心里咚咚敲鼓。 丁世杰没有注意到她神色有异,举着刀准备下手。 杜若兰坐在地上,一边向后退躲避丁世杰,一边留意看着丁世杰身后那条黑影。 黑影悄无声息的向这边划来,就在丁世杰举刀要刺杜若兰之时,他重重一击打在丁世杰后颈。 丁世杰毫无防备,一头栽倒在杜若兰脚前。 “陆……”杜若兰满怀惊喜,刚想说陆小棠,可是猛然发现面前这个人是男的。 墨镜和口罩把他的脸遮掩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他的长相。 “你是谁?”杜若兰问。 男人没回答,默默打量她。 “你是罗炎麟吧,你干嘛要这副打扮?” “……”男人只是一声冷笑。 他走到旁边,伸出带着黑手套的手捡起杜若兰被打落的枪,走回来,突然朝昏厥的丁世杰连开数枪。 “砰——砰——砰……” 突然的举动,巨大的枪声把杜若兰完全惊呆了。 杜若兰眼睁睁的看着子弹钻进丁世杰背后溅起的血花和烟雾,这个男人就这样死了,稀里糊涂的死了。 这不是杜若兰想到的剧情,她以为要么他杀了她,要么她绝地反击,报仇雪恨。 可是,突然之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变的与她无关。 “你不是罗炎麟,你到底是谁,你是周科宾吗?”杜若兰大声质问。 “……”那人置若罔闻。 杜若兰起身想捡起丁世杰掉在地上的刀,那人用脚尖轻轻把刀拨开,看似随意,杜若兰却一下子扑空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 21. 浪漫杀戮 4 “他本就该死!”那人意外说话了。 “难道你不是他的同伙,所以你才救我?” “呵呵……”那人隔着口罩发出低沉的冷笑。“我有说过要救你吗?” “……” “你只是一个不敢出现的棋子。”那人的枪口对准了杜若兰。 刚刚盼来的希望转瞬又化为泡影。 杜若兰想哭又想笑,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你想选择怎样的死法?” “……” “你不吱声,是让我替你选吗?如果我选的话,用枪太暴力,噪音也大,用刀比较好。”他说着弯腰捡刀。 机会来了。 杜若兰从地上窜起,趁他精力不集中想抢他手里的枪。 “砰——” 杜若兰的手几乎抓到了手枪,眼前发黑,脖颈上挨了重重一击。 “身手真差。”那人瞅着昏厥在地的杜若兰嘟哝。 把手里的枪塞进杜若兰手里,后退两步,打量一下她的姿势,看看需不需要调整。 “你想我在哪儿下刀呢,妞儿?”他问杜若兰。“放心,我不会像丁世杰那样捅那么多刀,这小子一嗑药就控制不住自己。刺你三刀吧怎么样?” 他像是自说自话,杜若兰已经不能再回答。 “擦——” 一声很轻的声音传来。 他悚然警觉,转头望向没装门的楼门,透过楼门能看见黑暗的楼洞。 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却动了,迅速绕到水泥柱后面,矫捷的像只狸猫。 “出来吧,别躲了!”他低吼一声,仿佛是朝着空荡的楼房喊。 又一条黑影出现了。 他从门洞走进,阴郁的目光环视着房中的一切,最后落在厚重的水泥柱上。 “出来吧,乔桢,我知道是你。” 无人回答,也无人出现。 他举起手枪,警惕着指着水泥柱,防备突变。 “咱俩有多少年没见了?”一个声音慢慢悠悠从水泥柱后传出。 “……” “没想到多年之后相逢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乔桢……” “还是叫我乔凯吧,这个名字我早已经习惯了。我也不习惯叫你乔凯,还是称呼你罗炎麟吧,这样的身份才最适合我们不是吗?” “……”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走进这间屋子之后,之前我只是一直怀疑。” “我并没有特意隐藏我的身份,我本来就已经是身背数条人命的通缉犯了。” “我知道,你完全可以不用教导丁世杰他们按照你的模式作案,那我们也不会轻易就怀疑你,当然,怀疑过度了,又会反过来否定你,认为是有人故意模仿你作案。你这分明是在戏耍警察。” “呵呵呵。所以你们内部一直都定争论不休,我最喜欢看陆小棠和杜若兰两个女人打架了。” “但我想这恰好符合你的风格,虚虚实实,又桀骜不驯。” “既然你觉得是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想办法抓我?你知道我最恨的是陆小棠,如果用她来当诱饵,我肯定中计。” “未必。我觉得你在公安局里似乎有自己眼线,所以对我们的行动和计划了如指掌,否则你不可能一次次恰到好处的设局,把丁世杰推到我们的枪口上。” “你似乎知道的还挺多。” “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目的何在,你跟丁世杰和郝亮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既然你能找到这里,即使不问我,也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吧。” 21. 浪漫杀戮 5 “我只知道是你引诱丁世杰吸毒的,或许还有郝亮。用毒品控制一个人,或是让一个人发疯到杀人,比起其他方法都要简单的多。为了便于联系以及隐藏自己,你唆使丁世杰建立了刀塔战队。表面上看只有四个人,其实你跟丁世杰共用一个游戏名对不对,你就是熊猫酒仙。郝亮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他一直都在跟丁世杰聊天,他跟丁世杰关系近密,你假扮丁世杰来蛊惑他去杀人也更容易。” “不错,接着说。” “你把当年与肇事案有关联的人都牵扯进你的杀人布局中,肇事车上的四个人都在你的设计中被杀了,还有当时拍照的于文海,但我还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 “你问。” “周科宾和姜宁在你的局中什么角色?” “没什么角色。恰好我在玩游戏的时候结识了他们俩,他们都是游戏迷,玩游戏不过瘾,还商量把游戏搬到现实中玩玩,只是没想好怎么玩儿。说白来还是他们启发我想到通过游戏来设计杀人局呢,我就先用他们来试试有没有效果。” “所以,你就唆使周科宾去勾引温静华,然后不停的折磨她,把这纯粹当成了一个游戏。等你手法练得纯熟了,又致死郝亮或者丁世杰去杀人练胆,于是不幸的选中了第一个受害者潘毓婷。” 哼,别说的那么义愤填膺,好像你有多正义似的。这起案子唯一冤死的只有姜宁一个人,他出车祸纯属是个意外。至于其他死者么,都是死得其所。” “什么意思,你说温静华和潘毓婷也牵涉到了当年的肇事案中?” “答案就在杜若兰身边,好奇的话你可以自己看看。” 罗炎麟蹲下身拾起散落地上的照片,一面提防乔凯趁机发难。 乔凯从水泥柱后走出,但与罗炎麟还保持了一段距离。 罗炎麟注意到他口罩后面凸起的鼻梁部分,不由得惊讶,“你装了一个假鼻子吗?” “这个可说来话长了。”乔凯摸摸自己的鼻子,摘下了墨镜。 借着不甚清晰的月光,罗炎麟看着一双清秀而陌生的眼睛,好像同他记忆中的乔凯不太一样,但又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还是专心看你的照片吧。”乔凯提醒。 一共只有七张照片,隐藏了五条人命连环杀人案的全部真相。 等罗炎麟看到第六张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于文海的这七张照片拍的都是肇事案经过,或许当时出于记者的本能,他把案发经过和周围环境都拍下来了,但因为各种原因,最终这些有利的证据没能成为证据替两个惨死的孩子讨回公道。 肇事案发生时,附近有监控摄像,但因为丁世杰的特殊背景,这些监控都离奇的没有拍到案发经过。 除此之外,案发时还有目击者,潘毓婷当时恰好横穿马路,照片里她正扭头望着车祸发生,一脸震惊的表情。 在泗水街这边,一个正在扫马路的女环卫工驻足观望,面无表情,也许是这种事情她不止一次见到。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三个目击肇事的人都没有报案,他们对两个孩子的死不负任何责任,但是他们的沉默无形中成了丁世杰和郝亮的帮凶。 “潘毓婷是丁世杰杀的,他一开始不敢,我给他用了特制的冰毒,他杀人纯粹是发泄。” 22. 浪漫杀戮 6 “……郝亮比丁世杰的胆子就大多了,毒瘾也比丁世杰大,他十分沉迷这种杀人游戏。唯一的问题是他毒瘾太大,一吸过量就容易丧失理智。温静华的案子就是他做的,他当时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留下很多的蛛丝马迹是不是,几乎就漏了马脚。” “所以你就把他除掉了。” “我本来没想那么快要他死,但是他居然蠢到把自己的手表扔在了案发现场。杜若兰很快就根据这条线索诱捕了他。我不得不改变策略,为了帮他洗脱嫌疑,我亲自动手把韩雯解决了,他被释放之后我就顺带着把他也做了,而且在他胃里留下了那张重要的照片,本来我是想设计让丁世杰和郝亮自相残杀,那样你们就别想找到我。可是看郝亮的处境,随时都有可能暴露,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你是怎么知道当年那起肇事案的,莫非你也是目击者吗?” “你手里的照片还没有看完呢。” 罗炎麟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看着看着,忽然屏住了呼吸。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车上坐的是谁,但也是凑巧,我后来无意之中看到了《都市大嘴巴》那一期的杂志,于文海把其中一张只拍了他们四人的照片放在了封面上,时间、地点在文章里都有交代,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那晚肇事的是丁世杰他们。” “我还有件事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为了这两个孩子费尽心思杀了这么多人,不会仅仅因为你无疑中看到他们惨死就心生怜悯吧,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你想听?” “如果你肯讲的话。” “不过你得先把你手里那张照片给我,除了这张其余的你都可以拿走。” “好。”罗炎麟爽快的答应,把照片递给乔凯。 就在乔凯伸手拿的刹那,他闪电出手,抓住了乔凯拿到的手腕。 与此同时,乔凯也抓住了他握枪的那只手。 两个人相持不下。 乔凯冷笑,“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会老实就范,看来你跟小时候一点儿都没变。” “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让你继续了。” “我杀的都是该死的,那不是肇事,那是谋杀,你清楚!” “真正撞死那两个孩子的只有丁世杰和郝亮,你又何必杀其他人。” “不管有没有直接参与,他们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惨死,还能无动于衷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些有眼无珠的混蛋跟恶贯满盈的我又有什么分别,我早晚会下地狱,但我肯定要带上他们,呵呵呵呵……” “那杜若兰呢,你不是也打算杀她吗?”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是你给丁世杰出主意设计把杜若兰诳来。丁世杰一直以为你是在帮他脱身,其实你是在为自己脱身。你想设计成杜若兰抓捕丁世杰双方火并,同归于尽,不是吗?” “这点儿小意思当然瞒不过你。杜若兰算是这个计划里唯一无辜的人吧。我已经把这个数字降到最低了。但没有办法,谁让这个女人太莽撞,自己撞到枪口上来呢,我倒希望这个人是陆小棠。”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罗炎麟死死抓住乔凯。 “咱们俩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亲近了吧?”乔凯手上加力,眼中噙笑,“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给你亲兄弟火并实在说不过去啊。” 22. 浪漫杀戮 7 “她是个无辜的人。” “不让我杀她,你就得抓我,那样我就会被判死刑,你会怎样决定?” “我是个警察,你别忘了。” “是啊,你是警察,我是逃犯,咱们俩终究是回不去了。”乔凯惨笑。 他猛然用力,挣脱了罗炎麟的手,狠狠肘击他。 罗炎麟眼前一黑,身子被乔凯压倒,手里的枪也脱手。 乔凯目透凶光,手起刀落刺向罗炎麟,罗炎麟勉强招架,擎住了他的手,刀尖距离他脖子只有几厘米远。 “今天就让咱们俩兄弟做一个了断吧。”乔凯说。 罗炎麟已经说不出话,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在生死一系间也变的无比狰狞。 但他心里却并没有感到恐惧,脑海中反而浮现出许多年前的往事,一件件历历在目。他不恨乔凯,相反是自己亏欠他太多,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他最应该仇恨的人不是自己吗? 他忽然生出一种求死的念头。 他松开了手。 乔凯刀刺下。 “锵——” 也不知是因为光线暗还是怎的,乔凯的刀擦着罗炎麟脖颈刺在地上,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脖颈,血立刻流出。 刺痛让昏沉中的罗炎麟激灵灵一下惊醒。 他下意识的抠住乔凯拿刀手腕,使出柔道擒拿,将乔凯从身上掀翻。 乔凯不甘就俘,低吼一声,双脚不停踢踹,愣是把胳膊挣脱出来。 当他转过身时,罗炎麟已经从地上捡起了手枪,对准他的胸口。 乔凯笑了。 “开枪。”他说。 “……” “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任由你们送上法庭,那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我是警察!”罗炎麟大声道。 “随便你是什么,开枪吧,打死我,让我死的有尊严。” 罗炎麟端着枪,双眼死死盯着乔凯。 “开枪!别婆婆妈妈的!” “……” 乔凯慢慢向后退,“你还有机会,我劝你现在开枪。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罗炎麟脸上充满了痛苦和纠结,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直到乔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也没能扣下。 杜若兰醒来时,头痛欲裂,感觉一只手在拍打自己脸颊。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怀里。 “乔凯!”她又怒又急,挥手打他,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手枪,一下把枪顶在乔凯头上。 “你疯了,是我。”那人不耐烦说话了。 声音很耳熟,杜若兰愣怔一下,瞪大眼睛仔细辨认,却原来是罗炎麟。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我一路跟踪你到这来的,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你躺在这里。” 杜若兰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躺在罗炎麟怀里,脸色大窘,赶紧坐起来,问:“乔凯呢?” “什么乔凯?” 杜若兰敲敲脑袋,“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刚才迷迷糊糊还做了个梦,梦见乔凯要杀我!” “……” 她巡视四周,渐渐想起来刚才的经历,“哦,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丁世杰吗,他绑架了关爽,还把她杀了,那就是关爽的尸体。”她指了指翻倒地上的老板椅,关爽的尸体还以跪坐的姿势把捆绑着,看着很怪异。 然后,她又指了指扑卧在面前的丁世杰,心头百感交集,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憎恶,“他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开枪打死了。” 22. 浪漫杀戮 8(终章) “我进来时只看见你一个人昏倒在地,你手里还拿着枪。”罗炎麟说。 杜若兰一看手里果然拿着手枪,枪口还温热,她心惊,“我刚才开过枪?” “丁世杰身上有枪伤,他是被人开枪打死的。” “难道是我开的枪?” “看情形像是你们两个人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杜若兰揉着脑袋,“可是我怎么记得好像是那个人开枪把丁世杰打死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你说他拿枪,他自己有枪?” “他……”杜若兰隐隐记得把丁世杰打死的是她的枪,可是乔凯又是怎么拿到她的枪呢,她现在脑子更乱了。 这起血腥的连环杀人案告一段落。 全部物证都摆在了警员们眼前,尤其是那几张重要的照片也在现场被找到了。整个案子脉络与罗炎麟分析的基本一致,照片上出现的涉及当年肇事案的人全都死了。 唯一与罗炎麟分析有出路的是对于在逃犯乔凯与这起连环杀人案的认定。到目前为止始终没有找到乔凯参与杀人的直接证据。而丁世杰绑架杀害关爽却是事实清楚,罗炎麟和杜若兰都是亲历的目击者。所以,包括武彪和相当一部分警员倾向认为丁世杰就是这起连环杀人的主谋,以掩盖罪证作为目的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解释。 有动机,有证据,丁世杰的罪名就这样被坐实了。 杜若兰作为追踪并击毙的凶手的警员自然受到了最大的褒奖,一系列的荣誉将会意料之中的获得,这本是杜若兰最为期待的。看似她是最大的赢家,超过了她的前任陆小棠,然而她心里并不痛快。 但她又不知该如何向别人解释,说击毙的丁世杰的人其实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神秘的男人,是他抢了自己的手枪把凶手击毙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不连自己一起杀人了,在没有指纹和其他一切线索的情况下,通过什么来证明他的存在……杜若兰发现一旦她开口,需要解释的实在太多了,多到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而罗炎麟又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另一个人的存在。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巴。 但眼尖的慕容雨川却发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他招呼陆小棠众人过来,指着那些照片的其中一张,说:“这里还有个人呐,注意到没?” 于文海一共拍了9张照片,在他拍的最后一张照片里,丁世杰的车已经把小女孩撞倒了,躺在他弟弟身旁。当时附近有路过的大学生潘毓婷,推车经过的环卫工人温静华。但不太容易的注意到的是,就在路对面的绿化带里,有个人影似乎正想穿过草丛,他弯着腰,被草丛遮挡了大部分身体。那张脸也模糊不清,只能看出他是一个男人,在他脸上戴着白色的口罩。 “是他吗?”慕容雨川问陆小棠。 他没说那个人名字,但陆小棠心知肚明他说的人是指谁。 沉默了一会儿,陆小棠说:“如果是他做的,我一点儿都不感觉意外。我搞不明白的就是,他为什么要替那两个孩子复仇。” “这是关爽和丁世杰的尸检报告。慕容医生您看一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刑警队的临时法医曾帅恭恭敬敬的把两份尸检报告递给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随手接过,忽然看见曾帅的左手腕缠着纱布,随口问:“你手怎么了?” “搬丁世杰的尸体时不小心扭伤了。” “真笨。”慕容雨川笑道,“你叫我帮你尸检不就得了嘛。” “基础活儿就不麻烦您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向您请教就行了。” “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孺子可教,将来肯定有发展。” 曾帅淡然一笑,转身离开物证科。 一出门他就看到了罗炎麟站在走廊里,他面无表情的走过,就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罗炎麟也没有看他,两人擦肩而过。 “叔叔,你伤口是不是特别疼啊。” “……” “叔叔,你头好烫,你一定要撑住啊,爷爷说,只要你烧退下来,就能好过来。” “……” “我弟弟去找吃的了。你得多吃点儿,才能快快好起来。” “……” 没有药,小女孩就用一条脏兮兮的抹布蘸着破桶里的水给自己擦头降温,她心肠很热,就是喜欢唠唠叨叨,长大以后肯定是个碎嘴的女人。 她弟弟不怎么爱说话,特别倔,只听姐姐的话。 他们没有固定的家,跟着一个接破烂的老头在城市里随处逛,哪里能睡觉就在那里歇息。 小女孩的梦想是有一天能给自己和弟弟买一套干净的新衣裳,去肯德基店吃一次全家桶…… (终章) 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 1. 死亡陷阱 1 她穿着一身护士装翘首弄姿的坐在笔记本电脑前。 紧绷的护士装几乎无法遮盖住她前凸后翘、粉嫩多汁的完美身材。她蜷起白丝袜的美腿,两只玉足若隐若现的遮挡着短裙下的那抹春/光,在摄像头前摆出极尽诱人的媚态。令无数屏幕前的舔屏族们血脉偾张,不能自已。 屏幕下方的留言框里不停闪烁出粉丝们的留言,有得表示由衷的赞美,还有的干脆写下肉麻下流的话,好像不这样不能表达难抑的亢/奋。 各种打赏不断刷新。 她拿着话筒,娇嗲的说:“你们这么爱小髅髅,小髅髅该怎么感谢你们呢?” “唱歌吧。我要听十八摸。”有一个刚刚打赏了5000的小土豪留言。 “讨厌。这不是难为人家嘛,人家可还在上学呢,怎么能唱这么脸红的歌儿。我给你们唱可爱版的《江南style》吧。” “……” 这时候,有个网名“洛水寒天”的粉丝忽然打赏了5万元,并留言道:“妞儿,你要是能把你脸上带的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学生,我马上就再打赏20万!” 他一开口,一时就没人答言了。 大家都知道,他可是“骷髅小姐”众多粉丝中的大土豪。至今光是打赏在她身上的钱就有近百万了。 财大气粗,即使是在虚拟的网络上也不例外,洛水寒天一开口所有人都哑声,大家都默默地注视着屏幕里骷髅小姐的反应。 骷髅小姐绝对称得上是网红美女中的一个奇葩。 她有着堪比岛国动作女优的诱人身材,再配上甜腻的嫩嗓,已然迷倒了无数宅男屌丝,但却有一个很雷人的习惯,始终戴着一副卡通骷髅的面具出现在屏幕前,从来不以本来面目示人。 也正因为这个特殊的习惯,吸引了众多猎奇的人加入她的直播室。她几乎可以满足粉丝们提出的任何要求,有一回跟粉丝们赌欧洲杯冠军,结果她输了,真的就履行诺言,当众脱光,只是蜷曲一下身体把关键部分稍稍遮掩了一下而已。 她这种毫不扭捏的率真作风更令粉丝们喜欢,但只有一点,就是不肯摘下脸上那张骷髅面具。 于是,大家纷纷猜测她戴面具的原因,有一种说法,认为她相貌太丑,或者太老了,根本不敢示人,怕摘了面具损失大量粉丝。这个猜测听上去是很有道理,但越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反而越让人怀疑。 马上就有人提出反对观点,说,她除了脸蛋之外其他的方面从来不掩饰,听她的声音,她的年纪应该不大,至多20岁,而且皮肤那么细嫩白皙,身材又巨好,话里话外都透着自信,说明她长得应该不难看,至少是个美女。再说了,如果仅仅因为长得丑就不敢见人,那完全可以整容啊,现在有多少网络女主都整过容,原本也不稀奇啊。 还有人认为,骷髅小姐或许真像她说的是一位在校大学生。人家怕暴露了真面目,影响自己的生活。 反正诸如此类的推测,从骷髅小姐出名那天开始就从来没有间断过。 但骷髅小姐就是不肯摘下面具确实吊足了粉丝们的胃口。 其中一位就是大土豪“洛水寒天”,他不止一次用高额打赏诱惑,可人家就是不应。 这一次,他又拍出了20万,就为了一睹芳容。 (让各位久等了,后天参加亲戚婚礼,更新不定时,之后会稳定更新。应很多朋友的建议,这部书结构紧凑。会陆续把之前的坑填上。顺便还请朋友们多支持一下宇尘的新书《我的玉女明星》,这个书名有点儿暧/昧,其实情节……还是有点儿暧/昧。当然加点儿纯情。构思很新颖,有很多悬念,绝对不会一眼就能看到结局,涉及娱乐圈潜规/则以及谍战戏。总之,还是请各位朋友多多捧场吧。 1. 死亡陷阱 2 没想到骷髅小姐咯咯一乐,娇嗲嗲的说:“哎呀,你总知道为难人家,你知道小骷髅是有规矩的。” “50万。”留言板上突然跳出了这个数字。 所有人都咂舌。真是土豪啊,只是为了看一眼人家的脸开口就是五十万,恐怕全国都没有这么值钱的脸吧。 “你让人家好为难呦。”骷髅小姐两只纤细白嫩的玉手托着恐怖又可爱的粉色骷髅面具,两个心形的大眼窝盯着屏幕,她知道数以千计的粉丝都在屏幕前眼巴巴的看着她,等待她下一秒的决定。 “80万。”洛水寒天又打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在屏幕前关注的粉丝们各种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吃惊。这个洛水寒天已经疯狂了。 80万。 这个价位别说是让摘掉面具,完全可以让至少两个以上的女主播为同时为他做任何他想要的事。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骷髅小姐还是婉言回绝了。 她捧着自己的面具脸对着摄像头笑嘻嘻说:“我是怕你看到了我脸,觉得那八十万花的不值,找我退钱,哈哈哈……” “……” 叮咚,叮咚的门铃响了。 “你们稍等啊。”骷髅小姐光着脚丫子跳下椅子,跑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她一看马上马上给了那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毫不在意两团雪白的高耸压在那人身上。 “真看不惯,你带这个面具,丑死了。”来人说着伸手去摘她的面具。 她忙伸手挡住,“我还没做完节目呢。” “那你快点儿,我买了你爱吃的披萨。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嘞。”她转身跑向电脑。 “等下。”那人又叫住她,皱着眉指指她几乎齐b的护士裙,“你走光了。” 她低头看看裙摆下面隐现的乌黑,哑然失笑:“抱歉,没留神。” 那人皱眉,表情里闪现不悦。“你是故意的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就是……” “哎呀,我都说过了,你想多了。”她不耐烦的跑会电脑前,盘腿坐在椅子上,继续用娇嗲的嗓音说,“各位,久等了,我回来了。” 她身后那个人站在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里,此时正看着她在镜头前翘首弄姿,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忽然感觉掌心一阵刺痛,低头发现外卖自带的塑料餐刀被捏断了,碎片刺进了掌心,血从伤口渗出,抵在披萨饼上和番茄酱混在一起,居然看不出来。 …… …… 王鑫是医科大学三年级学生。成绩中等靠前,平时老实巴交,很低调。有一个本地户口的女朋友,他计划毕业后就和女友结婚,自己这个农村户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转成城市户口。女友是独生子女,愿意耍耍小性子,王鑫平时对女朋友几乎百依百顺,但是最近在感情上出了一点儿小问题。 王鑫无意中从同学那儿听说了一个叫星缘网的交友网站,里面有个身材巨好的女主播叫骷髅小姐,她始终戴着骷髅面具,很多人都想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却一直没有机会。他一开始只是因为好奇,注册了一个网名进去瞧瞧。没想到一来二去,居然跟那位女主播骷髅小姐接触上了。 1. 死亡陷阱 3 很快他就被这位风趣机智的女孩子深深打动了。虽然看不到她的真面目,但即便隔着那张面具,也同样能感受到她所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加上她的热辣狂放中的小女人的娇羞,牢牢的吸引了他。 性感,这个词是他挖空心思想到的形容。 对于刚刚交往了一个女朋友的王鑫来说,从来就不曾感受到性感是什么含义,直到接触了骷髅小姐。 就好像面前就像突然敞开了一扇神秘的大门,里面充满了危险的诱惑,既让他感到害怕,又欲罢不能。这种感觉是他那位娇生惯养的女友从未带给他过的。 他也学着像其他人那样给她打赏,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他给的钱当然少得可怜,但骷髅小姐并没有忽略他,也会适当的满足他的要求,让他很有成就感。 他开始背着女友私下里与骷髅小姐聊天,诉说一些心中的苦闷,骷髅小姐并不反感,还很愿意同他闲聊。 很快,欲罢/不能的王鑫提出了与她见面的请求,希望能亲眼一睹她的芳容。 可能提出这种要求的人实在太多了,骷髅小姐利当然拒绝了。这时候,王鑫的女友也隐约发觉了他的秘密,又是逼问,又是发脾气,吵了几次架,搞得两个人很不愉快。 就在这个很闹心的时候,一天下午王鑫正在上试验课的时候,他的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 骷髅小姐的发来的。 “你真想见我吗?”短信上只有这短短一行字。 就这几个字就让王鑫欣喜若狂了。他马上回复:“当然,一直都想。”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复完,忽然发现站在其他试验台的女友正往他这边看,女友的眼神明显带着怀疑,弄得他很不自在,女人在这方面好像都有天然的直觉。 这时候手机又发来一条短信——“我可以见你。你来找我吧。” 女友果不其然一下课就逼问他跟谁联系,他矢口否认没跟谁联系,女友要查看他的手机他不肯,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此时的王鑫已经顾及不了太多,只是迫切的想要见到自己的梦中女神。他按照骷髅小姐在电话给他的地址,找到她要求会面的地方。 多少有点儿出乎他意料,网络上大名鼎鼎的骷髅小姐住在了一栋比较僻静的回迁楼里,前面是立交桥,后面是工厂厂区,可能交通很不方便,入住率并不高。 骷髅小姐的公寓是一楼一进楼道正对的那扇门。 王鑫心怀激动,又有点儿好奇的按了门铃。无人开门,这时候,他 的手机又受到了一条短信。“我现在不方便开门。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他这才发现防盗门并没有关掩,留了一道缝。 他拉开门,走进房间,在卧室里看见了电脑,还有各种cosy的衣服。这就是骷髅小姐平时与他们交流时所待的地方吧。只是座位上现在没有人,骷髅小姐不在。 但他看见鼠标旁边放着一个熟悉的骷髅面具。忍不住伸手拿起来看,不错,就是骷髅小姐平时带的那个面具,想到她现在没有戴面具,王鑫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可是她现在人呢。 王鑫退出卧室,四下寻找,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流水的声音。 他轻轻拉开卫生间拉门,这时候,一个纤细的声音传来,“你来了。” 声音从里面传来,卫生间里面有一个毛玻璃的浴屏。浴屏后面有人影晃动。“我在洗澡,茶几上有饮料,你先喝点儿吧。稍等我一下。” 王鑫吞咽了一口唾沫,听话的点点头,拉上了卫生间门。 看到毛玻璃后面袅娜的人影,他一个20出头血气方刚的男人就忍不住心猿意马了。只感觉脸上发烧,心里砰砰直跳。 他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桌上的饮料一口喝下,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儿。 但紧接着,他忽然感觉眼前阵阵发黑,一下从沙发上栽到地上,不省人事。 浴室里的骷髅小姐依然在洗澡,仿佛根本不知道客厅里发生的事情…… 1. 死亡陷阱 4 昏昏沉沉的,他猛然睁开了双眼,看到的却是周围无尽的黑暗。 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想起身,却感觉四肢被固定在了床板一样的东西上,动弹不得。 接着,他就听到了桀桀桀桀的笑声。 他感觉一双冰冷的手正在自己的身体上摩挲,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穿衣服。那双冰凉冰凉的手,沿着自己的身体往下摸,抓住了他两/腿间的东西,用力攥在手里。 难道是骷髅小姐?! 无论他怎样睁大了眼睛总是看不到面前的人,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屏幕上那个娇滴滴的小甜妹会干出这么疯狂的事情。他从来没敢奢求会和她发生什么亲密的事情,如果她情愿实在是他求之不得的,但,绝对不是这种被心目中的女神玩/弄的方式。这种方式让他感到恐惧。 骷髅小姐越攥越紧,那不像是爱/抚,而是折磨。他实在忍不住疼得叫起来。然后他脑袋上边遭到了连续击打,再次昏厥过去。 在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中,他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好像自己的皮肉在被一片片往下剥。 他用力挣扎,使出了惊人的力量,捆绑一只手的绳套突然迸断。他用松脱的手飞快的解开了捆绑手脚的绳套,极度的痛苦激发了他本能求生的欲望。他从床板上翻到地上,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伸手撕开了蒙住眼睛的带子,好像是黑色垃圾袋剪成的带子,他已经无暇顾及,脑子里只想着逃出这里。 他看见身侧有一扇窗,就在几步之遥,没有多想,跳上窗台,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了原本没有插严的窗户,落在窗外。 幸亏不是高楼,否则他慌乱中这一跳就要坠楼摔死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左胳膊异常疼痛。当时他根本没有时间看自己哪里受了伤,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有没有穿着衣服,从地上爬起来只顾着拼命向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差一点儿撞到一个老太太身上。他听到老太太扯着脖子尖叫,那尖叫声让他毛骨悚然。 老太太那双浑浊的老眼充满了恐惧,正盯着自己看。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低头瞅了一眼自己。 当他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时,惊恐的发现,小臂以下已经没有了皮肉,只剩下了一截白森森的骨头和五根细长的指骨。 他眼前一黑,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以上是躺在病床上的王鑫在c市急救中心被抢救过来之后,接受警方询问回忆起的案发经过。 杜若兰站在病床前,看着身上缠满了绷带的王鑫,尤其是被肢解后的左臂悬挂在他脖子上,后背都感到一阵悚然。 昨天晚上,一丝/不挂浑身是血的王鑫拖着一条只剩下骨头的胳膊昏倒在了马上上,被一个路过的老太太的发现了。老太太随后报了警。警方和救护车随后赶到,王鑫由于失血过多一度处于危险边缘,经过一番抢救才苏醒过来。 主治医生告诉杜若兰,患者身体上遍布伤痕,额头上出现了骨裂,左臂小臂则只剩下了一截骨头,只能进行肢解。可以确定的是被害人经过了长时间的非人折磨。 1. 死亡陷阱 5 …… …… “骷髅小姐是什么来头,你们查过了吗?”杜若兰在案情分析会上问重案组的警员。 “一个叫情缘网的交友网站女主播,在圈儿里最近很火爆。”任强说,“她总喜欢戴一副骷髅面具,从来不已真面目示人。她的粉丝群十分庞大,足有几千人。据说相当一部分人是抱着猎奇心理想要亲眼目睹她的真容,但好像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到底长什么样。” 杜若兰冷笑:“这倒真是个很好的隐藏手段。难道她一开始就打算作案了吗?” “……” 她又问:“情缘网网站那边应该有她的注册资料吧?” “注册资料显示的她叫邓刚。”任强的表情这时露出了诧异。 “怎么听着好像一个男人的名字呢。” “我们根据网站上的身份证号码查到,这邓刚的确是个男的。” 杜若兰觉得这简直是自己听到的最不可思议话。 一个男人假扮成女主播倒还罢了,居然还是以性感火辣组成,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吗? “邓刚的住处在什么地方。他没有固定住处,去年刚大学毕业,之前是碧桂园楼盘的售楼员,与同事们合租房子,我们打听过,他们说邓刚两个月前辞职不干了,之后一直都没有跟公司联系过。” “那他主持节目是另租的房子喽。” “应该是,我们正在根据被害人王鑫提供的线索和他被发现的地方进行大范围的搜索。相信找到那个地方是早晚的事情。” “找到还不够,一定要尽快,也许凶手正准备逃跑呢。我们不能给他太多的时间。市区地图在哪里?” 马上有警员拿来了地图挂在墙上。 杜若兰在上面快速搜索了一遍,拿起桌上的红色铅笔在其中一个街道上画了一圈,“这里就是发现报案人周淑香发现王鑫昏倒的地方。一个胳膊被砍断,遍体鳞伤的人,不可能跑太远,估计连一千米都走不到。虽然他现在已经记不住自己约会骷髅小姐的具体位置。但他不是说过那栋楼前面是立交桥后面是厂区吗。”她用笔画了一个大圈,“以发现王鑫的地方为圆心,一千米以内为半径。看看能找到几栋住宅楼。马上去找。” 杜若兰一身警服的站在众位警员面前侃侃而谈还是相当有威势的,此刻没人再把她看成一个容貌俏丽的柔弱女子。命令一下达,手下们二话不说,马上行动。 入夜时分,骷髅小姐的临时住处被找到了。 杜若兰从刑警队抽调了七个人,把那栋楼围住。而她居然单枪匹马拎着手枪走进了骷髅小姐的公寓。 她现在总是不自觉的拿自己与前任陆小棠作比较。上一次的连环杀人案成功告破,功劳虽然记在她身上,可她心里知道,如果没有罗炎麟和陆小棠,她跟本破不了那件案子,搞不好连命都会搭上。这让一向心娇气傲的杜若兰十分不甘心,总希望能有机会再较量较量,尤其是和陆小棠。 虽然骷髅小姐手段残忍,但杜若兰并不怕她,不管他是男是女,还是个什么东西,她自信自己一个人足够把她拿下了。 1. 死亡陷阱 6 只是她暂时未把自己的枪法考虑进去。倒也是,一般罪犯看见警察拿着一把枪指着自己,也很少有敢于反抗的。 杜若兰走进房间,嗅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有血腥味,又像混合了其他什么东西,直让人作呕。 她紧握手枪,保持着警惕。她闻到刺鼻的气味主要是从好像卧室的房间里散发出来,便小心翼翼的走向那个房间。 但她失望了。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那股说不出来是什么的怪味,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能跟犯罪现场联系起来的痕迹。 她有些失望,但还想寻找跟那处气味的来源。 擦—— 很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虽然杜若兰不算什么高手,但是在这么安静的环境,又是全神贯注,她听得真真切切,全身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有人在身后。 脑子里一闪念,她猛然转身,可是已经晚了。 身后那个人已经抢先出手把她握枪的手捉住了,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用力挣扎竟然无济于事,身后那个人比他的力气大太多。 “你是骷髅小姐?”杜若兰死到临头,还充满了好奇。 “不管我是不是,如果你死了,你知不知道都没有意义了。”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杜若兰一下愣住了。 这个声音居然有点儿耳熟。 “尽管你身手不怎么样,胆量还是很不小的。”那个人讥嘲完她,松开了手。 杜若兰疑惑的转过身,一看身后那个人,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这个好悬把自己吓死的人居然是罗炎麟,特别调查组的组长。 上次连环杀人案结束之后罗炎麟便带着部下回到省里了,之后便了断了联系,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相见了。 “真是阴魂不散呐,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你。” “你这是不欢迎我喽。” “你每次都用这种别致的招待方式和别人打交道,估计也没人会欢迎你。”杜若兰不满的对罗炎麟说。 然后,她忍不住问他:“你怎么回来这里?” “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呢?”罗炎麟反问。 杜若兰一愣,不可思议道:“不可能啊,我昨天才接到的报案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们是跟踪她的qq号和手机号找到这里来的。” “什么……你等等,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们早就知道这个人了。” “我们知道她时,她不叫骷髅小姐,而是叫假面小姐,也是网络女主播,不过不是情缘网,是另外一家网站。” 杜若兰已经意识到罗炎麟接下来要说什么了,“难道这个人是一个惯犯吗?” 罗炎麟点下头。 杜若兰还想往下问,大门外走进来的人把她的思路打断了。 她往外一瞅,看见慕容雨川正拎着一个勘验箱,走进了客厅,看见她,朝她露出暧昧的笑容,打个招呼,“嗨,美女。” 杜若兰对他的印象可不怎么太好,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既然连法医慕容雨川都到了,可想而知,罗炎麟那边已经准备插手这件案子了。她回过头来对罗炎麟说:“幸运的是,这起案子的被害人逃了出来,没有死。通过调查骷髅小姐的账户和在网站的个人资料,我们已经查到她的身份。她叫邓刚,是个去年才刚毕业的学生,做过售楼员,还有一点需要告诉你,她不是什么性感小姐,她其实是个男的。” “你先等一下。你说他的身份证名字叫邓刚?” “是。” “真是巧了,我们找到的其中一位被害人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1. 死亡陷阱 7 “被害人?!”杜若兰虽然心里已经有所预料,听罗炎麟亲口说出来,还是被震动了。“他是怎么死的,不会是也像王鑫那样……” “浴室里有人洗过澡。”慕容雨川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又把杜若兰的话打断了。 罗炎麟扔下杜若兰出了房间,走进到浴室。 慕容雨川正伏在浴缸上,探着身子往里看,“澡盆里还有点儿水,浴液的香味还在呢,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洗过澡。” “王鑫提到过,他来的时候没并没有看见过骷髅小姐。当时骷髅小姐在浴室里洗澡,他在等她的时候喝了放在茶几上的咖啡,就被迷倒了。”杜若兰跟着罗炎麟随后走来,说道。 “如果是她那就好办了,我想我应该能找到一些确认她身份的东西,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这个女人还一无所知呢。”慕容雨川眼里发出了兴奋的光彩。他在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的沿着浴缸搜索了一遍。用镊子从夹起了什么东西,放在眼前看了看。“哈,你们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你就赶紧说吧。”杜若兰讨厌慕容雨川动不动就喜欢换卖关子。 “毛发。从形状上来说,肯定是那个部位的。”慕容雨川很猥琐的朝杜若兰眨眨眼睛。“如果我把这张照片发到网上,没准儿有变态粉丝愿意出高价卖买呢,你信不信?” “无聊。”杜若兰哼一声。 检查完了浴室,慕容雨川又检查了卧室,他挡上窗帘,用鲁米诺溶剂把房间喷洒了一遍,原本看似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出现了一片片,淡蓝色的光斑。他对罗炎麟和杜若兰说:“这应该就是凶手残骸王鑫的案发现场。明显可以看出,她在事后清洗过现场。我检查过了,是洗衣粉和洗涤剂清洗的,肉眼已经看不出来了。只有用专门的试剂才能够检查出来,那些散发蓝光的地方都是血迹,被害人应该流了不少血,这个地方有点儿特殊……” 他走到了房间中央,指地上相对集中几片血迹说:“这里有不少血滴坠落的形成圆形坠落血点。而且几乎是绕成了一圈,他当时的身体是被固定在了什么东西上吗?” “他感觉当时好像躺在了一张床上,”杜若兰说。 “看血迹圈起来的范围差不多吧。不过他应该能够回忆起来吧,难道他当时被注射了什么东西?” “据他回忆,他当时的手脚都被绑住了,还被注射了麻药,没法很详细的回忆起当时的具体情形。” “是吗,呵呵,这位骷髅小姐的架势好像在做外科手术一样嘛。” “手术到没有,她倒是把王鑫的一条胳膊都剃光了。” 2. 碎块 1 “他可真幸运啊。” “你说他幸运?!”杜若兰微微皱眉。这家伙怎么连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血是冷的吗。 “比起另外两位,他当然很幸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儿。” 慕容雨川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让我说不如你亲眼所见,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下午,杜若兰带着满腹疑窦坐罗炎麟的车来到了省会s市。 他们驱车来到刑事调查局特别案件调查组。 罗炎麟把她领到了法医室。 刑事调查局的法医室装配了国内一流的科学设备,占据了整整三层楼,可以进行全面的医学实验。这里很少有空闲下来的时候,每天都会接到来自全省甚至外地送来的标本,涉及了民事和刑事案件所能包含的全部的化验类型。 杜若兰也换上了一套白大褂,跟着同样打扮的慕容雨川和罗炎麟走进解剖室,是一间几十平米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冰冷房间。 慕容雨川走进身后的储藏室,过不多一会儿,他推着移动担架走出屋子。担架上盖着白布单。但是杜若兰奇怪的发现白布单下凸显的形状根本不像人形,而是其他什么东西,东西分成两大堆,把白布单都凸起了两个鼓包。 还没等慕容雨川掀开白布单,她就觉得胃部一阵绞拧,隐约感觉到自己要看到多么恐怖恶心的东西。 白布单掀开了。 两个四方的大托盘。其中一个里面堆满了厚厚一堆肉块,每块肉黄红相间,黄的是脂肪,红的是筋肉,外面还有一层皮,看上去就像超市里卖得猪肉。但她准知道不可能是猪肉,猪肉也不可能出现在法医室里。 旁边的盘子里放着一摞被几乎被剃光了肉的骨头。白森森的骨棒上只残留着一些肉渣,乍一看也跟猪骨头差不多,但就在骨棒中间还隐藏着一颗骷髅头,透过横七竖八的骨棒阴森森的向外面窥视。 “这是谁?”杜若兰当着罗炎麟和慕容雨川的面不想示弱,强作镇定的问。 “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他应该是一名两个月前失踪的男人。他叫乐正宇。是s市理工学院的学生。”罗炎麟说。 “学生?!”杜若兰倒吸一口凉气。 从移动担架上那堆骨头和肉根本看不出被害人原先长什么模样,这样倒还好点儿。可听到罗炎麟说出这个人的身份,那种恐惧就被无形中放大了数倍。 杜若兰甚至不想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她就忍不住去想象那颗骷髅当初是活人的长相。 慕容雨川在一旁瞧在眼里,故意使坏,问杜若兰:“你知不知道这具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 “……” “大上个月,就在距离这里两站地很近的一处居民小区里,有一栋住宅楼的一楼下水道被堵了,居民请了物业工人疏通下水道,用排污泵把脏东西抽出来之后,发现了一堆肉片,楼下住户一开始认为是楼上哪个住户不道德,把烂猪肉倒进了下水道,把这些肉片倒在了附近的垃圾箱了,还有些残余的让一些流浪猫狗吃了。这件事过去没两天,有个捡垃圾箱人到小区里翻垃圾箱,发现了一个里面有血水的塑料袋,他以为是谁家吃剩下扔的猪骨头,就打开了塑料袋,寻思挑几块没烂的拿回家煮,然后,就摸出了这可头骨。你说他当时的感觉还有没有胃口炖骨头吃吗?” 2. 碎块 2 “呕——”杜若兰捂着嘴跑出了解剖室。 “你何必为难她能,这件案子,我们可能还需要和她合作呢。”罗炎麟说。 “我就是看她什么都自以为是的样子想捉弄捉弄她,嘻嘻,你不会是心疼了吧。” “扯淡,赶紧干活。” “我就说而已,你看你还当真的,这是不是应该叫欲盖弥彰呢。” “……” 杜若兰收拾完回来了,气鼓鼓的瞅着慕容雨川。慕容雨川偏偏还拿起一根骨头故意说:“今天晚上吃点儿什么好呢。排骨炖酸菜吧,香味浓郁还不腻,再配点儿蒜酱,想想我就忍不住流口水啊。” 杜若兰胃里的酸水一股股的往上涌,她忍不住又要吐了,恨不能拔枪毙了这家伙。 “别说没用的。”罗炎麟打岔对慕容雨川说:“你把被害人的基本情况告诉杜警官吧。” “哦。被害人皮肉是被刀具一类的凶器剃掉的,我在皮肉和骨头上没有发现被击打过的痕迹,头骨也没有,所以我猜测被害人在被杀害的时候头脑中还有意识。” “死因是什么?” “喏。”慕容雨川指指那堆碎肉和骨头。 “你该不是说他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之前我一直对此抱有怀疑,不太肯定,但是自从你们c市出现了侥幸逃脱的被害人,正好确实了我的猜测。如果王鑫当时没有逃出来的话,我想他也会变成这样。全身上下的皮肉,从头到脚,一片片被剃下来……” “一片片剃下来……”杜若兰咽口唾沫。 “是啊,你吃过火锅吧,就像片羊肉那样。要知道人体有那么多肉,表皮加上脂肪和肌肉大概有1.5到3厘左右的厚度,包裹着里面的骨头,全部表面积大概有1.9平方米左右,要想把这么一大块东西全部去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需要使用一把十分锋利的刀,足够的体力和耐心以及才能做到。” “你们确定这是骷髅小姐做的?”杜若兰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千娇百媚的网络主播能用这种方式杀人。 “我们叫她面具小姐。”罗炎麟说,“不过骷髅小姐这个名字听上去更贴切啊。我们对这个人并不特别了解,她的身份也十分隐蔽,很可能早就产生了杀人计划。” “邓刚呢,你们刚才说查到了被害人的身份是一个叫邓刚的人,他跟骷髅小姐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稍等。”慕容雨川转身走进储藏室,过了一会儿用移动担架推出另外一堆骨头和皮肉。单凭肉眼,跟开始推出来的尸体碎块没有什么不同,混在一起,杜若兰都无法分清彼此的差别。 “这是邓刚?”她畏缩的问。 罗炎麟说:“这具尸体是我们在垃圾箱里找到的。皮肉和骨头被分别装在了不同的塑料袋里,分装在一条街的三个垃圾箱里,这一次是环卫工人发现的。不过很可惜,这条街没有监控,而且弃尸者选择了行人稀少的时间段,做的十分隐蔽,没留下任何线索。” “那案发现场呢,这两个被害人的被杀的地方你们都找到了吗。” 2. 碎块 3 “是的。乐正宇的案发现场就在发现尸块的那个单元的三楼。房主是一对儿退休老夫妻,经过调查已经被他们的作案嫌疑排除了,房子的租客就是乐正宇。” “那就是说凶手是亲自到第一位被害人的家把他杀害的。”杜若兰说。 “可以这样说。第二个被害人邓刚是在一个月之后被发现的,手法与杀害乐正宇如出一辙,凶手也是到他的出租房里把他活活割肉杀死的。之后用清洁剂彻底清理了犯罪现场,邓刚弃尸的地方就在他出租房的那条街道上。这一点也跟杀害乐正宇很相似。不过在c市凶手自己租了一间房子进行作案,这一点与前两起作案稍有不同。” “这个我能解释原因,我仔细调查过王鑫,他现在住在学生宿舍,不具备凶手需要的作案条件,所以凶手是干脆自己租了一套房子。看起来他对作案地点并不挑剔,只要能最大限度的不被人发现就好。” “这个我赞同。根据目前为止发生的三起案子,你对凶手有多少了解。” 杜若兰笑了,“我觉得已经用不着在做心理画像了,我们除了骷髅小姐的长相不知道以外,几乎了解她的全部。” “真的吗,如果你真的了解她的全部,你就应该知道她的作案动机,那么她为什么要杀人呢,要用这种手段去杀人?” “……”杜若兰一下被罗炎麟问住了。他的问题,她没有一个能够回答。 “那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杀人。”她反问罗炎麟。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我正在试图靠近凶手的想法。” “哦?” “我总结了一下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几个相同之处。三名被害人都被用近似于分尸的手段剃成了碎肉和骨架,这是过度的谋杀方式,如果单纯是为了抛弃尸体方便根本用不着浪费这么大的气。” “通常只需要肢解被害人的四肢和头就可以了,是最简单常用的方式。像我们的凶手把被害人切割成了碎片,那得需要至少一两天的时间,绝对是个重/口味的家伙。”慕容雨川插嘴说。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属于泄愤式暴力,充满凶手对被害人充满了敌意。目的就是要将自身的痛苦和折磨转移到被害人身上。这类行为需要一定攻击行为,更多的的客体作为发/泄对象。在多数的攻击案里,受害对象往往是活着的有意识的被害人。泄愤式暴力并不足以满足于暴力行为,更多的是为了满足心理需要或者以想象为导向的需要,因此,这种泄愤式暴力并不需要一个有意识的或者活着的的被害人作为目标。” 慕容雨川又插话:“譬如说在被害人死后取出内脏,在被害人死后切掉ru房,或者在被害人死前,对药物、酒精造成昏/迷的被害人进行暴力强jian……” “行了够了,我知道了。”杜若兰皱着眉打断他。她看慕容雨川每当讲这些极端犯罪的东西就满脸兴奋,十分的反感。搞不懂这家伙是天生变/态,还是干法医干久了心里发生了异常。 3.在杀人现场洗澡的男人1 “但是你们别忘了,骷髅小姐是一个女人。”杜若兰提醒罗炎麟和慕容雨川。 “泄愤式暴/力不局限于男性/罪犯,也包括女性/罪犯。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说,二者之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也是学心理专业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罗炎麟说。 “你不会认为骷髅小姐是一个色qing狂吧,那也太……” “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现在只是依据凶手的表现来客观判断,那些理论上的知识都是犯罪学家通过无数的犯罪案例总结出来的,具有相当的参考价值。” “好吧,就算你说的对,骷髅小姐就是一个女变/态,然后你又能说明什么。” “然后,我们比较了三名被害者的共同特点,邓刚年龄最大,24岁,建筑学院,毕业生,刚毕业一年。之后是乐正宇,23岁,今年大四,海事学院学生。年龄最小的是王鑫,理工学院学生。19岁。他们都是二十岁出头的人,大学生要么大学刚毕业。邓刚和乐正宇都是骷髅小姐的粉丝。王鑫应该也是。女性连环凶手往往都愿意选择年轻男子作为目标,这一点儿也符合色qing凶手的特点。不过目前我们还缺少更多证据,这些只是我们暂时总结出来的罪犯特点。如果凶手再次行凶,我担心她还会寻找类似的目标下手。” “但她肯定不会再用骷髅小姐这个称呼了。”杜若兰说。 “这还难说,他的粉丝群数量庞大,她的杀人消息还没有公开出去,我们现在不知道她与粉丝们都有多少沟通渠道,我最担心她急于作案,有可能在短期内继续作案。” “那怎么办。” “我们正在和她以前工作过的网站进行沟通,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她的线索,最好是能找到跟她接触过的人。只有了解她了才好分析她下一步想干什么。” 在罗炎麟和杜若兰聊天的时候,慕容雨川埋头开始进行手头的试验。在骷髅小姐的作案现场没有发现太多有价值的物证,所以在浴缸里发现的那根下ti毛发就显得尤其重要。 微镜观察,首先可以确定这是人体毛发。这要通过颜色、韧性和光泽等方面来区别,尤其是人头发的毛鳞片具有独特性。其次通过毛发的形状很容易可以判断属于人体哪个部位。yin毛松软富有弹性,截面呈椭圆形或者三角形。 这些常识对于慕容雨川来说了然于心,并不难鉴定。 忽然! 他瞪大了眼睛,暗吃一惊。 用镊子拨动那根毛从不同角度仔细观察。罗炎麟和杜若兰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他,他用剪子把毛发剪断,仔细观察横截面,然后说道:“这个骷髅小姐恐怖不仅仅是色qing狂,还是一个同/性恋。” 罗炎麟和杜若兰被他突然打断,不解的看着他。罗炎麟问:“你怎么知道的,发现什么了?” “这根体/毛不是女人,是男人的。” 你说什么? 罗炎麟和杜若兰互相对望,慕容雨川的发现把他们刚才聊的统统推翻了,连罗炎麟,连罗炎麟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能确定吗?” “女性的yin毛比男性yin毛更短,更粗,当然个体之间会有一定的误差,所以我特意检查的它的横截面。男性yin毛的横截面是三角形的,而女性是菱形的。我在浴缸里找到的毛发,完全符合男性的特点,王鑫看到的那个在浴室里洗澡的人很可能不是美女,而是一个爷们儿。” 3.在杀人现场洗澡的男人2 “男人!?”杜若兰到现在还无法相信的慕容雨川的话,惊呼不止,“这简直太开玩笑了吧。骷髅小姐可是著名的网络主播,粉丝有上千。如果她是个男人岂不是早就被发现了?” “喂,我说小姐,这可是科学试验,不是我随口乱说的。”慕容雨川不满的说。 “那也说不定是其他男人在骷髅小姐的浴室里洗过澡呢。” “凶手在作案以后清理过浴缸,有可能留下毛发的人很少,除了凶手本人大概就是受害人王鑫了吧。你不妨去问问王鑫。” “不用你说,我当然要去问的,哼。” “哼。” 慕容雨川的女人缘一贯还不错,不知怎么的,与这位c市的新一任警花就是犯相,两个人见面就掐。 赶到医院,杜若兰亲自询问王鑫,让他当着罗炎麟和慕容雨川的面重新复述一遍案发的经过。 王鑫的身体状况比头两天有所转好,但精神萎靡不振,整个人都像彻底垮掉了。没有人经历了那样的惨剧还能安然无恙的,王鑫幸运的捡回一条性命,但是这次恐怖的经历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没人知道,只要他看到自己缺失右手,就能想到那梦魇的夜晚所发生的一切。 这个曾经让他痴迷若狂的女人现在成了他无法忘记的恐怖恶魔。 这个恶魔现在还逍遥法外。 王鑫说话断断续续,逻辑混乱,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厌恶,他对这一次又一次的复述已经厌恶透顶了。 杜若兰实在不耐烦了,干脆直接问他:“案发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在骷髅小姐那间屋子里洗过澡?” 王鑫张开干涸的嘴,沙哑的说:“没有。” “你是唯一实际接触过骷髅小姐的人,你认为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她又问。 “……”这个问题把王鑫问得有点儿发懵。 “我是说,你到底有没有跟她那样……” “怎样?” “她是想问你有没有跟骷髅小姐亲/密过?” 王鑫的脸腾一下红了,极度厌恶的看着慕容雨川。 杜若兰瞪了慕容雨川一眼,但又说不出他哪里问的不对。确实,骷髅小姐把王鑫诓骗到那里不就是因为看上了他吗,如果她真是一个女//色//情狂,不排除她先与被害人亲/密,然后再设法残/杀他。 沉默了好半天,王鑫终于摇摇头。 “那么你有没有碰过她呢?”杜若兰忍不住又问。 王鑫像看变//态一样看着围在病床边的三个警察,他们的问题确实不太像警察更像是三个八卦的小报记者。 “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之前从来没问过你这个,但我们需要了解这个。” “……没有,我甚至都没跟她说过话,也没有看见过她。” “你不是说你看见过她洗澡吗?” “那是隔着玻璃,我只看见了模糊的人影,没有真正看见过她。” 3.在杀人现场洗澡的男人3 “也就是说,你当时根本都没有办法判断他的性别对吗?” “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判断她的性别?”王鑫满眼困惑,完全听不懂杜若兰到底在说什么。 “你觉得骷髅小姐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什么,她……她当然是大美女了。” “可是你都没有见过她的长相。” “我看见过她的身材,她的胸……很大。” “那是可以作假的,小弟/弟,买个钢圈的胸//罩就能解决的了。”慕容雨川插嘴。 “不可能,你们以为我是傻瓜吗,连男女都看不出来?”王鑫大声坚持,“我们虽然没有看见过她长相,但是身材总是看的清清楚楚的,除了胸,她皮肤白嫩,声音好听,体态婀娜,是个十足的大美女。” 慕容雨川三个人互相对视,王鑫如此肯定,让他们也有点儿举棋不定。确实,骷髅小姐能有那么多的粉丝也不可能是男人轻易假扮就能扮好的。 这样一来就与在浴缸里发现的男人毛发出现了矛盾。 三个人一时间都想不明白究竟,打算先离开医院回去探讨一下再说。 “杜警官,稍等一下,我还有件事。”王鑫看他们要走,喊住了杜若兰。 “什么事?” “我想……我想拜托你帮我办一件事。”王鑫忽然变得吞吞吐吐。 “你说。” “你能不能帮我转告我女朋友一声,说我错了,我要是听她的话就不会遇到这样的灾祸……”王鑫说到情绪失控,大哭不止。 …… 曹珊珊,c市医科大学三年级学生,临床医学专业,王鑫的校友也是女友。说起来也是慕容雨川的校友。 慕容雨川对c市医科大学在熟悉不过,在这里读了四五年书,对校园轻车熟路。他们坐车回公安局,路过医科大学停下,领着杜若兰去找曹珊珊。杜若兰觉得王鑫实在可怜,帮他转告一声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就顺路过来了。 到了临床医学系,找到了曹珊珊。 曹珊珊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相貌一般,不太出众,听说她家境不错,和王鑫处了两年多朋友。王鑫死里逃生,受伤住院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去医院看过他。 杜若兰把王鑫的话原封不动的向她转告。 曹珊珊听完,眼睛只是扇动了俩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他受了很重的伤。”杜若兰忍不住说。 “我听说了,他断了一条胳膊。”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看看他比较好,他很想见你。” “可是我觉得一点儿见面的必要都没有。那只能怪他自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后悔药卖。人做事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你们毕竟是……”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曹珊珊冷冷的打断,“他背着我追求那个女主播,就是对我们感情的背叛,我当时就十分失望。凭我们家的家庭条件,想要找个城里条件好的绰绰有余,我父母一开始根本没有看上他,是我强烈要求他们才勉强答接受他。可是你看看他是怎么做的,真是个不要脸的男人,我真是后悔呀。” “他现在很后悔。他说他要去和那个女主播见面你还拦他了,可惜他没听,如果他当时听你话,或许就不会遇害了。” “我说过,他理应为自己的过错接受惩罚,断了一条胳膊,是他咎由自取。” 3.在杀人现场洗澡的男人4 “好吧,那你听没听说过骷髅小姐的这个人?” “骷髅小姐?!”曹珊珊稍微迟疑了一下,摇头说,“没听说过,好奇怪的名字啊。” 杜若兰注意到了她神情上细微的变化,装作没看见,说道:“王鑫遇害那天就是去见她,之后出了事儿的。” “你是说王鑫是被她害的?” “可以说,是这样的。” 曹珊珊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往下说了,杜若兰没想到曹珊珊对王鑫如此绝情,这个女人冷漠的让人看着心里发寒。 他和慕容雨川离开校园坐车往回走的路上,她问慕容雨川:“你觉得曹珊珊怎么样?” “一般般吧,长得不行。” “我没有问你这个,我是说她刚才说话,你没有发现什么吗,我感觉她应该知道骷髅小姐这个人,我刚才问她,她的眼神明显是在撒谎,她装作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么说来,可能她怕这件事儿牵扯到她吧,想彻底摆脱王鑫才这么说。”慕容雨川猜。 “也许吧。”慕容雨川的猜测虽然不能让她特别满意,但是曹珊珊的冷漠也难说不是这么想的。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骷髅小姐的下落。 回到刑警队,杜若兰召集警员们开会,罗炎麟和慕容雨川也到场参加了,不但他们来了,杜若兰还看见了一个最让她不愿意看到的人——陆小棠。 她马上感受到全身的斗志一起燃烧起来。 罗炎麟将之前在s市发生了两起杀人案重新做了交代,便于c市这边的警察有所了解,比较新近发生的王鑫案件。 慕容雨川拿出了检测过的毛发,警员们听说他发现的是男人的毛发,都很吃惊。对于这点矛盾,谁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小棠这时候建议:“不管凶手是男人还是女人,他肯定还会作案的。我们还不如把主要精力放在她寻找她。” 杜若兰不以为然道:“找是肯定要找,但问题是如何找。要知道至今还没有看见过她的真面目,甚至都没有与他接触过。要找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人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我们也并非对假面小姐,你们所说的骷髅小姐一无所知,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她的身份还有她的作案模式。根据我们的了解,她是利用网络主播的身份接触自己的粉丝,提出私下约会,勾/引被害人进入她的圈套里。我们如果能够好好利用这一点,就有可能找到她。” 你是说假扮成粉丝反过来给凶手设置圈套吧。“杜若兰反应也不慢,自负的看着陆小棠。 “对,这就是我的想法。” “如果这个办法这么有效,凶手岂不是早就被抓住了,说不定,骷髅小姐早就发现你们的计策了。” “她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也不排除因为凶手很谨慎,她做完案子之后会马上离开网站,改名换姓,我们一直都慢了她一步。但我们也摸索出了一些规律,想只要我们能够盯紧她,就很有可能取得成功。” “你怎么想我无权干涉,但是这一次我不希望你们左右我们c市刑警队的工作。” 这两个人见面就犯相。没说上几句话又开始针锋相对了。 3.在杀人现场洗澡的男人5 在杜若兰的一亩三分地,如果没有她的支持,陆小棠独木难支。她看看罗炎麟和慕容雨川的态度,这两个人都不表态,当起了和事佬,这让她有点儿来气。 正在双方陷入尴尬,一名警员匆匆走进会议室,对杜若兰说:“杜队长,我们又新发现了。” 所有人都转向望着那名警员。 “发现什么了?”杜若兰问。 “我们刚接到群众报案,在塔西街又发现了两包疑似人肉的肉片。” 什么? 不光杜若兰,在座所有警员都是一凛。 凶手的行动速度实在太快了。 杜若兰他们抱着几分侥幸心里,希望那不是人肉。 报案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姓王,家住塔西街棚户区。 杜若兰和罗炎麟一队警员马上驱车赶到。那个中年妇女看样子吓得不轻,由一个派出所民警陪着,在胡同口等待警员们赶来。 “那些肉片在哪儿?”杜若兰一下车就问。 “在我家里。”王大娘说。 “你家里?”杜若兰稍感诧异,观察王大娘的表情,除了看到有几分惊恐,没有发觉其他可疑。 她跟着报案人走进一条狭窄的小道,两边都是简陋的小房屋,快要把路都挤没了。 王大娘住在其中一个小院里,与另外一家外来打工的住户合租一个院子。 刚走进院子,众人家问道了一股炖肉的味道。 杜若兰几名警员互相看看,不知想到了什么,都感觉一阵反胃。 那股肉味就来自王大娘家里,她领着警员们走进狭窄的厨房,指着灶台上的大锅说:“就在那里。” 慕容雨川走过去解开大锅盖,沸腾的浓汤中翻滚着煮得半熟的肉片,加了大料花椒,让肉汤里飘散出浓浓的肉香。 好几个人都跑出厨房吐去了。 杜若兰的胃里也一阵阵往外泛酸水,早上吃下去的东西,现在开始折腾个没完,但她是刑警队长,尤其是当着陆小棠、罗炎麟他们的面,绝对不能示弱。 陆小棠直皱眉,看样子也不比杜若兰好多少。她可没有硬撑着,转身走出了厨房。 杜若兰看在眼里,不觉面露得意,至少说明在意志力方面她完胜陆小棠。 她问王大娘:“这一锅肉是你炖的吗?” “是。” “你知道这是人肉吗?” “我……我一开始不知道。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今天早上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顺便看了一眼垃圾箱。” “看垃圾箱干什么?” “有时候我翻翻附近的垃圾箱,拣点儿能卖的东西贴补贴补家用。” “哦,然后呢。” “我看见垃圾箱里有三个崭新的蛇皮袋,鼓鼓囊囊的,打开其中一个,里面都是切好的肉片,拎着沉甸甸的,少说也得十好几斤,我闻闻那些肉都是新鲜肉,还能吃,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把这么新鲜的肉丢掉不要了,觉得太浪费了,我就把那装肉的袋子拎回来了。” “你怎么发现不对劲儿的?” “我回来以后把其中一袋子肉顿了。怎么说都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我寻思先给杀杀菌放冰箱里。” “这一锅就是?” “嗯。在袋子底下,我看见了四个脚趾头。” “脚趾头?袋子在哪儿?” “在这儿。”慕容雨川指了指煤堆。 3.在杀人现场洗澡的男人6 煤堆那儿放了两个蛇皮袋,袋子下面渗出了血水,让人看着作呕。其中一个瘪了,可能之前装着锅里那些肉,另外一个鼓鼓的,慕容雨川走过去一拎,沉甸甸的,打开一看,袋子里面装了满满一袋子肉片,从肉眼很难分辨出是什么。人肉和猪肉的纹理差不多,单独从肉眼很不容易分辨。 慕容雨川打开工具箱,戴上乳胶手套,从里面找出一支小小的强光手电,打开后,对准了那堆白花花略带粉红色的肉片。刀工很细致均匀,他随便挑出来几片比较,每一片的厚薄程度都差不多。手电发白的光束穿透了肉片,把特殊的肉质纤维结构照射得一清二楚。 “很像人肉,我需要回去作进一步的化验。”慕容雨川又打开那个空蛇皮袋,从里面拿出一根疑似人脚趾的物体观察,血块已经凝结,顶端有一片很小的趾甲,慕容雨川注意到,趾甲上似乎有淡淡的红色…… 指甲油。 慕容雨川马上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他又捡起了其他几个断趾,形状都比较整齐,很像人类的脚趾,每个上面都有类似的小片趾甲。 他用放大镜逐一检查了每个脚趾的断截面,说道:“这是用刀切割的,手法很熟练,都是在脚趾和脚掌连接处的关节间隙下刀,还有那些肉片,都是用锋利的刀子切割成小片的,看来凶手对人体构造很了解。” 罗炎麟问王大娘:“你刚才说你翻垃圾箱的时候看见了三个蛇皮袋,这里只有两个,另外一个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另外一个我没碰。” “为什么?” “我打开看见里面都是些骨头,好像还有衣服。” “那垃圾箱在哪儿,赶紧带我们去找。” 出了王大娘家的小巷,罗炎麟和杜若兰几个人跟着他走过了两条街。王大娘指着街角一个绿色的大垃圾箱,说:“就是那个垃圾箱。” 怕累不怕脏的慕容雨川,身先士卒的走过去掀起了垃圾箱盖子,里面果然放着一个蛇皮袋,跟在王大娘家看到的两个蛇皮袋样式相同。 慕容雨川拉开蛇皮袋上的拉锁,打开袋口,一摞骨头映入眼中。 森森白骨上还沾着未剃光的碎肉渣,站在附近的杜若兰探头一看,顿时想起王鑫被剔得只剩下骨棒的胳膊,相比眼前这满满一口袋的骨头,那简直算不得什么了,口袋里的骨头按照骨节被截成了一段段的,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罗炎麟信步沿着街道往前走,打量着街道环境,杜若兰心里好奇,也跟在身后。 罗炎麟一直不说话,她忍不住说道:“这条街很僻静啊,没发现摄像头,应该是凶手弃尸之前故意想好的地点。” “你觉得王大娘有多少嫌疑?”罗炎麟忽然问她。 “什么,王大娘?你怎么会怀疑她是凶手呢?”杜若兰吃惊不已,她仔细回想接到报案之后所见所闻的一切,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么细节呢,否则凭她怎么也看不出王大娘有什么嫌疑,罗炎麟凭什么下这个结论。 “我并没说她一定是凶手,所有跟被害人有联系的人都可能是凶手。我只是不轻易漏掉任何一来是个潜在的怀疑对象而已。” “原来说这样啊。”杜若兰松口气,想了想说,“她的嫌疑很容易被排除在外。” “你说。” 4. 无头骷髅 1 “如果我是凶手我肯定不会报案,即使报案,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还故意把肉放在锅里炖烂实在是多此一举。而且慕容雨川刚才不是说过吗,凶手对人体的结构很了解,我看王大娘不像是这样的人,而且也没有足够的体力来作案。你觉得这些理由够充分吗?” “够了。跟我想的差不多。”罗炎麟说。 你既然都想到还问我?杜若兰有点儿来气。 “跟她同院的邻居你们调查过了吗。” “还没有,好像是一对外来打工的夫妻。” “……” 罗炎麟走到街口,对面是个三岔路口。他站在街口眺望远处,又回头看看身后来路,陷入到思索中。 “凶手有车。”他说忽然开口。 “你怎么确定的?” “血迹。” “血迹!?” “你没有注意你的脚下吗?” 杜若兰低头仔细瞅瞅脚下的地面,忽然发现地面上有个已经褪色圆点儿,凭着当刑警的办案经验,她马上认出来这是干涸的血迹。她回头瞅,过了一米多远,地面上又出现了同样的血点。 不得不佩服罗炎麟有着相当敏锐的观察力,他就是跟着这些血点走到了这里,这些血点一直持续到街口,再往前走就中断了。 “这些血迹从我脚下的位置开始一直延伸到垃圾箱的位置,大约有五十米左右,这些血应该就是被害人的血,从蛇皮袋里渗出来的。” “那为什么自从这里开始滴血?” “我想是凶手乘坐交通工具在这个地方停下车,把装着尸体的蛇皮袋取出来走进了小巷里。” “他为什么不开车进来呢?” “我想,可能那辆车比较大,没办法开进小巷。” “……” 经过慕容雨川之后的检查,确实在街道上发现的血迹就是人血。 慕容雨川在街口绕了两圈,街口的板油马路年久失修全是龟裂,还有一段泥路,就在泥路上,他发现了一个车辙,赶紧用照相机拍下来。 带着三包碎尸来到了c市公安局,慕容雨川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c市法医唐恒最近两天身体不适,请了病假,助手曾帅暂时代理了他的工作,对于他,特案组警员们并不陌生,之前的人魔复活连环杀人案,他们曾经合作过,准确说是曾帅给慕容雨川作助手,他性格老实,总挨慕容雨川欺负。 曾帅帮慕容雨川把三个蛇皮袋拿到了解剖间,和慕容雨川一起把碎骨排在了解剖台,等他们做完了初步化验,罗炎麟、陆小棠和杜若兰等人换上防护服也进了解剖间。 罗炎麟发现曾帅在悄悄看他,他看了他一眼,发现曾帅平淡的表情里隐藏着戏谑。没有人留意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人,只有罗炎麟能从他刻意隐藏的笑容里读出不平常的东西。 他的外表已经与自己差别很大了。但有人说,双胞胎与生俱来着心灵感应。罗炎麟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心理感应。 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不知为什么,罗炎麟更愿意相信乔凯永远消失了,而面前这个人与自己一点儿瓜葛都没有。 曾帅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笑意。 只有这笑意让罗炎麟觉得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了童年时候的经历,一时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你怎么了?”站在他身旁的陆小棠注意到他的异常,问道。 4. 无头骷髅 2 “哦,没什么。”罗炎麟把目光移开。 陆小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曾帅,曾帅一脸平淡,就像跟陆小棠很不熟悉,陆小棠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重新放回解剖台上,却没有注意到他眼神里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解剖台摆放着重新拼凑好的骨架,形成了一个大致的人形,但是没有头骨,上面还带着没有剃光的碎肉。 触目惊心。 “这些骨头不齐全,除了没有头骨,也没有脚骨、腿骨,不过同部位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慕容雨川说。 “王鑫出事刚三天凶手就又开始作案,他是在为王鑫案子失手进行报复性的补偿吧。可惜我们还不知被害人的身份。”杜若兰说。 “那倒未必。我正想给你们看些东西。”慕容雨川说着走到试验台,把上面盖着的白布掀开,下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摞白色的衣物,“这是我在装骨头的袋子底下发现的。” “是你把它们叠的这样整齐的?”罗炎麟问。 “我没有动过它们,只是按照原样把它们捧出来,它们在袋子里就是这样码放整齐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看着那摞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衣物,上面连一点儿血迹都没有。 “这些衣物外面又包裹了一层透明塑料,所以保存的很干净。”慕容雨川说着把那摞衣物从上头开始一件件拿下来,并列放在一起。 外衣是一套白色带红边的护士服,确切点儿说是一套情趣护士服,领口开得很深,身材好的女孩穿上几乎能够露出半球。还有一个印着红色小十字的护士帽。内/衣是粉色暗花的胸罩,半透明的丁字/裤。还有两条肉色长袜。全部整齐的叠放着,好像在服装店新买的一样。 “我敢保证,这些都是穿过的。我在衣物上面发现了毛发和皮屑,还有一些人体分泌物。”慕容雨川说。 “这不是女人的衣物吗,这个被害人是个女人?”杜若兰脱口道。 “恭喜你,答对了一半儿。” “什么意思?” “这些衣服是女人的,不过我可没说是女人穿的。” “什么?” “那些骨骼,事实上……不是女人的骨骼。”慕容雨川走回解剖台,指着骨盆,“通过骨骼来判断的死者的性别,最明显的就是通过骨盆和头骨,头骨找不到了,有死者的骨盆就够了。男性的骨盆形状和女性有明显的区别。男性骨盆高窄,女性骨盆宽矮。男性盆腔小而且深,呈漏斗形,女性短宽,呈圆筒形。还有男性的耻骨是三角形的,女性则是方形的,等等,很容易区分开来。这个死者的骨盆就是一名男性。” “男人穿着女性的衣服?”杜若兰很怀疑慕容雨川的结论,很难想象,那样的男人得是什么样子。 “也许是个变/态呢,也说不定。”慕容雨川不以为然。 他转身走到另外一个解剖台,掀开上面的白布,里面露出的东西,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想吐。 整个台面上几乎铺满了碎肉片,一半是煮过的发白,另外一半是红白相间,有肥有瘦的生肉片。这些肉就是在蛇皮袋里发现的那些肉片,只不过现在平铺在一起,给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震撼。假如这些肉片能够组成一个人的话,那他/她经受住多少刀才能变成这样。 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千刀万剐。 4. 无头骷髅 3 一个解剖台上满是碎肉,旁边的解剖台上全是骨骼,这种反差太刺激人的神经了。 杜若兰只接手过王鑫这一个案件,被害人王鑫被剃光了一截小臂,比起眼前的惨景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果王鑫没有侥幸逃脱的话,那他会不会也变成现在这样 她勉强吞咽唾沫,忍不住问:“你们之前发现的两个被害人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陆小棠说。“我们发现的都是整包整包的碎肉,但是没有发现骨头。怎么样还习惯吗?” “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杜若兰装作满不在乎的说。 “除了这个区别之外还有一个区别。”慕容雨川说。“这一次凶手割肉的方式和前两次有很大不同。” 很大不同? 慕容雨川这样说,反而从来没有看见过碎肉片的杜若兰反应平常,倒是一直跟踪案件的陆小棠和罗炎麟他们都很关注。他身临其境,比杜若兰更能感受到凶手手段的残忍。曾帅站在慕容雨川身后,眼皮微微撩起,眼神中也透出了几分好奇。 “之前两位被害人——邓刚和乐正宇,凶手给他们剔肉的手法比较随意,肉块有大有小,不太一样。这个被害人不一样。” 慕容雨川指着解剖台上密密麻麻看着就让人眼晕的碎肉片说:“我测量过,差不多每片肉的长度都控制在六厘米长,三厘米宽。也就是说凶手在切割这个人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啊?”杜若兰问。 “问得好。”我查了查,两大包肉片,大概有3000片左右,要想保证每片肉的大小相似,如果让我做的话,不吃不喝至少得需要三天。也就是说,假如凶手是在对王鑫行凶未果之后进行报复性杀人,那他就得在当时立刻抓住这个穿女人衣服的被害人,马上进行割肉,不吃不喝不睡觉的忙活三天三夜,然后立即抛尸,在实际中这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有我这样专业刀功的人本来也不多,连我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我想凶手也做不到,除非乔凯的话,到兴许还有可能。” 提到这个人,所有人都变貌变色,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离不再困扰大家呢。 罗炎麟偷偷看向曾帅。 曾帅耸耸肩,表示这件事与他无关。 “所以,你刚才认为凶手是报复性杀人,我当时没有马上表态,就是这个原因,”慕容雨川对杜若兰说,“凭经验来说,要想完成这么复杂的案子,凶手必须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才行,把一个大活人割肉剥皮,肢解成眼前这个样子,还要考虑到弃尸灭迹,我想凶手至少得给自己一周左右的时间才行。” “一周时间?那不是得在绑架王鑫之前就开始了?”杜若兰惊呼。 “是啊,我没说这不可能。” 慕容雨川的结论把杜若兰刚才的分析完全推翻了。 “你有什么根据吗?”杜若兰还有点儿不服气。 “我检查过这两包肉片。其中一包在切成肉片后被王大娘用锅给水煮了,有用的dna结构都被破坏了,所以我无能为力,还好,第二包肉片都是完好无损的,它的蛋白质结构上可以分辨出来这是我们人类的肌肉组织外。从此之外,我还通过显微镜发现细胞膜都被细胞液涨破了。这说明,这些肉片之前被放进冰箱里冷冻过。我们的前两名被害人尸体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凶手既然这样做,我想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是为了保存尸体。也就是说,被害人的死亡时间也比我们正常推测的时间长很多,早在凶手对王鑫下手之前,这名被害人就已经遇害了。” “能确定遇害的时间吗?” “很可惜,我做不到。冷冻以后皮肉的腐烂就停止了。冷冻一个星期和冷冻一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是完整的尸体还好说,检查死者的内脏,胃内溶物都可以,现在这些东西统统都没有。我也无能为力。” 4. 无头骷髅 4 连慕容雨川都缴枪了,其他人都觉得这件案子棘手了。在现场证据少得可怜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妄加推断,真实案件毕竟不是推理小说,有许多合理的推测必须建立在物证结果之上,才能确保准确,否则就容易出现像内蒙古呼格吉勒图似的冤案,正是由于像冯志明这类司法界的败类存在,自以为是,草菅人命,才断送了一个18岁的无辜生命。 “我目前只能证明一点,这名被害人对于凶手来说很特别,以至于他才会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做这样的事情。”在案情分析会上,慕容雨川着重又强调了这一点。 罗炎麟说:“我赞同慕容雨川的看法。凶手对待被害人的尸体虽然手段残忍,但是很有自己的特点。和之前杀害邓刚、乐正宇那种纯粹为了泄愤的疯狂的手段不一样,他对待这个被害人的手法表现出了相当的耐心,他是在十分冷静的情况下,很细致的将被害人切割成一个个精致的小块。还细心的把他的衣物叠放在一起。通过这些特点我分析,凶手跟被害人应该是熟人,至少凶手很了解被害人,他对被害人早就构思过了杀害的想法,所以作案的时候才能够那么从容不迫。他的行为里透露着情yu。” 情yu。 罗炎麟的心理分析总是能得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结论。 一个凶手把被害人切割成3000多块,剃的只剩下了骨头,大概也只有罗炎麟能把这种行为称之为情yu吧。 “你难道是说凶手爱上被害人了,我还没有见过这么特别的喜欢方式。”杜若兰哑然失笑。 “情yu和爱是两码事,”罗炎麟横了她一眼,“但凶手确实是对被害人产生了某种感情,这种感情很畸形。他对被害人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做是一种畸形的性jiao模式,至少能给凶手带来类似的感受。” 杜若兰正拿起桌上的杯子喝茶,差点儿一口都喷到了桌上。 陆小棠提出了质疑,“可慕容雨川不是检测过那些骨头是男人的骨头吗。难道凶手会对一个穿护士服的男人产生……产生这种情yu?” “也许凶手是同性lian也说不定呢。”慕容雨川倒是不以为然。 “我倒不这么想。”坐在角落里的曾帅冒出一句。他平时老老实实的很少发表意见,其他人习以为常也忽略的他的存在,突然看见他说话,都诧异的扭头看向他。 看见大家都看着他,他腼腆的低下头。 “你有什么想法就在这里说,大家只是在讨论问题而已。”罗炎麟鼓励他,其实他心里清楚这家伙不过都是装的,他心里比谁都狂傲。 “是啊,想说你就说,说出错了也无所谓。”慕容雨川对他多少有点儿轻视。 “我仔细测量过那堆骨架的长度,大概有180厘米的个头。也就是说,被害人是一个高个子。我又量过那堆皮肉的面积,大约是1.98平方米。如果把着两个数字带进人体的皮肤面积的公式里绘出现什么情况?” 人体皮肤面积还有公式吗? 对于普通刑警来说实在是外行,大家的目光在慕容雨川和曾帅两个人脸上看来看去。 “测量皮肤表面积干什么?”慕容雨川显然知道这类基本公式,但不知道曾帅这小子要干什么,所以有点儿不太高兴。 4. 无头骷髅 5 “我们现在就可以用笔计算一下,”曾帅说着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上面列出了人体表面积的公式—— 人体皮肤表面=0.0061*身高(厘米)+0.0128*体重(斤)-0.1529 把测量出来的身高180厘米和人体表面积1.98平方米代入公式,进行一下加减乘除的运算,然后得出80.85斤的答案。 “根据慕容医生的骨骼鉴定,推测出这个被害人是一个男性。各位可以试想一下,如果这个人真是一位男性的话,那他就应该是一位身高180,体重80斤的男人。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正常来说,180厘米的男性体重应该在140到180之间。80斤的话,那这个人几乎就是一具骨架了。即便是180身高的女性也不可能这么轻的,这不符合逻辑。” “也许被害人被凶手囚禁了一段时间被饿成了皮包骨呢。”慕容雨川马上反驳,他怎么能甘心被一个自己一向都瞧不起的家伙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呢。 “这个可能就算有,我们也可以马上确认出来。如果检查一下那些肉片就会发现,那些肉片还有很多脂肪,属于一个正常的指标范围,并没有出现严重消瘦现象,也就是说这个被害人在被害时没有遭受过你所说的那种非人的虐待。” “……”慕容雨川一下被问住了,脸上有点儿微微发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法医问得无言以对也太糗了。 杜若兰得意的看了看罗炎麟和陆小棠,那眼神的意思是说,看到没有,我们c市公安局一样有能人,不比你们这些高级探员差多少。 陆小棠不太高兴,罗炎麟倒是很平静,他知道乔凯的实力,跟慕容雨川也半斤八两。如果他没有走上邪路,他现在的成就不会在慕容雨川之下。 “照你这么说被害人是一个女人吗?”杜若兰问曾帅。 “那套护士服的尺码是m号,大概是160上下的身高。和80斤体重很匹配。” “那不可能,”慕容雨川马上道,“那些骨骼明明是男性的,我敢保证,除非……”慕容雨川说着说着忽然一凝,脑海中闪过一个假设。 “看来你也想到了慕容医生。”曾帅笑着说。 “想到什么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杜若兰急切的看着他们俩。 “我们都想到了相同的一种假设来解释这个矛盾,也就是碎肉的表面积不足以盖住大骨骼……有可能,这是两个人的尸体。碎肉来源于一个女性,而骨骼来源于一个男性。凶手把他们掺合在了一起。” 一个身材小巧穿情/趣护士装的女人。一个身材高大足有180的男人。 他们的尸体居然会混合在了一起。 众人互相看看,杜若兰忽然问罗炎麟:“你感觉那个女人会是谁?” 她问话的同时,陆小棠也恰好开口问罗炎麟相同的问题。 两个人就跟和唱似的一起问出同样的话。 杜若兰瞅瞅陆小棠,白了一眼。 陆小棠瞅瞅杜若兰,撇撇嘴。 罗炎麟说:“看来我们得马上着手调查这位骷髅小姐了。万一这位女性死者真是她的话,我们需要改变侦破方向了。” 为了保险起见,警员们马上回到了报案人王大娘家里,连同她的邻居,整个院套都重新搜索了一遍。又重新做了笔录。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们的嫌疑被排除在外。 …… …… 骷髅小姐在s市工作时曾经的网名叫假面小姐,也叫假面小妞,假面芭比,在很有名的逗鱼网做电竞主播,小有名气,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就不声不响的辞职了。 罗炎麟、杜若兰就通过这条线索找到了骷髅小姐在逗鱼网工作时候的同行,有个叫艾米丽的女主播据说跟假面小姐私人关系比较要好,也是逗鱼网当红的女主播之一。 警方亲自到她的工作室来找她,她的工作的地方其实就是在居民区里租下了一间房子,既是住宅又是工作间。 5. 可拍的追求者 1 艾米丽是一个身高腿长的高个美女,高挑的身材再穿上高跟鞋都快赶上慕容雨川和罗炎麟了。一对大胸随时都能出低领口挤出来,标准的人造脸让人已经看不出来她之前长什么样。 她工作的地方跟骷髅妹妹差不多,就是一间小屋子,布置的倒是很精致。房间中央放着一个电脑桌,一台连接着麦克风和耳麦的苹果电脑,身后还有一个大红嘴唇样式的沙发,上面放着各种情/趣制服,其中就有和女被害人穿的护士制服差不多的服装。慕容雨川趁别人不注意偷偷从那堆衣服里拽出一条几乎透明的丁/字裤,大惊失色,爱不释手。 瞧着正在和杜若兰说话的艾米丽窈窕的背影,心说她该不会是在直播现场换衣服吧,赶明儿我也到这家网站瞧瞧。 就在他想把裤/头偷偷塞进裤兜里带走,罗炎麟跟幽灵一样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说:“这个习惯属于入室盗窃啊。” 慕容雨川吓一激灵,一脸赔笑的把裤/头塞回去,解释:“这都是大龄男性正常的心里需求。” “你不是还跟美奈子有书信往来吗,人家好歹也算你名义上的女朋友吧。” “书信往来定个屁用啊,一个月能写回信就不错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我跟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我总不能童男终身吧。” “你是童男?”罗炎麟表示怀疑,摇摇头走了。 “你真不知道假面小姐真名,你不是她朋友吗?”杜若兰问艾米丽。 陆小棠之前曾经调查过这家网站,问了几个人都没有知道,网站上注册的个人信息也都是假的。当时这条线索就断了。杜若兰就喜欢跟陆小棠较劲儿,她不行的,她偏要试试。 “我跟她关系还算不错,但也从来不过问这方面,干我们女主播这行的都有规矩,大家的身份背景各不相同,而且往往干不了多长时间,也不方便到处透露,人家愿意说主动就说了,不愿说其他当然不问。”艾米丽姿态魅惑的坐在椅子上,两条白皙的长腿相互交叠,齐p短裙开到了大腿根,她轻轻一动,丰臀压在椅子上就能发出执执拗拗的声响。几个男警官在旁边看的眼睛发直,口干舌燥,很羡慕她屁股底下那张椅子。 “那你们平时交往的时候,都怎么称呼啊,你们总不会称呼她,假面小妞吧。” “我们都叫她假妞。” 杜若兰一想,掐头去尾,这样叫倒也省事儿。 “她平时的人际关系怎么样啊?” “怎么说呢,干我们这行无所谓好坏。大家平时都不怎么接触,见面之后也就是一起去蹦迪,唱唱ktv什么的。谁跟谁关系不好啦,也都无所谓。” “听说她在逗鱼网很红吧。” “跟我差不多吧,算不上最红的,但也还不错。” “你们不会因为粉丝闹矛盾吧,今天你的粉丝多一点儿,明天她的粉丝多一点儿什么的。” “那倒不至于。”艾米丽优雅交换了一下双腿姿势,杜若兰坐在她对面,几乎看到了他两腿/之间的内/裤,赶紧把目光移开。 “反正她有自己固定的那类粉丝群,我也有我的粉丝群。喜欢日本系那种童颜巨ru的宅男都比较喜欢她。我么,就是车模系的,喜欢身高腿长的比较中意我。” 5. 可怕的追求者 2 “既然她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辞职呢?” “……”杜若兰随口一问,艾米丽忽然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工作压力大,还有一些粉丝的因素,所以就不想干了,这在我们这儿也不稀奇。” 杜若兰是干什么的,感觉她有点儿闪烁其词,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说道:“你能不能说的详细一点儿,她工作大,是因为跟公司某些人不合吗?” “那倒没有。干我们这一行的跟普通工作不太一样,灵活度很大,我们跟公司方面更像是合作关系,他们帮助我们运营推广,我们的收入拿出一部分上缴,不愿意干了随时可以走,也没有什么硬性规定拦着。” “既然不是公司方面的原因,那就是粉丝喽,你说让他离开还有粉丝的因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儿。”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也没什么,这种事儿在我们其他人身上也发生过。”艾米丽说话遮遮掩掩,似有苦衷。 她还不知道她的同行骷髅小姐已经和一起恐怖的碎尸案牵连在了一起,只是好奇警察为什么总打听假妞的事儿,但又不好多问。干她们这一行,人在家里,整天对着屏幕也算抛头露面,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早就学会了圆滑处世,明哲保身的。 “没关系,你就把你知道的随便说说。” “我说的不用负什么法律责任吧。” “不用。只要是你听到的,见到的都可以说。” “那假妞倒是怎么了,不久之前听说你们警察就过来调查过她,她出什么事儿了吗,听说好像跟一起杀人案有关啊。” 杜若兰看了看罗炎麟,罗炎麟站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其实在听着她们说话,他只是不想给艾米丽太大压力,让她畅所欲言,毕竟她是跟骷髅小姐最熟悉的人,很可能她无意中交代的情况就能成为破案的关键线索。 罗炎麟冲她使了个眼色,杜若兰心领神会说道:“我们怀疑她涉嫌杀人。” “什么,怎么可能?”艾米丽瞪大了杏核眼,难以置信的望着杜若兰。 “我们怀疑她涉嫌勾/引粉丝,暗中将他们杀死。当然这只是我们目前的猜测。需要进一步确认。” 尽管杜若兰说了一句活话,但也足够把艾米丽吓得够呛。 她抱着光滑纤瘦的手臂,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太吓人,假妞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我当初还跟她在一起合住过呢。” “好吧,先说说她的粉丝吧,你刚才说她离开逗鱼网也粉丝的因素,那是什么意思?” “……那段时间吧,有个粉丝很疯狂的追求她,把她搞得很烦,最后实在受不了就离开了。” “不会就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吧,你大胆说没关系。” 艾米丽点点头,“那个粉丝的疯狂不是那么简单追求,他非要假妞当他的女人。” “他要娶她?” “也不是娶,就是当他的女人。是不是挺怪的要求,不答应还不行,感觉就像小孩子非要什么玩具似的。” “假妞没答应。” “当然不能答应。干我们这行的,遇到粉丝求婚的也不奇怪,甚至还有过分点儿的出钱要包/养我们,我们这些姐妹也都是靠着这张脸蛋儿和身材吃点儿青春饭,觉得对方条件合适的也可能就答应了,觉得不合适的就耍耍滑头,婉言拒绝了。像假妞这个粉丝,听假妞说,他又不是老板又不是富二代,穷屌丝一个,这样的当然都不在考虑的范畴之内。” “所以假妞就拒绝他了?” “肯定啊。”艾米丽从胸/罩里掏出一个扁烟盒和打火机,真亏了她胸大,藏点儿东西根本看不着。