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我是谁》 第一章 神秘六号 1937年的上海流传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六号。有人说他是特高课的走狗,也有人说他是军统的杀手,更有人说他是共产党中央特科的利刃。六号更像是传说,没有人见过,因为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新闸路的西式洋房前,带着墨镜的六号敲响房门。片刻,里面传来沉闷的男声:“谁呀?” “处长让我将周友全带走。”六号沉稳地出声。 “怎么这个时候来带人?”门里的男人狐疑地嘟囔。 大门打开,负责守卫的男人面带怀疑地打量着六号,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有手令吗?” “有。”六号说着,将手伸入怀中,不急不缓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还不待看清纸上的内容,六号的手腕一抖,匕首落入手中,抬手甩出,眨眼间匕首已经没入男子的心窝。男人的瞳孔微一放大,来不及呼救,已经倒在了六号的身上。 六号表情冷漠地放下他的尸体,衣服上染的血迹让他不悦地一皱眉,才阔步走进房间,如入无人之地。 房间里的守卫正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听到脚步声没有抬头,懒洋洋地问道:“老三,谁来了?” 六号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步比一步稳地向他走过去。 男子没有听到回音,懒洋洋地转头看去时,六号已经近在咫尺。他惊得从椅子上翻身而起,一边去摸腰间的枪,一边怒喝:“你是谁?” 六号的回答简单利落,眼神一狠,手起刀落,闪亮的刀子顷刻划破了男子的喉咙。 男子瞪大的眼睛还未来得及闭上,已经倒回身后的躺椅里,彻底地永眠了。 外屋的动静惊动里边的人,两名身穿西装的军统特工拎着手枪从里间冲了出来,刚刚抬起手中的枪对准背对着他们的六号,手指扣上扳机的时候,六号已经一个利落的飞身,躲开两人的子弹,同时连开两枪,子弹准确无误地没入两名军统特工的眉心。 哗啦—— 伴着两人倒下的声音,里间传来桌椅猝然倒地的声音。六号微一皱眉,拎着手枪进入里间。他简单地扫视一眼,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开着,窗户下边一把倒地的椅子就是刚刚的声音来源,这样的布景显然是有人从窗口逃走了。 六号警惕地来到窗边打量一眼,便转身,冷冷地道:“出来。” 他的声音落下,房间里丝毫回应都没有,只有从窗户吹进来的风经过,带起床上的布曼。 “还不出来?”六号的声音冷得仿佛现在就已经入了冬。 床下的周友全瑟缩一下撞到床面,心底却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六号是在诈他。 六号眯眸盯着床板微动的位置,手枪却微微下移,扣动了扳机。 子弹带着风,穿透床上的羽绒被,射在周全友的脚下,吓得他跌坐在地,逃命似的挪动身体,撞得床板乱晃,泄露的羽毛满天飞舞。 周全友被吓得直接尿了裤子,瘫软在床下。 “要是再不出来,就死在床下吧!” 六号淡定地看着屋里的大床,笃定沉稳的表情让他像是地狱里的判官。 “我出来,别开枪。”满身灰尘的周友全慌张地从床下爬出来,恐惧地看着六号,哀求道:“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哀求甚至没能让六号眨一下眼睛,六号的枪口已经抬起,对准周友全的脑袋。 “周友全?”六号确定地问。 “我不是周友全。”周友全慌张地摇头,瑟瑟发抖地道:“我是日本人,叫山口道义。” 六号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看到上面的人和周友全一模一样,将照片扔向周友全。 周友全看到照片中的自己,惊恐地睁大眼睛时,六号扣动扳机,一颗子弹正中周友全的眉心,照片飘落在周友全的尸体上。周友全致死也想不到,他假装从窗户逃走,却因为窗框上的灰尘没有任何擦痕,才让六号知道他没有逃走。 六号看了眼身上染的血迹,一皱眉,脱掉衣服,随手扔在地上,从容地走出房子,戴上墨镜潇洒的离开。那模样像极了一个绅士,从容不迫地淡然,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圣玛利医院解剖室里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子阴森,空气里散发着血腥,以及福尔马林的味道。 军统行动队副队长沈丘一脸阴沉严肃地看着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邵阳摆弄尸体。 邵阳将一颗弹头扔在旁边的托盘里,将手套摘下,道:“几名死者都是一击毙命,三名死者身上的伤口都是美制0.45口径的m1911手枪造成,周友全的创口见挫伤轮,弹孔周围皮肤有火药颗粒灼烧痕,是近距离开枪。两名被被刺死者身上的创口哆开,左创角锐,右创角钝,右创角皮肤形成齿装损伤,可以确定杀手用刀是背带小齿的单刃锐器,凶手所用武器和下手习惯很符合传说中的六号杀手。” “你确定是六号下的手?”沈丘狐疑地问。 “以我的专业水准可以断定这几名死者被杀的手法和之前几次疑是六号杀人的案件一样。至于是不是六号所为,那是沈队长的事。”邵阳一笑,饶有兴趣地道:“这下上海的有钱人该人心惶惶了,这是最近半年被杀的第几名上流社会的人了?” 沈丘的面容阴沉,对邵阳的风凉话表现出明显的不悦,可见这事的严重性。 “难道是寻仇?”沈丘微沉吟,继续道:“根据我们的调查,六号是最近极为活跃的神秘组织成员。周友全生前曾向我们举报这个组织暗害他的父母,试图通过威胁他,将庞大的财产交给神秘组织。我们也根据周友全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秘密基地。昨天才端了他们的老窝,他们这么快就又出来暗杀,简直没把警局放在眼里。” 沈丘不禁恼怒,这个组织的猖狂不只是让上流社会人心惶惶,政府更是头疼不已。 “沈队长,这可是你们的内部机密。我一个医生就没必要知道了。”邵阳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好像对沈丘口中的话毫无兴趣,“秘密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沈丘冷声道:“邵医生倒是懂得明哲保身。放心吧,我方很快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对民众公布这件事,以安人心。不会让邵医生因为知道了机密被灭口的。” 邵阳无所谓地耸耸肩,对沈丘做了个请的手势。沈丘没动,还在盯着被解剖尸体胸口上的圆形胎记深思,显然他还有事情想不通,需要邵阳帮他解惑。 邵阳见他不动,微微一笑,看向身后的尸体,“沈队长忙一早上,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切块肉下来回去给沈队长加菜?” 沈丘只觉得胃里犯呕,恼怒地看着邵阳。 “不麻烦邵医生了。”沈丘黑着脸转身离开。 笑眯眯的邵阳再次看向身后的尸体,脸色却沉了下来。 解剖室外,十几名记者焦灼地等在门口,见沈丘出来,一拥而上,激动地询问死者信息。 “沈队长,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上层人士被杀案了?军方打算怎么办?” “沈队长,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是劫富济贫?这些人家的钱财有没有损失?” “沈队长,公众有知情权,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沈丘冲着所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发问后,才说道:“各位,警方很快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向大家说明这件事情,在此之前,我不便透露。” 沈丘的四名手下拦住记者,护卫沈丘离开,记者们大部分都追上去,只有两名记者没动。男摄影师看向身旁的女记者,面带不解地问道:“婉儿,你不去采访沈队长?” “赵伟,你是不是傻啊?沈丘都说他不会说,就肯定不会说。你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在跟你玩欲擒故纵吗?你追着问一问就说了?”谢婉儿边说边看向解剖室紧闭的门。 “看来我们这趟白来了。”赵伟放下相机,笑眯眯地对谢婉儿说:“婉儿,要不我们开个小差吧?这个时候去吃个西餐,再看场电影,时间刚刚好。” 谢婉儿仿佛没听到赵伟兴致勃勃的话,一副焦急等待的模样。 “婉儿,你干什么呢?”赵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没看到人,只看到了紧闭的大门。他不禁狐疑地看着谢婉儿,有点不满地问:“婉儿,你这样子怎么像是在等情郎?” 赵伟的眼睛一亮,仿佛想通了什么,旋即问:“你上次跟我说有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不是就在里边工作吧?”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谢婉儿随口问。 “就是上次我给你写情书的时候。”赵伟记得清清楚楚地。 谢婉儿一怔,转头对着赵伟笑道:“是啊。他就在里边工作。他可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可是咱们上海达官贵人都要求着的神医。” “神医?”赵伟不解,伸手抹了抹谢婉儿的额头,“婉儿,你不是病了吧?这里可是军方的解剖室呀。什么时候神医的工作是给人切块了。” 第二章 基地疑云 谢婉儿打掉赵伟的手,不满地道:“人家邵医生去德国进修了四年法医,才会被军方看中,成为这次验尸的法医。” 谢婉儿狡黠地笑了笑,得意地道:“邵医生一定知道不少关于案子的事情。” “你喜欢的人是邵医生?”赵伟惊叫,同时紧闭的门被推开,邵阳从里边走了出来。谢婉儿吓得立刻捂住赵伟的嘴。邵阳听到声音,看向两人,谢婉儿尴尬地笑着问:“你刚刚没听到吧?” 邵阳温和地看着谢婉儿,反问:“你希望我听到,还是没听到呢?” 赵伟被她捂住的嘴发出唔唔的声音,谢婉儿怕他多嘴,死死地捂着他的嘴,不让他挣脱。 “没什么,没什么。”谢婉儿有些慌乱。 邵阳冲着她绅士一笑,温和的模样犹如阳光一样暖。她还在愣神,他已经迈步离开。 赵伟挣脱谢婉儿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喘了口气,问道:“不采访了?” 谢婉儿这才反应过来,去追邵阳。 “邵医生,我是申报记者谢婉儿。请问周友全和保护他的人都是被传说中的六号杀死的吗?” “谢婉儿?”邵阳仔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温和地笑道:“你的文章我拜读过几篇,很佩服你这种新时代女性为了新闻自由而不畏强权。” “真的吗?”谢婉儿开心地问,“那邵医生可以接受我的采访吗?” 邵阳微顿脚步,淡笑地道:“我这人有个坏毛病,饿的时候会大脑糖分供应不足,导致无法思考。所以,暂时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需要先去解决喂饱肚子这件人生大事才行。” 话落,邵阳快步向路边的黄包车走去。 赵伟放下相机,撇撇嘴,小声嘟囔,“什么呀!不肯说就直接说好了,还绕这么大圈子。” 谢婉儿瞪了眼发牢骚的赵伟,继续去追邵阳,“邵医生,我请你吃饭吧!” “可是我没有让女人请吃饭的习惯。”邵阳在黄包车旁停下脚步,坐了上去。 “既然这样,邵医生可以请我吃饭呀。”谢婉儿不死心。 “这倒是个好建议。”邵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吩咐车夫,“茉莉咖啡馆。” 谢婉儿抢过赵伟手里的相机,上了另一辆黄包车,急切地吩咐:“跟上前边那辆车。” “那我呢?”赵伟急问。 “你先回去。”谢婉儿随口回了赵伟一句,视线紧紧地盯着前边邵阳的车,一副采访不到绝不罢手的样子。 装修雅致的茉莉咖啡馆内,轻缓的音乐流淌,咖啡香气弥散。 最里面的角落,谢婉儿如愿地跟邵阳坐在一张桌子旁。她一边拿着小勺搅拌咖啡,一边认真地看着优雅吃牛排的邵阳,问道:“邵医生,你说死者周友全为什么不是死在自己的家里,而是死在那幢小楼里?” 邵阳优雅地切下盘子里的牛排,叉起一块放到嘴边,道:“这个问题呢,我还真回答不了你,你应该采访沈队长才是。” 话落,他将小块牛排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几下,道:“谢小姐,这牛排不错,你确定你真不来一块?” “不用了。”谢婉儿随口拒绝,急忙又问:“那里是什么地方?我听说跟他一起被杀的还有其他人,都是些什么人?你如果不知道也没关系,可以给我讲讲那些人被杀的手法吗?” 邵阳眼角的余光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周围的座位,才落在谢婉儿期盼的脸上,道:“谢小姐,我可不想在我切牛排的时候,被你的话勾起解剖室的回忆,把盘子里这块肉当成周友全的肉。” 谢婉儿看了眼盘子里带着血丝的牛肉,微微有些作呕,尴尬地道:“不好意思,你请。” 谢婉儿强忍着内心的焦急,别过视线看向窗外,等待邵阳吃完饭。 窗外,一个中等身材,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拎着公事包走过。 谢婉儿仔细看了看,小声嘟囔,“这人好眼熟,我在哪见过?” 她思索间,中年男人已经走进咖啡厅,在他们斜对面的地方落座。服务生端来一杯清水放在他的面前,礼节周全地为他点餐。 邵阳放下刀叉,擦了擦嘴,道:“我吃好了,谢小姐慢慢坐。” 谢婉儿急切地道:“邵医生,你还没有接受我的采访。” “我原本也没答应今天要接受谢小姐的采访。如果谢小姐很想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几天后警方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到时候谢小姐就知道了。” 邵阳抬步离开,谢婉儿不甘心地追上去,“邵医生,请你再回答我几个问题。”邵阳在经过中年男人的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惊喜地道:“谷队长,没想到您也在这就餐。” 谢婉儿仿佛嗅到了新闻的味道,压低声音问邵阳,“他是谁?” “警察局侦缉大队队长谷巽。”邵阳故作神秘,在谢婉儿的耳边轻声道:“你不是想采访吗?找他正好。” 警察局侦缉大队大队长的身份只是谷巽的掩护,他的真正身份是军统行动队队长。 谷巽放下刚刚喝过的水杯,看了眼邵阳和谢婉儿,眉头微皱,道:“邵医生,没想到这么早在这里看到你,看来解剖工作结束了。” “新尸体,老手法,检验起来并不繁琐。”邵阳谦逊地道。 谷巽又看了看谢婉儿,问道:“这位是邵医生的女伴?” “正好,我还打算给谷队长介绍。这位小姐是申报的谢婉儿记者,想要采访关于六号的事。”邵阳看向谢婉儿,“这位谷队长对六号的事情可比我清楚得多,绝对是谢小姐难得遇见一次的人。” 邵阳眼角的余光扫见服务生已经端着咖啡接近这张桌子,忽然倾身在谢婉儿的耳边道:“我要是谢小姐就立刻拍照采访谷队长。” 邵阳直起身,看向谷巽,“谷队长,医院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谷巽的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心里非常不快。自己是军统的身份不方便暴露,而且还有其他的事情,这个时间不适合接受采访。 谢婉儿却不免有些激动,想也没想就拿起相机对着谷巽拍照,并急切地问道:“请问谷队长,这次的案子是六号所为吗?” 闪光灯亮起时,端着咖啡的服务生正好走过。闪光灯熄灭时,邵阳也已经与服务生擦身而过,淡然离开。 谷巽狠狠地瞪了一眼离开的邵阳,不满地道:“不要照了!这是休息时间,我不会接受任何采访,你马上离开,不要耽误我休息。” 谢婉儿放下相机,并不畏惧强权,坚决地道:“谷队长,民众有知情权。” 谷巽怒喝道:“服务生,马上请这位小姐离开。” 服务生放下咖啡,端起谷巽刚刚喝过的水杯放在托盘上,为难地对谢婉儿说:“小姐,还请您不要打扰客人就餐。” 谢婉儿讨了个没趣,也不想让服务生为难,只能离开。 谷巽看着她离开,才不爽地重重呼出一口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顺了顺心里的烦闷后,他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报纸,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将咖啡压在了报纸上。 谢婉儿走出咖啡厅,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她的心思一动,转了个弯,躲了起来,继续监视咖啡厅里的动静。 她的视线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西装,头上戴着毡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出现在咖啡厅门口。他抬头看了眼茉莉咖啡馆的牌匾,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跟踪,才抬步走进咖啡厅。 出入这里的男人大多这个打扮,谢婉儿便未多想。她大概怎么想都想不到,她一直想要找的六号刚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走进茉莉咖啡厅。 六号进门后,没有急着落座,视线在咖啡厅里迅速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谷巽桌角用咖啡杯压着的报纸上。而谷巽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六号警觉起来,悄然地打量四周一番,没有任何异常,才走向谷巽。 他在谷巽的桌边停下脚步,谷巽仍是动也没动。六号不禁起疑,迅速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却惊讶地发现根本没有波动。谷巽死了! 六号眉头微皱,略一思索,俯身去拿一旁椅子上的公文包时,竟在咖啡的味道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杏仁味道,是氰化物中毒。因为满室的咖啡香气,所以一般人根本闻不出这股淡淡的杏仁味。但六号不同,他经过了多年的特殊训练,无论是嗅觉还是听觉都强于普通人。 六号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谷巽的死。他无法过多思量,拿起公事包,快步向茉莉咖啡厅外走去。 躲在一旁的谢婉儿看到六号快步出门,不禁疑惑地嘟囔,“这个人不是刚进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谢婉儿的视线落在六号手上的公事包上,神情一惊,“不对,他刚刚进门时,明明没有拿包。不管了,先拍下来。” 谢婉儿拿起相机,快速将六号的身影拍下。只是六号的帽檐压得太低,以至于谢婉儿根本拍不到他的脸。只能拍到他的大致身形。 第三章 神秘基地 六号警觉到暗处有人在注视着他,他微侧头,欲寻找暗处的踪影,便是这一动,谢婉儿勉强看到六号的鼻子。谢婉儿不禁激动,抬起相机,严阵以待,打算抓拍到六号的样貌时,茉莉咖啡厅里忽然乱了。服务生发现谷巽死了。六号不愿意再多做逗留,再次低下头,快步离开茉莉咖啡厅。 谢婉儿恼火就差一点点拍到全貌的时候,全然没意识到刚刚那一刻的生死危机。若是她拍到六号的样貌,也不会有命拿照片回报社了。 谢婉儿顾不上去追踪六号,端着相机,快步进了茉莉咖啡厅。 这会儿谷巽已经被翻了过来,仰面躺在椅子上,全无生命的迹象。 谢婉儿惊讶地微张嘴,不久前还厉声呵斥她的人就这么死了?谁下的手? 她的视线一扫谷巽的四周,发现谷巽的公事包不见了。难道是刚刚那个人杀了谷巽? 一番惊慌过后,茉莉咖啡屋的经理才想起还有最主要的事情没办,连忙道:“我去报警。” 经理转身向柜台的电话机走去,谢婉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端起相机,对着谷巽的尸体按下了快门。 刚刚收到谷巽被杀消息的军统秘密联络点气氛凝重,上海站站长宋庆慈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拿着电话,一脸严肃。 即便是隔着电话线,也能感受到他对电话另一端的人汇报时的尊敬。 “谷巽刚刚在茉莉咖啡馆被杀……我怀疑是杀手组织的余孽所为……是,我一定会追查,将这个组织彻底剿灭,放心吧!老板。” 宋庆慈放下和戴笠通的电话,对外边喊道:“让沈丘进来。” 沈丘快步进入宋庆慈的办公室,立正道:“局座。” “从现在起,你升任行动队队长,迅速抓捕杀死谷巽的凶手。众目睽睽之下,把人给杀了,居然没人发现凶手,这简直是对我们的挑衅。”宋庆慈万分恼怒。 沈丘大声应道:“是,局座。” “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宋庆慈问。 “我怀疑还是与之前剿灭的神秘组织基地有关系。”沈丘分析说。 “一定要将那个基地盯紧了,只要有可疑人员,就给我抓回来。”宋庆慈严肃地命令道。 沈丘挺直身体,郑重地领命:“局座放心。” 宋庆慈摆手让沈丘离开,看向面前的地图,面色越发凝重。 每次这个神秘基地的人作案留下的线索都少之又少,更不用提目击证人。他们只能仰仗于现场勘查,以及邵阳的尸检做出简单的判断。让人想不到的是,申报的总编室里,这会儿正因为跟案件有关的线索炸开了锅。 谢婉儿带了新闻回来,还是重大新闻。总编的桌子上放着一张谷巽死相的照片,一张六号拎着公事包离开茉莉咖啡厅的照片。虽然没能拍到六号的模样,但至少新闻素材够了。 原本还在训赵伟,没带回来新闻,还弄丢相机和谢婉儿的总编,看到谢婉儿带回来的照片,不禁喜笑颜开。 “婉儿啊,你真是我们申报的功臣。”总编这边夸着谢婉儿,还不忘瞪赵伟一眼,“多学习学习婉儿这种对新闻锲而不舍的精神。” 谢婉儿尴尬地笑笑,道:“总编,我已经想好了,标题就叫消失的公事包。” “好标题,就这么办了。你抓紧去写稿子,我保证你明天轰动全城。”总编连忙道。 谢婉儿和赵伟应声出了总编的办公室,赵伟连忙把谢婉儿拉到一旁。 “那个凶手有没有看到你?”赵伟问。 “没有吧。”谢婉儿懵懂地看着赵伟,“怎么了?” 赵伟比了一个杀的手势,故意冷冷地说:“他会杀你灭口的。” 谢婉儿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要是怕死,就不做记者了。” 赵伟无奈,说:“哎哟!我的大小姐呀。你还真是不知道世道险恶。” “就算当时那个男人是六号,我一样敢对着他举起相机。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不和你说了,我去写稿子了。” 谢婉儿说着,绕过赵伟离开。 六号是个孤儿,没有名字,从记事开始就住在一个四周都缠着电网的木栅栏基地中。在这个基地里,他每天都要接受魔鬼一般的杀手训练。与一起长大的孩子互相杀戮,经过十几年的训练,和他一年进入基地的三百多个孩子只剩下十个,六号也成了一个几乎没有感情的冷血杀手。这世上唯一让他挂念的人就是一起在基地长大的9号,每次在他受伤时都会帮他包扎,在他挨饿时都会偷偷省下自己那份吃的给他的女孩。 基地是个谜,没有名字,所在的位置也是个秘密。在六号受训的十几年中,从来没有走出过一次基地。就算他成为杀手出去执行任务,每次进出基地都会被戴上头套,被送到执行任务的所在城市。而每次回基地,都需要找到事先安排好的接头人,接头人要么给他指派新任务,要么给他戴上头套,派人送回基地。这次六号的接头人是谷巽,可谷巽被杀了。 六号最终在谷巽的公文包里发现了一张地图,几十公里外被画上个圈。 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跟基地有关,但总要根据蛛丝马迹找一找才行。 地图所在的位置一片残垣断壁,外围的木栅栏倒下很多,里面的建筑大部分都已经被烧毁,地上到处都是发黑的血迹和弹壳,彻底地成为废墟。 六号站在大门口,看着熟悉的基地,平时冰冷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基地中有数十名强大的教官,训练出来的杀手更是不在少数,这些人呢?难道都被杀了?可谁能够杀了他们?9号到底是生是死?一连串的疑问浮上他的脑海。 一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迷。包括他自己,他是谁?他以后要去哪里?他仿佛是一个风筝,之前一直被人握着线,如今线断了。 六号走进基地,仔细地盘查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四周时不时出现的血迹和弹壳可以证明,这里确实发生过激烈的交火。可是,奇怪的是居然一具尸体都没有。 六号来到已经倒塌的餐厅前,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奋力地去搬开残骸上的碎石,锋利的石头划破他的手,他的手上鲜血淋漓,却好像毫无感觉一般,将碎石一一扫开,少有的狼狈和情绪激动。直到清理出正门旁的窗台时,他才停下动作。 六号看着大部分都已经破损的窗户,抹掉窗户下沿的灰尘。十分完整的下沿让他不禁面带疑惑。当初在生死对决的时候,六号曾经和对手在餐厅拿着匕首决斗,六号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在这个窗户上留下一道极深的匕首印记。可现在却毫无痕迹,仿佛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难道他这些年的经历都只是黄粱一梦? 这会儿情绪激动的六号丝毫没发现基地对面的山上,两名军统特务正通过望远镜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瘦高的特务分析道:“看他的样子对这里很熟,应该是这个基地的余孽。” 矮壮的特务想要汇报上级,确保顺利抓住可疑的六号,道:“你盯着他,我去通知头。” “等一下。”矮壮的特务刚想离开,就被瘦高的特务拉住,“我们直接拿下他,可是大功一件。要是头来了,我们再舍命去抓人,功劳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矮壮的特务想了下,一咬牙,道:“你说得对!” 两名特务相视点头,下定了决心,从山上迅速而下。 六号走出基地,停下脚步回望,明明一切都是一模一样,却又不是真的,到底是为什么? 六号虽然满脑子都是疑惑,却可以肯定一点,这里并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如果这里是假的,为什么要建得和他受训的基地一模一样。又是谁围剿了这里?地上那些血迹是谁的?他知道,只要解开这些谜团,他便能追溯到真相。 他转身,刚要离开,却被刚刚从山上而下的两名特务拦住。两人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齐刷刷地对着他。 六号淡定从容地看着两人,平静地问:“有事吗?” 两个特务见他如此淡定,不禁慌乱地对视一眼,给彼此壮胆。 瘦高特务晃了晃枪口,冷冷地道:“跟我们走一趟。” 六号没动,反问:“去哪?”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矮壮特务不禁情绪激动,“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要是不去。”六号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便打算离开。 “去不去可由不得你。要么就老老实实和我们走,要么我们带着你的尸体回去。”瘦高特务直接把枪口抵在六号的头上。 六号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瘦高特务给同伴使了个眼色,矮壮特务立刻绕到六号的身后,大力推了他一把,厉声道:“快走。” 六号被推得踉跄,侧过头看向矮壮特务时,眼中已经泛起了杀意。 矮壮特务被他凌厉的眼神盯得一哆嗦。瘦高特务怕同伴打退堂鼓,旋即呵斥六号。 “看什么看?老实点,敢乱动我毙了你。” 六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瘦高特务很满意六号的表现,以为他怕了,便对同伴道:“将他绑了。” 矮壮特务将枪收起,将六号的双手拉到身后,摸出绳子,准备将六号的手绑上。 第四章 截杀 瘦高特务不禁面露笑容,正想着凭借抓到六号的功劳能不能往上提一提的时候,六号猛地挣开被拉住的双手,一个闪身,已经来到瘦高特务的身侧,抓住他持枪的手,对着矮壮的特务就扣动了扳机。 瘦高特务惊得长大了嘴巴,被抓住的手奋力地想要挣脱。六号的手却如钳子一般,他不但未能挣脱,反被六号把手扭了过来。他手上的枪就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六号没有一丝迟疑,便利落地再次扣动扳机。 瘦高特务脸上惊恐的表情刚刚浮现,胸口便溅起一朵血花。 六号随即松开手,特务倒下时,血花飞溅,却没有一滴落在六号的身上。 他没有多看一眼倒下的两名特务,冷漠地离开。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光线昏暗,寒意阵阵,惨叫声起伏,尤为瘆人。这里是特高课的秘密监狱,一名男子遍体鳞伤地被绑在老虎凳上。赫然便是那日茉莉咖啡厅里为谷巽端咖啡的服务生。 特务面目阴狠地看着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服务生,阴恻恻地问道:“嘴硬?不说是吧?” “不是我,真不是我下的毒。”服务生虚弱且无力地辩解,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特务抬起他的脚,将第四块砖头放在他的脚踝下。他的腿被绷直抬高,腿部的关节和韧带传来剧烈的疼痛,却因为被绑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一动不动地忍受着痛苦。 比起他的痛苦,一旁留着两撇小胡子,身材矮小,穿着体面,悠然抽着烟的中年男人,与这监狱里的一切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是特高课机关长,日本老牌特务南造次郎。 他不急不缓地吐出一口烟雾,问道:“不是你下的毒?那你觉得谁最可疑?” 服务生疼得满头是汗,眼神惊恐,仿佛真不知道是谁下了毒。 “那天很多人接触过谷队长的食物,我真的确定不了是谁。”服务生哭丧着脸说,话落看到南造次郎阴冷的面孔,旋即补充道:“不过那天有个记者一直缠着谷队长,谷队长还训斥了她。会不会是她怀恨在心?” 服务生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免受皮肉之苦,只好把谢婉儿拉下水。 南造次郎的眼神一狠,将烟头摁在服务生赤裸的胸口上,伴随时服务生一声惨叫,南造次郎恶狠狠地道:“很好!再仔细想一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你若是忘记一件,你也别想活命!” 这时,特务加藤吉拿着一张纸,快步走进来。 “报告,大本营参谋部急电。” 南造次郎命令道:“念。” 加藤吉举起纸,念出电报的内容:“陆云泽明日乘火车抵沪,不惜一切代价铲除。” 南造次郎眯起不大的眼睛,吩咐道:“你带人去执行任务。” “是!”加藤吉领命,正要离开,便又听南造次郎吩咐道:“想办法把那天接触过谷巽的记者给我带回来。” “可是,机关长,如果让人知道我们抓了记者,恐怕会引起骚乱。”加藤吉担忧地道。 “八嘎!”南造次郎抬手就给了加藤吉一个巴掌,“我让你去你就去。若是让人知道是我们日本人抓的,只能说明你无能。” “是。”加藤吉的身体站得笔直,领命离开。 南造次郎转身,看向老虎凳上的服务生,狠狠地道:“再给我加一块砖头。人只有在疼的时候,才没心思想办法去说谎话。” 南造次郎缓缓勾起唇角,狰狞的笑容中透着些折磨他人后产生的愉悦快感。 沪宁车站前,人流不息,报童正高喊着,“卖报卖报,神秘杀手咖啡馆内杀人于无形。” 火车轰隆隆冒着热气,正在缓慢地进站。 站台上,簇拥着接站的人群。人群中,一个男人戴着毡帽,穿着呢子大衣,手中高举着写有“陆云泽”三个字的牌子。 火车终于停稳,车厢里的人陆续下车。 身材高大的陆云泽穿着体面,手中拎着皮箱,稳步走下火车。他的视线有条不紊地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上。他正要走过去,突然发现接站人的附近有三个人行为诡异,正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谁。 陆云泽警惕地收住脚步,这几人绝不是军统的人,看敏锐力更不是普通人。他不禁怀疑他们很可能是日本特高课的特务。 陆云泽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没入人群中,却被隐藏在暗处指挥的加藤吉发现。加藤吉给手下三人打了个暗号手势。三人旋即散开,准备包抄陆云泽。 加藤吉抽出枪,藏在衣服下,严阵以待,准备找机会干掉陆云泽。 陆云泽眉头微皱,却故作镇定,脚步有条不紊地顺着人群行走,眼角的余光却暗暗地打量着三个人的位置,知道他们正慢慢地将自己包围。 陆云泽抬手压了压帽檐,彻底放弃靠近来接站的人,转身就走。 加藤吉发现陆云泽有异动,快步朝着他追去。 陆云泽也暗暗加快脚步,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试图用人流来阻挡追兵的视线,不给对方开枪的机会。 人群中,陆云泽快速脱掉大衣,摘掉帽子,随手便将衣帽交到一个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男人手中。 “送给你了。”陆云泽随口说了一句,脚下并未停留。 得了便宜的路人小哥,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为白捡了便宜喜不胜收。连忙将大衣穿上了身,戴上帽子。 而另一边的陆云泽从包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光明正大地走出车站。 在车站外守卫的两名特务正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从车站内出来的人,看到陆云泽时,陆云泽毫不慌张,就如每一个从车站走出的人一样的平常。特务立刻排除了他的可疑,将目光看向他处,排查其他出战人群。 这时,加藤吉追出了火车站,门口的两名特务立刻跑了过去。 “人呢?”加藤吉问。 “没看到可疑的人。” 加藤吉一巴掌扇在回话特务的脸上,怒骂道:“蠢货。” “嗨!”特务低着头,不敢反抗。 加藤吉恼怒地四处张望,一个穿着打扮,身高和陆云泽都十分相似的男人立刻吸引了加藤吉的视线。 “给我拦住他。”加藤吉一边吩咐,一边快步追了上去。 两名日本特务领命去包抄,拦在男人的面前。 “陆云泽,你还想去哪里?”加藤吉从后追来。 被围住的小哥瑟缩地转过头,惶恐地说:“我不是陆云泽。您认错人了。” “八嘎!”加藤吉恼火地将小哥推倒在地。 站内的另外三名日本特务也追了出来,他们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忽然有人指着远处上了辆黄包车的男子,喊道:“陆云泽在那呢!” 黄包车上的陆云泽听到后边的叫声,扔给车夫一块大洋,道:“去徐家汇。” 车夫得了大洋,立刻拉起黄包车狂奔。 陆云泽从车上探头往回看,加藤吉等人已经乘上汽车,向这边追来。 “快,拐弯。”陆云泽吩咐车夫。 另一边,加藤吉的汽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飞速地朝陆云泽追来。 车夫拉着黄包车迅速拐了弯,陆云泽从车上跳下,跑进小路中。 汽车很快追上黄包车,加藤吉等人跳下车,却发现黄包车上早已经没有了陆云泽的身影。 加藤吉一把拽住车夫的脖领子,厉声问道:“车上的人呢?” “刚……才下车了!”车夫指向一旁的小路,“朝那边去了。” 加藤吉用力将车夫推倒,带着特务追向小路。 陆云泽没等跑出小路,就看到特高课的汽车已经堵在路口,只能扭头再跑,跑了没几步,又发现了加藤吉的身影,只能跑进右边的岔路。 加藤吉掏出枪,对着陆云泽的身影开火。数声枪响,子弹打在墙上,碎屑纷飞。陆云泽开枪还击,双方一边交火,一边追逐。 陆云泽一个人根本不是六名特高课成员的对手,在打倒两名特高课的特务后,陆云泽的身上也中了两枪,来到住宅区后已经无力再逃。不过特高课的人也因为陆云泽顽强抵抗,杀了两人后,放缓了追杀的步伐,让陆云泽有机会躲进附近的人家。 六号从基地离开后,租了个房子作为落脚之处,继续调查基地的位置和消失无踪的九号。他倒了杯热茶,拿起今天的报纸。他想寻找新闻中是否有人被刺杀的消息。如果还有人在外边行动,他可以从新闻描述中看出出手刺杀的人是不是基地里的杀手。 有人被刺杀,他如愿地看到了。就是申报今天的头版头条。可是报纸上的照片,赫然便是他那天离开茉莉咖啡厅时的身影。报道上对他的怀疑,写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怀疑他就是神秘基地的杀手。 六号看着编辑一栏的署名“谢婉儿”三个字,缓缓眯起了危险的双眼。虽然没有拍到他的样貌,但这也是第一次有人捕捉到他的踪迹。 六号正在隔空跟素不相识的谢婉儿较劲,院子里忽然传来“咣当”一声。院子的大门被人大力地推开。 六号警觉地抽出手枪,利落地将子弹上膛,放在手边,将报纸压在上面,端起茶杯淡定地喝了一口,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 第五章 被逼出手 房门很快被推开,一道人影随即摔了进来。 六号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胸口满是血迹的陆云泽。 “有日本人要杀我,千万不要说我躲在哪里。”陆云泽说完,勉强爬起来,躲进柜子中。 六号没有答应,也没有去将地上的血迹抹掉,仿佛是个雕像般一动不动。 加藤吉等人提枪追到住宅区,街上已空无一人,就连小孩子也被大人们带回家,以免牵连到自己。 加藤吉一时间找不到人,便是血迹也断掉了。 这个弄堂有十来户人家,加藤吉的手下堵在在弄堂的另一边,杜绝了陆云泽从另一边逃跑的可能,他只可能躲在这十来户人家中。加藤吉和手下一起向弄堂深处走去,仔细寻找血液的痕迹。 陆云泽的伤很重,就算是用手捂着,走了十几米后,血还是没有止住,再次流了下来。加藤吉的脸上露出笑容,跟着血迹来到中间的一户人家。这家门口的大门敞开,右边的大门上有个血手印,足以证明陆云泽就是进入这家。 加藤吉挥手示意两名特务跟自己进去,让一人守在外边,以免这是陆云泽布下的疑阵,趁机逃跑。三人小心地进入房间,看到此时还淡定地往杯里倒茶水的六号时,都是一愣。 他们摸不准六号的来头和用意,但可以看出他绝不是这里的普通百姓。 加藤吉看了眼地上还没有收拾的血迹,问道:“人呢?” 六号倒茶的手顿了顿,放下茶壶,端起茶杯淡定地喝着茶,并没有搭理他们的打算。 特务恼怒,刚要上前对付六号,加藤吉却注意到柜子沿上有一滴新鲜的血液。 加藤吉对着柜子一摆头,两名手下旋即靠近柜子,猛地将柜门打开。 陆云泽中枪后剧烈跑动导致大量失血,脑供血不足,无法过多的思考,眼睛都已经花了,否则也不会连在院门上留下血手印都不自知, 柜门打开,陆云泽从柜子中摔了出来。加藤吉看到陆云泽,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呦西!将他们都杀了!今天的事情决不能传出去。” 六号端着茶杯,正要靠近嘴边,听到要杀自己的命令,并不惊慌,反手一甩,将手中滚烫的茶水泼向加藤吉。另一手则抄起手枪,精准地连开三枪 加藤吉的眼睛被泼进滚烫的热茶,还没等眼睛看清楚东西,子弹已经钻进他的眉心。两名手下一晃,提枪欲射杀六号,连颗子弹都没有射出去,已经死在六号的枪下。 六号拎着枪走向门口,探头查看外边有没有人,正好看到留守的特务探头往里面看。他还以为枪声是加藤吉已经干掉了陆云泽。六号的反应很快,一把拽住特务的脖领子,将他扯入院内,手中的枪顶在他的胸口,毫不迟疑地连开两枪。 特务的身体一震,软软地倒了下去。六号再次看向外边,弄堂内空无一人。 几名追来的日本特务虽然已经全部被他击毙,但六号知道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有人死了,巡捕房的人很快就会赶来调查。 六号走回房间收拾东西,主要是想清除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痕迹。丝毫没有理陆云泽的打算。别人的生死与他向来无关。如果他不是因为那几个日本人傻到有想要杀他的念头,他也绝不会动那些日本人一根汗毛。 陆云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模糊的双眼看到六号走进来,虚弱地道:“谢谢你救了我。” 六号的脚步微顿,瞥了眼奄奄一息的陆云泽,并没有打算接下他的谢谢。 陆云泽艰难地从里怀抽出一支钢笔,虚弱地道:“求你帮我将它送到我叔叔的手中。公共租界的成记粮铺,我叔叔叫……”陆云泽的话没有说完,就咽了气。钢笔顺着他的手滚落。 六号没有去捡钢笔,因为那与他无关。他是个杀手,同情一类的情感,他从来没有。在基地中有这种多余感情的人都已经被埋在了地下。 至于陆云泽为什么被杀,六号也不好奇,在这个年代,被日本人追杀,不外乎就是共产党、进步青年、国民党的情报成员和抗日分子。至于陆云泽到底属于哪一种,六号不想知道,反正人都死了,了解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房间里的东西被六号收拾好,四具特高课成员的尸体也被扔在房内。六号将陆云泽的尸体也拽了过去,扔在尸体堆上,一起倒上汽油。正当他准备离开,一把火点了这栋房子的时候,却发现地上有张纸。应该是陆云泽拿钢笔的时候掉出来的。 六号将纸捡起来,刚要扔在尸体堆上,和陆云泽一起烧掉时,突然发现纸片上有青天白日旗和副站长几个字。六号已经伸到尸体堆上面的手,没有松开。 基地被摧毁了。还是被军统摧毁的。不只如此,军统还留下人手抓捕残余分子。可见所有的一切跟军统都脱不了关系。 而且自己的接头人就在军统中,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军统和基地都有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六号暂时不知道。不过很明显,凭借着自己单枪匹马地调查基地,不如借助军统庞大的情报资源和机构来调查,这样才能更快速地找到基地,找到九号。 六号收回手,打开手上的纸,这是一张委任状,委任陆云泽为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六号看了一眼陆云泽的尸体,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和自己差不多。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六号的脑中,何不借用陆云泽的身份进入军统呢? 这样就不用独自调查,可以调用很多军统的资源。 六号捡起钢笔收入怀中,又看向陆云泽的尸体。 “既然你于我有用,我便不会欠你的。” 六号将陆云泽的尸体放进麻袋中,将麻袋扔在板车上,并弄脏自己的脸,推起板车离开。 房间内,一根点燃的香烟放在床边探出的窄木条上,随着香烟的燃烧,平衡被打破,燃烧的烟头掉落在地上,瞬间引燃汽油,熊熊烈焰越蹿越高,顷刻间将几具日本人的尸体吞没。 六号推着的板车还没有离开弄堂,巡捕就出现在了弄堂口,持枪拦住了六号的去路。 六号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其实内心有些紧张,他不认为谁会认出自己,只是板车的麻袋子里还有具尸体,别说对方检查,只要时间拖得长一些,血就会渗透出麻袋,巡捕要是发现,只怕又会引起骚乱。 “长官,有什么事?”六号低着头,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巡捕房的探长欧阳乾问道:“你有没有听到枪声?看到可疑的人?” “听到了,听到了。”六号故作惶恐瑟缩,“我听到很多声枪响,吓得躲了好久,直到安静了,我才敢出来。” 欧阳乾打量了下六号,又将目光转向板车,问道:“你车上拉的是什么?” 六号正要回话,巡捕看到六号的房子着火,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惊呼道:“探长,那里着火了!” “走。去看看。”欧阳乾顾不上再盘问六号,带着手下快步走向六号的房子。 六号则压低头,推着板车,缓步离开。 圣玛利医院,欧阳乾匆匆走进邵阳的办公室。 邵阳正低头看着谢婉儿的报道,看来昨天还真是没白与她一同进餐。今天她就放出了猛料,很好地将调查的焦点引走了。只是,照片上拿走公文包的人,他也很好奇。 开门声打断邵阳的思绪,他抬头看去。 欧阳乾因为参与到救火,所以一张脸被炭灰涂成大花脸,身上的衣服就更是脏污。整个人看起来尤为狼狈。 邵阳看到这样的欧阳乾,不禁愣了愣,问道:“欧阳探长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欧阳乾被大火烤得久了,又一路赶来,这会儿正渴,看到欧阳乾的桌子上有水,没有客气,端起就喝。一杯水喝得见了底后,才喘着气说道:“送过来六具尸体。” “六具尸体?都是些什么人?”邵阳很清楚,能送到他这里验尸的人都是身份不一般的人。或是牵扯到了不一般的案件。 “这六人使用的武器都是勃朗宁,有四个烧得看不出模样,可另外两具尸体的身上都有证件,是特高课的人。现在的局势你也不是不知道,日本人不好惹,要是我不能找出是谁杀了这些人,我担心日本人会借机挑起事端。”欧阳乾面色凝重地说。 “你先不用担心。日本人多是干一些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许日本人不敢声张呢!”邵阳劝道。 欧阳乾认同地点了点头,说:“我想请你帮看一看,能不能从他们的伤势上发现些什么线索,利于我破案。” “行。我马上有个手术要做,等我做完手术就去看看。”邵阳痛快地答应下来。 一名小护士敲门走进办公室,背着手,道:“邵医生,有个病人急症,需要您看一下。” 欧阳乾对小护士笑笑,逗弄道:“数日未见,小玉姑娘越长越俊了。” 温小玉被说得脸红低下头去,邵阳见状,连忙道:“她面皮薄,你就别拿她玩笑了。” “得了,老弟都怜香惜玉了,我就不在这惹人厌了。今儿送来的几位爷拜托老弟了!我先去调查,晚上再来找你。”欧阳乾见邵阳有正事,起身离开。 第六章 混入军统 邵阳送欧阳乾离开,温小玉连忙从身后拿出一个饭盒,递给邵阳。 “邵大哥,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邵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这丫头啊!原来你是故意支走欧阳乾的。” “邵大哥日夜操劳,胃本就不好,若是我不支走他,他指不定在这坐到几时。”温小玉将饭盒打开,“你快吃吧邵大哥。” 邵阳走到桌子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感叹道:“还是小玉做的饭菜最可口。” 温小玉不禁脸红,看着邵阳的眼神,明显透着情意。 “对了小玉,今儿又送来六具尸体,晚上我不能回家了,你一个人早点回去。”邵阳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温小玉担忧地看着邵阳,邵阳这会儿正在一边吃饭,一边翻看手边的病例。 特高课秘密据点,南造次郎急步在屋子里打转,满腔愤怒无处发泄。 特一课课长藤原直树恭敬地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末了,南造次郎骂道:“加藤吉那个废物,不但没杀了陆云泽,还弄丢了自己的命,简直是蠢猪,丢我们日本人的脸。” 藤原直树面无表情,听着南造次郎发泄,等待吩咐。 “你马上给我找到陆云泽的下落,将他杀掉。” 藤原直树双腿并拢,后脚跟一磕,大声回答:“请机关长放心,我一定会杀死陆云泽。” “这次决不能再失手!”南造次郎警告道。 “是。”藤原直树领命。 这时,机要秘书佐佐木玲奈走了进来,“报告!前方调查的人员已经返回。” 南造次郎冷着脸道:“说。” “根据现场调查,陆云泽和我方人员进行交火,被打伤后逃走。加藤吉追击后被另外一人所杀。”佐佐木玲奈如实禀报道。 “查到那个人是谁了吗?”南造次郎问道。 “另外一人是前几天租住的房子,目前身份不详。但他枪法精准,显然不是弄堂里的普通中国人。”佐佐木玲奈回。 “陆云泽既然受伤了,一定得去治伤。调查所有租界的医院和诊所,侦听军统和国军的电报。一定要找出陆云泽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他。”南造次郎咬牙吩咐道。 “机关长,陆云泽是军统的副站长,这会儿让他逃了,只怕已经与军统的人接上了头。而且,我们没有他的照片,已经错过了消灭他的最佳时机。”佐佐木玲奈提醒道。 “八嘎!这是大本营参谋部的意思,你不要多嘴。”南造次郎怒道。 “嗨!”佐佐木玲奈低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六号将陆云泽的尸体安葬,翌日去了军统的联络点。幸亏他之前的接头人是军统的人,否则想找到军统的联络点还真不容易。 军统的联络点是一栋两层小楼,看起来毫不起眼。小楼对外打着的牌子是通宝洋行。 六号刚走进小楼,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住,问道:“你找谁?” “我找贺站长。”六号淡定地回。 “这里是通宝洋行。没有什么贺站长,你找错地方了!”守卫的语气很不耐烦,眼神却暗中打量着六号。 “我是陆云泽,来这里上任。”六号从怀中掏出委任状,递了过去,“还需要请示一下贺站长吗?” 守卫一愣,连忙接过陆云泽的委任状,仔细辨别了一番,脸上的表情瞬间由不耐烦变为尊敬,道:“不用了,长官请进,贺站长在等您呢。” 六号随着守卫来到二楼宋庆慈的办公室。宋庆慈正听着手下的汇报,关于今儿发现的六名日本特高课成员的尸体。他们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到底是谁杀了特高课的人。军统虽然经常和特高课交手,对他们也恨之入骨,可出手的人到底是谁,青帮、共党、还是其他爱国团体呢?宋庆慈不喜欢有事情不在掌握之中,这让他感觉很不好。 宋庆慈的手边还放着申报的报纸,他瞥了一眼,不耐烦地道:“还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守卫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局座,陆长官来了!” 宋庆慈一愣,他已经听说接站的人没能接到陆云泽。还想着是不是出事了,这人就自己出现了。 “让他进来。”宋庆慈回道。 “是。”守卫领命,对六号点头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六号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进宋庆慈的办公室。 “贺站长。”六号将委任状放在宋庆慈的桌子上。 宋庆慈打量六号一眼,陆云泽他也是第一次见。他拿起委任状看了下,确认是真的,才笑道:“云泽,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年轻。还真是少年出英雄啊。听说你得到过力行社举办的情报人员培训班第一名,还得到过委员长和戴老板的嘉奖。我们上海站就需要你这种人才。” “局座谬赞了!云泽愧不敢当。” “当得起。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宋庆慈笑意吟吟地赞扬,“上面派你来当副站长,希望我们以后能够通力合作。” “下属一定听从局座指示。”六号的姿态放得很低。国民党军队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压死人。还好基地之前为了他们能够更好的伪装,对他们进行了乔装成各种类型人物的训练。 宋庆慈满意地笑了,他就担心陆云泽年轻气盛,还受到过委员长和戴老板的嘉奖,会自以为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处处和自己作对。要是那样,这事也就难办了。现在看来,这个陆云泽倒是知道进退,没有翘尾巴。 “年轻人不浮躁,有前途。”宋庆慈一半欣赏,一半客气地赞道。 “云泽初来乍到,还望局座提携。”六号谦虚地说:“局座吩咐的事情,云泽一定竭尽所能。” 宋庆慈满意地点点头,说:“好呀。如今是多事之秋。正好有几个案件都需要人手。军统行动队队长谷巽刚刚被杀,还未破案,上海就又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特高课的六名成员被枪杀了。稍后我让沈丘把案情资料交到你的手上。你一定要尽快查出到底是谁杀了特高课的人。” “是。”六号领命的同时,也在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番这事。他只杀了六个人,另外两个人是谁杀的?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两个人应该是陆云泽所杀。因为陆云泽到他家时,已经受了严重的枪伤,可见之前他与特高课的人就发生过交火。 “对了,我听去接站的人说,车站发生了骚乱,他并没有接到你。可是有事耽搁了?”宋庆慈似关心似打探地问。 六号考虑了一下是否要说出特高课曾经追杀过陆云泽的事,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陆云泽只杀了两个人,另外四个人是他杀的。而陆云泽的枪和自己的不一样,弹头不同,就算是放火毁尸灭迹,也不可能让弹头都烧化。而且陆云泽进屋的时候已经重伤,难保没有人看到他受伤的样子。而他的身上没有伤,也不好解释为什么用两把枪杀了那些人。要是军统确定有另一个人在场,一旦查出当时被追杀的人就是陆云泽,自己的身份恐怕也要暴露。 “没有。我下车时没看到接站的人,便直接离开去办了些私事。”六号淡定地回。 宋庆慈察觉不出异样,便也没再深究,道:“你刚到,先熟悉下环境和人员,需要什么人员,可以在行动队随便挑两个小组。” “谢谢局座。”六号离开宋庆慈的办公室,暗自松了口气。他来时已经做好了被识破火拼的打算。如今看来,并没有人知道陆云泽的样子,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六号转身看向宋庆慈的办公室门,从此以后,他有了名字叫陆云泽。 陆云泽到达行动队时,沈丘已经等在行动队办公室的门口。 沈丘看到陆云泽过来,立刻上前,“副座,我是行动队队长沈丘,欢迎您来上海站。晚上我安排了晚宴,兄弟们给您接风。” 陆云泽点点头,道:“沈队长,我是新官上任,诸事不熟,还需要你的支持。吃饭不急,有些事,我想先了解一下。” “副座吩咐便是。”沈丘请陆云泽进门,两人落了座。 “先说一下谷队长和六名死者的事情,两件事情有没有必要的联系。” “目前还没有查出谷队长的死与六名死者之间有必然的联系。”沈丘汇报着目前得到的情报。 陆云泽皱起眉头,问道:“几具尸体的检查工作做完了吗?” “尸体由巡捕房的人送到圣玛利医院,尸检工作是上海最著名的法医邵阳来做的。我们的人没有过去,巡捕房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还不知道尸检是否结束。” “尸检你跟进一下,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把前一阵剿灭神秘组织基地的档案给我一份。” 沈丘有些疑惑地问道:“副座,神秘基地的档案都在局座的手中,我只负责执行。基地已经被剿灭,您还需要查什么?难道您怀疑杀死特高课的人是基地的杀手。” “我们不能排除任何一个可能,对任何线索和推理都要小心求证。” “副座说得是。”沈丘迎合地道。 第七章 美人诱惑 陆云泽笑了笑,煞有其事地道:“不瞒沈队长,我就是为了调查神秘组织而来。这里边可是隐藏着极大的秘密。若是谁能配合我立功,南京方面一定不会亏待他。” 沈丘闻言,保证道:“副座有事随时吩咐便是。我一定竭尽所能。” “嗯。”陆云泽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沈队长可否简单地将关于基地的事情与我说说。” 沈丘沉吟一秒,才道:“最近有几个案子都与基地组织有关系。不过副座请放心,基地组织已经被剿。剩下的余孽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陆云泽淡淡一笑,这个沈丘肯定不能一开始就给他兜底,他早有心理准备。既然他已经走进这里,就要稳得住,未来的时间多得是。 “副座,我让人带您去为您准备的办公室。”沈丘道。 “好。辛苦了。” 带陆云泽去办公室的人是名穿着性感旗袍的妩媚女人,叫麦雅丽。 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一看便不简单,勾唇一笑,勾魂的眼神立刻向你瞥了过来。但又不会让你觉得她是在刻意勾引你,因为那种媚态大有种浑然天成的味道。 麦雅丽推开办公室的门,娇滴滴的声音旋即响了起来。 “副座,这间办公室可都是我亲手收拾的。”麦雅丽抬起自己白嫩的一双手,自恋地道:“我这双手可是很少干这么重的活。不过今儿看到副座,也是值得了。” 陆云泽面无表情地看了麦雅丽一眼,抬步走进办公室。 麦雅丽讨了个没趣,也不恼火,妩媚一笑,也跟着进屋。 陆云泽在办公桌后坐下,麦雅丽先是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他。他伸手过来拿钥匙,可见手上有一道不算明显的伤疤。 麦雅丽因这道伤疤一愣,旋即恢复一贯的妩媚。 “这是副座住处的钥匙。”麦雅丽抛了个眉眼过去,“晚点我可以带副座过去。副座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我们可以在夜深人静的屋子里聊聊贴心的话。” “不用了。把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就行。”陆云泽冷冷地说。 赵丽雅的笑容收了收,却并未因为他的冷漠有任何的退避。 “副座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叫我,我以后就是副座的人了。”麦雅丽将桌子上的文件推向已经坐下的陆云泽,倾身时,身段更显得凹凸有致,“这里是最近几起让上边头疼的案子,我相信副座一定有兴趣。资料都已经帮副座准备好了。” 陆云泽盯视麦雅丽一眼,忽然向前倾身,就在他的脸要贴上她的时,他才停住动作,轻声说:“能不能做我的人,还要看你以后的诚意有多少。” 他们的脸颊距离两指宽,他说话时,热气都呼到了她的脸上,便是如此,她依旧不慌不忙,笑得妩媚,脸蛋都未见红一分。 陆云泽又靠回自己的椅子上,扫了一眼麦雅丽为她准备的文件。他知道,这里边肯定没有基地的文件。但他不能立刻去找宋庆慈要基地的档案。如果行动队手中有档案,说明基地的保密级别不高,而档案在宋庆慈的手中,说明军统非常重视基地,保密级别也很高。他不知道真正的陆云泽来军统是否背负着什么隐秘的使命,也不知道军统局对基地了解多少,要是自己贸然多说,很可能会引起宋庆慈的怀疑,哪怕非常着急,也得强忍着,只有先潜伏在军统,才有机会调查清楚一切,找到九号的下落。 或许从现有的这些案子着手,也会发现关于基地的蛛丝马迹。毕竟这些事都指向了基地。 除了资料,陆云泽的桌面上还放着今天的报纸。还有那个拍到他照片的女孩谢婉儿,既然她知道谷巽进门时拎了公文包,足以证明她在谷巽生前就在现场,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陆云泽的手指敲打着谢婉儿的名字,问道:“你们盘问过这位谢记者吗?” “茉莉咖啡厅里当时在场的人,都已经盘问过了。不过从尸检结果来看,谷队长也不一定就是在茉莉咖啡厅中毒的。”麦雅丽翻开一份文件,说:“根据邵医生的尸检报告说,谷队长中的毒是河豚毒。一般这种毒的毒发时间在10分钟到三个小时之间,也就是说,从谷队长家里开始到茉莉咖啡厅,都有可能中毒。我们想要排查到谷队长经过的每一个地方,还需要时间,而且也并不容易。” 麦雅丽在讲解起案情时,举手投足间,虽然还是她特有的妩媚,但声音倒是清晰认真,没有半点的含糊。 虽然两人相处还不到一个小时,陆云泽已经对眼前的女人有了慎重的看法。