她抽出一个细长的烟卷叼上,点着火抽了一口,嘬起性感的红唇吐出一个烟圈,“可是那个家伙难缠的很。无论假妞怎么拒绝他,就是不肯放弃,接着就开始做出可怕的事情……” 5. 可怕的追求者 3 “……我记得有一个周末,那时候我还跟假妞合租一间公寓呢。我们出去完了一天,晚上回家在家门口看见放了一束鲜花,鲜花里藏着一个小礼盒,我们还以为是项链或者戒指呢,打开了一看是一个人血淋淋的耳朵,但是把我俩吓坏了。还是假妞胆子大点儿,她又重新拿起那盒子看,才发现那不是真的人耳朵,而是一个橡皮道具,做的跟真的一样。我俩把那束花拆开了,在里面也没有找到任何信和明信片,连一个纸条都没有看见。我俩当时以为是楼里谁家小孩干的恶作剧,骂了一通,也没当回事儿。过了不到一天,在门前又收到了一个礼物。假如能成为礼物的话。”艾米丽说到这里,露出极度厌恶的神情,用力抽了几口烟。 “什么东西?” “是一只鸡。” “一只鸡?!” “而且是一只活生生的小母鸡,知道我为什么强调它是母鸡吗?”艾米丽露出自嘲又恶心的神色。 “……” “我们看到那只鸡的时候,它还是活的,被绳子绑着放在了一个花篮里,而且……而且它后面还cha着一根……yang具,就是xing用品商店能买到的那种自wei的东西。那只鸡被弄得半死不活的,想起来就他/妈恶心。” “你们怎么知道是那个人送的。” “因为之后就有人给假妞的qq里发来了一条信息,我还能记住那条信息写的什么。说,‘宝贝,这是专门给你的礼物,我梦想着有朝一日用花篮装着你,用我cu大的ji巴干你爽/到死,这就是你的命,你是我的,你逃不了的’。”艾米丽口述完这句话,不自觉的爆了粗口,也觉得有点儿难为情,低下头,默默嘬着烟嘴。 “然后你们怎么解决的?” “还能怎么解决,我们马上就搬家了。” “没有报警吗,至少可以告他性sao扰吧。” “性sao扰能判刑吗?就是民警把他找去教育教育他,顶多弄个拘留,然后就放出来了,之后我们怎么办?” “……” “对这样没脸没皮的家伙我们只能忍,把这种人激怒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你们搬家之后又怎样了。” “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神通,很快就找到了我们的新住处,隔三差五就写一封信。心里都是一些恶心肉麻的话。他还把假妞的照片弄下来,和各种a/v女/.优的喷血照片、nue待的照片合成在一起,把男/优的脑袋换成一只癞蛤蟆的头像,代表他正在玩/弄假妞,你说他有多肮脏,多恶心……后来有一天……”她每到情绪紧张的时候就拼命抽烟。 “怎么了?” “我见到了那个家伙。” “你在哪儿见到他的?”杜若兰忙问。 “就在我家楼下的超市,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是他。那天傍晚我去超市里买东西,买了一大堆,有点儿拿不动了。这时候就有一个男人过来帮我拿,很热情,我当时也没有太在意,我长得也算惹眼吧,有人主动过来帮忙也很正常。他我把东西拿到家,放在门口就走了。我回到家里整理的时候,忽然从里面掉出一条撕碎的丁/字裤上面还有很多血,沾着一张纸条,写着‘是我的早晚都是我的。’我当时一下就想到假妞有危险了,都吓懵了。赶紧给她打电话,她手机还是关机的……” 5. 可怕的追求者 4 “……我害怕假妞有危险,正想去报警,没想到这个时候假妞居然自己回来了,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我就问她有没有碰见那个人骚扰她的男人,她自己跟几个朋友吃饭去了,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什么人骚扰她。我于是把那条撕/碎的丁/字裤和那张纸条拿给她看,把她也吓坏了。这分明是那个男人又搞了一次恶作剧吓唬我们。虽然只是恶作剧,但谁也猜不透这家伙接下来还想干什么,所以我和假妞又搬家了。而且,我自己又找了一处房子单过。我心里也很害怕,就算那个家伙的目标不是我,但我毕竟和假妞住在一起,谁知道那个变/态哪一天脑子又打错根筋,万一对我下手怎么办?” “之后呢?” “谁知道那个家伙还不消停,说起来也神了,不知怎么他又弄到了假妞的新住址,不但没有罢手,更是变本加厉。我听假妞后来跟我说,那家伙经常偷偷隐藏在她的公寓楼外面,等她单独外出的时候,在后面尾随跟踪她,一跟就能跟好几条街。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后来假妞实在忍受不了了,就辞职离开了逗鱼网。” “发生了这些事你们一直都没有报警吗?”杜若兰很不理解。 “报警也没有用,那家伙毕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假妞也不想把事情激化,我们干网络主播的整天面在电脑前抛头露脸的,谁要是想算计我们防不胜防啊。” 杜若兰看了看站在附近倾听的罗炎麟,他听得全神贯注,想必对这个骚扰者也很关注。这个人会不会跟这起围绕骷髅小姐发生的碎尸案有关呢。 “你等下,”杜若兰打断艾米丽,“你刚才说那个人曾经伪装成好心人帮你把东西拿到家门口,那你看见过这个人长相吗?” “看见过。” “他长什么样,脸上有什么特点吗?”杜若兰顿时激动起来,迫不及待的问。 “他长得其实还行,短寸头,白白净净的看着一点儿不像坏人。” “多大年纪?” “年纪不大20多岁。肯定到不了三十岁。” “他是本地口音还是外地口音?” “听不太出来,他说的是普通话,文绉绉的,看着像个知识分子。要不然,我怎么敢让他帮我把东西拿到家门口啊,万一他对我有企图,我不是送上门了吗?” “如果再让你看见他,你能认出来他吗?” “能。”艾米丽很肯定的说,顿了顿,她又忽然想起来,说道,“哦,对了,我记得他眉毛上好像有一颗黑痣。” “黑痣?在什么位置?” “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好像在这里吧……”艾米丽在自己左眉梢的位置指了指。“当时也只是晃了几晃,我也没太注意看。” “……” 忽然,杜若兰发现罗炎麟用眼神示意她到一旁去,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她起身走到门口,罗炎麟随后跟出。 “怎么了?”杜若兰问。 “刚才那个女主播提到的那个骚扰骷髅小姐的人你有没有印象?” “你是说你见过那个人?”杜若兰暗暗吃惊。 “不是我,是我们。你好好想想,我们最近调查案子是不是见过眉毛上有痣的男人呢。” 杜若兰和罗炎麟他们合作时间并不长,她仔细回忆最近一周多见过的所有人。 5. 可怕的追求者 5 一个人忽然之间闪现在她脑海里,她惊讶的差点儿叫出声,瞪着大大的杏核眼瞅着罗炎麟。 “王鑫。”她脱口而出这个名字,马上又质疑,“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不是唯一幸存的受害者吗? 如果是完好无损的逃出来,杜若兰或许还会对他有几分怀疑,可他是被活生生的剃光了一截胳膊啊。不由她不相信。 “在没有看到最后的真相之前,一切假设皆有可能。”罗炎麟说。 “那……如果这个人真是王鑫,那凶手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回到c市去见见这个王鑫了,看来我们之前对他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 去见王鑫之前,还有一件事急需确认。 杜若兰回到房间,又向艾米丽询问了一些骷髅小姐的情况,然后对她说:“方便的话你能不能来c市公安局一趟,我们派车接送,半天时间就够了。” “做什么啊?” “我们想让你看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啊,是跟……是跟假妞有关系吗?她真的杀了人吗?”艾米丽是个敏感的女人,杜若兰他们来找自己问话,她就感觉事情小不了,现在听她这么说,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临时跟逗鱼网公司请了半天假,坐车跟杜若兰他们来到了c市公安局。 没敢把她带到法医室怕她受惊吓,把她带到了物证科,那里主要进行一些物件方面的检查,不涉及尸体,感觉上能好一些。 慕容雨川把那一套护士装拿来,内/衣外衣顺次平铺在桌上。 杜若兰把艾米丽领到桌前,问她:“你好好看看这些衣服,有没有印象?” 艾米丽凑近了一件件仔细瞧着,越看脸上的表情越难看,看到最后脸上已经变得惨白。 “这些衣服你认识吗?”杜若兰问。 艾米丽咬着发白的嘴唇,都快咬出了血,吃力的说:“好像……好像是她的……” “假妞的?” 艾米丽点点头,“这套护士服我见她穿过,这两件内/衣还是我跟她一起买的,我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套。” 她流下眼泪,声音颤抖的问:“你们不是说她涉嫌杀人吗,她的衣服怎么会在你们手里,她现在人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周围的警员们都沉默了。 艾米丽长着惊惧的大眼睛惶恐的望望这个,瞅瞅那个,眼泪不住往下掉。 “我们都是怀疑。”杜若兰说,“现在你帮我们确定了一件事,她可能不是杀人犯,而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 “她……还活着吗?” “……”她被剃光了肉,切成均匀的3000片,这些杜若兰实在没法告诉她。 “她不会是让那个骚扰他的变/态杀了吧……”艾米丽捂着嘴,身子抖得像在打摆子。 “……” …… …… 王鑫受伤不轻,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医院。 杜若兰走进病房,看见他正靠在床上看书,情容憔悴,颧骨突起,衬得眼睛都往外凸出了。看来自从受伤之后,他过的并不如意。身体遭受到非人的摧残,又被自己的女友抛弃,似乎连亲人都很少来看她。而且作为一名医学院的学生,断了一只手,意味着他这辈子也无缘成为一名医生了。 现在他已经彻头彻尾沦落成一个前途暗淡的废人。 5. 可怕的追求者 6 看见有人进屋,他仰起头迫不及待的看了一眼,当他认出了来人不是他期望的那个人,神色马上黯淡下去,把绷带吊着的那只断手缩进被子里盖上,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一个残疾人。 “你好点儿了吧。”杜若兰随口问候,不知怎么,自从听了艾米丽说出那番话,她对王鑫也不像之前那样同情了。一想到他可能干出那些令人作呕的事情,她心里就反感,是个女人都会觉得反感。 “……”王鑫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杜若兰直截了当说,口气也有点儿生硬强迫的意味。 “该问的你不是都已经问完了。我想伤害我的那个人你们肯定还没有抓到是吧,我真不希望你们是靠着我才能找到那个家伙,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提供什么线索了。” “我今天来不是问你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想问问你跟骷髅小姐之间的关系。” “我们俩的关系我已经说过了。她是网络主播,我是医大的学生,也算是她的一位粉丝,结果没想到,最终落了这个下场,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可惜这个世上就是没有后悔药可吃……” “你说你是她的粉丝,那你跟她有过多少来往?” “也没有多少来往,我们基本都是通过电脑上她的直播间留言,上次去她家,是第一次,还没有见到人。” “你之前不认识她吗?” “之前?!” “在她到情缘网以骷髅小姐做网络主播之前,你们不认识吗?” 王鑫仰起脸怔怔的望着杜若兰,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情,“当然不认识啊。” “她之前是逗鱼网的女主播,网名是‘假面小妞’,也是带着一个面具,小有名气的,后来她辞职到了情缘网,也带过来不少粉丝,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从来也没有人告诉我,第一次听你跟我说。” 杜若兰看着王鑫说话的表情很平静,她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她在逗鱼网做主播的时候有过一些很不好的经历,她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些?” “从来没有,我跟她其实也没那么熟,关于她这个人我了解的并不多,要不然我也不会中了她的圈套。” “你确定是她把你害成这样的吗?”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王鑫一脸疑惑的看着杜若兰,仿佛想说,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和骷髅小姐的见面经过,有没有值得你可疑的地方? “我实在不想在回忆了。”王鑫苦笑着说,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他把那只慢慢从被里抽出来。“我在回想下去,我怕我就要疯掉了,我现在甚至希望那天晚上我没有逃出来就好了,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我现在就是这样,像我这样一个废人,将来没有工作,没有家庭,连父母都不要我了。我却还得在这个世界上忍气吞声的活几十年,你说我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 一个人的身心遭受到重创之后往往会产生这样悲观厌世的情绪,在医学上称作“创伤后应急障碍”,对于患者来说,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阶段,尤其对于重创造成身体残疾的患者,需要学会重新接受残缺的自己。如果调整不当,可能出现自杀行为。 5. 可怕的追求者 7 王鑫现在出现了悲观厌世属于正常反应,至于他需要多久才能从创伤中恢复过来就没法预测了。 “你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唯一幸存者,我想你也不希望那个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吧。” “可我该说都已经说了,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让我重复这些有意义吗?那个女人把我害的这么惨,你只要去抓她就够了,干嘛重要三番五次问我相同的问题?”王鑫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 杜若兰注视着那张年轻清秀的脸,回想着艾米丽口中描述的那个骚扰者的种种恶行,心情很复杂,她说:“我们现在怀疑骷髅小姐有可能不是伤害你的人。” “这怎么可能?” “……” 在沉默中,两个人互相注视,互相僵持,最后,王鑫终于败下阵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会那么想,你到底要问什么吧。” “我想确认一下,那天晚上,你到底跟骷髅小姐有没有真正的接触?” “没有。我根本都没有看见过她的人。” “你说你看见她洗澡了。” “是。” “她站在卫生间的浴屏后面淋浴,你有没有……走近了去看?” “没有。” “你是她的粉丝,很狂热的追求她,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你难道就没想过看一眼吗?” 杜若兰的话刺激了王鑫,他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偷kui她洗澡吗?你怎么会认为我是那种人呢?” “我只是按照普通的方式假设,有没有都无所谓……也就是说,你当时没有机会看她,甚至不知道她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对吗?” “对。” “那你凭什么能确定洗澡的就是她呢,万一是别人呢?” “别人?!”王鑫愣了愣神儿,“在她家里不是她还能是谁,我没想过那么多。而且听她的声音好像是骷髅小姐。她站在浴室里,喊我坐沙发上等她一会儿。我才等她,不小心喝了茶几上的茶水。” “她当时一边淋浴一边跟你说话,你能听得很清楚吗?” “也不是太清楚,但肯定是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杜若兰想起,慕容雨川在浴缸里发现的那根yin毛明明是男性的,怎么说话的又变成了女人呢? 这时候,杜若兰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罗炎麟打来的,起身来到走廊里接了电话。 罗炎麟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王鑫有交代什么吗?” “他否认自己之前认识骷髅小姐,看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我现在正在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你?” “我在c市医学院,跟陆小棠在一起。” “你们去那儿做什么?” “她正在跟王鑫的女朋友聊天。” “王鑫的女朋友?你们……” “你都问了王鑫那么多遍了,翻来覆去听到的都差不多,现在不如换个角度侧面了解一下。” 杜若兰眼前浮现出那个任性又冷酷的女孩子,老实说,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她。自己的男朋友做的再不对,毕竟身受重伤,身为女朋友问候一下总是应该的。她居然能像没事人一样,不管不问,她的冷酷无情可见一般。上一次杜若兰简单聊了两句就不欢而散。没想到罗炎麟居然对这个女孩感兴趣。 “你想了解什么。” “通过她打听王鑫。” 5. 可怕的追求者 8 此时,他们正在c市医大的图书馆里,陆小棠同曹珊珊坐在靠窗一张僻静的桌子旁谈话。 曹珊珊同他们见面就显得一脸不情愿,但也没办法拒绝,挑了这么一个地方想应付两句拉倒,没想到陆小棠跟查户口似的问起来没完没了,从王鑫怎么跟她认识的,问到王鑫的家庭背景,在学校人缘怎样,有没有处过其他对象,有没有情敌等等等等…… 曹珊珊实在受不了了说:“我跟王鑫都早已经分手了,他是他,我是我,你们想了解他,干嘛不去直接找他问清楚呢。” “有些话还是问你比较合适,据我们了解你俩之间好像还没有正式分手吧,直到王鑫出事儿之后住院了,你也没有当面向他提出来吧。” 曹珊珊脸色变得很难看,辩解道:“我那是不想刺激他情绪才没当面跟他说。有些事儿也用不着当面说吧,看也看出来了,何必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你跟他分手是另有新欢了?” “当然不是。”曹珊珊怒道。 “那是因为什么,好端端的干嘛分手呢?”陆小棠估计激怒她。 “他心里根本没有我,我干嘛要跟他处下去?” “你是说因为那个网络女主播?” “除了她还能有谁,他一天天迷的神魂颠倒的,我劝他多少次都不听,还背着我跟她约会,落得这个下场,活该!!” “就算是活该吧,那他是怎么跟那个女主播认识的?” “我怎么知道,他哪敢告诉我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哼,早就发现了,怎么了?” “没什么你接着说。” “这家伙开始背着我偷偷摸摸的上网,我当时还以为他上黄/色网站,那倒也罢了,男生都喜欢看看小电影,我也不跟他计较这些,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也不知道那些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怎么玩网络游戏,平时都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我发现不对劲儿,就偷偷打开他电脑检查,他还把电脑给设密码了,这不正好说明他有鬼吗?后来我千方百计把他的电脑密码弄到手了,结果才发现,原来他迷上了一个网络女主播,叫什么‘假面小妞’,你听听这名字有多贱……” “等等,你说她迷恋的网络女主播叫‘假面小妞’是吗?” “是啊。贱人一个。” 陆小棠心里一喜,感觉抓住了什么,她不露声色的继续问:“王鑫当时上的是什么网站?” “好像叫什么逗鱼网。挺逗比的一个名字吧。” “他那段时间是不是经常莫名其妙的消失?” “对呀,你怎么知道?”曹珊珊诧异的瞪圆了眼睛。 “他有没有说自己干什么去了。” “有一回他说他回老家了,还有一回说自己去见同学了,反正吧,出去了几次,有时候一出去好几天没个音讯。” “你当时没有怀疑过吗?” “怎么没有怀疑过。我后来问过他是不是背着我去见那个假面小妞了。他当然不承认了。后来我真生气,跟他大吵了一架,把我两个表哥都找来了,给他拉到校外我扇了他一顿大嘴巴,他连屁都没敢放一个。我当时就告诉他,不能白白占了老娘的便宜,要想分手就给我拿精神损失费。我不在乎那点儿钱,我就想给他个下马威,看他怎么办。” 5. 可怕的追求者 9 “他向你服软了?” “他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孩子敢不向我服软吗,也就是我觉得他人还算老实,关键是对我好,才给了他一个机会。我如果不要他,他上哪儿找像我条件这么好的,谁能看上他啊,就他家那条件,穷的啥玩意儿没有,能找到像我这么好的对象,是他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他当时都给我下跪了,求我原谅,要不我当时就准备跟他分手了……” 陆小棠心想,他敢不求你原谅吗,你身边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表哥,那用意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要是敢说个“不”字,你那两个表哥就能把他腿打折。 “他当时向我保证再也不跟那个网络主播有任何来往了,还把当着我的面把电脑格式化了,删除了和那个女主播的一切联系。我看他态度这么诚恳,才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之后,他是不是又失踪了几天。” “这次到没有失踪,他跟我说他妈病了,他回家照顾两天,还向学校请了半个月假。” “原来是这样。那他回来以后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这我倒没看出来,反正那段时间他情绪有点儿低落。” “那你后来又发现他跟那个网络主播有来往了吗?” “一开始我还怎么发现,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我感觉他的行为又开始反常了。背着我不知道鼓捣些什么,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了。有一天也就是上周三还是周几我忘了,我发现他上课用手机偷偷摸摸又在那儿跟谁聊天,我问他跟随,他不肯说,我们大吵了一架,没想到这次他口气特别强硬,敢跟我对着吵了,当时可把我气坏了。正想找人修理他呢,可他人不见了,之后……之后就听说他出事儿了。” “他是去约会一个叫骷髅小姐的网络主播,结果在她家里被人害了。” “我听说了,上次你们有一个姓杜的女警官告诉我的。还骷髅小姐呢,听名字就不怎么样,跟之前那个假面小妞一样,都是怪胎。我现在才发现王鑫纯粹是个脑子进水的奇葩,要不然也不能净追求这样的女人。” “我可以告诉你,假面小妞和骷髅小姐其实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那个女主播换了网站,改了一个名字。王鑫并没有真正和她断了关系。” “哐——哐——哐——” 曹珊珊泄愤似的捶打书桌上,看起来是被气坏了,把站在附近书架间选书的学生都吓了一跳,扭头看向这边。 陆小棠趁着曹珊珊在那儿发飙,走到罗炎麟身边问:“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嗯。” “我觉得王鑫有可能就是那个跟踪,sao扰女主播的人,他消失的时间和假面小妞收到受到威胁的时间很相近。” “有一个办法可以马上得到答案。”罗炎麟马上又给杜若兰打了一个电话,让她给王鑫拍一张照片发过来。 杜若兰有点儿迟疑,问:“你要干什么?” “你照做就是了。我马上就要。”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了照片,马上转发给了刚刚见过的逗鱼网主播艾米丽,问她见过的那个sao扰者是不是这个人。 “就是他。”艾米丽在电话里大声惊呼。 罗炎麟看了看陆小棠,“这个案子变有趣儿了,我们幸存的受害者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无辜啊。” 6. 逆转 1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看他外表真不像是那样的变/态的家伙。” “我们对他的成长经历并不是很了解,一个人外表有时候只不过是一种掩饰, 不过也不能排除他受到了一些外在的压力。当一个人,尤其是性格比较压抑的人受到了巨大的精神上的刺激时,也很容易做出一些常人不可理喻的事情。“ 罗炎麟看了一眼还坐在那里的曹珊珊,“他原本就是被迫要跟一个自己并不十分爱又自私霸道女人在一起。突然之间遇见了一个能够让他爱的发狂的女人,可是那个人女人又看不上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演变到后来,当曹珊珊发现王鑫背着她追求网络女主播,对他进行大肆羞辱,这给自尊心很强的王鑫带来的无法承受的压力,他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所以他就选择跟踪威胁那个女主播?” “一个性格懦弱的人想要报复,往往会寻找比他更软弱的对象作为目标。他不敢对曹珊珊怎么样,只好把对曹珊珊怨恨和不满连同对网络主播的畸形恋爱杂糅成一种复杂的情绪,统统发泄在网络主播的身上。他虐/杀母鸡,寄带血的内/裤,写威胁的话,通通都是在把自己感受到的羞辱转嫁到另外一个身上,这在心理学上叫投射效应。” “真卑鄙啊。” “……” “我现在倒有点儿搞不清王鑫在这个案子里到底算是一个什么角色了。我们原本以为他是假面小妞故意勾/引想要虐/杀的对象,可是现在证实假面小妞反而是受害者,王鑫成了伤害过她的家伙,那么又是谁想要对王鑫下手呢,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杀害了假面小妞的人呢?我现在逻辑都有点儿乱了。” “那说明咱们有可能一开始的侦破方向出现了问题。我们一直认为假面小妞是凶手,所以我们一直站在她的角度去分析案情发展。眼下,我想做一个小小的试验。” “什么试验?” “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罗炎麟拿出手机,又给杜若兰打了一通电话,问:“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在,怎么了?” “我现在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罗炎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听筒那边马上传来杜若兰几乎尖叫似的叫声,“你疯了吗,让我干这种事情?” “小声点儿,别惊动了王鑫,你不是就在他身旁吗,之前又是你一直和他接触的,你下手比较容易点儿。” “那也得分什么事儿,这种事儿你怎么能让我一个女人做,我连男朋友都没有,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事宜从权,你就当做是为了大局着想,再说我不对外人讲又没人知道。”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我恭候你的佳音。” 罗炎麟放下手机,陆小棠忍不住问:“你到底让她做什么啊?” “我都说了,你能对外人讲。”罗炎麟神秘的做了一个止声的手势。 “切,不说我也能知道。” 杜若兰那头气呼呼的撂了电话,目光不善的打量着病床上的王鑫,王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他问。 “没什么事儿……你过来一下。” “什么。” “你过来一下,没事儿。” 6. 逆转 2 王鑫发现杜若兰眼睛瞪得贼老大,异光闪闪,不怀好意的打量自己,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注意。他慢吞吞的挪到了床边。 “你把裤子tuo了。” “什么?”王鑫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傻乎乎的望着杜若兰。 “我叫你把裤子tuo了。” “你……你要干什么?” “让你/tuo你就tuo,挺大个老爷们怎么扭扭捏捏的。” “……”王鑫硬着头皮,把病号服裤子褪/下来,只剩下了一个裤cha。 “继续tuo。” “还tuo?”王鑫顿时紧张起来,这位女警官想要干什么? 居然大大方方的提出这么大胆的要求让他毫无心理准备。老实说,杜若兰长得一点儿都不难看,如果要是换一个场合,当然除了tuo裤子以外,他也不会拒绝跟她交往一下。 “嗯,继续。” “不太好吧。我们才刚认识不长时间,再说,我现在这种状况你真能看上/我吗?” 杜若兰一脑门黑线,这家伙想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你想多了,我就要你的裤cha。” “……”王鑫忽然觉得人不可貌相,面前这个娇小玲珑的的漂亮女警居然有这种嗜好。 “赶紧的。”杜若兰眼睛一瞪, 背过身去。“好了没有。” “……好了。”王鑫红着脸tuo下裤cha递过去。 杜若兰揪着眉心,用拇指食指两个指甲尖nie着一小角把裤cha接过来,还能闻到一股有温度的体味。 她死的心都有了,自己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就这么被毁掉了清誉,罗炎麟,你赔的起吗?她在心里把罗炎麟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不过这家伙是个孤儿,骂他祖宗也不知道骂的都是谁。 回到c市刑警队,看见罗炎麟,罗炎麟笑问:“怎么样,弄来了吗?” 杜若兰把手里的塑料袋一举,“不知道,应该吧,你们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慕容雨川凑上来瞧瞧,“我们只要他一根diao毛,你怎么把裤cha给拿来了?” “哼,凑合着用吧,我估计上面可能有,你自己拿去找吧。” “我只要根毛就够了,裤cha你留作纪念吧。这可是原味处/男内//裤啊。” “滚蛋!”杜若兰气得把塑料袋连裤cha一起丢在慕容雨川脑袋上。 还真别说,慕容雨川还真在上面发现了好几根蜷曲的毛发,他把这些毛发的毛囊用剪刀剪下,放进试剂,提取出里面的dna,与在王鑫案发现场浴缸里找到的男性yin毛做了比较,结果…… “真不能相信,dna完全相同。”慕容雨川兴奋的向众人宣布。 “你是怎么想到的?”陆小棠惊奇的问罗炎麟。 “我只是猜的。”罗炎麟说,“既然咱们之前的分析逻辑不通,那我反其道而行之,随便试试。我也没想到这个结果。” 不管是不是猜的,这个发现实在出人意料。 “该死的,王鑫肯定对我撒谎了。”杜若兰愤愤道。她是接到报案后,最先与王鑫接触的警官,因为的王鑫伤势过重,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对他心怀同情。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撒谎。 她马上带着警员回到了案发现场,对现场的房间以及附近重新进行了一番搜索。 准备充分之后,她和罗炎麟、陆小棠一干人再次来到医院。 6. 逆转 3 王鑫还像以往那样虚弱的靠在病床上,默默的想着心事,看上去无比憔悴。 看见警员们忽然一下子涌进病房有点儿吃惊,虽然这段时间没少了跟警察打交道,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架势。尤其看到自己熟悉的杜若兰也阴沉着一张脸,心里也不禁敲鼓。 罗炎麟和陆小棠站在门口,杜若兰来到王鑫病床前,目光冷冰冰的打量着他。 “杜警官,你今天来,又有什么事儿吗?”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王鑫今天也没有发飙,小心翼翼的问。 “王鑫,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你之前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吗?” “是啊。” “没有隐瞒吗?” “怎么会呢?”王鑫紧张的望着杜若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王鑫吞咽了一口唾沫。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那个叫骷髅小姐的女主播?” “……” 杜若兰锥子一样的目光死死盯在王鑫脸上,王鑫的整张脸都僵硬了,目光有意躲闪杜若兰。 看到他这幅表情,杜若兰心里明白了八九,步步紧逼:“你之前是在逗鱼网认识的她对吧,那时候她的网名不叫骷髅小姐,叫假面小妞。” “……” “你在那个时候就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因为她对你没有什么表示,你于是变本加厉,使出了一些极端甚至变/态的手段。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你干的那些事……” 王鑫脸涨通红,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仅剩的一只手紧紧抓着被角一声不吭使劲儿揉搓着,仿佛想把他这个人都碾碎了,揉烂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干?” “……” 王鑫越不肯说话,杜若兰越要刺激他,“别在告诉我是她勾/引你,你被欺骗了这些糊弄人的鬼话。没有一个女人会勾去勾引一个变/态。” “我不是变/态,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王鑫终于压制不住,冲杜若兰大喊大叫。 “真心实意的喜欢就是用那些恶心无耻的手段恐吓人家吗?” “因为她太自以为是了,我那么喜欢她,用我仅有的钱给她送花送礼物,就算她不愿意接受我,也不应该置若罔闻啊。为了她,我连自己的女友都背叛了,你知道我女友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她是怎么报复我的吗?我能顶着这些压力,忍辱负重的追求女主播,还不够显示我的真诚吗?” “我知道曹珊珊是什么人,我也知道她是怎样迫使你屈服的,这些她都已经告诉我们了。” “我跟曹珊珊根本没有感情可言,要不是为了留在这座大城市里,谁愿意追求那么霸道冷酷,蛮不讲理的女人,长得还丑,我也是真受够了。如果没有遇见女主播,我可能还会忍下去,可是你要知道,当你遇见一个能让你控制不住想去喜欢的女人时,你就会不顾一切要去做一些事情。” “你见过那位女主播的摘下面具的样子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你喜欢的类型,也许她不是美女呢。” “不,她一定是。我从她的气质里能感觉到。不只是我,很多她的粉丝也都这样想。” “那好吧,可事实上,她根本没把你当成一回事儿,你不过是一相情愿罢了。而同时,你因为对曹珊珊不忠诚,遭到了她的羞辱,甚至连你之前计划好的人生也可能要彻底破灭了。你对这位女主播又渴望又怨恨,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你想到用极端手段迫使她就范对不对?” “……”王鑫垂下头。 “这种想法可真幼稚啊,结果你非但没能争取到你的女神,反而适得其反把他吓跑了。她被迫从逗鱼网辞职,想要躲开你,跑到了c市情缘网当女主播,连网名都换成了骷髅小姐,但是很快又被你发现了踪迹,他热情不减,继续对她展开追求,这一次,你成功了,她终于答应见你了。” 6. 逆转 4 “……一个知名的网络女主播因为屡遭威胁被迫答应狂热的粉丝的追求。这样的求爱方式怎么感觉上那么不靠谱呢,你觉得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鑫不知怎么嘟哝出这么一句来。 “哈,你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适合吗。不过我一开始确实相信了,因为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和这位网络主播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你对她做过了什么。不过现在么,假如我是骷髅小姐的话,我万万不敢跟你相见的,鬼知道你到时候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来。” “……” “当然,假如你又对我撒了谎,那情况就另当别论了。会不会出事那天,你根本没有收到女主播的邀请,其实是你偷偷弄到了她的新住址?之前几次侵/犯她都忍气吞声了,这让你有恃无恐,于是你这一次想做一个更放肆更极端的事情,那天晚你偷偷来到女主播的住处,潜入她的房间里……” “你胡说,我对她没有任何企图!!”王鑫扯着脖子大叫大嚷,脖颈上青筋抽动。 “真的吗?那为什么我们在客厅沙发下发现了绳子呢,还有一盒避yun套,我记得你曾经说,你进到她家,她在洗澡,你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来着。” “……”王鑫大张的嘴巴僵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恰好我们在避yun套的盒子上发现了指纹,可以现在就测一测是不是你的指纹。” “……” “怎么还不肯说吗?” “是我带去的。”王鑫硬着头皮发出shen吟般的声音。 “可是我没想要伤害她。”他马上又说。 “你想对她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想做。” 杜若兰呼一下凑到了王鑫近前,咄咄逼人的看着他,把王鑫吓得向后畏缩。 “你打算强bao她对吗。” 王鑫咕噜吞了一口唾沫,“没想对她来硬的,我只是想如果有可能她愿意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tuo光衣服跑进浴室里了?” “……”王鑫一下又僵住了。 杜若兰的就像放冷枪一样,每当他千方百计想要为自己脱罪,她都能语出惊人让他的谎言不攻自破。 “我们在浴室的浴缸里发现了你的下ti毛,你说你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客厅里,你又说谎了。” “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强jian她,等你们找到骷髅小姐了,审问她就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了。” “哼,找她?我们的确是找到她了,不过他永远都不可能告诉我们实话了。” “我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杜若兰从兜里掏出三张照片扔在王鑫面前,王鑫拿起来,一张照片里密密麻麻铺满了肉块,第二张照片里则是一堆白惨惨的挂着肉渣的骨头,第三张照片里是一排并列放好的衣物。 “这就是你一直追求而得不到的女主播。” “呕——” 王鑫扶着床沿,歪头往床下大口呕吐,把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一地,病房里马上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酸臭。 杜若兰双手揪住王鑫的病号服使劲儿把他拉过来,他嘴角还挂着粘糊糊的呕吐物,杜若兰顾不上别的,大声质问:“你说,那天晚上你去她住处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对她都做了什么?” 6. 逆转 5 “我……我没有杀她……”王鑫从臭气哄哄的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你肯定是做过了什么是吧。你说进屋以后看见她在洗澡,然后就在沙发上等她。这些都是你后来编的是吗,你当时……进浴室了对吧……” 王鑫在杜若兰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不住退缩,终于扛不住承认了,“我是进了浴室。”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你现在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允许再有半点儿假话。” “确实是她邀请我去她家的,我这个没有撒谎,到她家之后我发现她在洗澡,一开始确实坐在沙发上等她来着,可是后来我喝了桌上那杯茶,然后就迷迷糊糊昏过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进的浴室。” “我后来好像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段,脑袋晕晕乎乎的很不清楚,那时候还能听见浴室里传来流水声,她洗澡还没洗完。我就鬼使神差的走到浴室那儿推门,没想到一下就推开了,我就进了浴室……” “然后呢。” “我看见一个赤/条条的女人在里面洗澡,情不自禁的就扑上去抱住了她。” “她可定奋力挣扎,于是你就把她强jian了,事后害怕她报警就把她杀了。” “喂喂,你可不能信口胡说啊,我可没有杀她,也没有强jian她……” “那你带那卷绳子干什么,还不是图谋不轨吗?”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点儿其他想法,可是来了之后,发现她对我很热情就没伤害她。再说了,受到伤害的人是我好不好,我可是死里逃生……”王鑫举起残缺的左臂,委屈的看着杜若兰 “你怎么受伤的我会调查清楚,但你说谎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个你没有办法辩解吧。” “我当时抱住了她,她根本没有反抗,她其实比我还主动呢。于是,我们就在她的浴缸里做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被绑住了,她开始打我对我行凶……” “希望你这一次没有骗我。” 杜若兰走到罗炎麟跟前,低声说:“他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他这次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吗?我怎么还是无法相信呢。在他嘴里所说的骷髅小姐根本就是前后矛盾啊,一开始讨厌他不行,然后又主动要求与他相见,之后她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主动勾/引啊,一点儿不像是被迫的。所以,我很怀疑王鑫的话。” 罗炎麟说:“现在我也不能断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可以通过慕容雨川确定一下。” 他拨通了慕容雨川的手机,慕容雨川那边正在c市公安局法医室里和曾帅一起测验刚刚在王鑫被害那个出租屋的沙发底下找到的绳子和避yun套。 避孕套的盒子还没有打开,上面的指纹已经检测出来,证实是王鑫的指纹。 罗炎麟问还没有其他发现。 慕容雨川说:“那卷绳子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使用过的磨损,上面只有一些皮屑,经过检测就是王鑫的。” 挂了手机,罗炎麟神色有点儿怪异,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王鑫,低声对杜若兰和陆小棠说:“看来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他的确没有强bao女主播,也没有杀她。” “你怎么确定的?” 6. 逆转 6 “如果他是凶手,不可能不用到带来的那卷绳子。慕容雨川在浴室里并没有发现血迹和打斗的痕迹,这就证明,骷髅小姐很有可能是主动和他发生关系的。” “可是那说不通啊,女主播怎么可能对她的态度大相径庭呢。”杜若兰质疑。 “或许期间发生了一些变故吧。” 这时候,王鑫忽然说:“其实,我有一件事也很搞不懂。 “搞不懂什么?”杜若兰转头问他。 “我也搞不懂她为什么对我的态度会发生那么巨大的变化,一开始我以为她是被我吓怕了才决定见我一面,我上她家的时候,确实是准备来硬的,想彻底的得到她,可是没想到,她不但不反抗,而且特别……怎么说……特别热情,那种感觉甚至让我点儿熟悉。所以,我就丧失了警惕……” “你等下。”罗炎麟忽然打断他,“你说那种感觉让你很熟悉?” “是有点儿。” “可是你之前根本都没有接触过这个女人,怎么会熟悉呢?” “我也觉得有点儿纳闷儿,可能是我喝了下药的茶水吧。唉,这该死的药,否则,我就能想起那个女人的长相了。” “怎么,你还没记住那个女人的长什么样吗?” “我当时的脑袋其实是一团混浆浆的,就像喝醉了酒似的,那个女人的长相我确实没有记清楚,说实在的,她是不是真的长得漂亮我都不知道。” “那她有多大岁数呢?” 王鑫摇摇头,“我就知道她是一个女人。” 王鑫这番话又让三个警探头痛了。 罗炎麟马上问:“那你凭什么能确定浴室里那个女人就是你一直追求的女主播呢?” “除了她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啊,谁肯假冒骷髅小姐的名字来约我呢?” 这句无心的话似乎一下子提醒了罗炎麟。 他看了看杜若兰和陆小棠,“谁知道呢,也许统统都是假的。” 通通都是假的是什么意思? 陆小棠和杜若兰不解的望着罗炎麟。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罗炎麟说,“也许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想杀死王鑫,要不然,他一个深受重伤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逃走呢。而且从他的叙述上来看,往他茶水下的药更像是一种烈性的春/药,而不是什么麻醉剂,如果是深度麻醉,他不可能中间还可能苏醒过来,走进浴室与里面的人做那种事情。” “可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不杀他,和他亲密之后把他弄成现在这样?”杜若兰越听越糊涂。 “也许她就是想看着王鑫活受罪,这比杀了他更让她感到开心,女人要是狠起来,比男人可怕的多。我的觉得这个女人应该和王鑫认识。”陆小棠插嘴道。 杜若兰动了动嘴唇,想反驳,可是又感觉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罗炎麟想了想说道:“能跟王鑫亲密,说明那个女人至少骨子里喜欢他, 又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说明她反感他。一个既喜欢王鑫又想折磨他的女人很多吗?” 不多。 三个人几乎马上就联想到了一个人身上。 曹珊珊上完一节大课,走出教室,看见门外站在三个警察,就是不久之前刚刚找过她打听王鑫的那三个人,她装作没看见,夹着书本低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请等一下,我们还事儿找你。”杜若兰走过去拦住她。 6. 逆转 7 “哦,原来是你们啊……”曹珊珊好像才看见他们的样子,一脸诧异的问:“不是刚刚找过我吗,还有什么事儿?” 她语气不善,杜若兰也不客气,“跟我们来一趟你就知道了,在这里说话不方便。” 曹珊珊极不情愿,可是看见身边路过的同学不住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只好跟着杜若兰他们出了教学楼,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点儿的地方。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曹珊珊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执拗站住了。 “好,我想你再跟我谈谈王鑫。” “王鑫有什么好谈的,该谈的我都已经谈过了。” “我想确认一下在他出事儿那天你有没有跟他联系过?” “没有啊,怎么了。” “你那天都干什么了,还有印象吗?” “忽然问这个干什么,我记住不了,这都过去好些天了。”曹珊珊狐疑的打量着杜若兰。 “你是真记不住了还是在装糊涂?” “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装糊涂,王鑫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曹珊珊的情绪有些激动。 罗炎麟在一旁看着她,忽然抢到他面前,说道:“王鑫认出你了!” “……”曹珊珊好毫无心理准备,一下被问住了,神情瞬间大变。 杜若兰马上就明白了罗炎麟的用意,他在曹珊珊疑心重重的时候攻其不备,直指要害,就是想试试曹珊珊的反应。 曹珊珊的反应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杜若兰马上顺着罗炎麟的话对曹珊珊继续施加压力,“你以为给只要加大了春/药的伎俩就能让他甚至不清,忘了你的长相吗?你虽然是学医的,可还是没有掌握好剂量。王鑫虽然头脑不太清楚,但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你在浴室里跟他发生关系,你们认识了那么久,他终归对你的印象比对被人更深刻,还是把你记住了。” “……”曹珊珊脸色黯淡,显得狰狞可怕。 “要杀王鑫的不是骷髅小姐,其实是你,你计划的很周全,假扮骷髅小姐把王鑫引来想把他杀掉,因为你的学医的,可以很容易模仿的她的杀人手法。到时候,我们面对一堆碎尸碎骨头,还真不容易发现破绽,很可能就当成是骷髅小姐的另外一桩案子。幸亏他在最后关头逃脱了……” “不是他幸运,而是我根本就没想杀他。”曹珊珊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说出这一番话。 “你说什么,你意思是你故意把他放走的?” “如果不是,你以为他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有可能逃走吗?”曹珊珊冷笑。 “既然你不舍得杀他,又何必用那种手段报复他?” “我没有不舍得杀他,只是我不想让他死的太容易了。我要让他活受罪,看着因为他愚蠢的决定,所尝到恶果。杀了他反而太无趣儿了。” 杜若兰看着她说话时的深深冷意,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这是个报复心太强的女人。如果王鑫得知残害自己的人就是她,不知该后悔自己背叛了这个女人还是认识了这个女人。 “你费劲周折,就是为了报复一下他,你这样做值得吗?” “我其实也没有费什么力气,那天我实在气不过了,才想到报复那对贱人的。” “你等下,你是说你打算连那位女主播也一起报复是吗?” “是。” 7. 非人虐待 “你是怎么找到骷髅小姐的住址的。” “我趁着王鑫上厕所的功夫,偷偷看了他的手机。我那天下午没上课提前找到了她的住处。” “你想干什么?” “我当时还不知道,总之,我不想她好过。” “你有没有想过要杀了她?” “……想过。我还准备了刀子和绳子。” “我们在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这些东西。” “完事儿以后,我把它们都带走了。” 杜若兰眼前一下浮现出那一堆切割成上千片的碎肉片,眼前的曹珊珊镇定异常,冷酷的眼神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杜若兰看了看罗炎麟和陆小棠,他们的神情也和自己差不多,目不转睛的盯着曹珊珊的,案情调查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警员们当初的预料。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善于伪装的动物。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存在。 无论多么严谨的推理和研究,往往都无法揣摩透一个人的真正的内心。 “你赶在王鑫找到女主播的住处前,找到了骷髅小姐,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杜若兰按捺着心中的激动问。 “我敲了门,伪装成查水表的,呵呵呵……她听到是女人的动静就放松了警惕,给我开了门。然后我就进了房间,给我开门的是一个穿的很暴露,脸上却带着一个很滑稽的骷髅面具的女人。我心想这肯定就是那个贱人无疑了。我让她领我去厨房,看看水表,她信以为真,就在她转身的时候,我用早已经浸透乙醚的毛巾从后面捂在她脸上。我是学医的,对各种药物的特性十分熟悉,也很容易弄来。我们学医的要是犯罪,肯定是很可怕的犯人,然后她就昏倒了,我把她绑了起来,心里想着该怎么对付她。” “你不想杀了她吗?” “是有这个想法,不过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老实说我其实心里也很紧张的。我原打算用刀割她来着,可是我又担心花时间太长了,王鑫一会儿还要来,我不能让他看见。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稳妥的办法,先把她控制住,把她和王鑫一起处理了。于是我就把她弄醒了拽到阳台上,让她站在凳子上,做了个绳套绕过晾衣杆套住她脖子,让她翘脚着,面对窗户,给她扒个精光,嘴堵上。你们想象当时她的姿势有多可笑吗,她只能翘着脚,万一站直了,脖子上的绳套就能把她吊死。她又光不出溜的受尽屈辱,简直是太逗了。这个shao货活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你不是女神吗,我就让你变得猪狗不如。然后我就回到客厅,等待王鑫到来。” “……” “他来以后,我假扮成骷髅小姐在浴室里洗澡,让他在客厅里等我。桌上的茶杯里我放进里春/药,这个傻瓜居然就喝了。他就稀里糊涂的走进浴室,嘴里居然喊着假妞的名字上来抱我。假妞就是那个贱货/在过去的网名。他都不知道,他的那个女生已经被我扔在了阳台上,发/春呢,说不定早就站不住吊死了呢。” “……” “王鑫错把我当成了他骷髅小姐,我们就在浴室里做/爱了。完事儿,在他昏昏沉沉的时候,我把他拽到了屋里,我早已经布置好的刑场。我把他绑在折叠床架上,开始用刀给他割肉。” 7. 非人虐待 2 “……我割肉之前给他打了麻药,我也不想他太痛苦了。” 杜若兰咽了口唾沫,问“王鑫的左手就是被你剃光的对吗?” “我就像削胡萝卜似的用刀一块一块肉往下削,只要刀够快,刷刷刷的一会儿就能完事儿。但是后来我发现尽管打了麻药,他还是挺痛苦的,想想我俩之前处过的两年,老实说,他对我还是不错的,事事都顺着我,我发脾气,怎么骂他,甚至打他,他也不恼。我心就有点儿软了。本来我就想出出气,也没想一定要杀了他。于是我就把他身上的绳子松开,让他自己醒过来,他就吓得光着身子跳楼跑了。” “那个女主播呢?你不是把她吊在阳台上了吗?她被你吊死了吗?” “说起来还真有点儿让我上火,她跑了。” “什么,跑了,怎么可能?”杜若兰难以置信的瞧着曹珊珊。 “怎么不可能,我只是把她绑住了,又没有把她弄死,她肯定是趁我折磨王鑫的时候,挣脱绳子跑了。” 杜若兰扭头看罗炎麟。 罗炎麟微微皱眉,似乎也在琢磨曹珊珊的话是真是假。 陆小棠冷笑着对曹珊珊说:“你在跟我们开玩笑吗?一个人被吊成了那个样子,稍稍不慎就可能被绳子勒死,还怎么可能逃走。”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进阳台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了。” “你吊了她多长时间。” “没多久。” “哼,至少也得两三个钟头吧。一个女人哪能禁得起这么折腾,是不是你回到厨房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吊死了。你索性把她的尸体带到了其它地方,肢解碎肉,然后装进蛇皮袋扔进了垃圾箱里,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我没杀她就是没杀她。”曹珊珊口气十分强硬。 “杀人之后,你又害怕了,所以不敢承认。” “胡扯你,我承认我弄伤了王鑫,但我就是没杀她,爱信不信。” “你。”陆小棠早就对她忍无可忍了,即便她是一个女人,她的所作所为也不可饶恕,何况在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悔意。 她一把揪住曹珊珊,声色俱厉,“证据确凿容不得你不承认。向你这样的人还妄想逃脱法律的制裁吗,做梦!” 曹珊珊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横劲儿,根本就不在乎陆小棠是谁。双手就抓陆小棠头发。 陆小棠扣住他手腕,用力一别,把曹珊珊重重的摔在地上,曹珊珊疼得大呼小叫。惹来路过的学生们驻足观望。 陆小棠向来吃软不吃硬,用膝盖顶着曹珊珊的肩膀,问罗炎麟,“怎么样,带回去吧。” 本来罗炎麟还有点儿疑问想再问问,事到如今,不带回去也不行了。 四周的学生越聚越多,他们都没有穿警服,不少学生窃窃私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按在地上的好像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吧。” “我认识她,好像是临床医学系的曹珊珊。那三个人是干什么的?” “不会是人贩子吧。” “不能吧,那两个女人长那么漂亮,看着也不像人贩子啊,要卖也得卖她们这样的吧。” “难不成是得罪了黑/社会的,找到校园来寻仇了?” 陆小棠给曹珊珊戴上了手铐,三个人押着她穿过人群匆匆上了车,回到了c市公安局。 7. 非人虐待 3 曹珊珊的被押到刑警队之后变便陷入了沉默,无论问什么都不吭一声。 她是个女的,还是个女学生,总不能像对付普通嫌疑人那样审讯她。而且还没有找到她犯罪的确切证据,她的嫌疑主要是被罗炎麟诈出来的。 现在她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抓在手里,审问不是,放了也不是。 杜若兰迫不及待想开始审问,罗炎麟让她忍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 “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找不到她的犯罪证据。她之前所说的自己那些犯罪可以是有,也可以是没有。罗炎麟说。 “你不会觉得她换了妄想症,胡乱编造了那些犯罪故事吧。”杜若兰说。 “那倒不会,我仔细观察过她,情绪上没有大起大落,说话的时候很冷静,叙述逻辑性很强,尤其他所说的作案手段和案情很吻合,应该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那你还在怀疑什么?” “我在怀疑她在这个案里的角色。别忘了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之前遇害的两个人包括那个主播都是被几乎相同的手法碎尸杀害的。我们之前认为王鑫是这起案子唯一幸存下来的被害人,想要通过他挖出凶手的线索。但是现在我反而不太确定了。现在看来,曹珊珊预谋伤害王鑫应该是真的,但之前另外三个被害人又是谁杀害的呢,难道也和曹珊珊有关系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曹珊珊具备作案条件也具备作案能力。包括骷髅小姐在内的三个被害人都是被精准专业的手法碎尸的,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我仔细考虑过,精通碎尸的十有八九是从事过屠宰卖肉的人或者根本就是一个医生。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好找,曹珊珊完全符合这个条件。虽然她是女的,但我想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完全可以完成杀人。再说,她还可以利用自己女人的身份,假扮成骷髅小姐勾引那些男性的被害人。我觉得没有比她更合适的嫌疑人了。” “曹珊珊虽然具备作案条件,但有一点你还没有考虑到。”陆小棠插言,“假如曹珊珊真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她残害王鑫我可以理解,杀害女主播也可以解释为泄愤,可是另外两个男性被害者呢。她完全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啊。” “我要说的也是这个。”罗炎麟说。 “动机需要我们去找。也许她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有说呢。”杜若兰坚持自己的看法。“她虽然交代了一些犯罪事实,但我觉得她还有所隐瞒。你们想想,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把女主播扒/光了衣服吊在阳台上。假如她说的是真的,这个女主播很可能就被吊死了,那种情况下还能挣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她偏偏说她跑了,就算她真的侥幸逃脱了,那我们又为什么发现了女主播的碎尸呢?” “你怎么理解这件事?”罗炎麟看杜若兰胸有成竹的样子问她。 “很简单,她在撒谎,她一开始被我突击审问,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说了一些实话,后来她意识到王鑫还没死,她至多也就是伤害罪,可如果杀人罪成立了以她的恶劣手段。极有可能被判处死刑。她心虚了,然后开始撒谎。所以我觉得她后来的辩解都不可信,她那么恨女主播,怎么可能轻易让她逃走……” 7. 非人虐待 4 “你觉得呢?”罗炎麟问陆小棠。 “我觉得这些假设有点儿空洞,完全没有办法证明。”陆小棠毫不客气的说。 “但你不能否认我的假设有道理。”杜若兰针锋相对。 眼看两个人女人又有点儿剑拔弩张的意思。罗炎麟赶紧说,“这样吧,我综合了一下你们双方的意见,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只要是合理的假设都可能是真相。我们既然已经把曹珊珊带来了,在找不到确实证据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扣留她48小时。所以,我建议杜若兰现在去审问曹珊珊,陆小棠,你去医科大学取证,看看几个被害人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曹珊珊在干什么,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同时我还会带慕容雨川再去案发现场调查,曹珊珊不是说把女主播吊在阳台上好几个小时吗,我想看看环境,会不会有人发现……” 这是个折中的办法,既没有肯定杜若兰也没有赞同陆小棠,两个女警都不太满意,但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杜若兰憋着一股劲儿对曹珊珊进行审讯。 曹珊珊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已经开始适应了环境,她对王鑫所犯的罪并不否认,但是一涉及到绑架女主播,她就咬紧牙关,拒不承认自己杀害了女主播,一口咬定她是自己逃跑的。 杜若兰问:“你说她逃跑了,她挣脱的绳子你都扔到什么地方了?” “我都扔了。” “扔哪儿了?” “垃圾箱里。” “哪个垃圾箱。” “那我可记不清了。谁会记得这些事,难到你还会去翻垃圾箱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还以为你就会指手画脚,咋咋呼呼呢。” “你……”杜若兰真是有点儿气疯了。要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她早就控制不住家法伺候了。 但也不代表就任由这小丫头肆无忌惮,这里可是刑警队,是你想方式就能放肆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她通知法医科让把尸检照片拿来。慕容雨川已经跟罗炎麟出去查案了。法医室只剩下了曾帅,不一会儿,他拿着个厚厚的大本子上楼来放到了杜若兰面前。 “拿给她看,一页一页的让她看。”杜若兰指指一脸不服不忿的曹珊珊。 “好的。”曾帅走向曹珊珊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曹珊珊警惕的看着曾帅,“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刑讯逼供可是犯法的,你知道我爷是谁吗,他是c市中石油的总经理,什么样的人都认识。你们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他可能不会轻饶了你们。” “放心吧,不会伤害到你一根汗毛的。”曾帅笑着,把手里的夹子打开,“给你看样好东西。” 曹珊珊眼前出现了一张彩色大照片。 照片里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好像猪肉片似的东西,她是学医的,很容易就能看出表皮脂肪成和粉红的肌肉纤维,这对肉放在一个不锈钢的的床板上,那床板的形状酷似c市医学院里的……解剖台或者试验台。 她勉强吞咽了口唾沫,问:“这是什么?” 曾帅笑而不答,又翻过一页,你再看看这个。 照片里规规整整的摆满了形状各异的骨头,每一种动物都有各自独特骨骼结构,人也不例外。尽管那些骨头被截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曹珊珊几乎一瞬间就能分辨出来那是人的骨架,尤其是形状独特的人体骨盆。 7. 非人虐待 5 “如果我把这张照片和刚才那张照片放在一起,给你看,你就好比较了。”曾帅说。 曹珊珊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碎肉和碎骨拼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人啊。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曾帅,反应十分平静,眼神中流露出讥嘲,“这些碎肉是谁的啊,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骚味呢。是不是那个网络女主播,那个小贱货的。” 曾帅回头看看杜若兰,杜若兰心里也十分诧异。 她本想给曹珊珊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这个女人真是铁石心肠啊。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奇怪,曹珊珊会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报复背叛自己的男友了。 面对着骷髅小姐的惨不忍睹的碎尸,反应如此平淡,若非之前亲眼目睹,怎么会是这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不错,曹珊珊,这就是那个女主播的尸体,也就是被你扒/光衣服吊在阳台上的那个女人。看到这些照片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曹珊珊一把从曾帅手里抢过了夹子,仔仔细细瞅着那两张让人毛骨悚然的碎尸照片,忽然呵呵呵笑道:“这手法真是太妙了,杀的痛快,这才叫千刀万剐,活该那个小贱/货到处勾/引其他男人,这就是她的下场。哈哈哈……” “你这是承认了对吗。” 曹珊珊笑够了,翻楞白眼睛瞅瞅杜若兰,“我承认什么了,杀人吗?你是不是特别想让我认罪,我偏不,除非你们能确定人是我杀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即使你找到了我杀人的证据,也未必能把我怎么样?我跟你打个赌,今天下午我家佳能来人把我接走,所以,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 “你……”杜若兰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站起身走到曹珊珊面前。 “怎么你还想对我动粗吗?来呀,你打我一下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杜若兰身手不怎么样,对付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曾帅看不下去,伸手把她拦住,“杜警官,你先消消气,犯不上跟一个嫌疑人一般见识吧。” 曾帅看着体格不甚健壮,还是挺有力气的,差点儿把杜若兰托起来。 “我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罪犯。”杜若兰愤愤道。 曹珊珊大喇喇的靠在椅子上,得意洋洋的,像是故意气她。 “杜队长……”一个警员这时候推门喊她。 “什么事儿?”杜若兰心里正烦,没好气的说。 “队长……有人闯进刑警队闹,说我们非法扣留了他们女儿。” “他们孩子叫什么?” “曹珊珊。” 曹珊珊得意的看了杜若兰一眼,笑着说:“比我预想来的还早了一点儿。” 杜若兰火上心头,对那名警员说:“这种小事儿不用告诉我,给他们带到那个办公室里找个人解释解释就行了。如果他们不停,还无理取闹,连他们一起拘留。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他们家菜市场……” “可是……” “可是什么,不管他们是什么背景,来到公安局也得一视同仁。他们女儿没罪,我们肯定放人,如果有罪,那就对不起了,法律可不讲什么情面。”杜若兰这番话就是说给曹珊珊听的。 那个警员站在门口还没走,露出为难的样子。 “没听明白吗?”杜若兰皱皱眉。 “不是,杜队长,是郭局长也来了,就在外面。” 7. 非人虐待 6 “郭局长?!”杜若兰一怔。 这个郭局长是主管后勤的副局长,从来也不过问刑警队的案子。杜若兰纳闷他今天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跟曹珊珊的案子的有关。 出了审讯室,一眼就看见一个五十多岁长得精瘦的郭局长站在那里,正在跟两个不认识的人说话。那两个人一看就是夫妇,四十多岁,穿戴不俗。 郭局长看见杜若兰打声招呼,走过来低声说:“小杜,我有件事儿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刚才去c市医学院抓了一个女学生。” “是啊。涉嫌谋杀。” “谋杀?”郭局长脸色有点儿变,“她谋杀谁了?” “现在我们还在调查,我正在审讯她。”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慎重处理啊,你的案子我也听说了,一个女大学生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滥杀无辜呢,这么草率的就把她认定为凶手不太合适吧。” “郭局长,我们现在还没有把她认定为杀人凶手,但是她确实有很大的作案嫌疑。而且……” “我觉得还是要慎重处理。”郭局长用眼角瞄瞄身后,“他们就是那个女学生的父母。” “我看出来了,怎么他们跟郭局长的矫情不错啊,连您都特意过来给他们女儿求情。” 郭局长面现尴尬,杜若兰这丫头在脾气上来也是不管不顾的主儿,比之当初的陆小棠有过之无不及。要不是有当人大主任的老爸在背后撑腰,恐怕早就得罪人被调职了。 但不管怎样,她能力出众,行事坦荡,遇到困难敢于担当,基层民警对她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总拿她跟前任陆小棠相比,只是她跟陆小棠见面就不掐,倒是很多人不知道的。 “我跟王经理的也没什么矫情,我是替孙市长过来说句话的。” “孙市长?!” “不瞒你说,他是曹珊珊的舅舅。” 杜若兰没料到其中还有这层关系,想不到这事儿还复杂了。没想到这个曹珊珊还真是有后台啊,难怪霸气十足,什么都不在乎呢。 “那你说怎么办?”杜若兰瞅着郭局长,“这可不是一般般的小案子,已经死三死一伤了。死者全部被碎尸。唯一侥幸逃脱的一个幸存者被剃光了左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郭局长也有点儿为难。有权有势确实能办很多常人办不到的事,甚至有些人可以改变游戏规则,凌驾于法律之上,但也不能任意妄为,引起民愤,毕竟还有千万双眼睛在那儿看着呢。 “要不这样吧……你们该调查调查,先把人放了,让他们保证不离开咱们市,随传随到你看怎么样?”郭局长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杜若兰知道,一旦要把曹珊珊放了,以她家的势力,恐怕再想传唤她就难上加难了。说不定到时候找到的证据,对方也能动用一切手段干扰调查。 “……”她没表态。 郭局长有点儿着急,问:“怎么样,杜队长你觉得呢。” 杜若兰看了一眼站在郭局长身后那对中年夫妇,他们都阴沉着脸,一脸怒意,神情里还带着几分傲慢。 现在她心里正在做激烈的斗争。放还是不放。 …… …… 罗炎麟和慕容雨川那边也在忙着。 为了证实曹珊珊的话是否属实,他们又来到了骷髅小姐在c市的住处。 7. 非人虐待 7 他们驱车下了立交桥,那片小区位于工厂厂区和立交桥之间,他们之前来过一次,现在故地重游,心情和之前有很大不一样。 两个人在一起跟本没有话,罗炎麟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慕容雨川把车开进小区在案发地楼房门前停下。 这次来很有针对性,两个人绕到楼后,观察着阳台窗户。 骷髅小姐的出租房在二楼,阳台与厨房相连,和卧室窗在楼门的相反方向,楼脚有一条绿化带,栽种着一些低矮的灌木植物。 与这栋楼相距大约十多米有另外一栋新盖成的楼。 罗炎麟走到那栋新楼的楼门,回望那间房子的阳台。阳台窗户是关着的,站在这个角度,由于反光的原因,其实根本无法看清阳台里面的情况。 但是当时被吊的女主播并不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说不定她的精神早已经崩溃了。 慕容雨川站在阳台下面,为了尽量不破坏现场,他绕着圈往里靠近,一边腰观察着泥地一边往阳台下走。 他忽然叫道:“我看到了。” “什么?”罗炎麟跑过去。 “有脚印,不过不太清。”慕容雨川给罗炎麟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绕到自己身边看。 慕容雨川指着地面上已经有些模糊的痕迹说:“就在那里,应该是脚印,前脚掌着的地……” “……”罗炎麟对这方面不在行,看不出是什么,如果说是狗爪印,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罗炎麟抬头仰视,阳台就在上面,“可能是有人从上面跳下来吗?” “唔……这里还有……”慕容雨川沿着之前发现脚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楼跟那个地方恰好是一楼住户的窗前。 窗户装上了防盗网,慕容雨川发现的脚印就在这里中止了。 他回头对罗炎麟说:“看样子不是跳下来,是有人从这里爬下来的。脚印的痕迹有些像赤足。” 慕容雨川的发现已经越来越接近曹珊珊的口述了。 假如她没有说谎的话,这就是成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你能确定是从什么地方爬下来的吗?”罗炎麟问。 “从楼上下来,落到这个防盗网上,跳到土地上,逃走的……我得上去看看,确认一下……” 慕容雨川的运动神经实在是不发达,手刨脚蹬,在罗炎麟的帮助下,好容易才爬上了防盗网。 直起身子,阳台侧面也有窗户,以他的高度轻而易举就能爬上二楼的阳台。考虑到对方是一个女性,身材要矮小,可能需要往下跳。 慕容雨川扒着窗沿,探头往阳台里面瞅,地方还有翻倒的凳子,他想象着当时的情形。一个jing疲力尽的luo体女人随时都可能因为站立不稳,被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套吊死。但她还是挣脱了绳子,从慕容雨川探头张望的窗口爬上来,光着身子跳到了下面一楼的防盗网上…… 难道她除了那么几个模糊的脚印,再也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吗? 等等。 慕容雨川敏锐的眼睛在阳台侧面发现了一点儿血迹,好像红彩笔划了一下,不仔细还真不容易发现。他研究着那点儿血迹,假如是女主播逃跑的时候留下的,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呢? 对,她是双手像慕容雨川这样扒着窗台屁/股朝下,往下跳的,血迹的高度很可能是脚掌踩在阳台侧面留下的。 7. 非人虐待 8 女人力量小,胆子也比较小,可以相见女主播当时是迫不得已从阳台上跳下来的,不小心还把脚弄伤了。 经过训练的法医,观察能力比一般人敏锐很多,慕容雨川注视着那点淡淡的血痕,很快发现沾血的那个地方十分平滑,并没有钉子或者水泥之类的凸起。他心里产生了一想法。会不会女主播的脚是在别处弄伤的,脚蹬在阳台上往下跳的时候无意中沾到了这上面。 他趴着阳台一寸一寸的寻找,目光微微颤动,窗框外边又发现了一点儿淡淡的血迹,颜色都已经很淡了,稍一疏忽就可能忽略掉。 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迹很容易发生氧化反应以及被微生物腐蚀掉。慕容雨川从血迹的颜色断定这些血应该是不久之前留下的。 他爬上窗框跃进阳台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血迹。那就说明血迹应该是女主播逃跑时碰到了什么地方留下的。 他重新扒着窗框仔细寻找,终于在窗框与阳台夹缝间发现了一点儿东西。他掏出镊子,小心的把那点儿东西夹出来,只有一点点,对着阳光看好像是半透明的。 “你看到什么了?”罗炎麟站在楼下仰头问他。 “好像是……人的指甲。” “指甲?!” “脚趾甲。应该是在几天前,有人从阳台上爬到了楼下,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的脚,把脚趾甲折断了。” 慕容雨川从阳台又爬下去,看罗炎麟沉默不语,问他:“你觉得呢,看来你们抓的那个曹珊珊似乎没有说谎,骷髅小姐当时真的逃走了。” “如果她的真的逃走了,那我们发现的那个女尸又是谁?” “这个还真有点儿难说。”慕容雨川搔搔头,“不过你想啊,女主播逃跑的时候肯定是光着身子的,会不会半路遇到了色/狼又把她抓住了……” 罗炎麟皱皱眉。慕容雨川这小子又开始了变/态联想模式,鬼知道一个人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心里到底跟正常人有多大不同。 他看了看对面的楼房,说:“我们现在应该去问问对面楼,看看有没有人看到。” 对面楼是一栋新楼,入住不到五家,还有一些家庭在装修新房。 罗炎麟和慕容雨川问了一圈,没有人说曾经看见对面楼有女人光/着身子逃出来。阳台对面的那一家空着 罗炎麟想了想说:“囚禁女主播的阳台当时关着窗户,当时时间是在下午,再考虑到玻璃反光的原因,真正能看到的人其实不多。 “但总有角度不反光的地方吧。”慕容雨川说,“只要有人看到肯定不会熟视无睹的,多香艳的图像啊……” 慕容雨川其实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罗炎麟看了看表,“现在11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下午了,咱们就等到与案发时候相近的时间,好好看看从什么地方能看清阳台里面。” 两个人就坐在绿化带边的水泥沿上,不停地看着表一边打量着对面那个阳台。慕容雨川买了面包矿泉水,西里呼噜往下吃。 罗炎麟没心情吃东西,安静的坐在那儿想心事,正觉得无聊,看见一个小区环卫工骑着车经过这里,看见他们,眼睛盯着抽了好半天。 慕容雨川发现了,小声对罗炎麟说:“你说那个大婶是不是看上我了,咋直勾勾的一直往我身上瞄呢。” 7. 非人虐待 9 “我去给你问问。”罗炎麟说着拍拍屁股起身,走向那个环卫大婶。 “喂喂,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是来真的吧……” 那位大婶看见罗炎麟走过来,有些紧张,使劲儿蹬车想要走。罗炎麟本来只是想随便问两句,看她这样心里生疑,紧追两步抓住她的车把说:“请等一下,大婶,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上周的一天下午大概是在这个时间,也可能要晚一点儿,你有没有来过这里。” “有。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先生你在说什么。” “这个女人很好认,她……没穿衣服。” “我没看见,”大婶赶紧把头别过去,好抛下一句话,“好端端的谁会不穿衣服,你可真逗。” 她蹬车要走,罗炎麟按住车把,绕到车前面拦住她,“等一下,大婶,你确定你没有看到吗,如果我要是查出来你撒谎……” 他只是想诈一诈她,没想到大婶脸上大变,差点儿从车上出溜下去,口气也变了,声音透着害怕,“这位先生,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就是警察来了,我也会这么说的。求你放了我吧,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你犯不上非要为难我吧……” 罗炎麟心里一动,听她说话的意思,好像误会自己了。她肯定是看到什么了。 “我就是警察,你不用担心,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我说,我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你是警察,你长得可不像,”大婶狐疑的上下打量他,说:“小伙子,你就让我走吧,我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你放心,我对谁都是这番话。” 罗炎麟看她很执拗,掏出警官证,给她看,“我确实是警察,正在调查一起杀人案,大婶你如果知道些什么请不要隐瞒,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如果替罪犯隐瞒,先不说你有可能触犯法律,如果我是那名罪犯,我就算现在不杀你,将来有机会也一定灭你的口。” “……”大婶脑门脸上都冒汗了,看来是被罗炎麟那几句话吓得不轻。 她从车上下来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差点儿把自己绊倒了,战战兢兢的问:“警察先生,你刚才说发生了杀人案,什么杀人案。” “我只能告诉你,有一个女人曾经被罪犯带到这个小区里,现在我们发现了她的尸体。” “啊……” “我们现在就在调查这起案子,希望能找到目击着,也许有人曾经看到过她……” “……” “你刚才跟我说那些话,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另外什么人,你看见过什么人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吗?” 大婶犹豫再三,终于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违法,可能是不太好的事情。” “在哪儿?” “就在这儿。” 罗炎麟指了绑吊女主播的二楼阳台,“是在那里吗?” “哦,不是,就在那儿。”大婶抬手指着靠近楼脚的绿化带。 “那里?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女人趴在那里,没穿/衣服,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女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周四,傍晚吧,天刚刚开始黑。”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看见了一个男人朝她走过去,好像是询问了她几句什么,还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她。” 8. 扛着女人消失了1 “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那个女人搀扶起来,看样子要把那个女人拉走,可是女人不跟他走。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个人忽然把女人抱起来往楼后跑去……我当时感觉那个男的要对那女的图谋不轨,忍不住就喊了一声。这一下惊到了那个男人,他回头恶狠狠的指着我,要弄死我的架势,我吓得不敢出声了。那个人一看就是个流/氓无赖,我要是再敢多嘴,他肯定会过来弄死我的。” “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个女的带走了……” “我还能怎么办,你们刚才都说了,那个女的已经死了,我当时要是多事儿,死的人就是我了。我这几天一直都提心吊胆的,我刚才经过这里看见你们瞅着我,我还以为是那个人找同伙要收拾我呢,我都给吓坏了。” 慕容雨川这时候已经晃晃悠悠走过来,站在旁边听他俩说话,插嘴道:“大婶,放心吧,人家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人家只对年轻漂亮的女人下手。” 罗炎麟瞪了慕容雨川一眼,让他老实点儿别多嘴,转过头又问环卫大婶,“那个人把那个女人带到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女环卫工摇摇头,“我当时也没敢跟着,吓得倒头就跑了。” “他当时带着那个女人往哪个方向逃了?” 女环卫工指着两栋楼之间的过道,“就是那儿。” “那后面通向哪儿?” “后面就是小区边了,有围栏拦着,不过从那里能出去。” 罗炎麟和慕容雨川穿过两楼之间,绕到了对面楼的后面。这里是一条狭窄的地带,被栅栏和楼房相夹,没有铺设什么地砖,完全是一条土路。簇生着一些杂草,还有些垃圾。 慕容雨川巡视了一圈,把那个女环卫招呼过来问她:“大婶,当时你看那个男的女人带走的时候是扛着抱着还是拽走的?” “扛在肩上,那男的看着挺有力气的。” 慕容雨川点点头,然后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似乎发现了脚印之类的痕迹,他用手比量了比量。指着泥地上的痕迹摆手让罗炎麟过去看,“这里,看到没有,很深的脚印,是个男人的脚。走路步幅不统一,后脚掌挖地深,说明这个人当时背着很沉的东西走过这里。” 看来那个环卫工说的没错。 “看看他走向了什么地方?”罗炎麟说。 “扛着一个女人按理说不应该走太远,除非他有交通工具。如果有车或者电动车什么的停在附近,我想至少能找到车辙。” 但实际上,并没有发现车辙。 慕容雨川看了看罗炎麟,两个人相视无言,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相同的地方。 “应该走的不远,看看脚印通向哪里?”罗炎麟说。 慕容雨川确定了嫌疑人的脚印形状,就针对这种脚印在这块狭长的区域仔细寻找,那些脚印,可奇怪的是,那串脚印一直向前走了大约十几米,忽然中断了。而附近有没有留下车辙。 罗炎麟问慕容雨川,“嫌疑人有没有可能是在这个地方施/暴的?” “不可能。”如果是施/暴,女人肯定会挣扎,泥地上多多少少会留下痕迹的。这个地方除了脚印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所以不是这个地方。” “那他去了哪里?” 8. 扛着女人消失了2 “是啊。我也搞不明白,”慕容雨川前后瞅瞅,“除非这个人长着翅膀。” 看罗炎麟冷着脸,他哈哈一笑,“我开个玩笑。你不要当真。” 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呢,罗炎麟现在开始明白了为什么陆小棠总想收拾他。 “我觉得这个家伙当时应该没有离开这里。”慕容雨川在脚印终止的地方重新检查了一番猜测说。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左边的楼房,距离脚印终止地方最近的就是一家住户的一楼客厅窗户了,相距大约两米。 慕容雨川说:“这家伙的脚长有43码,步幅很大,从深度的来看身高差不多180,鞋印均匀有擦痕,年纪在35岁到40岁之间。这是个体格很魁梧的男性。这样身材高大又有力气的男人即使背着一个人,也可能一步跨过去……” 楼基边缘有一条水泥平台,脚踩在上面恰好不容易留下痕迹。 慕容雨川走到窗下,俯下身,上下观察,伸手从窗台上抠下一点儿土末,撵了撵闻闻说:“这里有攀爬留下的痕迹。难怪他的脚印失踪了,原来是爬到这家里了,真够狡猾的。” 罗炎麟来到窗前,贴近窗户往里瞧了瞧,屋里当着窗纱,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家具摆设。 他回头问站在远处看着他俩发呆的女清洁工,“这家是谁住的,你知道吗?” 女清洁工想了想,“好像是一对老夫妻。这栋楼总共也没有住多少人家,也就五六户吧,基本上我都见过。” 罗炎麟敲敲窗户,希望屋里的人听见,等了半天也没有人过来。 他和慕容雨川绕到了楼前,进了楼洞敲门,还是没有人开门。 他问女清洁工:“你经常能看到这家人吗?” “他们平时不怎么出门,偶尔能看见。上一次看见他们……好像是在大上周吧。” 罗炎麟来到物业亮出警官证说明情况,让他们叫一个开锁师傅把一楼那家防盗门打开。 开门之后,罗炎麟和慕容雨川走进房间,里面两室一厅,新装修的房子,散发着一股胶味。两个人大概扫了一眼,没有人。 慕容雨川指着门口并排放着的两双拖鞋说:“应该是外出去什么地方了,走得很从容。” “再仔细找找。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进了这间屋子,肯定留下什么痕迹吧。” 慕容雨川屋里屋外仔仔细细寻找了一边,后来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一些模糊的划痕。 他拉上窗帘,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紫外线灯,在沙发周围来回扫过。一些不易察觉的痕迹,逐一映入眼帘。 他指着沙发套上一些发出荧光的斑痕,兴奋的对罗炎麟说:“发现了一些精斑。我想不应该是那对老夫妻留下的。” 他又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更多的痕迹,然后说:“这个现场有明显的人为清理过的痕迹,要不然这样的暴力犯罪肯定会留下很多挣扎的痕迹,看来那个男人还是很细心的。” 罗炎麟站在他身后背着手想了想,说:“你说,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抓着女主播往这条路上跑呢,而且躲进的人家碰巧没有人。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你是说那个男人事前知道。”慕容雨川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他。 “他劫持女主播时,就在这个小区里,又恰好知道这一家是空房子。很可能他就住在附近。” 8. 扛着女人消失了3 罗炎麟又找来女清洁工询问她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哪怕只是觉得眼熟。 女清洁工摇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你来这儿干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一个月了。” “……” 罗炎麟跟慕容雨川说:“即使这个男人在其他地方一定有住处,要么他有亲戚朋友住在这里,要么他曾经住在这里。” “那你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碎尸案的凶手呢?我现在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女主播被碎尸割肉的手段和之前已经发现的两个男性被害人完全一样,只要能确定是谁杀了她我们现在就能够找到真正的凶手。” “是啊,目前来看那个神秘的男人嫌疑确实很大。” “那曹珊珊呢?” “之前我们怀疑曹珊珊是凶手,她所谓女主播逃跑是为了开脱罪责编造的谎言。但是现在已经证明她在这关键的一点上并没有撒谎,骷髅小姐确实是挣脱了绑绳跳下阳台逃走了,所以现在我们只能根据这条线索继续发掘。我现在只能先做一个假设……如果那个人男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那他盯着女主播肯定有一段时间了。案发时候,他刚好在外面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顺势把女主播劫持了。结合他之前的作案手段,这个男人很像狩猎型的罪犯,他是一路跟踪女主播来到这里的。或许就在女主播出租屋的不远处租了一间房子,方便监视她。” “我去,听你说的还蛮吓人的,一个女人还不知道有个人男人一直在暗中偷偷跟着自己,为得就是等待机会把自己碎尸了……” “狩猎型的凶手一般性格一贯狡猾,谨慎,具有相当的反侦察能力,虽然动机还不明确,但可以肯定,他乐在其中,享受的是作案的过程。”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任何血迹,卫生间和厨房也都找过了,连一丁点儿碎肉毛发都没有找到。要么是凶手清理的太干净了,或者这里只是强jian的现场,不是杀人现场。” “那就是说,那个男人需要把女主播带到别的地方杀死碎尸。” “似乎是这样。” “那就有点儿说不通了。” “哪里说不通?” “他袭击女主播的方式似乎有点儿不够冷静。他完全可以寻找一个更稳妥的办法下手,狩猎型的凶手很少公开劫持目标,也不太可能拉着被害人到处转移。” “也许是当时情况特殊,他可能一开始还没想好要不要杀她,突然面对一个走光光的大美女,估摸着他脑子都充血了,一开始不顾一切的强bao了她,之后才想到杀死她。” “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哎,不对啊。”慕容雨川忽然叫起来。 “哪里不对了?”罗炎麟的神思让慕容雨川一下给拉了回来,看他正蹲在门口,瞅着放在角落的黑色一次性垃圾袋里面。 他拿出乳胶手套戴上。伸手在垃圾袋里翻弄了一会儿,从里面拽出一条沾满了泥的毛巾,闻了闻,“这条毛巾还是新的,日常生活里很少有人用来擦脏东西吧,一般都是临时有急事匆匆忙忙拿来用的。没猜错的话,这条毛巾可能是凶手用来擦地上的脚印什么的。完事儿就丢在了这里。” “即便如此,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能利用仪器从这里找出什么物证吗?” “物证我是找不出来。不过我发现这个垃圾袋里只有三条毛巾,都是用来擦泥的。你说他收拾完了现场,是从哪里找到垃圾袋呢,不会是他自带的吧?” 说着,慕容雨川起身走进厨房,打开了橱柜找了半天,忽然道:“终于找到了。”手里已经拿出了一卷一次性垃圾袋。 “有意思吧,这家伙做完案子,居然知道找一个垃圾袋把清理完的废物装起来。” “这能说明凶手够冷静细致。” “可是垃圾袋藏得这么隐蔽他是怎么找到的。如果是我作案,随便找一个袋子就装了。还有啊,我进查过房间的门窗,没有被撬过的痕迹,那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 “……” 8. 扛着女人消失了4 罗炎麟随机就明白了慕容雨川的意思。作为一名法医,现场勘验是他的强项,他对细微的痕迹和线索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 的确,即使那个男人生性谨慎,他就算清理现场,也不会故意去找垃圾袋来装垃圾,除非他十分熟悉这个现场…… 那么他跟房主那对老夫妇又是什么关系呢? …… …… c市公安局刑警队。 会议室。 两天的工作,分兵三路的调查,告一段落。 杜若兰,罗炎麟,陆小棠,一个个都面色凝重的坐在一起。 杜若兰首先说:“我已经进了最大努力才把曹珊珊留到现在。家属那边很有背景,已经闹到市里那边了。如果再不能找到的她的杀人证据,我就只好放人了。” “即使凶手不是她,伤害王鑫的罪行她不是已经承认了吗。伤人致残也是不轻的罪名。够判个几年的。”陆小棠说。 “他们家里想给她办取保候审。只要她能走出公安局,依靠家里的人脉四处活动,王鑫又是个外地的穷学生,很有可能这件事就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判缓刑都是有可能的。”杜若兰说。 “你去曹珊珊大学调查的怎么样了?”她马上问陆小棠。 陆小棠拿出笔记本翻开,看着上面的记录说:“王鑫排除在外,我根据头两名被害人邓刚和乐正宇的遇害时间段进行的调查。售楼员邓刚的遇害事件是在5月13号到18号之间,这段时间里曹珊珊都有在学校的上课记录。理工大学学生乐正宇的遇害时间是在6月3号到7号之间,曹珊珊3号和7号都有不在场证明,唯有6号空缺,据她室友说那天她旷课去买衣服,好像还是跟男友王鑫一起去的。我有问过王鑫,王鑫说记不清了。但我想只有一天时间,它人在c市,要想赶到s市杀人碎尸再弃尸,然后还要返回c市时间肯定不够。所以,她不可能有杀害前两名被害人的作案时间。” 杜若兰似乎有点儿不甘心,扭头问罗炎麟,“你那边的调查结果怎么样?” “跟陆小棠的结果差不多,而且我们找到了女主播挣脱逃跑的证据。” “什么证据?” 慕容雨川接过话,“她在翻下阳台的时候不小心折断了脚趾甲,血沾到了阳台上。”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死的?” “很不幸,她撞上了一个色/狼,或者是一个早已经窥欲她很久的危险男人,有人目睹他把我们的女主播劫持到了附近一个住户的房间里,在那里把她强jian,我在现场找到了精ye的痕迹……所以,我们现在有理由推测,那个男人就是杀害女主播的凶手,也有可能是杀害邓刚和乐正宇的凶手。而曹珊珊预谋伤害王鑫只不过是这起连环杀人案中间的一起独立案件。” 杜若兰都听的有点儿发呆了。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神秘的男人。 “对那个男人你们现在调查了多少?有多大把握他是凶手?”她问慕容雨川也是在问罗炎麟。 “我们查到他与实施抢劫的那间房子的户主可能有联系,现在还不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通过物业打听到,那对户主是一对退休老师,这栋房子是给他们儿子买的婚房。