这女人绝不是她表象上看得那么简单。 陆云泽的视线飞快地从档案上扫过,在案发时的名单上停留有三秒后,忽然开口问道:“这位邵医生是什么人?” “上海有名的西医,也是上边很看重的法医官。之前很多破不了的案子,都是靠这位邵医生提供的验尸线索破的。” “他倒是一人分饰多角。”陆云泽微勾唇角,竟没有展露一丝笑意,“他对茉莉咖啡厅的事情怎么说?” “他承认那天遇到过谷队长,因为是熟人,有上前打了招呼。但他走的时候,谷队长还好好的。”麦雅丽顿了顿,打量着陆云泽问:“副座觉得邵医生有嫌疑?” “名单上的记者谢婉儿是申报的谢婉儿吗?”陆云泽问。 “没错。”麦雅丽点点头,“当天她是和邵医生一起出的茉莉咖啡厅。” “相约?”陆云泽反问。 “不是。谢婉儿想要采访关于周友全的死,所以从医院跟着邵医生去了茉莉咖啡厅。”麦雅丽回。 陆云泽微沉吟,做出了判断,吩咐道:“你去请谢婉儿小姐来一趟。” “我还以为副座会先请邵医生过来,看来副座还是对女人比较感兴趣。”麦雅丽抛了个眉眼,暧昧地说。 陆云泽的脸色沉了沉,并未接麦雅丽的话。 “还是说,副座对谢婉儿拍到的男人更感兴趣?”麦雅丽笑眯眯地问。 “你猜呢?”陆云泽不答反问。 “既然大家都怀疑照片里的人是凶手,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麦雅丽似随口说:“哎哟!你看我,胡说八道了。我就不在这打扰副座的思路了。” 麦雅丽扭着她妖娆的身姿离开,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陆云泽忽然说:“明天带谢婉儿去一趟茉莉咖啡厅。” “去茉莉咖啡厅?可是那里现在已经被查封了。”麦雅丽略微有些惊讶地问。 “去办吧。”陆云泽显然并不想多做解释。 麦雅丽也不再多问,摆动着丰满的臀部出了门,在走廊上拐了个弯,敲响了宋庆慈办公室的门。 麦雅丽进门时,沈丘也在。 “局座,副座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麦雅丽道。 宋庆慈看她的眼神中透着些许的暧昧,吩咐道:“好,你先出去吧。” 麦雅丽关门离开,沈丘才开口道:“局座,陆云泽不但没用我们的人接站,晚了一天才来报道,还刻意回避车站遇袭一事,他肯定有问题。” 宋庆慈的眼中狠光乍现,吩咐沈丘,“给我盯紧陆云泽。他若是有什么异动,随时动手除掉他。” “可是,他毕竟是老板派来的人。”沈丘迟疑。 “若是他不威胁到我,我自是不想让老板不快。”宋庆慈的表情阴历,语气阴森。 沈丘会意,领命。对于他来说,上头的老板是谁不重要,重要是眼前的老板宋庆慈才是他的衣食父母,需要效忠的人。 一大早,谢婉儿就怒气冲冲地从总编的办公室冲出来,赵伟追在后边。 “气死我了。我昨晚在报社熬了一夜写稿子,做准备工作,凭什么不让我报道!”谢婉儿不满地大吼。 赵伟跟在她的后面,追着道:“总编既然不同意报道,你就听总编的吧!” “我们申报的宗旨是以肩荷社会先驱和推进时代的责任,使社会进入合理的常轨,并民族臻于兴盛与繁荣。申报能立足有今天的影响力是凭着新闻报道的真实性。这次六名特高课的人死了,报道出去能提振民族士气。” “特高课的凶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报道和特高课过意不去。总编不让你报道,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就算你采访了,总编也不会让文章见报。” “就算总编不同意报道我也要采访。”谢婉儿十分坚持地道。 “我的大小姐啊,你怎么就那么不听劝呢?”赵伟苦口婆心,“好,咱们就不说总编。你自己想一想,你那篇消失的公文包见报后,你被各种调查和盘问,还不嫌麻烦吗?你就不害怕事情扯上自己吗?” “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什么?”谢婉儿比较直肠子,并没有悟到赵伟话中的担忧,反驳了一句,向申报门口走去。 申报门口,一个穿着褂子的男子站在一辆汽车旁,好像在等人。谢婉儿见状,原本还着急向外冲的脚步忽然收住,转身就要往回走。 “婉儿,这就对了。”赵伟以为她想通了,高兴地大声说:“什么都没自己的安全重要,是不是?” 第八章 案件重演 谢婉儿一个劲给赵伟使眼色,他还在那喜滋滋的,以为谢婉儿被他规劝的言语说明白了。 汽车旁的男人听到声音,转头看到谢婉儿的背影,几个阔步追了上来。 赵伟吓一跳,不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拉了谢婉儿一下,以免她吃亏。 谢婉儿看到面前的人,狠狠地瞪了赵伟一眼。瞪得赵伟满心的委屈,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小姐,老爷让您马上回家。”褂子男恭敬地说。 “我还有个采访要做,等我采访完就回家。”谢婉儿回得气力不足,她比谁都清楚,她老爹要是派了人来接她,是不会允许她反抗的。 “老爷很生气。让小姐必须现在就回去,小姐不要为难小的。”褂子男的态度恭敬,但言语却表现出了不容置疑。 “我不回去。”谢婉儿顽固抵抗,拿出了小姐脾气。 “老爷说了,小姐要是现在不回去,以后就不能再在申报工作了。”褂子男直接放出杀手锏。 谢婉儿气呼呼地推开他,向外走去。褂子男也不生气,快走几步,打开车门,请谢婉儿上车。 谢家大院,即便是坐落于上海的富人区,也是格外得显眼和壮观。 谢婉儿由下人陪着走进华丽的厅堂时,谢家父亲早就已经坐在那,摆好了阵仗等她。 谢婉儿看到父亲阴沉的脸,下意识地就想要逃跑。 谢柏年大喝道:“给我站住!” 谢婉儿被吼得收住脚步,小声打着商量:“爸,我昨天工作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又饿又困。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大家闺秀,夜不归宿,像什么话?”谢柏年怒不可遏地训斥道。 谢婉儿见向父亲吐苦水没用,又向母亲投去求救的眼神。 谢母见状,赶紧从旁劝谢柏年,“孩子肯定是在外边忙累了。先让孩子休息一下,吃点饭,有事慢慢说。” “吃饭,吃什么饭?慈母多败儿。”谢柏年的怒气高涨,吼完了谢母,又看向谢婉儿,质问道:“我让你去接陆云泽,你去了吗?” “我有新闻要报道。忘了。”谢婉儿越说越心虚,却还是不甘地反驳道:“他那么大的人,还用人接呀!” “住口!那是你的夫婿!他来上海,你去接他,不是应该的吗?”谢柏年沉着脸,语气不容置疑,“他这次过来上任,我们两家已经商量好了,近期给你们择日完婚。” “我不同意!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我都没见过他。您也十几年没见过他了。都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就让我嫁给他,我不嫁。”谢婉儿生气地反抗。 “胡闹!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谢柏年气得一拍沙发的扶手,怒道:“我让你嫁,你就必须得嫁。” 谢母看两父女闹了起来,连忙劝气得胸膛欺负的谢柏年。 “好了老爷,又不是今儿就要成亲。你先让他们两个年轻人接触接触,说不准婉儿就愿意了呢!” “我不干。谁爱嫁谁嫁。”谢婉儿小声嘟囔道。 谢柏年气得没处可以撒气,愤怒地对谢母道:“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如此忤逆。” 谢母连忙起身,将谢婉儿拉到一边,小声道:“你爸一向最重承诺,更何况你爸的命又是你陆伯父救的,两人可是八拜之交。你现在要是悔婚,你让你爸的脸往哪放?” “妈,你就想因为我爸的脸面牺牲我的幸福吗?”谢婉儿瘪瘪嘴,见反抗父亲无效,开始走怀柔政策,“我都不认识那个陆云泽,两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谢母拍了拍谢婉儿的手,笑着道:“虽然打你出生之后,他们家就搬到南京。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可你陆伯父为人正派,品格高尚,想来他儿子的品行也不会差。陆云泽年纪轻轻就是中校,在淞沪警备司令部工作,前途必然远大。” “妈……”谢婉儿气得一跺脚,“他再前途远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 “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乐意不乐意,我就算是绑也会把你绑到陆家去。”谢柏年恼怒地发出警告。 谢婉儿还要反驳父亲,谢母连忙小声阻止,“快别说了。再说下去,你爸肯定会将你关在家里,直到嫁给陆云泽为止。” “妈,我不想嫁,我想一辈子陪你。”谢婉儿摇晃着谢母的胳膊。 谢母笑道:“别说傻话,女人哪有不嫁人的。” 谢婉儿见母亲这里也想让自己嫁给陆云泽,眼珠子一转,对父亲道:“爸,我总不能都不认识他就嫁给他吧!万一他是花花公子怎么办?”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有几个女人算什么?对你好就行。”谢柏年的思想还很传统。 “那他要是看不上我怎么办?”谢婉儿气鼓鼓地问。 “我的女儿他敢看不上?”这个问题谢柏年还真是没想过。 “爸,我是说万一。他是个花花公子,品性不好,还看不上我。您还能把他关起来直到娶我为止?” 谢母道:“老爷,还是让他们先接触一下吧!万一他们互相不喜欢,也没有必要强求。” 谢柏年想了下,道:“总之一句话,我绝对不会主动退婚。” 谢婉儿暗中握了握拳头,她的坚持取得了一定的胜利,父亲的意思很明显,如果陆云泽想要退婚,父亲就会同意,父亲只是不想违背诺言,做背信弃义之人。 父女俩之间的气氛刚见缓和,这时佣人走了进来。 “老爷,警局侦缉大队的人想请小姐去一趟茉莉咖啡厅。” “不是都问过话了,怎么又叫我去?”谢婉儿纳闷地问。 “哎……”谢柏年无奈,瞪着女儿,“早晚得惹出事来。” “惹出事,我也会自己承担。”谢婉儿有骨气地说了句,向门口走去。 谢母看着女儿离开,不免担心,问:“老爷,婉儿不会真的出事吧?” “我谢家的女儿,我看谁敢?”谢柏年一瞪眼,护犊子的虎威倒是凛凛有风。 谢婉儿被带去茉莉咖啡厅时,陆云泽还未到。倒是麦雅丽站在吧台后,慢悠悠地冲着咖啡,举止自然而优雅,仿佛在自己家里。 麦雅丽微勾艳丽的红唇,问道:“谢小姐想喝什么咖啡?” “我不是来喝咖啡的。”谢婉儿在吧台边坐下,问道:“是你要见我?” 麦雅丽耸耸肩,说:“不是。” “要见我的人呢?”谢婉儿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人。 “大人物一般都是最后才到,谢小姐要有耐心。”麦雅丽神秘兮兮地说。 “大人物?谁啊?有没有新闻可报?”谢婉儿立刻来了兴致。 “谢小姐就一点都不担心?”麦雅丽将一杯咖啡推到谢婉儿的面前,“请你喝。”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谷队长又不是我杀的。”谢婉儿不以为然地说:“你还没告诉我,哪个大人物要来呢!” 麦雅丽刚要张口回答谢婉儿的问题,陆云泽的声音忽然自门口响起,“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不知道谢小姐可否愿意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重演一下那天的情景?” 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谢婉儿的注意力,她转头看去,外面刺目阳光晃照他的头顶,却温暖不了他的冷。即便两人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但那股来至于他的压迫感,还是扑面而来。 陆云泽见她在那愣神,便又问:“谢小姐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吗?” 谢婉儿回神,说:“配合你的工作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给我第一手新闻报道。” “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交换。”陆云泽走到谢婉儿的近前,“你是在替你自己洗脱嫌疑。” “喂!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会倒打一耙。我有什么嫌疑?我和谷巽无冤无仇的,我干嘛害他。”谢婉儿恼怒地反问。 “谷巽死时,在场的人都这么说。你觉得我应该信谁呢?”陆云泽眯眸,两道寒光射向谢婉儿,“谢小姐能在这里配合,马上便可以回家。” “我要是不配合。你还想严刑拷问?”谢婉儿向来不畏强权,这会儿六号和她摆官威,她自然不爽。 “若非与之有关,何必不配合?”陆云泽看向麦雅丽,“去把申报的总编请回来,我怀疑他包庇杀害谷队长的人。” “是,副座。”麦雅丽领命。 “你……”谢婉儿恼怒,“你摆明了是在要挟我。” “谢小姐要是这么想,我倒是也不介意。”陆云泽走到谷巽被毒死那天的位置坐下,“我相信谢小姐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麦雅丽又叫了几个人进来,按照那天咖啡厅的环境做好了布局。 谢婉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努力说服自己。眼前这位军官做事虽然让人不舒服,但若是破案了,好歹也算是好事一件。 谢婉儿把那天与邵阳吃饭,以及后来遇到谷巽的事情又说了一遍。陆云泽全程听得认真,谢婉儿说到兴起时,也就忘记了对陆云泽的不爽。 末了,陆云泽在谢婉儿,谷巽,邵阳,服务员四人都出现在一起时,对谢婉儿一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第九章 谁是凶手 “喂,你这人,到底懂不懂得尊重人啊?”谢婉儿不高兴地说:“我还没到凶手那呢?” “哦?你觉得谁是凶手?”陆云泽饶有兴趣地反问。 “当然是拿走公事包的男人啊!他最有作案动机。而且大白天的,他连个脸都不敢露,一看就不是好人。”谢婉儿想起那天的事情,还在遗憾,“我那天差一点就拍到他的脸了。你们说他是不是神秘组织的人?” 陆云泽的脸色阴沉,定定地看着谢婉儿, 谢婉儿说完了,没人回应她,她不解地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和被拷问的犯人没区别,根本没资格发问。 见她不再说话,陆云泽反问:“说完了?” 谢婉儿撇撇嘴,瞪了陆云泽一眼。对她的厌恶,陆云泽丝毫不在意,而是继续说:“把相机拿出来。” “啊!?”谢婉儿惊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相机时,还在问:“你怎么知道我带相机了?” 陆云泽没有接她的话,谢婉儿不禁恼火,这人还是一点情面都不开。她问他的话,他几乎一句都没回。但谢婉儿不知道,陆云泽之所以会肯定她带了相机,其实也是对她的另外一种肯定。因为陆云泽看出了眼前这个女孩对新闻的热忱,即便有可能深陷陷阱,她也会带好自己的工具,随时准备为新闻工作而献身。 初进门时的不客气,除去他这人就这么冷淡惯了,也是他对谢婉儿的一种试探。如果不是她的演技太好,他已经可以完全排除她的嫌疑。 陆云泽接过了相机,站起身。对麦雅丽道:“你坐到谷巽死时的位置上。” “是,副座。”麦雅丽在椅子上坐下。 陆云泽又看向谢婉儿,说:“你是那天的邵阳。把那天的情景再重演一次。” 谢婉儿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参与到案件中来,倒也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 她也认真,不但把那天的情况都说了,还身体力行的表演起来。说到邵阳偷偷在她的耳边让她拍照的情景,她想要模仿却出现了难度。 邵阳和她的身高差,正好是略微一倾身就可以在她的耳边说了。换到她是邵阳,陆云泽是她,她一倾身,大有向陆云泽的怀里扑去的意思。看得一旁的麦雅丽目瞪口呆不说,陆云泽这种向来不近女色的男人,一见女人投怀送抱,下意识地身体向后倾去。 谢婉儿还在认真的模仿,没意识到气氛的变化,只倾身不行,她索性踮起脚尖,这下的画面简直成了谢婉儿的大胆索吻。 陆云泽从来没遇到过女人这么大胆接近他的画面,下意识地抵触,抬起拿着相机的手,想要挡开谢婉儿的攻势,却恰好按到了相机的快门上。闪光灯一闪的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闪动的光芒吸引,而忽略了刚刚谢婉儿造成的尴尬局面。 陆云泽也在谢婉儿一愣的时候,迅速侧身,稳稳地站到一旁去。谢婉儿却因为身体的惯性,冲了出去,直到额头撞上了不远处的柱子,才停了下来。 谢婉儿捂着红了一片的额头,转头委屈地瞪向陆云泽。这人是神经病吧,让她重演那天的情景,最后居然不配合。有没有点认真工作的态度了? 陆云泽转头,发现扮演成服务生的人已经放下了咖啡杯。而其他人的视线却都在谢婉儿的身上,包括扮演成谷巽的麦雅丽。居然没有一个人的焦点在咖啡杯上。再加之咖啡的香气掩盖,更不可能有人注意到那股子淡淡的杏仁味。 陆云泽的视线一转,看向委屈又愤怒的谢婉儿。她身后的柱子用金色的亮纸包着,映照出她清晰的轮廓和模糊的表情。 “邵医生可没像我这样磕到头,他是在我拍照时,好好地走出去的。”谢婉儿委屈地说。 “送谢小姐回去吧。”陆云泽吩咐道。 谢婉儿被他这不客气的态度气得再次瞪了瞪眼,但也懒得与他计较,冲着他一伸手,“相机还我。” “相机恐怕还不能还给谢小姐。”陆云泽摆弄着手里的相机,格外认真地说:“我怀疑这里边有毒死谷队长的证据。” 谢婉儿惊得长大嘴巴,还不待反驳,又听陆云泽吩咐麦雅丽,“你亲自陪赵小姐回报社,把之前她拍到的照片和胶卷都拿回来。” “是,副座。”麦雅丽利落地领命。 谢婉儿也算是见识过了这位副座的说一不二,懒得再与他多少,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想要离开时,差点又撞上身后的柱子。 陆云泽在基地里,见的大多是身手利落,不苟言笑,不多问的人,像是谢婉儿这样话多,好奇心格外强的人,他很少见。大概小的时候见过别的孩子好奇,但这些孩子也都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世界,陆云泽忽然觉得很陌生。心底生出一丝曾经被他狠狠压下的好奇心。他想对眼前的女孩进行探究,对这个世界进行探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曾与他们存活于同一个世界过。 麦雅丽送谢婉儿回去的路上,谢婉儿一直旁敲侧击的想要问出陆云泽的身份,却都麦雅丽把话题给绕走了。 末了,麦雅丽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谢婉儿被说得莫名其妙,什么叫她也想知道他是谁。她的上级她会不知道是谁?不想告诉她就算了,这回答也太敷衍了。 越是没人告诉谢婉儿答案,她越是对这个神秘的高冷男人产生了调查的兴趣。 麦雅丽很快拿到了谢婉儿在谷巽死那天,拍下的照片胶卷,放在陆云泽的办公桌前。 “副座,需要我找人把照片洗出来吗?”麦雅丽循例问。 “不用了,交给我就行了。”陆云泽看着手上的胶卷,目光别有深意。 陆云泽自己在城中找了一家照相馆,给了足够的钱,租用一天,便一个人躲进暗房,将谢婉儿给的胶卷,以及相机里的胶卷都洗成了照片。 相机原本是属于赵伟的,里边便拍了些谢婉儿的照片。采访时,走路时,各种侧面的,正面的,其余的多是些采访的照片。谷巽死那天的照片,只有一张谷巽生前的,也就是邵阳与谢婉儿擦身而过,谢婉儿拍下的照片。 陆云泽拿下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一眼照片上的柱子,将照片收了起来。 末了,他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洗出来的照片。视线最终定格在了谢婉儿一张脸向前倾来的照片上。一整张照片几乎都是她的脸,不但不觉得难看,反而更容易让人看清她精致的五官。这张照片是他无意拍下的她。 陆云泽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谢婉儿那一瞬间的靠近,他即便躲闪利落,却还是有些微的慌了。 “副座,局座请您过去。”麦雅丽的声音从暗房外响起。 陆云泽从思绪中回神,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这里。麦雅丽还是能准确的找到他。他如今在明,事事受人关注,已经不同于昔日暗处的六号。 “知道了。”陆云泽淡定地回了句,将自己为谢婉儿拍下的那张照片也拿下,放入兜里,便拉开了暗房的窗帘。胶卷受到曝光,顷刻被毁坏。 陆云泽拉开暗房的门,麦雅丽就站在门口静候。 暗房里洒出来的阳光让麦雅丽有那么一刻的眼神闪烁,旋即便见她妩媚一笑,似随口问道:“副座不是在里边洗照片吗?” 陆云泽将她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现,淡定地说:“已经洗完了。我未发现什么异样。你进去看看有没有需要的留存,如果没有就连同相机一起还给那位谢小姐。” “是,副座。”麦雅丽领命,走进暗房。看了一眼直接暴露于阳光下的胶卷,又看了看挂着的照片,末了伸手拿下谢婉儿拍下的那张六号的照片,陷入了思绪。 宋庆慈的办公室中,气氛凝重。 沈丘站立在一旁,说:“局座,属下已经让麦雅丽去请副座回来。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宋庆慈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缓缓眯起眼睛。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里是上海,不是南京。”宋庆慈握着椅子扶手的手缓缓收紧,眼中的光芒越发狠辣。 “局座明智。这个陆云泽仗着自己是南京那边亲自调派的,根本不把局座放在眼里。一来就想插手所有的事情。”沈丘附和一番后,又道:“局座您说,南京那边亲自调一个副站长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撼动局座的位置?” “原本我并不想猜测南京的用心,如今这个陆云泽太多事了,也就不能怪我多想了。”宋庆慈隐忍着,但压抑着的怒火还是要喷涌而出。 “陆云泽一来,就奔着基地的事情。难道是南京政府对局座调查神秘基地的没有进展的事情而不满?可是,我们明明已经上报,基地被剿灭。为什么陆云泽还要调查?”沈丘猜测一番,惊道:“难道南京政府知道我们剿灭的基地并不是真的?” “不管南京政府和陆云泽的目的是什么,也要陆云泽有命去领这个功。”宋庆慈阴狠地笑了笑,“把陆云泽给我看紧了。” “是,局座。”沈丘领命。 第十章 稽查处 陆云泽去宋庆慈的办公室时,沈丘还在。一见他来,宋庆慈旋即笑容满面,对他道:“云泽回来了?快坐。” 沈丘恭敬地问候:“副座。” “嗯。”陆云泽应了声,落座。 “怎么样?谷巽的案子可有发现?”宋庆慈关切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陆云泽淡定回了句,复又问道:“局座,我能不能见一见谷队长的验尸官?” “谷队长的验尸报告,邵医生那边已经给过来了。副座可是觉得其中有哪里不详尽?”沈丘问。 “倒也不是。之前车站枪击案里的六具尸体,不也是邵医生负责?我想去问问他,这两起案件有没有关联。”陆云泽不慌不乱地回。 宋庆慈沉默了一瞬,笑着道:“这个案子一直是沈丘负责。”他说着看向沈丘,“你带云泽去一趟医院。” “是,局座。”沈丘领命。 谢婉儿被逼去找陆云泽,谢柏年严令她请陆云泽晚上来家里吃饭,要是陆云泽不来,谢婉儿就别想工作了。以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等着结婚。谢婉儿是新时代女性,就不是相夫教子的性格,让她不工作,简直和杀了她没有两样。为了工作,为了自由,只能无奈前来。 谢婉儿站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门口,门两侧书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正对大门高约8米、宽约15米的照壁,上书《中国国民党党歌》。这里是上海地方最高军事首脑机关所在地,可以说在这里工作的人都高人一等。便是连大门口的守卫,头昂得都比别的地方高。 守卫见谢婉儿上前,拦住她,问道:“小姐,这里不能擅入,你有什么事?” 谢婉儿也不在乎,不让进更好。她随口回:“你好,我想找一下陆云泽。” “陆云泽。”守卫想了一下,还是没想起陆云泽是谁,转头问道:“你们知道谁是陆云泽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小姐,你找的人是哪个部门的?什么军衔?”守卫不厌其烦地又问。 谢婉儿想了想,说:“他应该是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中校。” 士兵一听稽查处,乐了,说:“小姑娘,你被人骗了吧!我们警备司令部有军需处、总务处、军法处、审讯处、副官处等机构,就是没有稽查处。” 谢婉儿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一丝狂喜。警备司令部竟然没有稽查处,太好了! 看来陆云泽是胡说八道的,估计连中校的身份也是骗人的,很可能是找借口和自己完婚,觊觎她家的财产。看来陆家现在混得很可能没有说得那么好。若是被她抓住了小尾巴,揭穿他的真面目,她不就给谢家立了大功,也不用和这种人完婚了。 既然找不到陆云泽,谢婉儿也不打算继续费力寻找,直接去了圣玛利医院。 此时,陆云泽正在沈丘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圣玛利医院。 陆云泽听沈丘说邵阳是上海最优秀的验尸官,对六号下手的习惯了如指掌,陆云泽想会会这个邵阳,到底对他了解多少。 要是邵阳分辨不出他如何还好,要是分辨得出,那么这个人就绝对不能留,必须死,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邵阳正在病房给住院的患者检查,看到沈丘带人过来,检查完最后一名患者,才将手中的病例交给温小玉,走出病房。 邵阳打量了一眼沈丘身边的陆云泽,高大精神,身体笔直,即便是不言不语地站在一旁,也让人没办法忽略他的强大气场。 陆云泽猜到,眼前的人就是邵阳。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与普通医生并无区别。但他知道,能让军方看中的人,绝不会是那么简单。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了一下,又迅速分开,好似谁都不曾注意到谁。 “沈队长,你们来我这报道的次数也太勤了。要不然回去跟你们领导反映反映,你们就搬到医院来办公好了。邵阳哀叹道。 “谁让全上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邵医生这么有实力的法医呢?要是邵医生觉得一边给病人看病,一边还要兼顾法医的工作很辛苦,我可以向上头申请,让邵医生只为我们工作,也可以减轻一些邵医生的负担。”沈丘煞有其事地说。 “停!沈队长就是沈队长,一张嘴就往人家的软肋上扎。你知道我最怕见官了。还是待在医院里舒服。”邵阳不再与沈丘玩笑,转入正题,问:“沈队长过来是问验尸结果吗?” “没错。”沈丘点点头,转而介绍陆云泽道:“邵医生,这位是我的上司陆副局长。我这次来就是陪陆副局长来了解验尸结果的。” 陆云泽微勾唇角,主动伸出手,“久闻陆医生的大名,在下陆云泽。” “不敢当。以后要请陆副局长多关照才是。”邵阳握上陆云泽的手。 两个男人相视礼貌性的微笑,两只手一握既松,算是打了照面。 邵阳将陆云泽和沈丘等几人带到太平间,让他们看尸体前,特意提醒尸体因为大火,损毁严重,可能比较恶心。 邵阳抽出几具尸体的抽屉,一股烧焦的糊肉味先传了出来,有两名军统特务看到死者的样子,再闻到这个味道,当时就捂着嘴跑到一边呕吐。 沈丘捂着口鼻,转头不去看尸体,实在太恶心了! 陆云泽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次看了从谷巽到日本特务的七具尸体,冷静地问道:“验尸结果如何?” “六人被两种手枪杀死,四名被焚尸的特高课成员是被美制的m1911手枪所杀,另外两人则是德制的毛瑟军用手枪所杀。”邵阳来到一具尸体前,指着伤口道:“这是被毛瑟军用手枪所杀的人,腹部中弹,打中肾脏……” 陆云泽微沉吟后,问邵阳:“邵医生,能不能从死者的伤口判断出是什么人所为?之前是否有案件出手的方法和死者的伤口吻合?” 邵阳略显奇怪地看了眼陆云泽,道:“从死者的伤口上看不出任何惯用的手法。” 陆云泽的视线从几具尸体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谷巽苍白的脸上,问道:“那谷队长呢?” “中毒。”邵阳肯定地回了句,“没有表面伤痕,也不能确定中毒的时间和地点。这些我在验尸报告里都有细述。” 陆云泽盯视着泰然自若的邵阳,听他说完所有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邵阳迎上他打量的视线,淡定地问:“陆副局长有什么疑问吗?” 陆云泽点点头,回道:“是有一些。” 沈丘实在受不了房间内的味道,尤其是邵阳和陆云泽的态度,看两人的样子,在这里谈上一个小时都不带离开的。沈丘打断邵阳的话,道:“副座,邵医生,尸体也看了,我们是不是出去聊。” “嗯。”陆云泽点了点头。 沈丘得了命令,如释重负走出太平间。 陆云泽向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他身旁的邵阳便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我看邵医生的尸检报告上写,谷队长中的是河豚毒。因此判断不出中毒的时间。”陆云泽微沉吟,似随口感叹道:“若是谷队长中的是氰化物一类的毒药,便可以锁定他是在茉莉咖啡厅中的毒了。” 邵阳脸上的神情微僵,一瞬便转为自然,道:“要是那样,就方便你们调查了!” 陆云泽略微勾了勾唇角,好似认同地点了点头,再次抬步向太平间外走去。 几人出了太平间,沈丘还觉得一身的冷意。太平间里那种渗入毛孔的阴寒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淡然处之的。一般人没事,谁也不会愿意往这里凑合。 沈丘这么想,还真是错了。几个人刚一出太平间,一抹小巧的身影,就向这边寻了过来。 谢婉儿见邵阳和沈丘都在,兴奋地走过来,问道:“邵医生,沈队长都在啊!太好了,我正好有事情要请教两位。” “我恐怕帮不了谢小姐。”沈丘立刻把门封死。 “那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谢婉儿指着身后的太平间,试探着问时,陆云泽恰好从太平间走了出来。 谢婉儿不禁愣住,惊呼:“你怎么也在?” 沈丘并不惊讶,早就知道陆云泽见过了谢婉儿。但邵阳还是微微有些惊讶的。这位新来的陆副局长,已经见过了谢婉儿。不难猜到,比起那六具日本特务的案件,他似乎更关心谷巽的案件。 “谢小姐还真是我见过的对工作最有热情的记者,刚刚报了个大新闻,这会儿又对医院的太平间感兴趣了。”陆云泽声音无波地说。听到谢婉儿的耳朵里,却怎么都觉得像是在讽刺她。 谢婉儿露出嫌弃的反应,心里排斥陆云泽,但表面上还是讨好地笑笑,说:“我听说这里送来了六具尸体。都是些什么来头?为什么被杀?” 陆云泽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婉儿只得转首向邵阳求救,看着他笑弯了一双眼。 沈丘怕邵阳多言,连忙道:“我们还在查。谢小姐等我们公布最新消息吧。” 第十一章 小计谋 邵阳只能无奈地向谢婉儿耸耸肩,表示自己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邵医生,非常感谢你的帮忙,如果有什么发现请你立刻联系我。”沈丘道。 陆云泽带着沈丘离开,只剩下谢婉儿和邵阳还站在太平间的门口。 谢婉儿看着一身西装,精明强干的陆云泽离开,沈丘还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问道:“他是谁?” 她倒是真好奇,这个派头十足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邵阳看向陆云泽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微沉,道:“他是沈丘的上级,陆云泽陆副局长。” 邵阳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这个讨厌的男人就是陆云泽?到底是重名,还是真这么巧合? “他就是刚调来上海的陆云泽?”谢婉儿不敢置信地问。 “应该是。”邵阳点点头,不解地看着她,“你们不是见过了吗?” “是见过了。可惜不是什么愉快的见面。”谢婉儿在心里暗暗地肯定,她跟这个陆云泽就是天生犯冲。 “哦?怎么不愉快了?”邵阳似随口问。 谢婉儿有些不解地看向他,邵阳向来都不是好奇的人。平日里都是她追着他问,倒是他第一次追着她问。 虽然有些奇怪,谢婉儿还是回道:“他拿走了我这一个月拍的所有照片底片。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谢婉儿看着已经没有陆云泽身影的走廊尽头,这才反应过来。她家老爷子给她下的命令。不能请陆云泽回家吃饭,她的工作也不要做了。而且,她自己也好奇这其中关系到的事情。如果沈丘是警察局侦缉大队的大队长,陆云泽是沈丘的上司,那不就是警察局的副局长吗?可为什么她家老爷子说陆云泽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呢?是谁搞错了呢? “邵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谢婉儿边说,边小跑着离开。 邵阳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婉儿跑开的方向,看来这小丫头对陆云泽感兴趣。他对陆云泽这个人也很感兴趣。邵阳的脸不禁沉了下来,对于谷巽的死,陆云泽到底知道多少? 按谢婉儿说说,陆云泽拿到了她这一个月的照片底板,也就说这些照片里包含了谷巽死时的照片。 医院门口,沈丘拉开车门,请陆云泽上车。陆云泽刚一坐上车,谢婉儿就冲了出来。没等靠近陆云泽,就被军统的人拦下来,不让她靠近。 “谢记者,我今天不接受采访?”沈丘以为谢婉儿是来找自己的。 谢婉儿连看都没看沈丘一眼,冲着陆云泽道:“你是陆云泽?昨天从南京过来的?” 陆云泽略一打量这个看似无害的小丫头,点了点头。他猜不出她的目的,就只能静观其变。 “我是谢婉儿。”谢婉儿立刻自报门户。这会儿她已经有兴趣认识陆云泽了。反正怎么都要认识,如果能在他那找到采访的素材,也算是苦中作乐,没白认识不是? 陆云泽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脸上更是毫无表情,听到这个名字仿佛是听到了路人甲,根本不像是见到未婚妻的样子。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的表面平静,整个人却已经做好了备战的打算。因为他很怀疑谢婉儿自报姓名的居心。毕竟他之前已经请了她协助调查。她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可是很清楚她是申报的谢婉儿。 谢婉儿看着他毫无表情的反应,不禁恼怒,这算什么?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她这个未婚妻那么给他丢脸吗?还是他想悔婚?这可是好事了啊,那她一定得让他说清楚。 “陆云泽,你什么意思啊?总是假装不认识我。你要是想悔婚,你就直接说出来。”谢婉儿开门见山,末了还小声嘟囔一句,“反正我不介意。” 谢婉儿本以为陆云泽听到自己的名字,会立刻从车上下来,然后自己顺势就将晚上父亲要他来家里吃饭的事情说了。毕竟第一次见面是为了查案子,避嫌也说得过去。这会儿她找过来,他还假装不认识她就过分了,难道还怕她黏上去? 婉儿也想矜持一点,结果被陆云泽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一口,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陆云泽依旧稳稳地坐在车里,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悔婚?眼前这个女孩到底与真的陆云泽是什么关系? 车旁的沈丘更是惊讶得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陆云泽,又看向满脸怒气的谢婉儿,大有一副正房逼宫的架势。 陆云泽深知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尤其还有沈丘等人在的时候,要是自己露出什么马脚,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总不能当街将这些人杀了吧! 陆云泽看了眼沈丘,道:“走吧。” 沈丘这才回神,立刻跑向汽车的副驾驶,其他军统成员也准备上车离开。 谢婉儿气得七窍生烟,这个男人太过分了。她很想不理陆云泽,就此再也不见他。可是父亲严厉的话语犹在耳边,如果没找到陆云泽也就算了,父亲也不能怎么样,可现在见到了,要是自己不说,等以后陆云泽来家里,父亲知道后,一定饶不了自己。为了自由工作,谢婉儿只能忍下这口气。 “陆云泽,我有话和你说,我们单独聊一下。”谢婉儿的语气十分不好。她不意思将邀请陆云泽去自己家里的事情当这么多人的面说,万一陆云泽不同意去,自己不是太丢脸了! 陆云泽看了眼沈丘,沈丘非常识趣,立刻下车,同时将驾驶员也撵下去。陆云泽往里坐了一点,将外边的位置留给谢婉儿。谢婉儿坐上车,尽量离陆云泽远一点,脸上还是染了一抹红晕。 陆云泽猜到谢婉儿应该是认识自己,最起码是知道自己。幸好现在其他人都在车周围守着,既不会听到自己和谢婉儿的交谈,也阻止了其他人的靠近。 “我爹……我爹让你晚上去我家吃饭。”谢婉儿的话语带着薄怒,不情不愿地说。 陆云泽的神经绷紧,已是严阵以待。他怀疑过这个小丫头是在试探他,这会儿又扯上了她爹,显然真的陆云泽和谢家是有婚约在的。他原本打算查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就离开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扯出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谢婉儿等不到他的回答,不耐烦地说:“你到底去不去?给个痛快话,我好回去向我爹交差。” 陆云泽看着眼前的女孩不情不愿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伪装的痕迹。看来她并不想承认和陆云泽之间的婚约。而且也不认识陆云泽这个人。 “我如果说不去呢?”陆云泽不急不缓地说。 “你……”谢婉儿不禁恼怒,这人才一上任,就这么有官架子。转念一想不对啊,他不配合岂不是更好。 “陆云泽,这可是你说不去的。哪天我爸问起,你可要如实地告诉他老人家,我亲自来请过你。但是你呢,看不上我们谢家。”谢婉儿笑眯眯地说。 陆云泽的脑子急速转动,从谢婉儿的语气里听起来,两人并不熟悉,甚至十分陌生。不过有一点算是好的,目前来看,这个谢婉儿并没有联想到他与谷巽的事情有关系。 “既然你这么不希望我去,那我是不是应该去一趟呢?”陆云泽故意刺激谢婉儿,想从她的口中多知道一些关于谢家和真陆云泽的关系。 “千万别勉强。”谢婉儿连忙说:“我知道,你也不想答应我们的婚事是不是?” 陆云泽的唇角噙着笑意,淡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没有心机的小丫头。 “你放心,我的家人都很开明,只要你今晚去吃饭,说你不愿意娶我,我爸一定不会勉强你的。”谢婉儿见他不说话,便有些急了,“你看啊,平时我爸总骂我毛毛躁躁的,也实在配不上陆长官。” 陆云泽默不作声地看着急于跟自己撇清关系,甚至不惜自黑的谢婉儿,不禁微微勾起唇角,饶有兴趣地问:“我怎么好让谢伯父他老人家失望呢。” “你……”谢婉儿气得一咬牙,不高兴地说:“你装什么装啊。别说得跟我爸感情深厚似的,你们都十几年没见了,这会儿在街上遇见也不会认识的。” 陆云泽越听信息量越大,悬起的心却不敢落下。虽然这家人不认识自己,但两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稍一不留神就会被发现。 “你这可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陆云泽的身体坐得直直地,淡定地看着在那生气的谢婉儿。 “怎么说我爸和陆伯父也是八拜之交,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陆长官何必摆官架子。”谢婉儿打心里鄙视眼前的男人,摆明了一点情面不给。 “不敢。谢小姐可是无冕之王,我哪敢在谢小姐的面前摆官架子。”陆云泽抬头看一眼车外的沈丘,道:“抱歉,我只是刚刚来上海,工作很多,暂时无法去贵府。” 谢婉儿面露喜色,刚想顺势答应下来,可随即一想,不行呀!先不说陆云泽没去家里,自己会受到父亲的惩罚。他现在摆明了不想继续婚约,何不把他带到家里去,让父亲逼他呢?到时候他一句“不愿意”,可是比她反抗多少次都管用。 第十二章 军统门前的袭击 谢婉儿的心里有了打算,故意歪脖子瞪眼,装刁蛮小姐。 “不行,我爸让你去,你一定要去。”谢婉儿想下点猛药,让陆云泽再讨厌她一点。 “谢小姐,我还有工作。请你代为和谢伯父说一声抱歉。等我有时间了,一定会登门拜访。” 即便陆云泽的父亲和谢婉儿的父亲是八拜之交,又知道他来了上海上任,想必这两位老人家虽然不常见面,一定也会互相通信。要是见面了,问出点什么岂不是糟糕?反正他也是假冒的,只等拖过一段时间,查明基地的位置和九号的下落,自己便可以摆脱陆云泽这个假身份。为今之计,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是不去,我就……我就……”谢婉儿虽然性格活泼,偶尔嘴巴也不饶人。到底不是刁蛮公主,一到动真格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别人了。 陆云泽的脸色沉了下来,道:“谢小姐,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了,请下车离开,我还有任务。” “我不,你今天不答应我就不下车。”谢婉儿见陆云泽不同意去家里,更加卖力地表演。 陆云泽失去了耐性,敲了敲车窗。 沈丘等人听到声音,立刻跑步靠近。 陆云泽降下车窗,吩咐道:“请谢小姐下车。” “是。”沈丘跑到谢婉儿那一边,将车门打开,“谢小姐,请下车。” 谢婉儿没想到陆云泽用如此强硬的手段,羞愤难当,气哼哼地下了车。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把今儿的事情告诉父亲,让他不要再一厢情愿地想把她嫁给陆云泽这块木头了。 沈丘等人上车,汽车很快离开。 谢婉儿站在原地,恼怒地跺了下小脚。这是什么情况,来之前,她想了很多摆脱陆云泽的办法,显然都没用上,最后成了人家想要摆脱她。 邵阳从谢婉儿的身后走过来,逗弄道:“谢小姐对这位陆长官很感兴趣?” 谢婉儿转头,看向优哉的邵阳。 “我对他能有什么兴趣,是我爸……”谢婉儿把后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自己和陆云泽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实在不想让人知道,尤其是被男方厌烦的情况下。 “看来是家事。我还以为这位陆长官怀疑谢小姐和谷队长的死有关系。”邵阳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真是对不起谢小姐了。毕竟那天谢小姐是因为我才去了茉莉咖啡厅。” “他怎么会怀疑我和谷队长的死有关系?好歹我跟他也是……”谢婉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这是怎么了,人家不想跟自己有关系,自己还真是一不留神跟他扯到一起去。 “反正我只是配合调查啦。”谢婉儿随口解释一句,又想起那些没被拿回来的照片,不禁惋惜地说:“可惜我的照片菲林都被该死的陆云泽给弄曝光了。” “真可惜,我还想跟小姐要谷队长那天的照片。毕竟是故人一场,想拿来送给他的家人留个念想。”邵阳故作惋惜地说。 谢婉儿仔细想了想,疑惑地道:“好奇怪,那天他们送回来的照片里,谷队长死前,我拍的照片怎么不见了?” 邵阳的脸色一沉,略显紧张地问:“你是说,谷队长死前你拍的照片不见了?” 谢婉儿点了点头,思量了一下,说:“也许是没洗出来吧。他要那张照片有什么用处?我们报纸上也有刊登过的照片。” 邵阳抬头看向陆云泽的汽车离开的方向,并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两辆汽车才离开门口,带着人来找邵阳的欧阳乾正好走过来,看到汽车内的陆云泽和沈丘。欧阳乾看向汽车离开的方向,停住脚步。而车内的陆云泽也微微侧头,看到了车外的欧阳乾。 人生是何等的有趣,不久前,他抹黑了一张脸,接受这位探长的盘问。 一名巡捕见欧阳乾停下脚步,打趣道:“探长怎么了?看到美女了?” “你满脑子都是美女。哪里有美女?”欧阳乾拍了一下巡捕的头,“我只是刚刚看到和沈丘队长在一辆车里的男人有些面熟。” “也许是哪个大官吧,你见过也很正常。”巡捕知道能让沈丘坐在前面的人,官位肯定比沈丘高。 “也许吧!”欧阳乾怎么也想不到案发的弄堂里看到推着车的人会是沈丘都需要小心陪着的大官。一个满脸黑灰,一头乱发。另一个则是一身西装,精神百倍,看起来就是个大人物。谁也不会将这样的两个人联系成一个人。 欧阳乾进入医院,看到谢婉儿和邵阳站在一起,不禁面露喜色。 欧阳乾是探长,和谢婉儿算是熟人,经常接受她的采访,而且欧阳乾还对漂亮的谢婉儿有点想法。若是能攀上谢家这样的高枝,他的身后有了助力,以后就能步步高升了! “邵医生。”欧阳乾客气地跟邵阳打了招呼,转头看向谢婉儿时,已经是眉开眼笑,“婉儿。” 谢婉儿一见欧阳乾来,面带喜色,道:欧阳探长,见到你太好了!我有事想请教你。” “正好,你们有事聊,我先去查房。”邵阳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却沉了下来。 他的身后,欧阳乾没想到自己这么受欢迎,也免不了高兴,立刻凑了上来。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请教啊?你问我,我哪次不是知无不言?”欧阳乾笑意吟吟,“说吧,想了解哪个案子?” “不是想问你案情。”谢婉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我想知道警察局新调来副局长了吗?” 欧阳乾被问得一愣,回道:“没有。” “没有,你确定?”谢婉儿疑惑地问。这个陆云泽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神秘兮兮的? 欧阳乾被问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耐心地回道:“我确定啊!华界警察局来了副局长可是大事,我毕竟是租界巡捕房的探长,肯定会知道,只怕你们这些报社也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吧?” “这倒是。”谢婉儿点点头,旋即又说:“可是,沈丘队长是警察局里的人,他刚才介绍的人说是他的上司,还叫副局长,难道不是警局的人?” 谢婉儿十分不解,总不能是沈丘精神病,看到谁都是自己领导吧! “沈丘?他算不上警察局的人。”欧阳乾脱口回道。 “不是警局的,怎么可能呢?”谢婉儿满脑子都是问号,感觉欧阳乾的话扰乱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 “这个以后再和你说吧!”欧阳乾知道一些事,可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别看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手下巡捕,但要是将这事说出来,谁知道传出去后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所以能够不说就不说,顶多单独和谢婉儿在一起的时候再告诉她。 “欧阳探长……”谢婉儿讨好地笑笑,想要一探究竟。欧阳乾就怕这个,赶紧说:“我找邵医生还要谈案子,先走了!” 欧阳乾怕谢婉儿继续问,自己不说还惹她不高兴,干脆直接跑路。 谢婉儿虽然没能从欧阳乾那里得到准确的答案,但她也确定这里边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弯弯绕。这个陆云泽虽然讨厌,但她对探究这个男人越发的有兴趣了。 通宝洋行门口,两辆汽车停了下来,从后面汽车下来几名军统成员。快走几步,去打开前面汽车的车门。正在这时,一辆福特汽车驶了过来,和他们交错的时候,汽车的车窗忽然降了下来,两把机关枪猝不及防地探了出来,对着陆云泽的汽车猛烈开火。 人来人往的街头顷刻间乱了,人群中尖叫声不断,人们四处躲避无情扫射的机关枪。 哒哒哒—— 机关枪的子弹轻易打穿汽车的钢板和玻璃,打入车内人的身体中。一瞬间,破碎的车窗上就满是血迹。显然,他们的目标是陆云泽乘坐的车辆。 军统成员反应过来,掏出手枪开火还击。手枪的火力和机关枪的火力差距太大,当汽车内的杀手将枪口对准军统成员开火时,几名军统成员都不得不尽量躲避,以免被子弹击中。 福特汽车上的人显然也不想恋战,飞快地驶离,军统的人追之不及。 这时,从通宝洋行冲出来的军统成员只能对着远去的车尾开火,却因为距离太远根本伤不到对方分毫。 藤原直树坐在军统斜对面的饭店二楼,依窗而望,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特高课收到消息,陆云泽已到军统就职,并且毫发无伤。这对特高课来说是绝对难以忍受的。大本营参谋部也发来申斥电报,让特高课全力行动。 藤原直树作为行动负责人,通过内线知道陆云泽乘坐的汽车,立刻调动人手,守卫在军统秘密联络点门口,只等陆云泽回来就动手。 陆云泽的汽车刚到,他就让手下驾驶着早已准备好的汽车出手,对陆云泽进行一击必杀。车子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他就不信陆云泽还有命活。 第十三章 谢婉儿的危机 军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竟然有人在大门口开枪扫射。军统成员全都从里面冲了出来,帮助外边的伤员。沈丘捂着胳膊从车内出来,大喊道:“都去周围看看,还有没有袭击者的同伙,看到怀疑的直接给我拿下。” 沈丘也是怒了,这是要自己的命呀!要不是自己反应快,瞬间弯腰藏起来,还有司机阻挡了大部分子弹,自己这会已经挂掉了! 军统成员紧张地打开后车门,后面只坐着陆云泽,可没有人为他抵挡子弹,凭着对方的火力,这个刚刚上任一天的副站长很可能是军统有史以来最短命的。当然,这也是对军统的挑战。 车门被拉开,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后座空无一人,只有一座椅的碎玻璃。 藤原直树惊得从椅子上站起,陆云泽居然不在车上? 和他一样惊讶地还有行动队副队长郭鹤翔。 “副座呢?”郭鹤翔问。 “副座没有跟车回来。”沈丘回道。 经郭鹤翔这么一问,沈丘这才想起,这辆车之前坐的不只是自己,原本还应该有陆云泽的。那么这些人很可能不是想杀自己,而是想要杀陆云泽。沈丘转到汽车的司机侧,发现子弹大部分都打在后座的位置,明显攻击的目标是后座上的人,而不是自己。 沈丘不禁又想起了陆云泽到站时,火车站发生的枪击。如果两次都是冲着陆云泽来的,足见这个人确实是有来头,并且影响到了一些人的利益。 郭鹤翔松了口气,对沈丘道:“副座没事就好。沈队长的伤怎么样?我让人送队长去医院。” “没事,死不了,我一会儿自己去看就行。给我仔细查看周围。”沈丘一门心思想要找到出手伤害他的人。这里不但是军统的秘密联络点,还是公共租界,一般人肯定没有胆子做这事。 藤原直树又确认了一番军统在救治的伤员,还是没有发现陆云泽的身影。 他不认识陆云泽,但是这次袭击只有两个人当场死亡,一个人是后面汽车的军统成员,交火的时候被打死。另一个就是陆云泽那辆汽车的司机,藤原直树可不认为陆云泽会亲自驾车,死的人肯定是军统的司机。这点从军统对待司机遗体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八嘎!”藤原直树不禁恼火,他又失败了。 “课长,军统的人要过来调查了。我们走吧!”有手下提醒恼怒的藤原直树。 藤原直树扔下两块大洋结账,带着手下迅速离开,以免和快要发疯的军统碰上。 经过军统的一番迅速清理,伤员和尸体都已经被清走。避难的市民才敢走出来。街上算是勉强恢复了秩序。只是一地的弹壳和血迹,都在说明刚刚发生了什么。 收尾工作做得差不多了,郭鹤翔来到沈丘的近前,问道:“队长,局座没在。用不用我让人去通知副座?” 沈丘也知道这事自己处理不了,只是他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陆云泽。陆云泽本来要坐车回来。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女人,就让汽车靠边停,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就急匆匆地下了车。等沈丘下车想要跟上时,已经找不到陆云泽的踪影。 陆云泽在路上看到有人像是九号,下车去追,却难寻芳踪。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看着街边的众生百态,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连这些街道的宽度,以及到下一条街有几米的距离都清楚地知道。但是,街上的热闹,人们的笑容于他而言是那么的陌生。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脱离了基地,自由时,却拼了命想要寻找。没有基地,他甚至已经不知道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四处寻找答案的视线中,忽然闯入一抹熟悉的身影,是谢婉儿。 陆云泽下意识侧身,不想让谢婉儿看到他。明知道这个女孩没有能力威胁到自己,但这个于他而言过于新鲜的女孩,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谢婉儿在一个小摊前停下脚步,拿起摊上的拨浪鼓,摆动起来。吧嗒吧嗒,打鼓的声音让她不禁开心地笑了。 陆云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不禁一抿眉,他有些想不通,这种小孩玩的幼稚玩意有什么好高兴的。 谢婉儿还在自娱自乐,这时一个衣着体面的男人来到谢婉儿的身旁。 “你是谢婉儿小姐吧?”男人问道。 谢婉儿愣了下,放下拨浪鼓,“我是,你是谁?” “我家主人有些新闻想要爆料给谢小姐。”男人淡定地说。 谢婉儿不解地问:“什么新闻?” “这大庭广众的不适合说,还请谢小姐跟我过去一趟。”男人又说。 谢婉儿虽然有些怀疑男人的身份,但本着对新闻的一片热忱,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男人离开。 陆云泽见谢婉儿离开了,也想要离开,却在转身前察觉到不对劲。 只见给谢婉儿带路的男子暗暗地摆了摆垂在身侧的手,暗处旋即有人响应,尾随两人而动。 陆云泽下意识地抬步,追了上去。 谢婉儿很快被引入一个无人的胡同,她才意识到不对劲,转身想要逃跑,却见身后的去路也已经被三个男人拦住。领头的男人赫然便是日本特务藤原直树。 “你们是什么人?”谢婉儿又惊又怒地看向引她来的人。 “你跟我们去了,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藤原直树露出狰狞的笑,步步紧逼地向谢婉儿逼近。 陆云泽站在胡同口,想要上前,却又生生地顿住了脚步。他干什么去?谢婉儿若是出事了,与他有关联的人又少了一个,对于他来说,不是更好吗?他目前来说,不要多惹事,才能更快地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陆云泽看了一眼谢婉儿惶恐的面容,转身欲离开,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谢婉儿刚刚那一瞬的笑容,便又僵住了脚步。 而这会儿,他身后的谢婉儿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在三个男人的夹击下,她想要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们为什么抓我?”谢婉儿下意识地觉得眼前的人是因为她报道了什么新闻,来找她寻仇的,“上海是有新闻自由的,你们这让当街报复是违法的。” “谢小姐,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吧。这样我们大家都省时间。”藤原直树已经失去了耐心,“怪只能怪你牵扯进了茉莉咖啡厅的人命案。” “你是因为谷巽的死要抓我?”谢婉儿惊讶地问了句,旋即解释道:“他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实话。”藤原直树显然不信谢婉儿的话。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谢婉儿故作镇定地威胁道。 藤原直树对她是谁,显然没有兴趣,继续逼近。 谢婉儿不禁急了,吼道:“我未婚夫可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副处长陆云泽,你们如果敢对我不利,他一定会把你们统统关起来。” 谢婉儿这次的话竟起了作用,三个男人停住脚步,互看一眼。显然对她的话有些惊讶。便是胡同口的陆云泽对她的话也是一惊,却也给了他一个不得不管她的理由。 她报出了陆云泽的名字,对方抓了她,她是不是要说更多关于陆云泽的事情?这样他不就容易暴露了?没错,他绝对不能让她落入这些不知敌友的人手中。 三个男人在一瞬间的愣神之后,藤原直树忽然笑了。 “本以为只是抓个小丫头,居然钓到大鱼了。你是陆云泽的未婚妻更好。” 三个男人像饿狼见到肉一样,向着谢婉儿扑过去。 谢婉儿不会功夫,想跑也没地方跑,旋即便被制服。藤原直树拿出一块手帕,迅速捂上谢婉儿的鼻口。谢婉儿原本还奋力挣扎的手脚渐渐软了下去,只剩下眼皮还能勉强地撑起一条小缝。 藤原直树一使眼色,手下扛起谢婉儿无力挣扎的身体,向胡同外走去。 谢婉儿的呼吸微弱,视线里的景物都已经模糊。她想要大喊“救命”,嘴唇却怎么都挪不动。只能在心里拼命的呼救,希望有人可以感应得到。 胡同口的路忽然被拦住,谢婉儿模糊的视线里是一抹高大的身影,他似乎穿着黑色的大衣。她想要看清他的面容,任凭她怎么努力,却都没能看清他。 “你是谁?”藤原直树拧眉问。 “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陆云泽冷声说:“把人放下,我让你们毫发无伤的离开。” “好大的口气,杀了他。”藤原直树恼怒,对着手下一摆手。 一名日本人信心满满地向陆云泽攻了去。一动手,陆云泽就从对方的招式中看出了他是日本人。 “日本人?”陆云泽冷冷一笑,躲开日本人的几次攻击,趁着他露出一个破绽,手如闪电般砍在日本人的脖颈上,日本人瞬间晕了过去。 藤原直树见情形不妙,立刻拔出手枪,对着陆云泽的背影就打算开枪。 还剩下最后一丝神志的谢婉儿急得唇瓣轻动,想要提醒来救自己的无名大侠,奈何连蚊虫一般的声音都发不出。 第十四章 壁咚 藤原直树的手指已经勾上了扳机,陆云泽却已经闪到他的身前,打掉藤原直树手上的枪,随手摸出自己的枪,抵在了藤原直树的额头上。 “把人放下,让你们离开,否则死。”陆云泽表情冰冷,要不是因为担心街上的人看到自己,杀人后不好解释,陆云泽早就干掉他们了! 藤原直树怒视着陆云泽,没有开口。 陆云泽也不与他废话,手指逐渐用力扣动扳机,子弹随时可能被击发出去。 藤原直树吓得额头冒汗,只得不甘心地对手下一摆手,还扛着谢婉儿的日本人将她扔给陆云泽。 谢婉儿的身体才一贴上陆云泽的胸膛,就旋即滑了下去。陆云泽下意识地抱住她,她才不至于趴在地上。 谢婉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强撑的眼皮这才落了下去。 陆云泽抵在藤原直树额头上的手枪放下来,藤原直树又看了一眼他,似要记住他的样子,好再回来寻仇。 藤原直树才走出没两步,忽然听身后的陆云泽冷冷地说:“不要再找她的麻烦,谷巽的死与她无关。” 