今年上半年刚刚装修完,他们老两口偶尔过来住住,案发时这栋房子已经空置了差不多两周了。” 8. 扛着女人消失了5 “你们联系上房主了吗?” “已经联系上了,他们现在住在外地女儿那里。快的话明天早上就能赶回来。到时候我们就能好好问问他们了。” “既然你们那么肯定曹珊珊不是凶手,我就暂时把她从这件案子里排除,希望你们带来的是个好消息。” “我也这么想。”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能安心的夜晚,警员都在焦急又耐心的等待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线索的线索。 那对退休教师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赶到了公安局刑警队。 从面相来看都比较本分。老头子将近六十岁,体格瘦小,带着一副近视镜,老太太看着比他年轻几岁,身材矮胖。 杜若兰,陆小棠,罗炎麟他们几个相互交流一下目光,第一印象就把他们的作案嫌疑否了。 两个人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进刑警队,表面强作镇定,举手投足间还是能看见有些紧张。 罗炎麟随便拉来两把椅子,让他们坐下,简单问了问基本情况,老头儿叫王永平,退休前在c市第十五中学当物理老师,老伴儿叫孙爱莲,在同一所学校教音乐。他们有一个儿子叫王韬,在青岛海运局上班,打算明年调回c市工作,并和女朋友完婚。这处房子就是老两口给他们儿子买的婚房。 基本情况看不出任何出奇之处。 老两口还不知道警察为什么来找他们,只是听说有案子,也是提心吊胆的。 罗炎麟问王永平,“这栋房子是你们买的一手房吗,之前有没有其他房主住过?” “是一手房,新房子,买完之后只有我们老两口住,给家具放放味,偶尔过来住两天。” “你儿子过来住过吗?” “住过。”王永平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罗警官,您在电话说有件案子跟我房子有关,我当时也没怎么听明白。到底是什么案子您能说说吗?” “我们怀疑,有人不久之前在你们的新房里进行了犯罪活动。” “什么犯罪活动?”老头儿刨根问底儿。 罗炎麟索性说道:“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劫持到你们家里……强bao了她。” 老头儿惊愕的看着罗炎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这怎么可能,那个人是谁呀,怎么进的我家?” “我们检查过门窗,没有发现被撬压的痕迹,这说明凶手应该有这所房子的钥匙。” “这,这不可能。”王永平情绪很激动的大声说,“我们的钥匙怎么可能落在别人的手呢。只有我们老两口和孩子有钥匙。” “你确定吗?” “我确定。” 坐在一旁的老伴儿孙爱莲看着罗炎麟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这位,罗,罗警官,这件事跟我们家人肯定没有关系,我们老两口不可能犯罪,我儿子在外地工作也不可能做这种事。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临走的时候忘关窗户了,会不会是有人从窗户钻进屋里的……” “你忘关的是哪扇窗户,能想一下吗?” “卧室窗,我记得是卧室……”老太太看罗炎麟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不落底,又改了口说:“是,厨房窗,客厅……” 罗炎麟看了看陆小棠和杜若兰,他们心里都明白,尽管不能排除老太太所说的可能,但她看起来根本是在瞎蒙。这也说明她心里有顾虑。 8. 扛着女人消失了6 她的顾虑也正是罗炎麟他们关注的。 老太太到底在怕什么? 罗炎麟问老太太,“你儿子平时一直到待在青岛吗?” “是啊,青岛距离这里也不近。他几乎都不怎么回来,上次回来还是在头年呢。”老太太不假思索的回答。 罗炎麟发现老头儿王永平神色显得有点儿不自然,他看了他一眼,二人双目对视,王永平赶紧把头偏开。 这说明他是个很老实,不擅长说谎的人。 罗炎麟问王永平,“王老师你也好好想想,你儿子王韬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老头嗫喏着正要说话,看见老伴儿用眼睛使劲儿剜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坐在一旁的杜若兰急性子,说道:“我劝你们二老最好还是实话实说,你儿子的行程我们想查也可以通过别的渠道查出来,我们甚至可以去青岛找他。你们如果故意隐瞒什么,反而会加重我们的怀疑。” “我儿子不能犯罪,真的不可能犯罪,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孙爱莲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得浑身都在哆嗦。 “您先坐下,我们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我们还谈不上怀疑您的儿子,”罗炎麟插言安抚她,话锋温中带刚,“但是我们有确实的证据证明,那个强jian犯对你们的家十分了解,他并不是偶然潜入你们家作案的,我们现在必须相信了解你们的家庭成员包括和这所房子有关的一切相关人员。所以也希望你们积极配合我们。” 王永平说:“行,我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我儿子王韬这个人我了解,脾气不太好,平时好喝喝酒,但我不相信他能干出这种事情。” 孙爱莲忍不住捅了老头儿一把,“你瞎说什么呢?” “我没瞎说,一是一,二是二。”王永平也来了脾气。 “他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他喜欢上网吗。” “他上学那会喜欢玩儿网络游戏,所以曾经一直都不怎么太好,好歹是考上里一所大学,找到了一份稳定工作。现在我们老两口都不在他身边,他到底喜欢干什么,我们还真不清楚。” “那他有没有接触过医学类的东西?” “医学?!” “他的刀法怎么样?” “刀法?”老头儿更糊涂了。 罗炎麟还真有点儿不好解释。 把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剔骨削肉,切成三千多片的犯罪手段绝对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出来的。 陆小棠插嘴:“他喜不喜欢做饭,切肉什么的?” “我儿子做饭倒是不错,算不算啊?” “……” 谈过了他们的儿子王韬,罗炎麟又问了他们有没有什么走得比较近密的亲戚朋友,王永平和孙爱莲想了几个人,罗炎麟都一一作了记录。 他们之后调查了这几个人,发现出了老夫妇的儿子王韬之外,他们认识的亲戚朋友都不符合嫌疑人条件,要么年纪过大,要么是女人。挑来拣去,只有王韬最接近他们要找的嫌疑人。 王韬,男,年纪三十三岁,青岛港务局报关员。女友李凤娇,27岁,c市东星小学五年教师。双方经亲戚介绍认识。预计明年初结婚。 杜若兰大概扫了一眼王韬的资料,就马不停蹄的赶到青岛去见这位嫌疑人了。 8. 扛着女人消失了7 考虑到嫌疑人可能异常狡猾危险,杜若兰尽量做到行动突然,带着三个人来到王韬工作的地方,让他的小组长以通知他开会为由把他引到办公室。 王韬身材魁梧,个头不到一米八也差不多,神情轻松的走进办公室。他一进办公看见杜若兰他们面生,稍显诧异。 杜若兰带来的警员已经悄悄堵住了门口,手枪手铐都暗中准备好了。 杜若兰打量完他,开口问:“你就是王韬?” 男人点下头,“你谁呀?” “c市公安局的,我们有件案子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跟我回去一趟。” “你们市公安局的,真的假的啊。”王韬看看组长,憋不住笑道,“张哥,你别告诉我你们这是跟我闹笑话呢啊。” “……”组长一脸严肃根本没有闹笑话的意思。 杜若兰掏出警官证,“这是我的证件。我是c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 “不,不是,我没搞明白。你们警察找我干什么啊,我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啊。” “你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回去c市?” “我……”王韬看杜若兰不苟言笑的表情有点儿紧张了,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你现在可以不用回答。不管怎样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韬看着架势不妙,吞了口唾沫,“我能不能知道是什么事儿啊?” “我们会告诉你的。” 王韬很不情愿,但是看见三个警察把自己都围住了,也没有过多反抗,只是不满的嘟哝了几句,跟着他们走了。 杜若兰就近把他带到了青岛公安局审讯,一方面不想路上出现意外,另一方面也不想给王韬太多的准备时间。 她把案件全盘托出,从各个方面对王韬进行质问。 王韬当然矢口否认。不过就他最近这几天的东向,他的回答有点儿支支吾吾,似有隐瞒。 “我们已经有人看到你上周回家了。王韬,你还想瞒我们吗?”杜若兰学罗炎麟的样子,真真假假的先诈诈他。 心里有鬼的嫌疑人往往分不清警方是不是掌握了证据就实话实说了。 王韬一看杜若兰都摊牌了,之前还理直气壮的样子顿时就泄气了。 杜若兰一看有门,马上问:“你上周几回的家?” “上周三。” 上周四是就是曹珊珊设计残害男友王鑫,并且绑架女主播,以及女主播逃跑被劫持那一天。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预谋的意外的,各种事件穿插在一起,组成了这起连环碎尸案中最让警方头疼的案子。 “回去做什么。” “见对象了。我对象叫李凤娇,在东星小学当老师,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这些我都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日吧。” “那么周四周五周六这三天你都在干什么?” “跟我对象逛街了。” “你陪你对象逛街逛了三天?你确定吗?” “还……还跟朋友喝了一点儿酒……” “什么朋友,初中同学。” “在什么地方喝的酒?” “在……我新房里。” 问来问去终于对上茬儿了。 “你们喝酒是在什么时候。” “周三晚上。周四我就陪对象去逛街了。” “哦?”杜若兰打量着他,心想,这是你故意给自己找的不在场证明吗? …… 问了一圈,王韬的回答总体来说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但是他的行踪确实有点儿可疑,已经可疑与那天的案子联系上了。 8. 扛着女人消失了8 “好吧,我们现在需要你一点儿东西?”杜若兰说。 “什么东西?” …… 杜若兰让青岛市公安局的法医取了王韬的精ye进行dna化验,把样本传真给了c市公安局,与慕容雨川在王韬新房里客厅沙发上发现的精ye 样本进行比对,而且把询问情况电话里大致告诉了罗炎麟。 在杜若兰赶到青岛调查王韬的同时,罗炎麟陆小棠这边也没有闲着,他们去东星小学,找到了王韬的未婚妻李凤娇。 李凤娇27岁,五官端正,衣着整洁,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 虽然内心有些紧张,在罗炎麟和陆小棠面前还能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罗炎麟开始没有主动提到碎尸案,但是特意询问了他们那栋刚装修好的新房。 李凤娇说,那栋房子是男友和他父母凑钱买的,她还没有跟王韬正式结婚,只是去过那栋房子几次,对那里并不熟。 罗炎麟问:“你还有其他亲戚朋友去过新房吗?” “只有我父母和我弟弟去看过一回。” 如果她说的是实话,她这边的嫌疑就可以暂时排除了。李凤姐的弟弟应该也就二十出头,和慕容雨川根据脚印判断的嫌疑人有很大差距。 罗炎麟看了看陆小棠,两人会意,换陆小棠问李凤娇,有些敏/感的话题,女人和女人聊起来比较容易一些。“ “你的男友王韬上周回来看你是在周几?” “星期三晚上。他那边工作比较忙,只能抽空回来看看我。” “他周几回青岛的?” “星期天,我送他去的火车站。” “他来家这几天你们都干什么了?” “他陪我逛逛街,见见朋友什么的。”李凤娇稍显诧异,逐渐的意识到了警察找她做什么。“我男朋友是不是惹上什么事儿了。” “现在还不能那么说,你先说说,你们这几天具体都干什么了。” “逛逛街,见见我父母,他父母什么的。” “都是你跟他在一起吗?” “差不多吧。他也见见朋友喝喝酒什么的。” “那么周四那天晚上你们也在一起吗?” 陆小棠虽然没有说明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李凤娇已然觉察出了不安的气息。 “我男朋友出什么事儿吗?”她又问了一遍。 陆小棠看了一眼罗炎麟,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然后对李凤娇说:“他可能牵扯到一起杀人案里,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需要你的合作。” 李凤娇脸色刷一下变白了。 “你先不要害怕,我们需要你详细的告诉我们实情,你男友如果是清/白的最好,如果……这件案子真的与他有关系,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认清他的为人。” “可是……可是……”李凤娇明显没有心理准备,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们。” “我们想详细了解他回家陪你这几天的动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反常倒没看出来,他跟平时差不多,跟我有说有笑的。” “星期四那天晚上呢,你们也在一起吗?” “那天……其实星期四那天我们几乎没在一起。” “怎么回事儿?” “星期三我从车站接他回来就去了我爸妈家,在那儿住了一晚上,本来说好的我们第二天去万达广场买东西看电影,可是一早上起来有人给他打电话。他说他见几个朋友就出门了。” 8. 扛着女人消失了9 陆小棠马上警觉起来,追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吧。两三点钟,还喝醉了。我当时有点儿生气,还跟他拌了两句嘴。”李凤娇提起那件事,都现在还有点儿不满。 难得跟未婚妻聚一次,扔下未婚妻不管跑去跟朋友喝的大醉,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 “然后呢。” “晚上他酒醒了,特意跟我道歉,后来几天他都陪着我。” 陆小棠看了看罗炎麟,李凤娇的回答和王韬对杜若兰的回答完全一致。但从证词上可以洗脱王韬的嫌疑。不过,也不能排除他们事前意料到警察找上门来,有提前串供的可能。 罗炎麟起身出了屋子,来到走廊,给慕容雨川打了电话,问他王韬精ye和现场精ban的的匹配结果怎么样。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呢,刚刚检查完,我用最常用的dna遗传标记str,进行比较,从样本dna中提取str经过pcr扩增特定str基因座,扩增产物经过电泳的分析判断精ban的str型,我可以通过二者的联合应用16个str位点,其个体识别率可达0.999999999998……” “行了,你就简单点儿直接告诉我,两者匹不匹配得了。” “很遗憾的告诉你,犯罪现场找到的精ban无法进行dna提取。” “为什么,是精ban腐败太严重了吗?” “不是,是犯罪现场发现的精ban里没有精zi,所以也就找不到dna了。” “怎么会没有精zi,什么意思?”罗炎麟很意外 “精ye里没有精zi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一种可能,我们的嫌疑人做过人工结扎,就是通过手术把他gao丸连接阴jing的输精管节断,这是一种男性避孕手段……” 罗炎麟静静思索了片刻,回到屋子,陆小棠急切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结果来。发现罗炎麟没有任何表情,隐隐约约感到出问题了。 “怎么样?”陆小棠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匹配。” 罗炎麟尽量说的简洁,李凤娇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陆小棠却马上懂了。 她和罗炎麟目光交流了一下,继续问李凤娇,“你男友回家以后第二天说是去和朋友喝酒,你知道他当天净跟谁在一起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平时认识人挺多的,经常在一起喝酒什么的。” 罗炎麟马上电话青岛那边的杜若兰,告诉她这边了解的情况和检查结果。 杜若兰这边正看着王韬呢,如果dna结果证实他就是罪犯,她就会马上实施逮捕。 现在已经排除了王韬的嫌疑,她反而觉得有点儿轻松了。 王韬那边还不知情,惴惴不安的坐在椅子。 “你说星期四那天你跟朋友一起去喝酒了,详细讲一讲吧,你都跟谁在一起了?” “跟几个过去的朋友。” “几个?” “三个。张杰,朱元亮,还有魏文斌。他们都是我的高中同学。他们听说我回来要跟我聚一聚,我就带他们去我新装修的家吃了顿饭。” “为什么没去饭店?” “他们离我新家住的都不远,过去方便,再说我家装修的时候,我在青岛上班回不来,都是他们帮着我对象张罗。请人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9. 狩猎型凶手 1 “你们那天喝酒喝到了几点?” “记不太清了,大家都没少喝,数我喝得多,可能喝到了中午吧,他们把我送到家的。” “之后你又回过新家吗?” “我再就没回去过。我看我对象有点儿不高兴,后来那几天都陪她了。” “你那三位朋友你后来联系过吗?” “发发短信互相问候了几句,再就没时间见面了。” “好吧,我们现在需要你提供你那三个朋友的详细信息。”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王韬被杜若兰问了半天,只顾着回答,一直都没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只是直觉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 …… 张杰,朱元亮和魏文斌三人的资料很快被收集起来放在c市刑警队的会议桌上。 陆小棠看着三人的资料,念道:“张杰,大专文化,32岁,身高178,独生子,父母健在,已婚,有一个两岁的女儿,现在远大游戏公司工作……朱元亮,高中文化,35岁,身高183,父亲去世,离婚,有一个三岁男孩跟母亲一起住,现在塔西区家乐福超市负责送货。魏文斌,34岁,身高181,高中文化,父母健在,未婚,曾经在化肥厂当工人,后来出了事故,工伤在家,现在基本在家,靠化肥厂月月发钱过活……” “他受了什么伤?”罗炎麟问。 “我还特意询问了他的单位,肺部受伤了,好像是说不能干太重的活,但不影响正常生活。” “对性/能力没有影响吧。”坐在一旁的慕容雨川插嘴。 陆小棠看了他一眼,“应该没有影响。我去过他所在的小区了解过,他其实平时还干一些其他兼职工作,加上之前单位一直给她发钱。他的生活其实还是蛮不错的。再说了,能帮朋友装修房子,一起喝酒,这样的人身体也不会太差。” 陆小棠话里话外已经带出了对这个人怀疑,她问罗炎麟和慕容雨川“你们觉得呢?” 慕容雨川说:“王韬这三个朋友包括王韬本人在内还都是大个儿,年纪也都相仿,只有鞋码尺寸咱们还没有搞到。从身体条件来说,都具备作案的能力。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罗炎麟说:“如果让我排除的话,我会先排除王韬和张杰,通常狩猎型的罪犯,特别是对目标有特别性/趣的罪犯不会是已婚的男人或者即将结婚的人。这种类型的罪犯生活圈子比较狭窄,尤其是性/方面通常得不到满足,长期处于压抑和幻想的状态,同时这类人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精力旺盛,善于幻想,也不排除曾经收到过目标群体的伤害,具有报复心理。根据这样的情况,我倾向于把调查重点放在朱元亮和魏文斌两个人身上。” “我更倾向于魏文斌,”陆小棠说,“一个因为身体存在残疾无法交往女朋友的人,肯定对女人充满了幻想和痛恨,他平时有大把的自由时间呆在家里,平时只能用上上网什么的打发时间,很容易喜欢上漂亮的网络女主播。而且他又是单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这样的人很容易产生犯罪的念头。” “那怎么解释他对男人下手呢?咱们目前发现的三个被害人,除了假面小妞是女的,其余两个可都是男人。他不会对男人女人都感兴趣吧。”慕容雨川说。 9. 狩猎型凶手 2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思考,当我换个角度看似乎也不难理解。”罗炎麟说,“狩猎型罪犯的犯罪对象也并非一定是他幻想的性/对象。这个性/对象是他们犯罪的最初根源,不过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可能会因为实际问题出现个体差异的状况,也就是说,凶手杀死那些男人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这个原因跟他追求的女主播不无关系。你们想想看,遇害的那两个男人不都是女主播的粉丝吗?” 陆小棠眼前一亮,脱口而出,“他是妒忌杀人。因为他狂热的迷恋假面小妞,以至于憎恨其他追求她的男人,所以才想办法杀害他们。难怪他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碎尸,症结在这里啊。” “可是我有一点儿想不通,凶手碎尸男人是出于嫉妒,他为什么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说迷恋的女主播呢。”陆小棠又提出了疑问。 罗炎麟解释:“我的想法是先凶手这种充满幻想并付诸实施的狩猎型罪犯,本身已经偏离了常人的思维模式,他追求性/对象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或者单纯的肉/体占有,而是带有毁灭yu望的自我宣泄。杀人碎尸不单纯是为了报复,而是最能令他满足的宣泄方式。他选择假面小妞作为幻想对象也是符合他充满报复yu望的目的的。网络主播没有就是靠粉丝捧红的,他迷恋当红主播,潜意识中就是在给自己fa泄yu望寻找前提。简单点儿说,他早就打算用那种残忍的方式杀死她了。不过,按道理来说,假面小妞是他的终极目标,他要等到自己的状态完全进入到高/潮才会选择对她动手,他现在匆忙动手似乎稍显早了一点儿。我想,他要么是已经很早的达到了这种状态,要么就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不得不不提早动手。” “既然女主播是他的终极目标,杀死她他就会收手吗?” “他有可能蛰伏一段时间,用这段时间重新选择新的目标。” 其他人听着罗炎麟分析罪犯心理,目光落在几个嫌疑人的照片上,普普通通的外表下面谁又能看出隐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的确,看起来,魏文斌更符合我们的罪犯特征,不过还是应该谨慎行事,任何可能的嫌疑人都不能放过。” “怎么看你的意思好像不太肯定呢?”陆小棠奇怪道。 “这里面还有些地方我没有想明白。” “哪些地方。”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凶手选择的被害人似乎不是随意的。他们都有共同的特点。邓刚和乐正宇都是20岁出头的年轻男人。似乎凶手对这个年龄段的男子尤其感兴趣。不过,狩猎型凶手如果只是出于妒忌杀人的话,他不会挑剔男人的,只要是跟女主播有关的男人都是他的敌人。何况,挑选20出头身强力壮的男人下手反而会增加他的作案风险,所以我有点儿想不明白这是偶然还是他别有意图。” 慕容雨川插话道:“从医学角度来说,20岁的男人正是精力最旺盛,相貌也最出众的时候。罪犯选择他们会不会也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呢,譬如说,他长得又老又丑不讨女人喜欢,或者他有可能是一个阳wei早/泄的患者,尤其憎恨那些有能力的男人?” 9. 狩猎型凶手 3 “你这样说确实有些道理。”罗炎麟想了想说,“我们现在手上还有三个嫌疑人可以调查,我个人建议着重调查朱元亮和魏文斌。” 慕容雨川补充:“从我的角度来说,凶手的碎尸手段是个重要的线索。他肯定非常擅长使用刀具,对人体结构比较了解,即使他当初没有从事过医学相关的工作也肯定,有做过类似割肉的工作或者培训。” “我负责魏文斌吧,我觉得他的可能性比较大。”陆小棠说。 刚刚从青岛赶回来的杜若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听说陆小棠要调查嫌疑人魏文斌,马上自告奋勇要去调查另外一名嫌疑人朱元亮。陆小棠得知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两个女人的pk模式又开始了。 魏文斌给陆小棠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人高马大,可是弓着背,好像过去抽大烟的人。看人的表情总有点儿鬼鬼祟祟的。 陆小棠不知道这是受伤以后留下的后遗症,还是生性就这样。 陆小棠大致询问了一下他跟王韬之间的关系,又问了他之前在什么地方工作。 魏文斌说:“水泥厂。工伤之后我就一直呆在家里了。” “我听说你平时还干兼职工作,都有哪些工作?” “哪有什么兼职啊,哈哈哈……”魏文斌干笑了两声,发现陆小棠看上去压根儿就不相信他,收敛了笑容说,“也正儿八经的干什么,就是摆个地摊儿,倒腾点儿衣服鞋子什么的。” “我听说你好像还在饭店干过。” “哦,就是帮忙摘摘菜洗洗碗什么的。” “我怎么听说,你在饭店是做改刀的呢?而且现在还在做……” 魏文斌的脸色暗淡下来,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抽动,他没想到这个女警官把自己调查的那么详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心虚的问。 “上周四你干什么?” “我在家,呃,不是,跟朋友在一起。” “什么朋友。高中同学。” “在什么地方,在他家。” “待到几点?” “待到中午。” “下午呢?” “下午……下午我回家了……” “谁看见你回家了?” 魏文斌冷汗开始往外冒。 杜若兰虽然累,一想到陆小棠她就干劲儿十足,这样形容有点儿不太恰当,就好像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一样,这年头百合的数量一直呈上升趋势,美眉和美眉搂搂腰,打打kiss也司空见惯。杜若兰没觉得自己会喜欢上陆小棠,不过陆小棠确实在她心里占据了越来越重的位置,甚至影响到了她的喜怒哀乐。 总体来说,就是陆小棠不高兴,她就高兴,陆小棠高兴她就不高兴。 朱元亮离婚之后据说带着孩子跟父母一起住。 她直奔朱元亮的父母家,结果却扑了一个空。朱元亮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黑瘦瘦的,看见杜若兰指望奶奶身后多,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和敌意。 杜若兰心灵受到了冲击。都说小孩子单纯通透,难道这个小女孩已经看出她要来抓他爸爸吗? 朱元亮的父母说,儿子这两天一直都没回家,不知道在外面瞎忙什么。 杜若兰正巧侧面了解一下这个人,问了关于他的一些问题。朱元亮的父母对儿子倒是满口夸奖。还把他的前妻挖苦了一顿,说她是有外心跟别人跑了。 凭经验来说,对一个人越是过分称赞越能说明这里面有水分。 杜若兰离开朱元亮父母家,想了想,便拿起手机给王韬打了一个电话。 大概除了父母妻子之外,最了解一个人的就是他的朋友了。杜若兰这个方面,脑瓜转的还是挺快的。 王韬接到杜若兰打来的电话很意外,之前杜若兰来找他谈话气氛就很紧张,还让他在公安局取精化验,把他弄得提心吊胆的,然后杜若兰什么也没说,让他回单位了。他到现在都在疑神疑鬼,忽然又接到了杜若兰的电话,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9. 狩猎型凶手 4 “我问你一件事儿,朱元亮这个人怎么样?” 杜若兰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又把王韬问懵了。 “没关系,实话实说,你是他朋友,应该很了解他吧。他因为什么离婚的?” 对于男人也包括女人来说,婚姻的成败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后半生。 “他……”王韬犹豫了半天,开口说道:“其实他人还是挺讲义气的,就是脾气有点儿不太好。” “哪方面?” “他跟他老婆结婚了四年总是打架。他老婆脾气也不太好。两个人有时候还动手。可苦了他们孩子了。后来实在过不下去就离了。” “我听说,是他老婆出轨,你听说过这种传言吗?” “怎么说呢,”王韬犹豫了一下,“这种事儿我也不瞒你,我确实知道这件事儿,而且他老婆相好的那个男人我们也见过,还把他打了一顿呢,但也没有挽回他们的婚姻,两个人到底还是离了。亮子原本还是饭店的大厨,能挣不少钱呢,打离婚那阵子,他脾气也不好跟厨房其他师傅打起来了,让人用刀砍了手,筋都断了,虽然送医院接上了,可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当不了厨子了,现在改行给超市拉货了。” “他以前干过厨子?” “是啊,还是星级饭店的大厨呢。我另外一个朋友魏文斌就是跟他学的厨师,现在在饭店干的好好的。” 魏文斌这个名字杜若兰可不陌生,他们着重调查的两个人嫌疑人中除了朱元亮就是魏文斌,都是案发那天和王韬一起喝酒的人。甚至,魏文斌的嫌疑更符合凶手特征,嫌疑更大,怎奈陆小棠已经先挑了魏文斌,杜若兰只能退而求其次调查朱元亮了。 经过这一番询问,杜若兰在心里对这两个人做了一番比较。 一个是身有残疾找不到对象的单身男子,一个是因为前妻出轨丢了工作的离婚男人。从犯罪心理的角度上分析,他们的经历都可能产生怀恨女性的因素,进而因为某些特殊的诱因,譬如说迷恋漂亮的网络女主播,发展成为杀人的动机。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凶手的手段是够残忍的,可以把人切割成成百上千片,他的心理素质已经超过了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已经可以归类于精神障碍了。但他们和我们通常意义上所说的疯子精神病有所不同,他们具有对自我行为的认知能力,他们清清楚楚的知道指自己在干什么,以及可能承担的一切后果。他们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宁肯铤而走险也要满足自己的yu望,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杜若兰打听到了朱元亮离婚前和前妻一起住过的房子,自从他们离婚之后,朱元亮就没怎么回来住,杜若兰听说是他在这所房子里发现了自己老婆和她的姘夫鬼混过的证据,大概觉得住在这里恶心吧。 朱元亮这段时间没回父母家,这栋房子就是他很能的住处之一。 杜若兰手里有朱元亮父母那儿拿来的钥匙,进门之前忽然想起刚才忘了问一件事,她又给朱元亮的父母打电话,问他们还有没有儿媳妇的联系方式。如果朱元亮就是凶手,以他的犯罪模式,他现在已经处于完全发xie的状态,甚至不计较公开劫持女主播,那他肯定会对造成自己犯罪的根源,他的前妻下手的。 很多多么疯狂古怪的犯罪行为,其根本原因往往都是一些普通人常见的矛盾。绝大多数的矛盾通过各种方式慢慢化解,在某类人心中,逐渐发芽滋生,最终长成为可怕的犯罪yu。 费了一番周折,杜若兰终于联系上了朱元亮的前妻,她安然无恙,而且都已经再婚了,对杜若兰表现的很冷淡。 杜若兰到没有在意这个,她仔细有点儿奇怪,朱元亮的反应的跟她所认知的此类罪犯居然不一样。他实在没有理由放过自己的前妻,除非他还爱她,又或者更简单的解释——他根本就不是凶手。 那么凶手就是魏文斌了。 杜若兰掏出钥匙打开朱元亮的房门。 两室一厅,装修简单,倒是不怎么脏,看来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房间里没人,看来朱元亮不在这里。杜若兰在房间了走了一圈,随便坐在卧室床上,看着墙上的结婚照,照片里一对新人笑容甜蜜的看着她。她心里颇多感触。想到自己将来也可能结婚生子,如果遇到这样的家庭……哎呀,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是不要结婚了吧。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那个那个命案中丧命的赛车手丁世杰。触景生情,心里油然生出说不出来的感触,他们之间曾经产生过一些ai昧不明的感情,虽然还谈不上是爱情,如果没有发生之后的事情,两个人继续发展下去,会不会最终走到一起呢。她猜不到,也永远无法知道答案了。只是回想起来,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往床上一趟,索性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但马上又坐了起来,低头看着沙发床面,她之前还真没注意到,躺下才发现,床垫子不平,中间凸起了一块。 10. 藏尸 1 她用力按了按那块凸起,感觉下面有东西。 她不由得起了疑心,从床上下来,双手伸到床垫子下面,用力把沉甸甸的床垫子一点一点掀起来,露出了底下的床箱。 露出一个光着身子被塑料布一圈圈缠绕住全身的尸体。 尸体的脸被塑料布勒得已经变形,嘴巴怪异的咧着,睁着半只眼睛,但还是能辨认出是一个男人。他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床箱里,如果不是杜若兰意外发现。可能还不知道要被隐藏多少天。 杜若兰只看了一眼,想到自己刚才还躺在床垫子上休息,殊不知她身下压着的就是一个男尸,她的全身的血液马上倒流,头发根都倒竖起来。 她松开床垫子,跑出了卧室,只觉得胃里一阵阵作呕。 这个人是谁? 死了多久了? 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这些问题一连串的出现在脑海中。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从来没有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与死尸单独接触过。 …… …… 朱元亮那栋空荡多日的房子里一下子冒出了许多身穿警服和白大褂的人。整个楼道外面都被警车封堵了,朱元亮家的门前拦着警戒带。 杜若兰看见罗炎麟他们都赶来了,心里镇定了很多,尽量表现的像往常一样,她可不想别人看出她刚才那样的失态。 慕容雨川带着全套法医设备赶来了,曾帅给他打下手。 他们把卧室里的床垫掀起来放到一边。两个人一起动手,把男尸搬出来,挪到移动担架上,然后又在屋里屋外进行了全面勘验——足迹勘验,血迹勘验等等…… 忙活了大半天才结束了现场勘验,慕容雨川摘下口罩对穿上了鞋套的罗炎麟和杜若兰他们说:“这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虽然地面上发现的痕迹不多,那是因为现场被清理过,有清理过的痕迹。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只发现了一个男人的皮鞋印。” 慕容雨川带着他们看客厅里的几个模糊的脚印。“他是穿着皮鞋进屋的。而且脚印有点儿凌乱,方向杂乱,估计当时正在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会不会是他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杜若兰脱口而出。 慕容雨川看了她一眼,走向沙发,指着沙发上罩巾的一角,“这里有指甲撕扯过的痕迹,像是有人抓着罩巾摔到了地上,然后这里……有拖拽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电视墙这里。” “你怎么看出来的。”杜若兰低头瞅着地板,没发现很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也看不到血迹什么的。 “指甲。”慕容雨川说。“用放大镜能看到断断续续直接的划痕。这也说明,这个人被拖拽的时候还是有意识的,他在挣扎。” “难道是朱……”杜若兰想说“朱元亮”,可是话到嘴边又改口了,毕竟现在还没有确定那个男性死者到底是不是朱元亮。专业警探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的判断。“难道是床箱里发现的那个男人留下的,是在这里杀人的吗?” “这里是现场,但不是杀人现场?”说到这里慕容雨川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戏虐,又有点儿wei琐。 “你什么意思?” “以下妇女儿童不宜,你们还要听吗?” “什么?”杜若兰还没反应过来,不太高兴的催促,“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别拖泥带水的,咱们这可是在办案,不是在开玩笑。” 10. 藏尸 2 “好,我告诉说,这个人被强硬的拖拽到这里以后,被强/迫进行了口jiao。” “你说什么?” “这还没听明白吗大姐,你不是那么纯情吧,口jiao在医学上解释为,是指性/行为中用口腔、舌、齿或咽喉部位碰触性/伴侣生zhi器的性/刺激方式。现在明白了吧。” 杜若兰一脸尴尬,恨不能掐死慕容雨川。 她刚才那句话只是表明自己出乎意料,不是她真不知道,长这么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还用的着他特意解释一遍吗?这人是诚心的吧。 一旁的罗炎麟赶紧打岔,缓解气氛,他问慕容雨川:“你通过什么判断的?” “这里有痕迹。”慕容雨川说着,打开拎在手里的勘验灯,照着脚下的地面。客厅窗帘刚才被他拉上多半,光线已经有些阴暗了。他打开勘验灯,一束平行光扫过地面,地板上马上就出现了一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发亮斑块,好像是什么液体溅在地板上凝结后留下的。 “我刚才检测过,这是人的ti液,绝大部分是唾液,还有少量的是前列腺液。这是从男性生zhi器分/泌出的一种透明的液体,是在亢/奋的时候才能排/泄出来的。而地上那些指甲划痕,我发现了一小片折断的假指甲,把这些线索综合在一起分析的话,应该是一个女人先是坐在沙发上,然后一个穿皮鞋的男人走到沙发前,把她粗暴的从沙发上拽起来,女人挣扎的时候扯掉了沙发巾,男人一直拖着她,把她拖到了电视墙这里,强迫她进行了口jiao。” 他的一番推演重现了当时可能发生的可怕情景。 然后呢? 警探们互相注视,心里都想思索着相同的问题。 “你说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是……”杜若兰回头看了一眼放在移动担架上被塑料布紧紧缠绕的luo体男尸。 假如真是他,他又是怎么死的,他明明是施/暴者啊。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朱元亮。 c市公安局,法医室,解剖间。 男尸被放在不锈钢凹面解剖台上,穿上法医罩衣的慕容雨川用镊子配合着从头部开始掀开蒙住男尸塑料布。 塑料布掀开,一股发酵般的臭味慢慢散发出来。 男尸的脸部首先露出来,没有了塑料布的缠绕,他的脸恢复到了正常状态,面部松弛浮肿,已经呈现出巨人观的相貌,曾帅拿着相机不停的给尸体拍摄照片。 慕容雨川看了看没说什么,一点儿一点儿塑料布解开,一边解开,一边从塑料布里掉出来一个个小布包,让人觉得很奇怪。 塑料布完全褪去,一个体型巨大全身浮肿的男尸呈现在眼前。 杜若兰和陆小棠虽然戴着口罩,还是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后退了几步。 “奇怪,我在房间里并没有闻到明显的臭味啊。难道是被塑料布遮住了气味。”杜若兰说。 “主要是这些东西吸收了气味。”慕容雨川拿起从塑料布里掉出来的一个小布包。“这是碳粉,作防毒面具的基本材料,具有吸附和过滤性,凶手用塑料布在尸体周围缠满了这些东西,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隔离尸臭的作用。这是个很细心的凶手。” “死亡时间多久了?”罗炎麟问。 慕容雨川从头到脚按遍了男尸的关节,然后说:“死者呈现巨人观中期状态,全是尸僵完全缓解,估计死亡时间在一周左右。” 一周之前,正是曹珊珊潜入女主播家绑架她,女主播逃走后又被一个男人劫持的那段时间。而且,当时王韬正和三个朋友一起在新房喝酒聚会。三个时间点基本都吻合了。 慕容雨川在男尸下巴上发现了一个可以作为标志性的痦子。罗炎麟马上让人通知朱元亮的家属和朋友,经过多方确认证实死者就是警方一直怀疑劫持了女主播骷髅小姐的嫌疑人之一朱元亮。 10. 藏尸 3 这个怀疑终于得到的证实,非但没有推进案情侦破,反而让警员们大惑不解。 按照他们原先的推测,女主播是在逃出曹珊珊的囚/禁后撞见了一直潜伏在她家附近的变/态凶手。他把女主播劫持到附近的住宅楼里施暴,然后又劫持到另外一个地方杀害了。 警员们按照这条线索排查,最终找到了朱元亮家,但发现的并非碎尸现场,而是嫌疑人朱元亮的被杀现场。是谁杀了他? 女主播的又是被谁杀害碎尸的?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慕容雨川的尸检还在继续进行,警探们都聚集在法医室焦急的等待着。 朱元亮身体表面没有发现打斗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是瞬间死亡。 这是慕容雨川得出的结论。 但是致命伤在什么地方着实费了他一番周折,最后他发现被害人有两溜发丝粘黏在了一起,凭经验判断那是血迹。 他拨开了粘黏的发丝,最后在死者的后脑枕骨上发现了一个近乎圆形的孔洞,里面散发出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 慕容雨川拿过一个镊子,探探孔洞的深浅,然后拽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团,再往里伸居然一直伸进了进去,凭着手指都能感觉到腐烂松软的脑组织。 “他的后脑致命部位被打出了一个窟窿,脑壳被打穿了,难怪会一击毙命。”慕容雨川隔着口罩瓮声瓮气的说。“朱元亮头发很长,隐藏在头发里面还真不太容易发现,伤口还被清洁过,所以表面几乎看不到血迹,最奇的是这个凶手居然用团布塞住了窟窿,这样可以避免脑浆和血从窟窿里流出来,亏他能想出来。” “他是被什么凶器打死的?”罗炎麟问。 “这个我一下还真说不出来。很少见过形状这么奇怪的伤口,圆形的,伤口还这么小……” 拿着相机拍照的曾帅停下来插嘴道:“瞬间把脑壳击穿才能形成一击毙命,那需要很大的冲击力,伤口的形状又是圆形,这种情形的伤痕很像是枪伤。” 枪伤?! 在场人都是一惊。 难道说凶手还有枪。 “不太可能吧,如果是枪杀的话,肯定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周围的邻居就会听到了。我觉得凶手这么谨慎,不会冒然用这种办法杀人。” “不一定是标准枪支,可能是自制手枪,譬如说发令枪改制的手枪。那种手枪威力小,声音也不会很大。只要击中部位适当还是能够造成很大的杀伤性。死者的伤在后脑,明显是被偷袭杀死的。用自制手枪趁着被害人没有防备顶在他的后脑要害开枪,觉得能够形成这样的伤。” 曾帅很少发言突然一番话把众人手说愣了。陆小棠和杜若兰瞅瞅慕容雨川,看看他什么态度。 10. 藏尸 4 罗炎麟站在一旁漠然旁观,他知道曾帅的真实身份就是乔凯,由于他刻意隐藏,他的真实能力被严重低估了。论真实能力,他未必就在慕容雨川之下。 他既然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自然有他的道理,罗炎麟不露声色的看着慕容雨川的反应。 慕容雨川一开始虽然有点儿不以为然,但是琢磨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反驳曾帅的意见。 他拿起的放大镜,翻开男尸的头发,仔细观察圆孔伤口的边缘,说:“如果这处伤真是近距离枪伤,伤口的边缘就应该能找到火药的粉末,以及灼烧的痕迹……很干净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我们现在并不清楚枪支和子弹的情况。这样的判断多少有点儿武断。” 慕容雨川扭头看着他,神情有点儿奇怪。平时看这家伙都是唯唯诺诺的,今天这是什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居然敢跟自己叫号了,而且说出的话还有板有眼的。 慕容雨川心里憋着一股劲,但也没有马上反驳他,平心而论,曾帅的假设是他没想到的,在没有找到确实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妄下结论。 “好吧。到底死什么情况,只有唯一一个办法确认了。”慕容雨川说,“如果是枪伤,姑且假设子弹构造特殊没有在弹孔表面留下任何伤痕。那么子弹就会穿进脑子留下致命伤害,被害人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伤口,说明子弹还留在他的脑袋里,我现在就验证一下。” 他转身走到器械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圆形小电锯,脸上带着恶魔般的戏谑神情,“我建议女士和一会想要吃饭的男士先回避一下,如果坚持留下来的,就请准备好塑料袋。” “他要干什么?”杜若兰还没看出来慕容雨川的用意。 陆小棠想了想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他要打开死者的脑壳,我劝你跟我出去喝点儿咖啡什么的,等他们检查完了,再进来。” 杜若兰还真没见过开颅验尸,听着有点儿慎得慌,看见陆小棠都退缩了,估计着肯定场面好看不了。但她犹豫了一下,没动,好胜心爆膨,她处处都不想居于陆小棠之下,陆小棠行的她也要行,陆小棠不行的她更要行。再说罗炎麟不也没动吗,凭什么她就得走。 罗炎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这什么表情? 杜若兰心里不乐意了,觉得我不行吗,不就是开个脑壳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跟切猪头也差不多吧,有几个人没吃过猪头肉啊。 吱——吱啦——吱啦—— 一阵无法形容的尖锐磨心的声音响起,听得让人牙根发酸,头皮发麻。 杜若兰咬着牙,忍不住往解剖台那边看去。 就见慕容雨川左手按着男尸的头,右手拿着那把锯头是一个圆形锯片的电锯沿着死者脑门上端的位置切进去。 那可怕的噪音就是锯片摩擦着坚硬的头骨发出的,随着锯片的高速转动,白色的骨碎屑不停飞溅,在解剖台周围弥漫着一股白色的烟雾。 慕容雨川的电锯转了一圈,前后过程不过几分钟,在杜若兰听来却赶上一个世纪了。她好容易喘上一口气,之间慕容雨川把切断的脑盖取下来,露出了灰色的好像豆腐,又好像泥灰的脑子,稀汤汤的,好像还在往下滴水。 一股比臭豆腐浓十倍的气味飘散出来。 10. 藏尸 5 “已经开始腐烂了啊。”慕容雨川瞧了一眼说,抬头看了一眼曾帅问,“你怎么样,你过来检查检查,验证一下你的假设是不是正确的?” “我不用,还是你来吧。我给你当助手就行。” 慕容雨川用一个形状类似勺子的东西,用盆接着,伸进打开的颅腔里一勺一勺的往外把腐烂的已经呈稀软的脑组织舀出来,扔在盆里,发出的声音就好像倒一滩放臭了的豆腐脑。 杜若兰现在才知道慕容雨川为什么让他们准备一个塑料袋了。胃里的东西一下涌到了喉咙里,她捂着嘴跑到垃圾桶那一通狂吐,把能吐的都吐了。 慕容雨川瞥了她一眼,摇头叹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取出了脑组织,死者的的脑袋只剩下了一个开着大洞的空腔,跟个容器一样。慕容雨川首先检查了颅腔的内壁,确信上面没有留下任何子弹撞击留下的痕迹。 他又端起盛着死者脑浆的盆子,伸手在里面搅和,杜若兰刚吐完一看他又吐了。她现在算是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变/态了。他不是小变,他是大变。 搅和了半天,慕容雨川什么也没摸到,对曾帅说:“恭喜你,猜错了,害得我弄了一身味。” “猜错了?”曾帅也显得有些诧异,他在以乔凯的身份做法医的时候,曾经接触过枪击案,对枪击伤并不陌生。看到死者头部的圆形孔洞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枪击伤。但是不可能是五四手枪一类威力巨大枪支,那样肯定会在死者头部射入口的相反方向留出一个对穿伤口,这个伤口会比射入口打得多,有可能在被害人脑门上掀开一个大洞。 眼前的这个死者表面没有看到明显伤痕,之后后脑留下的那个疑似枪击伤的射入口,这就意味着,枪弹的初速度小,枪支威力有限。曾帅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自制手枪。这种枪虽然杀伤力有限,很难穿透人体组织,可一旦射中要害部位其所形成的伤害反而更大。 他假设凶手是趁着被害人不注意从背后举枪射击他的头部,子弹穿透了后脑枕骨,由于冲力不够,会在颅腔里成翻滚状态运行,直到停止,被害人的脑组织会被绞碎,当场毙命。“ 所以,找到子弹就是确定这种杀人方式的最有利的证据。 慕容雨川的检查跟曾帅不谋而合,换成是他,也会进行这样的恶心但必要的步。 检查结果让他十分意外。 被害人的脑袋里没有子弹。 也就是说,他不是被枪杀的。 怎么可能。 曾帅还真想不出,除了枪伤还有什么杀人手段能形成这样的伤。 他看慕容雨川得意洋洋的表情,心里暗暗生气,问他:“照你这么说,慕容医生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啦?” “我也不知道。”慕容雨川下意识的伸手想挠脑袋,看见手上沾着黏糊糊的脑浆,只好放下手。 “你也不知道?”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也不是万能的。” “……” 一起看似普通的谋杀,却把两个法医都难倒了。 慕容雨川索性摘下手套,扔在一边,走出解剖间透口气。其他人也都跟着离开了解剖间。 杜若兰摘下口罩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虽然外间屋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比起臭气熏天令人作呕的解剖间简直天壤之别。 10. 藏尸 6 罗炎麟杜若兰这样的刑警整天跟凶杀案打交道,看过了很多血腥凶杀案和惨不忍睹的尸体,但比起慕容雨川的开颅取脑浆还是小巫见大巫了。罗炎麟还好点儿,杜若兰已经吐得脸色苍白快脱水了。 慕容雨川这厮偏偏还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很悠闲的在那儿滋遛滋遛喝过没完没了。 杜若兰现在精神尤其敏感,不知怎么听他喝咖啡的声音就想起恐怖片里小怪物吸脑浆,忍着恶心对慕容雨川说:“我说你能不能喝快点儿,你自己的工作没干完呢。到底是什么结果,你总该告诉我们一声吧。” “工作休闲两不误,要劳逸结合。现在过劳死的太多了,我们应该善待自己的身体,好好享受生活。”慕容雨川品着咖啡丝毫没有受到刚才的影响。这绝对是个奇葩啊。 陆小棠一直呆在外面,刚才没在解剖间里,听他们谈论男尸后脑那个奇怪的圆形伤口,来了好奇心,问慕容雨川:“你对尸体后脑那个洞难道一点儿看法都没有吗,你也处理过不少怪异的案子了,哪怕猜一猜呢。” “唔……”慕容雨川咕噜咽下一口咖啡,说:“尸检是很严谨的工作,怎么能靠随便猜的。那个伤口确实是像枪伤,却偏偏找不到子弹。如果让我猜,我只能说,凶手故意在子弹后面拴上一个链子,就像小孩子玩儿的玩具枪一样,子弹打出去了,还能拽回来。” “怎么听着这么离谱呢?” “是呀,所以我才不猜,我能想到的假设就是这么离谱。姑且不说这么做的可行性有多大,凶手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干。还不如好好歇歇,养足精神。没准儿就能想出主意呢。” “切。”杜若兰苍白着一张脸,心里一直抱怨慕容雨川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现在很不屑一顾的说道:“都把尸体解剖成那样了也没找到原因,说白了就是能力有限,何必给自己找那么一大堆借口。” 慕容雨川冲她犯了一个白眼,“我能力有限我承认,用不着你提醒,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都吐成那样了,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比较好。女人和女人的反应不一样,我劝你还是去医院看看,看看需要注意那些方面。” “哼,用不着你关心,我……”杜若兰忽然明白了慕容雨川这小子没安好心,分明是说她有妊娠反应了。 “你敢胡说,我根本就没怀孕啊,我这是恶心吐的。”她怒道。 “我有说你怀孕了吗,我什么也没说啊,都是你自己说的。倒是是怎么回事儿,我就不往下猜了。” “你是不是以为你是省里来的就了不起,我一样修理你。”杜若兰也是让慕容雨川起疯头了,抬脚就给了慕容雨川一脚。 她的身手远远比不上陆小棠,脚也就能抬到慕容雨川小腹那么高,直奔慕容雨川裤/裆撩过来,这一下倒把慕容雨川吓的不轻,这是要给我绝后啊。 杜若兰这一脚只是扫到了他的大腿根,虽然挺疼,至少小弟弟算是保住了。 “哼,叫你再敢惹我。”杜若兰凶巴巴道。 慕容雨川突然双膝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一条大腿。 杜若兰大窘,心想就算慕容雨川这小子服软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10. 藏尸 7 慕容雨川紧跟着一把将她的高跟鞋拽了下来,杜若兰光着一只脚,又气又恼,脸红成了紫茄子色。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变/态啊。 “喂,把鞋给我。” “让我看看。”慕容雨川爱不释手的捧在手里。 当着众人的面还敢对警花耍流氓,真是天理不容。新仇旧恨杜若兰枪毙了慕容雨川的心思都有。 “你信不信我踢死你,快把鞋给我。”杜若兰抬起穿着肉色丝袜的美足要再给慕容雨川一记绝命脚。 慕容雨川只顾拿着她的高跟鞋陶醉,根本就没注意到大祸临头,幸亏站在一旁的罗炎麟及时出手抱住了杜若兰,才避免慕容雨川破相。 “为你放开我,我跟他没完。”杜若兰挣扎了两下,忽然发现罗炎麟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一条腿,罗炎麟身材高大,她又偏较小,几乎把她抱起来了,这姿势也太那个了吧。 罗炎麟也意识到两个人姿势尴尬,赶紧松开手,退到了一旁。 杜若兰心口砰砰乱跳,脸上发烧,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敢看罗炎麟,也不知道罗炎麟现在是什么反应,就在气氛陷入尴尬的时候,慕容雨川忽然从地上站起来,拿着杜若兰的高跟鞋匆匆走进解剖间。 “哎我说,你拿我的鞋去干什么?”杜若兰一时着急,单脚跳着想追上他,那哪能追的上,身子摇摇晃晃往前摔倒,眼看着就要摔成一个马趴,幸亏罗炎麟一把拉住了她。 杜若兰表情更尴尬,又不能推开罗炎麟,只好让他负责走进了解剖间。 慕容雨川拿着杜若兰的高跟鞋走到解剖台前,把高跟鞋对着尸体的头比量了比量。 “你变/态到底要干什么,快把我鞋子还我。”杜若兰焦急的说。 “先等等。”罗炎麟看慕容雨川的样子,似乎另有用意,他问慕容雨川,“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想,我应该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被弄死的了。”慕容雨川拿着杜若兰的高跟鞋说。 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杜若兰也不会急着要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急不可待的问。 “用高跟鞋。”慕容雨川抓着杜若兰的高跟鞋头,在空中用力挥舞,“你刚才踹了我一脚,鞋跟踹在大腿上,我一疼就想到了这上面。你的鞋跟是皮头的,如果是那种又细又尖的金属鞋跟,力量足够大的抡起来,我觉得就能够产生很大的杀伤力。人的后脑的后枕骨相对来说是比较脆弱的,金属鞋跟撞击速度够快的话,绝对可以在上面打出一个窟窿来。” “……” 慕容雨川为了验证自己的假设,找来一个木头凳子,抡起杜若兰的鞋要往上敲。 杜若兰赶紧喊:“等下,我那可是卓诗尼的,一双好几千呢……” 哐—— 鞋子使劲儿敲在板凳上,凳子面凹下去一块,慕容雨川这才抬头对杜若兰说:“你怎么不早说?” “……” 他这才把鞋跟已经敲歪了的高跟鞋还给杜若兰,“谢谢你的帮助,杜队长,要不是你,我们还真找不到被害人的死因呢?” 杜若兰气呼呼的把鞋夺过来,穿上刚一使劲儿,鞋跟就断了,要不是罗炎麟在旁边扶她一把,又摔了。两个人一摔一扶的配合倒是越来越默契了。 10. 藏尸 8 慕容雨川指着板凳上的凹痕,很满意的说:“这样的力度下,仅仅是皮跟就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如果鞋跟是铁的,再细一点儿的话,就会造成更恐怖伤害。绝对可以在头上开一个洞出来,看上去就和子弹打上的很相似。” 罗炎麟看了一眼曾帅,曾帅没有反驳,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居然能想到鞋跟,有意思。” 陆小棠说道:“如果凶器是高跟鞋,那岂不是说,凶手是一个女人了吗。她用自己的鞋做凶器是在合理不过的解释了。” 凶手是一个女人。 朱元亮的屋子里怎么会出现一个女人。 “我们不妨猜猜这个女人能是谁?”慕容雨川说。 “只有两种可能,”杜若兰说,“要么是朱元亮的前妻,要么是……被他劫持的女主播。” 这两种可能听着都很出人意料,尤其是第二种可能,实在太离谱了。 众人神情各异,谁都没有马上发表意见。 慕容雨川想了想说:“看起来,朱元亮的前妻似乎更有作案嫌疑。如果是用自己的鞋跟杀死朱元亮,还是在家里,我想这个人说不定跟朱元亮是熟人,才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下手。朱元亮的妻子又是他的熟人,又与他有矛盾,她是最具备杀人可能的嫌疑人了。网络女主播么,她连尸体都拼不全了,如果她是凶手的话,那这个案子可真是够吓人的。” “朱元亮跟前妻能有什么仇呢,至于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了他吗?”陆小棠有点儿想不明白。 杜若兰问罗炎麟,“你怎么看?” 陆小棠说:“表面上看,朱元亮的妻子确实最具有作案嫌疑,至于她和朱元亮之间的矛盾么我想还不至于想要杀了他。” “可她……” “我还没说完,所以,我觉得有可能是突起杀机。别忘了,慕容雨川在客厅里发现的那些暴力痕迹。按照我们之前的调查,朱元亮应该就是那个劫持并且强bao了女主播的女人。他最先在他朋友家作案,然后又把女主播挟持到,他自己的住处,在客厅里再次强bao了她,地板上留下了精ban和划痕。这些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如果假设朱元亮的前妻是嫌疑人,那么她肯定是后来,或者就是在朱元亮强bao女主播的前后也来到了朱元亮的家。她当时应该毫不知情,结果她意外的发现了正在作案的朱元亮。你们觉得朱元亮会怎么做?” “如果我是朱元亮,我会连她也一起杀了。”慕容雨川说。 “但也许,因为对方是他的前妻,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他动了恻隐之心,所以他犹豫了……”陆小棠说。 “对。把你们的解释综合起来就比较好推理了。”罗炎麟说,“朱元亮当时就陷入了这种两难的犹豫当中,不知道应不应该杀了自己的前妻灭口。他的前妻于是就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用自己的鞋子偷袭他,把他打死了。” “那她为什么没有想到报案呢,在那种情况下,也可以算作正当防卫吧。” “也许她本身就对朱元亮的心怀恨意,只是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下激起了她的杀机,事后她很害怕,慌乱中想到了藏尸灭迹,逃离了现场。” 10. 藏尸 9 “不过……”罗炎麟说到了这里,又想到了什么,眉心稍稍拧起。 “不管怎么假设推理,你们都不要忘了,这可是一起碎尸案。”慕容雨川插嘴。“咱们之前认为朱元亮是碎尸案的凶手。现在发现朱元亮死了,那他女主播又是谁杀的,谁又把她分尸弃尸了?难道是朱元亮的前妻做的吗?要知道杀死假面小姐的凶手肯定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这种碎尸的手法绝对无法模仿的。” “是啊,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按照我们之前的推理,朱元亮如果是被前妻杀死的,那么她接下来肯定不会放过女主播的,她情急之下杀了她,我不怀疑,问题是碎尸的人是不是她呢,如果是她的话,那她跟着起案子之间,跟女主播之间的矛盾又是怎么产生的?” 罗炎麟不解的望着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他们。 慕容雨川说:“这个你可不要问我。你是搞心理研究的,不妨分析分析有多大的可能?” “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逮捕朱元亮的前妻,问问就明白了,比起我们在这里瞎猜强得多吧。”杜若兰说。 的确,她的建议就是最简洁也最有效的方式。 警员们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出动寻找朱元亮的前妻,一个手段如此凶残,男女通杀的疯狂凶手,无论怎样小心翼翼的隐藏,总会在某些地方露出马脚吧。 蔡文,32岁,c市天成毛纺厂业务员。朱元亮前妻。现已再婚,现任丈夫是天成毛纺厂车间主任。 从资料上看不出蔡文有什么犯罪嫌疑。 警方没费丝毫力气就在他的工作单位找到了正在上班的蔡文。 蔡文模样算得上中上等,很会打扮,长发披肩,修身制服,看上去既干练又妩媚,好像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根本猜不到她的女儿都四岁了。 看见警察找她,她并没有多吃惊,很镇静的跟他们来到了会议室。那里没有人方便谈话。 罗炎麟不想给嫌疑人太多的准备机会。 “你丈夫的事情你听说了吗?”蔡文刚一坐下,他就直截了当问。 他身边坐着陆小棠、杜若兰和慕容雨川,一个个都沉默的注视着蔡文,一般人面对数双眼睛盯着自己都会感到紧张。 蔡文的表现比一般人还要镇定一些。她深深吸口气,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他死了。”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很轻松,就好像这个死去的这个男人是一个陌生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昨天才发现的尸体?”罗炎麟不动声色的问。 “你们今天早上不是让朱元亮的家人去认尸了吗,婆婆后来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了。” “你觉得谁有可能杀了他?” “他是被杀的吗,我还不知道呢?”蔡文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罗炎麟问话的时候故意放了几个套儿,蔡文都没有进套,表现的还算正常。 “你婆婆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时候,你当时不觉得奇怪吗,正常来说,你总应该问问才对吧。虽然你们离婚了,但他毕竟是你的前夫。” “那又怎样?”蔡文浓妆艳抹的脸上难以掩饰心中的厌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跟他缘分已尽,他在我心里早就等同于一个死人了。” “怎么这么说?” 10. 藏尸 10 “你们不是见过我婆婆了吗,没问问她的好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蔡文明显话中有话。 “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哼。”蔡文鼻子拉了一个长音,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们不知道他的脾气有多坏,简直就是一个暴力狂。平时倒还好说,一喝酒就发疯,乱砸东西还打人。我跟他结婚那几年三天两头儿被他折磨,一开始我想为了孩子就忍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都是过一辈子。可是这家伙死不悔改,不喝酒还跟没事儿一样,一喝酒就不是他了,整个儿一个畜生。我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跟她离了。” “怎么我知道的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呢。”坐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听他们讲的陆小棠忽然打断蔡文的话。“昨天朱元亮的父母来公安局认尸,我跟他们聊过朱元亮。也有提到你。” “提到我。说什么?”蔡文显出防御性的姿态。 “他们提到了你们夫妻离婚的事情。但是他们说是因为你在外边有了人。” “胡扯,他们根本就是在污蔑我,中伤我,怎么不说说他们儿子是怎么对我的。” “他们还提到到了跟你出轨的那个人就是姓赵,就是你现在单位的车间主任。朱元亮就是因为这个才酗酒,还动手打你的。” “这话你也能相信?我跟赵刚是后来才认识的。” “你们离婚的时候,你在法院上就提出过不要孩子吧。” “不是我不要,是老头老太太争着要,我还能怎么办?” “好像你的孩子现在跟你也不亲,离婚之后,你几乎没有看过她吧。” “这位警官你到底什么意思?”蔡文翻愣着白眼仁瞅着陆小棠,配上脸上的浓妆看上去特别怪异。“你想说是我刚才都在胡说吗,你宁可相信那个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老太太的话,也不相信我?” 眼看着蔡文情绪越来越激动,罗炎麟适时制止,转移话题,问道:“上周周四到周日这几天你在干什么?” “……” 蔡文并没有给出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她一口咬定自己上周没有跟朱元亮见过面,他的丈夫赵刚能给她作证。 对于蔡文的问话结束之后,警员们在一起做了简短的交流。陆小棠认为蔡文应该是与前夫有矛盾的,而且很可能主要责任在她,所以她具有作案动机。 杜若兰则提出说蔡文不具备作案的条件。 罗炎麟综合了大家的意见给出自己看法:“我觉得蔡文的话不可全信,这个女人很精明,她可能猜到了我们找她的目的,所以故意回避谈她和前夫之间的矛盾,把全部责任都推给了朱元亮,但是眼下从这些地方还看不出她有杀人动机。他的丈夫赵刚的话不太可信,他怎么可能三四天一直寸步不离的陪在老婆身边,但有可能纯粹是为了维护她。所以,我们还需要更多确实的证据。” 陆小棠建议:“我们可以去朱元亮家周围好好问问,案发那天,他们几个人进进出出的,说不定就被谁发现了呢。” 她的建议跟罗炎麟的想法不谋而合,走访排查是一项很枯燥的工作,是刑侦工作中必不可少的步骤。很多重要的线索都是通过这方式获取的。现实中的警察远不像小说电影中那么风光气派,他们要习惯各种繁琐的工作,并学会将收集到的各种琐碎物证和证词进行筛选,整理,论断,假设,排除,直到最终锁定真正的疑犯。而往往,经过数月甚至数年的调查工作之后,还是一无所获,案件就成了悬案。对于警察来说,那才是最令人气馁的事情。 没有一个冷静清晰的头脑和沉稳耐心充满韧劲的性格,是不适合当警察的。 警探们在朱元亮的家附近展开了调查,着重询问那些在小区里闲来无事聊天打牌的老人还有超市和小卖铺的人。这些人最有可能发现至关重要的证据。 11.无法理解的被害人1 警员们分散开查问,经过了一份调查,果然有一些收获,但是也发现了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不寻常之处。 上周四的确有人看到朱元亮回到住处,当时的时间是在晚上7点多钟,当时还有楼下认识他的邻居主动跟他打招呼。据他们说,朱元亮当时行色匆匆,没怎么搭理他们,好像有什么事儿似的。 这个线索的时间点和警方怀疑朱元亮之前在朋友王韬家挟持女主播的时间点能够连接在一起。可以推测他在王韬家强bao了女主播之后,返回到附近的家中。 杜若兰迫不及待的问朱元亮的邻居,“那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跟在他身边。比我个子稍微矮一点儿,年纪20多岁,长得应该挺漂亮的。” “没看见,当时我只看见了他一个人回家。” “一个人?!” “那你后来有没有看见他出门过?” “没有。” “没看见过。” “再就一直都没看见他了。” 邻居们和小卖铺的人回答的都差不多。 警员们问了好几个看见过朱元亮的人,他们都异口同声说他上周四晚上确实是一个人回家,身边并没有跟着其他女人。而且,自从他走进楼门之后,再就没有人看见过他出来。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就是在回家之后遇害的。 同时,另外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女主播骷髅小姐当时在哪儿?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不是在自己家杀的女主播?”杜若兰费解的说的。 “不可能。如果是在王韬家里杀人分尸的,肯定会留下痕迹的。”慕容雨川马上表示反对,“把一个大活人切割成了3000多块。他就算作案后把现场清理的再好,也不可能不留下丝毫蛛丝马迹的。” “可是你就能确定朱元亮家就是杀人碎尸的现场吗,你不是也没有找到有价值的证据吗?” “……”慕容雨川顿时被问住了,挠挠脑袋说,“在朋友的家里作案,还是分尸,总感觉上有点儿难以相信,那么谨慎的凶手不会胆大的如此忘乎所以的地步吧。他就不担心万一王韬突然回来了怎么办。” 慕容雨川说的其实代表大多数人的想法。朱元亮能把女主播劫持到王韬家里已经算够胆大包天了。考虑到当时情况特殊,他扛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不可能走得太远,只有就近躲进王韬家里最安全,他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兽/性强jian了女主播。这些都比较好推断。 问题是之后他如何处理的女主播,从慕容雨川在朱元亮家的客厅里发现的证据来看,他肯定是把女主播带到自己家里了。但为什么他的邻居只是发现他一个人回家呢。当时女主播在哪儿,难道还留在王韬家里?那他又是什么时候把她带回家的? 11.无法理解的被害人2 这个问题就很有难度了。 警员们聚在一起讨论,都觉得这里面好像漏掉了什么关键地方。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去查访的陆小棠又得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线索。 线索来自于小区一家便利店,女老板声称,在上周五早晨刚开业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朱元亮来买东西,买了点儿吃的,还有一样特殊的东西,一盒避/孕套。在她看来,朱元亮其实就是为了买避/孕套来的,其他东西都是为了掩饰尴尬。因为买这种东西的人不多,而且这方面的事情总会特别引起人的好奇,女老板记得清楚很正常。 女老板跟朱元亮不熟悉,只是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离婚的事情。对于警员们来说这条信息太重要了。 杜若兰说:“这就说明朱元亮肯定要和某位女人做那种事儿。我们现在需要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他的妻子。还有可能死被他劫持的女主播。” 罗炎麟说:“如果仔细分析这件事情,我们就会发现一些细节上的线索。一般人很少会跑到自己家楼下的超市去买安全套这种东西,他们宁愿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买,这也是避免尴尬的心理。除非一种可能,就是事出突然,他没有准备。所以这个女人一定是临时决定要跟他见面的。按照这个推断就可以排除被他绑架的女主播,他之前已经强bao过她,用不着在临时去买一盒安全套。” “照你这么说,跟他临时见面的人肯定是他的妻子蔡文喽。” 陆小棠插嘴,“我觉得这种推断也不太靠谱。蔡文是他的前妻,跟他关系又不好,根本就不会答应与他发生那种关系,他早就应该想到的,买安全套根本就毫无用处。” “不,也有用。”杜若兰马上针锋相对,“咱们可以换一个方式想想,朱元亮当时已经劫持了女主播,由对她做了那种事情,他已经走上不归路了。这种境况下的人最容易产生报复心理,他最恨的人你觉得能是谁?十之八九就是背叛他的老婆,蔡文。他肯定当时是临时起意,想对他前妻下手。可能是通过电话什么的,联系到了蔡文,随便找一个理由跟她想见。在蔡文赶到之前,他提前到楼下买了安全套做准备。” 杜若兰的一同分析把前后线索都联系上了,同时也推导出了蔡文的作案动机。她在当时被朱元亮骗到过去的房子以后,朱元亮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蔡文随机应变,最终找机会用高跟鞋打死了朱元亮,怕事情败露,把他的尸体隐藏在了床箱里。 这个假设理论上说得通,没有什么毛病,接下来就需要推测女主播的死因了和死亡时间了。因为之前的嫌疑人朱元亮的意外身亡,现在嫌疑人落在了他和他妻子身上。 当时到底实际情形是怎样的还有待研究。 首先要确定蔡文是什么时候来见朱元亮的,应该是在上周五。于是警员们又开始拿着蔡文的照片寻访周围的邻居,没想到又一次出乎意料,居然没有人见过这个女人。 警员们可以有点儿摸不准了,难不成这个女人来到的时间碰巧没有人发现吗? 后来,终于有个经常在楼下遛狗的老杨头偶然提到周五那天看见了了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在朱元亮家楼下转悠了一阵儿,还问他三单元是不是住着一个叫朱元亮的人。 那个女人记错了。朱元亮住在二单元。老头据实告诉了那个女人,她就进了二单元。 老杨头告诉警察,“我搬到这儿来有三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也说不好怎的,就是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怪。” 蔡文与朱元亮离婚有四年了。他没见过蔡文很正常。 杜若兰拿出蔡文的照片给他看,问他,“你好好看看大爷,是不是照片上这个女人?” 11.无法理解的被害人3 杨老头儿端详了半天,最后说道:“不是这个人。” “不可能啊,你再好好看看。” “怎么看都不太像。”老头儿又重新看了一会儿说。 罗炎麟插话道:“大爷,那你说说看,你看到的那个女人什么样?” “什么样儿啊,长得很漂亮,很年轻,也就20出头儿吧。照片这个怎么看年纪都大得多。” 很漂亮,很年轻的女人,在朱元亮遇害的时候来找他。 罗炎麟和身边几个警员互相对视。 难道他们之前的推测都是错的? 难道和朱元亮见面的女人并不是蔡文,另有其人? “哦,对了,我还想起来了,当时我还跟那个女人说了两句话,”老杨头拍拍脑门又说道,“我认识朱元亮,住在2单元7号,他家里的事儿我也知道一点儿。听说他头几年离婚了,自己带着孩子过。我听那个女人打听朱元亮,就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找他有事儿啊?’那女人没说话。我当时也就是好奇,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跟朱元亮是什么关系,说女儿吧不应该年纪这么大,说是又找的对象吧感觉着也不太像。” 杨老头一看就是那种挺八卦的老头儿,一天闲着无聊,对别人家的是是非非特别感兴趣。 “我后来没忍住,还是问了她一句,我说,你是不是朱元亮的爱人啊?想不到这个女人忽然就翻脸了,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了。弄得我还挺下不来台的,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什么素质。” “那你还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特征?” “其他特征?” “就是长相,体型什么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画的浓妆,打扮像个小妖精似的,长的应该不丑,白白净净的,再就是说话的声音挺那个的。” “你是说很嗲?” “哦,对,我就是想说这个。就是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就是那样的。” 一直站在旁边听的慕容雨川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又不应该在那天出现,不知道你们想到这个人没有。” 陆小棠迟疑的说道:“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女主播?” “你不觉的他描述的这个女人跟那个假面小妞太像了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女主播不是,不是被在周四就被朱元亮劫持了吗,她怎么可能第二天主动来找她呢。” “如果不是她,你觉得还有可能是谁?” “……” 不仅仅是陆小棠被难倒了,所有人包括罗炎麟在内也百思不得其解。 从老杨头的描述来看,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实在很像那个遇害的女主播。他们拿来了女主播的照片让老杨头辨认,女主播带着面具无法辨认长相,但是身材肤色,总体来说都很相似。老杨头说,“差不多就是她。” 11.无法理解的被害人4 一个被劫持的女人竟然在第二天毫发无损的来找嫌疑人,听起来简直让人无法费解。 罗炎麟说:“如果这个女人真是女主播,那就说明我们漏掉了一些很关键的线索。我们把案情想简单了。” “也许他们之前认识,是熟人,甚至是朋友。”杜若兰假设。 “但是确实有人头一天下午看见过朱元亮劫持她。再说慕容雨川在王韬家也确实发现了朱元亮留下的精ban,这些都是已经得到了证实的。”陆小棠说,“他们俩人的关系肯定不能用朋友来形容吧。” “如果不是朋友,单纯是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你怎么解释女主播逃走之后又返回来找朱元亮,而且她也没有报警。这种做法没法理解啊。所以,我觉得最合理的假设就是他们之前认识,不排除两个人之间有矛盾。朱元亮受到妻子出轨的刺激之后,开始沉迷网络,认识了骷髅小姐,很快成为了他的忠实粉丝,甚至还曾经去找过她,这种迷恋其实是一种畸形的病态心理。所以,当他开始意识到骷髅小姐并不能只属于他一个人,在她眼中,他和其他那些追求她的粉丝没有什么不同,他的心态开始失衡了。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加上前妻给他带来的伤害,他决定要用报复来还击她。我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我认为把那些男性受害者引入圈套的人并非女主播,而是他,他是假扮成女主播来诱/骗那些男人来,趁机暗中杀害,他就像一个吃醋的丈夫,报复出轨的妻子,首先要做的就是除掉跟她偷情的人……” “……他并没有那么早相对女主播下手,但是上周四那个偶然的机会他一时失控劫持了女主播还强bao了她。也许他一开始还没想杀她,所以把她放了。女主播之后或许因为某些原因来找他,可能是想要挟他让他赔一大笔钱或者怎么样。这也比较符合实际情况,毕竟自己被粉丝强jian了这种事对于一个当红的网络女主播的影响很不好,她也不愿意声张,还不如息事宁人让他赔钱来的比较实际……可能是她索要的金额太大,口气又过于强硬,朱元亮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补偿她,再加上他对女主播早有不满,所以决定把她杀死,分尸。” 杜若兰的分析逻辑上没有毛病,条理清晰,对凶手和被害人彼此的心态变化理解的很到位。这是搞犯罪心理研究的人最擅长的。 她的分析只有一个地方无法解释清楚。那就是朱元亮是被谁杀死的。 如果是他前妻蔡文杀的,没有人看见蔡文案发那两天出入朱元亮的住所。 如果是女主播杀的,无法解释又是谁把她杀害分尸的。 在一旁一直听他们辩论的慕容雨川忽然插嘴道:“假如非要解释的话,还有一种可能。女主播其实并没有死,死的是其他人。” 其他人? 陆小棠和杜若兰都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也只是一猜,虽然我们找到了女主播的尸体,但其实那只是三大包肉片和骨架子,还有一些她的衣服,谁又能百分之百肯定那些尸块肯定就是女主播的?” “她为什么要杀人,没有动机啊。”陆小棠道。 11.无法理解的被害人5 “有没有动机我不知道。反正我只是根据你们刚才讨论的问题提出了这个假设。至少逻辑上也说得通吧。” 慕容雨川的假设无形中把问题复杂化了。之前虽然没有尸检确定那堆女性碎尸就是女主播。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这样的推断也最合理,但是随着案情的一步步的推演和很多意想不到的证据的出现,这样的推断似乎也有点儿站不住脚了。 如果女主播真是凶手的话,这次连环杀人案就要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来分析了。 首先是她的杀人动机。 一个算得上事业有成的女人,出于什么心理要用如此手段杀死这些男人呢。 受迫害妄想? 官能症? 报复? 等到警员们开始认真分析这个女人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们其实对他了解的如此少,连她的长相都没见过。 警员们调回头来,重新调查女主播。他们逐一询问假面小妞在情缘网和逗鱼网的同行,由于之前已经三番五次来找过他们,这些女孩子都有点儿厌倦了,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 艾米丽作为和女主播比较亲近的朋友,知道的比其他人能多一些。 当听到警员们怀疑假面小妞有可能涉嫌杀人,她反应居然很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突兀。这让警员们有些奇怪。 罗炎麟问她,“站在你的角度,你觉得她杀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我可不好说,照理说我不相信,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她跟你提到过这方面的事情?” “她倒是说过男人都是猪,没有一个好东西这类的话。还说过恨不能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 “为什么说这些话,她跟她的粉丝起过冲突吗。譬如说之前三番五次骚扰过她的王鑫。” “有没有直接冲突我不知道,反正那段时间她情绪很不稳定。” “怎么个不稳定?” “说起来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呢,你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就是在她离开逗鱼网的前些天,她经常出去,像是去见什么人。我问过她,她没说。我当时以为是那个骚扰她的大学生呢,还建议她去报警,她没答应,也没拒绝,反正就是不了了之了。但是后来又一次意外,我看回家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很奇怪的男人站在楼底下,看人的眼神怪怪的。我当时当时其实也没怎么多想,就上楼了。后来,假妞突然给我打了一通电话,问我楼下是不是有一个很奇怪的男人,她电话里描述的跟我在楼下看到的大同小异,我这才一下子想起来那个人。我就告诉她我好像看见过,问她怎么了。她当时什么都不肯说,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那个男人是不是之前你见过的给你们送那些恶心东西的年轻人?他叫王鑫。” “不是是另外一个男人,岁数比王鑫大多了。” 罗炎麟拿出朱元亮的照片让艾米丽辨认,“是不是这个男人?” 艾米丽很肯定的说:“不是他。” 接着又让她辨认了王韬和魏文斌的照片,甚至那三个遇害男人的照片,艾米丽都一一否认了。 一个新面孔。 按照艾米丽的描述,这个人大约50岁上下,脸色微黑,有很深的皱纹,长得挺壮实的。瞅人眼神有点儿发贼。 11. 无法理解的被害人6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让警员们又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感觉。 由于女主播身份特殊,她有机会接触到各种社会阶层的人。这就无形之中加大了侦破难度。 之前的一系列嫌疑人,王鑫,曹珊珊,魏文斌,朱元亮,蔡文都被警员们一一排除了。 现在又冒出了这个奇怪的男人不知道跟这起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仅凭艾米丽的叙述,很难确定这个50多岁的男人就是嫌疑人,说不定他是另外一个类似王鑫的粉丝呢。 现在慕容雨川的假设倒是影响了很多人的看法。 假如骷髅小姐根本没有死。 她利用自己的身份来引诱那些男人,伺机杀死分尸。如果她是凶手的话,作案条件就是最充足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其中出了一点儿意外,曹珊珊为了报复花心男友偷袭了她,差点儿要了她的命,她逃脱之后,又遇到了朱元亮,被劫持,这些突发意外无形之中误导了警方,增加了破案难度。 不过曾帅对慕容雨川的假设不以为然,他认为女人能杀人这一点不稀奇,很多杀人案的凶手就是女性,屡见不鲜,不过就这个案子来说,他觉得凶手是女人的可能性很小。 他不在意慕容雨川的白眼,解释说:“仅从法医角度看,要想把一个人骨肉分离,皮肉切割成上千块,寻常人根本是无法做到的。不但需要精湛的刀工,还需要异于常人的冷静心态和充沛的体力。即使头两点女人可以具备,但是体力方面,我很怀疑。一个网络主播,我们也看过她的视频录像,除了脸被遮住了,其他地方我都看得清楚,她的体格一点儿都不健壮。即使她有能力设计杀死一个男人,想在一两天里把他切成上千块可就另当别论了。” “你觉得我分析有道理吗罗专家?”他忽然问罗炎麟。 罗炎麟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自己,只好说:“他说的确实不无道理,而且针对男性和女性的犯罪心理统计,也有很大的区别,女性作案一般比较隐蔽,也很突然。这是由于她们身体不够强壮以及感性的性格有关。尤其是虐杀的案子,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男性,因为女性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儿洁癖,她们一般不太喜欢太血腥的东西。” 这一次罗炎麟居然站在了曾帅一边,其他警员都有些不理解。 内部意见出现了分歧会让侦破行动变得很麻烦。 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情缘网的骷髅小姐又上线了。 这次换了一套宽松的睡衣,在荧幕前翘首弄姿,脸上戴着那副粉色卡通骷髅面具。 广大粉丝们并不知道她遇害的传言,所以纷纷关注她,还有不少人抱怨她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上线。 骷髅小姐一如既往,跟粉丝们插科打诨,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警员们围坐在电脑前看着视频里嗲声嗲气的女主播,一个个掩饰不住心里的惊讶。 慕容雨川冷笑一声,“怎么样,我就说她没死,都用不找我来证实了,人家自己就冒出来了。” “得马上联系情缘网,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杜若兰急匆匆的起身离座。安排警员调查去了。 得到的结果是情缘网那边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管理层本来也不太清楚骷髅小姐涉及连环杀人案这件事,对警方的询问一问三不知。 11.无法理解的被害人7 杜若兰火速带人赶到她在c市的出租房,也就是她被曹珊珊攻击,被朱元亮劫持的地方,这里发生了太多了事情,如果杜若兰还能在这里碰见骷髅小姐,那简直就是灵异了。 她在出租屋里没有遇见女主播。 房间里还是他们之前来过几次那个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说明,骷髅小姐是在别的地方上网的。 她马上联系刑警队,寻找女主播上网的ip地址,结果查到她的ip地址并不是固定网线,也就是说她是用无线网卡上的网。电信局只能根据信号圈定一个大致的范围。 这个工作说容易容易,说麻烦也麻烦。警员们都在忧心忡忡的等待消息。 “不如我们试着跟她联系一下怎么样?”杜若兰建议。 她以粉丝的身份向女主播发去了私人聊天的邀请,对方没有恢复。 也许是这样的邀请她见过太多了,根本不关注,也许是故意不回复,总之,等待是最煎熬的。 杜若兰回到家里,草草吃了两口饭,跟父母也没说上几句话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晚上都盯着情缘网。 骷髅小姐已经下线了,她心里明明知道没希望了,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看网络剧,仍然连着骷髅小姐的窗口,总希望出现一点儿奇迹。 奇迹来了。 留言框忽然抖动。 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赶紧关掉视频点开了信息栏。 “你是哪位?” 骷髅小姐给她留了一条信息。 “我是你的粉丝,没想到能跟你单独说上话,真激动啊。”杜若兰以脑残粉的口吻飞快的打字。 “没什么,找我有什么事儿?” “哦,就是想见见你。你知道的,我盼这一天都好久了。” “……”对方没有回复。 杜若兰怕骷髅小姐马上拒绝,赶紧说:“放心吧,我不会干扰你的生活,如果你有顾虑我们可以选择一个酒吧什么样的地方见面。我只想见你一面。” “你这个要求太唐突了吧。每一个粉丝都想见我,我如果全都答应了。我的生活就不用作别的事情了。” “我跟别的粉丝不一样。我得了绝症。” “什么绝症?” “尿毒症。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三年。我虽然家境富裕,可是光有这些钱也没什么意思了,如果能换回我健康的身子,我愿意拿所有的钱去换。如果你肯见我,我愿意拿出50万给你。”杜若兰咬着牙,编造自己凄惨的身世。 “……我觉得你还是拿这些钱治病吧。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这怎么是浪费呢,我不觉得。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吗,呵呵。” “我知道网络上有很多骗子,但不是每个人都是骗子,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只有你能给我带来欢乐,你也许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对我有多重要。当然,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尽管放心,我只是想见见你,就算是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希望你能相信我。” “……” 骷髅小姐不说话,杜若兰知道她在犹豫,马上接着写道:“当然,我还是愿意表现我的感谢,50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代表我的诚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可以答应你,”女主播考虑了一会儿说,但马上又提出了一个条件,“不过你要现付我二十万,证明你不是骗子。” 12.骷髅小姐现身 1 先付20万? 这可让杜若兰为难了。 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动心了,可是她这狮子大开口要的也太狠点儿了吧。 杜若兰马上给她回复:“放心吧,50万我不会少给你的,但你现在让我给你打钱过去,万一你到时候反悔不肯见我怎么办,我那些钱不是打水漂了?” “哈,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样的粉丝,你真是我的粉丝吗?” “当然啦,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跟我讨价还价的粉丝。你怀疑自己的偶像,又为什么能崇拜她呢?” 杜若兰一愣,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有心机,自己要是不小心应付说不定就露馅了。 她赶紧又写道:“你误会我了,毕竟钱也不少,我谨慎些也可以理解吧。” “那你可以不用拿钱。” “那你还见不见我。” “……” 杜若兰一直问了三遍,女主播那边都毫无动静。看样子是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杜若兰心一横拿出了银行卡,给女主播发过去一条信息,“我现在就给你打钱,告诉我你的银行卡账号和密码。” 过了五分钟,女主播给她回复了。银行卡账号清清楚楚写在上面。除此之外,没有多写一句话。 你妹的,伸手管人家要钱还这么嚣张,要不是为了钓鱼上钩,杜若兰连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她的银行卡里有六十万。一般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大学毕业没两年,能攒个三两万就好不错了,60万比很多人工作了一辈子的积蓄还多。 不过今天要她一下都拿出来,还是很心疼的。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为了抓住这个狡猾的网络女主播她也是豁出去了。 她用网上银行给对方的账号汇过去了20万。然后就忧心忡忡的等着对方的反应,如果女主播下线不理她了,那她可就真哭了。 等了很久,就在杜若兰最后的希望都快要破灭了,女主播突然发出了一条留言。“钱我收到了,看来你还蛮有诚意的。既然这样,我就答应跟你见一面。” “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明天行吗?” “明天不好, 我没有时间。” “后天呢?” “后天我也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今天。” “今天?你开玩笑呢吧。现在都快晚上九点了。” “离半夜还早着呢。你不就想见我一面吗,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贱人! 杜若兰心里骂了一句,在键盘上飞快的打字,“那你现在在哪儿,我怎么去找你?” “我住的地方有点儿远,坐公车和地铁你得倒车,打车的话会比较容易。” “好吧你就说坐车到哪里吧。” 杜若兰心里也犯了拧劲儿——不管你这小女人今天使出什么手段,我非要抓住你不可。 骷髅小姐给了她一个地址,杜若兰用百度地图一查,都出了c市市区了。这女人还是能挪地方啊。一会儿在省城,一会儿到c市,一会儿又跑到了郊区,你这是心里有鬼才东躲西藏吧。 杜若兰现在越发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怀疑,不管她屏幕上看着有多么可爱动人。在杜若兰眼里,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犯。 她并没有马上通知罗炎麟他们,故意上车以后,走了很长一段路,出租车都快出城了,才给罗炎麟发了一条短信。 12.骷髅小姐现身2 她就是想打一个时间差,赶在其他人前头找到嫌疑人。好胜心是她永远也改不了的毛病,尤其是遇见陆小棠以后,她总是忍不住想跟她一较高下。几个月前双方合作破获的那起连环杀人案,表面上功劳记在了他头上,实际侦破经过她心里清楚,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破了那个案子,而且关键时刻她还舍身犯险,差点儿丢了性命。 这件事让她心里一直憋着劲儿,总希望能再找一个机会跟陆小棠他们好好较量一下。现在机会果然又来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这次比较谨慎。她之所以敢大晚上只身前往破案,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的对手变成了一个网络女主播。 从屏幕上观察,她判断这个女人可能连防身术都不会。即使那几个人真是她杀的,只能说明她足够狡诈,那些男人也肯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害的。 这个女人本身没有任何威胁。只要小心一些,不中她圈套,抓她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你什么时候来警队?我们集合以后一起去捉她。”罗炎麟在电话里说。 “我就不去警队了,咱们分头行动就行了。” “分头行动。” “是啊。” “我说你不是又想出什么怪道道了吧。” “呵呵,你想多了,不跟你说了,你那边你自己安排吧。”杜若兰冷笑一声,挂了电话。看看窗外逐渐深邃的夜空,暗自给自己打气。 她没有开自己的车,惊动了父母肯定不会让她大晚上出去抓人。 出租车按照她的要求停在了一处近乎荒地的地方,附近只有几栋稀稀拉拉的平房。 司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她,可能是无法理解她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深更半夜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干什么。 司机忍不住问:“小姐,要不你再给你的朋友打个电话确定一下,是不是这个地方,我可以等你一会儿。万一搞错了,这地方,你打车都不方便。” “这样吧,我见完那个人就走,不算车钱,我多给你五百,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怎么样?” 500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司机虽然不喜欢这个偏僻的地方,依然很痛快的答应了。 杜若兰的想法就是一会儿把女主播带上出租车直接拉到公安局。女主播只是嫌疑人,一般不到万不得已,嫌疑人不会轻易反抗,顺利点儿的话,她还会老老实实跟自己走,觉得自己还有申辩的机会。 即便她反抗,杜若兰也有恃无恐,制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下了出租车,她就给女主播打了电话,“我已经下车了,还怎么走?” “你看到那座桥了吗?” “看到了。” 在杜若兰前方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座石桥,下面是个河渠,几乎没有什么水,淤泥里发散着腐败的臭气。 “你过桥往前走一段路,能看见一个三岔路,走左边那条路,那里有一个煤场,你经过煤场,再往前走一小段路能看见一些房子,我就在那儿。” 这还真是够难找的。 杜若兰嘴上抱怨,按照女主播电话里指示的上了小桥,绕过了煤场,果然看见了零零散散几栋房子。 她这次比较警惕了,提前掏出了手枪,拉开保险,手不离枪,随时准备好拔枪。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12. 骷髅小姐现身3 这里连村子都算不上,杜若兰走到附近,掏出手机给骷髅小姐打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接电话了。 “我现在已经到了,你具体住在哪儿?” 沉默了几秒钟,话筒那头低声说,“……往前走第三个房子。” 那声忽然变得沙哑低沉。 杜若兰心里惊诧,问道:“你……你怎么了?” “你管太多了……咔……” 手机那头挂断了。 杜若兰冥冥之中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稳定一下心态,把枪掏出来,紧紧抓在走上沿着撒着泥灰碎渣的土路走到了第三栋房子那儿。 那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平方,房子只有是五十坪,院子是狭窄的一小块。 居然在这么一个地方跟自己的粉丝见面,还真是奇葩啊,难怪都说网络上的东西不可信。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杜若兰觉得换成是其他粉丝的话,肯定得泪奔吧。 外面的小铁门没有上锁,杜若兰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微弱的灯光从遮挡着窗帘的房中透出。 杜若兰走到门前,伏在门上仔细倾听,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音乐声,还有一个嗲声嗲气的女人在唱歌。 她抬手刚想敲门,又放下了,拽了拽门把手,门锁似乎不太好,挡了一下就滑开了,发出“喀拉”一声响。 杜若兰给吓了一跳,门已经被她拽开了。 肯定已经担心惊动了屋里的女主播,她赶紧迈步进屋。 房间二十几平,光线黯淡ai昧,有床有简易的电脑桌, 穿着肥大的粉色卡通睡衣的骷髅小姐正坐在电脑桌前面上网,脸上戴着一个粉色的骷髅面具。 房间里响着嗲嗲的歌声。那是女主播在用电脑播自己翻唱的歌,杜若兰心想, “你就是骷髅小姐吧。”杜若兰率先发问。 她本以为听到自己说话声是个女人,女主播会大吃一惊呢。没想到她一声都没吭。 “我就是那个给你打赏了20万的粉丝。” 肯为性感女主播花这么多钱的一般只有男粉丝才会这么大方,杜若兰这个举动实在违反常理,可是这个女主播居然一反常态,居然都不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去过你在 c市的住处,可是你不在,什么原因让你跑到了这个地方?”见她沉默,杜若兰越发恼怒,本来还想着先礼后兵,循序渐进的往话题上切入。没想到对方丝毫不给她面子,没把她的说话当回事儿。不由得火往上撞,干脆直截了当挑明了说。 “……” “你的三个男粉丝死了,这件事儿你知道吗?” “……” “你在c市的公寓里是不是遭遇过别人袭击,你当时侥幸逃脱了,然后遇到一个男人,他把你劫持到了他家里,然后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用高跟鞋趁她不注意把他打死了,事后你把他的尸体用塑料布缠绕起来藏在了床箱里。你就逃到了这个地方是不是?” “……”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想什么花招了。我是刑警队的杜队长。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证据证明你利用工作之便引诱谋杀你的粉丝,你现在保持沉默,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打算放弃解释,想要认罪了?” “……” “喂,你回答我!!!” 杜若兰忍无可忍,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肩膀用力一拽。 12. 骷髅小姐现身4 骷髅小姐连同屁股底下的转椅转了一圈,面对的杜若兰。 那张骷髅面具充满嘲弄的瞅着杜若兰。 甚至看到杜若兰手里的手枪也显得无动于衷。 这是杜若兰第一次面对面的与这个传说中的万人迷当时网络女主播接触。 之前对她的脾气秉性一无所知,现在女主播的表现实在出乎她的想象,而且…… 而且,这个女人看着特别奇怪,尤其是那面具上那对深陷的眼窝,杜若兰看到的不是迷人,不是you惑,是一种让人内心发冷的漆黑,她的眼窝太深邃了,尤其是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尤为瘆人。 不知为什么,杜若兰心里反而产生了一种慌乱,这激起了她的怒气,一把抓住骷髅小姐的面具,用力扯下。 “别整天装神弄鬼的,我倒看看你到底长着怎样一副尊荣,是不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她大声道。 面具扯下。 她还是没有看到骷髅小姐的脸。 她看到的只有一个惨白惨白的骷髅头。 就是它刚才一直坐在电脑前跟自己通电话吗? 这听上去是不是太诡异,太恐怖了? 饶是杜若兰屡屡经历危险,但都没有此刻遭遇的突然,恐怖,她近乎本能的惊呼一声。后退两步,举起瞄准骷髅。 现在她真是名副其实的骷髅小姐了。 杜若兰举枪瞄准她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事实上对方根本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猛醒,她这是在干什么,对方不过是一具尸体啊。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忽然熄灭。 黯淡的光也消失了,杜若兰彻底陷入到黑暗之中。 黑暗中伸出两只手,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举枪还击。 杜若兰本来当时还有机会,如果她大声喊叫的话,也许能惊动附近的邻居,震慑袭击她的人。可是她的强烈的自尊心让她宁愿选择搏斗来一决胜负。 黑暗中只能听到沉默的厮打声,碰撞声,被压抑的奋力反抗着,不顾一切。 在窗外,寂静的夜色里,风沙沙的刮过,纷纷扬扬的卷起碎煤渣和垃圾,即便是隐藏了罪恶的夜,看起来也依然是那么宁静,普通。 …… “怎么样联系到她了吗?”罗炎麟问c市刑警队的警员。 “还没有一直都联系不上。怎么打都没人接。” “实在不行就锁定一下她的手机信号。” “是。” 现在,罗炎麟就站在几小时前杜若兰绕过煤场,所站的那几栋零散的小屋前。 天已经蒙蒙亮,现在是早晨最清冷的一段时刻。 接到杜若兰的电话后他就马上组织人按照她电话里所说的地方,一路找到这里来,但是之后杜若兰就一直没有同他们联系。幸好他们还碰到了一个出租车司机。根据他的描述,杜若兰四个小时前就坐着出租车抵达了这里,她让司机在这里等她,说明她还打算回来,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一点儿动静。司机人还算讲信用,虽然满腹抱怨,还是在坚持等。 罗炎麟带着警员分头寻找了一大圈,终于锁定在煤场后面这几栋平房上面。 这里十室九空只住了三四户人家,其中有一户人的男主人声称昨天晚上11点多,他正在自家院子里干活,正好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经过门外。那女人看着很面生。 听到那人的描述,他所说的那个女人确实很像杜若兰。 12. 骷髅小姐现身5 警方马上挨家寻找,一共只有九个房子,绝大部分都是空屋子。其中一个独门独院的房子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在房间里发现了电脑桌和一些女性的衣物,但是没有人。 这些衣物大部分都是cosy装,难道这里就是骷髅小姐的藏身之处? 看到这些衣物,罗炎麟的直观感受和陆小棠他们差不多。 “罗警官、陆警官,这里。”刚打开厨房门的警官惊慌的叫喊起来。 他们马上转身进了厨房,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厨房的天棚上悬挂着一个戴着骷髅面具身穿粉色卡通睡衣的女人。 绳子套在她脖子上把她的全身吊在了半空。 她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声息,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了。 “她是谁,真是女主播吗?”陆小棠问罗炎麟。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女主播被肢解的尸体在公安法医室里,那么眼前的骷髅小姐是谁? 有一个可能她想到了没敢说出来。她怕说出来连自己都承受不住。 罗炎麟急忙走到上吊的尸体跟前,深吸口气接下了女尸脸上的面具。 面具后面不是杜若兰的脸,而是一个惨白的骷髅头。 骷髅两个巨大的眼窝带着深邃肃杀的神情看着他们。 “慕容雨川,慕容雨川……”罗炎麟大叫。 “别急,别急,我听到了……”听到叫声的慕容雨川拎着勘验箱,跌跌撞撞的赶进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呼:“哇哦,这是谁啊,货真价实的骷髅小姐啊。” “你马上检查一下,我需要她的信息,性别,年龄,其他的等等……” “哦,有必要这么着急吗,你该不会怀疑这个女尸就是杜若兰杜警官吧。” 慕容雨川一句话,让在场的警官都沉默了。这是谁都担心,都不愿意提到的话题。 他走到骷髅面前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摸了摸骷髅,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说:“她不可能是杜若兰,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保证。这颗头骨上还带着些微碎肉,碎肉都已经干硬发黑了。这具尸体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样的结论让警员们都松口气。 不过,问题马上又来了,杜若兰既然没有死,那她现在人在哪儿呢? 电话不接,联系不上,自从昨天晚上挂了罗炎麟的电话之后,她就失去了联系。 慕容雨川身手解开绳子放下尸体,这才发现,其实这个死者并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她只剩下一个骷髅头了。整个身子其实是商店里的人形模特,穿上了肥大的睡衣遮住身体,按上骷髅戴上面具头套,假扮成了骷髅小姐的模样。 慕容雨川做了一番检查,然后说从尸体的臼齿成熟情况估计,死者的年龄在20到25岁之间。左侧第一磨牙有牙齿填充物还有过清洗的痕迹,死者生前应该经常护理牙齿,我们可以试着去找找,她在哪家医院做的补牙,一般大医院补牙都是需要详细记录的。“ “她的死因呢?”陆小棠问,“不会是被吊死的吧?” “这个现在可看不出来,被害人的只剩下一个头了,身体四肢全都不见了。头上没有击打的痕迹,她的致命伤有可能在除了头以外的任何地方。我现在急需找到尸体的其他部分。” 让慕容雨川失望了。 12. 骷髅小姐现身6 他和曾帅找遍了屋里屋外,没有找到其余的尸身。更奇怪的是,也没有发现血迹和疑似杀人流血的地方。按照慕容雨川对女尸头骨的检查分析,凶手又对女尸进行过肢解,并对切下的尸体头进行过烹煮割肉,所以肯定会留下明显的迹象。整栋房子不大,凶手能够选择的作案现场很有限。但就是找不到这个作案现场。 最后慕容雨川只能得出结论——被害人是在别的地方被杀害的。 他带着头骨马上赶回c市刑警队法医室,他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的亟需确认。 经过一番检查比对之后,他告诉罗炎麟和陆小棠他们,经过dna提取比对确认这颗骷髅和之前发现的女性尸块与碎骨系同一个人女人。 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骷髅小姐女主播引起了很大争议。 如果她是女主播,那么打着骷髅小姐的名字付出的女人又是谁,如果她不是骷髅小姐,那么骷髅小姐又在哪儿? 比起这个争议,最令警方焦头烂额的还有刑警队长杜若兰失踪。 她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完全是失踪状态,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是否有危险,警方这边一点儿情况都不掌握。 杜若兰失踪的消息马上惊动了她的父母。人大主任杜中凯和老婆亲自跑到公安局过问。,连市长市委书记都被惊动了。 杜若兰的身份很特殊,于公是刑警队长,于私是市委领导的家属。公安局领导马上聚集起来,开会讨论如何营救刑警队长问题。 慕容雨川这边倒是不以为然,他说:“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解救啥呀,怎么解救,说不定她现在正在孤身一人跟踪凶手呢。没准儿想一个人邀功,所以故意不跟咱们联系。” 慕容雨川的看法不无道理,以杜若兰的兴致不是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陆小棠说:“我们还不如按部就班的继续查案,反正只要找到了凶手,杜若兰到底因为什么失踪也就迎刃而解了。 “慕容雨川,你在房间里检查了那么长时间,一点儿可疑的痕迹都没有发现吗?”罗炎麟问慕容雨川。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发现,但是我不太确定。”说到这里慕容雨川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异样。 “不确定什么?” “房间里木床的床脚有些摩擦的破碎,床单也被泥灰弄脏了,地上还有一些擦痕,好像是……像是搏斗现场,当然我不是太确定,这些痕迹毕竟不是太明显,也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不过我倒是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些模糊的泥脚印。我需要作进一步的化验。” 这次搜查得到最多的就是脚印。因为现场附近有一个煤场,路上到处是煤灰,走路经过也经常会把煤灰带到屋里。 慕容雨川和一帮物证科的技术员,把一摞现场拍下来的脚印与屋外路上的脚印仔细对比。这是个很繁重的工作。绝大多数脚印都是过路人的,要想从中找到嫌疑人的脚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经过了一天的检验,杜若兰的脚印被确定下来。证实了她俺发现确实有来到现场。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脚印。不过有点儿模糊。又经过了一番比对,终于在屋外路上拍摄到的几百张照片里找到了与这枚脚印类似的脚印。 慕容雨川赶紧带着两个物证科的人回到了案发现场。在屋外的小路上找到了那枚脚印,并在烂泥路上一直往前搜索,他们想看看这个人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开车什么的。 12. 骷髅小姐现身7 脚印和指纹是犯罪现场最为常见的痕迹。谨慎的罪犯会在作案的时候戴上手套,作案后擦拭犯罪现场等手段清除痕迹。这种做法确实有用,但也难免百密一疏,刑侦人员往往会通过遗落的一两个脚印或者指纹对嫌疑人进行筛查。这个道理很简单,只不过实施起来需要耗费大量的经历和时间。 这个案发现场与之前几起杀人案有所不同,骷髅小姐所住的小房子附近就是煤场,还有土路,这些地方都比较容易留下痕迹。虽然罪犯清理过房间,但却没有办法把屋外的脚印统统清理干净。 慕容雨川根据土路上确定的嫌疑人脚印,一个个搜寻下去,很快发现这这个人的左右脚印不太一致,在靠近土路边的一个脚印里他意外的发现了一颗碾碎的烟头。 “根据右脚脚印的深度和大小检查,嫌疑人是男性,身高大约172到175厘米之间。还有根据脚印的特征来看,步子外展大,步幅较宽,还有些微的擦痕,说明嫌疑人体态偏胖,年纪大约50岁上下。” “五十岁?”罗炎麟惊讶。 包括罗炎麟陆小棠在内的警员们都难以置信。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头子出来? “我是完全根据脚印痕迹的深浅与特征进行的客观分析。”慕容雨川看出其他人脸上有疑问,补充道。“哦,对了,还有,这个人的左脚脚印很怪异,只有前脚掌痕迹,而且脚印往里侧扣。我推测这个人左脚有残疾,有可能是小儿麻痹,或者左腿受过伤,萎缩了。” “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陆小棠说道:“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杜若兰的脚印,她或许跟女主播一样被嫌疑人制服了,弄走了呢。” “你是说,罪犯把她扛着离开了,所以罪犯留下的脚印不准确。”慕容雨川明白她的意思,“放心吧,这种假设已经被排除了,我在土路上发现了杜若兰的脚印,跟嫌疑人的脚印在一起,我猜,她应该是被劫持了。他们的脚印一直出了村子,隐隐约约一直到公路上消失了。我怀疑,凶手有交通工具。” 刑警队长被劫持了? 大家的确有这方面的猜测,但是听到慕容雨川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很难接受。 “你能确定吗慕容雨川,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单凭脚印就断定嫌疑人绑架了杜若兰有点儿牵强吧。为什么不能是杜队长把嫌疑人抓住了。”旁听的副局长武彪忍不住开口反驳慕容雨川。 “我不能百分百确定,当然你说的有道理,仅从脚印上也可以说是杜若兰抓住了嫌疑人。但如果杜若兰真的抓住了疑犯,她干嘛还不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 “……”巫云飞无言以对。 罗炎麟这时候插言,“我们现在只能坐最坏的打算。不管杜若兰是不是有危险,我们都要尽快找到这个嫌疑人。可以将危险降到最低……慕容雨川,除了刚才你说的那些,疑犯还有什么值得人怀疑的地方没有。” “哦,我还发现了他捻灭的一根烟头。烟头的牌子是derby 。” “这是外国烟吗?”罗炎麟问。 “不是,这是都宝。” “都宝?!”罗炎麟和其他人好像对这个名字都有点儿陌生。 12. 骷髅小姐现身8 “这种香烟在北京那边有卖的,咱们这边我还没看到。2块多钱的便宜货,劲儿特别大。”北京长到大的慕容雨川对这种烟倒是了解。 “北京的烟。”罗炎麟目光中透露出些微闪亮,“这个嫌疑人应该不是本地人,喜欢劲儿大又便宜的烟,明显这个人的家庭条件并不好。50多岁,左腿还有残疾。这样的人外形也是够鲜明了。只能能看到他,我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们交谈的时候,陆小棠走进了房间听他们说完插话道:“我已经检查过女主播的电脑了,上面有她和杜若兰的聊天记录。是她把杜若兰引到那里的。我觉得那更像是骷髅小姐设一个圈套。呃不,应该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嫌疑人男人设的圈套,我觉得这个男人跟女主播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我们之前发现的女主播的尸块就缺了一个头,现在头已经找到了,肯定是被他拿走了。那么碎尸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他又故意用女主播的头骨打扮成女主播样子,更说明他对女主播十分了解。” “那你觉得他能是什么人?”武彪问。 “穷粉丝?又或者邻居,总之是十分熟悉女主播的人,我猜。” “……” …… …… “你知不知道假面小姐有什么认识的人,大约50多岁的男人,腿脚还不太好的。”罗炎麟通过电话问女主播的闺蜜艾米丽。 “年轻的倒是有,五十多岁的男人么……我还真没有见过她跟这么大岁数的男人在一起过,我们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有钱人出高价,我们就答应。我们也有自己的尊严。”艾米丽明显是曲解了罗炎麟的意思。 “我不是说那方面的关系,我就是说你的闺蜜有没有跟这类的男人接触过,或者有这样的男人骚扰过她,譬如说粉丝之类的人。这个男人应该没什么钱,走路一瘸一拐的,你有没有印象?” “这样的粉丝我还真没有见过,她身边好像也没有这么大岁数的粉丝,就我知道的她认识的男人里,年纪最大的就只有她父亲了。” “她还有父亲吗?” “只有一个父亲。他妈死了。她当我的面很少提她家。我也就是知道他有那么一个父亲。” “除此之外她还有没有其他认识的岁数大的亲戚朋友?” “我不知道,没听她说过。” “我还有件事儿要问你。她平时是不是经常洗牙补牙?” “是呀。” “你知不知道,她去什么什么牙科诊所?” “我知道,我跟她一起去过洗过牙。” 新奥牙科诊所。 c市比较有名的高档私营店。 罗炎麟在这里终于找到了骷髅小姐在补牙的时候,留下的身份证明—— 王诗琪,女,汉族,23岁,出生地,北京通州,毕业于邯郸医学院,临床护理专业,专科学历。 以上就是根据女主播的身份信息查到的个人基本信息。 慕容雨川很是惊讶:“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北京人,跑到咱们这儿来发展,不当她的护士,跑到这儿当网络女主播。” “既然已经找到了她的个人信息,我们也可以通知一下她的家人,进一步了解一下她的详细情况。”陆小棠说。 罗炎麟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亲自去一趟她老家比较好。” 13. 恶父 1 通州区位于北京市东南部,过去叫通县,毗邻河北省三河市,距离京畿较远经济水平一般。至今还遗留着大片的旧城和农业地区。 王诗琪是北京农村户口,她老家村子里年轻人基本上都走光了,还有一些中年人和老人守在村子里,主要靠给外地人租房子为生,除此在外几乎就没有其他的生活来源了。这些村民坚守在这里不走主要原因是北京市区不停扩建,他们盼着有一天能扩建到这里,一旦动迁了,平均每户人家都能分到百八十万的补偿款。 警员们找到村子里一打听,没太费事就打听到了王诗琪家。陆小棠就发现说话的老太太一提到老王家表情有点儿奇怪,朝罗炎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谁都没马上离开,跟她继续聊王家。 王诗琪的家境跟她的闺蜜艾米丽告诉他们的差不多。她是由父亲带大的,母亲在她幼年的时候就去世了。除了父亲之外,王诗琪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老太太聊开了之后,还谈到了一些罗炎麟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她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告诉陆小棠:“你跟你说啊,其实王诗琪的爸不是她亲爸。王诗琪他亲爸早就死了,她妈后来改嫁了。” “是吗,那王诗琪也是跟这个男人姓吗?”陆小棠问。 “没有,她还是跟她以前的爸姓,他这个后爸姓郜,当初就是个倒插门的女婿。一个外地来的,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要我说他就是看上了他们家的房子。好言好语把王诗琪的妈唬弄住了呗,就跟他过了。” “那他们的感情好吗?” “感情?哼,他们结婚以后,这个姓郜的就露馅了。整天到外边喝酒赌钱,赌输了回家就拿他们娘俩儿出气。王诗琪和她妈可是没少受罪。” “那他们还能忍着。” “不忍呢怎么办,那个姓郜的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据说还蹲过监狱呢。这样的人谁敢惹。王诗琪他妈也是窝火憋气,没过几年就得肝癌死了。从那以后王诗琪就一直跟她继父过了。” “看来她没少受罪啊。” “何止是受罪啊,简直是畜生……” “什么?” “啊。没什么,都是听说的,反正咱们也没有亲眼看见。” “你说畜生是说谁,说王诗琪的继父?”陆小棠明显听出了老太太话里有话。但她有点儿不敢说。 “啊,其实也都是听说的,没必要说了。” “不,你说说吧。我们就那么一听。”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其实她本来聊到兴头上也忍不住要说的,她又做出神秘兮兮很夸张的表情说:“我听说她让她继父那个过……” “你是说王诗琪被继父强bao过?” “也有人说是她勾yin她继父,反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是不知道了。后来,王诗琪到外地上学就很少回来了。现在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听说在外地落户了。” “他现在跟他女儿还有来往吗?” “好像是有吧。据说王家的房子房产证上一直都没写老郜头儿的名字。那栋房子现在还是王诗琪的。他怕王诗琪把自己赶出去吧,当然得讨好她了。” 王家宅子有两间瓦房,因为多年没有重修,显得有点儿破旧。 这里就是网络当红女主播骷髅小姐王诗琪童年长大的地方。 13. 恶父 2 陆小棠来的路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问罗炎麟,“你说王诗琪现在死了,那她的房产应该归谁?” “……” “郜风虽然是继父,但王诗琪没有其它亲属,从法律上来说,他就是王诗琪唯一的亲人了。如果王诗琪意外身亡的话,那栋可能值上百万的动迁费的房子就归他了吧。” “你的意思是……” 两个人走进院子,陆小棠拍拍门,问有人在吗? 在形式不明的情况下,两个人都提着小心。等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有个人走了出来。陆小棠本能的往门旁边侧开,做了防备。 门开了,出来一个女人。 陆小棠和罗炎麟看见稍稍发愣。 这个女人40左右岁。穿戴很立正,带着困惑的表情问陆小棠和罗炎麟,“你们是……” 陆小棠和罗炎麟没穿警服,即便如此,还是让人觉得很突兀。 陆小棠和罗炎麟感觉更突兀,不是说郜风单身吗,这个女人是谁,难不成是……两个人目光会意,似乎都想明白了。 “哦,我们找郜风。请问你是谁?”陆小棠马上问。 “我……”女人表情变得不太自然,“我是他邻居。来找他有点儿事儿。” 陆小棠看了看她脚上,穿的是一双拖鞋,这女人头发还有些蓬乱,披着衣服,眼睛模糊还有不少眼屎,分明是刚睡醒才爬起来。这更印证了陆小棠的怀疑。这个女人跟郜风关系绝对不一般。 “郜风在家吗?” “郜风他……”女人觉察到自己处处被动,好像被人盘问一样,显得有点儿不高兴,反问陆小棠,“你们是谁呀?找郜风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是他女儿的同事,替他女儿给郜风捎个话。” 一提到郜风的女人,女人不安了,看陆小棠的的眼神也不太友善了。看来她对郜风的家里情况很熟悉。 “他找她爸有什么事儿?”女人问。 “这个我们不太方便跟你说,得当面跟郜风说。” “不会是她想卖了这个房子吧,你们是为了这个房子来的,你们是买房子的。”女人迫不及待的问了一连串问题,都是跟房子有关的。 看来这里确实有些有些情况陆小棠他们还不了解。 “她以前提过要卖房子吗?”陆小棠问。 “哼,那个忘恩负义的小biao……小没良心的,她爸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养大了,她现在翅膀硬了,吃香的喝辣的了,就忘了她爸,动不动就提出要卖房子,卖了房子让他爸住哪儿啊,睡露天地啊,真是没良心啊。我说你们要是是买房子的就赶紧走吧,这房子我们不能卖。” “我们不是来买房的,不过有些事儿,必须得当面跟郜风讲,他在家的话,请叫他出来一趟。” “他不在,刚出去,唉,他回来,那不吗……”女人一指院子外面。 一个五十出头,个头中等微微有些驼背的男人正从外面往院子里走。 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身子一栽一栽的,好像腿脚有毛病。 陆小棠和罗炎麟对视一眼,不用多话就猜到这个人肯定就是郜风了。 老头儿走进院子看见门口站在两个陌生人,愣怔了一下,问中年女人,“彩琴,他们是谁啊?” “哦,我们是你女儿王诗琪的朋友,替她给你带个话过来。”陆小棠随口说。 没想到郜风脸色刷一下变了。 转身就往外跑,一瘸一拐的,跑的还挺快。 13. 恶父 3 陆小棠和罗炎麟不假思索,赶紧往外追。就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晃晃悠悠沿着村中小路往前跑。由于腿脚不灵便,好像随时都能摔倒。 不用问了,这个人肯定就是王诗琪的继父郜风。 不知道他是如何觉察出陆小棠和罗炎麟是警察的,他反应确实太强烈了。 陆小棠和罗炎麟都身手高强,是警员中的高手,自然不会被落下。撵了几十米就一前一后把郜风堵住了。 “郜风,别跑了,我们是警察。”罗炎麟大声喝道。 郜风这个人还有股子野性,没有乖乖束手就擒,一转身冲陆小棠扑上来。 他以为陆小棠是个女人,对付她比对付罗炎麟容易多了。 可这一次,他想错了,很多罪犯都因为低估陆小棠付出后悔不已。 郜风眼看着就要撞到陆小棠身上,不知怎么的,忽然之间身子就离地飞了出去,一溜滚摔了个狗啃屎。 罗炎麟冲陆小棠竖起拇指,陆小棠不会柔道,摔人的功夫没有他那么精纯,不过也是够可以的。这一下把郜风摔得半天都没爬起来。也幸亏这老头儿身体还算结实,要不然非给摔冒泡不可。 “进到我们为什么要跑?”陆小棠给他戴上手铐喝问。 “我……我欠人钱,我你们是找我讨债的。”郜风经过了刚才那一摔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不假思索的回答。 罗炎麟发现他眼珠子乱转,目光没有焦点,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冷声道:“因为你欠人钱,没钱还债,就想到要买了女儿的房子是吗?” “……”郜风眼神闪过片刻慌乱,支支吾吾说:“你们听谁说的,根本没有那回事儿。 乡公安局。 罗炎麟把郜风带带到这里进行突击审问。 他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个人究竟跟连环碎尸案有多大关系,或者他本身就是凶手。 “郜风,我们已经掌握了你足够多的情况,要不然也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他开口就开始对郜风进行施压。 “……”郜风脸上横肉抽动,但还是咬牙坚持着。 “你昨天去了哪里?” “我在家。” “你确定吗?” “彩琴可以为做作证。”郜风不假思索的回答。 “彩琴是谁,你家里那个女人?她跟你是什么关系,据我们所知,你的亲人只有你的女儿的王诗琪,你的前妻,也就是王诗琪的妈妈十年前就死了。你之后一直没有再婚,那个女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凭什么她就可以为你作证,她的话可信吗?” “她……”郜风咬咬牙,“我跟她是同居关系,我没事儿的时候都跟她在一起了。” “同居关系,哼,王诗琪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她……她知道。” “所以,她才急于卖掉这栋房子,不管是谁发现自己的父亲跟其他女人乱搞,都会屈辱不堪的。” “……”郜风眼中流露出阴森的表情。 “所以,你想她死,一旦她死了,你就是这栋房子的合法继承人。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你的姘头在一起了。” “我……” “我知道你蹲过监狱,十几年前,就在你跟王诗琪的妈妈结婚之前,你刚刚刑满释放。你当时的罪名时抢劫。你很熟悉审讯程序,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不过我们也很了解你,你在我面前耍花招都是没有用的。” 13. 恶父 4 郜风被罗炎麟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步步追问,有些疲于招架了,脸上青筋暴徒,冒出豆大的汗珠。 “我们在你女儿王诗琪的出租屋里,发现了她的尸体,还有搏斗的痕迹。我在现场附近找到了一个男人的脚印,以及一个香烟的烟头。”罗炎麟拿起从郜风衣兜里搜出来的都宝香烟晃了晃,“就是这种香烟。在你女儿所住的c市附近从来就没有卖过这种香烟,但在你家这边,都宝却是最容易买到的香烟了。我们会对案发现场找到的香烟进行dna的化验,是不是你抽过的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郜风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犹豫了一下,说:“我是见过王诗琪那又怎样,我见我女儿犯法吗?” “你什么时候见你女儿的?” “头两天。” “头两天是哪几天。” “就是头两天,我老了记不清了。” 罗炎麟看了看陆小棠,两人会意,罗炎麟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郜风,你见到你女儿了吗?” “……见到了。”郜风想了想回答。 “你跟她都聊什么了?” “就是家常里短那些事儿,谁记得住啊。” “可是我们找到你女儿,怎么发现她已经死了呢?” “死了,那不可能。我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难道有人在我离开之后对她下了手,我是她爸爸,我当然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女儿。” “说的可真好听。我们在你女儿的出租屋里发现她的时候,她只剩下一颗头骨了,被人穿上她平时穿的衣服,安装在了一个塑料模特的上面吊在厨房里。你说你去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那你说什么人能如此残忍的杀害她呢?” “这我当然不知道了。她早就离家自己生活了,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外地生活,我对她的情况一点儿都不了解。可能是她得罪了什么人吧。” “她跟你聊天的时候,没跟你说过她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没有。” 陆小棠在一旁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子,喝道:“郜风,你别装了。你女儿早就死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们在现场已经发现了你的脚印还有搏斗留下的痕迹,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我狡辩?你们凭什么认为是我杀她的,这简直是胡扯!脚印,脚印也不能说明就是我杀了她。一定是别人干的。”如果不是郜风被铐着,他冲动样子像是要扑到陆小棠和罗炎麟身上咬两口。 罗炎麟接过话说:“我怕们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发现了王诗琪的尸块和骨骼,只有头骨没有找到。我们一直在寻找她被杀的地点,但找到都不对。直到我们前天晚上发现了那个偏僻的小平房,我们发现了她遗失的那颗头骨。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那里才是她真正的遇害地点。而她早就被人杀害了。这个嫌疑人就是你。你到过她的出租屋,又或者说,那个出租屋很可能就是你租下来用来绑架她的。我们猜测,你上个星期把你女儿单独约到了那里,然后你残忍的将她杀害碎尸。你的动机就是为了继承她母亲留给她一个人的房产。我这么解释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不是,你说的不对。”郜风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我是想杀她来的,我是想过拿到那个房子,可是等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就剩下一个骷髅头了。” 13. 恶父 5 “你不要狡辩了。”陆小棠喝道。 罗炎麟示意陆小棠不要打断郜风,让他往下说。 郜风说:“我也没有把我女儿分尸了,你们说我女儿早就死了,这些我都不知道,我把她拉扯长大,我们爷俩感情好着呢,我怎么可能人心杀她。” “你说你们感情好,可是据我所知,自从她亲妈妈去世之后,你就一直在虐待你的女儿,你甚至还强bao过她,这件事有很多人可以作证。王诗琪后来也把这些事告诉了她的闺蜜。” “这……这……你们没有证据。”郜风支吾了半天,冒出这句话,他当初因为抢劫罪蹲过好几年牢,知道警察给人定罪最终靠的还是证据。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他只要一口咬定没做过那些事,警察也拿他没辙。 他虽然极力掩饰,表情变化已经让罗炎麟和陆小棠确实了自己的猜测。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他过去做过什么,他们要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杀害女主播王诗琪的凶手。 罗炎麟的问话是事前跟陆小棠商量好的。 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案情繁琐,尤其在关键的环节上出现了矛盾。 那个被分尸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王诗琪,到现在警方也无法定论。如果是,那么头两天在视频里突然复出的骷髅小姐又是谁,如果不是,为什么凶手要把这个女人打扮成骷髅小姐的样子。 以现有的掌握的证据,警方没有办法确认这个人难题,所以罗炎麟故意咬定死者是王诗琪,而且装出掌握了郜风作案证据胸有成竹的气势,就是想要诈一下郜风,看看从他那里能不能获得什么线索。 “我们有证据。至少,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跟王诗琪的死脱离不了干系。”罗炎麟说。 “我只是有过那个想法,是她非要买房子,逼得我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我发自内心并不想杀她。再说我确实没有动手啊。” “你是说你没有动手,你赶到她出租屋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是吗?” “对。就是这样。” “你觉得你说的话谁会相信?如果不是你干的,你发现了你女儿惨死。为什么不报警?我们清楚你之前蹲过监牢,你熟悉警察审讯流程,如果你是警察的话,当你听到一个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的嫌疑人,他坚持说自己无罪,你觉得你会相信他吗?”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这确实是真的。我没有报警,是因为我当时也被瞎蒙了。我前天晚上赶到了王诗琪的出租屋里,本来是打算跟她摊牌的。实话实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想杀她。之后走到她现在的出租房,看见她住的这么偏僻,我脑子里才闪现出那么一个念头。我当时想那个地方都没有几个人住,如果我杀了她的话,把尸体就近一埋。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我当是兜里刚好有一卷绳子,我就想过勒死她。 “……我一开始敲门,没人开门,我还以为她不在家。我就把门锁弄开进到屋里,结果发现她就坐在电脑前上网。我当时很生气以为她是故意的,就走过去给了她一巴掌。没想到一下子把她的脑袋打掉了。真把我吓得不轻,捡起她的脑袋一看,竟然是一个骷髅头。我当时都脑子都懵了。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13. 恶父 6 “然后呢?” “然后我就离开了。” 罗炎麟的目光霎时冷峻,声音充满了胁迫:“我们在你的脚印旁边还发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脚印,我们恰好有一位女警那天夜里在调查的时候失踪了。我们现在有理由相信就是你绑架了她,你们两个人的脚印一直延续到公路那儿就消失了,所以你肯定有交通工具。实话实说吧,你把那个女警怎么样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有死扛,我们只能考虑你已经把她杀了。” “我没有杀她。”郜风知道瞒不住了,终于开口承认了。 “她现在人在哪儿?” “我把她关在我家后院的小仓房里了。” “……” “我并不知道她是警察啊,”郜风又开始狡辩,“我是到了王诗琪的出租房之后意外碰见她的。我当时想逃也逃不了了,就跟她打了起来,我并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担心她想害我,我为了自卫才跟她打起来的。”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给她制服了带到了我的车上,我有一辆二手的小货车,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把她带回来了。” “因为她是警察,你不敢杀她,但又不敢放她,是不是?” “……”郜风语塞。 郜风交代的与慕容雨川他们在现场找到的物证基本吻合。杜若兰应该是感到女主播的出租屋后遭遇刚刚赶到正想作案的郜风,经过了一番搏斗杜若兰被郜风制住了,然后劫持到了他家里。 虽然这里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完全解释通,解救杜若兰是当务之急。罗炎麟和陆小棠马上押着郜风返回村里。来到他家的后院。 果然有一个不大的小仓房。外表看上去就是装一些杂物农具用的。 打开仓房之后,里面的情景出乎所有人意料。 根本没看见杜若兰。在墙角木梁下面散落着一些绳子。似乎有人挣脱开跑了。可是地上却趴着一个女人,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翻过来一看,女人已经被勒死了,眼珠凸出,舌头都吐出来了,五官正是和郜风姘居被称呼彩琴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陆小棠一把揪住郜风喝问。 “我也不知道哇,那个女警官就绑在那里。” “你的姘头也知道这件事吗?” “她知道。她还给女警个送给两回吃的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是谁被她弄死的,我们的女警又在哪儿?” “我,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杀的她,你们刚才抓我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一直都跟你们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有时间杀她?” 他说的倒是实话,陆小棠一着急把这茬给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居然有人对警方的行动了如指掌,还能趁机不备在背后同他们一刀。 这个人又是谁? 他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绑架杜若兰而不是杀了她呢? “也许杜若兰当时发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凶手不得不得对她动手。”陆小棠猜。 “也许杀死彩琴带走杜若兰的人并不是我们要找的连环凶手。”罗炎麟忽然说。 “你怎么知道?” “还有可能是咱们的熟人。你看看这个。”罗炎麟指木梁上看似新刻下的划痕。 划痕是三个英文字母—— ros 14. 模糊的凶手1 “ros?!” “还有印象吧。几年前你们曾经遇到的那起轰动一时的自杀连环案。” 陆小棠恍然惊呼,“这是rolling-stones的缩写,ros实验室的意思?(参见解剖师3第n种死亡)。” “这件案子当时是你和慕容雨川主要负责的,我当时也有协助调查过。因为案情复杂,到现在还有一些疑点没有得到解决,尤其是日本cosy明星真野琉璃至今还下落不明。所以这个案子在公安厅内部作为特殊案件被封存起来了。” “真野琉璃不是被凶手分尸了吗?我记得卷宗是那样写的。” “那具只剩下躯干的无头尸体连头都没有找到,而且我们事后从日本方面弄到了她的dna数据,经过化验证明那具尸体并不是真野琉璃。” 其实陆小棠心里也清楚真野琉璃还活着,早在三年前慕容雨川受伤住院时,她在医院曾经见过她。老实说,她一直都搞不懂这个小丫头到底在干什么,后来曾听慕容雨川提到过,传说她身后有一个宗教性质的世界性庞大组织。当年那起自杀式连环自杀案就是他们在背后操纵的。具体情形,她也不甚了解。 就听罗炎麟继续说道:“根据我们内部目前的调查情况来推测,真野琉璃的案件可能涉及到一个叫yeti的团体。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个传说。ros据说就是这个团体设计实施的一个诡异的杀人试验。 “这个我多少也知道一些。难道这起连环杀人又跟这个组织有关?” 罗炎麟看着木梁上那三个划痕,仔细思索着说:“我觉得不太可能。你想这起案子从头至尾都没有自杀的,案情与当初的连环自杀案完全不一样。如果说眼前这个地方是ros实验室的话,又显得太简陋了。所以,我觉得这三个字,更像是一个签名。” “签名?!” “就是在暗示我们杜若兰在谁手里。” “不会是她被送到ros实验室里了吧?” “这个就不好说了。 当天他们又对郜风进行了重新审讯,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没有掏出更多实话。郜风承认是自己绑架了杜若兰,但是对姘妇赵彩琴被杀,杜若兰失踪坚持说自己不知情。 对于这次审讯结果,陆小棠和罗炎麟出现了严重分歧。 陆小棠认为郜风在撒谎,ros试验肯定跟他有关。就算他不是直接杀害赵彩琴的凶手,肯定也是他同伙干的,他应该知道杜若兰的下落。这个家伙关于撒谎,应该对他加强审问力度。 罗炎麟确认为郜风未必说的是假话,他的作案已经败漏,即使说谎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他不觉得这件案子与当年的ros连环自杀案有关。 他提醒陆小棠,“你不要忘了,这起案子的核心是不是谁绑架了杜若兰,而是谁杀了骷髅小姐那些粉丝,以及骷髅小姐到底死没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放了郜风,回到c市从头再查?”陆小棠赌气说。 “郜风当然不能放,但我还有一些问题想好好问问慕容雨川。” …… …… “你说什么,你问我凶手是不是男的?”慕容雨川稍显吃惊的看着罗炎麟。 “对,我想凭你的法医角度估计一下,凶手到底更倾向于男人还是女人?” 14. 模糊的凶手2 “你怎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我只是从一开始就对这凶手的身份感到好奇。他有时候可以像男人一样果断,有时候又能像女人狡猾妖艳。到现在为止,我甚至都对这个人没有一个准确的印象。” 罗炎麟说话时其他警员也在场,大家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以往他们调查凶犯,就算遇到隐藏再深的凶手,对凶手的大致情况至少性别也大致能分析出来。可是眼前这个凶手并非隐藏的那么深,作案时会留下很鲜明的特征,但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他。 但也有人说:“凶手当然是女人了,曹珊珊去她家绑架她的时候,她不是逃脱了吗,还有人亲眼看见她被朱元亮劫持了,朱元亮还强bao了她,这些都是间接的证据啊。” “话是这样说,可是你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女人就是凶手吗,没有直接证据吧,我们一直以来靠的都是猜测,连推理都算不上。” “……” “我们在这起案子里有太多的间接证据,这些证据越多反而越干扰我们思路。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最直接,最科学的判断。” 慕容雨川拿出尸检报告,一边翻阅一边说:“把王鑫排除在外,到目前为止一共有四个被害人,三个男性一个女性,每个被害人都被割肉剔骨,皮肉被整齐的切割成上千块,而且从作案时间上看,从杀人到弃尸,都是在三天之内完成的。这个杀人分尸的速度确实很恐怖。把这家伙比喻成凶手绞肉机一点儿都不为过。” “你觉得女人有可能完成这些吗?”罗炎麟问。 “从男女平等的观点来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理论上女人中也会出现一个五大三粗,体格胜过男人的女屠夫。” “照你这样说,通常情况下是不是女人没有能力完成这个?” “以我个人观点是这样的。如果让我来做两三天里把一个人切割成上千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四个被害人里面有三个男性。要知道男人的体重要比女人沉得多,肌肉多骨节大,切割男人可比女人费事多了。但凶手偏偏选择了三个男性目标。看起来他对自己相当有信心。这除了需要相当的切割技巧,最重要的需要足够的体力才能完成。要女人来做,确实难度很大,而且,我看过女主播的照片,她长得很柔弱,这样的体格,不太可能完成杀人分尸。这是我个人的观点。” 慕容雨川的一番话让大家又陷入了沉思中。 “会不会是王诗琪的继父啊。”有人说。 陆小棠马上回答道:“现在她的继父已经被排除了。这个老家伙虽然不是东西。但是他有不在场的证明。除了绑架杜若兰他有作案的时间之外,另外四起杀人案,他有点儿村里人为他作不在场证明。” “……”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罗炎麟问慕容雨川,“你现在手头的尸检化验都结束了吗?” 他现在只期待着慕容雨川还有更多发现。 “差不多吧。朱元亮的全部尸检今天下午就能完事儿。其实也没有什么,死因都找到了。尸表检查也没有发现更多的东西。” “不管怎样,越细越好,你别忘了,他是被高跟鞋打死的。我们之前还猜测是不是王诗琪或者朱元亮老婆偷袭了他。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一个男性对吗?所以,很多东西,我们现在都无法确定。那就检查的越仔细越好。” 14. 模糊的凶手3 罗炎麟说的不无道理,这个案子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是矛盾点太多。警探们最初推测过凶手是男性,但是之后又出现了高跟鞋杀人,骷髅小姐复出,意味着凶手又可能是一个女人,这一下把大家的思路都搞乱了。连罗炎麟现在也很困惑。 他现在寄希望于慕容雨川。如果他能发现更多的线索,可能会提供更多的推理依据。但是看慕容雨川懒散散的样子,他心里也没有信心。他知道这家伙有能力,观察的够敏锐够细致,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或许真的无计可施了。 他对慕容雨川说话的同时,眼睛也在盯着曾帅,他也是对曾帅说的。当初的c市公安局法医,能力也不是盖的,关键时刻别在哪儿掖着藏着了。 曾帅耸耸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意思是他现在也没办法。 罗炎麟瞪瞪眼,意思说,我现在可是替你隐瞒呢,你小子要是不出力,我还留着你干什么,不如把你抓起来呢。 曾帅做出个害怕的表情,就在这时他看见陆小棠往他脸上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得一凛。 难道她看出自己的破绽了。 整容的让他相貌发生了很大改变。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觉得就算是当初的熟人站在自己面前也不可能把自己认出来。可是和陆小棠四目相对,他还是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陆小棠其实是无意的,她看见曾帅在哪儿挤眉弄眼,感觉奇怪,就不自觉的看了他一眼。但是曾帅突然变得很紧张,让她很是诧异。不禁多看了两眼。 曾帅额角已经见了汗。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认出来。 慕容雨川这时候说:“那我先进行一些提材化验吧,有一些样本没有做呢。” 说着其实进了实验室。 罗炎麟提醒曾帅,“你也去帮忙吧,曾医生。” 曾帅如获大赦,赶紧跟在慕容雨川后面也进了实验室。 陆小棠望着他的背影,琢磨了半天,忽然问罗炎麟,“唉,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儿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是说曾帅。刚才我怎么感觉看着他似曾相识呢。但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那没什么,在心理学中这叫“即视感”现象。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感觉,人们接受到了太多的信息而没有注意到信息的来源。熟悉感会来源于各种渠道,有些真实,有些却是虚幻的。当你遇到已经忘记的小说描写的情形时,可能会把它当作自己前世的记忆。或者,当身处了曾经看过电影的真实场景时,虽然表面上已经完全忘记了这部电影,但脑子里还是会勾起惊心动魄的回忆……”罗炎麟装作漫不经心的讲解着。 “嗨,行了,罗老师,你快赶上讲课了,跑题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陆小棠不知道罗炎麟今天这么碎嘴了呢。 罗炎麟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他现在也拿乔凯,或者说曾帅没有办法。照理说,他应该举报他,把他抓起来定罪。他从小就与乔凯分开了,他觉得自己对他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是真正遇见了,他又有点儿不忍心了。毕竟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现在就在这种矛盾的纠结中。 14. 模糊的凶手 4 “肝部题材化验,没有发现病理问题。”慕容雨川观察着器皿中的样本说道。 “死者的血液正常,重金属含量不超标。”曾帅也在那边说。 “胃内和胃内容检测正常,只发现轻度胃溃疡,没有中毒和严重的病理现象。”慕容雨川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又说。 两个人在实验室里一阵忙碌,每完成一项化验就马上记录。 慕容雨川平时最讨厌这样的漫无目的机械式检查。他觉得只有照本宣科,能力不足的法医才会这么干。效率低下又浪费时间。 他习惯的尸检都是发现疑点,假设,再重点检查。这样看上去有些偷懒,所以他的法医工作通常比别人轻松的多,总能以很短的时间就为警探们提供足够的证据和线索。 现在非要逼他耗费精力做这些看似无用的工作,他一个头两个大,几个小时候过去,他实在有点儿受不了了。打着呵欠瞅着在那边忙碌的曾帅。 “唉,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你这样的法医。你说如果你明知道费了半天劲也一无所获,还能坚持下去,那才是真了不起,我就不行。”慕容雨川的话看似佩服,挖苦的成分更多。 曾帅没有停下来,笑笑说:“听说慕容医生出身好,家境很殷实吧。” “还行。” “所以你从来没有吃过苦头。你从来没有体会过生活的艰辛。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一生之中的绝大部分付出都是一无所获的,但是他们还得努力生活,一丝不苟的做事,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 “那又为什么?” “做事不一定是为了结果,也是为了心气儿。让自己活得更充实,比起目的本身更有意义。” 慕容雨川瞧着他若有所思,忽然问:“曾医生,你是什么家庭啊,你吃过苦吗?” “……”曾帅一怔。背对慕容雨川的脸色霎时变了。 “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呵呵,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是孤儿。” “孤儿。”慕容雨川吃了一惊。“你没在开玩笑吧?” “我说的是真的。我从小到大活得都很艰辛,有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啊……真是巧了,c市公安局以前有过一个法医,他也是孤儿。你没听说过吗?” “没听说。他叫什么?” “乔凯。你们俩如果见面了说不定还有些共同语言呢。” “他现在在哪儿?” “他呀,这可说来话长了,怎么你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的事儿吗,他可是太有名了。说出来吓你一跳,我差点儿就死在他手里呢?” “哦,是吗。” “唉?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奇怪了,你不想问问为什么吗?” “肯定是你惹火他了。你太喜欢欺负人了。” “哈哈,没看出来你也挺逗的。我可没敢欺负他,他杀过人你不知道吧。” “杀过人,为什么杀人,我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他。” “当然没有人提他,他可是c市公安局的大忌。直到现在还在逃呢。他杀人是为了女友报仇,一口气杀了四五个,先jian后杀,不管什么动机,实话实说,他是有够变/态的。” “你真觉得他变/态?我觉得你也挺变/态的?” “有吗,呵呵。我还真的从来没拿自己做过比较。不过我肯定是不会杀人的。”慕容雨川挠挠脑袋,没觉察出曾帅语气很不高兴。 14. 模糊的凶手 5 “如果你至亲至爱的人死了,而你明明知道凶手是谁,你也无动于衷吗?”曾帅忽然反问。 “你这话从何说起,听上去好奇怪啊。” “打个比方,如果陆小棠被人杀了,或者是你那个前日本的女友被杀了,你也从来不想报复是吗?” 慕容雨川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女友是日本人?” 一贯表现的低调懦弱的曾帅忽然之间目露凶光,还直接点破了慕容雨川的隐私,这让慕容雨川太震惊了。这个新来的法医怎么知道自己这些事情的。 他呆呆的望着曾帅,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样。 慕容雨川怀疑的眼神让曾帅猛然惊醒,他一时情绪失控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连忙为自己圆话,“我是听其他警察说的。你在咱们刑警队当法医的那两年很出名呢。这些人闲着没事儿就爱聊你们……” “是吗……”慕容雨川想想曾帅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哦,对了,我这里的体液化验已经完事儿了。”曾帅赶紧岔开话题,他可不想慕容雨川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 “是吗,你都化验了什么?” “朱元亮的的腹水、心包液、脑脊液、精ye,这些天的气温不算高,尸体的腐烂程度还不是特别严重,检查结果应该比较可靠。” “你把化验结果给我看看。” 曾帅拿过记录相信的化验单,递给慕容雨川,一边说:“腹水没有什么问题,血液里的重金属含量也没有超标,不过脑脊液的蛋白轻度比正常值高出了不少。” “那是脑血栓的症兆,原来他还有这种病,其他的呢。” “其他的没有什么问题了。他的精ye各项指标正常。没有中毒迹象。dna我也提取出来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进行一些比对。不过我估计用不着了,既然凶手不是他的话……” “你说什么,你提取出他的dna了?”慕容雨川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曾帅,一脸的惊奇。 “是啊,怎么了,你想看看他的dna记录?” “怎么可能这样?”慕容雨川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匆跑出了法医室。 “你说检测出了朱元亮的dna,那又怎样?”听到慕容雨川匆匆忙忙跑上来汇报的就是这件事,陆小棠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惊奇。 办了这么多年的刑事案件,检查dna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通常dna比对都是用来确认嫌疑人的。现在几乎已经确定凶手不是他了,这个结果本身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你们大概已经忘了,我们之前不是怀疑过朱元亮绑架,强jian了女主播王诗琪吗。在他朋友家和他家,我们都发现了遗留的精ban,我还进行化验了,问题就出在这儿了,”慕容雨川详细的解释给众人听,“我们一直都认为在案发现的精ban就是朱元亮的,而那个精ban检查没有发现dna,所以我认定朱元亮做过了输精管的人工结扎。但事实上,我刚刚才发现,可以从朱元亮的gao丸里提取出dna,也就是说,他没有进行过结扎手术。案发现场的精ye根本不是他留下的。这一点是我出现了疏忽,如果我早一点儿检查对比的话,就能早点儿发现这个疑点了。” 14. 模糊的凶手 6 “照你这么说,强jian王诗琪的人就不是朱元亮了。可案发小区那个女环卫工口口声声说看见了朱元亮绑架的女主播啊。这怎么解释,难道是她故意撒谎?她有必要吗?”陆小棠质疑。 “检查结果是不能出错的。”慕容雨川很肯定的说。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能排除这个女环卫工说谎的可能了,如果真是她有意隐瞒,那就说明绑架者和她有密切的关系,说不定就是破案的关键呢。”罗炎麟说。 警员们当机立断,马上赶往当初发生了绑架案的那个小区。不费事就找到了那个女环卫工。 女环卫叫赵岑,47岁,市电子设备厂的下岗职工。丈夫是司机,给物流公司当司机。有一个儿子在外地工作。 从掌握的资料上看不出她跟王诗琪有任何瓜葛。 要不是慕容雨川的尸检结果把疑点指向了她,警员们根本不会把这个女人纳入被怀疑的对象里。 赵岑被带到公安局还显得毫不知情,表现的十分平淡,就好像警方需要她提供什么线索。 “赵岑你为什么要撒谎?” 罗炎麟平静的把她带到办公室,她刚一落座还没等准备好,罗炎麟就突如其来的质问她。 赵岑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一下就被问住了。神情僵硬的看着罗炎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解的问:“我撒什么谎啊,我没撒谎啊。” 罗炎麟拿起朱元亮的照片,递到她眼前,“你好好看看这张照片,几天前我给你看过,你应该不会忘了吧。你说你看到了一个男的把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绑架了,那你现在再好好看看,你当时见到的那个男的是不是这个人?” 赵岑仔细看了半天,这次看的很谨慎,没像上一次马上就给出了肯定。她看了半天,犹犹豫豫的说:“好像,应该是他……” “什么叫好像应该是,你上一次不是胸有成竹吗?” “我……我……上一次你们就是让我认认,我觉得像他,可你们现在这么逼我,我也说不好了。” “你是说不好,还是没说实话。” “我没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一旁的陆小棠插嘴道:“那个小区我们去过,绑架发生的位置和你当时所在的地方相距并不远,你完全可以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我们现在已经调查清楚了,照片上的这个人并不是绑架那个女人的男人。你以为你当时随便撒个谎就能蒙混过关吗,我们的调查渠道可不止你一个。现在老老实实交代,你当时为什么要撒谎。难道说你跟那个男的认识,所以你才故意替他隐瞒?” “没有我真的没有撒谎,警察同志。”赵岑满脸慌乱,连说话音调都带着颤抖,忙不迭的辩解,“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没来及仔细看那个人,就是感觉很像照片上这个男的。但我确确实实不认识那个男的。更不可能隐瞒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能冤枉我啊……” 陆小棠看了看罗炎麟,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在陆小棠看来,对待这样的嫌疑人比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更难缠。年纪大的女人总比较容易得到别人的宽容。 罗炎麟不露声色的打量赵岑。她从一进屋,罗炎麟就一直在注意观察她一切细节上的举动和神情变化。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1 他朝陆小棠歪歪嘴角,做出一个不易觉察的暗示。意思是说,没看出什么有明显说谎的破绽。但他并没有肯定她没有说谎,有些其貌不扬的小人物是天生的说谎高手,他们不需要训练就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平时经常说谎,或者在被询问之前做过了充分的准备。 陆小棠很怀疑的瞅着赵岑,她不是研究犯罪心理的,不知道罗炎麟每次判断嫌疑人说谎依据的都是什么标准。不过根据眼下的证据来推测,这个女环卫工确实具有重大嫌疑。即便她不是杀人的凶手,但至少她包庇了凶手,误导了警方的侦破方向。 “赵岑,”陆小棠忍不下去,她不想在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说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撒谎,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确实的证据,证明那天绑架那个女孩的人并不是朱元亮,而是另外一个男人。这个人肯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你可能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对我们描述的时候故意混淆他。现在我们可以再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我想你清楚,我们已经怀疑到你的头上,想找到那个人是或早或晚的事情。我们在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老实坦白,告诉我们那个男人是谁,我们可以考虑不起诉你包庇嫌疑人罪名。” 赵岑费力的吞咽着唾沫,满脑门都是汗珠,喘息急促,看得出来十分的紧张。 犹豫了许久。 她开口道:“我没有包庇什么人,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凶手。” 屋里的气氛骤然紧张! 事到如今,赵岑仍然不肯说出那个人是谁。 在陆小棠和罗炎麟的心里,也越发的激起了怀疑。 “啪!”陆小棠把桌上的卷宗打开,用力的摔在桌上,她指着照片上一个笑容甜美,略带一点忧郁的女孩的说,“这就是那个被绑架女孩,你好好看看她!!” 假如骷髅小姐的众多粉丝早一点儿看到这张照片,一定会惊喜过望。 她并没有让那些追捧她的人失望,她不但长得不丑,而且相当漂亮。 在那张骷髅面具下隐藏着一张堪称明星水准的娇容。 如果她没出意外,当她有一天揭下自己的面罩,她可能会比现在更红。 可惜现在…… 陆小棠翻到下一页。 照片上赫然出现了一颗森森的骷髅头。凝视着看它的人。 赵岑吓一哆嗦,本能的往后缩。 “这就是你包庇的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我们不知道他到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他把这个漂亮的女孩残忍的杀死,把她骨肉分离,切成了上千块。这样令人发指的罪行必须得到严惩。你觉得你值得为了这样一个凶手隐瞒吗?” “我……我能再看一眼那个女孩的照片吗?”赵岑问。 “随便,你好好看看。” 陆小棠把那一页翻回。女孩甜美的笑容覆盖了骷髅。 赵岑盯着她的照片仔细的瞅了半天,让人有些摸不透她在干什么。 好半天她忽然开口说:“不对啊,这不是我那天看到的那个被绑架的女孩。”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陆小棠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岑盯着照片又仔细看了看,十分肯定的说:“照片上这个女孩不是我那天看到的那个人。我能保证。” 不只是陆小棠,连罗炎麟都震惊了。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2 他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调查凶手上,却忽视了被害人。 看到赵岑如此肯定,陆小棠和罗炎麟相视无言,心里都忽悠了一下。 他们暂时离开了办公室,到屋外商量对策。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话吗?”陆小棠问。 “她刚才看到照片时候的反应很自然,看不出有什么刻意隐藏,她说话的神态也不像是在撒谎。即便她想隐瞒凶手,但在被害人这方面她没有必要再说谎了。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有一个办法来确认。她说的到底是不是谎话。” “什么办法?” 罗炎麟把曹珊珊找来了。 这个女孩因为伤害罪名被起诉,正在取保候审阶段。看外表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完全不像一个因为重伤害罪名等待审判的罪犯。 通常,向她这样把人绑架,用刀削光了一只手,这样手段残忍的重伤害罪是根本不能获得取保候审资格的。不过,倚仗着家里强大的人脉,她只是在公安局里被关了48小时,现在几乎等于自由状态,现在家里正在积极为她疏通,准备为她判缓刑。这样她就可以一天牢不用坐,心安理得的过她的日子。 这些事情已经不是罗炎麟他们能够处理的了。警察的目的是探究犯罪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至于凶手受到何种惩罚,就不是他们职权范围的事情了。 把曹珊珊找来,就是让她辨认一下照片上的王诗琪。她是除了赵岑之外另外一个见过骷髅小姐真面目的人。她当时潜入了女主播的出租房里,大肆羞辱她,甚至将她脱/光衣服吊在阳台上。罗炎麟他们毫不怀疑,曹珊珊当时绝对有杀死女主播的念头,只是后来,女主播挣脱了绳套逃走了,她才没有得逞。 曹珊珊拿起王诗琪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很不客气的说:“这个人是谁呀,你们把我找来就是为了看一张破照片?” “照片上这个女人叫王诗琪,也就是骷髅小姐,你前男友王鑫一直迷恋的那个网络当红女主播。”陆小棠说。 “是她!?”曹珊珊神情古怪。 “你那天跑到女主播家里绑架了她,你肯定见过她长什么样,你好好看看,是不是照片上这个女人。” “你们确定这个女人是骷髅小姐?” “对,就是她。” “妈/的,难道我找错人了。”曹珊珊愤愤的骂了一句。 看着照片里的漂亮女人,她控制不住的用力抓着照片,王诗琪的脸在她的手中歪曲变形,如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肯定被她把脸都抓花了。 陆小棠可没功夫看她耍泼吃醋,大声问她,“你那天看到的女主播不是她对不对?” “当然不是,不过长得到也挺漂亮的。也穿着骷髅小姐穿的那套衣服,要不然我也不能认错。该死的。” “……” 赵岑的证词不可全信,加上曹珊珊两个人的证词就很有说服力了。虽然难以置信,但确实证明那天被绑架的女人不是王诗琪,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她为什么要假扮女主播? 她跟这个案子究竟有什么联系? 罗炎麟找来公安局的画像师,让他分别根据两个人的描述把那个女人勾勒出来。然后把两张素描画放在一起。 所有人都凑过来,聚精会神的看着白纸上两张相似的女人脸。 这说明两个人见到的应该是同一个女人。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3 端详着这张脸,罗炎麟和陆小棠都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忽然之间又想不起来像谁。 慕容雨川凑过来瞧了一眼,大声道:“怎么看着很像王诗琪的闺蜜啊,那个身高腿长的大妞。” 艾米丽?! 逗鱼网的网络女主播,王诗琪的闺蜜。 说起来警方跟她打过了几次交道,通过她那儿了解到不少关于王诗琪的消息。但所有人都未曾想到那个被曹珊珊袭击,又被朱元亮劫持的女主播不是王诗琪而是她。 这个案子变得太蹊跷了。 罗炎麟和陆小棠在艾米丽的工作室找到了她。 她正在视频直播,跟粉丝们互动,看见警察来了朝他们摆摆手,嫣然一笑,示意他们等一会儿,然后对着摄像头,唱了一首外文歌。 别说,她的唱功还是可圈可点的,绝对不比那些专业歌手逊色。 现在的网络女主播行业竞争也很激烈,单纯靠长得漂亮还不够,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王诗琪走得是古灵精怪,神秘性感路线,所以一下能够脱颖而出,征服广大粉丝。艾米丽是成熟御姐范儿,也有相当一部分受众群。在逗渔网也小有名气。 唱完歌,又跟粉丝们聊会儿天,她起身起来电脑桌,过来招呼罗炎麟和陆小棠。慕容雨川这次也跟来了。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对美女免疫力差。而且猎奇心特别强。 一听说被朱元亮劫持的luo体美女不是王诗琪,是她的闺蜜艾米丽,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过来见见了本人了,跟她谈谈敏感话题,看看她难于启齿的反应,想想就蛮刺激的。不得不说,慕容医生的想法代表了广大单身男吊丝的心声。 “你的本名不是叫艾米丽吧?”罗炎麟问她。 “不叫,我叫艾江雪。艾米丽是网名。”艾米丽淡淡笑着说。“你们今天找我还想了解什么情况吗,我对假妞知道的事情差不多都告诉你们了。” “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上周四你在哪里?” 艾米丽原本娴静的神情陡变。 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她极力克制,还是被罗炎麟他们扑捉到了。 “我……我想想啊……” “你不用想了,你是不是在水云阁小区,三号楼,二单元,三号?”陆小棠根本不想她绕弯子,马上跟上一句。 “那是什么地方啊?” “说得再清楚一点儿就是你的闺蜜假面小姐,或者是王诗琪小姐在c市的住处。这你应该明白了吧。” “我怎么会在那里,你开玩笑吧,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叫假妞,但她在c市的住处我不知道,她离开逗渔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见过。” “那为什么有人在上星期四看见过你出现在那个小区呢?” “这怎么可能,我去c市干什么,上周四去逛街了。” “真的吗,那可就见鬼了,上周四在王诗琪家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找两个当事人过来见见你,看看他们是不是认错了。” “……” 艾米丽的瞪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着三个警察,又愤怒又无辜。 慕容雨川这时候笑嘻嘻的凑过来说:“用不着那么麻烦,万一找来的那两个女人妒忌人家的长得好看,随口胡说就不好了。” 陆小棠狠狠白了他一眼,这小子替对方说话,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又有点儿忘乎所以了。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4 慕容雨川色/迷迷的打量着艾米丽,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立刻证明小姐的清白。” “什么办法?”艾米丽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慕容雨川弯腰一把抓住了她穿着黑丝袜的美腿,把艾米丽吓了一大跳,“你要干什么?” 慕容雨川也不搭话,拽掉高跟鞋就开始扯丝袜。 这也太重口了,把陆小棠肺差点儿没气炸了。这家伙现在憋成这样了吗? 她正想起身把慕容雨川揪回来,却被罗炎麟拦住了。 罗炎麟摇摇头,示意她等一会儿,看看再说。 难道这家伙也是个闷shao? 就见慕容雨川捧起艾米丽的脚都快拽成一字马了,端详了两眼,好像要咬一口似的,忽然又抓起艾米丽另外一只脚,拔鞋扯丝袜,把她吓得连连惊叫。 “不错就是这只脚。”慕容雨川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 艾米丽不知道这是公安局物证科和法医室常用的物证袋,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慕容雨川指着她左脚大脚趾,问她:“我很好奇艾小姐你这脚趾头是怎么弄伤的?” 艾米丽的左脚脚趾甲劈了,掉了一小块,伤口处还凝一块血痂,看样子已经伤了几天。 慕容雨川一句话,让原本大呼小叫的她顿时收了声,神情中难掩惊慌。 “我……我是……”艾米丽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冷不防要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挺难的是吧。”慕容雨川笑嘻嘻的说,晃了晃手里的物证袋,“猜猜这是什么?” “……”艾米丽微眯双眼,似乎看见物证袋里有点儿什么东西,很细小,根本看不清楚。 “这是我在c市假妞王诗琪的出租房找到了,准确来说是在阳台的上,这是一小片人的脚趾甲。我发现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儿血迹。咱俩要不要做一个小游戏,看看物证袋里的指甲片能不能拼到你的脚上,你觉得呢。” 艾米丽表情的僵木的望着慕容雨川,好半天才缓过来,说道:“不用比较了,是我。” 虽然警方这边已经猜测道这种可能,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陆小棠急不可待的问道:“你当时怎么会在王诗琪的家里,王诗琪人在哪里,曹珊珊为什么会绑架你?” 一连串问题抛向了艾米丽。 艾米丽说:“我也不知道假妞去哪儿了,头一天我们就约好了见面,可是等我去到她家她人却不在。只是留了一张纸条说出去见一个人,让我等她一会儿,她很快就回来。我就在她家等她,坐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我当时其实心里也挺着急的。这个时候就来了一个女人,自称是假妞的粉丝,说自己跟她约好了见面,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把她让进屋了,没想到她趁我不注意突然袭击了我,还把我绑起来吊在阳台上,骂我是贱/货,勾/引别人的男人,要把我吊死。我当时觉得他可能弄错了人,可是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她说到这里,就和陆小棠他们掌握的情况联系上了。 陆小棠说:“然后你就挣脱了绳子是吗?” “是。我感觉她想杀我,那个女人的眼神都疯了。当时她好像接待了一个什么人,我不知道,反正她对那个人做了些什么,没顾得上我,我就趁着那个机会挣脱了,从阳台上趴下去。”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5 “你当时没穿衣服是吧?”慕容雨川不怀好意故意插嘴问她。 艾米丽红着脸,尴尬的点头,“我当时都快吓死了,只顾着逃走,哪里顾得上找衣服穿,慌慌张张的还不小心把脚弄伤了。” “你下楼之后又怎样了?”罗炎麟问到了关键,他想听听艾米丽是怎么说的。 “我……”艾米丽的大眼睛里慢慢涌上了泪水,“我遇见了那个恶魔。” 罗炎麟从衣兜掏出朱元亮的照片放在她面前,“是这个男人吗?” 艾米丽看了一眼就赶紧把扭头扭开,不忍在看第二眼,她勉强点下头,“就是他。” “这个对你做什么了?”罗炎麟知道这样问很残忍,但这是案情的关键,他需要听到当时亲口说出的真相。 “他……他走到我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我披上,还安慰我不要害怕。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好人,要帮我。他跟我说他就住在附近,要带我去他家给我找一套衣服。可是当他的手一碰到我的身体,我就感觉不对劲儿,我看见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身子,手也开始不老实,我就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就不想跟他走了。他就用力抓起我,强行把我带走。” “当时还有其他人看见吗?” “好像有一个女人看见了我们,她还喊这男的一嗓子,可是这个男的挺凶的,还威胁她,她就走了。然后,然后,那男人就扛着我跑了……” “他把你带到了什么地方。”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一楼了一个房子,窗户没关严,他就把我带到了那个屋子里。然后,然后他就……” 一下发生的情节看艾米丽的难于启齿的表情也猜到了。但这也恰恰是最关键的地方。 “是照片上这个男人把你强bao了是吗?”罗炎麟问。 “……”艾米丽痛苦的点下头。 “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罗警官。”艾米丽困惑的抬头望着罗炎麟。 “你只要回答有还没有就行了,好好想一想。” 罗炎麟说完就一声不吭的瞅着艾米丽,跟只老狐狸似的的不露声色。 艾米丽嚼着嘴唇,无助看了看陆小棠,又看看慕容雨川,然后说:“我当时也不太清楚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那个男的,他叫朱元亮是吗,他就是个变/态,他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还给我吃了什么药,我一直都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 “也就是说,你不确定当时身边除了朱元亮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对吗?” “是。带我觉得身子特别疼,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当时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艾米丽哽咽了。 “之后呢?” “之后……之后他就放我走了。” “你没想过报警吗?” “我不敢,我怕传扬出去,我就完了。” “你之前认识朱元亮吗?”罗炎麟话锋一转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之前根本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 “照你这么说,你当时完全是被迫的是吗。” “当然啦,这有什么可以怀疑,我之前是说了谎,但我也是没有办法,这种事没人愿意声场,尤其是干我这一行的。” “既然你当时是被迫的,那你为什么第二天又去朱元亮家找他呢。” 罗炎麟适时地又突然抛出这句话,无异于又给艾米丽一个突然袭击。 艾米丽片刻失神,之后,叹口气,“我没有办法,他威胁我。”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6 “他如何威胁你?” “他给我拍了luo照,威胁我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就要把这些照片发到网上去。那我就完了。” “他让你答应他什么条件?” “他让我陪他,跟他保持关系。” “所以你第二天就去他家找他了。” “是。” “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他又对我那样,他就是个畜生。”艾米丽恨得咬牙切齿。 “所以你一气之下,趁其不备,就用高跟鞋把他打死了。” “……” “杀人之后,你把他的尸体用塑料布缠绕起来,藏在卧室的床箱里,偷偷的离开了朱元亮的公寓,没有对任何人声张这件事,朱元亮是你杀的没错吧。” “我没杀人!”艾米丽大声否认,因为过于激动脸皮不住抽动。 “不是你又是谁呢,当时房间里除了朱元亮意外,难道还有其他人吗?杀死朱元亮的凶器就是一双高跟鞋,那只鞋是不是你的?” “鞋是我的,可人不是我杀的。” “你有杀人的动机,有杀人的能力和条件。不是你还能是谁。” “还……当时还有一个人……”艾米丽迫于无奈说道。 “一个什么人。” “一个男人,但是我当时被蒙着眼睛看不见他长什么样,我听到他和朱元亮说话,知道他是一个男人。” 罗炎麟看了看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艾米丽突然说出的这个人,跟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跟朱元亮说什么了。” “他说我长得漂亮,虽然比不上骷髅小姐,也可以玩玩……然后他就跟,朱元亮一起……”艾米丽红着脸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她的话却让三个警员心头震荡。 陆小棠马上问:“他说你长得比不上王诗琪。你亲耳听他说的?” 艾米丽点点头,“他话不多,但是说话很慢,我都能听清楚。” 陆小棠看了看罗炎麟和慕容雨川,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 这个男人这样说就意味着他见过骷髅小姐本人。 他跟王诗琪是什么关系,他是怎么见到她本人的? 在询问艾米丽的时候,有一个关键的问题罗炎麟一直保留没说。那就是精ban, 慕容雨川在朱元亮劫持艾米丽并强bao她的两个现场都发现了无法检测出dna的精ban,经过检查核对,这些精斑并不是朱元亮的。通过询问艾米丽,她提到在朱元亮家听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说话的声音,这正好与罗炎麟他们的猜测相吻合。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朱元亮到底是怎么死的?”罗炎麟问艾米丽。 艾米丽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痛苦的回忆里,紧紧抱着自己,像冷的直发抖,听到罗炎麟问她,才恍然惊醒,说道:“他们欺负完我,还把我绑住了,眼睛蒙着,我当时很担心他们会杀了我……我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好像他们发生了争吵,但他们在另外的房间里,我听不清楚,然后有听到了有人进进出出好像还搬柜子还是干什么,忙活了很长时间。后来有个人走到我身边问我害怕不害怕。那个声音不是朱元亮,就是那个陌生的男人。” “他对你做了什么?”罗炎麟问。 “他给我解开了绳子?” “他放了你?” “也不是,他只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我腿还被绑着,他也没有给我解开眼睛。他跟我说,他说……”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7 “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杀人了。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很害怕。说完话他好像走了,我等了一会儿才解开眼罩,看见他真的已经走了,我才敢解开脚上的绳子。那个人确实已经离开了。我就赶紧逃走了。” “但你那你为什么不报案?” “当时……”艾米丽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解开了绳子以后没有马上离开。那个男人告诉我说我杀人了,我当时很害怕。我之前也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但感觉肯定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到处看了看。结果……结果……” 艾米丽流露出深深的惊恐。 “你发现朱元亮的尸体了?” “我看见了。就在床底下,我当时也没有看清楚塑料布里缠的是谁,但我猜可能是朱元亮,我知道肯定是被那个男人杀死的,我之前蒙着眼睛听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肯定就是那个男的在收拾尸体。我当时都吓蒙了。你们说什么朱元亮是被高跟鞋打死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我想那个男人既然敢对我说那种话,肯定是很有把握才说的。所以我当时就没敢报警,我怕我报警了,你们还是会怀疑我。” “……” 的确如此。被害人被高跟鞋打死了,女性凶手是首先被怀疑的对象。 结束了盘问,罗炎麟,陆小棠,慕容雨川三个人坐在一起讨论。 陆小棠问罗炎麟和:“你相信她说的吗?” “符合逻辑,与我们目前手里掌握的情况吻合。”罗炎麟客观的回答。 “如果她所说的是真的,她提到的那个陌生男人就很有嫌疑了。你还记得艾米丽说,她听到的那两个男人对话吧。这个男人应该和朱元亮是认识,关系还很密切。否则朱元亮也不会告诉他绑架艾米丽的事情” 与朱元亮关系密切的人可不少,首先案发当天,朱元亮就在好友王韬家。他劫持艾米丽之后也是先把她带到了王韬家进行施暴。事实上,朱元亮,王韬,魏文斌,以及朱元亮的前妻蔡文都曾经成为警方的怀疑对象受到调查。 难道凶手隐藏在他们之中被忽略了?还是朱元亮认识的其他人? “或者是王诗琪的继父?”陆小棠提醒道。 “……” 罗炎麟和慕容雨川都沉默无语。 艾米丽提供的线索把本来已经推进到尾声的侦破进程又拉了回来。 嫌疑人一下又出现了一堆,让警探们有些束手无策。 罗炎麟想了想,略显无奈的说:“唯一的办法自有重新排查了。也许我们还有一些细节的地方漏掉了。” 慕容雨川插嘴道:“我觉得还需要派人专门对艾米丽小姐进行专门保护。我担心凶手一旦发觉我们正在跟艾米丽联系,说不定会对她下手。” (明天断更一天,跟老婆拍婚纱照。请各位理解):-d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8 这家伙的建议听着倒是冠冕堂皇的,了解他为人的罗炎麟和陆小棠却都带着怀疑的眼神瞅着他。 “干嘛这么看我,我说的不对吗?”慕容雨川问。 “听着倒是有点儿道理,那你觉得派谁保护她比较适合呢?”罗炎麟故意问他。 “这个么……本来应该你们谁留下来,不过看你们这些天办案忙的顾不上休息,我就勉为其难替你们吧。”慕容雨川很不要脸的说。 陆小棠用鼻子嗤了一声,“随便你,小心到时候凶手真来了,他的目标可不限于男女。” 慕容雨川费力的吞咽了一下,“凶手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吧。我好歹也算是一个警察啊。” “那可不一定。王诗琪死了,说不定凶手又喜欢上了新目标,没准就是艾米丽。他最讨厌他的喜欢的偶像身边有其它男人了。看看他对王诗琪粉丝的手段就不难猜到了。唉,顺其自然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组长,咱们先走吧。”陆小棠招呼罗炎麟离开了。 “喂喂,这就完事儿啦,你们不再嘱咐我点儿别的吗?”慕容雨川让陆小棠说的心里一点儿底儿都没有了。 万一真像陆小棠所说的该怎么办,就凭他这三脚猫的伸手,打打敬老院,踹踹幼儿园还成,跟一个穷凶极恶喜欢碎尸的连环凶手交手够呛啊。陆小棠这该死的不但见死不救,还故意说风凉话。真是气死他了。 既然大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他硬着头皮回来找艾米丽,艾米丽倒是很高兴。 这一段时间的连环杀人把她都吓怕了,现在有个免费的警察保镖正求之不得,何况还是个帅警察。谁都喜欢看养眼的。 艾米丽对慕容雨川说她还有工作,得赶到晚上才能回家。慕容雨川自然就答应在工作时里陪她。 于是他就坐在一边喝茶,看着艾米丽一会儿跑进里屋换一套衣服出来,坐在电脑前翘首弄姿跟粉丝们互动。看着慕容雨川心里想入非非。 这个艾米丽虽然没有王诗琪那么出名,但也绝对堪称美女一枚。尤其她的举手投足都是刻意经过了专门训练的,与大街上看到的寻常美女不一样。难怪会吸引那么多人。 干到傍晚,艾米丽停下来歇息一会儿,问慕容雨川饿不饿,慕容雨川望着她那两双黑丝包裹下修长白皙美腿,忍不住想说,‘我不饿,我看见你就饱了。’ 他吞了口口水,勉强点点头。 艾米丽叫来两份外卖,把多的那份给了慕容雨川。自己匆匆忙忙吃了几口。就开始补妆,马上还准备上视频。 慕容雨川问:“你平时都这样过吗?” “是呀,忙的时候几个月都休息不了一天。” “你不过周末吗?” “周末都用来锻炼身体,做美容了。谁喜欢看见一个没精打采的黄脸婆在视频扮惺惺作态,吓唬人啊。” “想不到当女主播这么无聊啊。我看还以为你们这一行赚钱赚得最容易呢。” “什么都是外表看上去美,那是你还没有实际接触过。” “王诗琪也像你这样?” 提到王诗琪,艾米丽有些黯然,说道:“她跟我一样,但比我懒,没办法呀,人家长得比我漂亮。人缘好嘛。” “你长得也不错。” “谢谢。” “其实我一直都有点儿好奇,她为什么会想到要戴一张面具呢?万一不被认可呢?”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9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被人认可的啊。长得漂亮的女人也不缺她一个,再说干这行处处都有潜/规则,她当初一个新人哪会有那么多机会,还是我给她出了这个主意。以奇制胜,即使不成功,她当时也不出名,没什么好损失的。” “这是你给她出的主意?”慕容雨川很惊讶。 “是啊。我也挺聪明的是吧。其实我们当时也没想到这个奇招居然能这么奏效。” “她肯定很感激你吧,你算是他的伯乐啊。” “到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们是很好的姐妹,很好很好……”艾米丽说完神情有些黯然,起身走到电脑桌继续开始工作。 闺蜜王诗琪出事对她的也是很大的,只是她平时都埋藏在心里不为外人看到。 一坐在电脑前,她就像换成另外一个人,跟屏幕前成百上千的粉丝们热烈互动。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悲伤的气氛。 慕容雨川坐在远处安静的望着她,眼前却幻想出骷髅小姐王诗琪的仪态万千。 那个当红的女主播,网络的宠儿,一夕成名的奇迹,现在回头来看,如果她仍然默默无闻,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也就不会香消玉殒了。 人生就是这样,福祸相依,平淡的人生渴望辉煌,真正到了辉煌却又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危机。 艾米丽一直工作到了十点多种才下线,难掩疲态,看见慕容雨川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她。露出几分歉意,“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反正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只要跟在你身边无论在哪儿都无所谓。” 慕容雨川说的是真心话,从以往的办案经验来看,凶手不是没有可能把下一个目标放在艾米丽身上。 这位女主播实在跟王诗琪的特点很相似。 当红主播,漂亮迷人,单身一人。 这样的女人极容易成为偶像,也容易成为罪犯选择的目标。 慕容雨川虽然身手不怎么样,但由他陪在艾米丽身旁对凶手来说总是一个震慑。 自从王诗琪离开逗渔网之后,艾米丽也没有换房子,就一个人住在她们当初住的地方,这个女人胆子也是够大的。发生了王鑫骚扰,以及闺蜜惨遭毒手的事件之后,她还是没有搬走,一个人固执的住在那里。 慕容雨川说:“没看出来啊,你跟王诗琪的感情那么好。”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希望她有一天能搬回来吧。” “可惜,那永远都只能是一种想象了。