藤原直树顿住脚步,问:“是谁杀了谷巽?” “那你会告诉我,日本人为什么要找谷巽吗?”陆云泽不答反问。 藤原直树与陆云泽对视一眼,转身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显然,他们谁都别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 陆云泽低头看向怀中昏睡过去的谢婉儿,皱了皱眉,打横抱起她,向胡同外走去。 谢婉儿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醒来时,陆云泽已经离开,只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沈丘。 沈丘的胳膊上打了很新的绷带,衣服上还有些血迹,显然也是刚处理完伤口。 “沈队长,是你救了我?”谢婉儿疑惑地问。但心里并不认可这个答案。她虽然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大概身形却是看到了,并不像沈丘的身形。 “不是。”沈丘摇了摇头,见谢婉儿起身,连忙单手去扶她。 “那沈队长怎么会在我的病房里?”谢婉儿不解地问道。 “我来医院看伤,听说谢小姐被迷晕了,便来探望。”沈丘解释一句,问道:“谢小姐知道是什么人想要伤害你吗?” 谢婉儿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迷迷糊糊间看到和听到的事情,才说:“他们好像是日本人,是为了谷巽的死,想要抓我。” 沈丘一惊,日本人怎么会关心谷巽的死? “你确定他们是日本人?”沈丘急忙问道。 “不确定。”谢婉儿摇了摇头,“我好像听到有人这么说,但也许是我当时迷迷糊糊听错了。 “想必谢小姐也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沈丘复又问。 “我如果知道,就不会问沈队长了。”谢婉儿微微叹息,“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我不打扰谢小姐休息了。”沈丘起身离开。 谢婉儿一个人靠坐在床上,脑中满满地都是那抹模糊的身影…… 陆云泽回到通宝洋行的时候,就看到军统成员在外围拉起了警戒,严阵以待,注意观察所有过路行人,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街道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血迹,满是弹痕的汽车也未拉走。 见陆云泽过来,守卫旋即恭敬地道:“副座。” “发生什么事了?”陆云泽沉着脸问道。 “副座,您的车子刚回到门口,就被人袭击了。司机和王文被当场枪杀。”守卫回道。 “可有抓到嫌疑人?” “没有。所有杀手都逃走了。” 陆云泽看向满是弹痕的汽车,很明显,要是自己在车里,恐怕这会儿已经被干掉了! 对方这么心急想要杀陆云泽,不用问,还是特高课的人。 宋庆慈收到消息,用最快速度赶了回来,立刻召集各部门领导在一起开会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宋庆慈已是恼羞成怒,“这次袭击是对我们的挑衅,我们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袭击者。现在你们说一下,都有什么发现?” “上海局势虽乱,能够发动动用这么强大火力攻击的人并不多。再则,我们的行动隐秘,这个据点一般人不知道。按理说知道这个地点的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敢于惹老板的人并不多。”郭鹤翔第一个说出自己的看法,却谁都没有怀疑。 其他人也各自发表看法,军统是秘密机关,得罪了很多人。黄金荣、杜月笙、特高课的人都有可能出手。 “这次枪击事件显然是冲着副座而来,不知副座可有怀疑的对象?”沈丘忽然发问陆云泽。 陆云泽淡定地看向沈丘,道:“我看未必。我初到上海,还未与人接触,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仇家上门。或许对方只是想让军统难堪,才碰巧攻击了我的车辆。” 沈丘刚欲开口反驳,便见宋庆慈一摆手,对陆云泽道:“既然云泽这么认为,可是有怀疑的对象了?” “局座,我知道前一阵子有个杀手组织被剿灭了。我怀疑是这个组织的余孽所为。”陆云泽趁机道:“我想调看这个组织的资料,以便查证。” 宋庆慈打量着陆云泽,未接话,似在思量。 “我看不一定。”沈丘忽然插话,“或许是日本人呢?” 宋庆慈转首看向沈丘,问道:“哦?沈队长这话从何说起?” “局座,我今天在医院看到了遇袭的申报记者谢婉儿。“沈丘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提起一名记者。但显然提出必有原因。 沈丘看着表情淡定的陆云泽继续道:“这位谢婉儿小姐,今天被日本人袭击了。” 陆云泽的神情仍旧没有波澜,倒是摆出了一副好的聆听者架势。 “副座一点都不担心吗?”沈丘微微一笑,“她可是副座的未婚妻啊?”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陆云泽却依旧不慌不忙。 “我们的人在秘密据点前当街被袭,我不觉得在这样的时候适合谈私事。”陆云泽反驳的声音不高,但言语有力。 “沈队长,言归正传。”宋庆慈出声提醒。 “据这位谢婉儿记者所说,日本人袭击她是因为谷队长的死。我不得不怀疑谷队长的死与特高课有关系。而且,副座到上海时,车站发生骚乱,其后六名特高课成员丧命。足以证明,特高课已经盯上我们了。”沈丘看向宋庆慈,“局座,所以我相信,比起一个已经被我们剿灭的基地来说,特高课的嫌疑更大。” “有道理,我认同沈队长的看法。”宋庆慈看向陆云泽,民主地问:“云泽,你觉得呢?” 陆云泽知道,自己想调出基地资料的目的再次落空。但,他也更加肯定,基地被剿的事情里,绝对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如若不然,宋庆慈和沈丘怎么会百般阻挠他调查? “沈队长分析得有道理。”陆云泽赞同地道。 “云泽,既然几次事件都牵扯到了你,你便着手调查吧,希望你能给我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宋庆慈吩咐道。 “是。局座。”陆云泽不动声色地领命。 会意结束,陆云泽回到办公室,终于可以静下来思量这一连串的事情。 宋庆慈不肯给他基地的资料,他并不意外。直接交到他的手上,才说明没什么可查。 既然他一时半会儿无法探究基地,倒不如先从谷巽的死着手。特高课的人既然可以因为谷巽的死去挟持谢婉儿,那咖啡厅的其他人呢? 想到这里,陆云泽立刻将麦雅丽叫进来。 麦雅丽很快出现在他的办公桌前,“副座。“ “立刻去确认一下,谷队长被毒杀的当天,在茉莉咖啡厅的人是不是都还在。”陆云泽旋即吩咐。 “是。副座。”麦雅丽领命离开。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出了结果。那天茉莉咖啡厅里为谷巽端咖啡的服务生不见了。服务生本是只身一人在上海,若不是麦雅丽派人去找,恐怕还不会发现他不见了。 “要去找吗?”麦雅丽请示道。 陆云泽微沉吟,道:“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麦雅丽点点头,谈完了公事,她妩媚一笑,邀请道:“这眼看也到下班时间,不如我去替副座暖房如何?新家要人气旺一旺,才不容易招惹邪物。” 陆云泽打量着笑得妩媚的麦雅丽,在心里思量她这些话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 “不必了。”陆云泽冷漠地道:“我晚上还有事。” 麦雅丽仿佛感受不到陆云泽的冷漠,又问:“去拜访未来岳丈?” “不是。”陆云泽倒是也不瞒她。 “副座这般冷漠,估摸着小娇妻也是吃不消吧?”麦雅丽故作自叹自哀,“也就是我,不管副座如何,都一片真心。” 陆云泽站起身,逼近赵丽雅,将她压在身后的柜子上。 “一片真心可不是用嘴说的。”陆云泽的唇贴在她的耳边,“麦小姐这么急于表现是为了什么呢?” 麦雅丽一勾唇,眉眼皆带笑意,抬臂勾住陆云泽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吹了一口香气。 “我这般表现,副座都不在意我。我若是不表现,副座怕是再也想不起来我们之间的约定。” 第十五章 复兴社 陆云泽的神情微僵,缓缓直起身,与麦雅丽对视一瞬后,走回办公桌后坐下。 “你先出去。”陆云泽冷声道。 麦雅丽娇媚一笑,转身向办公室外走去。 陆云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不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不管是试探,还是真有其事,他坐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接触的人越多,暴露的可能就越大。如今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就是尽快离开,要么就是摸清楚陆云泽的底细。 特高课连续两次刺杀,一次比另一次出手更狠,明摆着不杀掉陆云泽誓不罢休。这或许是陆云泽底细的根本所在。 “求你帮我将它送到我叔叔的手中,公共租界的成记粮铺,我叔叔叫……”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真陆云泽死前的情景。为什么真陆云泽临死的时候不求自己通知军统为他报仇,也不用自己通知家里,而是将钢笔交给成记粮铺的叔叔,这个举动很不合理。他是来上任,最后最关心地居然是一支钢笔? 陆云泽拿出钢笔,反复查看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他这才打开钢笔,细细检查每一部分。末了,在钢笔帽里,惊现一张小纸条。他小心地将纸条夹了出来,打开。纸条上的字却大大震惊了他。 上边写道:“杀手组织疑是日本人所建,军统所消灭的基地真伪,还待查证。” 被消灭的基地果真有问题,陆云泽到底是受命于谁在查此事?是南京政府,还是另有他人? 不对,不是南京政府。如果他是受命南京政府而来,根本无需再把这个消息送出去。 虽然一时间无法固定陆云泽的身份,日本人又发了疯地想要杀死陆云泽,一定是因为他手上的这个秘密。 陆云泽僵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竟是在日本人的基地中长大的。日本人养育他们这些中国孩子成为杀手到底是为什么?只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吗?但是,比起异族来说,难道不是自己的国人更不容易出乱子吗? 再者,看各方对基地的紧张,显然这不只是一个杀手组织那么简单。而且,他的接头人谷巽也是军统的人。这里边千丝万缕的关系,都足见这个基地并不是表面所见的杀手组织那么简单。 夜色渐渐来袭,漆黑一片的办公室中,陆云泽也随之陷入了黑暗中。看不到前面的路,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邵阳为谢婉儿做了一遍检查,确定她没事,才同意她出院。 谢婉儿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她可以通知家里的司机来接,但怕父母知道了她今儿遇袭的事情担心,索性打算一个人离开。 邵阳难得今儿下班早一次,正站在医院门口等温小玉,两人说好了一起去那家常去的老菜馆。 邵阳看到谢婉儿出门,在那左顾右盼地没有迈出医院。 谢婉儿是大大咧咧惯了,但也不是对危险毫无戒备。特别是这会儿天黑了。那几个日本人如果再来抓她,她可不敢保证还能那么幸运,有人来救她。 邵阳看她想走,又恐惧地往回缩的样子,不禁觉得有趣。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原来也有恐惧之心。 “怎么?怕了?”邵阳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婉儿闻声看向邵阳,不服气地说:“我这是戒备。不是怕。我谢婉儿向来不畏强权,不畏险阻。” 谢婉儿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怕,一大步迈出医院,走进夜色里。 邵阳站在原地看着,无奈地摇头失笑。这时精心打扮的温小玉欢喜地走了过来。看到邵阳的身影时,她还特意整理了下衣服。 “邵大哥,我可以走了。”温小玉欢喜地说。 她与邵阳虽然一起在医院工作,又住在同一屋檐下,但能一起吃饭的机会却不多。因为邵阳实在是太忙。今儿难得有空,说陪她去吃老菜馆。她喜出望外,便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来晚了。 “小玉,我有点事,不能陪你去吃饭了。”邵阳简单交代一句,甚至没看一眼精心打扮的小玉,就快步追着谢婉儿的背影而去。 温小玉无措地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衣服,心酸地笑了。 谢婉儿正站在路口观察敌情,肩膀忽然被人重重一拍。她吓得尖叫一声,转头也不看人,抡起拳头就打了下去。 拳头还没落在对方的胸膛上,就已经被对方有力的大掌握住。 “是我。婉儿。”邵阳无奈地道。 “吓死我了。”谢婉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邵医生有事吗?” “我正好顺路,送你回去吧。”邵阳闻声道。 谢婉儿如释重负,赶忙欢喜地答应。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就采访之外的事情长时间相处,谢婉儿在讲起自己的梦想时,眉飞色舞。敢于追求的新时代女性精神,倒是与邵阳这个海外归来的人很是契合。 两人聊起谢婉儿今儿遇袭的事情,谢婉儿又忍不住问:“邵医生,真的没人看到救我的人吗?” 邵阳闻言,沉默一瞬后,摇了摇头。 其实他看到了,送她来医院的人是陆云泽。 谢婉儿闻言,不禁失望,“我已经问过几个人了,都没有人见过他。看来我是找不到我的救命恩人了。” 邵阳在谢婉儿家门口停下脚步,说:“既然他不想留下姓名,便是不图你回报。苦苦寻找,不如牢记于心,还恩于社会。” “你说得对。”谢婉儿认同地点点头,佣人已经打开了大门:“邵医生,今天谢谢你送我。” 谢婉儿开心地向邵阳招招手,转身进了家门。 谢婉儿一进大宅,谢柏年正坐在客厅里严阵以待,一副私设公堂的架势。 “我让你去请的人呢?”谢柏年问。 “他有工作要忙,来不了。”谢婉儿有气无力地回,这一天她属实也折腾累了。 谢柏年的脸沉了下来,训斥道:“他有事要忙?我看是你有事要忙,你看看你,这都几点了,才回家了。” “爸,不要一有事就怀疑您自己的女儿好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去医院采访,遇见他,我恐怕连人都见不到。”谢婉儿沮丧地看着父亲谢柏年。 “刚刚送你回来的男人是什么人?”谢柏年严厉地问。 谢婉儿转头看向为自己开门的陈嫂,知道是她向谢柏年打报告了。陈嫂被看得赶忙低下头去。 “是邵医生。”谢婉儿实话实说。 “胡闹!你怎么可以这么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谢柏年恼怒,“如果被陆家知道了,又怎么会愿意要你?” “我这么晚和邵医生在一起,那是因为……”谢婉儿将到了嗓子的话又咽了下去,“爸,也许陆云泽根本就不想完成婚约,是您在一厢情愿。” “不可能。陆家的孩子绝对不会差。”谢柏年并不愿意相信陆云泽的品行有问题,那样忠义家庭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差。 “反正我找不到他。”谢婉儿索性不与父亲争论,“我今天去了淞沪警备司令部找他,只是淞沪警备司令部根本就没有稽查处,也没有人认识陆云泽。您再想让我去请他老人家,我也得能找到人才行。” “怎么会找不到人?”谢柏年疑惑地问。 “我也奇怪,为什么欧阳乾探长说沈丘不算是警察,欧阳乾还说警局没来副局长,而沈丘又说陆云泽是他上司,还是副局长。”谢婉儿被这莫名其妙的复杂关系给弄蒙了,“哎呀!反正我也弄不清楚了。” 谢柏年闻言,脸上却忽然露出了笑容,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谢婉儿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不要多问。知道太多没好处。” “不问就不问,大不了我自己打听。”谢婉儿小声嘀咕。 “老爷,你还是告诉婉儿吧。这丫头的性格你知道,让她自己去打听,非闯出祸来不可。”谢母担心地说。 谢柏年看了眼谢婉儿,道:“我就告诉你吧!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再得罪人。” 谢婉儿连忙跑到父亲的身后,帮父亲揉肩膀,讨好地道:“爸,我帮您揉肩。” “你这个丫头啊!”谢柏年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陆大哥说云泽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稽查处工作,我估计应该是没错的。只是这个稽查处要么没有成立,要么就是个秘密部门。沈丘表面上是警察局的队长,其实真正的身份是军统成员。” “军统?”谢婉儿没听说过这个组织,“我只知道中华民族复兴社有个特务处。” “军统和中华民族复兴社其实是一个组织。民国二十年,黄埔军校的一些学生成立了以军人为主的复兴社,当时也被人称为蓝衣社。民国二十一年,又在复兴社内设立核心组织力行社。设有一个专门进行谍报活动的特务处。戴笠先生是负责人。” “爸,您说的都是复兴社的特务处,难道复兴社的特务处就是军统。” “听说委员长在民国二十一年,委任戴笠先生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特工处处长,也就是军统。复兴社特务处和军统虽然是两个名称,但负责人都是戴笠先生,可以说是一个班子两块牌子而已。” 第十六章 未婚妻的邀约 “您的意思是陆云泽是军统的特务?可他是军统成员,直接说就是了,还说什么是稽查处的,这不是骗人吗?” 军统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是秘密,可对于谢柏年这种在上海滩特别有地位的巨富之人,根本算不上秘密。毕竟谢柏年这类人和政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知道一些秘闻并不奇怪。 谢柏年继续道:“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都不要紧,不过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你绝对不能和其他人说,知道吗?” “知道了。”谢婉儿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爸,您快说。” “军统分公开与秘密两部分单位,秘密单位不公开活动。公开单位的军统人员在外面活动时,也不会自称是军统局的。军统局的公开单位有军委会特检处、各个卫戍区总司令部和警备司令部稽查处、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缉私署、货运局、警察局侦缉大队、兵工署警卫稽查处,这些单位的军统人员对外只能自报所属的部门。所以云泽对外都说自己是稽查处的人。” “可并没有稽查处这个部门呀?陆云泽对外说也没用。” 谢柏年微沉吟,道:“既然云泽对外说是稽查处,看来政府是打算成立稽查处了。很可能云泽就是筹备稽查处的人。” “军统是不是很危险?”谢婉儿意有所指地问。 谢柏年并未察觉她的那些小心思,回道:“做情报工作肯定有危险,不过他们的权利也很大,相当于以前的锦衣卫。尤其是戴笠先生,他是委员长的心腹爱将,军统就是委员长的耳目,地位不一样。” “军统的工作既然这么危险,万一我刚过门陆云泽就死了,那我不就守寡了?”谢婉儿装可怜地看着父亲,“爸,你怎么忍心?” “胡闹!哪有没过门就咒念夫君死的?”谢柏年忍不住训斥女儿。 “老爷,女儿的话也不是没道理。”谢母从旁道。 谢婉儿一听救命的人来了,连忙到母亲面前卖乖地说:“还是当妈的关心女儿。” 谢母拍了拍女儿的胳膊,对谢柏年道:“咱们赶紧请他来家里吃个饭,也了解一下他的工作是不是很危险。实在不行,让他来帮你做生意,也免得婉儿嫁给他之后成天提心吊胆。” 谢婉儿听得目瞪开口,原来她亲爱的母亲不是想帮她拒婚啊? 谢柏年一听有道理,点点头,对谢婉儿道:“你明儿去通宝洋行找云泽。我保准你能见到他。” “爸——”谢婉儿刚想拒绝,便听谢柏年威胁道:“你还想不想继续在报社工作了?” “行行行,我去我去。我一定把他请来,就算绑也能绑来。”谢婉儿赌气地说了句,“我困了,上楼睡觉了。” “晚饭还没吃呢?”谢母赶紧提醒。 “不吃了。”谢婉儿回了句,噔噔噔地向楼上快步跑去。 谢母担忧地看着谢婉儿离开的身影,对谢柏年道:“你派个人去请就好了,何必非要女儿亲自去?” “我也是想让他们自己有机会接触,才更容易看到彼此的好。”谢柏年拧眉叹道:“要不然婉儿这丫头倔强,逼着她嫁给云泽,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我早就将她绑上,嫁给陆贤侄了!” 谢母闻言失笑,“你也知道你家闺女的脾气跟你一样是牛脾气啊?” 谢柏年抬头看向没有了女儿身影的楼梯,对家里的佣人吩咐道:“去煮一碗小姐最爱吃的汤圆送上去。” “是。老爷。”佣人领命退了下去。 谢母看着谢柏年,无奈地摇头失笑。明明关心女儿,却总是把父女关系弄得剑拔弩张,这父女俩的脾气还真是对上了。 军统将袭击者的子弹收集到一起,分析出两支机关枪都是德制的mp35,子弹用的是9×19毫米鲁格手枪子弹。这种武器产量并不高,德国目前仅生产了不到两千支,这么少产量,竟然能流到中国,足以显示袭击者的身份不一般。 陆云泽将报告交给宋庆慈,并附上个人的分析报告,认为特高课成员常用的是美制武器,而不是德国武器,袭击者最大的可能就是神秘基地的余孽,只有他们才会不顾一切地亡命袭击。 宋庆慈给出的答案很简单,你认为是神秘基地的余孽所为,但都是猜测,我要的是证据。为什么那些人要杀你?他们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如果要报复,杀我或是沈丘不是更好?而在车内的沈丘根本就不是对方要杀的重点。所以我们要找到凶手,决不能让真正的袭击者看笑话,不要目光狭隘地只放在神秘组织的身上。 陆云泽想要启动调查基地的事情再次被宋庆慈拒绝,这也更加让他肯定了他之前的猜测。宋庆慈与剿灭假基地的事情有关系。所以他才那么害怕有人接触基地的资料,生怕事情败露。 显然,在宋庆慈这里,如果不用上偷和抢的手段,他都别想拿到基地的资料。而目前他根本不知道档案藏在哪里,并不适合用上这么极端的手段。 陆云泽刚走回办公室前,麦雅丽便来报告:“副座,邵阳要见您。说那六具尸体有了新的发现。” 陆云泽暗暗心惊,那六个人中有四人是他杀的,邵阳到底有什么新发现? “请他来我的办公室。”陆云泽不动声色地说。 “是。”麦雅丽领命离开,很快领邵阳来到陆云泽的办公室。 “坐吧,邵医生。”陆云泽见邵阳落了座,才问道:“邵医生有什么新发现?” “陆局长,经过解剖,我发现四具被火焚烧的尸体胃中有东北大米,并且胃中的食物和另外两名被杀的特高课的成员一样,我确定他们是一批人,都是特高课的人。” “哦?就凭这些你就能确定他们都是特高课的人?”陆云泽看向邵阳的目光中充满疑惑,这些人是不是特高课的人,陆云泽比谁了解得都清楚。但邵阳的推理稍显武断了。 邵阳打量了下陆云泽的表情,继续道:“那些人的胃中是东北大米,东北大米口味好,但是价格高,一般的杀手组织不可能一起享受这么贵价的米。” “有些道理。”陆云泽点点头,“这只是合理猜测,并不能作为我们办案的证据。” “或许可以从他们买米的地方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呢?”邵阳建议道。 陆云泽不免有些奇怪,邵阳是知名医生,但没听说他对破案有爱好?这明显多此一举的反应,不免让人心中生疑。 不确定的时候,沉默大概是最好的办法。 邵阳见陆云泽不说话,继续道:“我知道几家卖东北米不错的粮店,也许陆局长可以去查查。” 米铺,又是米铺。陆云泽不确定邵阳这番多事的提醒是巧合,还是他与陆云泽钢笔中所提到的米铺有关系。如果他现在是在诈他,他显然不能多言。 “谢谢邵医生的提醒。邵医生还有其他事的吗?”陆云泽摆出要送客的架势。 “我就不多打扰副座了。” 邵阳温和地笑笑,识趣地离开,总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邵阳离开时,恰好在门口遇到了奉命来找陆云泽的谢婉儿。 邵阳温声道:“谢小姐。” “邵医生。”谢婉儿有些惊讶在这里会遇到邵阳。 “你怎么来这了?”两人同时发问,随后会心一笑。 “我来汇报尸检的新进展。” “我来找陆副局长做个采访。”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各自说出理由,忍不住双双失笑。 “婉儿,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吃顿饭?”邵阳问。 “应该我请邵医生才是,感谢邵医生昨晚送我回家。”谢婉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如果昨天邵医生不送我,我还是挺害怕的。” “现在是上午,你的采访什么时候能结束?”邵阳问。 “很快,我换个时间采访也没事。”谢婉儿想着越晚见陆云泽越好。 邵阳看了下表,道:“耽误你的工作就不好了!要不这样,我们中午吃饭,就定在杰克西餐厅。” 谢婉儿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对去见陆云泽还是有很大的为难情绪。 陆云泽听说谢婉儿来见自己,下意识的排斥,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闯入者。闯入他的世界,带给他陌生的面貌。让他发现人和人之间原来还可以相处得如此纠缠不清。这样的牵扯让他感到害怕,索性避开。 谢婉儿见到陆云泽时,陆云泽正在拿帽子,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有什么事找我?我要出去,你最好长话短说。”陆云泽冷着脸,毫不客气,大有和谢婉儿保持距离的意思。 谢婉儿每次见到陆云泽,看他的样子就感觉生气,没好气地道:“我爸让你去家里吃饭。” “我没空。”陆云泽戴好帽子,准备出门。 “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想去我家,我们也没必非得邀请贵客上门。”谢婉儿无所谓地笑笑,继续道:“只是陆伯父那里到底要交代一下。我现在就去给他老人家发电报,说他儿子呢,打算和我们谢家断交了。” 第十七章 退婚的办法 谢婉儿本心上也不欢迎陆云泽去自己家,但第一,陆云泽去不去关系到她的工作问题。第二,这个陆云泽自以为是的嘴脸实在是太讨厌了,凭什么他每次都给她吃闭门羹啊? 当陆云泽转头,用想要杀人一样的眼神瞪着谢婉儿的时候,谢婉儿就知道自己是触到他的软肋了。 只是,她以为他是怕爹的娃,却不知他只是怕身份暴露。 “把地址告诉我,我晚上会去。”陆云泽冷声道。 谢婉儿转身拿起桌子上的笔,迅速写了一个地址给陆云泽。 陆云泽接过纸条,拉开门,对门口的麦雅丽吩咐道:“送谢小姐离开。” “是。副座。”麦雅丽领命。 陆云泽阔步走出房间,一张阴沉的脸隐在帽子下。谢婉儿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总觉得有点眼熟,却未想起这道身影跟她新闻报道上,拿了谷巽的公文包离开的男人极其相似。 陆云泽离开通宝洋行,没有让人开车,而是坐了个黄包车,让拉车的人用最快的速度直接前往成记粮铺。 成记粮铺的面积不小,前厅摆放了很多米面。陆云泽并没有立刻进店调查,而是躲了起来,暗中观察。 邵阳在二十分钟后也到成记粮铺,手中拎着一小袋大米,接近成记粮铺的时候,他左右看了看,才走了进去。 “成老板,今天的东北米怎么卖?”邵阳问。 被唤做成老板的男人是一件大褂在身的中年男人,和邵阳之间显然认识,熟络地问:“邵医生,你要的多吗?” “我打算帮医院采购。” “大生意呀!里面详谈。”成老板旋即将邵阳让进了里屋。 这对话任何人都听不出问题,但藏在暗处的陆云泽却觉得绝对没有这么简单。邵阳也来了成记粮铺,绝对不是巧合。 邵阳和成老板进入屋内,成老板将门关上,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联系上陆同志了吗?” 邵阳的脸色沉重,沉声道:“我今天去见了新到任的陆云泽,并且说了暗号,可他根本没有反应。看起来他并不知道我们的组织。我更加怀疑他不是陆同志了。” 本来暗号很简单。邵阳说东北大米口味好,但是价格高。陆云泽应该说让所有人都吃得起东北米。邵阳再说卖东北米的粮铺多,陆云泽应该回成记粮铺价格实惠,可以做到人人吃得起。可是显然,陆云泽一句都没对上。 邵阳几乎可以肯定,现在的陆云泽根本不是为了革命事业而献身的共产党员陆云泽。 成老板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递给邵阳。 “上次你在医院见了陆云泽,对他有所怀疑后,我已经让见过陆同志的人画了画像,你看看。” 邵阳接过画像,画像上的人与现在的陆云泽相差甚远。 “现在接任上海站副站长的人果真不是陆云泽。”邵阳并不惊讶,只觉沉重。 “冒名顶替的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成老板狐疑地道:“难道是军统内部有了察觉,才换掉陆云泽同志,打算将计就计打入我们内部?” “现在还很难说。”邵阳的表情越发沉重,他担心事情比他想的还糟糕,“我收到特高课内孔燕同志的消息,说有人要杀陆云泽,等我想去救的时候,特高课的人已经都死了!他们身上有两种弹头,其中一种是六号经常用的。” “你怀疑陆云泽是六号假扮的?那真正的陆云泽同志怎样了?警察发现的尸体有他吗?”成老板担忧地问。 “没有,只有六具特高课成员的尸体。如果这个人真是六号,以他的手段,真正的陆同志必死无疑。”邵阳的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如果陆同志是被六号所杀,我一定为陆同志报仇。” 成老板微沉吟,道:“目前的证据还不能足够说明陆云泽同志是被六号所杀。更不确定现在接任上海站副站长的人就是六号。