你稍等我一会儿。”艾米丽黯然。 “我去趟洗手间,然后给你冲杯咖啡。”艾米丽温婉一笑,进了洗手间。 慕容雨川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窈窕的身影走进洗手间,过了一下传来了哗哗的冲水声。卸了妆的艾米丽走出来,看上去没有浓妆艳抹时那么妩媚动人,倒也算清秀端庄。 慕容雨川端详她的脸庞微微有些失神。 艾米丽发现他怔怔的瞅着自己有点儿不怀好意似的,稍稍一愣,故意打趣道:“怎么了,我漂亮吗?” “哦,哦,漂亮。”慕容雨川忙说,掩饰脸上的尴尬。 艾米丽给他沏了一杯咖啡,自己去洗澡,然后裹着大浴巾毫不避讳的从慕容雨川面前经过。发现慕容雨川又在盯着她看,笑道:“警察先生,你说凶手下一个目标真的会选中我吗?”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10 慕容雨川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本来不想提这个话题,怕吓到艾米丽,只是告诉她为了安全起见,最近几天需要对她进行了贴身保护。随便没想到,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的镇定的多。真是人不可貌相。 “倒也不能那么说。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就算凶手选中了我其实也没什么,该来的或早或晚总会来的。” 慕容雨川没料到艾米丽会说出这么悲观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但是一想到可能有个人在正躲藏在公寓楼外窥视着这个屋子,蠢蠢欲动,他心里就没来由的涌起寒意。 但愿今晚不会有事儿。 “我去一趟洗手间。”慕容雨川一紧张,小腹就觉得憋涨,得赶紧缓解一下压力。 艾米丽坐在沙发上朝他妩媚的笑笑,唇角弯出性感的弧度。 慕容雨川心里一动,暗想不会是这女人看上我了吧。 他这倒是让他始料未及。他是有点儿好色,但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想想艾米丽媚眼如丝的表情,他还有点儿手足无措,借着上厕所的好好想想。 如果人家主动,不答应显得不够热情,答应又显得自己太随便。这要是让罗炎麟和陆小棠知道自己保护被害人保护到床上,那不得笑话死。 他听罗炎麟还是谁以前随口说过,尤其是女人感到恐惧的时候,特表容易对身边依赖的人产生感情,也会变得异常大胆。艾米丽大概就是这样吧。自己到底该不该接受呢。 慕容雨川胡思乱想着走进卫生间,走到马桶前想要放水。裤带也解开了,却忽然不动了。 他目光紧紧盯着抽水马桶,神色充满疑惑,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 作为一名法医,他的观察里异于常人,往往能一下子注意到会多细节的问题。 因为马桶盖和马桶圈都已经翻起来了,所以他能看清楚马桶外圈上溅落的水珠。作为从小到大站着撒尿的他来说,那些不小心飞溅上去的水珠并不陌生。 他下意识的弯腰伸手,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放在鼻子前闻闻。淡淡的shao气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他顾不上方便,急匆匆走出卫生间,问靠在沙发上歇息的艾米丽,“你房间里来过男人吗?” 艾米丽抬起头,奇怪的瞅着他笑笑,“是啊,来过。” “是谁?” “你。” 她倒是没说错。 “除了我以外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艾米丽有些不高兴。“你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女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你的房间里可能进入过男人。” “男人?” “对。不瞒你说,马桶上面有溅落的尿迹。女人不会这样,只有站着撒/尿的男人才会不小心溅上。假如你的公寓来过其他男人你知道他,那无所谓,但如果你从来没请过男人来家里,那你可就得小心了。” 艾米丽被慕容雨川搞得也紧张起来,“你不是开玩笑吧,难道……难道有人偷偷进了我家?我这可是顶级防盗门啊。” “那跟有没有防盗门没关系,防盗门只是糊弄一般人的。一个狡猾的罪犯真想搞开它,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 “那他现在在哪儿?在我家吗?”艾米丽蜷缩在沙发上连动都不敢动了。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11 慕容雨川后背也嗖嗖的冒凉气。 他朝艾米丽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问:“你刚才进屋,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艾米丽摇摇头。 “就是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 “我没太注意,难道不会那个人就在我家里吧……” 艾米丽吓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俏脸上看不到一点儿血色。 她虽然表面上看着对连环杀人案满不在乎,真正轮到她头上,同样吓得不行。凶手杀害闺蜜的手段,她也听说了大概,没有一个人女人面对这样残忍恐怖的凶手还能保持冷静的。 “我们赶紧逃走吧。”艾米丽呼一下冲沙发上跳起来,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因为太害怕了,脚一软差点儿摔倒,幸亏慕容雨川伸手把她接住了。 “放心吧,别忘了这儿还有一个经验丰富,身手不凡的警察。”慕容雨川拍拍胸脯给她打气。 “你行吗?” “这是什么话,把吗去掉。”慕容雨川伸手从怀里拽出一把警用手枪。他也是早有准备,不要小瞧人家,他可不是忘乎所以的泡/妞,当着这几年警察,也算经验丰富,遇险不惊。当然,他也不是不怕,但当着美女的面还是要表现出大男人的气魄,想泡/妞,胆子小哪儿成。 “慕容雨川晃了晃手里的警枪,得意洋洋的说:“满夹子弹。你摸摸,这可是真家伙。” 艾米丽伸手碰了一下就赶紧把手缩回。 “就算凶手再厉害,也不能刀枪不入吧。七发子弹,就算他是超人也打成塞子了。现在是该他怕我。”慕容雨川胸有成竹的说。 “那你想怎么办?”听慕容雨川这样说,艾米丽也鼓起了勇气问他。 “挨个屋子搜查,就这么百十来平的地方他不在这儿算他便宜。他要是今天不小心来了,那就算他倒霉,除非他跳楼逃走,你这里是几楼啊……” 慕容雨川大大咧咧的说着,拎着枪逐个房间搜查。 他嘴上说的漫不经心,心里却绷着一根弦。先站在门口举着枪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人埋伏在门后还是什么地方才进门。 检查到艾米丽的卧室,一股闺房的幽香扑鼻而来。慕容雨川猛吸几口,顿觉心旷神怡。 他心想如果我是凶手的话,肯定会躲在这件屋子里,顺便偷几件内/衣回去。慕容雨川想着就走到了衣柜前,这间衣柜比他还高,体积够大,装一个大活人不成问题。 他把衣柜门轻轻拉开,马上就往后退了一步,以防有人扑向自己。 衣柜里没人。 慕容雨川松一口气,手很欠的把走过去,翻了翻人家的衣服。 艾米丽的衣柜可谓琳琅满目,泳装,制服,cosy,情趣,居然还有一些绳子和几件束缚衣。没想到这女人还挺重口的。 慕容雨川回头瞅瞅艾米丽没跟进来,趁机会好好瞧瞧有没有值得收藏的。就当做是人家给他的辛苦费吧。 他翻来翻去在一个抽屉里看见了叠着整整齐齐的小内内,拿起几条瞧瞧,看见下面放着几盒药。他拿起来看了看。有的写着补佳乐,还有写着倍美力片。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 但对于本身就是法医的慕容雨川来说,这些药名并不是那么陌生。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12 他看着那些药,心生疑团。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把之前见过的种种事件联系在了一起。 像一道闪电从心中闪过。 他猛然转身…… 赫然看见艾米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她脸上带着妩媚的微笑,柔声问:“慕容警官,你在干什么呢?” 慕容雨川想做出漫不经心的笑容,脸上的肌肉却十分僵硬。 “是你……”慕容雨川深吸口气的说。 “什么?”艾米丽不解的问。 “是你把王诗琪杀了吧。” “……” “你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对吧。” “你在说什么啊。”艾米丽显得吃惊。 慕容雨川把那几盒药拿出来,“补佳乐和倍美力片都是雌性激素药。一般只有青春期不来月jing的少女和更年期的女人服用。你的年龄哪一个都不沾边吧。而且这两种药的都有很大的副作用,一般女人根本也用不着吃这多。只有一种人除外。想变成女人的男人,说白了就是人/妖。” “你觉得我像个男人吗?”艾米丽嘲笑他。 “你做过整容手术,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的声带也动过手术,加上你很会掩饰,所以外表上几乎看不出来。如果你还不承认,那就撩开衣服让我看看你两腿/之间,你答应吗?” 艾米丽当然没有撩衣服,反问慕容雨川:“做变性手术的人也需要按时服用雌性激素,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是呢?” “这可说来话长了。你虽然很谨慎小心,但在案发现场你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什么东西?” “精ban。” “……” “你从阳台里光着身子逃下楼,被朱元亮劫持了,他把你带到了朋友家强bao了你,你在现场遗出了精ban,隔天你又去了朱元亮家,同样也留下了精ban。我们警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你的性别,所以以为那些精ye是朱元亮。但事实上,你做过输jing管结扎手术,所以精ye里没有精/子,而朱元亮没有做过手术,很容易就能检查出来。这就是你们的差别。但是我们当时忽视了这个。我到现在都有一点想不明白,朱元亮明明强bao了你,为什么你第二天还要去找他呢,难不成他活儿好?” “别胡说。才不是。”艾米丽又羞又恼,恨恨道:“他头一天把我绑架到那个屋子里,就看了我的身子。他虽然很惊讶,还是把我jian污了,可是这个贪得无厌的人,就此威胁我,说我要是听他的就把我的身份说出去,让我身败名裂。我在网上一直都是以女儿身出现的,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我的身份,除了王诗琪知道,这是个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这么说你第二次去他家就是想杀了他对吗?”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最好能和平解决。当朱元亮那个人太贪得无厌了,不但勒索我钱,还要我的人。他就是想把我当成一个发xie的wan物。” “所以,你就趁机用高跟鞋把他打死了。你真是有够狠的,不过比起其他受害者,朱元亮还算好的。你怎么会传想到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人,你以前做过厨师?还是卖过猪肉?” “我上学的时候是学医的,但我没做医生。我一点儿都不喜欢那个职业。” “那你喜欢现在这个职业吗?”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13 “至少我可以做一个受人喜欢的女人,这是我从小以来的梦想。” 性别认同障碍。 慕容雨川脑海中冒出这个医学术语。 学术的解释,是一般人在3岁左右就可以正确识别自己的性别。这是由生理因素和环境因素双重造成的结果。但在有些孩子身上会出现问题。可能是由于性染色体、性腺、性激素、生zhi器方面出现问题,或者幼年成长环境中受到了误导,甚至遭受过性/侵犯,都会造成人的性别认同障碍。 “从小因为我行为像女孩,遭受到过不少歧视。我也曾努力尝试着适应我的外表,可是,那总该觉实在太痛苦了,我厌恶穿男人的衣服,厌恶跟那些满口脏话,身上散发着臭气的家伙呆在一起。后来我考上了一所专科学校,我本来可能成为一名医生,但上学那些年,我经过了仔细思索,决定按照自己的本意选择一回。因为我长得还不错,我就业余当了一名cosy模特,把自己打扮成卡通漫画里的美少女,居然没有人能认出我是伪娘。靠当模特我攒了一些钱,就去做了整形手术,之后又陆陆续续做了隆胸,我知道我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医院肯要我,我就继续做我的cosy模特。准备多积攒一些钱,去国外做变性手术。后来我就来到逗渔网,做了网络主播。” “你为什么要杀王诗琪?” “因为我喜欢她。” 男人喜欢漂亮女人天经地义。可是从眼前这个说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人嘴里说出让慕容雨川感觉很别扭。 慕容雨川举枪指着她,“不要动艾江雪,你是叫艾江雪吧,我不知道该称呼你艾先生好还是艾小姐好。既然你承认了那就好办了。把手举起来放在脑后。” 艾米丽露出自嘲的苦笑,“你用的着这么紧张吗,即使你不拿枪,我也只能束手就擒,你怕什么,不想听听我为什么要杀人吗?” “那倒是,我确实很好奇。你就说说你跟王诗琪吧,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要杀她。莫不是你妒忌她比你红?” “我从来都没有妒忌过她,恰恰相反,我一直都在细心的保护她。” “……” “最初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是个进城打工有些土气的小丫头,可以说是我一把手把她扶持起来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知不觉喜欢上她了。她跟我的经历太相似了。” “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她是唯一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但她并不介意,依然跟我在一起。” “你们之间的关系算是闺蜜,还是……” “情人,知己,伴侣,随便你怎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原因永远跟她生活在一起。” 慕容雨川望着她略显哀伤的神情,似乎开始明白了。“她后来抛弃了你。” 艾米丽眼中流露出悲伤和怨恨,“我对她那么真,心都掏给她了。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她跟我在一起只是逢场作戏,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我的。” “也许你误会她了,她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愿意接受你了。就说明她是真的喜欢你,要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我知道,在你们常人眼里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异类,一个怪胎,本来我以为王诗琪不一样,说到底她跟你们也一样,她只是利用我,并没有真打算跟我永远在一起。”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14 “……也许一开始她对我是真心实意的,那个时候,我全心全意的照顾她。可到了后来,她越来越红,完全超过了我,有无数粉丝的追捧,不少有钱人甚至一掷几万几十万的给她打赏。就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的关系开始出现了裂痕,她不在想过去那样听我话了,会背着我偷偷跟人出去约会。在屏幕前与那些男人们调/情,刚当上主播时,她还一脸羞涩的抹不开,不过都是假意逢迎,到了后来,我能感觉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享受这一切。她开始厌倦我了。当她真正开始喜欢上男人的时候,她就会嫌弃我了,我知道。” “所以你就杀了她。” 慕容雨川的枪口对着她,艾米丽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她就像一个被抛起,彻底绝望情人,满心哀伤,怨恨。 “我恨她,我恨她!!她为什么要骗我,其实她喜欢那些恶心的臭男人!”艾米丽愤怒的低吼,忽然变得歇斯底里,撕裂的嗓音既不想女人又不像男人,听得慕容雨川感到毛骨悚然。 他怕艾米丽做出更冲动的事情,觉得先把她捆起来比较安全一点儿。 他摸摸兜,忘了带手铐来,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腰带扔给艾米丽。 艾米丽看着那条腰带,脸上的表情逐渐恢复了正常,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问:“你想干什么,警官先生。” “把自己两只手捆起来。” “你不想也想强jian我吧?”艾米丽笑容里充满了yin荡。“我知道有些男人就喜欢我这样的,你不会也是吧。” 她边说边褪下浴袍,把贴身的底裤轻轻拽掉。 “住手,住手!”慕容雨川大叫,他是有点儿好/色,可还没有这么重口味。 他刚想冲上去组织艾米丽,忽然脑子里一阵晕眩,好悬摔倒。 艾米丽瞅着他露出了阴险的表情,她没有真的褪下底/裤,她只是再等机会。 “现在的药药效真是越来越差,等了这么半天才开始反应。”艾米丽说。 “你给我下药了。”慕容雨川扶着衣柜,感觉天旋地转随时都能昏倒,他心里又惊又怕,怎么也想不到能中了这个女人圈套。 “我刚才在你的咖啡里放了麻醉剂,放少了,让你支撑了这么久。” 慕容雨川举枪想瞄准她,可是手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连枪都拿不稳了,脱手掉在地上。 “我最怕这个东西了。”艾米丽走过来把慕容雨川掉在地上的枪捡起来。“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哄你,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慕容雨川摔倒在地,努力想爬起来,却已经动惮不得了。 艾米丽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抚摸着他的头,“你在男人里应该摔得上长得很英俊的吧。王诗琪就喜欢你这样的又年轻又帅气的男人。所以,我最讨厌你这样的男人,我只要一想到你这样的男人用那双脏手碰她,我就恶心的要死,恨不能把你千刀万剐……” 慕容雨川还勉强能听到她说话,他都能猜到下一步她想干什么。 他净解剖别人了,想不到今天居然要被人解剖了,他真想骂娘。 艾米丽虽然有美女的外表,但她残存着男人的力气。把慕容雨川从房间里拖出来。沿着消防通道一直走到楼下,这里没有监控,月光从楼道里狭小的窗户透进来,照在艾米丽的身上投下了巨大的黑影。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15 她拖着慕容雨川下到一楼,在防火通道傍边放下,掏出钥匙打开一公寓的大门。 这栋楼每层都有四个公寓,靠近防火通道的公寓门在走廊拐角,与电梯和其他三个公寓被隔开了。 艾米丽就在一楼偷偷租了这样一套公寓,他租这套公寓的时候,王诗琪还活着。 现在是夜里9点多种,各家的住户基本都到家了。整座楼道里很安静。连电梯都少有人用了。 她把慕容雨川拖进房间,关好门,喘了口气,看着躺在脚边动弹不得的男人,脸上妩媚的脸上浮现出狞笑。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距离她肢解上一个男人已经过去有一个月了。 从一开始的紧张厌恶到现在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渴望。,这种变化让她觉得就像破茧成蝶那般获得了新生。 房间里很简陋,家具少的可怜,近似于清水房。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浓浓的洗涤剂的味道。她走进卧室,拉上窗帘。从厨房橱柜里拖出长长一大卷塑料布。在卧室里整齐的铺好。把慕容雨川拖进屋,放在地中央。又从橱柜里提出来一个大背包,沉甸甸的,里面的东西碰在一起发出了金属的响声。 哐啷—— 她把背包扔在慕容雨川身旁。 打开灯。 蹲下身,轻轻的抚摸着慕容雨川的脸颊,她的眼神变得异常的温柔,就像在凝视着她的情人。 她仿佛看到了她心爱的王诗琪。 那天晚上,她就躺在这里,在这样的灯光下,只有她们两个人。 “我发过誓要永远保护你,不让那些又脏又臭男人伤害你。”她抚摸着王诗琪双眸紧闭的俏脸,充满温情的在她耳边说。 她温柔的揭去王诗琪的衣衫,她美丽的tong体就像天使般完美无暇。 她温柔的抚摸她,亲吻她,和她缠绵。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对你这样吗?”她问王诗琪。 王诗琪没有回答,连呼吸都没有。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又一圈淡淡的红斑,好像项圈,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对我说过你只想跟我在一起吗?”艾米丽急切的摇晃她,让她说话。 “……”王诗琪保持沉默。 艾米丽突然激动起来,眼神凌乱,直勾勾盯着王诗琪,充满怨恨的说:“你到底还是变心了。你为什么要作贱自己,你为什么要跟那些恶心的男人勾搭。他们都跟你继父一样,只知道玩弄你侮/辱你,没有一个人向我对你这样真心实意,你怎么就不明白。你这个jian货。” 她用力掐住王诗琪的脖子,王诗琪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她忽然松开了手,心疼的抱起王诗琪的脸搂在怀里,流着眼泪向她忏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要保护你,我你能伤害你。你只要答应我不再跟那些男人好,我就原谅你,我还像过去那样对你好,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 “你倒是说话,说话,说话……”艾米丽抓着王诗琪的肩膀用力摇晃她冰冷的躯体,犹如一个被遗弃的布娃娃。 她冷静下来,放下王诗琪,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底,你还是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誓言。你已经不干净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作jian下去。这就是你最好的归宿。” 15.面具下的另一张脸16 她拿起一把磨的锋利的餐刀,毫不犹豫的刺进了王诗琪的皮肉里,血大量流出,洇湿了身体下面的塑料布。 艾米丽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怜悯,她充满怨毒的一刀刀切割着王诗琪的身体,按照步骤,剥皮,割肉,剔骨,花了整整三天的功夫把王诗琪的切割成了3035块。 当时如果有人在现场目睹这个场景,绝对会相信这就是人间的地狱。 为了防止警方辨认出尸体的相貌,肢解完之后,她又把王诗琪的头放在高压锅里煮沸,去肉,只剩下骷髅。她把王诗琪的骨肉放进冰箱里,暂时保存,找时机趁晚上开车扔在了远处的垃圾箱里。却被一个遛弯经过垃圾箱的老太太无意中捡到了,看到一兜子碎肉碎骨,误当成了猪肉带回家…… 王诗琪死后,艾米丽开始变本加厉,将目标放在了他怀疑跟王诗琪有染的那些男粉丝身上,她装扮成王诗琪通过各种方式,勾引那些目标入套。迷晕他们,用相同的手段肢解弃尸。 慕容雨川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艾米丽扒光了,他残存的意识还在惊呼,这个人/妖不会是想先jian后杀吧?我靠她亲娘,像我风流倜傥,赏花无数的慕容少爷,到头来实在人/妖手底下太讽刺了吧。 “你……你还不如给我来个痛快……”他有气无力含糊着说。 艾米丽神情冷酷,充满杀机瞅着他。“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法医对吧,你肯定解剖过很多尸体,我猜如果让你像我那样肢解一具尸体的话,你会多快能完成呢。肯定很麻利吧,在你眼里,人是不是跟猪跟狗没有多大区别呀。不过,论起杀人的经验你就不如我了,你可能还没有杀过人吧……” “……” “根据我的经验,肢解一个人之前最好把他的血先放光。割肉的时候就不会喷的的到处都是血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也犯不上折磨你,要不是你们开始怀疑我了,我也未必会杀你。给你来个痛快的死法吧。我把左右颈动脉割开,几分钟就能够把你的血液放光。你几乎不会感觉到痛苦就死了。你觉得这样的死法还算人道吧。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 慕容雨川已经没资格说不了。 幸亏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感觉麻木,反应也比正常慢,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艾米丽的刀子按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甚至期望她手脚能麻利一点儿。 哐—— 这是慕容雨川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之后他就失去了知觉,谁知道呢,也许艾米丽是唬他呢,他其实使用锤子把他脑袋打开了花,那倒是更没有痛苦的死法,就是看着有点儿恶心。 “喂,快起来。” “你要杀我,我还要听你的爬起来吗?”慕容雨川心里嘀咕。 迷迷糊糊中他就听见一个声音没好气的呼喝自己,然后就就有一脸盆凉水都头泼下,灌得他鼻子眼睛嘴耳朵眼都是,他知道到这个女人有改变注意了,是想把他呛死。 “咳咳咳——”让凉水一激,慕容雨川扑棱一下做了起来,呛得大声咳嗽。 “我说你都杀了那么多人了,怎么还是怎么不专业!”慕容雨川怒骂艾米丽。 16. 友朋地狱来 1 “傻了吧你,痛快把衣服穿上。”一个女人催促。 慕容雨川迷迷糊糊坐起来,感觉说话的口气有点儿不想艾米丽,艾米丽脾气没她大。 猛然间,他瞪圆了双眼。就看见陆小棠叉着腰站在他眼前不耐烦的瞅着他。 “我的妈呀。我这是死了见鬼了吗?” “你才是鬼呢!”陆小棠给了他一脚。你见过这么漂亮的鬼吗? 慕容雨川挨了一脚,清醒了,低头看看自己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两腿之间更是分毫毕现,而且让陆小棠踹了一脚,还莫名其妙的晨勃了。 “你可真是心大啊,这都能睡着。”陆小棠背过身,本来情况惊险慕容雨川差一点儿就没命了,怎么看他现在这样就想笑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穿上衣服给我出来就知道了。” 慕容雨川衣服都被艾米丽扔在墙角,他一件件拿过来慢吞吞往身上穿,脑子里慢慢回忆之前发生过的经历,想起来艾米丽要给他分尸,赶紧全身上下摸摸,尤其是两腿之间,发现没有什么缺损,才放下心。这时就听陆小棠在屋外跟人说话。 他一边系裤带一边跑出去,一眼就看见了艾米丽,她双手背后身边跟罗炎麟,已经被铐上了。 看见慕容雨川,艾米丽居然还能冲微笑一下。 慕容雨川想起昨夜差一点儿命丧她手,就感觉后脊梁发凉。 “你们是怎么怀疑她的?”他问陆小棠和罗炎麟。 “昨天跟她交谈完之后,我回去有反复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查一查她的个人资料,毕竟她也牵涉到这个案子里了,还对我们撒过谎。”罗炎麟平淡的说,“结果,当我从公安网上调出她的个人资料,我没想到她的性别居然写着男性。我开始还以为是记录错了,又去和资源库那边联系,调出了她的更多资料,我才确认了艾米丽的确是个男性。他身份证上的名字是艾江雪,那是他后来改的名字,他的原名叫艾春明,邯郸医学院,临床护理专业,专科学历。巧合的是,骷髅小姐王诗琪也曾经在这所学校上学,学的是相同的专业。不过她比艾春明低了两届是他的学妹……看到这些我终于猜到谁才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因为他的身份实在特殊,我们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要是早一点儿看看他的资料,我们早就抓到他了。” “是啊,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慕容雨川想到之前在案发现场艾米丽其实早就留下了一些关键证据,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凶手会是一个人/妖。回想起来,他还真有点儿懊恼。 “幸亏我们来的及时,要不然我们就得拎两大包肉回去了。现在猪肉涨价,一百多斤肉精肉能省不少钱呢,还都是切现成的。”陆小棠在一旁说风凉话。 “你给我去一边儿去。”慕容雨川难得脸红,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可真成了大伙儿的笑料了。 艾米丽被捕之后,情绪平静,对所犯的罪行全部交代。 她坦白,他在杀害王诗琪之后,伪装成她的形象来迷惑别人。网站管理方平时也很少接触主播,并没有发现异常。艾米丽对王诗琪的底细了如指掌。戴上她的面具伪装成她平时的的样子和说话语气,在经过视频音频软件调试,并没有引起粉丝的怀疑。 16. 友朋地狱来 2 艾米丽利用这个人假身份,成功诱杀了邓刚和乐正宇,这两个人都是20出头外形俊朗的年轻人,是艾米丽认为王诗琪喜欢的男人类型。 她仔细翻看过王诗琪手机和qq上的聊天记录,把与她关系密切的男性整理出来进行分类。最后从中选定了几个年轻英俊的高学历男性。这些都是王诗琪平时比较欣赏的男性。在王诗琪被害人曾经背着艾米丽偷偷跟其中一个约会过,这彻底激怒了妒火中烧的艾米丽,造成了惨案发生。 艾米丽并不清楚王诗琪到底有没有跟这些男人,或者其中的某一个发生过偷情。她决定采取宁缺毋滥的办法,将可能侵犯过王诗琪的目标用最残忍的手段统统干掉。 利用逗渔网杀掉邓刚和乐正宇之后,她没有继续,很狡猾的让王诗琪选择了辞职。来到c市在以王诗琪的身份在情缘网工作,准备诱杀王鑫。因为王鑫曾经以很疯狂又变态方式追求过王诗琪,而且,她跟王诗琪聊天从她话里发现,她对这个人虽然有点儿怕,但并不是那么反感。所以,艾米丽最怀疑的那个人就是王鑫。她通过各种渠道,确定了他的身份,就开始动手了。没曾想除了意外,王鑫的女友曹珊珊闯到她家,袭击了她差一点儿把她活活吊死,幸亏她有男性的身体基础,才奋力挣脱,逃走了。之后,不幸又撞见了王诗琪的粉丝朱元亮,朱元亮把她当成了王诗琪,看到她赤身luo体,起了歹心,把她劫持强bao了,发现他是人/妖之后,并没有就此放过她,反而利用这一点要挟她。她表面假意奉承,找机会杀死了朱元亮。 曹珊珊和朱元亮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杀人计划,也吸引了警方,艾米丽不得不改变初衷,想办法自保。 得益于她的特殊身份,警方的调查目标总是与他擦肩而过。她重新计划,进行了一个大胆的行动,打算把王诗琪的继父拉进来。在她原先的计划中,就没打算放过郜风,这也算是让他为王诗琪偿命。 她大胆设计了一个圈套—— 绑架想刑警队长杜若兰。 她偏僻的郊区煤场附近住了一间破房子,并以王诗琪的名义引诱她的继父郜风过来,同时在电脑上与杜若兰联系把她引到出租屋里。 郜风了和杜若兰不期而遇,心怀鬼胎的郜风劫持了杜若兰,这是艾米丽最理想方式。 以上这些她没有任何隐瞒,都向警方坦白了。唯独一个问题她拒不承认。 她说她并没有直接参与绑架杜若兰,对杜若兰失踪并不知情。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警方预料。 c市刑警队和调查组马上开会商量对策,杜若兰的老爸人大主任跟公安局长都拍了桌子。一把局长高峰如坐针毡,跑过来亲自听会,限令警员们三天之内把杜若兰完整无缺的救出来。 副队长邹春明暗自高兴,他本来就不服杜若兰做这个职位,现在杜若兰失踪了,正好说明她能力不行。 他表面装得很沉重,为难的对高峰说:“时间有点儿紧,如果再能宽限我们几天……” 高局长一拍桌子,愤愤打断,“在宽限几天人都没命了。你们都是怎么工作的平时,连刑警队长都能搞丢了。” 16. 友朋地狱来 3 邹春明不敢言语了,心里憋屈,凭什么埋怨我们啊,她是刑警队长,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要我们整天看着她? 刑警队长丢了毕竟是事实,警员们的情绪并没有因为侦破了大案而感到高兴,所有人心中还压了一块石头。 高局长又问“那个绑架杜若兰的嫌疑人郜风审问的怎么样了?” “他承认是自己绑架的杜队长,但是杜队长从家里失踪的事情跟他无关,他不知情。”邹春明回答。 “你确定他没有撒谎吗?” “我们已经对他进行车轮战了,还对他用过测谎仪,他都没有承认。按道理说,他不应该再有说谎的可能,他都已经认罪了,即使囚禁杜若兰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那除了他之外,就没有找不出其他的嫌疑人了?” “我们正在跟罗警官他们讨论这件事。” “这还用商量,不要太迷信什么专家。”高局长瞥了罗炎麟一样,神色倨傲,老实说,前任局长刚刚退休,他是从外市空降过来的,履历辉煌,很有办案能力,按照政府的传统,下一步就要提拔他到省厅任职,之前需要历练他一下。因此高峰来到c市就是带着背景顶着光环来的,心气极高,想在他任期几年里搞出点儿政绩出来。将来升入省里也是一份炫耀的资本。 没想到刚来不久就碰上刑警队长被绑架,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太让人贻笑大方了。他不能容许在自己任内留下这样的污点。 他听说过公安部下设的调查组,但对这样所谓的精英部门并不感冒。他当初就是从基层刑警一步步干上来的,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也颇为自负,他觉得侦破案件靠的还是经验,不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尤其是看到这些所谓的专家经验都是一些二十多岁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更加不以为然。所以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 “看高局长的意思,是已经想到了解救杜队长的办法,不妨说来听听,让我们大家受教。”罗炎麟波澜不惊,一笑置之,略带恭维说。 慕容雨川在底下看不过眼,不满的嘟哝:“真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我看他更适合当官。” 高局长对罗炎麟的恭维感到很满意,气消了一些,说道:“好,那我就说两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仔细了解过这件案子,要不让我也没有资格发表意见。根据我的分析判断,我觉得绑匪郜风应该没有说谎,杜若兰实在他家失踪的,肯定是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认为最有可能知道杜队长下落的就是凶手艾江雪。你们想想看,她是设圈套的人,对整个案件了如指掌。她本身又想嫁祸郜风,所以,把杜若兰偷偷带走囚禁起来就让郜风百口莫辩,按照正常的思维郜风肯定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我们审讯过艾米丽,她承认了全部罪行,但始终不承认自己囚禁了杜若兰。”罗炎麟说。 “那又怎样,这不能排除她没有撒谎,这样的凶手完全有可能这样做。” “以我的观察,她没有撒谎。” “你的观察,哼,做警察还是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直觉,凭我的经验告诉你,直觉十有八九都是错觉。” 面对高局长几乎是在教训的口吻,调查组这边人脸上都很难看。 罗炎麟只是平淡微笑:“我是专门研究犯人心理的,尤其是这种心态异常的凶犯。他们和我平时所接触的单纯谋财害命的罪犯不一样。他们是想通过犯罪来满足自己的心理yu望,对罪行所带来的后果并不计较。这样的罪犯一旦罪行暴露,便不会做更多隐瞒。因为他们更需要别人能够理解他们犯罪的目的,他们渴望精神沟通,需要倾诉。” “呵呵,听你的说法真是有点儿可笑,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罪犯还知道要什么理解吗?” 16. 友朋地狱来 4 “不管多么凶残的罪犯也是人,不管多么善良的人也有过犯罪的冲动。任何人本质上来说都没有分别。” “真是荒唐,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一个警察说这么荒唐的言论。你居然说罪犯跟我们一样。找你这么说,我们所有人都应该被抓起来好好审问,即使他们现在没有犯罪,将来也可能犯罪,不是吗?” “您这是断章取义,眼下我觉得不是我们探讨理论的时候,应该想想办法怎么把杜队长救出来。”罗炎麟微笑着说,脸上带着无奈。 “我正是这意思,一定要加紧审讯凶手,我们的力度还不够……” “高局长,恕我直言,我觉得我不应该把精力都放在艾江雪身上,万一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可能错过最佳的营救时间。” 罗炎麟已经说得够委婉了,但在高峰听来还是无比刺耳。 他顿时撂下脸,语气不善的说道:“杜警官,我听说有人叫你杜专家,我听说过你的背景,知道你读过很多书,钻研理论你最强。但请你也不要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我这前半生处理过各种各样的案子,很多案子,恐怕你连见没见过。年轻人要虚心啊……” 罗炎麟笑笑,没说话。 陆小棠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跟罗炎麟合作这么长时间,虽然两个人经常也会产生分歧,罗炎麟偶尔也会犯错误,但总体来说,他是一个思维缜密,非常有见解的办案高手,无论多么复杂的案子,他都能准确的梳理出脉络,为大家之处侦破方向。“ 陆小棠并不盲目迷信他,就眼前这个案子,她觉得罗炎麟有道理。出现在郜风家仓房的ros几个字不是无中生有。杜若兰的失踪,十有八九与之有关。(参看“第n种死亡”) 亲自参与过那起诡异案件的陆小棠无论如此也不会忘记凶手无所不能的可怕手段,这是一个强大而神秘的组织。只要他们想,让一个刑警队长凭空消失不是什么难事。 陆小棠说:“高局长,我们在杜若兰被囚禁的地方发现了ros的字母。这些字不是郜风刻上去的,也不是艾江雪刻的,我们检查过他们的笔迹。这是另外一个人,或者是几个人。我们必须考虑这种可能性。” “哼,紧紧三个英文字母能说明这些问题吗,我觉得你们实在是小题大做了。”高局长不以为然。 “我们是有根据的,你知道ros代表什么含义吗。当年我参与这件案子的时候,您还不在,我……” “好啦好啦,不要总是扯到不相干的事情上,我们就事论事,不要做这种无谓的争执。我知道你当初是咱们刑警队队长。你是做出了很多成绩,但那也是你的老上级武局长领导有方,你得承认吧。所以我那句话也奉劝你,年轻人一定要谦虚。” 副局长武彪就坐在高峰身旁,有一把局长说话,他就显得比较沉默了。这是官场上的处世艺术。他外表看着粗暴,其实却很有城府。这就是他跟陆小棠本质的区别。 陆小棠可没有罗炎麟那副的好脾气,尤其是原则问题,她可不想在艾江雪身上浪费时间。她虽然跟杜若兰矛盾重重,但都是光明正大的竞争,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陆小棠跟其他人一样希望尽快找到杜若兰。 她看到高峰如此冥顽不灵,心头火气,正想争辩,一阵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僵持的气氛。 整个会场的警员一声不吭,只有手机铃声在兀自响着,最后慕容雨川不好意思的挥挥手,抽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一个陌生号码。 他以为是广告推销,随手给挂了,可是刚挂断没多久,手机又响起了。 他起身离开座位来到走廊接了电话,没想到并不是广告推销,话筒那边传来一个娇滴滴女孩声音,“嗨,姐夫,好久不见了。” 说话声音很嗲,口音又很怪,有点儿吐字不清。 “你谁呀,谁是你姐夫,姐夫可不能乱认,你姐漂亮吗?”慕容雨川生气的说。 (这一部马上就结束了,大概还有一章吧,正在给新书打提纲。这两天更新的慢了,请朋友们见谅) 16. 友朋地狱来 5 “唉,这才几年不见,姐夫的记性就不行了,难道你患上了老年痴呆。” “你是诚心骚扰我的吗,你到底谁呀,没事儿我挂电话了。” “想挂就挂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杜若兰,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你说什么,你等等,你倒是是谁?”慕容雨川没想到这个电话跟案子有关,生怕对方挂了电话,急忙问。 “我都告诉你我是谁了,叫了你这么多声姐夫,你还没想起来?这两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岁月把你摧残成这样,是不是我姐不在你身边,你受不了打击。” “你……你姐难道是濑户美奈子。”慕容雨川惊讶道。 “唉,我可怜的姐夫,你终于想起来了。” “你……你……你是真野琉璃?” 话筒那头传来一连串咯咯的笑声。 慕容雨川像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全身汗毛立马竖起来了,“你别胡扯了,真野琉璃几年前就死了。我亲眼看到她尸体的。” “那又怎样,人死了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你别胡扯了,我不相信,你到底是谁?” “信不信,你见我一面不就知道了,如果你有胆子的话……” 老实说,真野琉璃那小丫头给他留下的印象还蛮深刻的,一个当红的cosy明星被绑架杀害,还被残忍的肢解,当时也是他和濑户美奈子经历生死考验的时候,他们挺过了那次考验,又经历了之后的磨难,这些都没把他们拆散,但最终却没有战胜平淡的岁月。 濑户美奈子不声不响的回到日本接受父亲安排的工作,一开始还急着要回来,经常给慕容雨川打电话倾诉,但慢慢的电话次数越来越少。距上次通话到现在已经大约两年了,慕容雨川和濑户美奈子彻底断了联系。也不知道她现在日本生活的怎么样。 今天莫名其妙的接到了她已经死去的妹妹打来的电话。 慕容雨川想了想,还是应约了。 不管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野琉璃,但她肯定是杜若兰失踪的知情人。 慕容雨川没有告诉任何人,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会场。 那个自称真野琉璃的女人给了慕容雨川见面地点,而且在电话里提醒过他,只允许他一个人来见面,如果他带其他人来,那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约的见面地点是闹市的一个酒吧,位置不算偏僻,没有什么危险可言,慕容雨川合计就算是个圈套,至少对方不会在公共场合害自己,决定亲自会一会。 见面地点在国际商城对面一间酒吧。 慕容雨川刚走进酒吧,手机就受到了短信,写着“我在右边最后面的包厢。” 他来到包厢,看见里面坐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郎,带着一副墨镜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 女郎看见他,唇角弯出一抹调皮的弧度,冲他招招手,“姐夫,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帅。” 慕容月初坐在她对面,左瞧瞧右瞧瞧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她长什么样。 “你能不能把墨镜摘了。” “我怕吓到你。”女郎笑盈盈的取下墨镜,露出一张美若天仙的小脸。 慕容雨川一看她就傻了,眼睛瞪得老大,指着她半晌才结结巴巴说:“你……你真是真野琉璃……” 女郎把小脸凑近他,嘟起小嘴,嗲声嗲气的问:“姐夫,你看我现在变得有女人味儿了没有。比我姐姐谁更好看?” 16. 友朋地狱来 6 慕容雨川赶紧往后缩缩身子,感觉面前阴气习习。 “你还以为我死了吗?”真野琉璃笑眯眯的瞧着他。 “你真的没死?” “你看呢?” 慕容雨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把真野琉璃看了一遍,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当初是个精致的如同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小丫头,几年不见已经出落成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了,眉眼之间却有几分跟美奈子相似。 “这么说,当年那具尸体果然是其他人的,我当时也将信将疑,但是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我们都相信你已经死了。” “不过是一个小把戏,那个时候我实在不方便露面。” “可是,你也不应该嫁祸你姐姐啊。”慕容雨川一拍桌子。 声音大了写,周围的客人都扭头向这边张望。 真野琉璃赶紧遮着脸,“你小声点儿啦姐夫,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记仇,再说了我姐姐现在不是安然无恙过得好好的。” 是啊,美奈子过得好好,自己又犯得着跟她妹妹置气吗。 慕容雨川叹口气心中充满了无限困惑,“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道那个yeti组织是真实存在的?” “有时间我再告诉你吧。”真野琉璃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不作回答,反问道:“姐夫,你这次来究竟是想打听我,还是想救你们的杜队长啊?” 真野琉璃不提,慕容雨川差点儿给忘了自己来干什么。如果杜若兰还活着,肯定气得的想一枪崩了他。 “杜若兰真的被你绑架了?” “我不是留下了字迹了吗?你说呢?” ros。 “我靠,你不是真想想当年对我们那样把她也关起来吧。你这个破孩子我一看见你就来气……”慕容雨川一把抓住女孩纤细的手腕。 真野琉璃一点儿都不生气,咯咯咯笑起来,“姐夫,你一点儿都没变,还像个大孩子似的。” “哼,告诉我她在哪儿?” “你这么急干什么,她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哦……她长得倒也很美呢,你不是移情别恋了,不喜欢我姐了?” “哼,是你姐抛弃的我好不好,你们日本人怎么总是喜欢颠倒黑白?” “拜托,我还有一半中国血统好不好?” “好,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约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想见见你呀。这么多年没见,人家想你了嘛。”真野琉璃拖着下颏,笑眯眯的说。 “胡扯。” “我说的是真的。杜若兰死活,我根本不在意,不过我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见见姐夫你。顺便给你个立功的机会。” “立功……难道……难道杜若兰还没死?”慕容雨川反应也不慢。 “我们跟她无冤无仇的,干嘛要杀她,不过就是利用她一下而已。” “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好好的明星不当,干嘛要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呢?” 真野琉璃眼中闪过一丝怨愤,瞬间又展颜笑道:“那好呀,姐夫你就来拯救我这个失足少女吧。” 慕容雨川本来一肚子气,肯定面对这个小丫头又撒娇又赖皮,不由得想起了美奈子,心里这口气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好吧,你帮我找到杜若兰,这件事就算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我希望你不要在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别忘了,我是一个警察,就算我能原谅你,法律也不能。” 16. 友朋地狱来 7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姐夫你变得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杜若兰?” “不要着急嘛,咱们聊聊天,喝点儿咖啡,一会儿我带你去找她。” “小姑奶奶,这可是人命关天,你还有心情跟我聊天?”慕容雨川恨不能把小丫头从座位上揪起来。 “人命关天又如何,她死活关我什么事?”真野琉璃原本笑眯眯的小脸闪过一丝冷厉。 看见慕容雨川发愣,随即露出笑脸:“我完全是为了姐夫你才答应放她的。” “希望你不要再跟我耍什么花招。”慕容雨川愤愤道。 “我怎么会骗姐夫你呢,不过既然你这么着急,我现在就带你去吧。没有我陪你,你会有危险的。哦,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关于我姐姐的……” “什么事?” “我姐姐要结婚了。” “结婚?!哼,与我何干,愿意结就接呗。” “你真的不在乎?” “我在乎她干什么,我跟你姐姐召集没关系了。顺便问问,她老公谁呀,不会是一个五六十岁夜不能举撒尿湿脚面的欧吉桑吧。” “嘻嘻,姐夫,你吃醋了。” “胡说什么,我凭什么吃一个糟老头子的醋?” “人家不是糟糟老头子,据说年轻有为,是财团老板的儿子。可比你有钱哦。” “哼,贪图富贵,爱慕虚荣。那男的长得是不是特寒碜?” “他呀,我见过照片,长得比姐夫你么……嘻嘻,这个就麻烦你自己去打听了。” “喂……” “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还是关于我姐姐的。” “你能不能不大喘气,直接把话说完啊?” “我姐姐下个月要来中国。怎么样想不想见一见?” “哼……快带我去找杜若兰吧。” 真野琉璃狡猾的望着他,一笑,不置可否。 …… 三小时后,c市公安局刑警队突然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就是失踪数日的刑警队长杜若兰。 杜若兰没有受伤,只是脸上脸色苍白,带着倦怠。 谈到她被绑架的经过,跟郜风所说一致,对于大家最关心的她后来被谁劫走了,这两天都经历了什么,她却说是自己挣脱了绑绳从郜风家逃走的。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闭口不谈。 慕容雨川冷眼旁观,知道她在编瞎话,可能是想给自己保留颜面吧。他并不想说破。 其实他心里对杜若兰的经历也充满了疑惑,他并没有亲眼看到杜若兰被囚禁在什么地方。真野琉璃当时给什么人打了电话,不久之后杜若兰就被人开车带来了。当时她还昏迷不醒,可能是被吃了药。 送杜若兰来的那两个人都戴着墨镜,穿戴普普通通,也看不出什么身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让慕容雨川确认一下是杜若兰,然后就开车拉走了。 真野琉璃对慕容雨川说:“行了,姐夫,你就回去安心等消息把。” 不久之后,刑警队那边就接到了杜若兰打过去的电话。杜若兰没有始终看到慕容雨川,她并不知道这件事还有一个知情人。 至于她这两天都经历了什么,那是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谜。 随着她的回归,连环杀人案可谓圆满破获,皆大欢喜。 而在有些人心里却不能平静,杜若兰是一个,慕容雨川也是一个…… (完) 1. 离奇绑架 1 “你带我来飞机场做什么?”慕容雨川沉着脸,一脸不快的说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真野琉璃停下车,转悠着大眼睛,带着调侃看他。 “哼,我能知道什么,你一大早就莫名其妙把我带过来……” “哦,来了,来了,我姐姐出来了。”真野琉璃忽然指着出口方向大呼小叫。 慕容雨川赶紧扭头去看,可是什么也没有看。 真野琉璃哈哈大笑,一看就是在恶作剧。“你看看,你还不承认,就说你对我姐姐余情未了嘛,还不承认。” 慕容雨川被耍的老羞成怒,“我不跟你在这儿胡扯了,我回家。” 拉开车门就要走,却被真野琉璃两只手抱住了胳膊,软磨硬泡,“哎呀,姐夫,我真没有骗你,我姐姐今天真回来。哎呀,我姐姐出来了。” “我才不信呢,别想骗我。” 慕容雨川甩开这个烦人的丫头,气呼呼的推开车门钻出轿车,忽然迎面看见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拉着行李箱走出。 女人20出头,容貌清丽,粉嫩的好像瓷娃娃。几年不见,还是那样漂亮,只是褪去了青涩,增添了女人味。 慕容雨川一看到他,浑身一激灵,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吓得,哧溜一下又缩回了轿车里。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还不相信。”真野琉璃笑着说。 “你姐姐回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顺路来看看你。” 慕容雨川脸上瞬间闪过光彩,随即又冷淡下来。 “怎么样,想不想见见她?” “不想。” “去打个招呼吧。” “不去。” “哎,姐——”真野琉璃突然拉开车门,打声招呼濑户美奈子。 美奈子觅声转头看见她,脸上露出了惊喜,快步走过来,姐妹相见,几了哇啦用日语说了一大堆。 虽然之前真野琉璃算计过美奈子,还把她置身险地,(详情参见,第n种死亡)后来几年两个人透过各种渠道取得了联系,真野琉璃能说会道,又会演戏,美奈子心眼儿比较实诚,渐渐也就不计前嫌了。 怎么说都是血缘,打断骨头连着筋。 美奈子这次来中国也是为了真野琉璃。家里人一开始以为她死了,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活了,也不知道她这三四年在中国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美奈子问她什么时候回日本跟爸爸见一面,真野琉璃滴溜溜转悠大眼睛装傻,忽然笑眯眯道:“奥耐桑(日文,姐姐),我还有个惊喜没告诉你呢?” “什么惊喜?”美奈子困惑的看着妹妹。 “你猜猜我把谁给你带来了。”真野琉璃一拉车门,大声道,“出来吧。” 车里没动静。 “咦,刚才明明在车里的。”真野琉璃歪着小脑袋瞅着车里。 慕容雨川根本不在车里,副驾驶的车门开着一条缝。 她一下明白了,绕到副驾驶那边,就看见慕容雨川弓腰撅屁股跟只大虾米似的藏在那里。 “喂。” 真野琉璃抬起小巴掌一拍慕容雨川,慕容雨川就跟只受惊的大兔子一样,窜起来撒腿就跑,一溜烟没影了。 “小雪(真野琉璃的原名,参见第n种死亡),那人是谁呀?”美奈子问。 “老姐,你不会真把他忘了吧?” 濑户美奈子一下想到了什么,脸色陡变,望着慕容雨川几乎消失的背影,露出纠结的表情。 1. 离奇绑架 2 …… …… 慕容雨川一口气跑到停车场,躲在一列列车后面,呼呼喘粗气。还忍不住探头往外瞅瞅,看看濑户美奈子有没有追过来。 正在探头缩脑,忽然有人在拍他肩膀,把慕容雨川吓一大跳,回头看见真野琉璃笑嘻嘻的瞧着他。 “姐夫,你怎么在这里啊,我们找了你半天呢?”真野琉璃说。 “你姐姐也过来了吗?”慕容雨川紧张的四处张望。 “没有啦,知道你害羞,我没让她过来。不过……姐夫,你真不打算和我姐见一面吗?” “咳咳,当然不见,我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 “唔……”真野琉璃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手机这时响了。 她接了手机,脸上露出了笑容:“奥耐桑,我跟慕容雨川在一起呢,怎么样你想不想我领他去见你啊?” 慕容雨川使劲儿朝真野琉璃摇手。 真野琉璃笑呵呵又说:“慕容雨川说他闹肚子,那我先去找你吧。”还故意冲慕容雨川眨眨眼。 看她走远了,慕容雨川陷入了深思,过往的日子重现眼前,彷如一潭平静的水面投落一枚石子,心底柔肠百转,波澜起伏。 他走出停车场,真野琉璃的车已经不在了,肯定是拉着美奈子走了。 慕容雨川只好打车回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 他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来电显示居然是美奈子。 他存着美奈子的手机号只是为了留作纪念,没想到美奈子离开中国好几年,手机号居然一直没变。 他一时心乱如麻,还没准备好跟美奈子见面,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开始没接,手机铃声响个不停,犹豫了好半天她才接听,然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既不是美奈子也不是真野琉璃,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请问,你是慕容雨川吗?” “是我,你是谁?” “听说你是警察,是吗?” “是……可是,这不是濑户美奈子的手机吗,请问你是谁?” “我么,呵呵呵呵……” 对方突然发出阴冷的笑声,让人听得脊背发寒。 慕容雨川心头一紧,大声道:“美奈子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美奈子是谁?” “这个手机的主人。” “哦。原来如此。”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 “她现在在哪儿。” “沙河子12组54号。” “你说什么?” 嘟—— 对方根本不给慕容雨川提问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慕容雨川催促司机赶紧开车到刑事调查局。 他心急火燎,万分紧张。想不到美奈子在他心里还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 “陆小棠,小陆,不好了。”慕容雨川一口气跑进调查组办公大厅,第一眼看见陆小棠往外走,便喊她。 “怎么了?”陆小棠皱着眉头问,她还很少看见慕容雨川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 “濑户美奈子她……”慕容雨川话说到一半,猛然止住了。 他惊讶的长大嘴巴,看见跟在陆小棠身后的那个女人。 不是别人,正是濑户美奈子。 她完好无损的站在陆小棠背后,长着一双大眼睛凝注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相望无言。 好半天,慕容雨川猜呐呐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美奈子这才回过神,恍然道:“我……我是来报案的。” 1. 离奇绑架 3 “报案?” 陆小棠这时候说道:“她来报案,说她妹妹失踪了。也就是真野琉璃,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吧。” “你是说真野琉璃失踪了?”慕容雨川十分诧异。 “是啊,其实她当初没有死,这里发生了一下特殊情况。” 陆小棠想给慕容雨川解释一下,慕容雨川打断说:“这我已经知道,我不久之前刚跟她见过面。” “是吗。” 真野琉璃这个神出鬼没的小妖精,在私底下分别与他们见了面。他们自己还都在保守这个秘密。 “我知道她今天去机场接人,但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失踪了。”慕容雨川故意不问濑户美奈子,而是问陆小棠。 他对美奈子还抱有很深的成见,之前是担心她出危险,发现她安然无恙,就马上变得很冷漠了。就像看见一个陌生人,熟视无睹。 陆小棠意识到了这种尴尬,不便戳破,说:“真野琉璃是在开车接美奈子回来的路上失踪的。她在半路上停车,去便利店买瓶饮料,结果就一去不回。” “没打她的手机吗?” “打过可是没有人接。”美奈子看了慕容雨川一眼,小声接话。 “没问过便利店老板吗?”慕容雨川没搭理她,依然在问陆小棠问。 “问过。便利店老板说,看见の长得像我妹妹的女孩买了一瓶饮料就离开了。”美奈子说。 陆小棠插话道:“我正在跟美奈子解释,也许真野琉璃临时有事。她性格本来就比较……” 在陆小棠看来,这丫头不给别人带来灾难就不错了,谁还能伤害到她? “那你帮我问一下那位日本小姐,她的手机现在在哪儿?” 美奈子虽然不明白慕容雨川为什么忽然这样问,但还是伸手翻翻衣兜,找了半天说:“我的手机可能落在我妹妹的车上了,我这就去找……” “不用了。”慕容雨川打断,“我刚才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来电显示就是那位日本小姐的。可是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跟我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还给了我一个地址。我现在怀疑,这个人会不会跟真野琉璃的失踪有关?” 慕容雨川的话让陆小棠也开始重视起来,她问美奈子:“真野琉璃失踪的前后,你有没有跟什么男人接触过?会不会是有人偷走了你的手机?” “我记不清了。我去便利店找我妹妹之前,还给她打过电话呢。那时候手机还在。之后,我就忘了手机放哪儿了。也可能是我急急忙忙弄丢了。” 最怕就是美奈子这种模棱两可。 陆小棠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先去便利店问问。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美奈子说。 “要去你吧,反正我是不去,上周破获的那个案子,我尸检报告还没有整理完。”慕容雨川冷冷丢下一句,一甩袖子走了。把美奈子晾在那儿,很尴尬。 陆小棠不好说什么,解嘲的笑笑,带着美奈子上了警车,赶奔她所说的出事地点。 直到现在她心里也没有太当成一回事儿,毕竟又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真野琉璃有什么危险,再说那小丫头也不是一般人。只是碍于美奈子的面子帮她问问。 1. 离奇绑架3 “报案?” 陆小棠这时候说道:“她来报案,说她妹妹失踪了。也就是真野琉璃,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吧。” “你是说真野琉璃失踪了?”慕容雨川十分诧异。 “是啊,其实她当初没有死,这里发生了一下特殊情况。” 陆小棠想给慕容雨川解释一下,慕容雨川打断说:“这我已经知道,我不久之前刚跟她见过面。” “是吗。” 真野琉璃这个神出鬼没的小妖精,在私底下分别与他们见了面。他们自己还都在保守这个秘密。 “我知道她今天去机场接人,但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失踪了。”慕容雨川故意不问濑户美奈子,而是问陆小棠。 他对美奈子还抱有很深的成见,之前是担心她出危险,发现她安然无恙,就马上变得很冷漠了。就像看见一个陌生人,熟视无睹。 陆小棠意识到了这种尴尬,不便戳破,说:“真野琉璃是在开车接美奈子回来的路上失踪的。她在半路上停车,去便利店买瓶饮料,结果就一去不回。” “没打她的手机吗?” “打过可是没有人接。”美奈子看了慕容雨川一眼,小声接话。 “没问过便利店老板吗?”慕容雨川没搭理她,依然在问陆小棠问。 “问过。便利店老板说,看见の长得像我妹妹的女孩买了一瓶饮料就离开了。”美奈子说。 陆小棠插话道:“我正在跟美奈子解释,也许真野琉璃临时有事。她性格本来就比较……” 在陆小棠看来,这丫头不给别人带来灾难就不错了,谁还能伤害到她? “那你帮我问一下那位日本小姐,她的手机现在在哪儿?” 美奈子虽然不明白慕容雨川为什么忽然这样问,但还是伸手翻翻衣兜,找了半天说:“我的手机可能落在我妹妹的车上了,我这就去找……” “不用了。”慕容雨川打断,“我刚才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来电显示就是那位日本小姐的。可是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跟我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还给了我一个地址。我现在怀疑,这个人会不会跟真野琉璃的失踪有关?” 慕容雨川的话让陆小棠也开始重视起来,她问美奈子:“真野琉璃失踪的前后,你有没有跟什么男人接触过?会不会是有人偷走了你的手机?” “我记不清了。我去便利店找我妹妹之前,还给她打过电话呢。那时候手机还在。之后,我就忘了手机放哪儿了。也可能是我急急忙忙弄丢了。” 最怕就是美奈子这种模棱两可。 陆小棠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先去便利店问问。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美奈子说。 “要去你吧,反正我是不去,上周破获的那个案子,我尸检报告还没有整理完。”慕容雨川冷冷丢下一句,一甩袖子走了。把美奈子晾在那儿,很尴尬。 陆小棠不好说什么,解嘲的笑笑,带着美奈子上了警车,赶奔她所说的出事地点。 直到现在她心里也没有太当成一回事儿,毕竟又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真野琉璃有什么危险,再说那小丫头也不是一般人。只是碍于美奈子的面子帮她问问。 1. 离奇绑架 4 便利店的位置在下机场高速路的十字路口,位置并不算特别偏僻。 陆小棠停下车,和美奈子来到便利店打听情况。 便利店有一个收银员和一个理货员,都是女的,她回忆的情形跟美奈子告诉陆小棠的差不多。她记得真野琉璃只在这里买了一瓶果汁就离开了。 “当时她身边又跟着其他人吗?”陆小棠特意询问了一下,“我是说,她长得很漂亮,有没有其他男顾客看见她,反应有点儿异样的。” “没有,当时就她一个顾客。没有其它人。”收银员很肯定的说。 陆小棠小声对美奈子说:“我觉得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太大,便利店门正朝着路口,又是在白天,不太可能有人敢在这里绑架她。也许,她只是临时有事……” “那慕容雨川接到的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儿啊?会不会跟我妹妹失踪有关系?”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在美奈子眼里,真野琉璃在胡闹也是她小妹妹。 “那个人又没有特意提到真野琉璃,慕容雨川担心的不是她,是……”陆小棠瞥了她一眼,心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这次回来不是故技重施,又想用傻白甜的手段迷惑那小子吧。 她们俩正在这里嘀嘀咕咕,那个理货员也凑过来,听她们说话,这时候插了一句嘴,“那个女孩走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是从侧门走的,还冲我笑了一下,那女孩长得可真漂亮。我当时还特意隔着门瞅了她一眼呢。” “侧门?你们这里还有侧门?” “是啊,有两个门。就在货架那边。” 侧门外是一条空荡的小街,通向一个房屋稀稀落落的小镇。 在街角有一间公厕。 陆小棠想,真野琉璃是不是临时想去一趟厕所? 她来到街角公厕,捏着鼻子把男女厕所都看了一遍,厕所里没有人。忽然听到美奈子一声惊呼。 就看美奈子走到女厕所门口,弯腰从墙根捡起一串手链,她马上说:“这就是小雪的。我看见她戴在右手上。” 陆小棠一凛。 在这个地方发现女孩掉在地上的手链可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紧邻大路,但与车来车往的大路不同,这条岔路很少有人经过。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上厕所的时候意外失踪了,手链也掉在了地上,不能不让人想到不好的可能。 真野琉璃再狡猾聪明,也终究是一个小女孩,遇到意外情况,还比不上什么都不是的慕容雨川。 “怎么办陆警官,你说我妹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美奈子也真是倒霉,刚下飞机就遇到这种事,一时手足无措,焦急的问陆小棠。 陆小棠也没有办法,如果是仇家绑架了真野琉璃还好查,最怕过路人意外看见她,临时起了歹意,把她掳走了。那就不好查了。 陆小棠想了想,把真野琉璃弄走的人肯可能开着车,所以才有胆量这样做,不过瞅瞅这条路,没有任何监控设施。这可不太好办。 她正在琢磨,忽然接到了罗炎麟打来的电话,罗炎麟在电话里语气严肃,告诉她马上回来开会。 不用说,这是又有新案子了。 一般他们特案组接到的案子都很棘手。即使是精英荟萃,也做不到百分百的破案率,有一些案子始终没有线索,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悬案。 1. 离奇绑架 5 陆小棠反正也需要同罗炎麟他们商量真野琉璃的事情,就急忙带着美奈子回到了刑事调查局,特殊案件调查组。 调查组组员都聚集在会议室,就等她来了。 她不等罗炎麟开口,首先汇报了真野琉璃失踪的事情。 “慕容雨川已经告诉我了。”罗炎麟的反应很平静,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先说说我们正在讨论的案子吧。”罗炎麟说,“我们刚刚接到了报警电话,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不过给的地址很模糊,我们正在商量查地址……” “那真野琉璃怎么办,我们不管了吗?”陆小棠有点儿来气,她虽然跟这丫头没有一点儿好印象,甚至猜疑她有犯罪组织的背景。但毕竟性命攸关,她不能不管。一般失踪案件的最佳营救时间就是48小时,超过48小时,被害人的存活率就会大大降低。 出于警察的责任,她觉得肯定应该先把解救活人放在首位。 “我们当然会管,不过……”罗炎麟瞅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濑户美奈子,“我应该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慕容雨川不等罗炎麟开口抢先道:“你能不能先让那位小姐回避一下。”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无疑就是说美奈子。 她知道慕容雨川的意思,美奈子性格脆弱,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她受不了打击会当场崩溃。 陆小棠又看了看罗炎麟古怪的表情,忽然觉得心里没底了,难道他们知道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她满腹疑窦,找了一个借口把美奈子带出会议室,回来以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罗炎麟让慕容雨川说, 慕容雨川告诉陆小棠:“真野琉璃今天早上开车带我去机场接美奈子,然后她跟美奈子上车离开了,之后我接到美奈子手机打来的电话,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他给了我一个莫名奇妙的地址,我当时以为是美奈子被人绑架了,后来看见你们才发现我弄错了,是真野琉璃失踪了。之后你不是带着美奈子去现场调查了吗?我们这边就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说发现了一具身份不详的女尸,报案人还告诉了我们发现尸体的地址,结果我意外的发现这个地址正是上午那个用美奈子手机给我打电话的陌生男人留给我的地址。” 慕容雨川说到最后,陆小棠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如此古怪。 两件看似平常的事件放在一起就是一件离奇的案子了。 真野琉璃失踪的离奇。 打电话的人给的地址离奇。 陆小棠张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那个被杀害的女人有没有可能是真野琉璃。”罗炎麟替她说了。 “是啊,前后两件事发生的太紧密了。就算真野琉璃被人劫持了,罪犯下手速度也太快了吧,杀完人尸体有这么快被发现,给人感觉就好像凶手急切希望我们看到尸体似的。” “我们刚才也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罗炎麟问慕容雨川。“你怎么看?” “时间上是紧张了一点儿,我还没有看到尸体,没法判断凶手的采取的杀人手段,所以没法估计时间,但如果是一个杀人的老手,用最简便的杀人手段,从理论上有可能完成这样的快速杀人。”慕容雨川说话的时候尽量保持语速,这里的人中数他与真野琉璃最熟悉。 2. 虐尸照片 1 慕容雨川本来也不喜欢这个喜欢惹事生非,狡诈善变的小丫头。可是一想到她死,又有点儿无法接受,他无意之中一直拿这个小丫头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我们现在要想弄清楚真相,就得查明报案者提供的地址。”罗炎麟对陆小棠说。 “但报案者只是说了沙河子12组54号。沙河子应该是个小地方的名字。我们需要知道沙河子在什么地方。” “有没有可能是报案人故意不想说明地址,糊弄我们啊。”陆小棠怀疑。 “有这种可能,但我们只能去碰碰运气,如果真能找到这个地方,说不定就能知道答案了。” 经过资源组的查找,光全国叫沙河子的地方就不下上百个,基本都是村镇县的名字。距离真野琉璃失踪地最近的叫沙河子的地方有四个,两个沙河子村在s市,一个沙河镇在b市。 罗炎麟分别和地方公安局沟通,去调查有没有12组54号这个地方。调查结果出了一些情况。沙河村其实只剩下了一个,另外一个沙河子村,也叫小沙河子,由于政府建工业园区需要占用村子的地方,整个村子需要整体搬迁。大部分的村民已经搬走了,房子都扒倒了,只剩下少数十几家,因为补偿款的问题还在和开发商交涉。 12组54号所在的房屋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当地派出所来看了一圈就走了,向省局这边进行了汇报。另外一个沙河子村也找到了12组54号这户人家,是一家开超市的。 派出所民警去超市了解了一下情况,没发现什么问题。 得到这样的信息,调查组商量之后为了保险起见,决定派出两队人马分别去两个沙河子村。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领着一队到已经搬迁的村子,罗炎麟带着顾盼盼去另外一个沙河子村。 慕容雨川坐了两个多小时车才赶到小沙河子,看见眼前一大片废墟,叫苦连连,跟陆小棠说:“这让咱们去哪儿找12组54号啊,都扒/光了。要我说肯定不是这里,绑匪十有八九就是罗炎麟他们去找的那家人。” “先找找看再说吧。”陆小棠下了车,让当地派出所的警员的领着向目的地走去。 这个村子原先有一百多户人家,村子里有一条直通南北的大路,能走车。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在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穿过大路,又在瓦砾堆里跋涉了一会儿。民警指着一处只剩下几堵墙的小院子说,“就是这里了。” “这不是扯淡吗,让我们怎么在垃圾堆里翻啊。”慕容雨川抱怨。 陆小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也许,我们真找对了。” 她走进院子,在砖头堆上捡起了一个粉色的挎包,举起来问慕容雨川:“这时女孩子的包,还这么新……” 慕容雨川只看了一眼,表情忽然就凝重了。 那个小挎包明明就是今天早上真野琉璃挎在身上的。 “这里还有。”陆小棠蹲下身子,低头瞧着碎石堆里。 慕容雨川赶紧走过去,看见了一件已经撕碎的小外套。 还是真野琉璃的。 他看了看陆小棠,没说什么,僵硬的表情完全看不到平时的懒散。 他跳进砖瓦堆里,开始翻找,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了。 2. 虐尸照片 2 推倒后的房屋从地基大概能看出各个房间的位置。 慕容雨川逐个房间找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厨房的位置。在煤烟熏黑的那面墙下面有一个相对完整的灶台。灶台上还放在一口铁锅,上面压着一块木板。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样一件可怕的事情。 一口大铁锅的容积能有多大。 能不能装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 慕容雨川深吸口气,镇定情绪,掀开了盖在铁锅上的大木板。 两个人同时屏住呼吸,准备好面对着可怕的情景。 然而。 没有女尸。 铁锅里居然是空的。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望着不满铁锈的大锅底,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失望。 慕容雨川发现锅底放着东西。伸手拿出来,是一张照片。 他的目光一落在照片上,稍有松懈的脸色马上变得苍白。 陆小棠不解他为何表情大变,当她凑过来往照片上瞧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比慕容雨川更苍白。 …… …… 刑事调查局。 特殊案件调查组。 全部组员聚集在一起,看着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带回来的照片,谁都不吭声。饶是这些见惯了凶杀案的警员们看到照片里的景象也难以忍受,很多人胃里都在绞拧。 照片很大,足有十寸,照片里仰躺着一具让人不忍目睹的女尸。 女尸遍体鳞伤,从头到脚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整张脸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长相。全身的伤痕无法计数,形态不一,有的伤口凝结着厚厚的血痂,有的伤口已经溃烂化脓。简直无法想象她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如果有地狱的话,她就是从十八层地狱里拖出来的。 “这个人像真野琉璃吗?”陆小棠问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没有回答。 如此惨烈的伤害,连他都分辨不出来照片里这具女尸究竟是不是真野琉璃。 几个小时前还是一个欢蹦乱跳,活泼可人的小姑娘,失踪不到一天就变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即使是慕容雨川也无法承受。 “到底是不是啊?”陆小棠焦急的问。 “我不确定,除非我能亲手接触尸体。”慕容雨川说。 “真搞不懂,凶手连人都杀了,为什么只放了一张照片啊?”顾盼盼插嘴道。 罗炎麟说:“原因可能很多,可能是他杀人的地方容易暴露自己,所以只拍了一张照片。他把照片放在了其他地方。还有可能他纯粹就是想跟做一个杀人的游戏,他想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一点儿。” “仅仅就是为了游戏,不会有其他的原因。”顾盼盼显然无法相信会有如此灭绝人性的家伙。 “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判断。我们得想办法先找到这个被害人。对了,美奈子失踪的手机调查的怎么样了?”罗炎麟问 负责跟踪调查的曹青这时候说道:“查过了,我们按照那个号码查不到地址,而我们接到的报警电话,来电显示不出号码,我们猜测那款手机安装了跟踪软件,对方应该是一个电脑高手。 “看来对方早有准备啊,这么说,报案人很可能就是罪犯本人。” 2. 虐尸照片 3 罗炎麟想了想又说:“假如偷走美奈子手机和绑架真野琉璃的人是同一个人,这个人的举动就很值得深思了。他给慕容雨川打电话,又向我们报案,说明他很清楚我们之间的情况。甚至知道我们的私人关系。”罗炎麟有意无意的瞅了慕容雨川一眼。 用美奈子的电话给慕容雨川打电话,至少说明这个人清楚慕容雨川和美奈子之间的关系。 罗炎麟的意思不言自明——这是一个熟人。 非常熟悉他们的熟人。 “不会是乔凯吧。”陆小棠脱口而出。数日前那起模仿乔凯的连环杀人案还让她记忆犹新。 “现在还不好说,但假如是乔凯的话,他跟真野琉璃之间并没有矛盾冲突,绑架她有点儿说不过去。”罗炎麟马上反驳。 他不便直接说明,但他不相信这起案子是乔凯做的,在外人眼里乔凯是一个丧心病狂无所不能的疯子。罗炎麟却比其他人更清楚,自己的兄弟是怎样一个人。他尽管做事极端,但骨子里是一个很理智的人,甚至比大多数人更能隐忍。 只有迟菲菲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如果当年不是迟菲菲意外身亡,他会甘于平凡的生活,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 如果用犯罪心理学的角度看待人,每一个人心灵里都有一个潜在犯罪因子。在特定的时机和环境下,就会变成真正的罪犯。这个理论看似激进,却很有道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军人,全世界各国都会极力把自己的军人塑造成最英勇光辉的形象,但军人天生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政府机器,当你的枪口对准外国的敌人时,你不会考虑他是不是一个好丈夫,好公民。 人性本来就是充满矛盾和残酷的。 罗炎麟不能把所有自己的感受说出来,他只能点到为止。他不认为乔凯是罪犯,也就意味着,还有另外一个十分熟悉他们的人做了这件案子,而且目的不明。 报复? 随机? 阴谋? 种种假设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身为重案调查的警察,他们整天打交道的都是最穷凶极恶的罪犯,自然宿敌众多,会不会是以前抓捕过的犯罪现在伺机报复呢。 “哎呀,这个地方,我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顾盼盼端详着照片,脱口道。 她之前被照片上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吸引了注意,没太留意照片的背景,现在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熟。 大家马上看向她,罗炎麟问,“怎么,照片里那个地方你去过。” “这里看着很像是c市的镜湖公园那儿。”顾盼盼是在c市长大的。自然比其他人都了解那个地方。 她摆手招呼慕容雨川:“哥,你过来看看,这儿是不是公园大门。” 她手指着照片里模糊的远处背景,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慕容雨川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犹豫的说:“倒是有点儿像,这张照片要是真在镜湖公园附近拍摄的,我大概记得公园对面是一片小平房吧……难道凶手是在那儿杀的人?” 大家互相注视都没说话。 罗炎麟打破沉默,吩咐曹青,“你马上去查查c市镜湖公园属于哪个分局管辖,把照片给他们传真过去,让他们立刻去照片的拍摄的地方调查,看看能不能发现尸体。” 2. 虐尸照片 4 曹青很快找到了c市镜湖公园所在的治安辖区,是南城区公安分局。 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南城分局,马上引起了掀然大波。 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 不但是命案,作案手段还极其残忍,凶手甚至把照片寄给了省局,可以相见凶手有多么猖狂。 分局那边立刻派人调查,这件案子影响恶劣,发生这么大的命案,居然分局还不知道,如果处理不好很多人可能会受处分。 调查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罗炎麟这边接到了分局刑警支队陈队长亲自打来的电话,“罗警官,我们这边已经查明了,这具女尸并不是刚刚发现的,早在一个星期前我们已经着手处理这桩案子里,目前还在调查中。” “你是说你们一个星期以前就发现了这具尸体?那我们怎么会收到尸体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罗炎麟也被搞糊涂了,追问。 “那张照片并不是刚拍的,是一个星期以前拍的,拍照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是谁?” “是我们的法医。” “法医?!” 这个调查结果是在出人意料。 “这张照片其实是我们的章法医在现场尸检的时候拍摄的,但是不知怎么流到了外面。”陈队长怕罗炎麟不信,进一步解释道。 罗炎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组员,大家的反应都是将信将疑,觉得陈队长是不是怕担责任,故意撒谎,想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要我说,我们还是亲自去c市调查一下吧。”慕容雨川这一次很罕见的身先士卒,他这人一向比较懒,以往遇到大案子都不怎么积极参与,除非安排到自己头上。 陆小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调查组除了少数两三个人,其他人并不了解真野琉璃。 “你觉得呢?”罗炎麟问陆小棠。 “我没有意见,不过这一次我们没有收到邀请,主动插手人家的案子,恐怕对方会不太高兴。”陆小棠说。 “没关系,不管他们是不是遗失了尸检照片,反正照片到了我们手里。而且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人失踪了。我们完全有借口参与案件调查。” “好吧,你跟陆小棠先去了解情况。我们手里还有其他案件需要处理,但可以随时给你们提供帮助。”这是罗炎麟想到的折中办法。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对视一眼,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单独在一起办案了。 出了办公室,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准备收拾一下在启程。 慕容雨川一眼看见了濑户美奈子。 她这两天天天来调查组,等待妹妹的消息。 慕容雨川装作没看见,每次都匆匆从她身边经过。 “雨……雨川君……”美奈子犹犹豫豫,终于忍不住开口喊住他。 “……”慕容雨川站住。不回头,也不说话。 “我妹妹她……有结果了吗?” “还在查。” “怎么还在查?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美奈子声音里带着惊惶,冥冥中她也感觉到了严重。 “没结果当然要查,你一直跟在她身边,都能把人跟丢了,还怨得着我们吗?”慕容雨川毫不客气的质问。 “……”美奈子一下哑口了。 慕容雨川听到了轻轻的啜泣声,还是像当初那样软弱,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慕容雨川了。 2. 虐尸照片4 曹青很快找到了c市镜湖公园所在的治安辖区,是南城区公安分局。 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南城分局,马上引起了掀然大波。 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 不但是命案,作案手段还极其残忍,凶手甚至把照片寄给了省局,可以相见凶手有多么猖狂。 分局那边立刻派人调查,这件案子影响恶劣,发生这么大的命案,居然分局还不知道,如果处理不好很多人可能会受处分。 调查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罗炎麟这边接到了分局刑警支队陈队长亲自打来的电话,“罗警官,我们这边已经查明了,这具女尸并不是刚刚发现的,早在一个星期前我们已经着手处理这桩案子里,目前还在调查中。” “你是说你们一个星期以前就发现了这具尸体?那我们怎么会收到尸体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罗炎麟也被搞糊涂了,追问。 “那张照片并不是刚拍的,是一个星期以前拍的,拍照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是谁?” “是我们的法医。” “法医?!” 这个调查结果是在出人意料。 “这张照片其实是我们的章法医在现场尸检的时候拍摄的,但是不知怎么流到了外面。”陈队长怕罗炎麟不信,进一步解释道。 罗炎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组员,大家的反应都是将信将疑,觉得陈队长是不是怕担责任,故意撒谎,想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要我说,我们还是亲自去c市调查一下吧。”慕容雨川这一次很罕见的身先士卒,他这人一向比较懒,以往遇到大案子都不怎么积极参与,除非安排到自己头上。 陆小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调查组除了少数两三个人,其他人并不了解真野琉璃。 “你觉得呢?”罗炎麟问陆小棠。 “我没有意见,不过这一次我们没有收到邀请,主动插手人家的案子,恐怕对方会不太高兴。”陆小棠说。 “没关系,不管他们是不是遗失了尸检照片,反正照片到了我们手里。而且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人失踪了。我们完全有借口参与案件调查。” “好吧,你跟陆小棠先去了解情况。我们手里还有其他案件需要处理,但可以随时给你们提供帮助。”这是罗炎麟想到的折中办法。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对视一眼,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单独在一起办案了。 出了办公室,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准备收拾一下在启程。 慕容雨川一眼看见了濑户美奈子。 她这两天天天来调查组,等待妹妹的消息。 慕容雨川装作没看见,每次都匆匆从她身边经过。 “雨……雨川君……”美奈子犹犹豫豫,终于忍不住开口喊住他。 “……”慕容雨川站住。不回头,也不说话。 “我妹妹她……有结果了吗?” “还在查。” “怎么还在查?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美奈子声音里带着惊惶,冥冥中她也感觉到了严重。 “没结果当然要查,你一直跟在她身边,都能把人跟丢了,还怨得着我们吗?”慕容雨川毫不客气的质问。 “……”美奈子一下哑口了。 慕容雨川听到了轻轻的啜泣声,还是像当初那样软弱,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慕容雨川了。 2. 虐尸照片 5 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看美奈子,他走到楼梯口时,听到美奈子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雨川君。” 这是迟来的道歉。 也许慕容雨川这些年等得就是这句道歉。 他没有停下,径直下了楼,心里百味杂陈。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简单收拾一下,下午离开s市赶奔c市南城区。 罗炎麟那边已经跟南城区分局方面打好了招呼,两个人一到就有人接待。但是能感觉到对方不太热情。 刑警队长宋保国在办公室等他们,见面寒暄几句,转到正题。 宋保国一本正经的说:“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你们传真过来的照片绝对不是凶手拍的,是我们法医现在现场尸检的时候拍下的照片。我们已经仔细比较过了,不会有错。你们突然看到这张照片肯定吓了一跳,以为凶手寄给你们的,这是个误会。你们想想,这么大的案子如果发生在我的辖区,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现在这桩案子我们正在着手调查,你们想了解情况其实没必要亲自来一趟。打个电话问问就好了。” “我们也希望如此,但是有些细节的地方还需要弄清楚。首先来说,到底是谁给我们把照片弄出来还报警的呢,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用意我们现在还没有搞明白。还有,法医的尸检照片都是封存起来的,怎么可能轻易的流落到外面呢,难道说,是内部人做的?” “说到底,你们还是不相信我们啊。那好,我把法医叫过来当面跟你们说好吧。”宋保国脸色很不快。他本来就对省里警员插手自己的案子很反感。在他看来,陆小棠他们来就是兴师问罪来的。 他抄起电话,“喂,法医室吗,我是宋保国,让王顺来我办公室一趟。省局来人想问问那张照片的事情。” 这件事实在有点儿蹊跷,陆小棠还真不太相信他们。她这次来就是为了核实情况。宋保国心知肚明,难怪脸色不好看。 放下电话不久,法医王顺上来了,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胖子,跟慕容雨川简直是天壤之别。 “王顺,你给他们说说情况吧,那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宋保国说。 “那张照片确实是尸检照片。我把原照片也带来了。”王顺说着打开带来的档案夹,翻开指给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看其中一张照片。 确实跟慕容雨川找到的那张照片一般不二。 除了这张照片以外,还有其他的照片,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同一具尸体,背景都一样。 看来南城分局这边说的是实话。 陆小棠问王顺:“那你的照片有没有私下里传给谁,或者……” 她想问你到底是不是那个打电话报警,又故意给我照片的人。 “没有,绝对没有。尸检照片都是机密,不能给外人看,局里有规定。”王顺一脸严肃的否认。 陆小棠看了看慕容雨川。他曾经接到绑架真野琉璃的人打来的电话,这个人的声音和报案人是同一个人。 慕容雨川瞅着胖乎乎的王顺,仔细回忆了一下,朝陆小棠摇摇头,老实说,他也没法肯定,只是觉得不太像,毕竟电话里声音有点儿失真,而且打电话的人完全可以捂着嘴,或者采用别的方式说话。 陆小棠对王顺说:“即使不是你故意的,照片肯定是从你的手里流出去的吧。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2. 虐尸照片 6 王顺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陆小棠的目光,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宋保国皱起眉:“你要有什么话痛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嗯,我……其实我的笔记本电脑头两天丢了。尸检照片都在里面。”王顺被逼无奈的说道。 “什么,有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宋保国气得差点儿拍桌子。 “我……”王顺吭吭哧哧,胖脸涨红,一脑门子汗。 “你说你笔记本丢了,怎么丢的?”陆小棠问 “大概一周前吧,有天晚上我在回家的路上到甜品店吃点儿东西。端盘子时有个人闯了我一下,把饮料撒了我一身。他倒是挺客气的,又给我道歉又要掏钱陪我衣服。我没有为难他,就让他走了。后来我才发现身上背的电脑包不翼而飞了。我想肯定是那个人撞了我那功夫儿乱乱哄哄的,有人趁机把我的电脑偷走了。” “你说有人故意撞你,那人是男人还是女人长什么样?”陆小棠问。 “是个男的。年纪看着五六十岁,络腮胡子。” 陆小棠在心里想象这个人的长相,又问:“你之前见过这个人吗,他相貌很突出,因改很容易辨认。” “没有头一次。” 宋保国问陆小棠:“陆警官,看你意思,你在怀疑那个人吗?” “有点儿。我怀疑电脑有可能是他偷走的,很可能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 “我们怀疑这个人跟一起绑架案有关。而且他似乎对你们手头这起案子很感兴趣。有可能就是他偷走的尸检照片,又谎做案人向我们报案,把照片给我们。我们现在搞不懂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还是说他就是凶手本人。你们那个案子凶手是不是还没有落网?” 宋保国脸上又露出了不快,在他看来陆小棠他们自持省局的背景,轻视他们这些地方警员。他瞥了瞥嘴角说:“这个案子倒不用你们费心了。虽然目前还没有结案,但我们已经抓到嫌疑人了。他们现在都被关在看守所里等待出庭呢。” “不只一个嫌疑人?!” “嗯,这是一起团伙作案。” “那能给我大致讲讲这个案子是什么情况吗?口水,如果方便的话。”陆小棠忽然来了兴趣。 “没什么不方便的。”宋保国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说道:“照片里这个被害人是我们第三高级中学的一名学生,今年高二。凶手是她同校的几个同学。上星期五,嫌疑人在校外把被害人劫持到一辆私家车上,带到了作案地,对她采取了非人的折磨,手段令人发指,根据我们的估计,被害人被折磨了两天两夜才死,被害人死后,凶手把被害人的尸体套上水泥袋弃尸在镜湖公园对面小巷里的自来水井里……” “你是说凶手还是高中生?” 陆小棠听着宋保国的描述,看着手里一张张惨遭凌/辱的尸体照片,不害而栗,难道这会是几个孩子做的? “难以相信吧。