也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目的为何。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我们不动,但是可以让军统内部狗咬狗。”邵阳的心中已经有了计算,将自己的想法一一与成老板交代一番,成老板认同地点点头。 “我记得六号曾在执行暗杀时,胸口中过枪。”邵阳道。 成老板旋即明白他的意思,道:“如果现在的陆云泽是六号假扮的,那他的胸口上,应该会有伤疤。但是我们要如何验证?” “我一会儿去见的人,应该可以帮我们。” “你和孔燕调查的屠龙计划怎么样了?” “还找不到任何线索,医院所有知情人都被灭口,我还在调查。” “屠龙计划是日本人覆灭中国的最大阴谋,要是不能破解这个计划,国家危矣,民族危矣。” “我会加快调查速度。” 邵阳和成老板又互通些情报,约定好各自要做的事情,才起身离开。 陆云泽看着邵阳拎着两小袋米离开成记粮铺,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在粮铺内的成老板。根据他的推测,真正的陆云泽是地下党的人,那么成老板也就是地下党了。而邵阳的身份更是不言而喻。这也就能说通,为什么邵阳要毒杀为日本人做事的谷巽了。 今天邵阳来见他说的那些话,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怀疑。现在知道邵阳是共产党,陆云泽就理解了!邵阳这是来接头的,只是他应该没见过陆云泽,之前交谈的一番话中肯定有暗号,但自己不是陆云泽,也不知道暗号是什么,怎么回答都是错。 如今他没有回答,邵阳一定会怀疑他的身份。 邵阳走到路边,上了一辆黄包车。陆云泽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成记粮铺,快步转进小巷离开。 邵阳来到杰克西餐厅的时候,谢婉儿已经等在那里,正对着门口的她看到进来的邵阳,立刻挥手示意。 “不好意思,来晚了!”邵阳将手中的米袋交给服务生,坐在谢婉儿的对面。 “是我来早了!” “你吃什么?”邵阳将菜单递给谢婉儿,温和地说:“女士优先。” 谢婉儿对邵阳很崇拜,认为这才是成功的男人,事业有成,有爱心、有气质、有见识,人还长得也帅,最重要的是脾性温和。 谢婉儿认为嫁人就应该嫁给邵阳这样的男人。至于陆云泽,虽然人也很帅,但是身上总有一股冷冰冰的味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对自己也不够绅士,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远远不如邵阳。 谢婉儿把两个男人放在一起比较一番后,脑中却浮现出救自己的那个模糊身影,一时间入了神。 “婉儿?”邵阳轻唤。 “啊?”谢婉儿回神。 “想什么呢?”邵阳笑着问。 “想一个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谢婉儿瘪瘪嘴,打开菜单,随意地要了份牛排。 两人随意地客套几句,邵阳关心地问道:“谢小姐,采访陆副局长还顺利吗?” 谢婉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的表情,违心地说:“还算顺利。” “我听说他是你的未婚夫。” 谢婉儿切牛排的手一划,惊讶地看着邵阳,“邵医生也知道了?” “嗯。”邵阳点点头,“要保密吗?” “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谢婉儿苦着脸说。 “怎么会呢?我看陆副局长可是一表人才。”邵阳夸赞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谢婉儿可没忘记他对自己的恶劣。 “哦?”邵阳似乎饶有兴趣。 “你看看他,一张冰块脸,浑身上下透着凉气,才一接近他已经浑身冷得发抖。谁要是真的跟他在一起,跟在冰窖里生活没区别。”谢婉儿忍不住数落陆云泽的话,让邵阳失笑。 “不过他的事也与我无关,我是一定会跟他解除婚约的。”谢婉儿似乎下了决心。 邵阳去握咖啡杯的手僵住,他或许不该牵扯谢婉儿进来。 谢婉儿看邵阳的表情不对,问道:“你怎么了?邵医生?” “我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邵阳忽然道。 “什么办法?”谢婉儿惊喜地问。 “我听说陆云泽在军校时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在胸口纹了恋人的名字。如果你能证明他心有所属,并不想继续婚约,或许可以顺利解除婚约。”邵阳提醒道。 “真的?”谢婉儿不免惊喜,旋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邵医生,你怎么会了解陆云泽?你对他的事很感兴趣?” 谢婉儿说完,身体不免抖了抖。 “邵医生,陆云泽可是男人啊。” 邵阳被眼前这位玩文字的小姐开的脑洞,弄得尴尬。 傍晚,天边飘着火红的彩霞,绚丽非常。 陆云泽走出通宝洋行,看到谢婉儿等在门口,眉头微微一皱。白天答应她,只不过想先安抚过去,根本没想过去谢家。尤其是谢婉儿和邵阳的熟悉,更让他不想过多接近谢婉儿和谢家,免得自己暴露。但显然谢婉儿没给他这个机会。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谢婉儿看到陆云泽,笑道:“陆局长,我可是亲自来接你了。” 陆云泽算是看出来了,去谢家这事他是躲不过去了。 第十八章 初觉醒 通宝洋行门口人来人往的,实在不适合与谢婉儿多纠缠,他只能坐上汽车的后座。 谢婉儿也坐进后座,尽量离陆云泽远一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陆局长,我听说昨天在通宝洋行门口有人被杀,究竟是谁做的?” “还在调查。”陆云泽不想多说。 “有没有可能是上海最有传奇色彩的杀手六号做的?”谢婉儿试探着问道。 陆云泽看向谢婉儿,他的心里有一丝不适,却还是压下情绪,平静地说:“他是一个人,袭击的人当时至少有三个人。” “说不准有什么七号、八号、九号呢?”谢婉儿随口嘀咕一句,又自顾自地叹道:“也不知道六号有没有名字?” “重要吗?”陆云泽反问。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在基地里被圈养长大,那里边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代号。他们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哪天在自己的号码被别人替换。 “虽然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里边却寄予了父母对孩子的爱。”谢婉儿的表情认真,“如果有人的名字就叫六号,那说明给他们取名字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安好,他们只是被编成号的工具。工具用坏了,用旧了,就会被丢弃。但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谢婉儿的话让陆云泽陷入了思绪,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可以说他已经默认了那样存活的方式。如果不是出了变故,他大概不知道人还可以有另外另一种活法。如果不是因为谢婉儿的话,他不会去思量人不该活得像是工具一样。 陆云泽看着谢婉儿认真的脸庞,原以为她只是个刁蛮小姐,报社里毛躁的小记者,未曾想她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干嘛一直看着我?我的脸上有东西吗?”谢婉儿摸了摸脸,不解地问。 被她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若是在基地里,这会儿他只怕已经丧命了。 他懊恼地收回视线,表情冷冷地看向车窗,不理懵懂的谢婉儿。 谢婉儿讨了个没趣,不满地冲着陆云泽努努嘴,她干嘛和这个冰块说那么多? 汽车很快在谢家大宅前停了下来,谢婉儿自顾自地进门,对开门的佣人说:“后边这位可是我爸的贵客,你们要伺候周到些。” 谢婉儿的话里明显有情绪,对于他来谢家并不是真心欢迎。 陆云泽跟随谢婉儿进了客厅,谢柏年和谢母立刻站起身相迎。 谢柏年大笑道:“贤侄,你可来了!快坐,快坐。” 谢母看着陆云泽刚毅的脸庞,笔挺的站姿,面带满意的笑容。 “伯父,因为刚刚上任,公务繁忙,没能立刻拜访您,请您恕罪。”陆云泽显得彬彬有礼,脸上的孤傲冷酷全都不见踪影。 “贤侄太客气了!我有幸见过戴笠先生一面,知道稽查处的工作很重,我们是一家人,什么时候来都一样。”谢柏年爽朗地道。 谢婉儿不满地暗中噘嘴,她爹还真是的,在人家面前就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却往死了逼她。 陆云泽和谢柏年、谢母落了座,陆云泽的话虽然不多,但举止和谈吐有礼,讨得谢柏年和谢母好个欢喜。 谢婉儿的心头暗急,这与自己的计划不符。她本来想着陆云泽拒婚,亦或是傲慢无礼惹父母不高兴,她的婚事就算是不能立刻取消,也可以缓一缓了。哪里想到三人坐在一起竟是一片和谐。 谢婉儿不好当着父母的面找麻烦,更不好当着父母的面让陆云泽脱衣服看他的胸口有没有纹身。如果没有的话,自己家的老爷子首当其冲地教训自己。她只能拉起陆云泽,道:“爸,我有点事和陆大哥说。” “这孩子,懂不懂礼貌。”谢柏年的脸色沉了下来。 “老爷,年轻人的事,我们还是别管了。”谢母一脸笑容,认为女儿可能是和陆云泽说什么私房话。 谢婉儿将陆云泽拉出客厅,谢柏年的脸色才恢复,道:“我们太惯着她了。也该让人好好管管她了!不如今天就和云泽说一下,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 “会不会太快了?毕竟我们才第一次见云泽。”谢母担忧地道。 “云泽不论是长相还是身份都和婉儿是良配,只看陆大哥,就知道云泽的品格也不会差。婉儿年纪也不小了,要是继续疯疯癫癫地乱跑,出了什么乱子就不好了!”谢柏年坚持地道。 “老爷,你这么着急让婉儿嫁给云泽,真的只是为了婉儿吗?”谢母问。 “你想说什么?”谢柏年沉了一张脸,声带警告。 谢母委屈地住了口,没有再多言。 谢婉儿带着陆云泽进入书房,陆云泽一路都冷着脸,对于谢婉儿要做什么也不多问。 “陆局长,喝杯咖啡吧。”谢婉儿端起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咖啡,笑得有些谄媚地递给陆云泽,“这是我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咖啡,可香了。” 陆云泽把她眼中的算计尽收眼底,抬手按在咖啡杯上,说:“我不喝凉咖啡。” “事儿还真多。”谢婉儿不满意地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陆云泽问。 “没什么没什么。”谢婉儿赶紧挂上讨好的笑,“这种咖啡就要凉着喝才好喝,你没听说过冰咖啡吗?” 谢婉儿圆溜溜的眼睛一转,手上忽然用力,就想要将咖啡泼在他的衣服上。到时候他的衣服湿了,他不就得脱衣服换衣服了? 她哪里知道,陆云泽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为何,却把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她端着咖啡杯的手一用力,他已经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掰,将一杯咖啡泼在了她的身上。 “啊——” 谢婉儿一声尖叫,也不知道是手腕太疼,还是因为突然被咖啡泼在自己身上而惊讶。 她手腕上的疼痛让她的手上一松,扔了咖啡杯,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时胡乱按住身后的桌子,才稳住了身体。桌子上一摞剪下来的报纸因她的胡乱抓碰,散落起来。可气的是她这么狼狈的时候,陆云泽居然身手敏捷地接住咖啡杯,稳稳地放回桌子上,却不管要摔倒的她。 谢婉儿气得狠狠地瞪了陆云泽一眼,这人不扶她,接咖啡杯的动作倒是利落。 第一招失败,就这样气馁,显然不是她的风格。 “那个,咖啡没洒在陆局长身上吧?”谢婉儿笑眯眯地向陆云泽逼近,抬起的手试探着伸向他的胸口。谢婉儿一心想要扒开陆云泽的衣服,找到他心有所属的证据,却不知道她这会儿急不可耐地想要扒男人衣服的举动,如果再配上“你就从了我吧”几个字,活脱脱地就是强迫良家男人的女流氓表现。 只可惜,陆云泽不是什么文弱书生,她这边刚一发动猛扑,他已经一个闪身躲开。她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对面的墙冲去。嘭的一声,额头撞在墙上,才停了下来。 谢婉儿捂着额头,欲哭无泪,转头瞪了一眼跟没事人一样的陆云泽,忍不住嘟囔道:“真是块木头!” 陆云泽拧眉,不解她说的“木头”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谢婉儿知道自己很难得手,恼怒地蹲下去捡散落一地的报纸。有一些报纸染了咖啡,被浸湿。 谢婉儿只能一张一张地摆在桌子上,去晾晒。 陆云泽拧眉看着报纸上的内容,一时间出了神。 谢婉儿看到陆云泽的反应,忍不住道:“这些都是日本人在中国做下的坏事,他们残忍如野兽,肆意杀害我国百姓。你看看这些报道,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在长春活埋了中国被俘人员200多人;11月在齐齐哈尔捕杀马占山部伤兵数百人,之后在抚顺近郊制造平顶山惨案,屠杀村民3000余名,全村仅存活1人。” 谢婉儿又捡起一张关于六号的报道,放在桌子上。 “日军热衷于对我们大规模集体屠杀,而这个六号的行为就是日本人的帮凶。他暗杀爱国人士,残害上层栋梁,一桩桩一件件简直不是人所为。” 谢婉儿眼中的仇恨掀起了陆云泽心里的惊涛骇浪,若让她知道他就是六号,她大概会在下一瞬杀了他。 陆云泽面无表情地翻动着谢婉儿收集的报纸,上面记载着平顶山惨案、新宾县数十个村子残杀1万余人的大惨案、把中国1000多村民几乎杀绝的老黑沟惨案、屠杀1万多人的清源镇惨案、惨杀13000多人的通化和白家堡子惨案、“冬季肃正”讨伐时屠杀5900多人…… 惨案数不胜数,照片触目惊心,被开肠破肚的妇女,被残害的少女,年幼的儿童,遍地的尸骸和头颅,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人发指,怒发冲冠。 谢婉儿每次看完这些记录,都会对日军产生无比的仇恨,恨不得弃笔从戎,直接扛枪保家卫国,只是她要用笔来唤醒更多的人起来抗日。她希望从陆云泽的表情中读到愤怒、悲伤等情绪,可陆云泽的脸上还是毫无表情,要不是他拿起这些报纸,认真地翻看着这些新闻,谢婉儿还以为他根本就没看。 “还有这些。”谢婉儿又拿出一摞报纸,递给陆云泽,“这上边都是六号的恶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第十九章 再见,再也不见 陆云泽面无表情地接过她递来的报纸,心中却是波涛汹涌,震惊且慌乱。 没错,他在基地的代号是六号。但是,从新闻上来看,六号在上海的传说却是由来已久。这些刺杀行动除了周友全的案子是他第一次出手,其他的案件明明都不是他所为,却与他的手法何其相似。哪怕是用的枪支、匕首也是一模一样。 陆云泽不禁回想起,在基地时,教官会不停地训练他们用什么样的手法去杀人。这世上的六号不是一个人,自从上任六号死亡,他才接替六号的代号。 基地不停的复制同一个人,为的是保持六号对上海的威慑力和神秘感,令警察局和百姓都人心惶惶。 他不只是没有名字,甚至连个独立的代号都没有。他不过是一个复制品。如果他死了,他相信,还会有其他的复制品接替六号这个代号。 杀手也是人,看起来没有感情,没有人性。其实只是将人性深深地掩埋,因为基地里是容不下那些多余的感情。陆云泽虽然完成培训,但人性还未彻底泯灭,看到日军在中国做下的恶事,满心愤怒。 这样的了解,让陆云泽更加坚定地想要找到九号,自己这辈子在世界上唯一挂念的人。至于冷冰冰的基地,无关的他人,陆云泽不在乎,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管,要不是因为找不到基地就找不到九号,陆云泽绝不会去调查基地的事,早就走得远远地了。 “你们会全力抓捕六号的,是吗?”谢婉儿试探着问道。 陆云泽拿着报纸的手微僵,放下手里的报纸,冷淡地说:“这句话你应该去问警察局,六号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警察要是能抓到,六号也不会在上海杀了那么多人。”谢婉儿不满地嘟囔一句,“全上海就你们的情报工作搞得最厉害,你们却不肯管这事,简直是冷血动物。不对,你们等同于六号那个恶魔的帮凶。” 陆云泽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报纸,转头看向谢婉儿,质问道:“报纸上的报道多为猜测,你从中能知道多少真相?” “没错。这里边很多报道是猜测,但恶魔就是恶魔。即便这个推测的过程是错的,也改变不了六号杀了那么多人的恶魔本质。”谢婉儿的情绪也不免激动,“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若是让我找到六号,我即便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与他同归于尽,为民除害。” 陆云泽被谢婉儿逼视得竟是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脚步,两人对视了许久,陆云泽才说道:“如果你有六号的情报,可以提供给我。” 话落,他便绕过她,大步走出书房。 谢婉儿想要追出去跟他辩论,却在跑出去两步后,想起来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全是咖啡,这个时候跑出去铁定被她爸骂,她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谢家为了迎接陆云泽的到来,可以说是大摆筵席。席间谢柏年更是与陆云泽谈笑风生,俨然一副已经拿他当自己半个儿子的架势。 几番推杯换盏下来,谢柏年终于按捺不住,进入正题。 “贤侄,我和大哥之前通过电报,我们的意思是将你和婉儿的婚事赶快定下来。”谢柏年道。 陆云泽的表情一僵,未想到第一次上门,谢柏年居然就提到婚事。 正在吃饭的谢婉儿更是差点被一口米饭噎死,艰难地咳出嗓子里的米饭后,谢婉儿连忙求救似地看向陆云泽。 他不是不喜欢她吗?这个时候不拒绝了是什么意思? 谢柏年看着谢婉儿毛躁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对着陆云泽时确实眉开眼笑,甚至是有点讨好的味道。 “既然你们两个都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谢柏年自顾自地说。 谢婉儿见向陆云泽求救无望,连忙表明立场,“爸,我不嫁。” 她一点都不喜欢陆云泽,尤其是几次接触下来,陆云泽完全不符合她心目中另一半的形象。 “胡闹!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你同意不同意。”谢柏年转头对陆云泽道:“云泽,婉儿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才会胡说八道,以后你该管就管。” “我不嫁!”谢婉儿激动地站起身,“爸,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不能逼我嫁给不爱的人。” 陆云泽愣了一下,看向谢婉儿,她的心上人是邵阳吗? “还不坐下!”谢柏年被谢婉儿大胆的话气得满脸怒容,胸膛起伏。 谢婉儿的心里不甘,但还是配合地坐回椅子上,狠狠地瞪了陆云泽一眼。 陆云泽被她瞪得失笑,她倒是把气都撒到他这里来了。 谢柏年看向焦急的谢母,吩咐道:“你明儿便请人选个黄道吉日,这事不能再耽搁了。” 谢柏年不知道谢婉儿刚刚那句话是气得胡说八道,还是真的有了心上人。总之这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自是越快越好。 谢婉儿一听这话,急得就要哭了。红着眼睛看向陆云泽,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俏皮,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知怎的,陆云泽心里的一角就软了一下,转头对谢柏年说:“伯父,我刚来上海,立足未稳,不适合立刻成婚。” 他本不该说这话,邵阳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他再拒婚,只怕会更加坐实了他是冒名顶替的。最稳妥,最能混淆邵阳注意力的办法其实是答应婚事。再在陆家父母到上海之前离开。 可是,看着谢婉儿刚刚那副示弱求助的模样,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他微微收紧垂在身侧的拳头,心软?于他而言,多么陌生的一个词。 陆云泽的话不禁让谢婉儿惊讶,她是在向他求救。但他向来不给她的面子,不是应该看她的笑话,才符合他的风格吗?这一次怎么就与她站在一起了? “云泽,你是不是因为婉儿刚刚的话?这孩子是一时间舍不得离开父母,才会胡说八道的。”谢柏年解释一番,又怕不够说服力地保证道:“我谢家的女儿要嫁给谁,自是我说了算。云泽,你不用担心。” “爸,我不是你手上的商品。”谢婉儿不高兴地反驳。 “还不给我住口!”谢柏年黑着一张脸,大有女儿坏了他大事的意思。 谢母见父女俩剑拔弩张,只得给女儿使眼色,让她别再说了。 “谢伯父,我并不是因为婉儿刚刚的话才这么说的。确实是因为我的原因,工作上千头万绪,没有理清头绪之前,根本无心结婚。”陆云泽道。 “结婚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和你伯母都会办好。至于新房,我有个宅子在法租界,你们去那里住就行。放心,一切都不用你办,只要等着迎娶婉儿就好。”谢柏年一心要将女儿嫁给陆云泽,对他的拒绝根本没当一回事。 陆云泽闻言,这下彻底明白了。谢柏年这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将谢婉儿嫁给陆家啊。若说毫无所图,他是不信。 “谢伯父想得真是周到。”陆云泽闻声迎合一句,转而却是话锋一变,道:“只是谢伯父,我好歹也是南京政府亲自任命的副处长,还不想做一个强迫女人的恶霸。” 谢柏年一听这话,这不还是因为谢婉儿对婚事的拒绝吗?他旋即给谢婉儿递眼色,示意她开口。 谢婉儿简直要哭了,她刚刚还在感谢陆云泽帮了她,这会儿怎么就把球踢还给她了? “伯父,您不必逼婉儿。”陆云泽转头看向憋屈的谢婉儿,“我有信心让婉儿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谢婉儿听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陆云泽真的看上她了? 谢母一听这话,赶忙打圆场,道:“老爷,既然如此,就给孩子们点时间吧?” 谢柏年不甘,还要逼婚,谢母连忙小声劝道:“老爷,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 谢柏年重重一叹,想想也是,自己的女儿他都逼不了,更何况是陆云泽了。只好妥协。 “既然这样,等三个月后,我的寿宴时,陆大哥来上海,我再与他商议你们的婚事。”谢柏年算是做了最大的让步。 谢婉儿知道再挣扎也无用,只能让她爹限制她的自由,索性暂时默认了这个结果。 至于陆云泽,现在的结果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至少不用那么快见到陆家父母,识破他这个冒牌儿子。 陆云泽离开的时候,谢柏年让谢婉儿去送。谢婉儿这次倒是没有不情愿。 俩人出了谢家大宅,谢婉儿便忍不住地说:“今晚谢谢你。” 她向来恩怨分明,即便陆云泽拒婚只是为了自己,但他到底是在她求救的时候施以援手了,而不是看她的笑话。 月光下的她,一条白裙,难得温婉贤淑一次,倒是有点白衣胜雪的味道。 他一时间有些晃神,却又旋即从中抽出,冷冷地说:“不必谢我,我本就不想娶你。” 谢婉儿差点没被他这么直接的话噎死,即便是实话,也不能在别人表示感谢的时候说吧? “那正好,我们以后好好的划清界限。”谢婉儿不满地瞪他一眼,“再见。” 谢婉儿转身走出两步,旋即又停下脚步,转头对陆云泽道:“不对,是再也不见。” 陆云泽抿眉看着跑开的谢婉儿,心里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他们应该不会再也不见吧? 第二十章 陆云泽的画像 清晨,通宝洋行刚刚开始营业,却已经成为被监视的对象。 藤原直树带着几人躲在通宝洋行对面的饭店里,盯着通宝洋行的门口。 通宝洋行内,陆云泽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研究手上可见的档案。这时,麦雅丽走了进来。 “副座。” “有事?” “外边有人找副座。” “是什么人?”陆云泽问。 “是一位叫谢婉儿的小姐。”赵丽雅复又道。 “让她进来。”陆云泽不禁想,这丫头昨儿才说再也不见,这会儿就又找他了? “她不肯进来。想请副座出去一趟。”麦雅丽又道。 陆云泽皱起眉头,没有动。 “副座如果不想去,我替副座去回了。”麦雅丽说着向门口走去,才一拉开门,就听陆云泽忽然道:“不必了,我出去看看。” 陆云泽没好气地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麦雅丽陪着陆云泽走到大门口,陆云泽左右看了看,问道:“人呢?” 藤原直树盯着陆云泽,狰狞地笑着道:“原来他就是陆云泽,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 通宝洋行右边的楼上,一把狙击枪探了出来,瞄准陆云泽的脑袋,随时准备扣下扳机。 陆云泽走出门口,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基地里训练的时候,每次到生死关头都会有这种感觉。此时,他的眉心处隐隐发痒,明显是被狙击手锁定。 陆云泽急问:“找我的人呢?” 麦雅丽也在疑惑,旋即问守卫,“找副座的人呢?” “人刚刚走了。”守卫回道。 “她长什么样子?”陆云泽连忙问。 “大概比麦小姐矮一些,眼睛不太大。”守卫回忆了一下,描述道。 陆云泽一惊,不是谢婉儿。谢婉儿是大眼睛,比麦雅丽要高出半个头的。 那对方为什么要引他出来? 陆云泽旋即反应过来,扣住麦雅丽的胳膊就向里边走去。 “快走。”陆云泽压低声音提醒。 他们的动作是快,却不如枪子快。 藤原直树好不容易又找到了杀死陆云泽的机会,哪里会容许自己再次失手。 对着狙击手一摆手,几颗子弹就一起飞了出去。就算是这一波子弹打不到陆云泽,也要将门口的军统成员统统放倒。让陆云泽置身于没有人保护的环境下,下边的杀手才能更容易射杀陆云泽。 陆云泽感觉到子弹袭来,抱住麦雅丽,两个转身,将麦雅丽压在了一旁的墙上,才险险地躲开飞速而来的夺命子弹。 原本要射杀麦雅丽的那颗子弹擦着陆云泽的胳膊而过,他雪白的衬衫迅速被鲜血染红。 麦雅丽还没弄清楚状况,便见门口的守卫已经被射杀倒下,血水顺着陆云泽的手臂流下。 “副座!”麦雅丽抓住陆云泽的胳膊,惊恐不已。 “你快进去。”陆云泽推开麦雅丽,抽出手枪,对着右边的狙击手开火,同时大喊道:“戒备,有杀手。” 麦雅丽被推进了安全区,惊魂未定的她看着一条胳膊已经被血染红,却仍旧不慌不乱地端着枪射击的陆云泽。 军统的人对枪声是最敏感的,两方一交火,郭鹤翔等五六个特务从洋行内蹿出,将陆云泽围住,对着右侧楼房开火。 楼内的狙击手被子弹打得抬不起头,迅速收起狙击枪,猫腰离开。 陆云泽推了下郭鹤翔,大喊道:“给我追。” 郭鹤翔抽出手枪,朝着楼房跑去。 “郭副队长和我去左边堵截,去四个人上楼抓捕,其他人去右边。”陆云泽迅速分配任务。 陆云泽知道暗杀自己的人应该是特高课成员,只有他们才会像是疯狗一样不依不饶。 军统成员迅速领命散开,郭鹤翔勇猛向前。 陆云泽本不想对刺杀自己的人进行抓捕,而是直接击毙。若是这些人落到宋庆慈的手里,不管是六号的身份,还是陆云泽暗中的身份,他都不会有好结果。 郭鹤翔跑在前面,陆云泽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本来有一段距离,但到拐角的时候,陆云泽已经快速追上,郭鹤翔却不知道。 拐过弯的郭鹤翔恰逢看到藤原直树带着狙击手上车逃窜。陆云泽迅速躲避到一边隐藏,举起枪,对准藤原直树的方向,打算狙击手一对郭鹤翔发动攻击,就暗中放枪打中藤原直树和狙击手,这样既救了郭鹤翔,也能说明他抓不到活口是情非得已。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郭鹤翔对着两人开火,子弹打在两人身旁,却打不中两人。而且藤原直树压下狙击手的枪,不让他还击,自己朝着郭鹤翔的方向打了几枪,子弹也打不中站在中间的郭鹤翔,两个人像是一对蠢货。 藤原直树和狙击手上车,逃之夭夭。 陆云泽一瞬间便懂了,郭鹤翔是特高课的人。这个人的存在会随时威胁到自己。他缓缓举起手枪,瞄准郭鹤翔的后脑。 他现在趁乱杀了他,不只能解决自己的危机,还可以推给特高课。 “副座,副座,我们来了!”沈丘带人过来,在后面大喊。 陆云泽降下枪口,暗道可惜。要是现在将人给杀了,沈丘等人赶来得太快,根本没法解释杀郭鹤翔的敌人跑哪去了! 沈丘和手下来得很快,陆云泽见这么多人过来,自己不再追击,命令道:“一定要将杀手给我找出来。” 杀手撤退得很快,军统的人最终没能抓住狙击手,只看到一辆汽车扬长而去。想要继续追的时候,汽车内的狙击手拿着冲锋枪打了一梭子子弹。在如此猛烈的火力下,军统成员只能放弃追捕。 陆云泽胳膊上的伤口虽然不浅,好在子弹擦着皮肉而过,并没有留在皮肉里。便也没有去医院,只是由麦雅丽简单包扎了一下。 向来风情万种,能言善道的麦雅丽这次倒是有些沉默。 陆云泽扫了她一眼,有些不适应,却也觉得这样相处更好些。 直到仔细地为陆云泽包扎完毕,麦雅丽才开口。 “副座不该救我。”麦雅丽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纱布,一边说:“副座的命比我的重要。” 陆云泽自嘲一笑,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他的命也是重要的。是因为他现在是假扮的陆云泽吗?如果这层假扮的伪装被撕下,他大概便会成了谢婉儿口中,人人都想杀死的恶魔了。 “副座笑什么?”麦雅丽不解地问。 “没事。”陆云泽站起身,“去开会吧。” 陆云泽说着,站起身,自顾自地向外走去。 麦雅丽站在桌子边,看着他离开的眼神异常复杂。 宋庆慈闻讯震怒,迅速赶回通报洋行。 他的座驾很快在通宝洋行门口停了下来,由特务护卫着下了车。 宋庆慈刚一下车,一个小孩忽然跑了过来。 护卫的特务见状,立刻推开冲上来的孩子。 “干什么的?”特务呵斥道。 小孩摔倒在地,手上拿着的档案袋掉在地上。他连忙捡了起来,急切地说:“有位大哥哥,让我把这份文件交给一个叫宋庆慈的人。” 宋庆慈向前的脚步停住,转头摔倒的孩子,问:“谁让你送来给我的?” “我也不认识。”孩子摇摇头,认真地回道。 “把文件拿着。”宋庆慈吩咐一旁的特务。 “是,局座。”特务领命,拿过小孩手中的文件,迅速走进通宝洋行。 小男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离开。 成老板隐藏在暗处,看到小男孩亲手将档案交到宋庆慈的手上,才放心地离开。 里边装的正是真正陆云泽的画像,他相信宋庆慈看到陆云泽的画像,画面一定会很精彩。 宋庆慈命手下将小孩那里取来的档案袋送去他的办公室,他则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会议室。 几次在军统门口进行刺杀,要是再抓不到人,老板非得将自己换掉不可,戴笠决不会允许有人挑战军统的威信。 陆云泽坐在会议桌的左手第一位,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庆慈大骂:“沈丘、郭鹤翔,你们的行动队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人几次在大门口袭击,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找到袭击者,给我个交代,否则我就给你们个交代。” 沈丘和郭鹤翔低着头,不发一言。洋行的守卫工作是他们做的,被袭击,还抓不到人,他们有最大的责任。 宋庆慈看向陆云泽,语气缓和了些问道:“云泽,联络点再次被攻击,几次事件都指向你,你可是与人结了什么怨?” “没有。我初到上海。只接触过军统内部的人,怎会与人结怨?想必只是巧合。”陆云泽旋即否定了宋庆慈的怀疑。 宋庆慈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只能就此带过这事,吩咐道:“既然不是冲着你来,我便放心了。接下来,你要盯着沈丘他们,一定要抓到袭击者。” “放心,局座,我一定会尽力找出那些人。”陆云泽保证道。 “沈丘,在门口给我多派点人,别让我看到这里再次被人袭击。”宋庆慈就恨不得拍桌子了。 “是。”沈丘垂着头,像只斗败,又怀恨在心的公鸡。 第二十一章 画像丢失 “目前虽然还没有调查出袭击者的身份,但我们不应该放弃任何一条线索,一方面要继续追踪袭击者的车辆,还要关注被覆灭的基地。”陆云泽平静地看着宋庆慈,明显见他有些震惊后,他才继续道:“据我所查,前一阵子有人在基地的附近杀害了我们两名成员。说明还有余孽存在,我们要加强人手,防止发现余孽,却无法抓捕的情况再次发生。” 沈丘与宋庆慈互看一眼,沈丘说:“我们已经加派人员,并且协调了一部分士兵,现在要是有余孽前去,一定会被我们抓住。” 沈丘的话并不能让陆云泽满意,也可以说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目的,道:“沈队长,我愿意相信我们的成员,但他们的级别太低,一旦压不住那些当兵的,很可能出现防守漏洞,所以我建议你亲自去那里协调,向军队体现出我们的重视,还能顺便养伤。” “局座、副座,我的伤不碍事,我想亲自找出敢在军统门口开火的袭击者。”沈丘不愿意去基地,那边只是监视,无所事事,没什么可协调的。 军统是委员长的耳目,哪支军队敢对军统的事当成玩笑,委员长就会让哪支军队的领导成为玩笑。当然,这是指委员长的嫡系部队。那些军阀部队的反应就会差一些,但也绝不会和军统的高层对抗,所以只要队长级别人员出面,任何部队都得配合。 “沈队长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不去的话,下面的组长级别不高,处理起来会有麻烦。” 陆云泽在引导沈丘的想法,沈丘自己不去,组长级别不够,够级别去的就只剩下郭鹤翔。 “局座,副座,让郭队长去协调吧!”沈丘果然提出让郭鹤翔去。 陆云泽请示道:“局座,您的看法呢?” “让鹤翔去也没问题,他年轻,协调好后立刻回来。现在日本人在华北地区不断闹事,老板让我们注意日本人的情况,不要延误。”宋庆慈说出的话就等于一锤定音,其他人都不能提出反对意见。 这样的结果正中陆云泽的下怀,沈丘是宋庆慈的人,他越是希望沈丘去,他们越会觉得他有目的,不肯让沈丘去。如此一来,去的只能是郭鹤翔。他们也不会想到他原本的目标就是郭鹤翔。 郭鹤翔偷偷瞄了眼陆云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刚刚那番话到底是真的希望沈丘去?还是拐弯抹角地希望自己离开? 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会议室里,各怀心思,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郭副队长,你立刻出发,争取快点归队。”宋庆慈吩咐道。 “是。局座。” 郭鹤翔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适合提出反对意见,静观其变才是上策。得到宋庆慈的允许后,起身离开,直接叫人开车送自己去被剿灭的基地。 散会后,宋庆慈与沈丘一起回到办公室。这才想起来那个小孩送来的文件袋,去翻找时,却发现文件袋不见了。 宋庆慈不禁震惊,旋即命沈丘挨个办公室搜查。刚刚开会时造成的紧张气氛还没有散去。沈丘带队这么一搜,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陆云泽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落座,便看到办公桌的正中央放着一份没见过的档案袋。 他愣了一下,打开档案袋,里边赫然便是真正陆云泽的画像。 他大惊,正在猜测是谁送来了这份文件时,走廊里已经乱了。沈丘正带队挨个屋子的搜查,声称宋庆慈丢失了重要的文件。 如果沈丘找的是这份文件的话,宋庆慈应该还没看过。如果看过了,也不必如此紧张,直接将他逮捕,找南京政府的人前来一验便可。但是,是谁把文件送到他的桌子上?送文件的人一定看过了。目的是什么? 陆云泽的心里有一大堆的疑问,而沈丘带着大批的人就在走廊上,他现在要烧毁画像根本不可能。一起吃进肚子里也不可能。但凡留下文件袋,或是画像,都会让老奸巨猾的宋庆慈对他起疑心。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包扎起来的手臂,迅速将画像折叠好塞入纱布中。推开窗子,在文件袋里装了一叠稿纸,保证重量后,扔向楼下驶离的汽车。 准确无误地将文件袋扔到郭鹤翔驶离的汽车,陆云泽迅速关上窗子。 车里的郭鹤翔听到车顶有响动,没有多想,以为是带起的石子。车子很快开出通宝洋行。 这一边,沈丘也带人推开了陆云泽办公室的门。 其他特务负责在屋子里搜索,沈丘则来到陆云泽的面前,低声道:“副座,我奉局座之命来搜查重要文件,得罪了。” 陆云泽淡定一笑,抬起手臂,任由沈丘搜身。 特务在陆云泽的办公室中找寻无果,沈丘同样在陆云泽的身上搜不到。 陆云泽放下手臂,看向站在门口看戏的麦雅丽。她这会儿正噙着妩媚的笑意看着他。他清楚的记得,他们去开会时,麦雅丽因为是文职,并没有去。 沈丘在陆云泽这里什么都搜不到,难免不甘。他盯视着陆云泽,视线最终落在他被包扎起来的手臂上,重点关注最后面略微有些鼓起来的地方。 “副座的伤势不知道如何了?不如让属下帮副座看看?”沈丘道。 麦雅丽见状,旋即上前,抢先一步握住陆云泽的手臂。 “幸好沈队长提醒。副座,刚刚您着急去开会,我也没来得及帮您仔细处理伤口,不如趁现在,我帮您上点药。”麦雅丽拉着陆云泽走到椅子边坐下,抬手去解他胳膊上的纱布。 陆云泽死死地盯着麦雅丽,身体紧绷,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会儿一屋子里的人,他就算是拒绝麦雅丽打开纱布,沈丘也会要求他打开纱布。 不如他赌一把,只要这个女人敢有异动,他就劫持了她逃走。 麦雅丽不急不忙,镇定异常地解开陆云泽手臂上的纱布。站在沈丘的位置,本来可以清楚地看到麦雅丽的动作,谁知道麦雅丽的身体微微挪动,就顺利挡住了沈丘的视线。 沈丘一愣,快步走过去时,麦雅丽已经将染血的纱布扔在了地上,露出陆云泽刚刚中枪的伤口。 沈丘一看什么都搜不到,只能不甘地收队离开。 麦雅丽拿过一旁的药水,仔细地帮陆云泽上了药,拿过新的纱布缠在伤口上。缠过两圈,麦雅丽抬手伸向自己的胸口,竟是从乳沟里掏出了揉成团的画像。 她将画像抚平,再次缠入陆云泽的纱布中。 陆云泽也不做声,任由她为他包扎完毕。他才缓缓起身,将她压在办公桌上。 “这份文件是你送入我办公室的?”陆云泽逼问道。 “副座怎么会这么问?”麦雅丽妩媚一笑,“我何德何能接触到局座的重要的文件啊?倒是副座,拿了文件,下次可要小心处理。我救得了副座一次,可救不了第二次。” 麦雅丽抬起一根手指,推开陆云泽,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向外走去。 华灯初上,市井里烟火味飘散。 陆云泽一个人坐在没有点灯的昏暗屋子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石化。他习惯了这般静止,亦或是可以说他习惯了这样的乏味。在此前的人生里,他都是用这样的静止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因为任何一个思绪的暴露,都有可能让他成为别人手下的亡魂。 今天突然冒出的画像差点让自己暴露,是谁将画像给了宋庆慈。绝不可能是南京政府,那边传过来的只能是照片。能够认识陆云泽,不敢面对宋庆慈,暗处行事的人,很可能是地下党。邵阳见过自己不久,就去了成记粮铺,然后画像就出来,很难不联想到他的身上。 当当当—— 敲门声响起,陆云泽缓缓转动视线,冷冷地看向门口。 “谁?” “副座,是我。”麦雅丽的声音自外响起。 陆云泽不急不忙地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你怎么来了?”陆云泽堵在门口,并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麦雅丽也不生气,抬起手里拎着的袋子,妩媚地笑着说:“副座今儿为了救我受了伤,我来给副座送点吃的。” 她说着,直接抬步进门,也不管主人是不是欢迎自己。 “屋子里这么黑,怎么也不点灯啊?”麦雅丽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将灯打开,看了一眼干净的桌面,说:“我来的还真是时候,副座一定还没吃饭吧?” 麦雅丽把自己带来的饭菜迅速摆好,末了打开保温盒。 “副座,快来尝尝,这是我给副座熬的汤。对伤口很有好处。”麦雅丽邀请道。 陆云泽看着风情万种的麦雅丽,在心里猜测着这个女人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他今天救了她吗?不,他感觉得出来,这个女人和原本的陆云泽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假的? 陆云泽没有关门,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你不必谢我,我救你一事,你已经回报我了。”陆云泽冷冷地道。 第二十二章 误会 麦雅丽将汤倒入碗中,放到陆云泽的面前,他却没有喝的意思。 “副座怕我下毒?”麦雅丽一勾红唇,端起汤碗,送到唇瓣喝了一口,便在碗上印了一个唇印,“副座这下可以喝了吧?” 她将唇印的位置对着陆云泽的唇边送去,陆云泽接过汤碗,却没有喝的意思,而是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麦雅丽无奈地一笑,亦是风情万种。她抬手抚上陆云泽的脸颊,叹道:“副座如此明着提防我,还真是伤了我一颗赤诚的真心。” 麦雅丽的手游走到他的唇边,手指在他的唇上轻轻地摩擦。 陆云泽的神色一冷,用力握住她的手。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却没有让麦雅丽知难而退。她反倒是娇叫一声,顺势坐在了陆云泽的腿上。 陆云泽刚要推开她,门口忽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他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谢婉儿站在门口,正在惊讶地看着他们。 麦雅丽看到谢婉儿,不但不羞,反而顺势靠近陆云泽的怀中。 “副座,你弄疼人家了。”麦雅丽故作娇羞地道。 “那个……”谢婉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能说:“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着,捡起地上的袋子,转身快步离开,逃命似的跑下楼。 陆云泽一把推开麦雅丽,快步追出门去,站在二楼的扶手处,看着谢婉儿急速消失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 “副座不是不想娶她吗?”麦雅丽走到陆云泽的身边,跨上他的胳膊,邀功地道:“我如今帮了副座这么大的忙,副座该如何感谢我?” 陆云泽转头冷冷地瞪向麦雅丽,警告道:“我的事,我自有主张,不需要你多事。” 麦雅丽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妩媚地笑开了。 “看来这个小丫头,还是住进了副座的心里去。” 麦雅丽的一根手指指着陆云泽的心口位置,“这里有了弱点可不好,随时能被人取了性命。” 陆云泽死死地盯视麦雅丽,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谢婉儿跑到楼下才停下脚步,直骂自己没用。自己跑个什么劲啊?她才是陆云泽的未婚妻,他这会儿和别的女人乱搞,她不是应该冲上去把事情闹大,然后趁机解除婚约吗? 她抬头看了看还亮着灯的陆云泽房间,又看了看手上的点心袋子,迟疑着还要不要上楼去。 军统再次遇袭,父亲执意让她来探望陆云泽。恰好总编又想挖这个新闻,所以她有了足够的理由来找他。台词已经背好,最终却全无用武之处,落荒而逃。 她正在街上踌躇,身后忽然响起邵阳温和的声音。 “婉儿。” 谢婉儿转身看向邵阳,惊喜地问:“邵医生,你怎么在这?” “我才下班,想去附近吃碗糖水。”邵阳解释一句,邀请道:“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谢婉儿连忙点头。她正不知道如何自处,有人解救她可是好事。 邵阳看着她欢喜的模样,宠溺地笑笑,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她正打算欢喜地跟邵阳离开,一道不悦的声音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 “你打算去哪里?”陆云泽冷冷地问。 谢婉儿一愣,转头看向杵在不远处,正冷冷盯着她和邵阳的陆云泽。 “我打算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啊?”谢婉儿不乐意地反问。 这人凭什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刚刚他还在楼上和女人亲热,这会儿又想管她了? 陆云泽看着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知怎的,越发有兴趣了。 他缓步走到两人的近前,问邵阳,“邵医生不介意邀请我一起去吧?” 邵阳与陆云泽对视一眼,回道:“不介意。” 三人一起来到距离陆云泽家一条街的甜品店,落了座。 “如果不是邵医生,我还不知道我家附近有这样一家店。”陆云泽打量一眼店里的陈设,又问:“不知道除了这家店,我家附近还有什么不错的店?” 邵阳闻言,淡定地微笑着回道:“如果副座打算每天请我吃饭,我倒是不介意一一为副座介绍。” 两个男人对视着,眼神过招,唇角却带着看似友善的笑意。看得谢婉儿一愣一愣的,这俩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这气氛倒像是他俩是一起吃饭的一对,她是个不速之客。正好这会儿等着糖水上桌,她索性去跟老板的小女儿玩。 陆云泽转头看着跟五岁小孩也能玩得乐呵的谢婉儿,不免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谢小姐童心未泯,还真是可爱。”邵阳忽然夸赞道。 成功地吸引了陆云泽的视线后,便又听他继续说:“副座得此娇妻,还真是幸运。” “没错。”陆云泽的唇角微扬,“等到我们完婚时,会请邵医生去喝喜酒。” 不待邵阳接话,陆云泽的话锋一转,却是道:“就是不知道邵医生到那时候还有没有这个自由身。” 邵阳的表情微僵,盯视着陆云泽。 不知道敌人何意的时候,最好不要开口。对方想要说的话,自然会说。 “邵医生的工作是让死人说话,不知道邵医生有没有想过,死物也可以开口说话?”陆云泽转头看向一旁逗小孩玩的谢婉儿,对邵阳说:“我还要感谢我的未婚妻,如果不是她那天的照片拍到柱子里惊人的景象,我还想不到邵医生一人可以分别饰演这么多角色。哪个才是真的邵医生呢?” 陆云泽高大的身姿,体面地穿着,冷傲的神态与这样一家小店格格不入。 邵阳没想到,自己还没摸清楚眼前这个假陆云泽的底细,就已经被反将一军。 他不确定谷巽的死,陆云泽到底知道多少。但他记得,谢婉儿说过,谷巽出事前的照片被陆云泽拿走了。并且,陆云泽在太平间曾提起过“氰化物”三个字,所以邵阳根本确定不了陆云泽是在诈他,还是真的知道谷巽被毒死的真相。 “我以为副座喜欢这种神秘的感觉。”邵阳向前微倾身,压低声音说:“就像是副座!” 陆云泽缓缓勾起唇角,对视着邵阳,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根本无人能从那一潭深湖中探得一丝秘密。 糖水上桌,谢婉儿回到桌子边坐下。 “没想到你们倒是很合得来。”谢婉儿疑惑地道。 邵阳的脾气和谁合得来都不奇怪,陆云泽能与人合得来,她倒是挺奇怪的。 邵阳笑笑,端起糖水,喝了一口,赞道:“还是这家的味道好。” 陆云泽看着眼前的糖水,却没有喝的打算。 谢婉儿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喝?” “我不喜欢喝这种东西。”陆云泽说得理直气壮。 谢婉儿差点没被口中的糖水呛到,不解地问:“你不喜欢喝来干什么?” 陆云泽一皱眉,并不答她的话,而是道:“你快点喝,喝完我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为什么?”谢婉儿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送你回家,谁送你回家?”陆云泽凉凉地道。 谢婉儿只觉得后脖颈一凉,下意识抬手去摸陆云泽的额头。 “你病了?” 陆云泽躲过谢婉儿的手,谢婉儿连忙对邵阳道:“邵医生,你快看看,他是不是因为伤口发炎发烧了。” 要不然平白无故怎么会送她回家?不是见到她躲还来不及? 陆云泽没有给谢婉儿理由,却在心里给了自己理由。他要在邵阳面前和谢婉儿保持着紧密的未婚夫妻关系,这样才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你吃完了是吧?”陆云泽站起身,“走吧!” 谢婉儿被他问得目瞪口呆,她就是关心一下他,就糖水都不让她喝了? 陆云泽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拉住她的手,就把她扯了起来。 谢婉儿连忙拿起桌子上的袋子,抱歉地看了一眼邵阳,随即被陆云泽扯着出了糖水店。 邵阳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色迅速沉了下来。现在看来,这个假陆云泽要尽快除掉才行。如果他真的知道谷巽是他毒死的,没有揭穿他,为的大概就是像今天这样作为把柄。看来他是知道自己识破他不是真的陆云泽这件事情了。 谢婉儿被扯着走出一条街,才能甩开陆云泽的钳制。 “喂!你干嘛?”谢婉儿抓狂地质问。 “走吧。我送你回家。”陆云泽冷着脸说。 谢婉儿瞄了一眼他的冰块脸,不悦地说:“不必了。” 话落,谢婉儿快步离开,她可没兴趣看他的脸色。 陆云泽拧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好像说什么都不对,都会惹她不高兴。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她忽然停住脚步,又快步走回了他的面前。 “怎么?不敢一个人回家了?”陆云泽猜测地问道。 “这是我爸让我给你送的补品。”谢婉儿把一直拎在手里的袋子塞到陆云泽的怀中,“你放心,我就算是害怕,也不会求你送我回去。我可以回去找邵医生的。” 谢婉儿咧咧嘴,算是皮笑肉不笑地跟陆云泽告了别,转身离开。 第二十三章 不是男人 陆云泽看着她走出去两步,又看了看怀中的补品,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谢婉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去,惊讶地问:“你怎么还跟着我?我不用你送我。而且你都受伤了,还是回家休息吧。” “你可以当我不是在送你。”陆云泽冷冷地回,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更像是在下命令,说结果。 谢婉儿对他的反应简直是叹为观止,惊得张大了嘴巴,看了半天坚定地站在原地的陆云泽,算是明白了,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这个男人强势惯了。她索性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两人之间保持着三米的距离,谁也不和谁说话,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 谢婉儿偶尔会微侧头,偷看他的影子。这抹高大的身影让她莫名的心安。 遇袭的事情尽管已经过去多日,但她一个人走在路上,难免还是心里没底,总是带着提防。 如今,有这么个人跟着,还是不赖的。 她忍不住又转头看向他的影子,这个轮廓让她莫名的想起救自己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陆云泽也跟着停住脚步。 谢婉儿转身,有些激动地问:“那天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陆云泽微微抿眉,脑中浮现那日救谢婉儿的情景,再对上她期盼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回道:“不是。” 九号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他懂得那是怎样一种欢喜的期待。她不该对他这个假未婚夫有这样的期待。 谢婉儿闻言,不免失望,转身继续向前走去,一路再未开口。 邵阳回家时,温小玉正守着一桌子邵阳爱吃的菜,翘首以盼地等着他。 “邵大哥,你回来了,我去给你热菜。”温小玉开心地说。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我还有事。”邵阳随口回了一句,快步进了自己的书房。 温小玉的手里还端着盘子,见厅堂里已经没有了邵阳的身影,不免失望地又坐回了桌子边。 邵阳进门没多久,立刻又冲出了门。 温小玉不免心喜,以为他又想吃饭了。 “邵大哥……” 邵阳握住温小玉的肩膀,情急地问:“小玉,往期的申报你都放在哪里了?” “在杂物房。”温小玉的话音还未落下,邵阳已经松开她,快步走向杂物房。 杂物房里,邵阳迅速找到温小玉规整收纳的一堆申报。 他一页一页快速翻找,终于找出了谢婉儿那篇报道的报纸。 温小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他异常专注地看着谢婉儿的报道,心里暗自受伤。他这么着急地找报纸,就是因为这篇报道是谢婉儿所写吗?她哪里知道,邵阳心里藏着的秘密有多重。 邵阳仔细地看了看报纸上谷巽的照片,照片里的确有一根柱子。但因为又经过了一遍报纸的印刷,所以并不能从那有些黑的印刷体柱子上看出些什么痕迹。但他清楚地知道,茉莉咖啡厅的这根柱子的确是亮得可以照人。报纸里看不出,不代表照片里也看不出。因为他下毒的时间,恰恰是谢婉儿拍照,闪光灯吸引走所有人视线的时候。 “邵大哥,你没事吧?”温小玉小心地问。 “没事。”邵阳拿着报纸,向外走去,“我出去一趟。” 邵阳离开家,去了成记粮铺,把今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跟成老板说了,让他上报组织。自己则是做好了随时会暴露,牺牲的准备。 陆云泽现在不说,是作为交换条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拿出来用。 “实在不行,进行刺杀行动吧。”成老板建议道:“你是调查日本人阴谋的骨干力量,你不能有事。” “不行!”邵阳随即拒绝,“如今还不知道这个假陆云泽的目的。我们若是打草惊蛇,只会逼他有所动作。他知道我毒杀谷巽的事情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选择在我们发现他后,才抖出这个底,想必也是为了自保。” “那好。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等指认他的人来了,再向上级申请下一步行动的命令。”成老板提议道。 “好。”邵阳点点头,微思量,又疑惑地道:“可是,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什么事?”成老板问。 “特高课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追杀他。”邵阳顿了顿,又道:“火车站那次,特高课追杀的人应该是我们的同志陆云泽。后边两次,就不好估量了。” “至少从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他不是特高课的人。”成老板肯定地道。 “没错。这也是我不建议动他的原因。”邵阳微沉吟,担忧地道:“以目前的形式来看,特高课轻易不会放弃暗杀他。” “我们想办法调查一下特高课暗杀他的原因。” “好。我会着手去调查。”邵阳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邵阳离开成记米铺,走在静夜的街头。他并不惧怕牺牲,只担心他出事后,他的工作无人接替。他们肩负的任务,关系到日本人侵吞中国的一个巨大阴谋…… 陆云泽将谢婉儿送到家门口,就转身离开,却还是被谢柏年知晓。 谢柏年简直是喜笑颜开,原本还头疼俩人的婚事。没想到进展这么快,不用他强迫,俩人也会见面,这还不是好事将近? 谢柏年当即决定,自己第二天在国际饭店的酒会要带上女儿谢婉儿和陆云泽这个未来女婿。 来参加这个国际饭店商业聚会的人物大多来自商界的大人物,为了方便这些人休息和换衣服,为每人都准备了一间房。 陆云泽本不想去,但谢柏年请柬都送来,想必话也说出去了。如果他不配合,只怕会横生枝节。于是,他只能准时准点地走进国际饭店。哪知,才一进门,一名迎面走来的摩登女郎,脚下一崴,倒了下去,正好扑向陆云泽。要是正常人,都会伸手去扶,而陆云泽竟然直接躲开,好像女郎身上带病毒一样。 陆云泽向来观察力敏锐,女郎刚刚那下崴脚明显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伸手去扶她时,她会不会拔出一把匕首,直接捅向他。 “哎呀!”女郎毫不意外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呼。 女郎幽怨地看向陆云泽,伸出纤纤玉手,衣服领口因为她的胳膊伸起而露出一片雪白,她声音魅惑地问道:“可以扶我起来吗?” 陆云泽仿佛没有听到,根本不理倒下的女郎,一整衣衫,直接从她的身边走过。 女郎看着陆云泽走远,完全没有回头的打算,气得脸色铁青。一名外国男子走过来,伸出手,道:“美丽的女士,我扶你。” “走开!”女郎站起来,没给老外一点好脸。老外耸耸肩,也不生气。 女郎走出酒店,进入汽车,后座上坐着的正是一直暗杀陆云泽的藤原直树。 女郎愤怒地道:“行动失败。他就不是个男人。” 藤原直树本想让陆云泽带女人回房间,然后在房间内干掉陆云泽。谁知道陆云泽根本不上钩,比柳下惠还柳下惠,最起码柳下惠还能主动帮别人。 “直接出手。大本营已经失去耐心,屠龙计划不容有失,这次必须要成功杀死陆云泽。” 藤原直树道。 藤原直树向酒店内看守的手下确认陆云泽进了电梯,便带着六个人分乘两部电梯而上。几名富商想要进电梯,看到藤原直树等人凶残的表情,吓得没敢上去。电梯停在九楼,摩登女郎率先走了出去。她看清楚908往哪边走,扭动着腰肢第一个朝着908走去,其他人的手伸入怀中,跟在女郎的后面。 酒店服务员看到几人,感觉他们身上的气质不对,不像是有钱人,上前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女郎对着服务员一笑,伸出食指竖在唇边,低声道:“不要出声。” 服务员有些发呆地看着女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女郎经过服务员身边时,轻轻对着服务员的脸吹了口气,娇笑着离开。一名特高课的特务抽出手枪,顶在服务员的腰上,道:“给我把908的门打开。” “这里是国际饭店,要是在这里闹事……”服务员打算告知他们利害关系。 国际饭店可不是普通人建立的,而是“北四行”合资建立。北四行分别是盐业银行、金城银行、中南银行、大陆银行。这四家银行都是私营银行中的佼佼者,盐业银行资力雄厚,中华民国北京政府时期与浙江兴业银行交替为私营银行之首,由袁世凯表弟、张伯驹之父、久任长芦盐运使的张镇芳创办。股东包括天津八大家中的杨、黄、石、卞等。董事长是吴鼎昌,在政府中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金城银行由周作民创办,主要股东多为军阀官僚一度超过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居私营银行首位。