这些凶手年纪最大的才十七岁,最小的十五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能相信年纪这么小的孩子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的来,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没有动机,可能就是觉得好玩儿吧。” “好玩儿?”陆小棠显然不认为这样的解释能说通。“那你们是如何确定他们是嫌疑人的?” 宋保国流露出“我早知道你们不相信”的表情,说道:“当然是靠证据说话,我找到了目击证人。” 3. 僵尸浴盐 1 “你找了目击证人?”陆小棠一惊。 “就是被害人的班主任老师。他亲眼目睹了几个嫌疑人绑架被害人。” 宋保国说到这,这件案子看起来就已经水落石出了,调理清晰,一目了然。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真野琉璃又为什么失踪了? 离奇的报警电话和尸检照片失窃又是怎么回事? 要想摸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就得详细了解案情细节,不过看宋队长冷冰冰的态度,陆小棠估计他肯定不愿意合作,她心里暗自考虑如何找个理由让他开口。 正在这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一半,一个西装革履,颇具风度的男人嵌进半个身子往屋里看了一眼,目光投向宋保国,“宋队长,原来你有客人啊,不知道一会儿方不方便。” 出人意料,宋保国一看见这个人,神色马上就变得很不自在,眼神里带着敌意。对来人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很忙,恐怕没什么时间。” 面对生硬的回绝,来人似乎并感到不尴尬,他微笑着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如果宋队长你今天真的没有时间,我可以跟其他民警同志聊聊,今天来主要是看看资料。” “资料你不是都看过了?” “人命关天的案子当然要反复斟酌,仔细推敲,难道宋队长平时断案都不怎么研究案情资料吗?” 男人的话暗藏锋芒,一下就把宋保国问住了,他要是否认,那就说明他草菅人命,办案渎职,他如果承认,那就要答应男人的要求。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纷纷打量那个人男人,心里都在想,这人是谁,好厉害。 宋保国脸色难看了好半天,终于说道:“好吧,你现在外面等等,我和省里来的两位警官聊完就去找你。” “省里来的警官?”男人扭头瞅了一眼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目光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们该不会也是为了那个案子……” “跟那个案子没关系,不干你的事不要乱猜。”宋保国马上打断。 “哦。”男人退出了办公室。 陆小棠又跟宋保国聊了一会儿,提到了看看卷宗,宋保国倒是没有一口回绝,推脱说现在手头忙,让他们稍等两天,他手里事儿忙活完了,就请他们来一起看卷宗。 谈到真野琉璃失踪,宋保国和陆小棠慕容雨川的观点截然不同,他认为这起事件跟他手头的虐尸案毫无联系。陆小棠他们暂时也拿不出足够的证据证明,只好做罢,离开分局。 “请等一下……”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刚走出分局大门,一个声音喊住了他们。 二人回头一看正是刚才进队长办公室那个人西装革履的男人。 陆小棠感觉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当时不好多问,想不到他在这里叫住他们,不知是何用意,“你叫我们?” “是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翔,是兴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何翔……律师……”陆小棠稍稍一怔,忽然惊诧道,“你就是那个著名的何大律师。” “呵呵,著名谈不上,在业界小有名气而已。”何翔故作谦虚一笑。 兴华律师事务所是s鼎鼎有名,何翔就是他们的金字招牌之一。陆小棠侦破案子,没少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3. 僵尸浴盐 2 不过陆小棠倒是很奇怪,这个人一般接的都是律师费几十万上百万的案子,难道现在他要处理的也是一桩大案子? “何律师叫我们是有事吗?” “哦,我刚才进宋队长的办公室看见二位在,听宋队长说你们是从省厅下来的,就忍不住猜测二位的来意。据我所知,省厅直接派来探员下地方一般都是因为重大案件。” “何律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我想问问,你们处理的案子是不是一起高中女生的虐尸案?” “……”陆小棠脸色一变。 何翔察言观色,说道:“看来我猜对了。” 他又解释:“你不要误会,是这样,其实我现在正受人委托给这起刑事案件做辩护律师。” “你给这起案子辩护?” “是。我就是嫌疑人的辩护律师。”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相看看,真是够巧,他们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嫌疑人的律师。却不知道他喊住他们有什么用意。 “如果有时间话,我请二位找个地方聊聊,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我不知道你们对这起案子了解多少,但我想宋队长能告诉你们的肯定很有限。” 何翔的话很有诱惑力,同时也让陆小棠感觉到他话里有话,似乎案子本身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三人随便挑了一个路边咖啡厅,坐在靠窗比较僻静的地方。 何翔并没有马上开始问话,他饶有兴趣的望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好像在给他们相面。 陆小棠稍稍显出不快,问:“何律师,你想跟我们聊什么?” “我首先向冒昧的问一句,二位是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特别案件调查组。” “哦,我听过你们,但还是头一次接触,幸会幸会。” “不客气。” “但我好像听说,你们着手调查的都是一些地方公安局处理不了的棘手案子。上面派你们二位来,是不是因为这起案子出了什么问题啊。” 这家伙还真是够精明。 陆小棠觉察到对方在试探她,要知道何翔可是嫌疑人律师,如果她的回答出了漏洞,说不定会被他利用。 斟酌了一下,陆小棠说:“不好意思,为什么要调查这件案子我不能说,我们有规定要保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其实对这件案子并不太了解。这次来只是找宋队长问问情况。” “这样啊,那我就不多问了。”何翔见陆小棠把口子封得很死,并不纠缠。他直言不讳说,“不过根据我手里目前掌握的情况,这件案子南城分局处理结果不仅失当,而且犯了严重的错误。” 陆小棠当然不能发表看法。对方是嫌疑人的辩护律师,屁股决定思维,当然要站在他们一边,想方设法替他们开脱罪责。111 3. 僵尸浴盐2 不过陆小棠倒是很奇怪,这个人一般接的都是律师费几十万上百万的案子,难道现在他要处理的也是一桩大案子? “何律师叫我们是有事吗?” “哦,我刚才进宋队长的办公室看见二位在,听宋队长说你们是从省厅下来的,就忍不住猜测二位的来意。据我所知,省厅直接派来探员下地方一般都是因为重大案件。” “何律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我想问问,你们处理的案子是不是一起高中女生的虐尸案?” “……”陆小棠脸色一变。 何翔察言观色,说道:“看来我猜对了。” 他又解释:“你不要误会,是这样,其实我现在正受人委托给这起刑事案件做辩护律师。” “你给这起案子辩护?” “是。我就是嫌疑人的辩护律师。”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互相看看,真是够巧,他们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嫌疑人的律师。却不知道他喊住他们有什么用意。 “如果有时间话,我请二位找个地方聊聊,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我不知道你们对这起案子了解多少,但我想宋队长能告诉你们的肯定很有限。” 何翔的话很有诱惑力,同时也让陆小棠感觉到他话里有话,似乎案子本身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三人随便挑了一个路边咖啡厅,坐在靠窗比较僻静的地方。 何翔并没有马上开始问话,他饶有兴趣的望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好像在给他们相面。 陆小棠稍稍显出不快,问:“何律师,你想跟我们聊什么?” “我首先向冒昧的问一句,二位是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特别案件调查组。” “哦,我听过你们,但还是头一次接触,幸会幸会。” “不客气。” “但我好像听说,你们着手调查的都是一些地方公安局处理不了的棘手案子。上面派你们二位来,是不是因为这起案子出了什么问题啊。” 这家伙还真是够精明。 陆小棠觉察到对方在试探她,要知道何翔可是嫌疑人律师,如果她的回答出了漏洞,说不定会被他利用。 斟酌了一下,陆小棠说:“不好意思,为什么要调查这件案子我不能说,我们有规定要保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其实对这件案子并不太了解。这次来只是找宋队长问问情况。” “这样啊,那我就不多问了。”何翔见陆小棠把口子封得很死,并不纠缠。他直言不讳说,“不过根据我手里目前掌握的情况,这件案子南城分局处理结果不仅失当,而且犯了严重的错误。” 陆小棠当然不能发表看法。对方是嫌疑人的辩护律师,屁股决定思维,当然要站在他们一边,想方设法替他们开脱罪责。111 3. 僵尸浴盐 3 “我并非是替我的委托人辩护才有以这样说,身为律师如果是非不分的话,是不可能做的长久的。”何翔似乎看出了陆小棠的心思,补充道。 “那我正想听听何律师惊人的言论从何而来?” “这件案子的情况你们大致已经了解吧?” “我们只是知道,被害人是一个高二的女生,嫌疑人是她的同校同学。” “好。”何翔不慌不忙打开随身的皮夹,拿出一份资料,放在桌上,“这就是这个案子所涉及的四个嫌疑人。” 陆小棠接过来一看,是一份附带照片的复印件,首页就是一张八寸大照片,不是证件照,而是日常的生活照,照片好像是在学校操场拍摄的。里面是个穿着巴萨球衫的男生勾肩搭背,亲密的靠在一起。 “这是……” “这个孩子就是嫌疑人之一,吕良玉。”何翔指着站在中间一个长得白净清秀的男生说。 男生略显稚气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就是他?!”陆小棠有点儿诧异。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未成年年犯罪,不过照片里这个男孩子确实与她想象中的杀人狂太不一样了。 照片下面附上吕良玉在学校的表现情况,成绩单,和老师的评语。 吕良玉算是那种成绩优秀,活泼好动的男生,在学校人员也很好,只是偶尔喜欢恶作剧。应该是那种让老师又喜欢,有时又有点儿头疼的大男孩。 陆小棠翻到下一页,是第二个嫌疑人,赵强。同样的生活照,这个男孩长得就要平凡的多,黝黑,健壮。看上去是那种大体格的男生。 赵强在校表现情况一般,没什么错误,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成绩也中游水平。这样的学生很容易被人忽略,却是绝大部分学生的写照。 第三个嫌疑人叫郝磊,长得又白又胖。身上穿的都是名牌,家境应该很殷实。 他人缘儿还行,成绩一塌糊涂,老师的评语是,“日常懒散,上进心不够,希望努力改正。” 也没什么特异之处。 最后一个的嫌疑人还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女孩。这更让陆小棠没有想到。 看到陆小棠诧异的表情,何翔说:“他们四个人就是被作为杀人犯,现在正关押在看守所里。吕良玉和赵强17岁,郝磊16岁,龚雪娇才15岁。” “我听宋队长说有人亲眼目睹他们把被害人绑架到车上。” “对这是刑警队那边抓人的定罪的重要依据,因为目击者是被害人田小夏的班主任,而且也认出了其他几个学生。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警方认为很具有说服力。” “除了人证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证据?” “我这次来找宋保国就是为了核实这件事。”何翔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说道,“给他们打电话总是敷衍我,总说有证据,又说不清楚,等我实际来调查,却又推脱说正在查。显而易见,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证明是这些孩子做的。我已经不止一次来找宋保国核实案情了,他让我搞得很烦,见我就想跑。” “他为什么那么认定这件案子是那几个孩子做的?” “你身为警察,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何翔狡黠一笑,“刑警最看重的是什么? 3. 僵尸浴盐 4 “……当然是破案率。越是重大刑事案件,要求越要从快从严,你不说我也知道。像南城区公安分局这样的地方公安局,日常估计也很少遇到这么严重的恶性刑事案件,我想宋队长肯定都手足无措了,担心处理不好出现漏洞被人抓住把柄,一心想着赶紧把案子了结。所以一旦找到目击者那就正中下怀。他跟本不在乎嫌疑人是不是孩子,有没有能力犯罪,他只在乎赶紧结案。” “……” 见陆小棠不置可否,何翔忽然问她:“你有没有见过被害人田小夏的尸体。” “还没有。” “我建议你想办法去看一眼。到那时,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何翔似有所指,但没有说明。 之后,留下了联系方式,他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他对陆小棠说:“我不想问上面派你们下来真正的目的,但凭我个人,我希望你们能插手这件案子。不要太相信宋保国。” 何翔走后,陆小棠沉吟良久,她问慕容雨川:“你觉得呢?” “什么?” “如果我们插手这件案子?” “我们这次来并不是来查谁杀了那个女孩,是来查真野琉璃失踪的。”慕容雨川没好气的回答。 他表面上漠不关心,心底里对真野琉璃的安危很在意。 “真野琉璃是在s市失踪的,罗炎麟那边和公安局已经都在派人大范围调查了。我们是根据绑匪家伙提供的照片来调查。我想来想去,既然绑架真野琉璃的人给了我们田小夏的照片,那是不是意味着绑匪有意让我们插手这件案子呢。通过调查田小夏被害,说不定就能够找出绑架真野琉璃的线索。” 慕容雨川不能否认陆小棠的话有理,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儿冒险,“说不定绑匪留照片另有用意呢?” “应该不会吧,我感觉着真野琉璃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危险,我们就按照绑匪提供的线索查查看,或许会有意外收获。再说,你难道就对这件案子一点儿不好奇吗?” “……”慕容雨川不在争执了。 他和陆小棠的关系就是这样剪不断理还乱。 好的时候打打闹闹跟哥们儿似的,闹别扭的时候故作冷淡,谁也不睬谁。现在好容易关系刚刚缓和一点儿,美奈子又跟魂儿似的回来了。 陆小棠在刑事调查局看见慕容雨川给美奈子下不来台,但他真能冷酷到底吗,还得拭目以待。 喝完咖啡,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返回南城区公安分局刑警支队。 陆小棠向宋保国提出要见一见被害人尸体,宋保国脸上马上就沉下来,没有马上表态。 分明是不愿意。 他本来就像赶紧把陆小棠他们打发走,陆小棠的提议已经插手他的案子了,他当然不愿意了。 “我们尽量不干扰你,但是我们也应该对案情又详细的了解,如果宋队长还需要领导批示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像上面反应情况。” 陆小棠打了官腔,宋保国只好答应,这样吧,我让王法医带你们去法医室。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咨询他,他会给你们专业的解释吧。 “那倒用不着那么繁琐,他只要带我们去看看尸体就可以了,我这儿有法医。”陆小棠说。 宋保国的目光不由落在慕容雨川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居然还带着法医来,这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3. 僵尸浴盐 5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拒绝,带着两人来到了法医室。 区分局的法医室远远比不上省厅和c市公安局,空间狭小,设备简陋,隔着一扇门就能闻到一个浓浓的消毒水味,以及一些无法描述的古怪气味。 宋保国推开门,几个人一眼就看见胖乎乎的法医王顺,伏在试验台上呼噜呼噜的吃东西,吃的满头大汗,满屋子飘着一股麻辣烫的味道。 宋保国一见暴跳如雷,大喊道:“王顺你怎么工作时间在这里吃东西?” 王顺吓一老跳,扭头看见宋队长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吃了满嘴的东西都忘了嚼,还有蟹棒茼蒿叶子当啷在嘴外边,猛然间想起来,使劲儿把菜叶缩进了嘴里。 陆小棠看看慕容雨川,调侃的笑笑。在这种地方偷吃东西还吃得这么香,这家伙简直胜慕容雨川一筹啊。 王顺硬着头皮不得不把吃剩的麻辣烫扔进垃圾桶,还露出很舍不得的样子。 “这两位你之前都见过了,是省里特案组派下来的,想看看你手头那起虐尸案件的被害人尸体。”宋保国说。 “哦,跟我来吧。”王顺抹抹嘴角从架子上拿过一副手套戴上,推开一扇根本关不严的破门走进了解剖室。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随后跟进,宋保国犹豫了一下,捏着鼻子也跟了进来。 王顺从冷藏柜里拉出一个抽屉,一具骇人的女尸出现在眼前。 她遍体鳞伤,伤口形状各异,从头到脚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肉,脸上有一条裂口纵观了半边脸颊,几乎将脸劈开了,形成一个耐克商标状的对勾。 比起尸检照片,眼前的惨状更震撼了数倍。 “这是怎么伤的?”陆小棠倒吸着冷气问。 “折磨。”王顺说,“被害人在死前遭受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折磨。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吓人的伤痕。” “死者的致命伤在哪儿?” “我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陆小棠眼睁睁看着死者满身的伤痕,不明白王顺的意思。 “她受的伤实在太多了,不下十几种,很多伤口都直接或者间接的可能导致她死亡。”王顺尽量解释。 慕容雨川一声不响的站在旁边,过了好一会儿说道:“凶器找到了吗?” “我猜测应该是刀,或者比较锋利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还没找到凶器是吗?” “是,我把现场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凶器。” “你确定镜湖公园对面那个小巷就是杀人现场吗,我记得那个地方并不偏僻,凶手选择在那个地方残杀被害人,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这个……” 宋保国接过话说:“是,我们也怀疑过这一点,所以我猜测那里只是弃尸现场,真正的杀人现场另有地方,我们正在查找。” “能不能帮我把她挪到解剖台上。”慕容雨川对王顺说。 “哦。” 王顺到没有多想,刚要动手,宋保国不干了,喊道:“慢着,你要干什么?” “我要进一步看看尸体。” “你是不是想尸检?” “也可以这么说。” “荒唐,我们的尸检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要重做一遍。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直接问王顺不就好了?”原则上的问题,宋保国寸步不让。 “每个法医的检查方式都不一样,我习惯以我的方式重新观察一遍。” 3. 僵尸浴盐 6 “陆警官,我实在搞不懂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你们这样会严重干扰我们工作。”宋保国扭头开始对陆小棠施压。 陆小棠刚刚和嫌疑人的辩护律师何翔交谈过,意识到了这个案子存在问题,那就更要深入调查了。 她马上对宋保国说:“我们会尽量配合你们工作,但我也希望宋队长你们不要把我们排除在外,我们这次来有我们的目的。” “什么目的?” “这是机密,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像我的上级反映,征得同意,我马上就告诉你。” 陆小棠用上级来压宋保国,宋保国就没法说什么了,人微言轻,他一个分局支队长和省厅方面很难接上话。 但他还是显得很不满,眼神里难掩敌意,说道:“我也有必要提醒你,陆警官,如果你们扰乱了我们正常的办案,我也不排除向市领导反应情况。” “ok,我们各干各的,互不影响。雨川,开始吧……” 慕容雨川也不客气,从兜里掏出一次性的乳胶手套戴上,招呼王顺一起把尸体从冷藏抽屉里搬运到移动担架上,再转移到解剖台上。 尸体身上伤口密布,手一碰上,破裂的皮肉就微微抽动,好像随时都能裂开似的。两人小心翼翼,合力把女尸平放在解剖台上。 慕容雨川得以仔细观察身体的全貌。 从犯罪手段的凶残程度来评估,这个凶手绝对能排进慕容雨川所接触的凶案前五位。 尤其想到被害人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解剖室的空气仿佛随着那个惨不忍睹的女孩子尸体变得凝固了。宋保国捏着鼻子向后退了两步,露出厌恶的表情。 目测已经很难看出女孩原来相貌,那个豁开了半边脸的对勾刀口,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嘲讽的笑容。 慕容雨川俯身解剖台前,观察了一阵尸体,伸手扒开死者的嘴,瞧了瞧,凑过去闻了闻,问王顺:“死者嘴里有东西,她死前好像吃过什么,你查过了吧?” “查过,是一种化学物质,亚甲基二氧吡咯戊酮。” “哦。” 在陆小棠听来完全不知所谓。“为什么会有这种化学物质?”她问。 “这种东西有个外号叫僵尸浴盐。”慕容雨川眼睛看着死者,随口说道,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装了多少各种奇怪的知识。 “什么,丧尸浴盐是什么东西?”陆小棠听着名字挺渗人的。 “简称mdpv,是最新问世的一种强力迷幻药。如果这种药吸食过量的话,就会产生强烈的副作用,据说会让吸食者变成僵尸一样。曾经在香港和国外,就有吸食过量的人想电影里的僵尸一样发狂咬人。前几年美国出现的‘啃脸魔’就是有人过量服用这种药物,导致精神失常,攻击别人。” 宋保国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哼,真扯。毒品虽然厉害,我不相信真能变成僵尸。” “那是有科学依据的,”慕容雨川不动声色的解释,“从药物对身体机能影响的角度来说,mdpv会增多脑部多巴胺及去甲肾上腺素分泌,从而使人兴奋,同时出现幻觉、妄想,还变得亢奋有力,最恐怖的是令人产生暴力倾向,产生磨牙反应,导致想咬东西。” “……”宋保国闭嘴了。 陆小棠开口道:“可她毕竟只是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种药物。我还从来没听说呢。” 3. 僵尸浴盐 7 “是啊,听说这种药物在大陆这边并不多见,价格也不便宜……递给我一把镊子。”慕容雨川又对王顺说。 王顺拿过一把镊子递给他,慕容雨川接过镊子,开始试探被害人的伤口,有些伤口形状不规则,深浅不一,还有的伤口已经出现溃烂。 慕容雨川把镊子伸进伤口,撑开破损的边缘仔细观察伤口的形状,并用镊子试探深浅。 “你们测定过是什么凶器吗?”慕容雨川问王顺。 “这个……好像不是一种凶器,被害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她明显遭受过非人虐待……” “这我知道,”慕容雨川不耐烦的打断,“但尸体上有几处特征明显的伤,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慕容雨川说着用镊子指着被害人左乳上一处刺伤。那处伤口宽窄只有一厘米左右,伤口外翻,不知什么原因里面一些碎肉和脂肪都露在外面。 王顺大胖脸上的肉微微颤动,露出尴尬的表情,“看伤口的宽度和深度这是刀伤吧。” “那这是什么刀呢,什么刀能把里面的皮肉都剜出来?” “这……或许是刀子很钝……有可能是带锯齿的刀吧。”王顺猜测。 宋保国曾经遇到过,也不想手下人太没面子,跟着帮腔,“对啊,这种情况我们之前也遇到过。猎刀刺进身体拔出来就会带出皮肉来,伤口很吓人。” “这不是猎刀造成的伤口。”慕容雨川说,“猎刀带出的肉在刀背处,也就是伤口两端某一端。这个伤口带出的肉却在刀的侧面。这件凶器看起来不像是刀,更像是钩子了。” “……”宋保国被说的无言以对,只能狠狠瞪了一眼王顺。 其实王顺也很委屈,他曾经提到过,有些伤口看起来有点儿奇怪,吃不准是什么凶器弄伤的,问问队长需不需要请专家来看看。当时宋保国没多想就回绝了他的建议。 慕容雨川又指着被害人的双脚,“还有被害人的双脚脚心也有好几处奇怪的伤痕,刀口是弧形的,而且还是穿刺伤,也就是说这件凶器的好像是一个截面是弧形的小铲子,类似这样奇怪的伤痕还有好些处。这些伤口表面都有血痂残留,可以确定女孩被这些奇形怪状的凶器残害时还活着,她临死前,遭受到了残酷的虐待,甚至被火烧过,而且……” 慕容雨川皱皱眉,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很厌恶的东西。 陆小棠很少看见慕容雨川露出这样的神情,忍不住问:“怎么了?” 慕容雨川把镊子伸到死者的双条之间,夹起一片只连着一点儿皮的碎肉,“死者的下/体已经被彻底撕裂了,这是yin唇。” 别说陆小棠,连自以为神经强韧的宋保国胃里都一阵翻涌,恨不能马上跑出屋子。 “你在尸检的时候,死者下面被塞进了什么?”慕容雨川问王顺。 “是碎玻璃瓶子,还有刀片钉子等等一些东西。” “有没有发现jing液?” “没有。” “也可能是凶手用了避yun套,这个不妨事。除了这些以外,你还发现其他能证明凶手身份的东西吗,譬如说毛发什么的?” “没有发现。” “递我把剪子。” 慕容雨川接过剪刀,在开胸手术后留下的y型缝合上剪断了缝合线,用手打开了被害人的胸腔。 3. 僵尸浴盐 8 发现里面的内脏器官都还原封不动。 因为尸体发现的比较早,内脏器官还都保存完好。 一般尸检,对于脏器方面的检查,有些时候需要提取内脏分别保存检查,主要是病理毒理方面的检查。这个要根据法医需要来决定。 不过…… 慕容雨川马上就发现了问题,他问王顺:“你开胸检查的时候没有动过器官的位置吧?” “没有,都是原样保存的。” “这样看来,死者内脏已经多处受损了。肺部出现了血肿,脾打裂了,膀胱也破了。肝部大量出血。就这些伤就足以致命了。” 慕容雨川抬头对陆小棠说,“这个女孩是被活活打死的。凶手没有任何目的性完全是虐待发xie。”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情况,看到女孩凄惨的死状,让人不敢想象当时她究竟经历过怎样人间地狱。 “不管凶手是谁,我一定要把这个该死的畜生抓住。”陆小棠咬牙切齿道。 “幸好凶手我们已经抓住了,肯定给死者一个交代。”宋保国插嘴,脸上难掩得意。 陆小棠没有表态。 刚才见他们这边的尸检就如此敷衍,回想起何翔律师的话,对宋保国更抱有几分怀疑。 她忍不住说道:“宋队长,你就那么肯定是是那几个孩子。据我所知,你们现在除了有一个证人之外,并没有找到其他实际的物证,单凭这些证据要给他们定罪有些草率吧。” 宋保国表情一滞,随即怒道:“陆警官,你这些话是从谁那儿听说的,真是胡说八道,我们现在已经找到很多关键证据了,正在加紧核查,马上就要开庭了,我一定要让那几个疯狂变tai的小兔崽子得到应有的惩罚,即使他们未成年,判不了死刑,我也要让他们在监狱里蹲一辈子。” 宋保国暴跳如雷,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他这是真动怒了,不像是装的。 陆小棠不置可否。心里反复衡量何律师和宋保国两个人在这起案子里的立场和观点。 他们各说各理,都信心十足。 看来还不能单听一家说法,陆小棠决定深入调查这件案子,一方面为了寻找真野琉璃被绑架的线索,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个被折磨致死的可怜女孩。 这次检查只是初步尸检,慕容雨川告诉王顺,暂时不要处理尸体,以备之后可能用到。 对于尸体身上那些奇怪的伤口,慕容雨川一时间也无法断定究竟是哪些凶器造成的。没有经验的警员往往不太喜欢耗费时间和精力去调查这样的细节,可能到头来毫无用处。但他们不知道,越是这样的疑点,说不定就隐藏的有用的线索,如果尸检太顺利却又一无所获,反而不是好事。 慕容雨川特意给这些伤口进行了x光照相,为了更清楚的了解伤口的深度和形状,拍出来的结果更让他吃惊。 这些伤口的截面所呈现的并不是普通刀刃那种尖锐的的形状,而是顶端平滑的长条。从伤口入口可以断定这些长条凶器的顶端还是很锋利的,就像刀刃一样,反而正常刀刃的部分显得很钝。 慕容雨川在在脑海中想象这些东西的立体形状,用笔在纸上勾勒出来,然后揣进衣兜里。 出了分局,两人商量下一步怎么办,陆小棠说,我先把这个消息告诉罗炎麟,看看他对凶手有什么看法。 4. 被害人 1 罗炎麟收到了陆小棠发来的信息,通过qq视频对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说:“从你们告诉我的情况来看,尸体身上有多种伤痕,而且都呈现无规律的状态,正如你们猜测的那样,这是典型的虐待伤。我还想问问慕容雨川,这些伤是死前留下的还是死后留下的?” “都是死前留下的伤,而且不是一种凶器留下的,遗憾的是这边的警方还没有找到任何凶器。这不是第一作案现场。”慕容雨川说。 “被害人的致命伤在哪里?” “没有单一的致命伤,综合来分析,就是由于肝部等重要组织器官在机械损伤下出现功能衰竭。” “那就是说凶手并没有明确的杀人目的,他对被害人田小夏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一种发xie似的摧/残。这是一种虐待狂的行为,凶手纯粹以虐待取乐,被害人的死活本不放在心上,至于杀人,只不过是虐待行为所导致的后果,或者只是凶手单纯的想要灭口而已。” “哦,那你觉得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孩子?” “孩子?!”视频里罗炎麟的表情微微一震,“你怎么这么问,难道已经抓住凶手了,是孩子?” “现在警方已经扣押四名高中生,都是跟被害人同一学校的。因为有目击者曾经看到过他们把被害人带上车。” “原来是这样啊……一般来说,十几岁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容易冲动,他们有可能制造一些突发性的案件,可以很暴力,但是像你们描述的这种纯粹以虐待为目的倒是很罕见。通常虐待狂犯罪都发生在成年人里,自闭症患者,有神经官能问题的人,或者性yu倒错的人在青春期或者更早的幼年时期会表现出来暴力的倾向,纵火,折/磨小动物等等,但这些行暂时处于发展阶段,不会马上对他人造成实质性危害。直到这些心理异常的人进入成年时期,步入社会之后,通常成年需要面对的压力往往会成为激发他们犯罪yu望的诱因。像你刚刚对我描述的作案手段,以我通常的经验来看,凶手的年龄应该是相对偏大,30岁到50岁之间的男性。” “那就是说,十几岁的孩子可以排除在外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凡事都有意外,我只是根据以往的情况来说的,不能百分百确定。既然南城分局那边认定凶手是孩子,肯定会有他们的原因。你不妨好好调查一下再做结论。” 陆小棠迟疑了一下,问罗炎麟,“那你现在能不能给嫌疑人画像?” “我现在的画像不可能准确,你给我提供的资料实在太简单了。但我可以给你几个调查的方向,帮助你们确定嫌疑人特征。首先,你得确定‘凶手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是陌生人还是熟人。这就需要了解被害人的住址,日常安排,习惯,爱好,以及被害人失踪前后有没有特殊的表现等等,由此确定凶手对被害人的了解程度,究竟是陌生人作案,还是熟人作案。如果是熟人作案,还要进一步深入了解彼此的关系……” “其次就是‘凶手对犯罪现场的熟悉程度’如何,包括附近有没有住宅、建筑,公司。还有犯罪工具和犯罪手段。这可以帮助你确定罪犯到底是计划作案还是随机作案,甚至更多有用线索。” 4. 被害人 2 “……” “还有犯罪手段和工具。罪犯和所有人一样,愿意使用他们熟悉的东西。所以,他们选择的犯罪手段和工具可以反映出某种熟悉性,有些熟悉性可能是很普遍的,譬如他们开的手动挡汽车,同时还能反映出罪犯的某种技艺和特长。” “这个我们也知道,”慕容雨川嫌罗炎麟啰嗦,打断道,“我在尸体的身上发现了很多处奇怪凶器造成的伤痕,只是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凶器。” “那你有没有拍下照片,可以发给我,我找人画下来,让物证科那边好好查查。” 慕容雨川把验尸间拍下来的照片发给了罗炎麟。 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罗炎麟却并没有下线的意思。 他望着屏幕前的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沉默了片刻说:“我这边也有件事要告诉你们。那个偷走濑户美奈子手机的人又打来电话了。” “他说什么?”慕容雨川急道。 “他说,给我们六天时间。” “六天时间?做什么。”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挂断电话了,我想跟真野琉璃有关吧。” “靠,手机号都能确定了,还找不出打电话人的所在位置吗?” “对方是个高手,不但用了反跟踪软件,打电话的时间也很短,以我们现在的侦破手段即使能找到他,也并不容易,如果真野琉璃在他手上,可能随时都有危险。” “难道你们现在连一点儿真野琉璃的消息都没有吗?” “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我们检查过了真野琉璃失踪的附近的所有监控摄像,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所以,我们怀疑凶手很可能是有预谋的作案,他在实施绑架之前早已经把退路想好了。” “可他怎么知道我要和真野琉璃去机场呢,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对我的情况了解的那么清楚?” “具体原因还需要继续查,不过凶手绑架真野琉璃应该别有所图。” 慕容雨川刚想问‘这个人到底图谋什么’,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吓了一跳,来电显示居然是美奈子的。 “慕容雨川先生,这可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那个阴郁的男声。 音调有点儿古怪,好像有意捏着嗓子说话。 “真野琉璃到底怎么样了?” “你的时间有限,希望你不要问无用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她暂时没有危险。” “那好我就直截了当问你,为什么要绑架她,为什么偷法医的照片给我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慕容医生你这么聪明,那就全凭你自己猜测了。” “你是想让我调查田小夏虐杀案?” “我想让你调查真相。” “真相?你是田小夏的什么人吗?” “随你猜吧,总之你要想方设法救出无辜获罪的人。” “你是指那几个孩子?你在帮他们说话?”慕容雨川被搞糊涂了。 “慕容医生,如果你还想见到那个小姑娘的话,你就不要胡乱猜测,脚踏实地的去调查。你们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喂,我……” 慕容雨川还想往下说,对方挂断了电话。 “这个混蛋,他到底想干什么?”慕容雨川愤愤不已,他实在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 “至少我们现在能确定一点,他想我们插手这件案子。只要我们按照他的想法去做,真野琉璃应该不会有危险。”陆小棠说。 4. 被害人 3 “如果真要查这案子,你想从什么地方入手?” “我想先了解了解被害人。我猜宋保国主要的精力应该都在嫌疑人和证人身上。我们就换个角度,侧面了解一下这个案子,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 …… 被害人田小夏的母亲叫王晓飞,继父叫张龙。夫妇俩开了一家小饭店。生意一般,能维持生计。 陆小棠走进饭店,装潢简单,六张桌子,没有客人。她一眼就看见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个神情奇怪的中年女人。 女人五官端正,但是神情相当麻木,就像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她目光呆滞的看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好半天才含糊的问了一句,“你们要吃点儿什么?” “你是田小夏的母亲吗,我们想找她。” “……”女人没吭声。 陆小棠感觉这个女人太古怪了,问到第三遍,女人终于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警察。” “你们稍等。”女人起身头也不回的走进厨房。 慕容雨川瞧着她的背影说:“我还以为她就是田小夏的妈呢,原来不是。不知道田小夏妈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女儿这样惨死了,无论是谁都很难承受吧。” “不要乱说话。”陆小棠提醒慕容雨川。 刚才那个女人很快又从厨房出来了。 她是一个人出来的。 “田小夏的母亲不在吗?”陆小棠问。 女人直勾勾的瞅着陆小棠,向她走来。那样子看着很瘆人。 突然! 女人扬起手,手里赫然举着一把菜刀,朝陆小棠迎面劈下来。 陆小棠大吃一惊,幸亏手底下有功夫,抬手格挡女人手腕,把刀擎住了。 “就是你们这帮警察害死我女儿,你们都要偿命!!”女人咧嘴大骂,呲出白森森牙齿,双眼布满血丝。 充满杀机。 她举刀疯砍,似乎跟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有深仇大恨。陆小棠连连后退,避开两刀,瞅机会使出擒拿把她的拿菜刀的手扭到背后。女人还不肯束手就擒,狠命扭动身子,神经质般的嗬嗬大叫。 就在这个时候,从厨房里慌慌忙忙跑出一个穿围裙的男人,二话不说,帮着陆小棠把女人制服,夺下了菜刀。 “谢谢,她这是怎么回事儿?”陆小棠问男人。 “因为女儿死受刺激了。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 “她就是田小夏的妈妈王晓飞?”陆小棠问。 “嗯。” “那你是……” “我是田小夏的后爸,我叫张龙。” 张龙给王晓飞拿来了镇定药,就着开水给她服下,过了一会儿,王晓飞平静下来,开始捂着脸哭泣。 “她一直都这样吗?”陆小棠问。 “自从知道孩子出事儿以后就这样了。”张龙叹口气说。 他又问陆小棠:“不过,她一般都不袭击人,怎么会拿菜刀砍你呢。” “我说我们是警察。她为什么说是警察害死了她女儿呢,田小夏的死跟警察也没有关系啊。” “原来你们是警察啊……是啊,她最近一看见警察就激动,可能是之前被警察盘问的烦了。” “警察来找过你们?” “何止是找,连我们都调查了。就好像我们会杀了自己女儿一样,小夏才17岁啊,我和她妈平时都舍不得碰一个指头,那个凶手实在太畜生了。”张龙说着眼圈也泛红了。 4. 被害人 4 “你们见过女儿的尸体吗?” “见过。小夏真是死的太惨了,她妈妈当时就受了刺激。我现在一想起女儿的样子,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疼。”张龙声音哽咽,双手捂住脸,显出很痛苦的样子。 “警方已经抓住了嫌疑人,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 “都是田小夏的同校同学。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凶手?” 张龙把手从脸上拿下,看似悲痛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冷笑,“我怎么认为有什么用,你们是警察,凶手是你们抓的,抓对抓错我们也管不了。” 他这话听着话里有话,让陆小棠心头一动。 她对张龙说:“你女儿遇害,你肯定也想我们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吧。我们这次来也想听听你的看法。我们现在根据目击证人的举报逮捕几个嫌疑人,不过证据还不足,所以我今天来找你详细问问,看你能不能提供细节的消息,便于我们判断。” “我能帮你们什么?” “谈谈你女儿在学校的情况,与别人相处怎么样,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在她出事前后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 张龙让王晓飞把田小夏的相册拿给陆小棠,怕她受刺激,把她打发到厨房干活。 陆小棠翻开相册,一个清纯可人的小女生映入眼帘,与停放在公安局法医室那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形成强烈反差。 从张龙口中,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对被害人第一次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田小夏在第三高级中学高二4班上学,性格开朗,与同学相处的也都不错。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遇害那天,她平时住校,周末正常回家,出事那天她事前没跟父母说过要去谁家,一直等到晚上7、8点钟也没回家。 “你们当时报警了吗?”陆小棠问。 “没有,她妈给她打了电话,她一开始没有接电话,过了半个小时给我们回了一个电话,说她在学校复习功课,这个周末就不回家了。” “在学校复习功课?她打电话这段时间大概几点?” “快到9点了。” “她电话里还有没有说别的?” “没有。之后就挂断了。” “那你觉得她的语气和平时比有没有什么不一样,譬如说有些害怕,或者欲言又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警官,你是在怀疑我女儿在那个时候就被人绑架了?”张龙神显得十分震惊。 “是,根据我们的目击者所说,她最后一次看见你女儿上了嫌疑人的车是在下午5点多钟。如果她真是被绑架了,有可能那通电话就是嫌疑人逼迫她打给你们的,距离你女儿失踪到凶手弃尸之间间隔了一个周末,也就是两天左右。这段时间,你的女儿可能一直在凶手手中。” 陆小棠正说到这里,无意中一抬头,吓了一跳。 半张脸从厨房里探出,漠然瞅着她和慕容雨川。 田小夏的母亲,这个神经质的女人神神鬼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陆小棠刚才说话。 这时候饭店里来了两个客人,张龙起身招呼。陆小棠见不方便说话,便告辞了。 出了饭店,陆小棠走过一个拐弯问慕容雨川:“你有没有感觉张龙有点儿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他说的很好啊,看上去还特别难过呢,一个后爸对女儿这样太少见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怀疑,你不觉的表情很夸张吗,总感觉他哭和难过都是假装给我们看的。” “田小夏又不是他亲生女儿,没什么感情也是正常的。当着我们的面装装样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人不都喜欢装给别人看嘛。” 陆小棠细想慕容雨川说的倒也有理。 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生活在一起,为了彼此打成一片,总要说各种各样的谎话,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 4. 被害人 5 虽然张龙和田小夏没有血缘,但作为她继父的角色,就得装得像一个父亲。他总不能对别人说,这个女孩又不是我亲生的,她死得惨不惨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为一个跟我没有一点儿血缘的流眼泪?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一边聊着,要过马路,陆小棠眼尖,看见马路对面有个面孔熟悉的人,赶紧拉着慕容雨川转身拐到岔路上。 “喂,走错路了,咱们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 “别说话,那个人过来了。” “谁?” 慕容雨川莫名其妙被陆小棠拉着走出很远,陆小棠偷眼往后瞧。那个人已经过了马路,并没有发现他们。 “你到底看到谁了,神神秘秘的?” “何翔。” “何律师,怎么这么巧碰到他了。” “也许并不是巧合呢。” 陆小棠沿原路返回,拐过路口,看见了何翔的背影,他穿着上午陆小棠看见他时穿的高档西装,只是手里多了一个公文包。 他夹着公文包,走到川香菜馆站住,看了眼招牌,推门走进,似乎想吃饭。 陆小棠的眼中却闪过一道光。。 川香菜馆正是被害人田小夏母亲开的小饭店。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刚刚从那里出来。这么巧,他们前脚出来,何翔后脚就来了。 “奇怪呀,他不是嫌疑人的辩护律师吗,怎么跑到被害人家里了?”慕容雨川纳闷的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就在外面等等看。我倒要看看他这是演的哪一出儿。”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躲在附近,一瞬不瞬的盯着川香菜馆的大门。 过了大约能有10分钟,菜馆大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 就见何翔踉踉跄跄被人推搡出来,差点儿摔倒。 推他的人正是田小夏的妈妈王晓飞,一边推,嘴里还骂骂咧咧,“滚——滚——你给我滚——” “你这个疯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哐—— 何翔刚换了一句嘴,王晓飞就把一个东西砸在他脸上。 何翔想公文包。 何翔眼镜被砸飞了,公文包也摔开了,从里面散出了一摞钱,都是一张张红色的百元钞票。 何翔顾不上躲闪王晓飞又抓又打,急急忙忙趴在地上把散落的钞票塞进公文包里,捡起了眼镜戴上,撒腿就跑,等确信王晓飞追不上他了,才回过头气急败坏的指着王晓飞大骂:“你这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嗨,何律师,别来无恙。”就在何翔破口大骂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何翔扭头往身后看了看,一眼看见了陆小棠,脸色一下就僵硬了,显得十分不自在。 他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是陆警官啊。真巧,怎么在这儿遇见你了。” 4. 被害人 6 “我觉得不单单是因为巧合吧,也许是因为我们恰好想到了一处。” 何翔稍稍一怔,眼睛眯起来,“陆警官,难道你来也是……” “不错,我就是来找田小夏家属的,我现在要着手调查这件案子,想先跟被害人父母接触一下。但我看不明白,何律师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嫌疑人的辩护律师吗,你来找被害人家做什么?” “我,我也是为了多了解一些案情。” “真是这样吗,只要我去问问田小夏的父母便知道了。” 陆小棠带着玩味的眼神瞅着何翔,声音陡然抬高,“身为律师,用钱贿赂被害人家属企图串供,你这样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 何翔大惊失色,强作镇定的辩解道:“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些抚恤金表示安慰,他们没收,就这么简单。你不要胡猜。” “抚恤金!?这个说法解释不通吧,除非你心里已经认定你的辩护人就是凶手,要不然凭什么你出抚恤金?” 何翔让陆小棠问的无言以对,无从狡辩,最后说:“大街上人多,咱们找一个安静点儿的地方聊聊吧,你看怎么样?” “你不是还想收买我吧。” 陆小棠一下吧何翔的意图点破了,何翔难堪至极。 但陆小棠还是答应了何翔的建议,她现在急需深入了解案子。宋保国对她处处设防,抱有敌意,她就只能通过其他渠道。今天抓住了何律师的把柄,正好趁这个机会,深挖一下。 他们随便找了一个路边饭馆,要了一个包厢,便于谈话。 “现在关上门了,只有咱们三个,何律师,我想要你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也怀疑那个是个孩子就是凶手?” “当然不是,根本就没有足够证据证明那些孩子是凶手。”何翔危襟正坐,断然否认。 “何律师,现在不是正式场合,我们也不是宋保国,你不要把我们当成对立面。要是我们真想对你不利,就冲你刚才的企图贿赂被害人家属的行为,我们就可以直接上报,搞不好你连律师都当不成。我们不那么做,因为我们只是来了解案情,不想卷入其他纠纷。现在我是私底下跟你谈谈这件案子,要你一句实话。” 把柄抓在人家手里,何翔不说也不行了。 他思索了半晌,权衡之后,叹口气说:“我这么倒也不为别的,就是想给这场官司增加获胜的砝码。虽然我不认为那四个孩子是凶手,但现在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让他们无罪释放。” “按照你这么说,那几个孩子还是有作案的可能对吗?” “……”何翔摊开双手,做出一个为难的神情。 “那四个嫌疑人都是什么样的孩子,你应该都接触过他们比我了解吧。反正我也要去找他们的,我想先听你讲讲。” 赵强,17岁,父母是中建的职工,常年在外地工作,他跟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在学校喜欢跟人打架,脾气暴躁。 陆小棠在看守所看见这个大男孩暗吃一惊。他虽然只有17岁,长得五大三粗,面色黝黑,下巴上过早的生出一茬连毛胡子。乍看上去分明就是一个大人。 赵强带着手铐被看守所警察带进审讯室,他闷着头坐在陆小棠对面的凳子上,一言不发,低着头也不看人。 陆小棠注意到他脸上和脖子上有些瘀伤和青肿,问他:“有人打过你吗?” 赵强嘴里含糊的回答了一句:“没有。” “放心,如果有人打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赵强抬头看了陆小棠一眼没说话。 站在他身后的警察着急了,急忙解释,“陆警官,他脸上的伤可不是我们打的,我们可没有刑讯/逼供啊,是他自己在监室里跟其他犯人打架弄的。这小子脾气大得很,蘸火就着,动不动就闹事儿。” “哦,我知道了。” 5. 少年犯 1 于是,陆小棠直接步入正题,向赵强询问了一些基本问题。诸如,案发时他在哪里,与什么人在一起,认不认识被害人田小夏等等。 赵强不厌其烦的回答了两句,被陆小棠问烦了,大声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完,我都回答了多少遍了同样的问题了。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我不认识田小夏,只是见过面,你们不相信就去学校查。你们要是非要诬陷我杀人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冤死的人有得是,新闻上我总能看见,就你们这水平的警察,照比人家美国的fbi差远了,人家才不会整天到晚瞎问。人家只要用最先进的仪器一测,再一推理分析,案子就结了,哪用得着像你们这样费事。反正我都想好了,我还未成年,你们判不了我死刑,至多判我个无期,就算我在监狱里待上20年,出来也才37岁,我在监狱里也不会闲着,一直写上告信告你们,等我出来了,就能拿好几百万的补偿款。后半辈子,也够花了。” 陆小棠听他说的一开始有点儿来气,听到后来哭笑不得。看他外表长得像个大人,内心里还是个很不成熟的孩子。 她决定换个人试试。 吕良玉,17岁,在校成绩友谊,人缘甚好。 这个男孩走进审讯室,就让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眼前一亮。 面前已经站着一位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美少年,他头发留得很长,梳理的很有型,没穿囚服,甚至连手铐都没戴,还是白衬衫,黑西裤,保持着外面的打扮,即使在看守所里呆了好几天,看上去也精气十足,跟赵强截然不同。 陆小棠听何翔谈到过吕良玉。这四个嫌疑人平时关系比较要好,尤其是吕良玉、赵强和郝磊这三个男孩算是死党。吕良玉家世好,就他们的大哥,另外两个属于跟班。 这就方便陆小棠理解为什么性格迥异的赵强和吕良玉会成为朋友了。 看吕良玉的派头,家庭肯定有点儿背景,要不然也不能在看守所里过的这么自在。狱警对他的态度明显比赵强好多了。 吕良玉很有礼貌的站在门口,陆小棠示意他坐下,他就规规矩矩的坐在陆小棠对面。冲陆小棠露出善意的微笑。 “你笑什么?”陆小棠问。 “你长得真漂亮,警察姐姐。” “……” 面对同样的问题,他回答的比赵强清楚的多,没有任何焦躁。 他说,自己在上周五,也就是案发那天,的确是跟其他三个嫌疑人乘车出去玩儿了。但他们根本就没遇见田小夏,更不可能拉她上车。 “那为什么田小夏的班主任口口声声说看见你们强行把田小夏戴上车的?” 5. 少年犯 2 “田小夏的班主任……”吕良玉神色黯然,迟疑了片刻,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对这个人一点儿都不熟悉。” “但他很肯定就是你们。” 吕良玉沉默半晌,抬起手,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凝视着陆小棠,“因为他是老师,所以你们就无条件相信他?” “……”陆小棠一震,一时无言以对。 审讯室的气氛变得有怪异。并不像陆小棠来时料想的那样。 她原先以为审问几个孩子肯定要比成人简单多了,察言观色就能找出他的破绽,可是现在她有点儿不确定了。她从吕良玉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伪装,他坦诚直视的眼神慑人心魄。 难道他们真的是无辜的? 嘎吱—— 审讯室门开了。 一个满脸阴郁的中年男子不请自入。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正对门口,同时看见了这个男人。他身材消瘦,穿着一套普通的便装,灰白的头发整齐的梳在一边,表情阴沉,不怒自威。 男人的目光霍然落在二人脸上,眼神中似乎带着电流。 “喂,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站在门口的狱警厉声呵斥。 男人用眼角扫了他一眼,没吭声,注意力仍然在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身上,似乎根本没把那个狱警放在眼里。 狱警火了,“你听到我问话没有,这里是审讯室,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你不说话我就把你抓起来。”说着拿起挎在腰间的电棍,就要往上上。 中年人刷的转头看向他,冷声道:“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警察队伍的,国家给你一身警服不是让你迫害百姓的!” 狱警被他训斥的一愣一愣的,没搞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 吕良玉本来背对坐着,听到男子怒叱狱警,回身惊呼:“爸。” 吕良玉的父亲突然闯进来,让陆小棠万万没想到。 这时,另外一个警官模样的人随后走进。陆小棠认得他,看守所副所长,姓隋。 “这是怎么了,老吕。”隋所长看到审讯室里的情景,问吕良玉的父亲。 吕良玉的父亲一指那名出言不逊的狱警,“你们看守所的执法还真是别有一套啊,一个小小狱警就能把我抓起来定罪。” 隋所长气炸了肺,指着狱警鼻子呵斥,“你这个混蛋你疯了吗,是不是想扒皮?” 狱警一下就慌神了,急忙解释:“所长你听我说,是这个人突然闯进来,也没跟我们打招呼,我担心万一他要劫狱呢……” “劫你个头,人家是咱们区检察长吕荣光,来我们看守所视察不是正常吗?” “什么?检……检察长……”狱警终于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吓得噤若寒蝉。 吕荣光冷冷道:“我本来并不像插手这件案子,身为法务人员,我对咱们的司法充满信心,虽然我我儿子被抓了,我本来也不想过问,我相信咱们的司法同行秉公执法,不偏不倚。但是现在看来,我可能想错了,咱们的司法基层还有很多很严重的问题。即使是一个检察长的儿子,都不能受到公正的待遇,何况是其他人啊。” 隋所长听得满头大汗。 他们整天和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道,处理各种案子,难免不会出现一点儿违规违纪的事情,只要无关大碍,不捅大篓子,一般也没人追究,但要是真得罪了这位实权上司,即便揪住小问题不妨,也够他喝一壶的。搞不好连他的位置都坐不稳。 他气急败坏狠狠跩了那个狱警一脚,呵斥道:“还不赶紧给吕检察长道歉。” 狱警灰头土脸,又惊又怕,赶紧过来给吕荣光又鞠躬又陪好话。 “罢了,你们出去吧。”吕荣光也不表态原不原谅,生硬的把所长和狱警都打发走了。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脸上,说道:“你们是谁,我记得这个案子不是宋保国接手的吗,你们是宋保国派来的?” 5. 少年犯 3 “我们是从省厅来的。” “省厅?刑事调查局?”吕荣光虽然吃惊,但是见多识广,马上就想到了陆小棠他们的身份。 “你是吕良玉的父亲?” “是我……这件案子为什么要派省厅的警察下来呢,能不能跟我说说原因?” 陆小棠从刚才的事上就看出了这个人的性格,虽然刚才那名狱警确实有不妥当的地方,但吕荣光盛气凌人,压人一头的的气势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他与嫌疑人父子关系,照理说应当回避,却跑到这里来,是什么居心? “吕警官,如果我现在回答你,你不觉得有点儿不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身为检察官,有理由了解案情的。” “别告诉我这起案子就是由你负责的。让一个父亲来审自己儿子吗?这个可是严重的违反规定。”陆小棠可不在乎什么检察长,毫不客气的自责道。 吕荣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个案子当然不是我负责的,但作为本区的检察长,我也有责任来过问一下,虽然嫌疑人是我儿子,但我不会干涉审判,假如他真杀了那个女孩子,那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是他咎由自取。” “爸,我真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吕良玉忽然朝吕荣光大喊,满脸委屈。 “住嘴。”吕荣光脸上肌肉抽痛,分不清是怒气还是心痛。“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 他故意不看儿子,对陆小棠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聊聊。” “没问题。” 吕良玉被带走了。 陆小棠现在明白,吕良玉为什么在看守所待得这么自在了。有这样的爹当靠山,即使吕荣光不故意交代,那些狱警讨好还来不及,哪敢为难他儿子。 审讯室里只剩下,陆小棠、慕容雨川和吕荣光。 “陆警官,我没想到上面这么重视这件案子,特意把你们派下来,我想知道具体原因。” “我们只是配合宋队长那边工作,重要负责取证调查的还是他们。” “他们,哼……” “他们有什么不妥吗?” “不瞒你说,我根本就不相信他们。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不考虑我的身份,就作为一名父亲,我也可以大声告诉你,我儿子不可能是杀人犯。” “或许……” “不是我有意偏袒他,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他平时都很少跟别人发生争执,怎么可能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简直太荒唐了。我想你们肯定也是这么想吧。要不然也不能亲自来调查,说白了,你们根本就不相信宋保国。” 吕荣光戳中了要害,陆小棠的确是不怎么相信宋保国,要不然也不会亲自来调查。 “在没有拿到最终证据之前,我们谁都不信。”陆小棠不卑不亢的驳斥了一句。 5. 少年犯 4 吕荣光青筋暴徒,暴怒的盯着的陆小棠。 陆小棠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平静的看着他。 半晌,吕荣光强压怒火,缓缓道:“陆警官,如果你真想调查清楚这个案子,不是只盯着所谓的嫌疑人不放,那样你永远也找不出真相。只能被宋保国他们牵着鼻子走,我对他已经失望透了。我只有一句话想要忠告你,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从证据入手,其实你们手里已经掌握了证据。可能你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告辞了……” 吕荣光气呼呼的走了。 陆小棠却陷入了思索,她问慕容雨川,“你觉得他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好像在暗示咱们什么?” “他说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可是证据在哪儿呢,我怎么没发现呢?”慕容雨川纳闷的说。 “会不会是你发现的尸体上那些奇怪的伤口。他是区检察院院长,完全有可能弄到这些信息的。” “我已经把那些伤口的照片传给局里的物证科了,让他们帮忙确认是哪种凶器。这个根本用不着提醒我也会那么做的。” “难道他指的不是这个证据,那能是什么呢?” “我那天只是做了粗略的尸检,并没有详细检查,会不会是尸体上还有什么文章啊。” “好吧,我先看看其他两个嫌疑人,然后我们再去分局那里问问王顺吧。” 嫌疑人一共有四个人。三男一女。赵强好吕良玉已经见过。还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叫孟磊,16岁,刚上高一。一个女孩叫曹梦妮,17岁,高二。 陆小棠先见了曹梦妮,她比较好奇,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会成了杀人犯。 曹梦妮出现在眼前时,让人眼前一亮。 分明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女生。公主头,大眼睛,细胳膊细腿,白白嫩嫩,属于那种少男杀手型的美少女。 连慕容雨川都忍不住在陆小棠耳边嘀咕,“不是吧,这样的女孩能杀人,太毁三观了。” 曹梦妮十足就是个任性的小女孩,来了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摆弄指甲,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困境,将要面临什么。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没被人欺负过,说明家庭条件也还不错。要不然像她这么漂亮又年轻的小姑娘,难免不会被那些狱霸看上。看守所和监狱里,女犯和男犯情况差不多,要想解决生理问题,除了自己的手就是同性。 小女孩对陆小棠的问话回答的倒很干脆,知无不答,对于是否伤害过田小夏,她反应跟之前三个男孩差不多,矢口否认。 最后一个见的是孟磊,这四个嫌疑人中年纪最小的,长得白白胖胖。他一进门就开始哭。陆小棠劝了好半天,他才止住了,但是垂着头不肯说话,看样子他是吓坏了。 折腾了一气,陆小棠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她习惯跟那些凶狠狡诈的家伙打交道,面对这像单纯的小孩子,反而有点儿不知所措。 慕容雨川比较坏,走到胖子跟前,弯下腰,伸手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形状,对他说:“你好好交代,小胖子,哥哥一会儿就把你拉到外面,让你吃枪子。” “呜……呜……”小胖子吓得魂飞魄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慕容雨川笑嘻嘻的走出审讯室,掏出手机给王顺打电话,想让他把田小夏的尸体搬出来,一会儿他回去要重新做一遍详细检查。 吕荣光那句别有深意的提醒不知是真是假,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可是,王顺的手机响了半天就是没人接。 “怎么搞的。这胖子干什么去了。”慕容雨川不满的,又拨法医室电话,居然一直是忙音,根本接不通。 他又打分局刑警支队的主机,这次接通了。 慕容雨川让他转告法医王顺,让他给自己打电话。 接线员匆匆忙忙说:“恐怕不行,法医室那边失火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 6. 烧焦的女尸 1 失火了? 慕容雨川大吃一惊。 赶紧把消息告诉陆小棠,两个人暂停了对孟磊的审讯,赶回了南城区公安分局。 此时火已经被扑灭,法医室门口的墙壁都被熏黑了。屋里一片狼藉。由于屋里存放着福尔马林之类的易燃化学品,火势燃烧的很迅速,要不是处理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宋保国简直暴跳如雷,指法医王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给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把火点着的?” 王顺胖脸上盖了一层烟灰,变成了大黑脸,衣服也烧成一条条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带着哭腔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当时去了趟厕所一转身回来的功夫,屋子就着了。” “哼,肯定是你用什么违规电器,或者抽烟乱扔烟头点着了。” “法医室里我什么电器也没用过,再说我从来不抽烟啊。宋队。” “那不是你还能是谁,是我吗?” “我……我……”王顺一脸委屈。 其他警员们都围在两旁看着,一个个有惊无险,神情各异,有看热闹的,也有怀疑的。 慕容雨川现在知道为什么王顺刚才不接电话了,他肯定是忙着救火,那里顾得上听手机,估计房间里的电话也烧坏了,难怪一直打不通。 幸亏只有法医室失火,处理的也很及时,没有殃及其他办公室。要不然宋保国能剥了王顺的皮,剃了他的肥膘。 “这火烧的有点儿蹊跷啊。”陆小棠脱口而出。 慕容雨川已经急忙跑进法医室,他四下里仔细观察了一圈,回头看宋保国还在不依不饶的训斥王顺,说道:“宋队长,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这是人为纵火。” 声音不大,但就像一颗手雷扔在了地方。 大家瞬间安静。惊愕的望着慕容雨川。 宋保国脸色大变,已经不是气愤,还是骇然了。 “慕容医生,你这话可不能乱讲啊。这里可是刑警队,还有人敢在我这里纵火,那不是吃了豹子胆吗?” “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儿。我只是据实相告。”慕容雨川指着烧毁的法医室说,“我仔细检查过了这里一共有四处起火点,分别在试验台上,解剖台下面,还有停尸房里。意外着火着火点一般只有一个两个,不会有这么多,而且不会分布的这么均匀。所以我断定这是人为纵火。而且,这些起火点的温度都很高,远远超过正常值,明显使用了助燃剂。像甲醛,硫酸这些化学品,这里随便就可以找到。” 慕容雨川一番专业分析让宋保国无言反驳,他还是有些不服气,“可是有什么人能够跑到法医室来纵火呢,难不成是王顺吃饱撑的没事儿干,自己点火玩儿不成?” 6. 烧焦的女尸 2 “可不是我啊。我自己点火干什么?”王顺一脸苦相,欲哭无泪。 慕容雨川冲陆小棠使个眼色,陆小棠会意,对对宋保国说:“这样吧宋队,我们想单独跟王法医聊聊,可以吗?” “单独聊聊!?”宋保国充满怀疑的瞅着陆小棠,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都散散吧,没事儿了。”宋保国招呼其他警员离开,法医室只剩下了陆小棠和慕容雨川 陆小棠这时小声问慕容雨川:“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怀疑这次纵火和田小夏这件案子有关?” “你怎么这么想?” “你来看看。”慕容雨川说着走向里面的解剖间,用手指指里面。 陆小棠跟在他身后,顺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解剖台。 没想到解剖台上竟然有具尸体。 尸体此时已经乌黑,散发着一股表皮烧焦的气味。 肯定是刚才失火烧到了解剖台,不锈钢台面都附上了一层黑灰,有些设备都烧坏了。 “这怎么有具尸体?”陆小棠问王顺。 王顺支支吾吾的说:“你们刚才打电话让我把田小夏的尸体搬出来,我就搬出来了。去趟厕所的功夫。就着火了。” “你上厕所是大的还是小的?”慕容雨川问。 “小的。” “那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在法医室附近?” “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我只能认为火是你放的。” “为什么?”王顺吓了一跳。 “这里一共有四处起火点,还不在一处,解剖间两处,外屋两处。想让它们同时着火可需要点儿时间。厕所距离这里没多远,你来去的功夫,纵火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把这些地方都点起火来。所以我怀疑你在撒谎。” “我……我是撒了谎。”王顺迫于无奈承认了,“我其实除了上厕所,我还……我还……” “你还怎么了。”陆小棠见他吞吞吐吐的,马上逼问。 “我还到楼下买了点儿零食。”王顺从大褂里面掏出了薯片,泡椒鸡爪,麻辣粉丝好几包小食品。薯片都已经压碎了,王顺一脸惋惜。 “我也没想到,我就出去十几分钟,这边就着火了。拜托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宋队啊,他要是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无可奈何的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慕容雨川走到解剖台,看了一眼田小夏的尸体,因为火势扑灭的还算及时,这具尸体没有被彻底焚毁,不过表皮不少地方都已经烧焦了。田小夏原本伤痕累累的脸变得更加惨不忍睹,让人不忍直视。 慕容雨川又把视线转移到解剖台下面,指着地面上对陆小棠说:“这里有个起火点。正好在尸体躯干下方……还有一处起火点靠近双腿的地方,在这里……” 起火点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高处上百度,地面的有两个黑斑附近的瓷砖出现了细微的放射性龟裂,还有一些好像融化玻璃的东西。如果不是专业勘验人员,也很难发现。 “这两个起火点都是光秃秃的地面,平时根本没有着火的可能,我估计是有人把化学试剂的瓶子扔在这里,然后点燃了。这个架势就有点儿像支起架子烧烤了。” 烤什么? 烤尸体。 慕容雨川这个比喻听着有点儿恶心,但很形象。 6. 烧焦的女尸 3 陆小棠这才明白慕容雨川刚才为什么怀疑这起纵火跟田小夏的案子有关。 在解剖台下面纵火,用意不言自明。至于纵火者又在其他两处地方点火,无疑是为了掩人耳目。 既然有人冒风险跑到公安局里纵火,那就说明他有必要冒这个险。 陆小棠一下想到,刚才在看守所里吕荣光撂下的那句话——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从证据入手,其实你们手里已经掌握了证据。可能你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等他们赶回来打算重新进行尸检,被害人的尸体就被火烧了。两件事前后发生,更说明这具尸体的重要。 “看来你昨天检查的还不够细啊。”陆小棠埋怨慕容雨川。 “我扫了一眼尸检报告,没发现什么漏洞,再说王顺怎么说也是个专业法医,我以为他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呢。” 两人说着话,不约而同把愠怒的眼神瞅向战战兢兢的王顺。 “怎么了,二位?”王顺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他站在外屋,没听到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说什么。 “我问你,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没告诉我们?”慕容雨川大声质问。 “没有啊,我知道都告诉你了,我干嘛要瞒你们,尸检报告你不是也都看过了……”王顺急得满头大汗。 陆小棠仔细想了想事情前后,有点儿不解,假如王顺真没有在尸检时找到重要线索,那么吕荣光又是如何确信尸体上有证据的呢,连法医都不知道,他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 “你认不认识吕荣光这个人?”陆小棠问王顺。 “吕荣光是谁呀?” “他是区检察长,姓吕……” “哦,我好像想起来了。”王顺忽然道,“头些天确实来了一位大官,好像姓吕,当时我正在对田小夏进行尸检,还没结束,他就迫不及待的问我这问我那的。” “你跟他都说什么了。”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但是尸检还没完事儿,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随便说说,那都聊了什么,你还能想起来吗?”陆小棠打算刨根问底。 “这个……”王顺愁眉苦脸的使劲儿回忆,对于不太愿意动脑子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我跟他说的跟尸检报告上写的也差不多,被害人多大年纪啊,都受了什么伤,怎么死的,大概就这些……” “他有没有问你,能不能看出凶手的一些特点?” “是啊,他问了,而且总是问这个问题。” “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就赶着说,说到哪儿算哪儿,他还对我挺不满意的,可这老头儿问的问题确实奇葩……他问我凶手看像多大年纪的,我说我哪儿能看出来。他又问我凶手是不是惯犯,我说我没法确定,也许凶手比较小心吧,可能把被害人的身体都清理了……” “等等,”慕容雨川打断他,“你说凶手清理了被害人尸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也就是那么一猜,其实我也不确定,所以也没敢写进报告里,要不然宋队问我,我说我都是猜的,他肯定骂我。” “你就算猜总得有点儿根据吧,你怎么会想到的?” “我……其实也没啥,我就是看到被害人的yin毛被剃光了,身上有些伤口好像擦掉了血……” 6. 烧焦的女尸 4 “你说什么?”慕容雨川一把揪住他,吃惊问:“被害人的体毛不是你刮掉的?” “不是我啊。” 通常法医在尸检的时候,为了便于检查或者收集毛发样品化验,经常会剃掉被害人的头发、腋毛和yin毛,这要根据法医的实际需要来定。 慕容雨川顿时就急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这……这有那么重要吗?我当时还以为可能被害人自己剃掉的呢,以前尸检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网速很委屈的辩解。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很多有洁癖的女性确实忍受不了身上有太多的毛发,不但要除掉腋毛,连下ti的毛发也要定期修理,甚至剃光。 “做一名法医最要命的就是凭主观随便下定论,很多你觉得模棱两可的可能,也许就是关键的线索。” “……”王顺让慕容雨川训斥的哑口无言,垂头丧气。 慕容雨川对这个胖子简直无语了。不过好在他当初还能意识到这个疑点,否则这个关键的线索恐怕就永远无人所知了。 慕容雨川看着解剖台上已经发黑的女尸,经过大火的焚烧,那些伤口纷纷外翻,好像嘴一样的张开,让人看着头部直发麻。尤其是脸上那道破相的裂口更加鲜明,不忍直视。 慕容雨川转头对陆小棠说:“看来吕荣光所说的倒不是危言耸听,这起纵火案发生的时候恰好印证的他的说法。可惜,尸表已经被破坏了,我们拿不出证据。” “但至少……我们对凶手更加了解了。”陆小棠说。 …… …… 街边餐馆。 南城公安分局那边因为失火案忙作一团,有人认为是人为纵火,有人认为是法医王顺工作失职,总之看法不一,宋保国虽然不太相信有人敢跑到公安局纵火,还是调出了监控调查。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趁机来到餐馆,用笔记本视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罗炎麟。 罗炎麟听完半天没说话,这种突发情况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对这起纵火案怎么看,你觉得有可能是公安局内部的人做的吗啊,我和雨川的看法不一样,想听听你的想法。”陆小棠问罗炎麟。 “我只能说有可能,但我不能确定。因为环境不一样,我不知道南城分局那边的安保程度算是一个什么等级。如果是我们这边,我敢保证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如果出现肯定是我们内部人员所为,但如果地方分局那边平时管理就比较松散,也不是没可能被外人抓住漏洞突然搞一场纵火。但我现在倒是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你们上次问过我的。” “……” “你们让我试着给凶手画像,我说你们提供的资料太简单,这次纵火案么……给了我一点儿启发。” “从纵火案你能分析出凶手的特征?” “不,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个细节,慕容雨川刚才不是说过,王顺发现被害人尸体的时候,被害人的yin毛被剃光了吗。慕容雨川,作为法医,你说罪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不难解释,通常涉及到性/行为的凶杀案中,心思缜密的凶手会警察会想到剃光被害人的yin毛,因为在身体相互接触摩擦的过程中,被害人的yin毛极有可能挂下凶手的yin毛,或者沾上精ye什么的,就会成为我们有力的证据。” 6. 烧焦的女尸 5 “好,这就是我想要的解释。在犯罪心理画像中,这样的行为叫做犯罪惯技,是罪犯通过后天的作案经验掌握的犯罪手段。” “照你这样说,凶手是一个有犯罪前科的人?”陆小棠连忙问。 “那倒也不一定。犯罪惯技可能通过惯犯的经验逐步掌握,也可能是凶手通过提前的准备,预谋犯罪获得的。但是,凶手既然能够想到剔除被害人yin毛甚至擦抹身体,至少说明他是有预谋的杀人,注意,是有预谋的杀人。”罗炎麟强调。 陆小棠一怔,似乎意识到了罗炎麟为什么要特意强调,“难不成你是说那几个未成年的嫌疑人本来就是想杀死被害人田小夏的?” 不等罗炎麟说话,慕容雨川马上说道:“可是尸检结果却不是这样的。被害人虽然遍体鳞伤,但并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她的死因是由于长时间折磨造成的多处器官衰竭。从我当法医的经验来看,如果罪犯事前已经计划好了杀死一个人,不管他对被害人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他最终还是会给他致命的一击来完成他的目的。” “这一点我赞同慕容雨川的看法。”罗炎麟说,“在任何凶杀案中都少不了目的性,这一点都是通过被害人反映出来的。” 陆小棠不禁道:“这样一来岂不是矛盾了吗,你刚才说凶手是预谋杀人,现在又说凶手只是很随意的折磨致被害人,根本就不考虑她的死活。那罪犯的本意倒是想干什么?” “你说对了,这就是我想说的——矛盾。这起杀人案有矛盾。也就是说,凶手在作案时表现出了一种矛盾的状态。无论用犯罪心理还是法医尸检都没法解释的矛盾。” “嚯,你兜了一个大圈子,抛出一个大问题,不是想跟我说这是一个无解的案子吧。” “没有无解的案子只有我们想不到的可能,虽然我现在也想不到为什么会出现这么矛盾的情况,但是或许这就是一个线索也说不定。”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那四个未成年的嫌疑人计划杀害被害人,那么他们有可能之后剃光被害人的yin毛,清理干净尸体吗?” 慕容雨川插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 “可他们既然能够杀害被害人,又为什么不能清理尸体呢?” “这个我来解释吧,”罗炎麟说,“慕容雨川的意思不是说他们没有能力做到,而是他们未必能想到该怎么做。这就是孩子与成人之间的区别,孩子可以很聪明,很狡猾,但是他们缺少足够的社会经验。杀人犯毁灭痕迹的过程就是通过揣测警方的探案方式,来想出相应的对策,这种成人与成人之间的脑力较量需要的就是社会经验。而那些还在校门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经验,他们就算想要毁灭痕迹,也会用直接的办法,而不是采取这样冒险曲折的方式。如果我是孩子,我宁愿把尸体直接拉到郊外掩埋了,比起费力的清理尸体却扔在了闹市小巷里容易得多吧。。” 这下可大麻烦了。 陆小棠愁眉不展。 一方面,宋保国认定那四个孩子就是凶手,另一方面律师何翔和吕荣光又坚信凶手另有其人。被害人田小夏的父母也对刑警队充满了不信任。眼下刚刚发现的线索又让凶手的身份变得更加模糊。 7. 身边的恶魔 1 “下一步该怎么办?”慕容雨川问。“要我说,与其在这个案子上纠缠,不如咱们打道回府,直接去找真野琉璃算了。反正咱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宋保国根本不听咱们的。就让何翔跟他掐架去吧。” “……”陆小棠没吱声,她心里也在纠结。案子插手到这种程度,突然放弃了实在有点儿可惜,但深入下去遥遥无期,当地刑警队又不配合,万一案子就这样拖下去,真野琉璃的营救该怎么办? “叮铃——叮铃——”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响起。 把两人的思路打断,慕容雨川瞅瞅陆小棠,陆小棠瞅瞅慕容雨川,“是你的手机吧。”陆小棠说。 “哦。”慕容雨川恍然,掏出了手机。 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他瞬间僵硬。 “慕容先生,别来无恙——” 那个神秘的绑匪又再次打电话来了。 “你又想干什么?那个女孩怎么样了?”慕容雨川急忙问。 “这个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慕容医生,怎么样,案子查得还顺利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就算查下去又能怎样,难道你还会放了那个女孩?” “我放不放她,取决于你们的结果如何?” “什么意思?” “那就要看你们的能不能找出真相了。如果我满意了,我可以把那女孩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们,否则的话,你们恐怕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你……” 慕容雨川气得正要破口大骂,陆小棠忽然忽然捅捅他的腰,朝他使了个眼色,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拖住他,说话时间越长越好,我通知罗炎麟那边,让他们锁定这个信号区域。” 之前绑匪打来几次电话,说话都十分简短,事后,警方根据手机号码想找到他的位置,但是由于他安装了反跟踪的软件,根本无处查询。唯一的办法只有在他打电话的时候采取即时跟踪手段,但这个人打电话随心所欲,根本抓不住他的规律,所以警方拿他也没有办法。 他这次打电话正赶上陆小棠他们跟罗炎麟通话的时候,陆小棠马上在电脑上打了一行字,把情况告诉罗炎麟。 现在只需要慕容雨川死死的拖住绑匪,让他说的时间越久越好。 “哼哼,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你口口声声说真野琉璃在你手里,可是一边又让我们调查一个根本不相关的案子,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忽悠我们。”慕容雨川朝陆小棠做了一个ok的手势,马上开始装模作样的表演起来。 绑匪似乎愣怔了一下,停顿了一两秒钟,说:“我没有必要骗你,如果我没有绑架那个女孩,她为什么会失踪了。” “那有什么,这小丫头本来就喜欢玩儿失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有她姐姐的手机。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拜托老哥,你只是偷了她姐姐的手机,充其量只能证明你是一个小偷儿而已。这根绑架扯不上关系啊。” “你不相信就算了。那就等着给那个小女孩收尸吧。” 慕容雨川心头一紧,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你也用不着吓唬我,现在骗子太多,冒充黑社会,警察,包括你这样绑匪的人实在太多了,你不拿出证据来,我实在难以相信……” 他边说着边看了看陆小棠,陆小棠朝竖起拇指,让他就这么往下说。 “再说了,真野琉璃那个小丫头一向喜欢恶作剧,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她一起合伙给我演双簧呢。如果你真的拿不出来证据证明你绑架了那个女孩,抱歉,我们也不会继续调查这个案子了。我们会通过我们的方式寻找真野琉璃。” “……那个女孩原来叫真野琉璃啊。”绑匪慢悠悠的说道,“好吧,既然你那么想确认,我就满足你的愿望,不过你最好有点儿心理准备……” “……” 7. 身边的恶魔 2 过了几秒钟,慕容雨川的手机传来了短信提示音。 他收到了一个段视频。 当他点开那段视频,心里突的颤抖了一下。 “找到他的位置了。”陆小棠忽然在一旁兴奋的说。 她发现慕容雨川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手机。 陆小棠好奇的凑过去一看,那段视频已经播完了,只剩下最后定格的画面。像是个卫生间,一个女人躺在浴缸里,似乎光着身子泡在水里,只露少半截白皙的身子,勉强能够盖住胸部,她两只手被手铐分别拷在水管上。她被蒙着眼睛,嘴上也被勒住了布条,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孩就是真野琉璃。 陆小棠打了个寒噤。 更让她紧张疑惑的是,女孩的手腕连着一根弯曲的医用软管,软管另外一段伸到画面以外,不知道连着什么。 她伸手点开视频,重新播放。 大概能有半分多钟的时长,镜头微微摇晃,好像是一个人站在浴缸对面拿着手机俯拍的。 视频里的真野琉璃看着身体有些虚弱,挣扎的无力,能听到手铐轻微的发出响声。 陆小棠仔细观察着医用软管,一段的针头刺进静脉,用胶布粘在女孩手背上,软管呈现出红色,里面流动着红色的血液,随着镜头移动,陆小棠终于看清了软管的另外一段插进了放在地上的一个矿泉水瓶子里,女孩的血正在从手背通过软管一滴一滴的流进瓶子里。这个瓶子已经接了多半瓶血,旁边地上放着同样一个已经装了满满一瓶血的矿泉水瓶。 陆小棠只感到胃里一阵绞拧,头皮发炸。这明明是在给人活活放血啊。 她急忙转到笔记本电脑上,飞快的打字,“罗炎麟,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够锁定绑匪的准确位置?” “喂,怎么样,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慕容雨川的手机里传来了绑匪轻松的声音。 “你……你想杀了他妈?”慕容雨川此时已经无论如何装不出轻松的样子了。 “这取决与你们,不是我……人体的血液大概有4200到4800升左右。也就是说,这个女孩的血大概能装7瓶左右的矿泉水瓶子。哦,我忘了,你是法医,这个你比我清楚,不好意思,我卖弄了……简单点儿说,这段视频是我昨天晚上拍的,我白天要上班,下班回家以后给她接血,大约一晚上能接半瓶。我现在接了不到两瓶。你可以算算,她还有多少血够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慕容雨川几乎吼起来。 他在餐馆里突然吼这一嗓子,把周围的吃饭的顾客都惊到了,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陆小棠赶紧拉拉慕容雨川,低声说,“别冲动,你继续拖住他,我们马上就要锁定他了。他现在人就在c市。” “……” 7. 身边的恶魔 3 “嘿嘿嘿,慕容医生,稍安勿躁,你经历的杀人案想必也不少了,何必这么激动呢。你只要以平常心对待,恐怕情况没有那么糟。” “滚你妈的,少说废话,你这个变态家伙!!” “你也太不友善了,慕容医生,跟你文质彬彬的外表不太搭调呢,再说你在餐馆里大喊大叫,也不太讲文明啊。” “你……”慕容雨川打了一个激灵,僵住了。 忽听陆小棠急切又充满惊讶的声音说道:“找到他了,就在……就在我附近50米的范围之内。” 这时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况。 绑匪居然就在附近给他们打电话。 可是,慕容雨川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依然僵木的拿着电话。 对方居然知道他在餐厅里打电话。 他费力的吞咽了一下,浑身汗毛倒竖,那个家伙说不定就躲在什么地方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擎着手机的手都不敢做多余的动作,生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异常。 “雨川,你怎么了,你听到我刚才说的没有?”旁边的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摆摆手,示意她不要乱说乱动。 他偷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和陆小棠坐在靠窗边比较偏的位置,远处有五六张桌子都坐的客人,大概能有十几个人。乍一看,根本看不出谁可疑。 另外可疑的地方就是窗外。 餐馆位于街边,任何能透过窗户看见餐馆里面的人都可能是打电话的绑匪。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正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慕容雨川捂住话筒,低声对陆小棠说:“你看看我打手机的时候,有没有人正在打电话。” “好。” 慕容雨川重新对手机说道:“好吧,你能说说你为什么让我调查这个案子吗?” 电话完全沉寂,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人才回话,“你的反射弧可真长呀,慕容医生。” “我想知道原因,你绑架真野琉璃的用意不就是想迫使我们调查组插手田小夏遇害的这起案件吗?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认为南城刑警队的调查有误?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宋保国呢?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对方沉默了。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停顿了几秒钟,对方开口道:“你根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慕容医生,你知道去做就行了。” “我现在对案件根本摸不着头绪,宋保国也不配合我们,你既然想让我们插手案子,为什么不能多提示一下我呢?只要达到你的目的不就行了吗?” “……”对方再次沉默,似乎在考虑慕容雨川的话。 陆小棠这时一捅慕容雨川,压低声音说:“在靠门那张桌,有个背对着我们男人,他正在打电话……” 慕容雨川甩目望去,餐馆进门两边有两排装饰性的葫芦架,通过葫芦架能看见一张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打手机。因为葫芦架的叶子和藤蔓挡着,这个人一点儿不引人注意。 慕容雨川看了看陆小棠,二人目光交流,慢慢离开座位。 突然。 那个背对他们打电话的男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看见了他们,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回头。 这反而把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弄愣了。 难道看错了? 7. 身边的恶魔 4 紧接着下一秒钟,那个男人突然从座位窜起,迅速朝门外跑。 真狡猾。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气得赶紧去追。陆小棠很机敏,跑了两步,直接窜上窗台,抄近路翻窗而出。 慕容雨川追着那男人身后不放,眼看着男人要跑出饭店大门,赶紧一个饿虎扑食,男人向前躲闪,慕容雨川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 男人冷笑一声,但马上冷笑就僵住了。 陆小棠抱着肩膀挡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他,“原来就是你绑架了,你把我们玩儿的好辛苦啊。” 男人尴尬的笑笑,做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忽然扭头就跑。 陆小棠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迅速启动,伸手抓住男人胳膊。 男人用力挥舞胳膊,想把陆小棠打开,两个人纠缠了几下,陆小棠下面扫堂腿,上面锁臂压肘,把男人降服,按在地上。 慕容雨川爬起来,照男人踹了两脚,“跑,叫你跑,你再狡猾,还是让我们抓住了。” “呜呜……你们抓我干什么?”男人被按在地上大声叫屈。 慕容雨川把男人脑袋扳起来,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左右岁,长得瘦几噶啦,皮包骨头,普普通通,小鼻子小眼的。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慕容雨川大声道:“少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你绑架的那个女孩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 “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没有绑架什么女孩啊?” “还狡辩,你不是做贼心虚,干嘛看见我我们就跑?” “你们撵我我当然跑了,我还以为你们要打劫我呢?” “你还挺能狡辩……刚才劫匪明明跟我通话来的,他就在我们附近。餐厅里只有你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不是你是谁?” “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我刚才一直在跟我朋友通电话呢。” 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互相看看,瞧男人理直气壮的,不由得也有点儿动摇。 “你手机呢……是这个吧。”陆小棠从男人衣兜里翻出了手机,打开通话记录。 “已拨记录”显示他在最近将近一个小时都有通话,他主动打给对方的。不过,他拨出的号码却不是慕容雨川的手机,而是一个陌生号码。 难道真是搞错了? 陆小棠朝慕容雨川摇摇头,两人有点儿傻眼。 这时,一个餐厅的女服务员急急忙忙跑出来,看到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把一个人按在地上,有点儿傻眼,似乎有话想说,没敢说。 “你不用怕,我们是警察,你有什么事儿吗?”陆小棠问。 女服务员这才松口气,“啊,我刚才收拾桌子,看到好像是这位客人把东西落在桌子上了。”她说着用手一指被按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个。”女服务拿出一截数据线,一头是个指甲大小的小方块,另外一端连着一个手机样的黑色塑料盒。 平常人看着陌生,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一眼就认出是什么东西了。 无线针孔摄像机。 陆小棠揪住男人衣领子质问:“你刚才是在拍我们是吗?怎么只有摄像头,接收器在哪儿?” “……”男人不吭声。 陆小棠低声对慕容雨川说:“我猜接收器不在他身上,刚才他在餐厅里偷偷拍我们,附近肯定有人拿着接收器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应该就是他打电话的那个人。” “这个人的口音跟电话里不一样,打电话的是另外一个人。”慕容雨川会意。 “我听说这种无线针孔摄像头的遥控距离在100多米,那个拿着接收器的人应该距离这里不远。” “妈的,真够狡猾的,你说,是不是你跟那个人合伙绑架了真野琉璃?”慕容雨川照着男人的脑袋狠狠给了一下。 “哎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没绑架什么人啊。用针孔摄像机怎么了,我就是玩玩儿,哪条法律规定用这东西犯法了?” “你……” 7. 身边的恶魔 5 陆小棠这时接过话,对男人说道:“随便你,你现在可以什么都不承认,但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证据,可以用绑架罪名逮捕你。” “绑架,我没绑架什么人啊,你们不能冤枉我。” “少废话。”陆小棠从腰间抽出了手铐。给男人背铐上。 男人急了,大叫:“等等,等等,我说,我都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绑架。就是有一个人男人花钱雇我用摄像机拍你俩。我根本不知道你俩是警察,要是知道,打死我,我也不敢啊。” “花钱雇你,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们,说不定你跟那个人是同伙呢。” “绝对不是,我……我可以现在就带你们去找他。你们把他抓住问问他就明白了。”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心中同时一亮。 “马上带我们去找他。” 陆小棠把男人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在前面带路,他现在带着背铐,行动不便,也不担心他敢逃跑。 男人带着两个人过了一条马路,拐进一条巷子,他脖子往前拱拱,用下巴指着街角方向,“他就车里。” 街角停着一辆灰色的微型面包车。 静静的停在那里。 由于玻璃反光,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 面包车的位置距离他们刚才所在的餐厅也就七八十米,很隐蔽的藏在巷子里,一般人还真不容易发现有什么异常。 陆小棠朝慕容雨川示意了一下,二人提高警惕,慢慢朝面包车逼近上去。 他们从左右两个方向向车门靠近,把里面人的退路完全封住。 “不好。”不知慕容雨川看到了什么,脱口叫了一声。 “怎么了?”陆小棠问。 “车门,车门打开了。” 陆小棠绕到慕容雨川这边,看见面包车车厢的拉门敞开着,探头往车厢里看看,车厢里驾驶室里根本没有人,在车座上放着无线针孔摄像机的接收器。 “他肯定是刚才觉察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提前跑了。”慕容雨川懊恼的说。 “也许他现在还在附近呢。”陆小棠谨慎的观察四周,不放过一个可疑的人。 咔哒! 出人意料的一声响。 一条人影从车底下突然钻出,拉开了驾驶室门。 他以极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就在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眼皮子底下发动了。 “停住!”陆小棠掏枪对准驾驶室里面的人。 那人猛打方向盘,面包车突然转向把想要冲进车里的慕容雨川带倒。同时传来一声惨叫。双手背铐的男人被面包车外面的倒车镜刮倒,重重的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砰!砰!砰! 陆小棠连开三枪,都是朝着后车轮开枪。 面包车的一个后轮爆胎。车身出现滑移,直奔路边店铺冲过去。 7. 身边的恶魔 6 眼看就要撞上了,面包车一挑头,从店铺的大门口掠过,差点儿撞上人行道上两个人,车头歪歪斜斜冲向巷子口。 慕容雨川留下照看那个被撞伤的男人,他手在他身上按了按,男人就发出一声惨叫。他肋骨断了三根,头磕到人行道牙子上,头破血流,意识有点儿不太清楚。 陆小棠孤身一人追着面包车,一直跑出了巷口,看见面包车像个醉汉一样,歪斜的开进了附近的公园里,最后撞在了一棵大杨树上,熄火了。 陆小棠已经被落下了四五十米,她一路追到这里已经累的不行。 她就忽然看见从面包车里跳下了一个人,远远的能看人影飞快的朝公园后面的假山那边跑去。 陆小棠想追上他,可是距离太远,她也没有力气了。等她追到面包车那儿,那个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只好掏出手机给宋保国打电话,让他马上派人来支援。 等了不到十分钟,一队警察赶到了。 可是来的不是宋保国,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陆小棠居然还认识。 c市刑警队长杜若兰。 杜若兰看见陆小棠,微微露出诧异,走过来,带着几分嘲弄的口吻说:“这是什么情况,陆警官,别告诉我是你交通肇事了吧?” “呵,你也别告诉我,你调到交通队上班了吧。” 两个美女见面就开掐,掐完了相视一笑。 “你怎么会来的?”陆小棠问。 “拜托,大姐,你都街头枪战了,这么轰动的事情,刑警队不来谁来?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在抓一名涉嫌绑架的嫌疑人,这家伙太狡猾了,让他给逃了。” “我没听说c市这边这几天发生绑架啊?” “这件事儿说来就话长了。” 还没等陆小棠把话说完,宋保国那边带着人也赶到了。看见杜若兰这边的刑警,不由得愣住了。 他不认识杜若兰,看见对方也穿着警服,又是个女的,也没太在意,随口问道:“你是哪个派出所的?” 杜若兰看了看他,“c市刑警队。” “哦?”宋保国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太自在。 c市刑警队是在级别上高出区刑警队一个等级。也就是说这个年纪比宋保国小不少的女人居然还是他的上级。 这让宋保国心里很不平衡。 当着两位刑警队长的面,陆小棠倒也没有隐瞒,把情况都详细说明了。 杜若兰没想到案情如此复杂,她问:“那你有没有看清楚绑匪的样子?” “没看清正脸,是个男的,好像穿着一套白色带格子的夹克。” “你说绑匪还有个受伤的同伙,那个同伙在哪儿?” “我带你们去找他。”、 于是杜若兰留了几个人,按照陆小棠所说的绑匪逃走的方向继续搜索,她和其他人还有宋保国带来的人一起跟着陆小棠回到了发生枪战的那条小巷。 受伤的男子还躺在地上,半昏迷状态,经过慕容雨川的急救看样子死不了。 他们马上把男人送到了医院。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紧急抢救,男人转危为安,缓醒过来。 陆小棠马上对他进行突击审问。 男人躺在病床上,因为失血面色惨白,他有气无力回答陆小棠的问题。他自称魏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员,头好几年离婚了,现在一个人单身。 7. 身边的恶魔 7 谈到自己那个同伙,他说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只见过两次面。对方还带着墨镜,连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 他拒不承认自己参与绑架真野琉璃,只是说自己是对方雇来偷拍的。他头一个星期前送快递的时候,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找到他,跟他说有个不犯法又发财的兼职,问他愿不愿意做。 那个人让用针孔摄像机按照自己的要求,去拍一些人,每完成一次给他一千块钱。魏冬觉得拍拍人不算犯法,轻轻松松就能赚这么多钱,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交代,包括这一次在内,自己一共替那人拍了三次录像。 “另外两次你拍的也是我们吗?”陆小棠问。 “不是,是一个中学老师。” “中学老师!?” “哪个中学?”陆小棠忙问。 “第三高级中学。” 陆小棠心中一凛,看了看慕容雨川和宋保国。 不言而喻,第三高级中学,正是被害人田小夏就读的中学。 经过警方核实,魏冬的身份没有说谎,也没有犯罪前科什么的,他所在的快递公司同事对他的评价也还可以,说他就是有酗酒的毛病,喝多了爱犯浑,平时为人处事倒还说得过去。 从这些资料上看不出魏冬有什么犯罪动机。而且绑匪在开车逃走的时候还故意把魏冬撞成了重伤,可能是想杀人灭口。足见他们之间确实不是什么搭档。魏冬的嫌疑已经可以排除在外。 陆小棠对宋保国说:“宋队,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们的绑架案和田小夏的案子有直接联系了吧。绑匪不仅仅跟踪我们,还跟踪被害人所在的高中,这两起案子决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至少绑匪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证据摆在眼前,宋保国也不好说什么,问:“你打算怎么办,陆警官?” “先派你的技术人员好好检查一下凶手开过的那辆面包车。一定要尽量仔细,这个绑匪不简单。” 杜若兰这时插嘴道:“检测工作还是交给我们市局来做吧,分局的设施和技术肯定没有市局过硬。” 宋保国脸色刷一下变难看了。可是又不好说什么,杜若兰说的确实是事实。 “哦,对了,我刚刚接到追踪绑匪的那些警员报告。”杜若兰转向陆小棠说。 “怎么样?” “没有收获,连路口的监控都没有拍到他。这家伙还真是够狡猾啊。” “是啊。我之前就感觉出来了,”陆小棠仔细回忆整个事件的经过,以及和这个狡猾异常的绑匪几次交锋,若有所思,“也许不仅仅是狡猾吧,这家伙跟我们之前遇到的狡猾罪犯似乎都不一样。他的心思缜密和应变能力实在太出色了。你都想象不到,这家伙能在躲在小巷里遥控魏冬监视我们,被我们发现包围之后,居然故意拉开一个车门装作逃走,自己钻到车地下,趁我们不注意,上车逃走。居然连我都给他戏耍了,我当时要是能往车底下看一眼就好了,哼,我怀疑这个人很可能接受过特殊训练……” “是吗……哎?他隐藏的地方距离你所在餐馆多远啊?”杜若兰似乎想起来什么,问。 “两条街百十来米吧。” “你刚才说你和慕容雨川把他包围了,差点儿就抓住他。可这个人如果像你说的那么谨慎,你们这么远的距离赶过来,他怎么一点觉察都没有啊?还冒了那么大风险?” 7. 身边的恶魔 8 杜若兰只是顺口一说,陆小棠和慕容雨川都愣怔了一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在两人都因为差一点儿抓住这个狡猾的绑匪懊悔不已,杜若兰却一眼看到了疑点。 慕容雨川想了想说:“也许这家伙故意托大,压根儿就没觉得我们能抓住他吧。” 陆小棠说:“我倒觉得,他当时可以已经觉察到魏冬被抓了,他没有急着逃走很可能是想杀了魏冬灭口,但这一次他失手了。”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魏冬是唯一一个跟绑匪直接接触过的人,虽然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容,但也很可能为警方提供线索。绑匪出于谨慎,杀他灭口合情合理。 为了防止绑匪到医院偷袭魏冬,陆小棠告诉宋队多派人手化装成便衣,严密保护,见到可疑人,一定要详加盘问,没准儿就能够发现绑匪。 宋保国虽然不太愿意被人家指手画脚,但眼前情况特殊,也不好说什么。 杜若兰似乎没有撤出的意思,不停的向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询问这起案子。在她看来,调查组到哪儿,哪里就有离奇的案子,实在忍不住好奇。 陆小棠到不反对她加入,说不定还有地方要她帮忙呢,这样就可以避免被宋保国孤立了。 “我现在要去第三高级中学,怎么样,你想一起去瞧瞧吗?”陆小棠问杜若兰。 “那儿是被害人就读的中学吧。你想打听什么?” “不仅仅是田小夏就读的中学,还是四个嫌疑人就读的中学,本来我早晚都要去的。刚才审问魏冬的时候,他说绑匪曾经雇他两次去那里拍摄一个老师,不知道你听没听见。” “我听到了,你想去调查他拍的是哪位老师?”杜若兰倒是很精明。 “是。这个绑匪做的每一样事似乎都有深意,我必须留意任何线索。” “我知道第三高级中学,学生好几千,老师也有好几百,你怎么知道哪位才是魏冬偷拍的?” “我猜到了一个人。我猜绑匪要偷拍的是同一个人。” …… …… 方东来,33岁,第三高级中学,二年一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也是田小夏遇害案的目击者。 他曾向警方声称,自己亲眼看到了田小夏被赵强,温良玉,孟磊和曹梦妮四名学生强行开车带走。 “方老师,田小夏就是你班的学生吧?”陆小棠说明来意后,方东来很爽快的接受了询问。 “对,我就是。”对待相同的问题,方东来在派出所和刑警队,不知回答了多少遍。但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陆小棠。 “我们的来意你大概也清楚,我们想通过您,在好好了解一下田小夏和几个嫌疑人,还有事发当天,你都看到了什么,这些可能你都在刑警队说过了,希望您在好好回忆一下。” “是,我当时的经历在南城分局都一五一十的说的很详细,当时是告诉一个姓宋的警官。” “宋保国是吧。” “对,就是他……嗯,只要能够早日破案,能帮上忙的,我肯定全力合作。” “那好,你先讲讲你目击那四个嫌疑人绑架田小夏的经过吧。” 方东来语速不快,逻辑清楚,说话文绉绉的。他把自己目击的经过从头至尾的讲述了一遍,跟陆小棠在南城分局刑警队看到的卷宗记录一般不二。 8.目击者的负罪1 方东来说话一直保持着平和的语调,没有过分渲染或者紧张忘词。他的表情也很平静,只是带着一些愤怒。 陆小棠还是有点儿不甘心,吹毛求疵的问:“你是说你在校外偶然遇见田小夏被绑架的,你正想跟她打招呼,一辆车很快的开过来,停在她身旁,从车里下来了四个人强行把她拉进车里,你当时就认出了那四个人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是吗?” “我在学校见过他们,叫什么我不记得。” “你确认车里只有四个人吗?” “应该是这样的。” “那我有个地方就不明白了,照你这样说,赵强,吕良玉他们突然停车,强行把田小夏带上车,那就意味着,他们存心是要绑架田小夏。绑架犯的心里通常都是越快逃离犯罪现场越好,这四个人里面至少得有一个人负责开车吧,三个人下车抓人就够了,留一个开车,可以尽快逃走,何必非要四个人一起下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方老师你看清他们都长什么样?” 方东来表情有点儿发僵。完全没想到陆小棠会突然这么问。 迟疑了片刻,方东来说:“一开始确实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似乎想把田小夏拉上车,田小夏就跟他们纠缠,之后车上有下来一个,就是赵强,那孩子长得又高又壮,有力气,帮着其他人就把田小夏拽进车里了。我当时离的远,刚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情况,我还以为是几个学生在那儿闹呢,等我回过神赶过来,他们已经开车走了。” “这些情况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我以为没什么用呢,只要记住了大概经过,记住了罪犯的长相就好了,没想那么多。” 方东来的解释倒也无可厚非。 “当时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路人看见了吗?” “好像是有一两个人,一个男的,还有个老太太,但我都没记住他们长什么样。” “卷宗上显示你报警是在两天之后,也就是说,你等了一个周末,差不多是警察发现田小夏尸体的时候,你才举报,为什么拖了两天?” “我开始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田小夏是我班的学生,比较开朗,和同学关系好,所以我我根本就没以为她会出事儿。” “你都亲眼看见她被人强行拽上车了,还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方老师你实在是够迟钝的。” 方东来脸刷的红了,羞愧难当,“确实是我失察,我当时看见那四个学生里面还有一个女生,我就以为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呢。” “然后你就不闻不问了?” “我那天晚上曾经给田小夏父母打过一次电话,问她有没有回家。他父母跟我说,田小夏给他们发过短信,说他在同学家,晚上就不回家了。既然她父母都那样说了,我就没多问。” “难道方老师你真的怀疑过田小夏那条短信是她自己发的?” “我……” “你有没有把看见田小夏被人拉上车的事情告诉他父母?” “没有……我……我当时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田小夏可能没事儿。” “如果你能早一点儿报警,或许情况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糟,你的胆小怕事毁掉了田小夏最后一丝希望。” 方东来捂着脸,从指缝里发出深深叹息,不敢看陆小棠的眼睛。 8.目击者的负罪2 “什么时候,你发现情况不对了?” “周一的时候,我发现田小夏没来上课,打她手机关机了,我就开始担心是不是出事儿了。” “然后你就报警了?” 方东来点下头,“我就把周五那天下午,看见田小夏被拽上车的事情都告诉派出所的警察了,第二天,刑警队的人来了,又重新问了我一遍,然后就走了。后来,我才听刑警队警官说,他们在镜湖公园那儿发现了一具女尸,证实那就是田小夏。唉,我真是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 事到如今,再去责备方东来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社会,很多人胆小怕事,自私自利,遇事先想着如何自保,这已经是整个社会的通病了, 倒是那个神秘拍魏冬故意偷拍方东来,让陆小棠有点儿费解。他这样做难道是怀疑他吗。通过这番交谈,陆小棠并没有从他什么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方老师,那你有没有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码?” “没太注意,好像又328的数字,其他的我就记不住了。” “哦……最后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找几个跟田小夏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陆小棠说。 “可以。”方东来很爽快的答应了。 现在刚上课,还有半个小时下课。陆小棠他们先到田小夏被架上车的地方看了看现场。 这条街距学校并不太远,呈l型,在校园后面,确实有点儿偏僻。根据方老师的描述,田小夏被劫持的地方大致就在l型街道拐弯的位置。这样的地方到适合作案。附近有个人被荒弃的办公楼和一个货运站,经过的路人很稀少。 陆小棠他们沿着这条街走了一个来回,她想到了一个问题,扭头问跟来的杜若兰,“杜警官,田小夏家住塔西区,平时上下学坐公交车。你说公交车站在哪儿,是穿过这条街吗?” 杜若兰可是本地通,c市的活地图。 她摇摇头,“这里是南城区,要是从这里坐车去塔西区的话……哦,附近好像有个公交总站,但不是从这里走,这里是西面,要去东面,方向反了。” “方向反了?”陆小棠纳闷,“那就是说,田小夏出事那天,放学之后并没有想回家,像是要去做什么事啊。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了吕良玉他们,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你不是想说,她其实是故意在这里跟吕良玉碰面的吧?听上去倒像是朋友约好了一起出去玩儿呢,怎么之后会演变成暴力杀人了呢?” “可是,方老师已经说过,他当时亲眼看见那四个学生强行把田小夏拽进车里了,这也是对吕良玉他们最不利的犯罪证据。” “呵,你真的完全相信那个老师说的话吗?人嘴两张皮,反正都使着。”杜若兰冷笑。 “你怀疑方老师?” “反正,我从小就对老师没什么好印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没一个老师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杜若兰气愤的说。 “你这样说太片面了。你不能主观的不喜欢老师就认为他们都说的是假话吧。” “你们难道不是凭着主观就相信这个方老师吗?你又怎么证明他说的话一定是真话呢?” “……”陆小棠的确没法证实。 “你刚才同这位方老师说话,我在一旁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他亲眼看见那四个学生跟田小夏纠缠,然后又拽上车。他当时就眼睁睁看着,说他一开始没想到情况严重,这样的辩解你们就不觉得有点儿苍白吗?如果我是老师,我至少也会喊一嗓子,不是眼睁睁看着吧。” “所以你觉得他在说谎?” “我不肯定,但我确实怀疑,万一他说的是假话,这个案子又会是什么样呢?” 让杜若兰这样毫无顾忌的一通说,原本清晰的线索忽然被搅乱了,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也都疑心重重。 如果方东来说谎…… 他能说谎吗? 8.目击者的负罪3 下课之后,方老师为陆小棠找来了三个女生。都是和被害人田小夏关系比较好的。 三个女孩子已经听说了田小夏的事情,都被吓坏了。见到陆小棠他们显得更紧张了,连话都不敢说。 “你们先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吧。你叫什么?”陆小棠指着一个高个子,看着胆子能大一点儿的女孩说。 “郑璐。我是……是田小夏的同桌。” “哦,那你跟田小夏的关系应该很不错吧。” “嗯。” “田小夏的事你们也都听说了。我们现在要找出害他的凶手,希望你们能提供一些消息。” “不是说凶手已经找到了吗,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郑璐抬起头,睁着有点儿懵懂的眼睛不解的望着陆小棠。 “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核实,确定那四个学生到底是不是凶手……” “找你这么说,凶手还有可能不是他们,是别人,对不对?”郑璐脸色一下变了。 其他两个女孩也都吓得面色苍白。 田小夏的死对于这些小姑娘的震慑太强烈了。如果她们以为杀人凶手还逍遥法外,随时有可能再杀一个人,对她们来说无异于世界末日了。 陆小棠知道一旦这些流言传出去,势必又会造成更大的恐慌,她只好违心的说:“我们只是寻找一些确实的证据,你们不用担心。总之,我向你们保证,肯定会让杀害田小夏的凶手受到应有的审判。” “你们想问什么?”郑璐胆子确实比其他女孩子大,镇定下来问。 “我想知道,田小夏最近这段时间的生活。平时都干写什么,有没有跟什么人闹过矛盾。” 小姑娘摇摇头,“她这段时间和平时一样,没跟什么人闹过别扭。” “她失踪那天是周五放学以后,那天白天她跟平时有什么反常吗?” 郑璐想了一会儿说:“没有什么反常啊,跟平时一样。” “也没有跟人争吵过吗?” “没有。不过她上课的时候玩儿手机,被老师训了一顿,好像还跟老师顶嘴了,弄得有点儿不开心。” “跟哪个老师顶嘴?”杜若兰插嘴问。 “方老师。” “之后田小夏还有说方老师什么吗?” “没有啊。学校本来就不让玩儿手机。我们有些学生上课带手机,都是偷偷玩,有的班发现了还没收呢。方老师只是批评两句,也没什么。” “哦。”见没问出什么,杜若兰也就没兴趣问了。 陆小棠忍不住追问:“难道田小夏从来没有跟别人发生矛盾?” 这时候,站在郑璐身后一个矮个子瘦瘦的女生说:“她头一阵子跟其他年级的女生发生了一点儿摩擦。” “因为什么?” “据说是她喜欢一个挺帅的男生,人家男生的女朋友很生气,过来威胁她。” 8.目击者的负罪4 “没有的事儿没乱说。田小夏是那种人吗?”郑璐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女生。 “……”女生瘪瘪嘴不吱声了。 陆小棠对那女生说:“没关系,你说说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没有的事儿,都是大家瞎传瞎说,田小夏长得漂亮,不少人都给她写情书呢,肯定有人妒忌她啊。”郑璐很气愤的解释。 那个女生有点儿不乐意了,嘟囔着:“好像就你跟田小夏好似的,我们也都是她朋友啊,是警察让随便说的。” “是啊,就随便说说,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你就讲讲吧。”陆小棠鼓励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就说:“其实吧也没怎么,人家玉玉是咱们学校排名第一的校草,喜欢他的女生多了去了。田小夏长得漂亮,不正好跟她一对吗……” “你等一下,你说的玉玉是谁?男生吗?”陆小棠打断她。 “校草当然是男生了,喜欢他的女生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玉玉,他真名叫吕良玉。” “吕良玉!?” “你也听说过他吗,他这么有名啊。”女生小脸红彤彤的,明显犯花痴的那种。 陆小棠看了看杜若兰和慕容雨川,目光互相交流一下,似乎嗅到了什么。 吕良玉就是杀害田小夏的犯罪嫌疑人。 田小夏之死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呢。 “那到底是田小夏追求的吕良玉,还是吕良玉追求的田小夏?”她诱导女生往下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怎么说的都有,我觉得吧,可能是小夏暗恋人家,向人家表白了也说不定。” “那不可能。”郑璐气愤的说,“才不可能是小夏主动的,小夏很老实,怎么可能去喜欢那个渣男,你们还不知道吗,吕良玉就是杀害小夏的凶手,他都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被警察抓走了。” 那个女生还犯花痴呢,明显不知道这个消息,脸色一下就变了,结结巴巴说:“也许……也许他这两天生病了没来上学,警察姐姐,是不是这么回事?吕良玉不是凶手对不对?” 陆小棠对这种什么傻傻的整天就知道幻想的小女生有点儿无语,她没解释,继续问:“那吕良玉到底有没有女友?你刚才说他的女友威胁过田小夏,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个月吧……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我也不是很清楚,很多人都自称是他女朋友。” “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谁都招惹。那有什么固定的女朋友。”郑璐口气不善的插嘴。 “来威胁田小夏的女生是谁,你们谁知道?”陆小棠问。 “听说是个高一女生吧……” “叫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 “……” …… …… “吕良玉,你老是交代,你是不是跟田小夏交往过?”陆小棠看着对面伏在桌上那个长发齐耳,五官清秀的大男孩,仔细观察长得确实有点儿像韩国偶像组合里的美少年。 “田小夏?是那个被杀的女人?”吕良玉懒洋洋抬起头,瞅了一样陆小棠,用鼻子嗤了一声,“我凭什么要跟她交往,我认识她是谁呀?” 陆小棠把田小夏的学生照放在吕良玉面前,“好好看看,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女孩,你到底有没有跟她交往过?” “好像是有点儿印象吧,我记不清了。” 8.目击者的负罪5 吕良玉把照片抛到陆小棠面前,“你什么意思呢,你是不是想说,我追求她,她不答应,所以我老羞成怒找人把她杀了?你们这帮警察的把戏我见多了,随便你们吧,想怎么定我罪,我都认了。” “你承认是你杀了田小夏?”陆小棠目光灼灼的盯着男孩的眼睛。 吕良玉忽然暴怒,把桌子都掀翻了,朝陆小棠怒吼:“是,是我杀的,你们这帮家伙不就想听我说这句话吗,好上去交差,好,我承认了,是我杀的,是我把田小夏杀了的,现在你满意了吧,可以滚了吧!!!” 审讯室外把守的两个狱警听到叫喊,吓得冲进屋里,看见吕良玉在正在踹自己的椅子,赶紧一起扑上去按住了吕良玉,给他戴上手铐。 陆小棠自始至终坐在椅子上看着吕良玉发疯,吕良玉没有攻击她,她也没有出手。 面对这样思维混乱、情绪失控的嫌疑人就不好审问下去了。 陆小棠要的不是他认罪就够了,她要的是真相,她想知道田小夏到底经历了什么。 狱警带走了吕良玉,陆小棠接下来又见了曹梦妮。 这个女孩是四个嫌疑人中唯一的女孩,也是年纪最小的,今年才十五岁。清楚略萌,纤瘦娇小的外表,无论怎么看也不像能伤害人。要不是方老师一口咬定,绑架田小夏时她也在场,谁都会第一眼把她排除在嫌疑人名单外。 曹梦妮的变化不算大,只是脸色稍显憔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深陷怎样的处境。 一旦她的罪名成立,虽然未成年人不会被判处死刑,但漫长的刑期也足够把她的青春年华统统葬送。 曹梦妮双手托在下颏,胳膊支在桌上,调皮的望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小声嘀咕,“真可惜。要是能在外面好好养几年,颜值绝对前途无量。” 陆小棠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让他正经点儿。 她很直接的问曹梦妮,“你跟吕良玉很熟悉吧,我想问你一件事,他跟田小夏是不是在处对象?” “田小夏!?”曹梦妮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吕良玉怎么会看上她,长得又丑又贱。是她死切白赖追人家,吕良玉根本就没看上她。” “我听说,吕良玉的女友还找她威胁过她,有这事儿吗?” “也谈不上威胁,就是告诉她长点儿记性,不知好歹!!” 看曹梦妮气愤的表情,陆小棠心头一动,说:“吕良玉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是不是就是你啊。” “是啊,就是我。我是警告过田小夏。” 陆小棠之前也怀疑是她,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就承认了。 “我去你学校打听过,从来没听人说你是吕良玉女友。” “哼,那是很多人妒忌我跟吕良玉在一起,故意不肯说,我就是他女朋友,唯一的女朋友。”曹梦妮很霸气的挥舞起小拳头。 “所以,你发现田小夏也喜欢吕良玉,就去找她茬。” “那个贱人不仅仅是喜欢,还不要脸的去骚扰我家玉玉,我当然就来气了。我就亲自去找她吓唬吓唬她,还从来没有人敢跟我抢东西呢。” “你只是去吓唬吓唬她吗?” “要不然还能干什么?我就是让她知道知道,吕良玉是谁的男友。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可她肯听你的话吗?”陆小棠瞧着曹梦妮的小身板,凭什么能震喝住田小夏呢。 9. 找到凶杀现场 1 “哼,她敢不听我的,就要她好看!我的东西她也敢抢?”曹梦妮扬起下巴,很霸气的说。 “……” 根据陆小棠手里刚刚收集的材料,曹梦妮家境不错,父亲是本地连锁酒店的总裁。也难怪她在看守所里没有人敢欺负她。权势这种东西是无形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看起来曹梦妮就是那种倚仗着家里背景,收买了几个女生,在学校称大姐大的那种孩子。不过她在学校里倒也没有做出过特别过格的事情。 “田小夏向你服软了?” “是啊。我骂了她两句,她没敢回话。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就走了。” “之后你还有没有找她麻烦?” 曹梦妮不屑一顾的歪歪嘴,“她算什么,我从来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吓唬一次就够了。” “那你……有没有参与绑架她?” “拜托,警察姐姐,警察哥哥,你们上次不是都问过我了吗,还问,是老了记忆力衰退了吗?嘻嘻……说实在的,她是比我更有钱还是怎的,我犯得着绑架她吗?再说了,绑架人是犯法的,我怎么能做犯法的事情呢?我老爸非骂死我不可。” 小丫头十足一个任性的小孩。面对着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也没看出怎么害怕。 她可能觉得这样的谈话太无聊,干脆捧着下巴,打量了慕容雨川和陆小棠,忽然冒出一句,“你们是情人吗?” 把两个人闹个大红脸。 “你胡说什么呢?”陆小棠感觉这审讯都不像审讯,快赶上聊天了。 “我没胡说,我看人合不合特准,你们两个一看就像是一对儿。” “别胡说!!” “嘻嘻,这么大人还不好意思,哦,我忘说了……” “喂,你还有没有完,小小年纪。” “我就是想说,这位哥哥的手机响了。”曹梦妮指指慕容雨川。 审讯前,慕容雨川把手机设成了震动的,光顾着听小丫头的雷人言论了,没听到手机正在震动。 他掏出手机接听,是省刑事调查局的物证科打来的。 “慕容雨川医生,你头两天发给我们的几张尸检伤痕的照片我们经过了反复检查对比,已经有结果了。” 慕容雨川顿时想起,在被害人田小夏尸体上发现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伤痕,不知是被什么凶器戳伤的。他把照片发送给省里的物证科,他们可以通过海量的资料库来筛选。 现在终于出来了结果。 慕容雨川匆匆起身,来到屋外。 技术员说:“我们对你发过来的x光刨面图所显示出来的凶器形状进行了细致查找,虽然伤痕不一样,但是凶器属于同一类型的工具,而且是一类比较不常见的工具。” “是什么?” “木工手工雕刻刀。” “这是干什么用的?” “一般都是有专业技能的木工师傅用手工方法在木器上雕刻图案和花纹用的。这种刀的刀头没有尖,比较平,像刀刃一样锋利。根据雕刻需要设计成不同的样式。像有一个伤口的x光刨面照片,刀头是平的,伤口又深又弯,这很像是弯平刀的刀伤。伤口表面是弧形的是內弧刀的刀伤。伤口表面呈v型的是三角刀。我们经过对比,一共在被害人身上发现了7种雕刻刀刀伤。也许凶手跟木工有关,你可以往这方面好好查查。” 9. 找到凶杀现场 2 慕容雨川匆匆走进审讯室,对陆小棠说:“省里那边的调查有线索了。我们可能会找到凶杀案现场。” “是吗。”陆小棠也是惊喜。 曹梦妮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那你们就赶紧去吧,我都困了。祝愿你们旗开得胜,感情事业双丰收。哎呀……” 慕容雨川掐住她的脸蛋儿,说道:“谢你吉言,不过要是让我查到你真是凶手,那你就死定了。” 慕容雨川把省物证科的调查结果告诉了陆小棠。陆小棠问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对策。 “现在的家具和上面的装饰基本上都是用机器加工的,也用不到木工雕刻刀,只有那些会需要传统手艺的的工艺品之类的才会用到这些工具。我想查一查,c市有多少家木器厂,或者是手工作坊,应该不会很多吧。” 陆小棠很赞同,马上说:“那好,我立刻联系宋队长,呃不,还是找杜若兰吧。” 杜若兰陆小棠的提议劲头十足,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她马上安排人手着手统计c市有多少木器厂,特别是生产传统家具的作坊。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南城区分局的宋保国知道了,他气呼呼的找到了陆小棠和慕容雨川,质问他们,“你们为什么把我的案子交给别人的去处理,就算你们发现了新线索,总得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咱们大家商量一下决定吧。” “市刑警队那边只是协助调查。你抓住的嫌疑人不还都在看守所里吗。对了,我听说马上要开庭了,具体什么时间?” “后天上午九点。”宋保国冷冰冰的回答。 “后天就开庭了?”陆小棠没想到这么快。 也就是说,她和慕容雨川现在只有一天时间来调查刚刚发现的线索了。 宋保国阴冷的瞅着陆小棠,嘿嘿笑道:“这起案子已经结了。你已经没有时间翻盘了,陆警官。” 宋保国负气而去,陆小棠赶紧来找杜若兰,催促她抓紧调查。 “大概有50多家。”杜若兰说。 “这么多?”陆小棠咂舌。 这要是一家家调查,别说一天时间,一周时间也调查不完。 慕容雨川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我记得宋保国说过,嫌疑人作案开的车早就找到了,技术员一直都在检查找线索呢。我们现在就让交通队查查这辆车在案发当天经过哪里。看看沿途有没有木器厂。” 这倒是个办法,虽然麻烦,但临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陆小棠打电话给宋保国,提出要看看嫌疑人开的车,宋保国十分谨慎,担心陆小棠又要给他找麻烦,推三阻四,不想让他们看。最后,杜若兰通过市刑警队的力量,找到了存放涉案车辆的仓库。 这还是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第一次看见涉案车辆。 是一辆白色子弹头形的丰田塞纳,mpv型的旅行轿车,市价大约40到50万。虽然不算特别高档的车型,如果是孩子开的话,那就很奢侈了。 陆小棠问负责检查的技术员,“这辆车的车主是谁?” “是一个叫曹正邦的民营企业家。” 陆小棠马上联想到了曹梦妮,曹正邦应该就是她父亲吧。 “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通过毛发、皮屑、衣物纤维各个方面推测,四个嫌疑人的痕迹都找到了,就是……” “就是什么?” “还没有发现被害人的痕迹。” 9. 找到凶杀现场 3 “你是说,没有找到田小夏上过那辆车的证据?” “我们正在找,如果田小夏真上过这辆车,我想我们肯定会找到的。” “……” 陆小棠没说什么,看了看慕容雨川和杜若兰。 马上就要开庭了,这个案子依然存在着太多的未知性,陆小棠现在有点儿期待这场官司了,一方面是实力强劲,不择手段的何翔,另一方面是坚韧顽固,不肯示弱的宋保国,她很像看看最终到底鹿死谁手。 陆小棠低头看了一眼车牌,××32838。 目击者方老师当时匆匆一眼,只记住了328三个数字。 看来就是这辆车没错。 陆小棠掏出手机给这辆车拍了照,照片交给杜若兰。 杜若兰马上回去,联系交通队,在绑架地点附近寻找距离最近的摄像头,看看有没有拍到这辆丰田塞纳。 在那条偏僻的l型街道大约100米远的青海路,路口的交通监控摄像头拍到了一辆白色的丰田轿车,疑似疑犯车辆。 陆小棠、杜若兰和交通队警察合作,推测丰田车所要走的大约路线,筛查附近路段的监控摄像头。 这辆车当时开的很随意,东拐一下,西拐一下,就像在玩耍一样,监控摄像头只在主干道上的有,在一些小街道往往就拍不到了。所以,疑犯车辆在监控里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也没有个固定的方向。 杜若兰端着肩膀,看了半天说:“怎么看都不像。劫持了人,还不急急忙忙逃走啊,怎么看着像在随随便便逛街呢。” 对于四个未成年的疑犯,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从一开就对他们是否真的犯罪抱有怀疑,只是还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证明他们是清白的。 陆小棠说:“不管怎样,我就假设他们是凶手,看看顺着他们的路线,能不能找到凶案发生地。” 他们通过监控不停的标记丰田车出现的地点,然后把这些点在市区交通图上连起来,画出了一条弯弯曲曲,毫无规律的线。 同样,在交通图上已经提标记好了50个模具加工厂的位置。看看嫌疑人经过的路线有没有正好经过哪个木器厂。 最终,选定了五家最靠近行车路线的。 杜若兰从刑警队里面抽调了十个人,两两一组,分别调查五个木器厂,其中三个木器厂正好是路线经过的地方,嫌疑最大。 这时已经晚上10点多钟了,距离开庭刚好还剩一天时间。 调查员第二天一早出发,到了中午的时候有了结果。那三个嫌疑最大的木器厂都没有发现问题,倒是有一个距离行车路线比较远的地方,调查员发现了线索。 其实它只能算是木器加工作坊,而且是一家倒闭的加工作坊,只是租了两间平房和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扔着一些废弃的半成品,像什么仿古的椅子,桌子,画屏,多宝格之类的,有的还没上漆,有的上了一半。满地都是碎木屑。 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异常,等陆小棠慕容雨川他们在调查员的带领下,走进工作间,也就是一间六七十平米的大房间,推开门一股污浊的腥气扑面而来,让人阵阵作呕。 现在是中午,打开门窗,房间里的一切映入眼中,地面上一条条一道道的痕迹似乎用水清洗过,但依然能够看见斑斑点点的血迹,似乎什么地方还散发着一股屎尿的臭味。 9. 找到凶杀现场 4 “这里就是杀人现场。”慕容雨川只扫了一眼房间,便说道。 他随身带了勘验箱,把箱子放在地上,戴上手套和鞋套,拿出勘验灯,开始检查。 陆小棠、杜若兰都站在门口,看着慕容月初以z字型的奇怪轨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勘验灯醒目的光芒照在地上,那些肉眼看到的痕迹在强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不同的形态。 慕容雨川手里拿着一个粉笔,发现一处痕迹就画一个圈,房间里陆陆续续出现了十几个圈,几乎覆盖了地面。 “被害人流了这么多血?”杜若兰看来看去忍不住说道。 慕容雨川说:“这些血不是一次流的,被害人在被囚禁的两天里,遭遇到了持续性的虐待殴打,流血的地方就显得很分散。有些地方还不仅仅是血,还有粪便和呕吐物。人在收到极端的殴打和折磨时,如果严重到中枢神经系统失灵,就会引起一系列神经功能紊乱,造成大小便失禁或者呕吐。要不是这里被清理过,我们看到的情景会比现在更可怕……” 在接下来的搜索中,慕容雨川又陆续找到了更多的东西,蘸着指甲碎片的钳子,粘着干涸血迹和体液玻璃瓶,烧焦的毛发和木棒。还有几根沾血的铁棍,有的棍头上发现了碎肉渣和粪便,从沾血的长度可以看到,棍子一定深深的插进被害人的身体里…… 这些凶手未曾清洗干净遗留下来的犯罪证据已经足够让警员们想到曾经发生过怎样惨绝人寰的情景 一周前。就在这间被遗弃的房间里,一个年轻女孩在这里经历了无法想象的残酷折磨。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凶手的手段完全可以相比南京大屠杀,纳粹集中营和红色高棉,那些历史上所能想到的一切灭绝人性的事件。 如果世间真有魔鬼存在,这个凶手就是名副其实的魔鬼。 “我一定要让这个该死的畜生受到惩罚!!”陆小棠一拳砸在门框上。 “放心吧,一定会的!”杜若兰也咬牙道。 “找到了这个。”慕容雨川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小撮黏在地上的白色粉末。他用小铲子把白色粉末撞倒了塑料袋里,用鼻子闻了闻,然后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mdpv致幻药,也就是僵尸浴盐,与被害人嘴里发现的应该是相同的毒品。凶手不仅仅给被害人用了这种药,也给自己服用了。他把这种折磨当成了一种发xie似的游戏。这种效力强劲的毒品可疑提升他的快gan,也可以让被害人承受更大程度的折磨。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疯子。” 陆小棠心中忽然一震,心想,那四个孩子可能是慕容雨川所描述的吸毒发疯的瘾君子吗?她对凶手的看法不禁开始动摇了。 随着搜索的越来越细致,慕容雨川陆陆续续又发现了散落在各处的木工雕刻刀,这些雕刻刀形状各异,与众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慕容捡起其中一把刀身弯曲,顶端平滑锋利的雕刻刀,看上去与被害人尸体上的刺创形状相似。他在雕刻刀在上喷洒了一点儿酚酞溶液,雕刻刀上出现了粉红色。证明上面有血迹。 他有用这种办法检查了其他雕刻刀,其中十几把刀上喷了酚酞溶液后都呈现阳性。 9. 找到凶杀现场 5 “可以确信,尸体上那些奇怪的伤痕就是这些雕刻刀刺伤的,凶手并没有带走这些凶器,看起来这些刀具都是凶手随手取来的,原本没有打算用这些凶器行凶。”慕容雨川说。 陆小棠愤愤的说:“这就更说明,凶手劫持田小夏纯粹就是为了折磨她,他对她所使用的手段都是临时想到的。” “他总该有目的吧?”杜若兰刚接触案子,对很多地方还心存疑问,“冒险把一个女孩劫持到这里来,毫无根据就把人杀死,怎么说都说不通啊。还有那个绑匪。那么狡猾的人插手这个案子,不管他是不是凶手,都跟这个案子脱不开关系吧。我感觉这个案子绝对比那个宋队长以为的复杂多了。” 杜若兰虽然说的是宋保国,但话里话外也有点指陆小棠之意,她本来就性格骄傲,始终都想着证明自己,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破案的机会。 “……”陆小棠没接话,杜若兰的看法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现在缺少足够的证据。 “这里有东西。” 一直在四处搜索的慕容雨川忽然又发出了兴奋的声音,陆小棠和杜若兰不由自主的望向他。 就见慕容雨川蹲下身子,目光死死盯着墙角一条狭窄的排水沟,似乎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把手伸进铁篦子里,小心翼翼的拽出一个小钱夹。 他擦净了上面的污泥,打开钱夹,翻了翻,里面有一张公交车月票卡,上面的照片正是田小夏。里面还有一些零用钱和发卡之类的小东西。这就说明钱夹是田小夏的,更加证明了这里就是杀害她的凶案现场。 在钱夹外层放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田小夏和几个女孩子的合照。这些女孩子里就有在田小夏的同桌郑璐和其他两个在学校问过话的女孩,都是平时跟田小夏关系很要好的。 忽然! 慕容雨川的目光落在了田小夏身旁一个女孩脸上,田小夏左面站着郑璐,这个女孩站在田小夏右面,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怎么可能?”慕容雨川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 陆小棠和杜若兰都以为他发现了重要线索,不约而同的走到他身旁。 当陆小棠看见田小夏右边的那个女孩,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跟慕容雨川差不多。 这个女孩居然是真野琉璃。 田小夏认识真野琉璃,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现在我终于能把真野琉璃绑架案和田小夏遇害联系起来了。”陆小棠说。 现在看起来,绑匪要求陆小棠他们重新调查田小夏遇害的案子,似乎别有深意了。 …… …… “你好好看看,你认不认照片里这个女孩?”陆小棠把物证袋放在郑璐眼前,里面就是田小夏钱夹里的照片。 陆小棠指着站在田小夏身边的真野琉璃问郑璐。 郑璐只看了一眼,就说:“我认识啊,她不是白茜茜吗?” “白茜茜?你确定?” “当然啦,她是去年转学过来的,二班的,我和小夏是一班的,她跟小夏关系挺好的。” “她家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老家好像不在这里,在外地,我跟小夏去她家玩儿,她家里就有一个保姆,其他什么人也没有。” 9. 找到凶杀现场 6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她的父母或者她的什么亲人?” “没见过。”郑璐摇摇头,“有时候我觉得白茜茜挺神秘的,感觉她成天自由自在的,根本没人管。还超有钱,比我们懂得都多。” “那她现在在哪儿?” “现在?不知道啊,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她,不来上课,平时也联系不到她,她就像整个人突然失踪了。我都担心她是不是像小夏一样也除了什么意外。”郑璐在陆小棠的提醒下,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表情也变紧张了。 “你们学校的老师没有报警吗?”陆小棠追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陆小棠找到了二年二班班主任王淑梅,问了她同样的问题。王老师的回答很干脆。 “我没有报警,但我给她的监护人打过电话。” “她的监护人是谁?” “应该是她父母吧,我想。” “你没有见过他们?” “没有。她的父母从来没有开过家长会。” 陆小棠心说,他父亲是日本人你当然没见过。 至于她母亲,陆小棠除了知道她是中国人,隐居在日本,对她的其他方面一无所知。 “你把白茜茜失踪没到学校上课的事情告诉她父母了?” “没有。电话一直没人接。” “说到底,你的学生失踪了三四天,你什么都没做是吗?”陆小棠有点儿来气。 王老师理直气壮的辩解道:“我只是作为班主任进到了我该尽到的责任。我可以保证她在学校里没出任何问题。但我不是她爸妈,我没有义务24小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吧。她父母该尽到的责任就应该由她父母履行,她父母既然没报警,可能他们认为女儿用不着担心。” 看她说的振振有词,急脾气的杜若兰首先坐不住了,呼一下站起来,把王老师吓了一跳,不等他说话,陆小棠抬手示意她等一下。 她换了一个问题问王老师:“那你认识一班的田小夏吧。” 听到这个名字,王淑梅脸上的皮肉不自觉的微微抽动。 她说:“我跟这个女孩子一点儿都不熟悉。但是她的事儿,我听说了。在第三高级中学,现在谁都在风传这件事。” “那你对她被同校学生绑架有什么看法?” “这……”王淑梅迟疑了好几秒钟,很谨慎的回答,“这个我没法发表我的看法,田小夏和那几个被你们抓起来的学生我都没教过,我一点儿都不熟悉他们。” “吕良玉应该在学校比较有名吧。成绩好,女学生喜欢,人气很高,你平时总该听说过关于这个人学生各种新闻吧。” “我倒是听说过,那我也不能肯定田小夏是不是被他害的,我只是个老师,请你们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 “王老师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想让你以一个老师的眼光看看田小夏这个案子。以你对吕良玉的了解,你觉得他有可能犯罪吗?” 王淑梅实在躲不过去了,沉默了一阵,说道:“要就是让我说说,我觉得不太可能吧。吕良玉品学兼优,家庭好,长得又好,前途一片光明,犯不上以身试法毁了自己的前程啊。” “有人说他跟田小夏处过朋友,有这回事儿吗?” “这个么……我说不好,也可能吧,吕良玉这样的男孩子,喜欢他的女孩多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他也不太可能因为这个去杀人吧,说不通啊。” (这个月结婚,实在太忙了,耽搁一些,请各位见谅) 9. 找到凶杀现场 7 “好吧,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曹梦妮的女生?” “曹梦妮?!她是哪个班的?” “高一四班。” “曹梦妮,曹梦妮……”王老师思索着,脱口而出,“她也是你们抓的其中一个学生是吗?” “是。你对这个人女孩子有印象吗?她自称是吕良玉的女朋友。” “这个啊,我不是太清楚,你可以问问她的班主任。” 曹梦妮的班主任齐老师提到曹梦妮很是头疼,说她成绩一般般,平时比较任性,经常迟到早退什么的。谈到她有没有跟吕良玉交往,齐老师说他也不知道,只是看见过他们在一起打打闹闹,旁边还有其他学生。 “在田小夏遇害之前不久,曹梦妮曾经威胁过她,这事儿你知道吗?”陆小棠问。 提到田小夏,齐老师有些不自在了,这个遇害的女孩现在是整个学校的禁忌,大家都在私底下偷偷议论,但在公开场合,谁也不愿意提及这个名字。 “这个啊,你听谁说的?”齐老师小心翼翼的问 “曹梦妮自己。”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她可能不是在学校干的吧。” “放心吧,齐老师,我并不想为难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曹梦妮在学校的情况。” “我该说的都说了,她到底是不是罪犯还是你们决定,我们当老师的主要是教书,也不可能想看小孩一样整天看着她啊。” 齐老师的态度跟王老师差不多,自己班里出了杀人嫌疑犯,让他们如坐针毡,生怕牵连到自己。 通过这一番询问,陆小棠他们没有在吕良玉和曹梦妮身上发现重大疑点。他们跟普通的中学生也差不多,正值青春期,叛逆任性,精力旺盛。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怀疑。 他们究竟有没有罪,还要证据来说话。 凶杀现场被找到之后,慕容雨川进行了初步搜索,刑侦人员之后展开了全面详细的勘验。但是发现整个现场都被清洗过,所有能证明凶手的身份的都被清洗掉了。 陆小棠把掌握的信息通过电脑告诉了罗炎麟,罗炎麟在屏幕前沉吟了很久。 杜若兰瞪得实在不耐烦,催促道:“罗警官,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明天一早就要开庭了。审判结果一下来,就什么都晚了。我们得提前有所准备。” “是这样。老实说,我现在也被搞糊涂了。” “搞糊涂了,我没听错吧,号称无所不能的心理专家居然被凶手搞糊涂了?” “田小夏被杀,表面上看是一起纯粹疯狂的虐杀,凶手随意取来凶器,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残害被害人,犯罪之后把犯罪工具随意的丢在地上。这是典型无组织力犯罪的特征,凶手杀人动机只是为了发xie。但是,这样的这样的犯罪现场必然会留下大量的线索和证据才对。而犯罪现场处理的如此干净,这又是有组织力凶手的特征,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经历来完成。如果假设那四个中学生就是凶手的话,姑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如此残忍,以他们的心智恐怕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清理犯罪现场。凶手的冷静和缜密的思维实在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所能做到的。” “难不成是绑匪,那个绑架了真野琉璃的人。”慕容雨川脱口道。“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真野琉璃和田小夏的联系,她们是要好的朋友。现在一个被虐杀,一个被绑架,这两个案子是完全有联系的。” 10. 庭审惊变 1 陆小棠和杜若兰都不约而同的望向罗炎麟,慕容雨川的问题也是她们想问的。不知道罗炎麟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罗炎麟听说了绑匪跟踪陆小棠和慕容雨川的事,以及之后如何狡猾的逃之夭夭。 他说:“这个绑匪冷静,敏捷,懂得随机应变。如果是他作案,倒是肯定想办法清理犯罪现场,他绝对有这个能力。”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现在去告诉宋保国他抓错人了,还有个绑架犯嫌疑更大?他能相信我们吗?”陆小棠不自信的说。 其实这话说等于白说,还有十个小时法庭就要开庭了,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扭转局势了。那四个孩子到底能不能化险为夷,就要看律师何翔的手段了。宋保国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这起难缠的案子就此画上句号。 这起女中学生虐杀案第一次开庭在c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判采取了公开旁听的模式。因为这起案件手段凶残,被害人和嫌疑人都是中学生,引起的全社会的关注。很多记者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挖掘线索,早在嫌疑人落网之后不久,关于案件和嫌疑人以及被害人的信息就开始见报了。这些消息当中大多与事实不符,都是道听途说,加上主观猜测的。这次公开审理也是为了向社会还原案件真相,澄清事实。 被害人的家属和公诉人坐在审判庭左侧,田小夏的母亲王晓飞和继父张龙都到了。他们神情漠然,尤其是王晓飞,脸色苍白,眼神也直勾勾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不停的嘟哝什么。她的精神状态比陆小棠之前见过的更差。 何翔随后到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气势不凡的走进审判庭,朝审判官礼貌的点下头,又瞧了一眼被害人家属,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四名嫌疑人最后到场。 他们一出现就引起了轰动。旁听席上有不少人都是各家媒体的记者,一个个都抻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瞅着那四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犯。有些人甚至不顾法律规定,偷偷掏出了手机给他们拍照。 首先开始的是例行惯例的程序。男法官核对当事人的身份,宣告了被告人涉嫌的罪名。已经原告被告双方享有的权利。 在法官叙述的时候偌大的审判庭鸦雀无声,气氛尤其压抑,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紧张的等待着。 核实完信息无误,接下来就开始法庭调查阶段了。 公诉人要分别询问被告人是否认罪。首先留下的是吕良玉。其余三个人被法警暂时带离了审判庭。 “被告人吕良玉,起诉书中对你所指控的事实是否存在?” “不存在。” “指控的罪名是否成立?” “不成立。” “那你是否认罪?” “不认罪。” 吕良玉回答的十分干脆。 公诉人接下来又提了几个问题,主要围绕案发时吕良玉与什么人在一起,做过什么展开。 吕良玉回答的很小心,每回答一个问题都看一眼何翔。何翔在这个程序不能说话,只用点头或者眨眼等等微妙的动作来提醒吕良玉。 第二个受到公诉人询问的是赵强。 他长得人高马大,是这四个人嫌疑人里面长得最像成年人的,他低着头一脸阴郁,对公诉人的问题爱答不理的,勉强回答了各个问题。 10. 庭审惊变 2 第三个是孟磊,第四个是曹梦妮。 曹梦妮有点儿紧张,全然不像面对陆小棠那样泼辣,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双双审视的眼睛盯着看。 老练的公诉人似乎找到了突破口,针对曹梦妮开始了尖锐的提问,“曹梦妮,你说你在案发那天和其它被告开车出去玩儿了,那么就请你好好讲讲你那天都干了些什么。” 曹梦妮抿了抿嘴唇,平静一下心情开始诉说起来,声音小的像蚊子,“我那天……那天接到吕良玉他打电话叫我出去玩,然后我们就开车到郊区去玩儿一天,下午回来的。” “你们具体去了什么地方?” “就是西湖公园那儿。” “你们去了公园?” “哦,我们没有进公园,就在公园边上那个水库大坝上。” “也就是我,除了你们四个人之外你们,没有其它人证明是吗?” “……”曹梦妮点点头。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说谎话欺骗我们,也许这些都是你们之前商量好的,你们那天开车根本没出去玩,而是遇到了被害人田小夏,你们把他劫持上车,然后带到了凶杀案现场……” “我……我没有。” “你拿什么来证明,小姑娘?”公诉人咄咄逼人的望着曹梦妮。 “我抗议!”何翔忽然站起,大声说,“法官先生,公诉人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误导我的被告人。法律讲的是无证无罪。公诉人想要指证我被告人有罪,就要自己拿出证据来,而不是让她证明自己无罪。” 法官点点头,“抗议有效,公诉人,请注意你的问话方式。” “好的法官先生。”公诉人不急不躁的点点头。犀利的目光又落在了曹梦妮脸上。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张纸,交给了法官,显得胸有成竹,“法官先生,我这里有被告曹梦妮的同学和老师的证词,他们都承认,在半月前,也就是凶杀案发生之前,曹梦妮曾经带着两个女同学一起威胁过田小夏,而且不止一次。这件事情发生了不久,田小夏就遇害了,我认为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联系。” 法官认为有理,问曹梦妮,“这个你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威胁田小夏?” 陆小棠和身边的慕容雨川以及杜若兰互相看看,心想这个公诉人确实做了充分准备,居然还弄来了证词,这个证据就对曹梦妮很不利了。 “这个不怪我啊,是她先抢我男朋友的。我就是警告她离我男朋友远点儿。”曹梦妮很委屈,说得理直气壮,好像错的人是田小夏。 “你说的男朋友是谁。” “吕良玉,不行吗?”曹梦妮大声道。 10. 庭审惊变 3 “也就是说,你认为田小夏跟吕良玉交往,心里很生气,屡次警告威胁田小夏,后来你气愤不过,就伙同其他同学把田小夏劫持了,想狠狠教训她一顿是不是,但是因为下手过重,把田小夏打死了……” “我反对,法官。”眼看着公诉人步步紧逼,曹梦妮已经濒临崩溃了,律师何翔再次发言,“公诉人明明又是在偷换概念,诱导我的被告人。早恋和青春期的一些叛逆行为都是人之常情,所有人的必然经历。曹梦妮因为田小夏和她男朋友交往感到生气,警告她两句这在现在的学校屡见不鲜,公诉人居然把它说成了犯罪动机,实在荒唐,还能一次妄加猜测出曹梦妮要绑架田小夏,然后用‘教训’这个描述来混淆概念,误导曹梦妮和法官以及在座听众。‘教训’和‘虐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公诉人也当仁不让,大声说:“对方律师,请你听清楚的我的问题再质疑我,我的意思是,不排除原告的初衷就是教训教训田小夏,但是动起手之后没掌握好分寸。” “哈,什么叫没掌握好分寸?”何翔冷笑,“我想扇你一巴掌,难道我掌握不好分寸,就会拿刀捅死你吗?” “……”公诉人顿时哑口。 旁听席上的记者们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还有人为何翔的机智鼓掌。 法官很不满的瞅了公诉人一眼,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出现这样大的漏洞被对方抓住,实在不应该。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律师和公诉人身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原告席的王晓飞,被害人田小夏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桌子底下,突然之间窜出来,飞快的扑向曹梦妮。 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已经翻过了被告席的栏杆,扑到了曹梦妮身上。 曹梦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脖子就被她死死掐住。王晓飞道声嘶力竭的尖叫:“,你说,我女儿是不是你杀死的……是你,就是你,你要给她偿命。” 幸亏站在曹梦妮身后的法警用力拉住王晓飞的胳膊,要不然她真能把曹梦妮掐死。 癫狂状态的人力气的初出奇的大,上来三个人才勉强把她按住。 曹梦妮吓得泪流满面,不停的咳嗽,脖子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她哭着说:“田小夏不是我杀的,我根本没杀她。” 刚才这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被害人母亲突然发疯,女孩受到了惊吓了,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法官只好宣布休庭。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才再次开庭,这次到了最激烈的辩论阶段。 公诉人现在知道了何翔的厉害,刚开庭就搬出了负责侦破此案的南城分局刑警队长宋保国。 宋保国来之前已经进行了准备,有恃无恐的走上,按照公诉人之前安排好的,大声复述了侦破经过,以及手头掌握的证据,他要利用严谨的推理让法官信服。有了公诉人的前车之鉴,他说话格外小心,不给何翔抓住漏洞的机会。 何翔静静的听他说完了,这才缓缓开口道:“宋队长,听起来你这次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比我们之前几次打交道,你的推理严谨多了。不过,尽管这样,我还是要声明,你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点——证据。” 10. 庭审惊变 4 “……我听说,宋队长一直在挖空心思的寻找证据,不知道现在找的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找到了凶杀现场以及凶手作案时所开的车,还有部分凶器,这些难道证据足以证明被告席上那四个人就是这起凶残杀人案的真正凶手。虽然他们从年纪上还是孩子。但是,作为一名警察,我只依照事实来说话。” 站在被告席上的四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一个个表情各异,脸色紧张。吕良玉和赵强还比较镇定,曹梦妮和胖乎乎的孟磊吓得两腿打哆嗦,要不是靠着栏杆都能坐在地上。 何翔很沉着的对宋保国说:“宋队长,咱们就首先说说那辆车,这辆车是吕良玉的,案发当天,他和赵强,曹梦妮和孟磊四个人确实开过这辆车,这一点你们肯定已经找到了线索,我就不多说了,但这本身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只想问一句,你找到了田小夏乘坐那辆车的证据了吗,你们是否在车上发现了田小夏的指纹,毛发还是其他能证明是她的东西呢?如果有,请你现在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宋保国脸色一僵,停顿了几秒钟才说:“我怀疑那辆车被清理过。所以……” “什么叫怀疑?我没听错吧。”何翔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大声说道,“我今天在法庭上,居然听到办案民警用怀疑这个词来给被告定罪。在座各位都好好想想这个‘怀疑’的言外之意,就是没有证据。你们到目前为止找到的所谓的物证,其实并不能证明是被告人使用过的。你自始至终都是在猜测,宋队长,太不专业了。” 宋保国脸色铁青,双目喷火,恨不能咬何翔两口解恨。 公诉人比较冷静,说道:“法官先生,我抗议,被告律师说话带有人身攻击,而且藐视法庭。他说的话应该作为无效辩护。” 他这番话说完,旁听席上传来一片嘘声,何翔虽然口气张扬,但句句在理,直指检方的漏洞。 法官斟酌一下,说道:“抗议无效,被告方律师请继续。” 何翔朝公诉人和宋保国,轻蔑一笑,“我该说的刚才都已经说完了。我只想问公诉人和宋队长,“你们到底有没有证据,请现在都拿出来。” 公诉人和宋保国互相看看,眼神交流,然后公诉人说:“有。” “哦,是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 这个证据是一个人。 他走进审判庭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这个人不到四十岁,穿戴整齐,有股书卷气。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感受到了无形的巨大压力,显得有些紧张。 何翔一看到这个人,眼睛微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这个人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也都见过,他就是被害人田小夏的班主任老师。 方东来。 他也是这起案件唯一的目击者。 何翔终于逼着宋保国让他现身了,他心里很清楚,方东来就是这次庭审的拐点。宋保国他们绝对想不到,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仅仅要为是个孩子辩护。 他还要爆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在暴风雨将来之前,他以异常温和口吻对证人说道:“方老师,是吧。” “是我。”方东来点下头。 “你说你亲眼目睹了我的四个被告人将被害人田小夏劫持上车,现在就请你在法庭上重新给我们详细说一遍。” 10. 庭审惊变 5 “好。”方东来清清嗓子,尽管在大厅广众之下有点儿紧张,但是这套证词已经说过了无数遍,背都背下来了。他说道:“两周前的星期五下午,我下班之后路过学校后面一条僻静的马路,看见了我班的田小夏,她当时也经过了这里。就在那个时候,一辆白色的丰田车冲了进来,停在了田小夏身边。从车上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我认出他们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们围住了田小夏,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当时距离远没听清楚。后来他们可能说崩了。那三个学生就想把田小夏拽上车,他们几个在撕扯的时候,从车上驾驶室里又冲下来一个,就是吕良玉,他帮着其他三个人一起把田小夏拽上了车,然后车就开走了……” 这套证词警察和律师都听过了无数遍,但对于那些ji渴的记者们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爆炸新闻。 “你算什么老师,纯粹胡说,我们哪里绑架了田小夏?”吕良玉不等方东来说完就怒不可遏的打断。 他带头说话,其他一直沉默的三个孩子也像是回过神来,终于开始反抗了,纷纷指责方东来说谎。 法庭立时陷入混乱,证人和被告争吵起来,大家都快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了。 “肃静——肃静——”法官用力敲着法槌,大声喝止。 何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示意几个孩子安静,微笑着对方东来说:“方老师,你继续。” “哼。”方东来用力瞪着他,大声对法官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法官同志,绝对没有欺骗你。我亲眼看见他们把田小夏绑架上那辆白色的丰田车,车牌号我都记住了几个,我听宋队长说,那辆车已经找到了,会有专门的技术警察检查车上的痕迹,很快就能找出田小夏的痕迹,证明田小夏到过那辆车,就找到了凶手作案的证据。” “呵呵。”何翔别有深意的看着宋保国,“宋队长,你跟证人说的有点儿太多了,我可认为你是在诱导证人按照你的意愿作证吗?” “……”宋保国的表情很不自在。 “呵呵,你不用担心,我当然不会抓住你的小辫子不放,我的被告人如果是清白的,我也能堂堂正正的找到证据。” 看何律师说的胸有成竹,宋保国心里有点儿忐忑。他警惕的瞅着何翔,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怎么干。 “其实,方老师刚才所说的话已经是在为我的被告辩护了。只要你们在那辆丰田车上找到田小夏存在的痕迹,就能证明我的被告人是凶手,反过来说,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那就证明我的被告那天根本没有劫持田小夏,这位方老师刚才说的就统统是谎话。” 宋保国冷汗流出来了。“证据我们还在找,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宋队长,作为从警多年的老警官,你觉得你这套说辞法官会相信吗?还是我刚才说过的,你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我的被告劫持了田小夏,一切的根源就是在与这位自称是目击证人的方老师。我们又如何相信,这位方老师不是在撒谎呢?” 这句话一出,整个法庭的气氛瞬间发生巨变。 情形急转直下。 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方东来。 10. 庭审惊变 6 “我是老师,我怎么可能撒谎,你不要胡说!!”方东来又气又急的怒视何翔。 “不要急嘛方老师,我只是假设而已。你也可以找出证据来证明我在撒谎,证明这些孩子就是凶手。”何翔不慌不忙的回答。“请你现在就拿出证据。” “这……”方东来被噎住了,求助似的看了看公诉人和宋队长。 公诉人和宋保国一时也没准备,不知如何应对。 “那条街很僻静,当时只有两个人看见了,我告诉宋队长了。”到最后方东来只能这样解释。 “是,我可以作证。”宋保国马上说。 “那么宋队长,你凭什么确定方老师说的是真话?”何翔似笑非笑问宋保国。 “……” “既然宋队长不能回答,我现在到有两个问题要问了。我要问方老师。” “……”方东来惴惴不安的看着何翔。 “第一个问题。就在你目击被害人田小夏被劫持的那天下午,你当时下班以后要去干什么呢?” “我反对。”公诉人马上抗议,“法官先生,何律师的问题明显跟本案无关,我们应该针对的是嫌疑人提问和辩护。” 不等法官发表看法,何翔马上说道:“法官先生,我的每一个问题都跟本案有密切关系,只要捎给我一点儿时间,我马上就要解释了。” 法官于是没有制止他。 “我当时是要下班回家,正好路过那里。”方东来说。 “你平时下班都经过那里吗方老师?请你想好再回答。”何翔问话的语气别有深意。 方东来提顿了一下说:“我……那天要去买点儿东西,穿过那条街有新玛特商场。” “你买了什么?” “……一些日用品什么的。” “你有收据吗?” “收据?!没有,都让我扔了。”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方老师,新玛特是有监控的,你到底去没去过,很容易就查到。” “……” “你不敢回答……那好,我现在问第二个问题。被害人田小夏那天为什么也要走那条路?” “这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田小夏……”说完这句话,方东来意识这话说的不恰当急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件事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去调查。” “是啊。我就算问你你也未必肯说实话,我当然要去调查了,据我了解,田小夏平时都是坐公交车回家,去公交车站根本不经过那条路。那天她是临时有事才走的那条路。他有没有遇见我的四位被告人我不知道,但是,她当时肯定是遇见你了,对不对方老师?” 方东来大惊失色。 陆小棠和慕容雨川也很吃惊,他们原以为只有他们会查到这些情况,万万没料到,何翔如此精明强悍,不但查到了这条线索,而且把它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条线索所牵扯出来的人不是四个嫌疑人,而是举报人,方东来。 “方老师,如果我说,她在案发那天走那条路不是偶然,而是与人约好了去那里,你怎么以为?” “……”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替你告诉在座的各位,田小夏约的那个人就是你。” 一语出口,震惊四座。 所有人刷的转过头,看着方东来,神情里充满了惊讶,费解和许许多多其他难以描述的夸张表情。 10. 庭审惧变 7 何翔停顿了几秒钟,让众人充分理解和消化他刚才那句话的深层含义,然后说道:“我有证据表明,方东来老师跟田小夏的关系非同寻常。田小夏失踪那天,你们本来原定好到那条街上碰面的,我说的没错吧。”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方东来眼神中显出惊恐。 “方老师,我一直强调要讲证据。我不像宋队长,轻易相信你就很草率的把是个学生抓起来。我虽然是被告的律师,但我从来不偏袒任何一方,更不会掩盖真相,我会尽我所能找到一切证据,在了解真相的前提下做出正确判断……方老师,你,我不得不说你从一开始就在撒谎。你跟被害人田小夏之间一直都存在着很暧昧的关系,这一点你隐瞒了,没跟任何人说过。” “我跟田小夏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胡说。” “是不是我胡说,我们马上就能见分晓。” 何翔不慌不忙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对法官说:“法官先生,这是我和一些第三高级中学的老师和学生的谈话记录,我截取了其中的证据部分,请求当庭播放,真相一见分晓。” 法官同意了。 书记员拿过优盘,插在电脑中,点开其中一个音频文件,传来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听口气像是学生:“……方老师啊,怎么说呢,他确实跟那个女孩有点儿那个,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不少人都这样传。我想不能是假的吧……” 方东来大呼冤枉,情绪十分激动,“这根本就不是证据,那个人自己都没看到。” 何律师说:“接着往下听,还早呢。” 书记员得到法官示意,又点开了第二个音频文件。传来一个成年人的声音:“……他跟自己班的那个女生关系确实不太正常,我不止一次看见过他们在学校外面在一起。作为老师,我虽然不应该这么说自己的同事,也可能他们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但是……确实很可疑,老师不应该这样吧……” 第三个音频文件,还是个学生,一个女生,“……不用说了,田小夏就是一个shao货,看她跟老师那贱样儿就知道了,整天装的很乖巧似的,其实心里浪得很,哼哼。是她勾引的老师,我们都知道,后来吧,好像他们又分了,因为田小夏看上了我们学校的校草吕良玉,你说她有多shao.。” 不等方老师反应,原告席上,田小夏的母亲受到了刺激,尖声高叫,“那不是我女儿,我女儿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在污蔑她,你们这帮畜生!” 由于刚才她闹过一回,法警们都留意她,她刚有动作就被按住了,这次被强行带离了法庭。田小夏的继父张龙倒显得的比较平静,平淡的神情只是来看热闹的,对凶手是谁一点儿都不关心。田小夏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一直装成悲痛的样子实在太辛苦。 第四个音频文件还是一个学生,是个男生,“……我觉得田小夏人还挺不错的,就是做事没主见,优柔寡断的,可能因为她没有爸吧,所以喜欢老男人。方老师吧,人平时看着也不错,谁知道他们俩怎么好上的……” 第五个音频文件是个男老师,口气义正言辞,“……我认为方东来就是个人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们教师队伍的败类。竟然能调戏自己的女学生,我早就想举报他了,但觉得说出来实在丢我们三中的脸,就没说。” 五段音频文件播完了,审判庭陷入沉寂。 几乎所有人都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如果一两段音频还有可能是伪造的,但是五段音频,总不能所有人都在说谎吧。 何翔最后对法官说:“我还有这些音频文件的采访人的联系方式和个人信息,他们同意在隐私保密的前提下,提供证据。” 10. 庭审剧变 8 何翔的补充把人们最后的怀疑打消了,也掐断了方东来的救命稻草。 方东来一脸惨白,有气无力的说:“我知道那个骂我的人是谁,肯定是王宝祥。这卑鄙小人,评职称没评过我,一直耿耿于怀,终于找到机会恶意中伤我了。” “一个人中伤你,不可能五个人都在污蔑你吧,方老师,”何翔说,“你故意隐瞒跟田小夏的关系,是不是你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都没有。我是清白的。” “清白?呵呵,方老师你要知道,撒谎这种事情只要做过一次,就很难再让别人相信你了。我再问你一次,田小夏被绑架那天下午,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在那条路上约会?” “我……” “你这次可以想好了再回答。谎言只会更对你不利。” “我那天……确实是跟田小夏约定好了见面,但我们不是约会。” “喂,你……”宋保国气得差点儿暴打方东来。这些话他之前为什么不对自己说,他撒这个谎把自己给坑苦了。 但是,话一出口,想收回就不容易了。何翔是何等精明的人,抓到这个大好机会怎么会放弃,“你继续说,方老师,法官会酌情考虑你的实际情况。” 方东来没看出这是他的圈套,吃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往下说:“我跟田小夏……并不像那些人的想的那样龌龊,我们是很纯洁的关系,只是平时走得近一点儿,比较谈得来。” 旁听席上想起一片嘘声。 这种陈词滥调的说辞有谁会相信。 “那么你们经常出这样私底下见面是吗?” “偶尔。”方东来如坐针毡,小心翼翼的说。 “你们见面都谈些什么呢?” “生活的,学习的,各个方面吧。她其实是个内心很敏感苦恼很多的女孩子。可能跟她的家庭环境有点儿关系吧。” 听方东来这样说,田小夏的继父张龙明显很不满的哼了一声,大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啊,我对我女儿可是视如己出。” 法官敲了一下法槌,示意他住嘴。 “田小夏比较相信我,我也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就发至真心的想帮助她。 “那你们的关系可以界定为什么?普通的师生,还是……” “亦师亦友吧。我觉得这样的形容很恰当。” “哼。”何翔冷笑一声,“你所谓的‘友’是什么程度的友?” “就是……很纯洁的友谊。忘年交。” “是吗……”何翔带着很不屑的冷笑,从兜里掏出一张单据,“这是第三高级中学附近,锦兴旅馆的住宿记录,里面有你们三次开房的记录。” 这个消息又引起一片哗然。 10. 庭审剧变 9 谁都没想到,这个深藏不露的何律师关键时刻抛出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方东来面如死灰,嘴唇发青。 何翔把单据交给法官,法官和左右两个审判员交流之后并进行了核实,然后宣布:“这份单据具有有效性。可以作为证据。” 宋保国几乎拍案而起,手指着方东来,气得说不出话。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自己深信不疑的目击者身上出岔子。 “我没有跟田小夏发生那种关系,我们是清清白白的。”方东来近乎声嘶力竭的喊。 但此时,在这个特殊的情形下,他激烈的反应更像是掩耳盗铃。 人们的眼神中明显充满了鄙夷和讥嘲,谁能相信一个老师带女学生去旅馆开fang,什么都不做。糊弄三岁小孩子呢。 “那麻烦方老师讲讲,为什么要带自己班的女学生去旅馆开fang,难道是你觉得她成绩不理想,想要单独给她补课吗?”何翔冷嘲热讽,引起了旁听席上的记者们一阵哄笑。 “我……只是给她开导开导。田小夏的情绪波动很大,有时候还抑郁,让人担心。” “呵呵,看不出你这么关心同学啊,如果每一个女同学你都要这么关系一下,你一天到晚就不用干别的了。” “我跟她没有发生什么关系,我发誓!” “抱歉,方老师,你是成年人,请用成年人的方式来考虑问题。如果你的女儿跟一个年纪足够能当他父亲的男人一起去开fang你会怎么想?我想这个问题,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何翔环视一周,那番话既是敲打方东来也是说给在座所有人,“假如各位再沿着这个清晰的思路稍稍延伸那么一下,重新看看这个案子,你们会发现什么……站在你们面前这位自称亲眼目击凶手作案的老师,对我们撒谎了。他不但隐瞒了自己出现在现场的原因,还隐瞒了自己跟被害人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这让我们不但怀疑他提供的证词是否真实,更不免怀疑他在这起案子中间真正所扮演的角色。” 他顿了顿,等了一下在场众人跟上自己的思路,接着说:“他与被害人自己的隐秘关系,我想不需要继续解释,大家也能自行猜测,而这种乱lun的关系是最容易出现隐患的。我甚至可以推测,田小夏失踪那天下午,你跟她发生了争吵,或者说之前已经发生了争吵。她也许向你提出分手,你无法面对这个事实,经过再三努力对方还是铁心要跟你分手,于是你在放学后约她到校门外见面,想要做最后的努力,可惜你又失败了,于是你铤而走险,把她劫持了。” 宋保国实在忍不住,站起来质疑:“何翔,你没有根据就不要随便乱说。” “呵呵,宋队长你当初不也一样是这样做的了吗?” “……” 何翔又面向在座的所有人,说道:“我想我给出来的证据已经足够大家脑补这件案子发生的经过了。一段乱lun恋所能引发的矛盾,远远大于中学生争风吃醋吧。这样看来,这个案子就合理多了。” 宋保国说:“可是方老师只是骑着单车,就算他劫持了田小夏,又有什么办法把她带到发生凶案的那个废弃的木雕作坊,这两处地方相距甚远,只是骑单车的确很难做到。” “这有什么不可以,他完全可以从朋友那儿借台车嘛。” 何翔已经不需要继续往下多说什么了,他已经把众人的矛头指向了方东来。 方东来意识到不妙,大呼冤枉,“我没杀田小夏,田小夏不是我杀的。我真的没有伤害他,请相信我!” 法官犹豫了一下,何翔可不是一般小名气的律师,法官也不得不考虑他的意见。 法官又和左右的审判员商量了一下,作出决定—— 以证据不足为缘由当庭释放了四个嫌疑人。 因涉嫌虐待和谋杀的罪名逮捕了老师方东来。 11. 疑犯老师 1 这是在开庭之前谁都不会相信的不可思议的结果,经过原告的辩护律师何翔的确凿证据加上犀利的辩论,完全扭转了整个庭审的逻辑。 审判结果就是法官当庭宣布,吕良玉、孟磊、赵强,曹梦妮是个人因证据不住,杀人指控不成立,将他们全部释放。 在法庭门口,四个孩子与父母拥抱在一起,并朝着记者的镜头做出了v手势。 这样极具戏剧话的场面马上通过各大报纸,雪片一样纷飞到c市各大报刊点,审判结果让到场的新闻记者们大呼震惊。庭审一结束就急忙以最快速度把消息传播出去。 几个小时之后,c市本地的报纸杂志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这起庭审的新闻。 关于师生恋演变为情杀这个话题成了热门话题,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方东来是杀人凶手,但是通过媒体文章的各种猜测,分析,已然隐隐的把矛头指向了他。 如果说吕良玉四个学生涉嫌杀人还让很多人震惊,甚至是怀疑。但是,方东来一经被猜测为凶手,马上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人们开始怒叱他卑鄙,歹毒,他为人师表,有着受人尊重的职业,却利用自己的职务便利,勾引杀害自己的女学生。这就让这起犯罪本身变得罪上加罪。 庭审结束两小时之后,方东来就接受了警方的盘问。 宋保国五味杂陈的瞅着低头不语的方东来,说不出心里是愤怒,还是懊恼。 他之前就是因为盲目相信这个看着一脸正派的老师,才犯下大错,把自己也牵扯进来,成了报纸上所描述的无能警官。他一心想把这个案子办好办漂亮,没曾想却是他最不愿面对的结果,搞不好他得背着这个污点走完自己的警察生涯。 他给方东来相了半天面,这家伙还是那样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歹毒的杀人犯。 但,不像不等于不是,这家伙还不像会勾引自己的女学生的人呢。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方东来,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见,吕良玉他们四个人开车绑架了田小夏吗,你到底有没有看见过,还是你胡编的?”宋保国急不可待,开门见山问。 “我没有胡说,我的确是亲眼所见。” “你那天是偶然遇见田小夏的吗,还是你原本想要跟她约会。” “我没有跟她约会,我们只是偶然碰上的。” 在宋保国身旁还坐着杜若兰,陆小棠和慕容雨川,杜若兰这时候抢先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那么多人指证你跟田小夏有染?”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友。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我,我知道我自己是清白的就足够了。”方东来施施然的回答,做出一副很不屑别人的表情。 宋保国低声对杜若兰说:“他说的话也有点儿道理,或许真是有些人的闲言碎语。” “宋警官,你觉得这仅仅是闲言碎语吗?我很怀疑的你的判断力。” 宋保国被杜若兰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悻悻的闭上嘴。 杜若兰继续质问方东来,“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巧合,放学之后,田小夏不回家,你也不回家,又恰好走同一条路?” “我怎么知道,也许真是巧合吧。” (刚办完婚礼,争取尽快把更新速度恢复上来) 11. 疑犯老师 2 “巧合……哼哼,你是不是认为我们警察都那么好骗?” 杜若兰说出这话让宋保国十分难堪。他就是那个好骗的警察吗? “在真正的警察眼中,没有真正的巧合,任何巧合都自有原因。”杜若兰目光灼灼的盯着方东来,“你跟田小夏之间的事情不是你想抵赖就能抵赖 的,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你现在就期望我们不要找出什么证据来吧。” 方东来脸色僵硬,眼神阴郁看着杜若兰,不说话。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问:“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目前还没有抓住他犯罪的证据,只能放他走。 方东来前脚离开公安局,杜若兰马上申请调查令搜查他家。 方东来对来到的警察泰然面对,冷冷的站在角落里看着几个警员屋里屋外走动,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一点儿微小的疑点。 结果,并没有发现他和被害人田小夏交往过的证据,连他的手机短信和电脑都查过了,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和田小夏联系过,非但如此,连涉及田小夏的一切信息都没有。 宋保国带着一丝侥幸对杜若兰说:“或许,方老师真的和被害人没有关系,万一我的找错人了……” “这你就不懂了,宋队长。”杜若兰虽然比宋保国年轻了将近十岁,却以过来人的口吻告诉他,“有的时候,没有一点儿线索反而更可疑。他身为田小夏的班主任老师,怎么可能平时一点儿不接触自己的学生。他们班也就三十几个学生,其他学生的名字我都看见过,唯独没有田小夏的名字,反过来想想,难道不是刻意把她抹掉吗?” 宋保国转头问陆小棠,“你也这样认为?” “我和杜队长的看法差不多。罪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会尽力想要洗脱一切犯罪的痕迹,往往会显得十分刻意。方东来越是极力表现的自己跟被害人田小夏没有关系,反而越是欲盖弥彰。我不相信,他跟田小夏真是清白的。” “但我们现在没有找到他犯罪的证据不还是起诉不了他吗?”宋保国似笑非笑的瞧着陆小棠和杜若兰,发自内心的,他不希望这两个人这么轻易就把他的辛辛苦苦办的案子全盘推翻。即便方东来是凶手,他也希望他能给她们多出点儿难题,自己还能顺心一些。 “现在说找不到证据还为时过早,”陆小棠说,“我们还有个重要的地方没找呢。” “什么地方?”宋保国愣怔的问。 “田小夏家。”杜若兰接过话说。 田小夏家之前已经被宋保国搜查过一遍,不过那个时候主要是为了寻找她和吕良玉四个人发生矛盾的证据,宋保国并没有关注其他的地方。 田小夏和母亲、继父住在小吃铺对面一条街上的一个新校区,高层电梯楼,七十多平的房子不算大,她自己一个人住在不到十平米的卧室里,小小的房间布置充满小女生的气质。墙上是明星画报,桌上床头摆满了卡通玩具,床上还有个河马抱枕。 看到房间里摆设能大概想象到田小夏是个充满幻想的女孩。 她有个奇怪的习惯,喜欢收集贺年卡,这些卡片被她精致的摆放在各处,上面写着小诗,或者记录着随性的感想。 11. 疑犯老师 3 不过这些卡片上并没有提到方东来,从上面的话语可以看出田小夏是个很直率很普通的女孩儿。 不大的房间被警员们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出更多东西。警员们看着杜若兰和陆小棠,面面相觑。 杜若兰说:“即使田小夏什么都不写,也不奇怪。如果是方东来主动追求田小夏,小女生都比较被动,可能觉得心烦意乱,但又没法摆脱他。方东来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渣。” 陆小棠想了想说:“或许她把心里话记在了特殊的地方……对,日记……” “你们有没有找到日记?”陆小棠问那两个警员。 “没有找到日记。”两个警员都摇头。 陆小棠似有怀疑,她也从十几岁的年纪过过,甚至曾经暗恋过一位师范大学来实习的男老师。这些秘密是绝对不能向外人诉说的,记日记就她唯一倾诉心声的方式。她觉得田小夏如果和她一样,那就一定会留下一些东西,哪怕是只言片语。 “你有什么事吗?”杜若兰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是田小夏的继父张龙。 “……”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陆小棠注意到他手里好像拿着一本书,便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刚才站在门外,听你们说要找小夏的日记。我这里有一本。”张龙呐呐的说。 “日记?!拿来我看看。”陆小棠赶紧从张龙手里拿过那个小本子,翻开看一看,上面写着年月日和娟秀的字体,果然就是日记。 陆小棠转而狐疑的看着张龙,“她的日记怎么在你手上?” 日记本来就是隐私的东西,青春期的孩子尤其敏感,连自己的父母也不会给看的。 “是她妈妈要看,小夏出事给她打击很大,整天拿着小夏的东西念念叨叨,都快魔怔了。有时候清醒一点儿了,就找出她的日记看看。” “之前有没有警察看过这本日记?” “没有。一本日记而已,他们没要我们也没说。” 陆小棠看着跟这个继父打过交道,在她印象里从来没有看见他为自己田小夏伤心过,哪怕是审判罪犯的法庭上。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公诉人讲述凶手如何残忍的折磨杀害田小夏。甚至冷眼旁观自己老婆因为承受不住打击,暴打嫌疑人。 有这样的冷酷的继父,陆小棠都不难想象田小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即使物质上丰富,情感上也一样匮乏,这样的孩子尤其渴望关爱。 陆小棠带着疑种种猜疑翻开了日记本。 田小夏在同学口中是个外向活泼的女,但从她的语言来看,她内心深处十分敏感。日记的内容大都没有什么实质,基本上都是一些莫名的感怀。一场雨,一只流浪狗都能引起她的共鸣。 陆小棠关心的是她有没有谈到感情方面的困惑。 还别说,真有—— “4月2日,星期二。 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这天的日记只有这一句话,足够震撼了。 但没有说那个人是谁。 4月2号距离案发不到两个月,这件事会不会与田小夏的遇害有关呢。 陆小棠继续往下翻看,从这一天开始,田小夏的日记开始出现变化了,不断的提到那个人男人。 “今天我远远的望着他的背影走下楼梯,心口跳得厉害,我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渴望……” 11. 疑犯老师 4 可是,田小夏仍然没有说出这个让他暗恋的人的名字。 从字里行间就可以看出,田小夏正处在少女怀春的情节中,内心矛盾,充满了纠结和渴望,这个男人是不是跟她的遇害有关呢,这个男人就是谁呢? 陆小棠的脑海中瞬间想到了两个人。 吕良玉,和方东来。 曹梦妮曾亲口告诉他们,田小夏暗恋吕良玉,她找人警告过田小夏。可以说,吕良玉可能是田小夏暗恋的那个人。 另一方面,方东来也传出了与田小夏有师生恋。方东来同样可能是。但眼下形式微妙,吕良玉那四个孩子背景深厚,法庭又已经把他们当庭释放了,若非有确实的证据重新找他们问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方东来现在已经成了重要的嫌疑犯,只要找到证据马上就会逮捕他。 这两个人到底谁才是值得怀疑的对象呢? 陆小棠直觉觉得,田小夏暗恋的对象十分关键,她在消失的那天,那条路上,方东来当时也在,吕良玉当时也可能在。 究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是方东来说谎还是吕良玉说谎? 陆小棠很想跟人商量一下,她跟杜若兰虽然常有合作,但总觉得话不投机。如果慕容雨川在这里就好了,这小子现在赶去调查那辆疑似作案车辆而被扣押的丰田塞纳旅行车了。嫌疑人虽然已经被释放了,有一些例行公事的事情需要做,本来不需要慕容雨川,但他还是亲自去检查一下,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陆小棠又往后翻了好几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奇怪的是,田小夏之后就忽然不提那个男的了。只是又像之前那样写写小诗,谈谈感想。 这让陆小棠很不解,为什么田小夏会突然不提这个男人了?看她之前深情的描述,她对这个男人用情如此深,绝对不应该说分手就分手。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陆小棠看见张龙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老实巴交的等待警察吩咐。陆小棠不喜欢这个男人,声音冷淡的问,“只有这一本日记吗,你女儿还有没有其他日记?” “没有了,只找到这一本。”张龙说。 “是吗,那可真奇怪。” …… …… 慕容雨川看着扣押在南城区公安局后院的那辆塞纳旅行车,自从嫌疑人被释放了,这辆车就被搁置在这里,无人过问了。 慕容雨川好容易才从警方手里要来了检测记录,他逐项检查这些记录,看看有没有遗落的地方。 物证科检查倒是很细致轮胎,指纹,足迹,体液,血液,各项不少,整个车体,包括坐垫下面和底盘都没放过。找到了吕良玉,赵强,孟磊和曹梦妮四个人的毛发,皮屑等等一些痕迹。但唯独没有发现被害人田小夏的痕迹,连一根头发和线头都没有发现。 如果方东来所描述是真的,这四个人真的绑架了田小夏,以当时挣扎的情况看,肯定会在车里留下痕迹的。律师和何翔就是抓住了这个漏洞,在法庭上把案子全盘推翻了。也证明了方东来撒了谎。那么方东来就很有可能是杀害田小夏的凶手。 案情推断到这里本来也不算什么,问题是这起案子怎么会与真野琉璃的绑架联系起来呢,本来应该是两起不相干的案子却牵扯到了一起。慕容雨川始终想不明白,绑匪与田小夏遇害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和陆小棠曾经怀疑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凶手,看眼前这个情形似乎又不太像。 11. 疑犯老师 5 假如绑匪是真正的凶手,那为什么方东来和吕良玉那四个孩子,在审讯时只字未提。甚至在田小夏学校里调查取证,也没有人提到过有这样一位奇怪的人。如果是他杀害的田小夏,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作案动机。 慕容雨川这些年接触到的刑事案中不少都是突发式行凶。也就是说,罪犯原本没有犯罪计划,甚至跟被害人不认识,只是在偶遇被害人时临时兴起就行凶了。事后,凶手才想到如何隐藏尸体和逃走。这样的作案,凶手通常都会因为手忙脚乱留下很多线索。 而这个绑匪在田小夏遇害后所表现出来的缜密狡猾并不像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了充分的设计。 一个看起来田小夏没有任何瓜葛的男人通过绑架真野琉璃要挟省局的警察插手外地的案子。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按照这个人的说法,只要案子结束了,他就会毫发无损的释放真野琉璃。可是,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那就意味着案子还没有真正结束。 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该找的证据统统都找到了。嫌疑人都已经锁定了,慕容雨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怀疑的。 他坐在那辆丰田mpv前,看着已经被彻底检查的轿车,暗暗发愁。 他掏出手机,找出那个人打给他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拨了过去。 恐怕现在想知道原因也只有问这个奇怪的绑匪了。 之前都是那个人主动给他打电话,他不知道,他打回去能不能打通,以这个人的谨慎,恐怕未必会接电话。但是想到这个变tai的家伙还在给真野琉璃放血,事关紧急他不能再拖延了。 果然,拨过去就传来了提示音——很抱歉,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 慕容雨川沮丧的挂了电话,可是刚放下电话,马上就有人打过来。 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绑匪。 慕容雨川赶紧接听,话筒那边传来一声阴冷的低笑。 “怎么,你着急了。” “哼,我有什么好着急的,我打错了电话而已。”慕容雨川一听这个人说话就来气,嘴上不肯服软。 “哦,既然是这样我就挂了,祝你们好运……” “等一下,”慕容雨川赶紧喊住他。 “什么事儿,呵呵。” “真野琉璃……还好吗,你没把她……” “她还死不了,我现在才接了三瓶血,不到200。” “……” “如果你就想知道这个,我已经告诉你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等等,我还有件事要问你……田小夏的案子开庭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 “嫌疑人吕良玉四个人都被无罪释放了。” “我知道。” “这就是我们的调查结果,嫌疑人释放,目击者方东来现在是疑凶,他难逃法网,抓他指日可待。” “……” “我们等于是翻案了,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还不错,你们很能干。” “那你跟我们的承诺呢?你不是答应我们,只要我们插手这个案子,查明真相,你就会把她毫发无损的放了吗,你还守不守信用?” “我当然守信用,不过你们还得等一段时间。” “你耍我们!!” “谈不上耍,我只是现在还没有功夫放她。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你想干什么?” “抱歉,这个我就无可奉告了。”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我问题?!” “田小夏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 “不回答是吗,那我再问你,你到底跟田小夏的案子是什么关系?” “……” “哼,敢做不敢承认吗?你既然都敢绑架,要挟警察,区区一个杀人罪就不敢承认吗?” 11. 疑犯老师 6 “慕容医生,你问我这些问题时,没有发觉你现在的思路很混乱吗?你刚才对我说案子你们已经查的水落石出了。现在却问我田小夏是不是我杀的。在你心中难道还搞不清凶手是谁吗,真让我怀疑你们这些所谓的探案专家是不是徒有虚名。” “你就回答我田小夏的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慕容医生。” “很快是什么意思,你接下来还有什么企图吗?” “还是你猜吧慕容医生,很多事说多了就没有趣儿了。” “喂,你……”慕容雨川还想往下问,对方已经挂断电话了。 这个阴险狡猾的家伙,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慕容雨川压来,他回味着那人的话,隐隐觉得还有事情要发生。可是,他又看不出门道。 难道这个案子里面还隐藏着什么玄机吗? 他望着面前这辆丰田旅行车。目击者方东来说,亲眼看见,田小夏被吕良玉四个人劫持到这辆车上。吕良玉他们则说他们那天只是开车出去玩,根本没见到田小夏。 肯定有人在撒谎,这就是案件的关键。 现在经过检查,这辆车上并没有找到田小夏的痕迹,哪怕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如果说是四个人作案之后清理了这辆车,那他们不可能只清理田小夏的痕迹,却躲过了自己的。只能说田小夏确实没上过这辆车。那就说明是方东来在撒谎。 这就是目前的调查结果。 看起来脉络清晰,可是经过了刚才那通电话,慕容雨川重新审视这个案子,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方东来这个谎撒的实在不高明。难道他就想不到警察肯定要检查这辆车吗? 现在审案,重证据,不重口供。 宋保国就是因为缺少证据,才在法庭上被何翔一举翻盘。 身为老师的方东来,看上去就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如果他就是凶手,肯定早就预谋作案了。他应该构思一个缜密点儿,不容易被发现的脱身计策吧。 还有就是布满田小夏身上那些虐待伤,方东来到底跟她又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残忍的杀死她。难倒田小夏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没有,田小夏是个好女孩,她没有对不起我。”方东来斩钉截铁的否认了。 接到警方传讯,方东来就赶来了。他疲倦的看着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一双双审视的眼睛,颓然坐在他们面前。 “你确定吗方老师,你不要以为我们警察那么容易骗,”杜若兰咄咄逼人的质问他,“之前因为你伪造证词,宋保国错抓了田小夏的四个同学。但谎言一旦被戳穿,就会适得其反,不瞒你说,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老老实实交代,坦白从宽。” “呵呵呵,”方东来发出一阵冷笑,“坦白从宽?你们警察就会说这句话,宋保国是,你也是,从昨天晚上,宋保国把我找到这翻来覆去问了我十个小时。我刚回家,刚喘口气,你们又把我找来。我知道,你们都想马上破了这个案子立功。我更知道,如果我认罪了,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杀人犯,还是虐杀,这样的罪名谁能担得起?你觉得我会认罪吗。呵呵,坦白从宽,就是一句笑话。” (这两天正在筹备新书,马上就要开更。这部书更得慢了点儿,请各位谅解) 11. 疑犯老师 7 “哼,就算你不认罪,以为我们就没有办法吗。”杜若兰抬高声音,“你之前故意撒谎,污蔑那四个孩子绑架了田小夏。其实那天原本是你要跟她私下里见面,这一点不敢否认吧。” 方东来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我是跟田小夏约好了在那里见面。但我们是清清白白的,我们之间没有做过任何出格儿的事情……” “好好,咱们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当时真的看见吕良玉他们了吗?” “看见了。就是他们开车把田小夏绑架走的。”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你当时不阻拦?为什么时候你不报警呢?” “……”方东来一下被杜若兰问住了。 “你要知道一点,方老师,当你撒了一个谎,就要想到撒更多慌。现在就请你马上给我解释解释吧。” 方东来纠结了半天,说道:“我……我……我当时不敢……” “不敢?难道你害怕几个学生不成,即便你当时吼一嗓子,也早吧那四个学生吓跑了吧。”杜若兰根本不相信。 “我不是怕学生,我是怕……怕我跟田小夏的事情传出去,那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方东来沮丧的说,“当时我提前到了那条街等田小夏,我都看见她了,正想走过去,这时候一辆车开过来,下来了几个学生,跟田小夏吵起来。然后动手把她拉上了车。整个过程我亲眼目睹。我当时也很纠结,确实想冲上去制止他们,可是我实在害怕。就在犹豫的时候,田小夏已经被他们带走了。我当时也没想到他们会对田小夏做出那种事情,要是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报警的。” 看见杜若兰嘴角噙着冷笑,方东来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那你跟田小夏开房怎么说?你跟她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过了师生友谊吧,别跟我说你们什么都没做那些骗三岁小孩子的谎话。事实上,你有绝对的杀人动机,由师生恋演变成杀人案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我就知道你们不肯相信我,无所谓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的心也已经死了。是我对不起田小夏。”方东来垂着头,似乎陷入了深深懊悔当中。 陆小棠趁机问他,“你认不认识这个女孩。” 说着把一张照片递给了他。 是真野琉璃的照片。 陆小棠一直没忘了他和慕容雨川此番来c市的目的。他生怕,方东来说不认识 方东来看了一眼,想了想说:“我见过这个女孩,也是我们学校高二的学生,不是我班的,是其他班的,好像是个转学生。去年转学过来的。” “她叫白茜茜。她跟田小夏的关系怎么样?” “应该是挺好的,我看她经常找田小夏。” “这个女孩的家庭情况你了解吗?” “……”方东来摇摇头。 “那这个女孩跟吕良玉他们认识吗?” “不知道。” “你一问三不知,我现在告诉你,这个女孩也已经被绑架了,就像田小夏一样失踪了,到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方东来显得很吃惊。 “我说这个女孩也跟田小夏一样被绑架了,这起案子的受害人是两个,不是一个。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她的尸体,我希望凶手现在还没来得及动手。方老师,不管你对田小夏做过了什么,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秘密,请你马上告诉我们。至少,你还有立功赎罪的机会。” 11. 疑犯老师 8 “我跟这个叫白茜茜的女孩一点儿不熟,就是看见过她跟田小夏在一起。”方东来说。 “那么你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人与她或者田小夏接触过?陆小棠问这句话的时候尤其专注。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就因为田小夏这个案子里还存在一个狡猾的绑匪,让警方无法断定凶手到底是不是方东来,否则的话,庭审一结束,方东来就可能已经被逮捕了。 陆小棠现在急于弄清楚方东来和绑匪之间的关系,她详细调查过方东来,没有发现他最近接触过身份可疑的人。 “……没发现。”方东来想了想说。 “你确定吗,方老师,你的回答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说谎会对你很不利。” “我没有撒谎,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我肯定会告诉你们的。其实你们根本不用费事去找什么嫌疑人,凶手你们都已经抓到了,可惜又把他们放了。” “你是说吕良玉他们?” “就是他们,田小夏肯定是被他们杀害的,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我敢保证。” 陆小棠还想说点儿什么,杜若兰觉得她实在太温柔了,面对狡猾的疑犯这样怎么行? 她一拍桌子大声道:“方东来,我是看出来了,你是一心想咬住那四个孩子是不是,他们的杀人嫌疑已经被洗清了,倒是你更让我们怀疑了。你到底说了多少谎话,咱们都心知肚明,你不要以为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你杀人的证据,就敢胡言乱语,肆无忌惮。我们为什么问你白茜茜的事,你不知道,还是你故意装傻?这起案子的受害人可不仅仅只有田小夏一人,这个叫白茜茜的女孩也被绑架了。她被绑架的时候,你举报的那四个嫌疑人都在看守所里,根本不具备作案的时间。倒是你,自始至终都很悠闲,随心所欲控制我们警察,想抓谁抓谁。” “你……你什么意思?” “我怀疑,你跟绑架白茜茜的绑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而你之所以一口咬定田小夏是吕良玉带人绑架了田小夏,其实原因也不难想到……因为你妒忌吕良玉。” “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老师会妒忌学生?” “你不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妒忌他,你是以一个情场失败者的身份妒忌他。吕良玉在你们第三高中很出名吧,不少女生都喜欢他。你本来想跟田小夏暗中发展师生恋,但是你没有想到你喜欢的田小夏居然也暗恋吕良玉,我听说他们还短暂的交往过。我想,你努力跟田小夏维持的地下情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裂痕吧,说白了就是田小夏故意疏远你,要跟你保持距离。当你得知她另有暗恋对象,你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演变到最后,你采取了极端的报复杀人。但同时,你对吕良玉也怀恨在心,不,也许这根本就是你之前计划好的。你根本就是想毁掉他们俩。至于白茜茜,我怀疑她可能知道某些你跟田小夏的秘密吧,你担心警方找到她会暴露她,所以,连她一起也绑架了。事实这么清楚,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方老师。” 方东来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往下淌,“没有……我没有杀人,我没有陷害吕良玉……不是我干的,不是我,你们不能抓我……” “按照法律规定,我现在的确不能抓你,现在我就放你回去,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12. 局中局 1 方东来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杜若兰盯着他的背影双眼放光,她对身边的陆小棠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方东来敢不敢逃跑。” “……” “我想,他现在内心深处一定特别纠结。我已经把他逼得没路可走了。”杜若兰露出狐狸一样的狡黠。 陆小棠本来还有些疑惑。看到已经走到这一步,干脆顺其自然,跟杜若兰一起去看看热闹了。 正当他们准备动身,陆小棠意外的受到了一份短信邀请。 发信人自称是曹梦妮的父亲,内容大致是感谢陆小棠他们从省里赶来参与办案,帮他女儿和其他孩子洗脱冤情,他想在c市万豪酒店举办一个庆祝宴会,也想邀请陆小棠和慕容雨川参加。 陆小棠曹和梦妮的父亲没有过接触,对这个人并都不了解,但没想到对方对自己这么清楚,这让她很感意外。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居然能被邀请参加宴会。 斟酌了一下,她决定接受邀请。 万豪酒店五星级国际连锁酒店,也是c市的顶级酒店。 曹梦妮的父亲曹焜在这里租下一个可以容纳200人的宴会厅,开了一个豪华party。 陆小棠来到时,party已经开始了。曹焜见到他只是简单跟她客气了两句就去招呼别人了。今天来参加party大多数是成年人,看上去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有几个陆小棠还见过,吕良玉的检察官父亲吕荣光也在其中。他似乎看见了陆小棠,装作没看见。 陆小棠也不愿意跟这些场面上的人打交道,而且她的身份实在有点儿尴尬。她故意躲在比较远的地方,拿些餐桌上的水果吃。 吕良玉、曹梦妮那几个被无罪释放的孩子也都来了,还带来了一群朋友。他们在一起倒是唱歌,玩闹,总算上活跃了气氛,要不然就彻底成了一帮大人联谊会了。 “陆小姐,没想到我们能在这里见面。”吕良玉拿着一杯香槟酒,走到陆小棠面前跟他打招呼。 “是曹梦妮的爸爸请我来的。” “这我知道,我还知道,这件案子对亏了有你帮忙,何律师才能在法庭上把公诉人问的哑口无言。呵呵,虽然你看着比较凶,但是充满正义感,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只是履行职责,如果你真是杀人犯,我也不会姑息你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黑色火辣小短裙的女孩像一个一只蝴蝶似的翩跹而来,不是曹梦妮是谁。 她笑嘻嘻的对吕良玉说:“你跟这位警察姐姐偷偷聊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让我也听听呗。” 说着一把搂住了吕良玉的胳膊。 “没聊什么,小屁孩别跟着捣乱。”吕良玉把手从曹梦妮手里抽出来。 “你烦我啊?”曹梦妮不高兴了,注意力又转到陆小棠身上,上下打量几眼,品头论足道:“其实还别说,这位警察姐姐长得很标致啊。难怪你愿意跟人家聊天呢。” “你别瞎说,当心我翻脸了。”吕良玉瞪她一眼,详怒道。 曹梦妮扭过小脸对陆小棠笑嘻嘻道:“我爸爸让我好好感谢你呢,说要不是你,我指不定还得在监狱里遭多大罪呢。” “谢就不必了。但我得给你点儿忠告,小女孩还是矜持一点儿好,太张扬了容易得罪人。这次的事儿权当做教训吧。” 12. 局中局 2 吕良玉把胳膊从曹梦妮臂弯里拽出来,说:“看到没有,人家都说你了,长长教训吧。” “切。不就死了个人吗,有什么了不起。我不信他们还真敢把我怎么样。”曹梦妮撇撇小嘴。 “别胡说八道!” “哼。”曹梦妮还有点儿不服气,但似乎很听吕良玉的话,也不敢多声了。 陆小棠说:“不管怎么说,田小夏都是你们的同学,你那么说她实在有点儿过分。” “过分吗,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曹梦妮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想往下说,见吕良玉瞪她,勉强把后半截话咽了。 吕良玉没再跟陆小棠多说什么,拉着曹梦妮走了。 陆小棠一个人看着两人的背影,却暗暗的陷入了思索。 她在人群了搜索了一圈,忽然眼前一亮,她看见了一个胖胖的身影。 孟磊。 是四个嫌疑人之一。 陆小棠之前在看守所审问过他,这个大男孩今年少高一,性格比较懦弱,胆子小。当时陆小棠问了他没几句,他就紧张的不行。事后陆小棠才知道,他其实也有点儿背景,他爸是c市一个街道派出所所长,虽然不算大官,但也是系统内部的人。 说起来,这四个嫌疑人的家境都不错,吕良玉的父亲的检察长,曹梦妮的父亲是连锁酒店总裁,孟磊的父亲的派出所所长,只有赵强家境差点儿,但是这个人看起来很阴狠,是这四个人里面最像凶手的人。 陆小棠四周找了一圈,没看到孟磊的父亲,估计是他的级别不够,没邀请他。 却看见孟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摆满各种吃的,正在独自大快朵颐。 陆小棠走过去,还没等走到他身边,有一个男人提前一步来到他身边,拍拍孟磊肩膀,陆小棠只看见那男的背影高大,有点儿严肃却没看清是谁。 孟磊扭头瞅瞅那人,没说话,闷头继续吃盘子里的东西,看上去认识这个人,但跟这个人关系并不太好。 陆小棠隐隐听到那人对孟磊说:“嗨,胖子,怎么就知道吃啊你,你看你都胖什么什么样了。” 孟磊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珠,没搭理他。 那人索性坐在了孟磊身边,一转身的功夫儿,陆小棠看见了他的侧脸,一下认出他来。 赵强。 这个人给陆小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长得酷似成年人,性格也像成人。而且城府很深。 就听赵强继续说:“你爸怎么没来啊,听说他不是派出所的所长嘛,咱们这次能放出了,他不是也跑前跑后的出了不少力吗?” 孟磊知道赵强在故意挤兑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你爸不是也没有来吗,还说我。” 赵强一下脸就不是色儿了,急忙辩解“我家里有事儿。” “你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啊。”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了。” 孟磊鄙夷的看了看他,“我爸好不赖还是个所长,你有什么,不就是靠讨好吕良玉吗,有什么可牛的。” “你再敢说,信不信我揍你!”赵强气急败坏,一把抓住孟磊衣服领子,威吓他。 孟磊眼中现出片刻惊慌,但又慢慢涌上了怒气,“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们也摊不上这种事儿。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赵强,他照着孟磊胖脸给了一拳。 孟磊被打了一个趔趄,托盘掉了,吃的全扣在地上。 12. 局中局 3 他也火了,罕见揪住赵强。赵强冷笑,“怎么你想打我?” “你……你……都是因为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至于……”孟磊愤愤的说,忽然被赵强推搡了一把,顺着他的目光望身旁一瞅,看见了陆小棠走过来,脸上一下就变了。 “都快成大人了还动手,让你们父母看见多不好?”陆小棠说。 “我爹妈可没来,他们不够档……”赵强自嘲似的回道,话语里又带着深深的怨愤。 陆小棠看了看孟磊,孟磊赶紧低下头,显得特别紧张。 “我们先走了啊。”赵强跟陆小棠打个招呼,拽着孟磊的袖子把他拽走了。 陆小棠看着两人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他们说的话,陆小棠隐约都听到了。看见她来,两人都不言语,匆匆走了,这反而说明他们故意在躲避自己。 躲避什么呢?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名堂? 陆小棠琢磨下一步怎么办。手机响了。 一接听,就传来杜若兰兴奋又紧张的声音,“你赶紧过来一趟,我感觉方东来不正常,他可能今晚要有行动……” “我这边好像也有情况,我想……” “什么情况能比犯人重要,你赶紧来吧,有好戏了。”杜若兰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难道杜若兰真发现了什么?陆小棠有点儿拿不准。他犹豫了一下,把这边的事情先放下,驱车赶往方东来家。她在c市住了好几年,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方东来不是本地人,在c市有一处普普通通的房子,接过一次婚,三年前离了。听说是女方劈腿跟别人跑了。之后他就一个人独居。除了上课之外,深入简出。平时也少与人交往。他的田小夏是在最近一年多传出绯闻的。两个人平时在学校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但是曾有学生和老师下学之后发现他们逛街,或者在一起吃饭,不过最近这一个多月很少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 以上这些都是杜若兰这两天收集整理的信息,她推测田小夏是在最近一个月跟方东来之间出现了矛盾,也许跟吕良玉有关,但不管怎样,这就导致了田小夏遇害。 陆小棠将对于杜若兰的看法向罗炎麟做了汇报。罗炎麟到没有反驳她的意见,他说,从理论上来说,方东来具有犯罪的潜质。 性格敏感,孤僻,离异,独居,畸形恋。这些都是可以导致犯罪的基本元素。如果田小夏真的主动对方东来提出分手,那对方东来的自信心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很有可能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 不过,罗炎麟也提出了一点儿异议,他说,方东来的这类犯罪往往都是冲动型犯罪,像对田小夏采取如此残忍的手段虐杀实在很罕见。这种虐杀表现出的是对被害人的侮辱和践踏。而在方东来内心,他还是爱着对方的,不至于采取这样的手段。但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他和田小夏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种单纯的师生恋,还隐藏了其他东西,导致方东来对她产生了憎恶,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女孩至于让一个大男人厌恶到想杀她?”陆小棠难以置信。 “现在的信息时代,孩子心理成熟的年纪已经远远超过当初,很多人外表虽然单纯,内心已经具备了成人的思维……” (新书马上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因为是更网站特殊签约,质量要求高。希望大家耐心等待。感谢支持。) 12. 局中局 4 “……如果,我是说如果,田小夏用他们之间关系威胁方东来呢?甚至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你是说田小夏讹他钱?” “这种事情也并不罕见,如果方东来拒绝,田小夏就可能让他身败名裂,这种情况下,就可能逼迫方东来提而走险,做出出格的事情。” “田小夏向方东来讹钱,这可能吗?”罗炎麟的说法实在有点儿颠覆陆小棠的三观。 “这只是一个假设。我只是想说,方东来一样具有作案的可能。 …… 陆小棠并不知道杜若兰所谓的好戏究竟是指什么。 难道方东来有什么异常举动了。 开车赶到方东来家,杜若兰指定的地方是两栋楼之间的过道,贴着楼根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比亚迪。杜若兰坐在车里连车灯都没开。外表看不出一点儿警车的味道。 杜若兰拉下车窗对陆小棠说:“赶紧上车。” “出什么事儿了?” “上车我告诉你。”杜若兰急忙朝她摆手。 陆小棠上了车,杜若兰指指挡风玻璃外,“斜对面那栋楼三楼,靠山墙的那户就是方东来家。” 陆小棠顺着她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往斜对面楼望去。三楼那户能看见阳台和一间卧室窗。阳台灯和卧室灯都亮着,看不见里面的人影。 “他怎么了?”陆小棠迫不及待的问。 杜若兰递给陆小棠一个望远镜,“他刚才一直屋里屋外的晃,特别的焦躁。之后又趴在阳台上一动不动的想了半天。我开始还以为他发现了我呢,其实就是他心情太烦躁了。” “就这个你把我叫来?” “当然不是了,我发现他在收拾东西,他这是要逃啊。” “逃跑?!” “今天上午审讯,我们把他刺激到了,果不出我所料,他回家以后思前想后,觉得我们已经开始怀疑到他了。所以犹豫再三,他决定逃跑了。” 陆小棠举着望远镜顺着窗户往屋里看,偶尔还能看见一闪而过的身影。方东来确实是在收拾东西。这让陆小棠很恼火,也很惊讶,老实说,从直觉上方东来给她的印象不像一个坏人。所以她一直都不是特别相信他能杀人,而且是虐杀。当然,相比较,之前那四个被抓起来的孩子就更不像凶手了。 因为一番话刺激,方东来就决定要走,原因不言而喻,难道他真是残忍杀死田小夏的那个人? 如果他真是凶手,还要倒打一耙污蔑其他人是凶手,那方东来就太阴险狡诈了。 “你这样能看住他吗,他家楼后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屋子,万一他从后窗溜走了,这才三楼,也不是什么难事。” “放心吧,他跑不了。我在楼后也布置好人手了。他现在已经是瓮中鳖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立刻把他抓住。我不动手就是选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抓他个人赃俱获。” 原来杜若兰在等方东来露出马脚。 她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吃定方东来了。 陆小棠没说什么,既然她要自己来看好戏,那她就来凑凑热闹。 她举着望远镜看了好一会儿,对杜若兰说:“他收拾东西怎么收拾这么长时间?逃跑怎么搞的像要旅游似的。” “可能是他不打算回来了吧。”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杜若兰也有点儿急躁了,“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要不我们干脆上楼看看吧。” 杜若兰没反对,她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其实他心里比陆小棠还着急。 12. 局中局 5 两人下了车,走进斜对面那栋楼。 方东来住在三楼。她们来到楼上,忽然发现,方东来家的大门四敞大开。 杜若兰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方东来跑了?” 但她马上又否认:“不可能啊,前后楼都被我们看的死死的,根本没有出路。” 说话间,两人进了门。屋子里的一切都摆放的整齐有序,丝毫看不出凌乱。 杜若兰忍不住说:“这家伙心理素质还真是好,临走了,屋子还收拾的干干净净。” “你过来。”陆小棠忽然唤她,语气有点儿不对。 杜若兰看她看在卧室门口,目不转睛的望着里面,表情严肃。“怎么了?” 杜若兰走到门口,往里一看,顿时傻眼了。 就在窗帘杆一端的固定挂钩上,悬挂着一个人。 他穿戴整齐,西服裤,白衬衫,擦的锃亮的皮鞋,好像要出上班一样。套着他脖子的皮带由于身体重量已经深深的嵌进脖子里。他的面相一看就是方东来。 “该死的,他自杀了!” 方东来早已经绝气身亡。嘴角带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绝望中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陆小棠马上打电话通知慕容雨川,慕容雨川正在调查嫌疑人车辆,吕良玉他们已经被释放了,方东来成为了嫌疑人,这个案子到这里本来已经画上了句号,可是绑架真野琉璃的人仍然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释放她,跟绑匪通了电话,更让慕容雨川心里不安,总觉得绑匪似有深意,可就想不明白究竟。这时候,陆小棠电话告诉了他一个更意外的消息—— 方东来畏罪自杀了。 他赶到方东来家。陆小棠和杜若兰都等在那里。方东来的尸体保持原样,没敢动。 他把方东来的尸体放下来,马上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告诉她们:“他身上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衣服,手脚,头部都很完好,没有受伤的痕迹,血液中也没有酒精成分,说明他在上吊的时候精神正常,意识清楚。脖颈上的勒痕属于前位缢死。皮带的弧压迫在脖颈前部,舌骨和甲状软骨之间经过脖左右两侧斜向上方,在耳后交叉,重力重要作用在脖颈前部,缢沟清晰,没有移动过的痕迹,这是典型的自缢身亡。” “真是的,看样子不像是这么软弱的人啊,还比不上那几个孩子呢,人家还撑到了上法庭。他一个大男人,我还以为他个硬撑到我们找到足够证据呢。真是疏忽。”杜若兰懊恼的说。 “人的承受力跟年纪、性别都没有关系。”慕容雨川说,“年纪小的孩子反而社会压力小,不用顾虑太多,承受能反而更强。成年人方方面面考虑太多,也可能更容易走上绝路。当然,如果他真是凶手,以他犯的罪,最终也是一死,不如早死早超生,反而是一种解脱。” 慕容雨川边说边检查,忽然一凝,伸手进方东来了兜里摸了摸,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叠的整齐的信纸,复印纸。 展开来一看,是用电脑打印出的一封信。 “走到这一步,真不是我想要见到的,这是我应有的惩罚,无论什么样的人,陷入感情中总会迷茫。而我,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明明知道我跟小夏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看到她喜欢别的男孩,我还是无法接受,就像一个被抛弃的丈夫心怀妒恨,一心想着的只有毁灭和报复……” (新书第一部快完成了。很快和大家见面) 12. 局中局 6 “……我选好了作案地点,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想那样对她……如果她能回心转意的话,如果……如果她那天不那么无情的拒绝我,不当着我的面说她爱上了吕良玉了。我不会那么绝望,那么痛恨。吕良玉,在她心目中,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浅薄的高中生吗?我不能接受。那一刻我下定了决心,我的心情反而变得异常平静了。我跟她说要气买个家具,想让她陪我起看看。她不肯,我说是明清时候的仿古家具,上百年的,她有点儿好奇,就答应我了。我想骑自行车带她,她不肯,我于是打了一辆出租,车走到半路上,我又换了一辆。她有点儿奇怪但是没说什么。出租车载着我们来到了那家废弃的木器厂。我从她脸上能看出怀疑,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但她想错了,她以为我想强jian 她,居然对我义正言辞的讲道理,说我当老师不该如何如何做。我心里冰凉,充满了怨愤,原来我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不堪的人。那一刻,我打消了最后的顾虑,随便拿起什么东西,就往她身上很戳很刺,那个时候我脑子完全发疯了。听不到她在的叫声,听不到她哀求。我只想发//泄愤怒……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我简直不能相信那就是我干的。我知道,我已经不能回头了。我把田小夏的死怪罪在吕良玉身,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可能不会想到杀害田小夏。为了逃避罪责,也为了惩罚这个人,我把杀人的罪名安在了他头上。对于其他孩子,很抱歉了。那天我刚好看见你们在一个车上经过,只能连你们一起报告给警方了…… “……不管怎样,真的印证了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原以为我隐藏的足够好,可是没想到,我还是被发现了。呵呵,也好,想起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会有这样一天了。也许,我根本就不适合当一名罪犯,谁知道呢,也许警方只是怀疑,并没有找到犯罪的证据……不管了,我实在累了,实在受不了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还是干脆点儿,自己了解这一切吧。我不知道,我后没后悔过,知道最后一刻我也没想明白……” 看完这封信,慕容雨川和陆小棠相视无言。 杜若兰长在他们后面,看不太清,急得一把抢过来,从头浏览了一遍,冷笑一声,“畏罪自杀。真是太便宜了他了。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杀人不说,居然还家伙那帮孩子。要不是我们明察秋毫,还真不好说,就让宋保国给办成冤案了。只可惜,让这家伙建个便宜。” 杜若兰风风火火的,跑出去招呼还在楼外蹲守的那些的刑警了。 慕容雨川问陆小棠,“刚才杜若兰说话的时候,你的表情很奇怪啊。” “你不也很奇怪吗,”陆小棠反问一句,“你一怀疑什么,就是这副表情,怎么,你觉得方东来不是自杀?” “那倒不是。我仔细检查过了。上吊的位置,缢痕,从头到脚,都没发现什么疑点,的确是自杀的没错,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新书是网站点名要写的,收入确实比这本多,也会用更好的推荐。对于我这种靠写作为生的人,没办法不接受。养家糊口的事,希望大家理解。因为要求严,新书现在一直在存稿,下月出就会面世,200万字。跟解剖师结构相近,但情节更合理,纯粹的推理悬疑,小重口。) 12. 局中局 7 “你说一个要死的人,真的有精力花这么多时间写这些吗?读着怎么不像遗书,倒像个口供似的。” 慕容雨川的话陆小棠也有同感,“是啊,我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按理说,方东来是自知走投无路,被逼无奈才选择了自杀。情绪应该是很激动吧。他这封信件的字里行间太清晰了,完全是平静的叙述,看不出是一个要死的人写的……” 陆小棠眼前忽然闪现出之前在曹梦妮父亲的party上,赵强的和孟磊鬼鬼祟祟的对话。她脱口而出,“你觉得田小夏真是方东来杀的吗?” “什么意思?方东来也有动机啊?” “是,他有动机,但仔细想想,又似乎没有动机。师生恋是个敏感的话题,但不是每个师生恋都必然发生这样的惨剧吧。以方东来比较老实的性格,他杀死田小夏的手段实在有些反常了。” “你怎么忽然开始替方东来说话了,说起来还是我们给他定的罪呢。” “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什么意思?”慕容雨川疑惑的看着陆小棠,“你是怀疑那几个孩子……” “我现在谁都怀疑。真野琉璃被绑架这么多天了。按理说,我们按照的绑匪的要求重新核查了案子,那几个孩子都无罪释放了,这应该就是绑匪的意思。为什么,他现在不露声色,也不妨真野琉璃,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是不是这个案子,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啊,如果不是那个绑匪,我们也不可能插手这件案子。他到底想我们干什么?” “总之,我要重新查查他跟田小夏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哦,对了,你能不能再去查查,当初那些物证。” “你是说,那四个孩子的犯罪证据。” “嗯。” “可是,他们其实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案发现场都被清理过,案发那天他们开的车,也都检查过了,很干净,没发现田小夏坐过那辆车的证据,所以……”慕容雨川说着说着,脸色忽然就变了。“难道是这个原因?” “什么原因?” “现在还不好说,我还有事,这里的现场你来收尾吧。” 慕容雨川说完急匆匆的离开的方东来家,把他的尸体也扔下不管了。 陆小棠看到慕容雨川匆忙的样子,也没有多问,她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 杜若兰带着人回来之后,她就抽身离开了,直接赶到田小夏家。她想重新仔细的了解田小夏和方东来的关系,虽然在学校里,两个人确实传出了谣言,但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还不得而知。 田小夏继父张龙不在饭店,她母亲王晓飞一个人在张罗,只有一座客人在吃饭。王晓飞见到陆小棠显得不冷不热。连句话也懒得说。 陆小棠坐了一会儿,等那桌客人吃完离开,王晓飞收拾碗筷,抹桌子的时候,她说:“方东来死了。” 王晓飞微微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嘴里吐出两个字,“活该。” “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王晓飞端着一摞盘子,走到后厨门口,站住了,“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 “……”王晓飞没说什么,端着盘子走进了后厨。 陆小棠跟进了后厨,看着在在忙活的王晓飞,“杀你女儿的嫌疑人死了,你好像并不怎么激动。” 13. 翻云覆雨 1 “我本以为至少你应该有些反应。方东来可是你女儿的班主任,而且,他还和你女儿有过一些不太好的传闻,我想作为田小夏的母亲,你应该对这件事有些自己的想法吧……” “我能有什么想法?”王晓飞突然粗暴的打断了陆小棠,“你们这些警察不去好好查你们的案子,就对这些无聊的事情瞎打听,是不是只有这些八卦的新闻才最合你们胃口。” 陆小棠注视着王晓飞,脑海中想起刚才和慕容雨川的对话。 她故意用话刺激王晓飞,“我怎么听你说话的意思,似乎不太在意方东来和你女儿之间的传闻呢,田小夏可是你女儿啊。” “我怎么会不在意,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吗,”王晓飞忽然发作了,“我只是不相信……” 她突然闭上的嘴巴。 “不相信什么?”陆小棠问。 “没什么。”王晓飞匆忙抹完桌子,往厨房里走。 “是不是你从来都不相信,方东来是杀你女儿的凶手?”陆小棠冷不防冒出一句。 王晓飞身子顿时僵住了。 “那你认为凶手是谁?”陆小棠起身走到王晓飞身后。 她看不见王晓飞此时的表情,但能看到她微微发抖的肩膀。 “王女士!!”陆小棠抬高嗓音。 王晓飞一下凝立不动了。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凶手?” “……”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警方?” “……” “难道是有人给你们施加压力了吗?让你们忍气吞声不敢声张?” “……”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肯说,你有什么好怕的?” 王晓飞忽然幽幽的长叹一口气。“你走吧,陆警官,我知道你帮了我们很多。我谢谢你。但是,请你还是不要再问了……” “你……”陆小棠的手机忽然响了。 慕容雨川打来的。 “怎么了?” “我有一个重要情况想跟你说。”从电话里也能听出慕容雨川难抑兴奋的声音,“我现在就在南城区公安局后院。” “你大晚上的去那儿干什么……”陆小棠说到这里,猛然醒悟,“你不是去找那辆旅行车了吧?” 根据方东来的口供,他在田小夏失踪那天曾经看到过吕良玉那几个孩子开着一辆白色的塞纳把田小夏带走了。这辆车一度被作为证据停放在南城区公安局后院,但是物证人员和慕容雨川先后都进行过检查,但是并没有在车厢内发现田小夏存在过的丝毫证据。这个结果直接导致警方释放那五个孩子,也间接的证明方东来说谎。 但是不知道慕容雨川突然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13. 翻云覆雨 2 “我是在找这辆车。现在我就在南城区公安局的后院呢。”慕容雨川说。 “那辆车不是都检查过了吗?”陆小棠疑惑。 “是,之前检查过了好几遍。南城公安局物证科的人检查过,我也检查过,都没问题。所以咱俩一开始认为方东来撒谎,跑到方东来家去抓人。方东来看上去像是畏罪自杀了,可是……” “你怀疑他是被人害死的?” “不,他是自杀的没错,这一点,我敢肯定。我怀疑的是他自杀的动机,也许并不是畏罪自杀……” 陆小棠明白慕容雨川的意思了,“你怀疑他只是迫于压力才自杀的是吗。而有人为了让我们相信他是畏罪自杀,特意替他写了一封遗书。却不知弄巧成拙,反而引起了我们的怀疑。” “所以,我就逆向推测,假如方东来没撒谎,确实看到田小夏遇害那天坐进了吕良玉他们的车里,那为什么车里没有丝毫她存在过的痕迹呢?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那辆车被掉包了。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外表一模一样的丰田塞纳。” “你怎么证明这个?” “这里涉及到一个常识,任何一辆车都有独一无二的标识。也就是vin,vehicle identification number,中文名叫车辆识别代码。我们国家轿车的vin码大多可以在仪表板左侧、风挡玻璃下面。只是一般人不太注意这一点。vin是制造厂为了识别而给一辆车指定的一组字码。vin码是由17位字母、数字组成的编码,又称17位识别代码、车架号或17位号。车辆识别代码经过排列组合,可以使同一车型的车在30年之内不会发生重号现象,具有对车辆的唯一识别性,可称为‘汽车身份证’。我刚才仔细检查过这辆车的vin码,发现动过手脚。这辆车根本就不是曹梦妮的。” “居然用这个办法。”陆小棠一震,“如果这些人心里没鬼,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换一辆一模一样的车掉包。” 她话一出口,发现面前的王晓飞脸色变得很不自然,双手攥紧,又慢慢松开,她在陆小棠面前,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小棠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就听电话那头慕容雨川接着说:“现在如果能找到原先那辆车,说不定就能发现重要线索。但我觉得应该不太容易。你应该感觉到了,这个按住阻力非常大。把一辆车掉包这种事绝对不是几个半大孩子能完成的。” “你是说他们的父母早就知道这件事?!” “你以为他们仅仅是聘请一个高级律师就能罢手吗?检察长,派出所长,集团老总,每一个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们联合在一起的能量远比你们我想象的强大,不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差不太多。我毫不怀疑,即使这些孩子真的被判刑了,在监狱里也能过得安然无恙,甚至呆不多长时间,就能重新获得自由。怎么样,你还想继续查下去吗?” “为什么不?”陆小棠咬牙道。“我的职责就是捍卫法律,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这个社会总要有人来保护那些弱者。你看好那辆车。我现在就带人去抓嫌疑人。” 13. 翻云覆雨 3 …… …… 陆小棠挂了电话,马火速赶回南城区公安分局刑警支队,告诉宋保国马上召集警员去抓人。 宋保国十分吃惊,“你要抓谁?” “曹梦妮,吕良玉,赵强,孟磊。”陆小棠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几个人的名字。正是这起虐杀案最初被抓现在又被无罪释放的嫌疑人,被害人的田小夏的同学,四个未成年的孩子。 “陆警官,你这是怎么了?”宋保国想说你是不是疯了,当初放他们的是你,现在要抓他们的也是你。 “我有理由怀疑这4个人就是绑架,虐杀田小夏的凶手。方东来不是。” “可是方东来不是畏罪自杀了吗,他在遗书里都已经认罪了。” “他不是畏罪自杀,是不堪精神上的压力。他身为老师跟田小夏发生了师生恋。在田小夏死后,他一度鼓足勇气举报嫌疑人。但没想到,却被反咬一口,成了嫌疑犯。无论最终他能否被犯案,他的名声已经毁了,万念俱灰才选择了自杀来解脱。” “可是那份遗书……” “我怀疑是伪造的。在我们监视方东来的同时,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监视他。” “其他人?什么人会暗中监视他?” “我想以眼前的形势,我们不难猜到。或许,不只方东来,连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早就在人家的监视中。方东来自杀正中这些人下怀。就偷偷赶在我们发现之前,替方东来写了一份认罪书,把黑锅完全扣在他身上。” “你说的这些,是怀疑那个孩子的……”宋保国有点儿不敢往下说了,盯着陆小棠注视了半天,“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那辆车。” “你是说田小夏失踪那天,吕良玉他们四个人出去玩开的那辆车?” “嗯,就是那辆丰田塞纳?马恩省旅行车。停在你们单位后院的那辆车。” “可那辆车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没有任何问题。” “那辆车是没有问题,但不代表人没有问题。” “什么意思?” “那辆车的vin识别码被人更换了。也就是说,那4个人当天开的是一个外形完全一样的另外一辆车。” 宋保国惊愕了许久,呐呐道:“听说这辆车是曹梦妮的,会不会是她卖了一辆翻新的旧车,她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陆小棠笑了,“宋队长你今天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谨慎?” “我只是多考虑一种可能,以防我们在出什么岔子。” “好吧,就算有这种可能,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曹梦妮的父亲是集团总裁,以这样的家庭,曹梦妮就算买车,也会去高档车行,你觉得哪个车行会拙劣到卖她一辆来路不明的翻新车?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这条线索,我也肯定会派人去查的。这不影响我们暂时拘留这几个嫌疑人。如果宋队长还不放心,可以跟我下楼去看看,慕容法医现在就在楼下守着那辆车,他随时可以为你讲解。” 正说到这里,忽然有个警察急匆匆的跑进办公室,“宋队长,后院失火了。” “什么?”宋保国惊呼一声。 陆小棠比他还着急,忙问:“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有辆车着火了,火很大。好像还有人受伤了。” 13. 翻云覆雨 4 陆小棠马上想到了慕容雨川,急忙跑下楼,冲到后院。 院子里已经浓烟滚滚,着火的正是那辆丰田塞纳,在大火中不时地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 警员都束手无策的站在远处看着,等着消防队赶来。 陆小棠一把拽过一个人,声音都变了,“受伤的人呢?救出来了吗?” 那个警员被吓的有点儿不知所措,“救……救出来了。” “人现在在哪儿?” “在医务室里。” 陆小棠顾不上别的,急忙跑向医务室,一进屋,看见慕容雨川捂着头靠在椅子上,头上缠着纱布,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 陆小棠这才松口气,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会着火了,你怎么受的伤?”她问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捂着脑袋,看了眼给他包扎的医生,压低声音对陆小棠说:“我感觉我被人袭击了。” “你确定吗?” “我检查完那辆车,就坐在附近等你过来,突然感觉头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着火了,我才清醒过来,然后就有人把我送到医务室了。” “那你能猜到是谁把你打昏的吗?” 慕容雨川摇摇头,沮丧的问陆小棠,“现在怎么办,这么重要的证据都毁了。” 陆小棠没说话,阴沉着脸转身走出医务室,直接来到刑警队,队长宋保国正往外走,跟陆小棠碰上了。 “什么情况,陆警官?”宋保国看陆小棠面沉似水,忍不住问。 “宋队长,我怀疑你们警队里有内鬼。” 宋保国吓了一跳,脸色微变,“陆警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太明显不过了,之前是法医室失火,恰好把田小夏的尸体毁坏了,让我们失去了很多重要的线索。现在慕容雨川刚刚发现那辆车被调包了,他就遭人袭击,车也被烧毁了。这分明是有人暗中捣乱,阻碍我们办案。这个人行动迅速,几乎是与我们同步,我怀疑极有可能是我们这里有人被嫌疑人的势力收买了。否则不会铤而走险,干这种事情。” 宋保国一脸震惊,“陆警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那你又如何解释这些离奇的事情?” 宋保国沉默了好半天,问:“你想怎么办?” “你们后院应该有监控摄像头吧。经常停放物证车辆,不可能连点儿安保都没有。” “监控倒是有,如果你真是怀疑有人作案,监控说不定能拍得到,跟我来吧。” 宋保国带着陆小棠来到监控室,调出了发生火灾半小时前后,后院摄像头拍摄到的监控画面。 这个画面几乎概括了整个院子,只可惜慕容雨川坐的位置恰好在监控死角里,视频里只能勉强出现半个身子。 开始一段时间里,画面十分正常,没把一个人走过,只能看见角落的慕容雨川偶尔动一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 慕容雨川的身子突然晃悠了晃悠,然后就仆倒在地上。 紧跟着一个黑影闯进视频。他用破旧的大衣把全身都包裹起来,头部也很怪异,仔细看是裹着厚厚的围巾,打扮的好像阿拉伯人一样,恰好把视频挡住了。 13. 翻云覆雨 5 这个人低着头走到那辆丰田塞纳旅行车前,鼓捣了一会儿,从车身上忽然蹿出一团火苗。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就腾起大火。那个纵火的人趁机跑出院子逃走了。 宋保国亲自找到后院的看门人叫过来盘问。 看门人支支吾吾说自己刚才睡着了,后来发现大火着起来,才急急忙忙跑出来看,并没有注意有没有人出去。 陆小棠说:“从视频上看,我更确信纵火的人就是内部人,虽然监控没有拍到他是如何袭击的慕容雨川,很显然他是从大楼的方向出来的,所以才没有被监控拍到。再说他故意把自己包裹起来,有明显躲避摄像头的意思,只有内部人才会如此熟悉环境。 宋保国对身边的警员大吼一声,“把所有分局的人都集合起来!” …… …… 大火熄灭, 很快,分局的人都在楼下聚齐了,甚至连局长都到了,一个个面色凝重的看着宋保国。 “到底出了什么事?”局长张常林沉着脸问宋保国。 “张局长,我们怀疑是有内部人纵火。”宋保国小心翼翼的说。 “内部纵火!?”张局长浓眉一轩,“小宋,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要担责任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宋保国有些口吃。 陆小棠接过话对张常林说,“张局长,在公安局内部接连发生法医室失火,嫌疑犯车辆被烧,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查清楚,难道就不怕担责任吗?现在罪犯都已经敢明目张胆的在公安局动手毁灭证据了,您自己大概也很难忍受吧。” 张常林脸色变了变,缓和语气道:“陆组长,这个案子是你和小宋,还有市局的人合理侦办。我对实际情况不太了解。还是你们酌情处理吧。” “那是自然。我们现在首先得找出那个行凶纵火的人。在监控里,我们眼看着他逃走了。现在就需要查一查分局里还剩下哪些人,把不在场的详细调查清楚。” “那是自然,你们查吧。”张常林也不好再说什么,沉着脸站在了一边。 陆小棠让宋保国按照科室分类,把所有不在场的人都统计上来,再逐一排查。宋保国着重排查那些不在局里的人,核对了几个,都是休假或是有外派任务的。 陆小棠这时候说:“宋队长,我这里还有一个线索。你要不要先看一看。” 宋保国瞪大了眼睛,“什么线索?” 陆小棠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用纸巾包裹的黄花梨手串,“这个是我刚才在后院失火的轿车旁发现的,我想很有可能是纵火的人匆忙之间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手串上面会有汗液,查dna很容易,只要这个人是公安局内部的,想要查到他,不应该是很困难的事情。” “万一是某位警官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宋保国说。 “至少应该先把这个人找出来看看在说。”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警察犹犹豫豫的举举手,咕哝了一句,“我好像见过似的……” 这个警察是法医室的,叫张平。 陆小棠急忙问他,“你在哪里见过? 13. 翻云覆雨 6 众人互相看看,有人说:“王顺不在这里。” 陆小棠问宋保国:“你刚才排查的不在场人员有王顺吗?” “有人说看见王顺了,我以为他还在局里呢。我带人去找找看吧。”宋保国说着带着两个人离开了。 过了半个小时,宋保国带着那两个人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王顺了没有?”陆小棠急忙问。 “没有。”宋保国说。 “这个人现在有很大悬疑,不过我不能光顾着早他,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把几个嫌疑犯抓捕归案。” “你要逮捕那几个孩子?” “他们现在是重要嫌疑人,必须重新审问。” “可是你现在手里并没有证据啊,唯一的证据就是那辆车,可惜还被一把火烧了。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理由逮捕他们。” “这明显是一个阴谋。”陆小棠愤怒不已,“王顺身为法医,与这个案子本身一点儿牵连都没有,他却一再的铤而走险,单纯就是为了毁灭证据,这明显是背后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对方的触手都能插进公安局,可想而知能量有多大。非常时刻,我们不能再按部就班的去调查,否则永远都比对方慢一步。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建议立刻就把这几个嫌疑人带到这里来,同时派人立刻去查找线索,双管齐下,可以为我们节省很多时间……” 宋保国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建议。” “为什么?” “还是稳妥些,一步步来吧,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先想办法找到王顺,核实一下到底是不是他纵的火,以及那辆车究竟有没有被调过包,这些都需要进一步调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菲忽然发觉宋保国出去一趟回来后,态度有些变了。“难道你在怀疑我和慕容雨川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杜组长。但是从规则上来说……” “什么规则?”陆小棠打断,“我的人帮你查案现在被打成重伤躺在医务室里。你居然怀疑他,还跟我讲什么规则。这么多疑点都摆在眼前你不去怀疑,却凭空怀疑我们自己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 “好吧,你就在这里讲你的规则,四平八稳的去寻找你的法医王顺,我自己带人去。” 话不投机,陆小棠懒得多说,拔腿就走。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杜组长?”宋保国喊住她。 “难道我的行动还必须要向你请示吗?” 宋保国脸一沉,“抱歉,这个案子现在由我负责,我不能让任何人凌驾于我之外干扰案子调查,所以没有我的命令,你哪里都不能去。” “你难道是想阻止我去抓嫌疑人?”陆小棠目光灼灼的盯着宋保国。 宋保国避开陆小棠直视,大声吩咐手下,“来人,把暂时把陆警官扣下!” 气氛一时间彻底凝固了。 宋保国手下那些警员虽然惊讶,但还是有人把陆小棠拦住了。 陆小棠捏紧拳头,满腔怒火无处宣泄,但还是强忍住了。 她不能动手,毕竟她是一名警察。 宋保国接着吩咐临时把陆小棠看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里,整个案子的调查似乎一下就停滞下来,或者说马上就接近了尾声。 南城分局刑警队这边把这起案子定性为一起情杀案。凶手就是死者的老师方东来。 14. 逆转 1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起案子不会有任何变数的时候,两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忽然闯进了南城公安分局。 这个就是c市刑警队队长杜若兰。 她一来就点名要找陆小棠,官大一级压死人,宋保国不好阻拦,只能答应。 两人见面,不等陆小棠解释,杜若兰低声说:“你不用解释,我全都知道了。我这次来,也是想给你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找到那辆车了……” “什么车?!” “一辆白色的丰田塞纳。” “……” “慕容雨川被袭击之前曾经给我打过电话,把他的发现告诉我了。我当时多了一个心眼儿,就派人去搜查周边的私人汽车修理厂,寻找那些报废和回收车辆,事也凑巧,就在今天早上,我的人在其中一家厂子发现了一辆白色的丰田塞纳,但是车上的标识牌已经不见了。经过仔细盘工厂一个师傅承认就在不久前,有人开来两辆丰田塞纳,要求他们更换标识牌。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属于违法行为,但是对方出手大方,直接就掏出了五十万,他们一时贪财就答应了。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我凭直觉认为,这辆车很有可能就是那几个孩子用来绑架田小夏的作案车辆。我已经把车悄悄拉回刑警队了,有了你们的前车之鉴,我没跟任何人讲明。马上就过来找你,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陆小棠想了想说:“我们应该尽快把那几个嫌疑人抓捕归案,但是千万不能兴师动众,宋保国和分局局长这些人已经靠不住了。你先把我带出去,然后集合一些你信得过的警员,迅雷不及掩耳的把嫌疑人抓住。” “好的。我明白了。” 杜杜若兰于是编了一个理由,跟案子没有丝毫关系,强行把陆小棠从分局带走了。宋保国倒也没敢阻拦,但是脸上充满了猜忌,分明是对杜若兰话将信将疑。 两个人急忙离开分局,上了杜若兰的警车,准备赶在宋保国那边动作之前行动。 杜若兰比陆小棠性子还急,直接掏出手机,在电话里就做了吩咐,一口气派出十个警员,马上去抓捕嫌疑人。 等杜若兰安排完了,但就在她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她无疑中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惊觉后座一声不响的坐着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把整张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阴森森的眼珠瞅着她们。 她刚想提醒陆小棠,那个人暴起! 他首先突袭坐在副驾驶的陆小棠,还不等陆小棠做任何反应,手里的针管已经刺在陆小棠脖子上,陆小棠回身给了他一拳。 但是等到拳头打在那人身上已经软绵绵没有力气了。 陆小棠紧跟着就瘫倒在座位上。 杜若兰大惊之下已经拔出手枪,她回身指向袭击者。 那人反应极快,劈手就把她握枪的手扣住,让她使不出力气扣扳机。 杜若兰挥起另只手痛击那人面门,趁机扯掉了那人口罩。 口罩下是一张苍白阴森的脸。 那张脸原本不丑,只是中间那个鼻子一看就是假的。 乔凯!!! 杜若兰激灵灵打个冷战。 她从骨子里惧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就在她迟疑的一秒钟,乔凯一记掌刀结结实实的劈砍在她脖子上。 她瞬间就昏死过去。 14. 逆转 2 …… …… 当杜若兰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阴暗的屋子里,墙上只有一个狭小的天窗,透进来的光线落在地上,照清了空气中密密麻麻的尘埃。 陆小棠就躺在她身边,仍然昏迷不醒。 杜若兰努力活动四肢,发现双手双脚都被手铐铐住了,而陆小棠也跟她的情况差不多。 杜若兰心头大惊,回忆起刚才两人遭遇袭击的经过,尤其是乔凯阴冷嗜杀的神情,她就感到心底发寒。 她怎么也想不到乔凯会赶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生锈的门轴发出磨牙的声响,一条黑色的人影从门缝中挤进房间,站在了杜若兰和陆小棠面前。 乔凯!!! 杜若兰一看见这个人,瞬间停止了呼吸。 乔凯打量着她们,然后低声说道:“我不会杀你们,但会暂时软禁你们两天,等事成之后,我就会把你们放了……” 事成之后? 杜若兰心中一动,忍不住问:“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凯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你用不着知道,我只是要提醒你们,不要做愚蠢的抵抗,免得到时候我心狠手辣。” 这时候,杜若兰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乔凯走过来,伸手从她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点了“接听”,并调成外放模式。 立刻从话筒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杜队长,你现在在哪儿,我们这边出状况了?” “什么状况?”杜若兰忍不住问。 “那几个孩子都不见了。” “什么?!” “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就在我们赶到之前,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离开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杜若兰还想多问,但是乔凯已经将一把手术刀压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只能闭上嘴。 “我们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给他们通风报信啊,要不然怎么你刚下逮捕令,这些人就都失踪了。”那边的警员还不知道杜若兰的状况,兀自说着自己的想法,“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都等着你拿主意。您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乔凯中断了通话,随手把杜若兰的手机拆得七零八落,扔在地上。 接着又去翻陆小棠的手机。 陆小棠猛然坐起,一头撞在乔凯脸上,把乔凯撞了一个跟头,她顺势还想踹他两脚,可惜手脚都被手铐铐着,实在行动不便。 乔凯捂着下巴从地上爬起来,朝陆小棠连连冷笑,“你这个女人实在太暴力,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咱俩的仇可还没有结束呢。我觉得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清算一下。” 他说着慢慢逼近陆小棠,手里的解剖刀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出冰冷的寒光。 事已至此,陆小棠反而顾不上害怕了,她大声质问乔凯,“这是一个阴谋对吧。你是被什么人收买了绑架我们,就是为了给那几个杀人犯创造机会逃走是不是?” “知道太多的女人一般都活的不长。” 陆小棠一脸轻蔑的瞧着乔凯,“做警察我一直都有必死的觉悟,就算今天我死了,我也是为了维护正义,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而你就算活的再久,也永远都只能是一只见不得光的怪物。” 乔凯的神情瞬间僵固,脸上闪现出一团杀机,握着解剖刀的手脚青筋暴起。 眼看着他随时都能痛下杀手。 他朝陆小棠露一阵冷笑,“维护正义,真是可笑。当初还是你把那几个孩子放出来的,现在又要抓他们,永远都是以正义为名,正义都让你们这些人玩坏了。其实你的死一文不值,没人会相信你的死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那些孩子最终还是无辜的,也没有人会在继续追究……” 14.逆转 3 陆小棠恨得一跃而起,想要痛揍乔凯。可是她忘了自己手脚被铐着,身子刚刚跃起便重重跌在地上。 乔凯走到陆小棠近前,把她手机翻出来,忽然发现手机处于接听状态。 他从陆小棠冷笑一声,“你果然是够狡猾,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们吗?” 他拿起手机,问那边,“请问是哪位呀,吱个声吧。” 对面接听的人发现不妙,急忙把电话挂了。 坐在病床上的慕容雨川冒了一身冷汗,拿着手机的手不住哆嗦。 他把偷袭后由于伤势严重被转入医药进行治疗,还不知道就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直到陆小棠如果打来电话,他才恍然。 没想到事态已经如此严重,对方的能量远远超过他们想象。如今重要证据全部被毁,嫌疑人方东来被制造曾畏罪自杀,而真正涉嫌杀害田小夏的五名罪犯却又全部离奇消失。整个案子已经办成了一个死局。不仅如此,真野琉璃依然下落不明,现在连陆小棠和杜若兰都遭遇了不测,下一步该怎么办,他毫无头绪。 但他总不能就缩在医院里什么都不做。 想到这,慕容雨川起身换好衣服,正准备离开病房,这时候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濑户美奈子。 多日未见,没想到她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看到慕容雨川头上紧缠的绷带,美奈子触目惊心,哀哀的问:“雨川君,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慕容雨川装作满不在意的摸了摸头,“没什么,受了点儿伤。你找我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情吧,这个案子现在有点儿复杂,你妹妹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警方不会放弃的,还是会继续寻找她。” 听到慕容雨川的话,美奈子的反应有些古怪。 她犹豫了半天说道:“其实我来找你,也是想告诉你我妹妹的事情,她……她……” “她怎么了?”慕容雨川感觉美奈子的态度很奇怪。 “她……她联系我了。” “你说什么?”慕容雨川惊讶的大声道。“她现在在哪里?” “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听上去她的状态还好,只是……” “只是什么?” “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有点儿奇怪,好像她并没有被绑架似的。” “没有被绑架!?”美奈子的话让慕容雨川十分吃惊。 他仔细琢磨着眼前局势。 在这个档口,不但乔凯意外出现了,真野琉璃也安然脱险了,感觉着似乎都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难道这个案子背后牵扯到了这么多人? 他脊背生寒,简直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他看了看美奈子,忽然问她,“你现在还能不能联系上她,我想见她。” “我就是找你来商量这件事的,我也想见见她。”美奈子说着掏出了手机,用真野琉璃之前与她联系过的手机号给她拨打过去,居然打通了。 慕容雨川目不转睛的丁潜美奈子,过了一会儿,美奈子放下电话对他说:“她给我留了一个地址,但是只允许我和你两个人去。” 慕容雨川更加吃惊,难道这小丫头已经猜到我和她姐姐在一起了? 14. 逆转 4 美奈子说:“她还特意提醒过我,不让我报警,她说如果我报警,就永远都找不到她了。我没有办法,过来找你商量,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雨川君?” 慕容雨川犹豫了一下,最后做出决定,跟美奈子去见见真野琉璃。 他冥冥中预感到,这个案子的很多疑点都能从真野琉璃那儿找到答案。 于是,他偷偷跟美奈子溜出医院。美奈子开车来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两个人上了车,美奈子拿出真野琉璃的地址,驱车赶来。 一个小时后,车已经开到了郊区,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偏僻,房屋零零散散,偶尔能从车窗外闪过一片工厂的身影。 “还没到吗?”慕容雨川有些不耐烦。 “快了。穿过这片厂区就到了。”美奈子右打方向盘,把轿车拐上了右侧岔路。 可是穿过岔路之后,眼前却是大片的荒地。 “她不是耍我们呢吧?”慕容雨川说。 美奈子也很疑惑,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总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 轿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路,忽然斜刺里冲出一辆车拦在了前方,美奈子急踩刹车,好悬没撞上。 慕容雨川被甩到挡风玻璃上,撞得七荤八素。 他揉着脑袋刚清醒一点儿,忽然看见挡风玻璃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长发及腰,长得很萝莉的小女孩。 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真野琉璃。 此刻的真野琉璃正掐着腰,笑盈盈的瞅着他们,看上去毫发无损。 慕容雨川推开车门跳出来,指着真野琉璃大叫,“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不是被绑架了吗?” “这个可说来话长。”真野琉璃仰着小脑袋笑嘻嘻的回答,“不过看到你们对我这么关心,我还是很欣慰的。” “少扯淡!”慕容雨川一把揪住她手腕,“你老老实实跟我说,是不是你在背后搞什么鬼?” “哎呀,你都把我弄疼了!”真野琉璃夸张的大叫起来,趁慕容雨川迟疑的时候,把手抽出来逃到了美奈子身后,还朝慕容雨川做鬼脸。“你猜呢?”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被绑架,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们。”慕容雨川瞪着她,说道。 “算你猜对了。”真野琉璃露出狡猾的笑意。 “为什么?” “你再猜,小姐夫?” “你被绑架之后,就马上有人利用你来强迫警方调查田小夏的案子,这不是巧合吧。原本就是早有预谋对不对?” “嗯……也算你猜对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 “据我所知,你跟田小夏还是同班同学。你应该跟杀害她的那几个人也都认识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凶手是他们?” “是。我早就猜到了。”真野琉璃坦率的承认了。 “当时曹梦妮,吕良玉,赵强、孟磊这四个人已经被警方拘捕了,就因为你这起绑架,才逼着特案组重新调查这个案子,结果我们遇到了一系列误导,错把凶手当成了田小夏的老师方东来,却把真正的凶手放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你的角色就是在故意帮这些人脱罪。你也被他们的家长收买了是吗?” 14.逆转 5 慕容雨川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真野琉璃。 真野琉璃忽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慕容雨川吼道。 真野琉璃收敛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会儿,“你猜的基本正确,但还有点儿出路……” 慕容雨川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铐,抓住真野琉璃两只手给她铐上,真野琉璃先是吃惊,不解的问慕容雨川,“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把你抓起来带到警察局!让你把所有的真相全部说出来!” 真野琉璃反而笑了。“姐夫,你总是改不了急躁的毛病。其实真相还不只有我说的那些……”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那四个孩子现在在哪儿吗?” 慕容雨川眼睛瞬间瞪大了,“难道你知道他们的下落。” “其实是爱我带他们逃跑的。” 真野琉璃的话太出人意料了,如果不是她亲口承认,慕容雨川简直想不到这个小女孩居然能在这个案子里起这么大作用。 “那好,你现在带我去找他们。”他对真野琉璃说。 真野琉璃没动,只是用那双大眼睛讳莫如深的瞅着慕容雨川。 “少跟我耍花招,你现在被捕了。”慕容雨川推了她一被。 真野琉璃倒也不抵抗,转身走向自己的轿车。 慕容雨川看转头对美奈子说:“我准备跟她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要不你先回去报警吧,我们随时联系。” 美奈子摇摇头,坚决的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毕竟咱们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慕容雨川没有多说什么,上了真野琉璃的车,美奈子随后也上了车。 慕容雨川让真野琉璃指路,他开车又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了一片房屋,其实是刚建到一半的居民楼,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停工了。 真野琉璃指了指那片居民楼,“就是那里。” 慕容雨川狐疑的看了看她,“你可不要骗我,当心我把你屁股打成八瓣……” “怎么可能呢,姐夫,我保证一会儿让你惊喜。”真野琉璃露出可恶狡猾的笑容。 慕容雨川右打方向盘,拐上一条通往居民区的小路。 “第三排,右数第一栋小楼。”真野琉璃说。 慕容雨川按照她说的把车停在那栋小楼前,这栋楼小楼只有四层,门窗没有装,外表也没有粉刷,luo露着青色的水泥砖墙。 三个人下了车,慕容雨川瞅了瞅这栋楼,问真野琉璃,“你把那几个人带到这里了?” “是啊。他们就躲在楼上。” 慕容雨川有些狐疑,“他们四个年纪跟你也差不多,虽然还是孩子可也很精明,这种破地方你让他们来,他们就肯来?” “你说对了。他们只是孩子而已,我只是给他们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们,他们调包的计谋已经被警察知道了,绑架田小夏用的那辆车也被警察找到了,警察马上要来抓他们,他们都很害怕,急急忙忙跟我跑到了这里。他们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环境好不好,只希望能躲过警察就烧高香了。” 14. 逆转 6 真野琉璃一番话中透露出了不少让慕容雨川倍感震惊的消息,他没想到她居然对警方的进展了如指掌,那也就是说,指使她做这些事的人早已经掌控了全局。 慕容雨川冷汗下来了。 那一瞬间,他充满了无力感。 真野琉璃往楼上指了指,轻轻松松的对慕容雨川说:“跟我来吧。” 事已至此,慕容雨川倒想看看这些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和美奈子跟随真野琉璃一起进了小楼,沿着还是毛坯的楼道一起上到5楼。 真野琉璃左转,拉开防盗门,走进了毛坯房里。 慕容雨川犹豫了一下,跟随她一起走进房间,当他走到卧室门口,屋里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屋里的确有人。 不过不是那四个孩子。 而是陆小棠和杜若兰,两个女人手脚都被手铐拷着,拴在了一张破钢丝床的床腿上。 “是你把她们抓来的,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慕容雨川长牙五抓的样子几乎要把真野琉璃吃了。 “放心吧,我不会杀了她们。但也不想你们破坏我们的计划。” “你不就是要放走那几个嫌疑犯吗,你以为他们真的能跑得了?” 美奈子也跟着劝妹妹,“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助纣为虐啊,小雪,你快把两个警察放了!” 真野琉璃举起还带着手铐的双手,挥了挥,很不高兴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少替我操心吧。” 慕容雨川一把揪住她,“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被捕了。我想过了,像你这样为非作歹的小破孩就得扔到少管所待呆两年,让人好好管管你,要不然你将来就得上天。” 真野琉璃小脸儿一沉,目光中闪现出一丝阴冷,“我其实对你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错的,姐夫,但是你这话说的就太不地道了吧。如果你真要抓我,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无情。”慕容雨川冷笑。 可是他马上就笑不出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 此刻,他正举着手枪直指他。 美奈子吓得一声尖叫,躲到了一旁。她脸色都吓白了。 这个人她并不陌生,就是那个在逃多年的连环杀人犯——乔凯。 “其实是我绑架的陆小棠和杜若兰,你应该找的人是我。”乔凯冷冷的对慕容雨川说。 慕容雨川瞅瞅乔凯,又瞅瞅真野琉璃,叹息一声,“我早就应该想到,你出现的地方,肯定也少不了他。” 真野琉璃笑着对慕容雨川道:“现在你再猜猜我会对你怎么无情?” “……” 真野琉璃朝他晃晃手铐子,“姐夫,给我解开吧。” “我没有钥匙。” “什么你?”真野琉璃吹胡子瞪眼,“没钥匙你还敢拷我,不带你这么玩儿的。” 慕容雨川耸耸肩膀。 乔凯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绑扎带,扔给慕容雨川和美奈子,“麻烦你们自己绑起吧,我也省点儿事儿。” 14. 逆转 7 面对乔凯的枪口,慕容雨川迫于无奈,只好从地上捡起那两根绑扎带,和美奈子互相把对方双手扎上。 乔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给真野琉璃的手铐捅开。 真野琉璃活动着手腕,笑嘻嘻的望着屋里四个人,“现在应该没有人再干扰我们了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慕容雨川怒不可遏的瞪着真野琉璃,“杀了我们,带那几个嫌疑人继续逃跑吗?” “你们很快就要知道了。”真野琉璃狡黠的眨眨眼睛。 说完,她转身走了,只留下乔凯一个人看着慕容雨川他们。 乔凯一声不吭拿着枪,彷如一尊石像。 等了许久,慕容雨川终于等不下去了,他问乔凯,“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到底想瞒到什么时候,敢做还不敢说吗?” 乔凯瞥了他一眼,缓缓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鼓捣了两下,把手机戳在墙角。 慕容雨川走到跟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打开了视频聊天,视频中是另外一个房间。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问乔凯。 乔凯没有回答,就在这个时候,从手机里也传出了一个声音:“你这是在干什么,白茜茜?” 说话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孩,慕容雨川听着还有些耳熟,很快屏幕中闪出了一个人影,正是嫌疑人之一的曹梦妮。 她所说的白茜茜就是真野琉璃在学校的称呼。 真野琉璃笑嘻嘻的把手机转了一圈,慕容雨川他们从屏幕里还看见了其他三个男生。 真野琉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对慕容雨川说:“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我把他们都带来了。” “你在跟谁说话?”曹梦妮问她。 “跟警察。”真野琉璃爽快的回答。 曹梦妮脸色陡变,费解的望着真野琉璃,“你……你什么意思?” “……” 脾气暴躁的赵强大吼道:“白茜茜你敢出卖我们,把我们交给警察!!!” “哎哎,你这个人长得又高又大,脑子还真不好使。”真野琉璃指着他鼻子教训,“你也不想想,警察都要去你们家抓你们了,我犯得上把你带出来再交给警察吗?”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是你在骗我呢?” “我晕。”真野琉璃揉着脑袋,“你们要是不相信我,那就赶紧走,爱上哪儿就上哪儿。跟我没关系。” 吕良玉这时候挥手让赵强他们冷静一下,说道:“刚才我妈偷偷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警察已经到家了,现在正在盘问他们。白茜茜没骗我们。” 真野琉璃不住夸奖,“看着没有,还是这位帅哥同学比较聪明,难怪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还有的为了他被活活打死呢,这样看来一点儿都不稀奇。” 吕良玉脸色有点儿不自然,勉强笑道:“田小夏是她咎由自取,跟我可没关系。再说,我也没动手。” 曹梦妮眼睛一瞪,“吕良玉你这是什么话,合着都怪我呗。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勾三搭四,我何至于教训那个jian货?” 15. 父亲的阴谋 1 赵强和孟磊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孟磊斜楞着眼睛瞅着吕良玉,“吕良玉你什么意思,到了这种时候,你就想把自己摘出去,把罪名全推给我们?” 吕良玉涨红了脸,反唇相讥,“你属疯狗的吗,逮谁咬谁,我要是那种人当初就不陪着你们坐牢了。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你骂谁疯狗呢?”孟磊一把揪住吕良玉领口。 吕良玉也不示弱,跟赵强推搡起来。 孟磊急忙拉架,“哎呀,这种时候你们还打什么劲儿,咱们自身都难保呢?” “够啦。”曹梦妮尖叫,“现在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咱们都干了什么自己清楚。事已至此,咱们只有想办法度过这个难关。现在情况对我们有利,我们别在自己犯蠢!”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到有人在嘻嘻的笑,扭脸一看,笑得人正是白茜茜。 “你笑什么白茜茜?”她问。 “我在笑你们啊,”真野琉璃打量着他们,“你说你们一个个小屁孩除了下手狠,其实干什么都不行,惹下这么大的祸,到头来还得靠别人给你擦pi股。你们也就知道躲在这里逞逞能,叫唤几声罢了。” 赵强松开吕良玉威吓似的朝真野琉璃挥舞着手臂,“你在说什么呢,小丫头,信不信我……” 真野琉璃丝毫没有怯意,仰着小脸笑道:“你想什么样,把我也强bao,然后再杀了,像对待田小夏那样?” “你以为我不敢?” “你还真是够蠢的。”真野琉璃搔搔头发,“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呐,你以为你们是怎么让警察放出来的,那都是我在后面为你们费尽心力。到现在居然还想杀我,真是恩将仇报。” “你帮我们出来的?”曹梦妮狐疑的打量真野琉璃。 其他人也都面露怀疑,真野琉璃看年纪跟他们相仿,也还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大力量,可是她说的话又充满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怎么帮我们出来的?”吕良玉问。 “我假装被人绑架,逼着警方重新调查你们的案子,这才给你们父母提供时间在案子上大做文章,你说我是不是对你们有恩?” 吕良玉看看曹梦妮,孟磊看看赵强,四个人你瞅我我瞅你,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曹梦妮问真野琉璃,“你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帮我们?” “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真野琉璃眨眨眼睛,“是呀,无利不起早,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呢,你们不妨猜猜看。” 四个人又互相看看,脸上充满困惑。 不仅仅是他们,连隔着手机观看的慕容雨川他们也都大惑不解,越发看不懂真野琉璃在搞什么名堂。 “你直接告诉我们吧,别磨磨唧唧的。”脾气急躁的赵强忍不住道。 “其实我跟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厉害关系,我至多只是做过田小夏的同桌而已,但是有个人却十分希望我救你们出来。” “是谁?” “他来了。就在门外等着呢。” 真野琉璃拍拍巴掌,一个人已经走进了房间。 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曹梦妮,吕良玉他们全都不认识。 15. 父亲的阴谋 2 “他是谁?”曹梦妮问真野琉璃。 “这个可说来话长,简单点儿说吧,他是张龙,或许你们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过。但是他又另外一个身份,他是田小夏的继父。” 真野琉璃话一出口,四个人全都呆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慕容雨川大声道,可惜他的话从手机里传出来根本没有人听到。 陆小棠沉着脸,她忽然心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难道田小夏的父亲早就想杀了他女儿。”赵强大声问真野琉璃。 “还是让这位张先生亲自向你们解释吧,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真野琉璃说着退出房间。 张龙逐一打量一圈面前四个人,叹口气,“你们看起来也不过是四个孩子,和我女儿一样,小夏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为什么你们就不是这样呢。你们虽然有着孩子的外表,可是你们却做出了连禽兽都做不出来的事情,可是你们却有着颠倒黑白的本事。随便找一个替罪羊就能洗脱罪名,就像什么都没有干过一样,你们的良心难道就从来不会为你们的所作所为忏悔过吗?” “喂,老家伙,你一个唧唧歪歪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你救我们是为了钱那就直说。”赵强不耐烦的走过来掐着腰对张强说。 张强不为所动,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们出来吗,因为我觉得法律对于你们实在是太仁慈了。你看看你们因为未成年,可以理所当然的免除死刑。再借着你们强大的家庭势力,即便坐牢也能过得不错,甚至要不了多久随便找个理由就能重获自由,所以,我觉得既然法律制裁不了你们,甚至还在保护你们,那还是由我来执行公道比较合适,所以,第一部就是想办法把你们救出来。还多亏了白茜茜同学出的主意,虽然过程周折了一些,但效果还是不错,我们终于能单独见面了。” 曹梦妮此时已经全听明白了,漂亮的小脸上露出狠毒的笑意,“那又怎样,你还想替田小夏报仇不成,赵强上,还等什么?” 她一声尖叫,赵强已经扑向了张龙。他虽然岁数小,但是身材高大,壮过一个成人,相比之下,张龙就显得单薄,瘦小了很多。 可是,张龙毫无惧色,他挥起拳头,看似瘦弱的胳膊突然闪电般射出,痛击在赵强脸上。 赵强高大的身上被一拳砸翻。 整个鼻子断成几节,贴在脸上,鲜血逬流。 吕良玉和孟磊本来还跃跃欲试,一看张龙这气势,顿时都傻眼了。 曹梦妮还不甘示弱,“我告诉你,你要真敢对我们怎样,我们爸妈也不会饶了你的!” “真是蠢孩子。”躲在门外的真野琉璃笑嘻嘻道:“那你们对田小夏下手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有人会不饶你?” 曹梦妮一时哑口。 真野琉璃对张龙说:“接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随便你。” 张龙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这个人一向公平。” 他说着退出房间,随手把门关上,并上了锁。 与此同时,空荡荡的窗口忽然落下一个铁栅栏,随后又传出了上锁的声音。 四个人预感到不好,脸色都吓白了,曹梦妮大叫,“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15. 父亲的阴谋 2(大结局) 张龙一声不响的拽出一根胶皮管,从房门上方的小窗口伸进来,打开阀门,一股刺鼻的褐色液体喷进屋里,洒得到处都是,把四个人惊得四处逃窜。 “这是汽油!”吕良玉惊呼。“ “你到底要干什么?”曹梦妮高声尖叫,叫声中充满了惊恐。 张龙掏出一盒火柴,用火柴杆轻轻擦出火苗,伸进窗口。 “他要点火,快拦住!”曹梦妮大叫。 几个人眼看着张龙把火柴投进窗口,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撞在一起,滚成一团,幸亏赵强拼死抓住了火柴,拼命拍灭。 吕正凯和孟磊用力踹门,想把门砸烂。 木门禁不住反复踢打,很快就破裂了,但是他们很快就绝望的发现,原来木门后面还有一扇栅栏门。 整个房间就像一个笼子,把他们死死困在里面。 张龙就像戏耍猴子一样,从火柴盒里掏出一把火柴全部划着。 几个人都吓呆了,曹梦妮哭喊的怒骂,“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们还是孩子,你怎么忍心杀我们!!!” 张龙冷冷道:“我只是要对我的女儿有一个交代。无论什么人重要对自己所做过的一切承担代价。” 他把燃着的一把火柴全部扔进房间,看着拼命争抢的四个孩子,看着条条火舌突然窜起,那一刻,他双眼漠然,没有丝毫怜悯。 戳在房间墙角的手机忠实的记录下这惨烈的情景,慕容雨川、陆小棠、美奈子、杜若兰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恍然大悟,这一切只是一个阴谋。 在他们眼前只有一个为了女儿复仇变成魔鬼的父亲。 只有一群在烈火中挣扎嘶嚎的可怜孩子,可是他们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一切的一切都在大火中幻化成了灰烬。 …… 多少年后,慕容雨川和陆小棠仍然不愿回忆起那一幕。 那是他们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案子。 警方随后赶到了,在激战中击毙了乔凯和张龙,等警察扑灭大火后,那四个孩子已经烧成了四具焦炭。 在那次激战之后,真野琉璃却意外失踪了,从此在也没有她的下落。 有传闻说她还在国内,跟她的神秘组织隐藏在偏远的地方,也有传闻说她已经回到了日本。 濑户美奈子不久之后也回了日本,据说是在她父亲主持的法医鉴定机构工作。 三年之后,慕容雨川意外收到了一封从国外寄来的邮件,邮寄地址是加拿大。 他不记得自己那边有什么朋友亲戚,狐疑的拆开邮件,里面只有一封信。 信里面只写了一句日文—— “私のことをまだ覚えてる? ” 他找人翻译过来意思是——“你还记得我吗?” (全书完) 完本感言:写了这么多年,终于完本了,这是宇尘的第一部罪案悬疑,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也在不断成长。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我。我将会用更好的作品回馈大家。新书《无罪谋杀》也已完本,之后还会有更精彩的作品陆续与大家见面。再次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