大陆银行为谈荔孙与江苏省警务处长王桂林、曹心古等人注资组建。中南银行是黄奕柱为该行董事长,胡笔江为总经理。 四家银行成立的饭店,背后股东、董事众多,可以说政、军、商全都有人,青帮、洪帮的人和那些人的关系也足够密切,黑白通吃,没什么人可以在国际饭店惹事而不受到惩罚。但特高课明显不这么认为,他们的大日本帝国已经占领东北、蒙古,对其他地方也虎视眈眈,并且陆续增兵华北,不断制造事端,频繁进行军事演习,妄图占领全中国,当然不在乎一个酒店了,不说他们是秘密行动,只要不被抓,就没有人知道是特高课干的,就算是知道,谁敢明面上对付日本人,那只会给日本借口对付中国。 第二十四章 神秘女人 “别废话,你想试试我们的胆量吗?”特高课的人用枪口使劲捅了下服务员,狼目中放出嗜血的光芒。 服务员瑟缩着道:“钥匙在值班室。” “马上去取,不要耍花样。”日本特务押着服务员去值班室取来钥匙,一群人站在908的两侧,只有服务员拿着钥匙,站在门前,手在不停地发抖。 “开门。” 服务员左右看了看,包括女郎在内,所有人都拿出手枪。藤原直树点了下头,服务员插了好几次才将钥匙插入门锁。门锁被打开,特高课的人押着服务员走了进去。全都躲在服务员的身后,轻手轻脚,他们也怕陆云泽精准的枪法。 房间内没有人,床铺干净、整洁,藤原直树对着卫生间挑了下眉毛。两名特务踹开门,冲了进去。 卫生间同样空无一人,特务们四处寻找,窗帘后,床底下,都没有人。藤原直树推开窗户,外边也没有人,陆云泽竟然不在房间。 藤原直树走出房间,在走廊里徘徊,逐个看着旁边的房间。如果说为了安全,那么在908的旁边或是对门再开一间房来用是最安全的。既可以避免被人暗杀,又能在别人暗杀的时候听到动静,知道是什么人出手,进可攻退可守。 “将旁边的门打开。”藤原直树命令道。 “我要是惊扰到客人,就没法在这工作了!”服务员哭丧个脸。 “不开门的话,你就没命了。”藤原直树狠声道。 服务员打开907的房门,特务们一拥而入。房间内有一对金发碧眼的白人,相拥着躺在床上,举止暧昧。忽然有人闯入,吓得他们大惊,接着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我的房间,马上给我滚出去。” 藤原直树没想到开局不利,一进门就遇上一对白种人。只是不来也来了,这个人, 他势必是要得罪了。 “搜!”藤原直树一摆手,命令道。 日本特务们领命,旋即散开,开始搜捕。衣柜,床下,甚至将被子都掀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罗伯特先生大喊着,却没有任何用。 “如果你以后还想说话,就给我闭上嘴。”藤原直树抬枪指着愤怒的罗伯特先生,他的威胁成功地让罗伯特感受到危机,不敢再说,只是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目光,表明此事绝对不算完。 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地毯式搜索完,日本特务去拉洗手间的门,却发现洗手间的门被从里边锁住,根本打不开。 藤原直树警觉地冲过去,举枪对着门,警告道:“里边的人快点开门,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这里你们不能进去。”罗伯特先生冲了过来,挡在门口,冷着脸警告道。 “滚开。”藤原直树一把推开罗伯特先生,对日本特务吩咐道:“踢开门。” 日本特务领命,抬脚大力地踹向洗手间的门。门嘭的一声被踹开,伴随着洗手间里女人的尖叫声一起响起。 藤原直树惊讶地看着洗手间里的景象,一时间没有动。只见,注满水的浴盆里站着名一头黑发的女人,她微侧着头,用敞开的浴袍衣襟挡着脸颊。白皙的小腿漏出来半截,正有水迹顺着小腿,从浴袍里划出。显然里边的女人在洗澡,被他们忽然踢门而入吓到了。 一个房间里一男两女,总是没法让人联想到好事。 “看够了吗?”罗伯特再次挡在藤原直树的面前,“我是法国使馆的官员,如果你想破坏法日两国的邦交,你就尽管再继续搜。” 藤原直树微侧头,看向罗伯特,眼有厉色,却知道不能再搜下去。再者,一男两女的香艳组合,也没空窝藏陆云泽啊。 “艳福不浅。”藤原直树笑笑,“不打扰了。” 藤原直树一摆手,带队离开,去搜查其他房间。 服务员打开其他房间的门,结果一个房间没人住,另一个房间住的是参会的商人,根本没有陆云泽的踪影。 藤原直树知道找不到陆云泽了,只能不甘地带人离开。他不得不走,要是继续留下来,国际酒店的人一定会知道,并且对付自己。如果表明身份,国际酒店的人是不敢对付自己了,却也会惹出麻烦事。 藤原直树想不明白,既然有人明明看到陆云泽进电梯上楼,也没见人下楼,人怎么会不见了? 其实他不知道,陆云泽早就在女郎故意接近他的时候,看出了端倪。他有理由相信,特高课对他的暗杀还没有结束。他不想进入酒会现场,引起骚动,只能假意回房间。本打算再乔装从楼梯离开,却遇上了谢婉儿来找他。 谢柏年迟迟等不到女婿来酒会,便派了谢婉儿来找。陆云泽本已乔装好,却看到谢婉儿来了。他想不管她离开,但想到谢婉儿之前被日本人袭击,再加之现在是他未婚妻的身份,很担心日本人会因为找不到他,直接对谢婉儿不利。陆云泽咬咬牙,便又折返回来。 以他的身手,对付几名日本特务,成功脱身,本来问题不大。现在多了谢婉儿,他又不能轻易在国际饭店这种公共环境动手。因为他的招式都是经过特殊训练,很可能就会被人怀疑身份。 谢婉儿发现陆云泽的情绪不对,从他口中得知有杀手的时候,谢婉儿敲开了隔壁罗伯特的房门。她知道,罗伯特先生也在受邀之列,并且住在这个房间。她之前采访过他,与他相谈甚欢,只能向他求救。 罗伯特先生很爽快地答应了帮助谢婉儿,并将两人藏进了洗手间。刚刚藤原直树踢开门的时候,陆云泽就躲在洗手间的门后。但凡他进门去检查,都会发现陆云泽。 谢婉儿脱下身上的浴袍,里边是一件相对较短的小礼服。陆云泽不适地别过头,快步出了洗手间,并且将门关上,也不许罗伯特看。 罗伯特不禁失笑,问道:“你喜欢谢小姐?” 陆云泽被问得一皱眉,“喜欢”这个陌生的词他从来没用过。即便是对于九号,他也没用这个词形容过两人的关系。更多的是相互扶持,她给他的慰藉。 罗伯特耸耸肩,也不再多问。 谢婉儿很快穿戴整齐走出洗手间,只是身上的礼服皱了,也湿了。这个形象,显然不能再回酒会的现场。谢婉儿也不遗憾,反而还在回味刚刚的刺激,救了陆云泽。 “我刚刚心嘭嘭地跳,还以为他会搜洗手间。”谢婉儿回忆起洗手间的门被踹开时的心惊胆战,不免有些兴奋,又有些不解,“可是他怎么就没搜呢?难道是顾及我这个女孩子的形象?” 罗伯特失笑,陆云泽却黑了脸,警告谢婉儿一句,“别问那么多”,便拉着他快步向门口走去。 谢婉儿懵懂,陆云泽这种从小受训,了解上流富人生活的杀手,一男两女的暧昧事并不出奇。 “喂!你这人,我们还没向罗伯特先生道谢呢!”谢婉儿被拉着向前走去,转头对罗伯特无奈地说:“罗伯特先生,今天谢谢你。” 谢婉儿和陆云泽很快离开了国际饭店,谢婉儿真的穿不惯礼服,穿梭于灯红酒绿之间,假笑着应酬那些有利益往来的人。 两人出了门,陆云泽把谢婉儿挡在身后,不免提防地四下查看。 特高课的人不杀陆云泽绝不罢休,都追到国际饭店来了,又岂会轻易作罢。 陆云泽以自己长期以来的侦查能力,果真发现暗处有人埋伏。转身拉着谢婉儿又走回国际饭店。 经过藤原直树刚刚那一番折腾,他相信这会儿饭店里边相对会安全些。 外边等待暗杀的藤原直树见陆云泽想要进入饭店里边,意味着自己又要失去暗杀的机会。抬起枪,便瞄准了陆云泽的背影,还不待他扣动扳机,枪却被按了下去。 “不要开枪。”一道女声猝然响起。 陆云泽本想送谢婉儿回家,她不同意。陆云泽想自己回家,谢婉儿也坚决反对。硬是拉着陆云泽,要他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去探望小石头一家。陆云泽懒得反驳,要不是谢婉儿,陆云泽不论是逃走,还是杀了这帮特高课成员都轻而易举。 今天是小石头的生日,原本她就答应了来给小石头过生日,但却被她爹硬生生拉来了酒会。现在正好,酒会也不用参加了。 谢婉儿给小石头买了礼物,让陆云泽提着,一路向小石头家进发。越走,陆云泽越觉得这条路眼熟。是往假基地去的方向。 陆云泽看着身边没心没肺的谢婉儿,想起她与邵阳约定要抓六号,不禁暗中生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质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 谢婉儿的手腕被他握得生疼,不禁恼怒,“喂!你这人,怎么看谁都像是坏人?我要是想害你,刚才也不会救你了。” 陆云泽松开她的手腕,沉着脸不语。 “是不是有人骗过你?”谢婉儿揉着手腕,试探着问道:“要不然你怎么总是提防所有人?” 陆云泽不回话,脑中却浮现了基地里的种种。也曾有人救过他,不过是假意救他,为的是将他引入局,杀之! 谁都不能信任,这是一个想要活命的杀手必须掌握的。 “我不会害你的。”谢婉儿无比认真地说:“即便我爹逼我嫁给你,我不愿意,我也不会去害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只会想办法跟你解除婚约。” 谢婉儿的话不轻不重,却如一颗石子,投进了陆云泽平静的心湖。 她转身,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向前走去。 陆云泽从后跟上,向来无波无澜的心绪纷乱。 第二十五章 万恶的浪人 这些日子所暴露出来的真相,远比一模一样的假基地更让人看不清。什么是真?什么假?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存在或许也是个谎言。 在还没到基地的路上,谢婉儿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了脚步。屋子里不断传来其乐融融的笑声,吸引了陆云泽的注视。他以前从来没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吸引过注意力。接触了数日的烟火气后,他竟是被这笑声吸引了。 可以听出家里的孩童特别受宠,家里人都在逗他。让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的陆云泽感觉到一丝悸动。他忽然渴望有家人,只是他的父母将他扔掉,让他从小变成一个孤儿。 陆云泽不明白父母为什么将自己扔掉,是家里生活困难,还是其他原因呢?陆云泽虽然羡慕这家人,却并不想找出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除了给自己生命,没给自己留下任何好的回忆,只有被遗弃的痛苦。 “婉儿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石头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到谢婉儿非常欢喜。他的身后跟着一条大黄狗,不断地晃着尾巴。 “看我带了什么礼物给你。”谢婉儿拿出一个拨浪鼓,轻轻晃动。咚咚的声音,响彻安静的夜。 陆云泽看着她微笑认真的模样,不禁回想起他救她那日,她站在小摊前,晃动拨浪鼓时开心的模样。那时候他还以为,她是自己童心未泯。 石头注意到陆云泽,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问谢婉儿,“婉儿姐姐,这位大哥哥是谁?” 陆云泽面无表情地看着石头,石头被他的眼神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到谢婉儿的腿边。 谢婉儿不满地瞪陆云泽一眼,这人怎么对小孩也不会和颜悦色? 陆云泽收到来自谢婉儿的警告,微微皱了下眉头,面容抽抽了一下,勉强弯起唇角,笑得不自然而僵硬。 石头眨眨眼,转身就向院子里跑去。 陆云泽好不容绽放出的友善微笑不禁僵住,这是什么情况? 谢婉儿恼火地瞪他一眼,埋怨道:“我在石头那积攒下的好印象,都被你给破坏了。” 她的话音才一落下,石头就拿着一个瓢,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瓢里面装着满满的水,他稍微动作大一点,里边的水就会洒出来,所以他格外小心地端到陆云泽的面前。 “大哥哥,喝水。” 陆云泽愣了下,他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来自于别人的好意。石头也执着,他不接他就一直举着。 “我不渴。”陆云泽有些冷淡地说。 石头本是善意,学大人招待客人,没想到陆云泽会这么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谢婉儿在片刻的愣神后,推了推陆云泽。 陆云泽迟疑一下,接过水瓢,咕嘟咕嘟,竟是将水瓢中的水喝干。看得谢婉儿目瞪口呆。原本她只是想让他试着接受别人的好意,象征性的喝一口。他倒是实在一瓢水都喝了。 “大哥哥,你很渴吗?我再去舀一瓢给你吧。”石头真诚地说了句,转身又想去给陆云泽舀水。 “不用了。”陆云泽连忙说。 谢婉儿闻言噗嗤笑了,这会儿竟是发现这男人有点傻得可爱。 陆云泽转头看向月光下,笑容皎洁的谢婉儿,明知她在笑话自己,竟一点都不觉得生气。两大一小的气氛也是格外的融洽。 院子里再次响起脚步声,一个漂亮的女孩走了过来。女孩看上去有十四五岁,穿的衣裳面料不高级,却干净整洁。 “石头。”女孩唤男孩。 “姐姐。”石头快乐地跑到姐姐的身边,“我就说婉儿姐姐会来。” “婉儿姐姐。”女孩跟谢婉儿打了招呼,怯生生地看向陆云泽。像陆云泽这样穿着体面,西装笔挺,高大帅气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害羞地低下头去。 “婉儿姐姐到家里坐吧。”女孩邀请道。 “不了。”谢婉儿揉了揉石头的头,说:“你们进去吧。” “走吧。”谢婉儿拉住站在原地没动的陆云泽,转身离开。 女孩和石头见两人走了,也回了家,大黄狗围在两人的身边绕圈子,场面和谐又温馨! 陆云泽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身旁的谢婉儿,理解不了她的行为。大老远地跑到这里,却不进门去坐坐就走了。 谢婉儿洞悉他心里的疑问,为他解惑:“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我一进门,他们肯定要用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他们的日子本就不富裕。” “不来不是最简单。”陆云泽直白地道。 “我真怀疑,你是怎么长大的?”谢婉儿好奇地打量着他,“你都没朋友吗?” “朋友……”陆云泽呢喃一句这个于他而言很陌生的词。 两人转了个弯,在距离自己的汽车不远的地方,一道晃眼的车灯直射而来,又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 “这么晚了,什么人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谢婉儿嘟囔一句,“平时这里可是难得一见。” 陆云泽愣了下,这里是去假基地的必经之路。如果说这里平时连一辆汽车都少见,石头他们会不会对假基地被剿的事情格外深刻?他从宋庆慈那里拿不到资料,或许可以问问石头一家人。 汽车最后竟在石头家门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四名手拿武士刀的日本浪人,几人摇摇晃晃地来到石头家门前。 石头家的煤油灯已经黑了,显然一家人准备休息。浪人们却不管不顾,用脚大力地踹门,喊道:“开门,给我开门。” 不大一会儿,石头家的灯重新亮起,一个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举着油灯走了出来,看到面前的几名浪人,脸色一白,“几位太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让开。”浪人推开石头爸,走进去道:“给我弄几个菜。” “太君,我家没什么吃的,恐怕不能让太君吃好,要不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少废话,快去做。”浪人们走进卧室,石头妈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石头爸见浪人们不肯走,只能对妻子说:“你快去做饭。”他又对女儿道:“丫头,你先带石头出去玩一会儿,我不叫你们,不许回来。” “嗯!”丫头刚起身,就被浪人给抓了回来,脏手摸向了丫头的脸庞,色眯眯地道:“花姑娘,不要走,陪我喝酒。” “太君,放了我女儿吧!她还小。”石头爸不敢强行拉开浪人,只能站在一边哀求。 “给我做饭去。”浪人一脚将石头爸踹翻在地。 “爸!” “爸!” 石头和丫头异口同声地焦急喊道。丫头却挣脱不了日本浪人的拉扯。 石头跑过去扶住父亲,仇恨地瞪向日本浪人。 日本浪人却只顾着对领头的日本男人道:“浅野君,这个花姑娘怎么样?上次要不是人多,我就将她带回去送给您了!” 石头爸虽然听不懂浪人用日语的对话,但看出他们眼中禽兽般的光芒,突然撞在拽着女儿的浪人身上,大喊道:“丫头,快跑,快跑。” 丫头从小就听说过日本人的凶残,脱开浪人的控制,拉起石头就跑。 “八嘎!”日本人见丫头跑了,旋即追进院子里,却被石头爸一把抱住,无法脱身。日本人恼怒地抽出武士刀刺入他的肚子,顿时鲜血横流。 石头妈听到吵闹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就看到丈夫倒在了血泊中,惊得大喊。喊声还没落下,一柄武士刀也扎入了她的肚子里。 四名日本人追出院子,轻易地将丫头扯了回来,按倒在地。被推倒在地的石头像一直受伤的小兽一样,冲上去踢打压住姐姐的日本人。 日本人根本不顾石头还是个孩子,一脚踢开石头,拎起自己的武士刀直逼石头。大黄狗狂躁地扑向日本人,咬住他拿着武士刀的胳膊,才让石头得以脱身。 日本人嗷嗷大叫,甩开大黄,拎起武士刀就扎了下去。刀拔出时,鲜血喷涌,倒地的大黄挣扎着想要起身继续保护两个小主人,奈何只能发出哭泣一般的呜鸣声。 日本人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再次一刀刺下,将大黄的身体贯穿。鲜血溅到日本人的脸上,他们却越发猖狂地笑了起来。 大黄眼中的光芒渐渐散去,看向自己的主人,一滴泪花从眼中低落,仿佛在说,“对不起,主人,我以后不能陪你玩耍,不能保护你了!” 丫头和石头再次被几个日本人围住,丫头紧紧地抱住弟弟,下意识地往后缩去。 几个日本人戏谑地看着丫头惊恐的表情,像是戏弄老鼠的猫。 石头躲在姐姐的怀中,愤恨地盯着面目狰狞的日本人。就在日本人再次逼近他们的时候,石头推开姐姐的怀抱,冲向刚刚刺杀大黄的日本人,抱住他的大腿,就咬了下去。 “八嘎。”日本人大怒,抬腿将石头踢飞。 石头砸在旁边的木材堆上,小小的身体又滚滚而下。 日本人对总是坏事的石头,已经恼羞成怒。就在日本人举起武士刀,用力朝着石头砍下去时候,一颗子弹飞速而来,准确地打在日本人的头部。 日本人的脑袋一偏,武士刀脱手掉落,尸体摔落在地。 忽然响起地枪声,引得几个日本人的注意力。 陆云泽端着枪,与谢婉儿站在门口。 石头总算是看到了救星,从地上爬起,忍着身上的疼痛,跑到陆云泽的身边。 可是,丫头却没有他这么幸运,起身想跑时,一把被浅野拉了回去,旋即一把武士刀就架在了丫头的脖子上。 第二十六章 嚣张的浪人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管我们日本人的闲事?”浅野盛气凌人地质问道。 “放了她。”陆云泽冷声警告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浅野恼怒地问。 “因为……”陆云泽说话间再次扣动扳机,“我的枪比你的刀快。” 他的话音落下,子弹也准确无误地越过丫头,打中浅野的眉心。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将丫头也带倒在地。另外两名日本人都吓傻了,不敢再去抓丫头,他们担心手没伸出去,命先没了! 陆云泽快步上前,一把将丫头拉起来,抬腿将旁边的日本人踢飞,威风凛凛地站在丫头前面,仿佛是擎天玉柱。 谢婉儿看得目瞪口呆,又想起了那日救她的男人。可是,陆云泽亲口否认了,真的不是他吗? “找死。”陆云泽将枪口移过去,打算斩草除根。 剩下的两名日本人见陆云泽不止身手利落,还开枪杀了两名同伴,现在还要杀自己灭口,顿时大喊道:“我们来这里有人知道,你要是杀了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不会放了你们的,会让整个村子给我们陪葬。” 谢婉儿看到房子里倒在血泊中的石头爸妈,一方面恨不得陆云泽开枪将杀人犯绳之以法,另一方面也担心日本人的报复会伤害到其他无辜村民。劝道:“别杀他们,送到警局,让人们知道他们犯下的恶事,免得日本人借机生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陆云泽将枪口对着两名日本人的膝盖,猛地扣下扳机,一人一枪,准确无误地将他们膝盖骨打碎。 丫头和石头奔跑到血泊中的父母身边,两姐弟的哭声响彻在空寂的院落。 谢婉儿跟着也落泪,无声地哽咽着。 陆云泽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内心却在挣扎,身体在发抖,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一方面是基地长期以来泯灭人性的训练,另一方面是日本人做的恶事,给百姓带来沉重伤害在唤醒他的心。 丫头愤怒地捡起地上的武士刀,疯狂地向日本人抡去。两名日本人吓得屁滚尿流,在地上骨碌来骨碌去,躲避丫头的武士刀。 陆云泽一皱眉,上前一步,抢过丫头手中的武士刀。 “够了!”陆云泽的呵斥惊醒了丫头。她瑟缩着,哽咽着,更多的却是恐慌。 谢婉儿上前抱住她,却安抚不了她颤抖的身体。 最终,由谢婉儿的司机去通知警局的人过来,带走了两名侥幸活下来的日本人。可是,就在第二天谢婉儿的新闻报道出街的时候,两名原本被看守在医院里的日本人,却重获自由。警局接到上级的命令,带队撤离。 因为丫头姐弟俩都不同程度受了伤,所以也进了医院。第二天一早,谢婉儿接他们出院时,正好遇到招摇过市的两名日本人。 两名不但有人用轮椅推着,还对丫头口出污秽之言。丫头想起父母的惨死,和昨夜所经历的一切屈辱。害她父母的人就在眼前,他们却自由自在,这天下哪里还有王法而言? 丫头恨得冲了上去撕咬两名日本人,双眼中充满了恨,她正打算冲上去,却被邵阳拉住。 两名日本人也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闹事,得意够了,索性离开。 谢婉儿赶来时,丫头坐在邵阳的办公室里,浑身颤抖。 谢婉儿恨得转身便要去找两名日本人算账,被邵阳拉了回来。 谢婉儿甩开邵阳的手,大喊:“放开我。” “别去了。你一个姑娘,即便去了,也奈何不了他们。”邵阳少有地沉着脸道。 谢婉儿怒极,脱口道:“就是因为有很多人像你这么想,选择了沉默,中国才沦落至此。” “没错,你说得对。”邵阳点点头,“但是我想告诉你,不是所有人的沉默都是默认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土上撒野。有些人,只是为了蓄势待发,一击即中。” 邵阳的话终于压下了谢婉儿激动的情绪,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但我一定会让这些日本人付出代价。”谢婉儿咬牙发誓。 谢婉儿果真也做到了,在当天夜里,她假借总编的名义撤换上一篇总编原本压下的报道。就是关于四个日本人杀了中国百姓,两人被抓后却被放了的报道。并煽动了反日游行。声势浩大,誓要政府给个交代。 陆云泽一大早就看到了报纸,不禁大惊,随即懊恼,他早该想到,她不会轻易罢休。 陆云泽放下报纸,正打算去找谢婉儿,麦雅丽却在这个时候来通知,宋庆慈通知开会。 陆云泽想让麦雅丽告诉宋庆慈有事不能去,麦雅丽却说,今儿的会是关于基地的,宋庆慈通知所有人必须去。 陆云泽只能暂时去开会,会议的大致内容是陆云泽不该贸然杀死两名日本人,导致日本政府强烈抗议,甚至要政府处死杀人凶手陆云泽。陆云泽的家世起了作用,上海政府根本不理日本人的无礼要求,能将两名日本人放出去,已经是为了避免战争才做出的让步。不过日本人的威胁和抗议还是弄得上海政府很被动,焦头烂额。 陆云泽的脑中浮现出石头父母惨死的景象,日本人的猖狂嘴脸,想起谢婉儿的指责,忽然对眼前夸夸其谈的人产生了厌恶。 他忽然站起身,不顾宋庆慈等人惊讶的目光,向会议室外走去。 麦雅丽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副座不该这么冲动。” 陆云泽稳了稳狂怒的情绪,对麦雅丽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他说着快步离开,徒留麦雅丽一个人站在原地。 陆云泽赶去时,街上已经乱了。 租界为了阻止局势继续动乱下去,派巡捕镇压游行的人群,抓捕带头人。 欧阳乾对谢婉儿本就有意,打算放水让她离开。可是,国仇家恨面前,她的性格哪里会做缩头乌龟? 反倒是欧阳乾他们这些带头抓捕,举着警棍打向自己同胞的巡捕显得卑劣。人群将欧阳乾和谢婉儿冲开,不认识她的巡捕可没那么好说话了。举着警棍就对着谢婉儿这个带头人打了下去。 谢婉儿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避,瞪大眼睛看向砸下的警棍,呆立在原地。 警棍狠狠地朝着她的脑袋落下,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她僵硬的身体被一个宽厚的怀抱紧紧地抱住,警棍结结实实地落在他受伤的左臂上。他闷哼一声, 谢婉儿惊讶地看去,是陆云泽。他将她紧紧地护在了怀中,表情还是一贯的冷硬。 巡捕一看出来一个碍事的,抬起警棍又打了下去。只是,第二棍却没有第一棍那么容易落下。 陆云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他落下的警棍,抬脚踹去,将巡捕踹飞出去。 平日里尽是他们欺负人,哪里被人这么反抗过? 被打的巡捕爬了起来,纠集其他巡捕就向陆云泽冲了过来。 陆云泽用右臂护住谢婉儿,原本受伤的左臂动作不便。面对攻击,他始终侧着半个身子,以便护住谢婉儿,用腿将一个个巡捕踹飞。血水顺着他的左臂衣袖流下,滴落。 刚刚被挤开的欧阳乾终于又挤了回来,看到几个巡捕正在围攻陆云泽,赶紧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得了欧阳乾的命令,群情激奋的巡捕终于住了手。 “陆副局长。”欧阳乾的脸色难看,他不想惹军统的人。 “人我带走了。”陆云泽拉着谢婉儿的手,就想离开。 谢婉儿被他拉得向前走了两步,她看道那些被巡捕追打,追捕的学生,大力甩开陆云泽的手。 “我不走!”谢婉儿坚决地道。 陆云泽烦躁地看了看一旁,叹了口气,单臂抱起谢婉儿,不顾她的挣扎,便快步穿过人群离开。 谢婉儿被他扛在肩上,看着被巡捕追打的人群,与巡捕对抗的学生,泪水滚过脸庞,模糊了含痛的视线。 直到没人的胡同,陆云泽才放下谢婉儿。 谢婉儿恼怒地抬手便是一巴掌,落在陆云泽的脸上。 陆云泽愣住,看着满脸泪水的谢婉儿。 谢婉儿含怨瞪视陆云泽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陆云泽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你放开我!”谢婉儿激动地大喊。 “你就算是现在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陆云泽沉声提醒,他觉得人不该做这么自不量力的事情。在他的世界观里,所有的事情都是算计精准了,有把握了才会做。 “没错。”谢婉儿转头看向陆云泽,重重地点头,“我们这些人的力量微薄,我们即便都死了,可能也改变不了政局。但是我相信,我们的牺牲不会没有用处,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微薄之力让更多人觉醒。” 她的表情认真而决绝,好似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陆云泽握着她胳膊的手松了松,她趁机挣脱,转身走得义无反顾,却在没走出几步时,后颈一疼,晕了过去,倒进陆云泽的怀中。 他知道,他不这么做,她一定情愿和那些人一起被抓入监狱。 是义气,是为正义而战。可是,这样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云泽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将她送去了医院。她的膝盖,胳膊因为游行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第二十七章 佐佐木玲奈 陆云泽将她抱进医院时,医生护士是有些吃惊的。因为他手臂上的伤显然比她的重。 邵阳知道今天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陆云泽的时候,还是微微有些吃惊的。 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眼前的陆云泽并不是谢婉儿的未婚夫。看着护士为陆云泽处理完伤口,邵阳走进处理事。 “以你的身手,街上那些巡捕应该伤不了你。”邵阳意有所指地说。 陆云泽不回答,站起身离开,在与邵阳擦身而过时,邵阳又问道:“你两次三番救谢婉儿的目的是什么?还是入戏太深?” 陆云泽顿住脚步,仔细想了一下邵阳的问题,他在救她时,从来没想过该有什么目的。只是就那么做了。但如今想想,那些或许都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自然也没有办法回复他。 继续抬步,他行走的高大躯体永远笔直,没有一步停滞,犹如他还是六号时一样,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停下脚步。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内心已经有了牵绊…… 谢婉儿从医院醒来时,游行的活动已经被镇压,街上只剩下一片狼藉,再也没有群情激奋的学生。 在别的病床前忙碌的温小玉见谢婉儿醒了,连忙走了过来,询问道:“谢小姐,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婉儿掀开身上的被子,急切地想要下床。 “街上的游行已经结束了。”温小玉说。 谢婉儿停下动作,僵在床上。 温小玉小心地打量着她,提醒说:“你的伤没什么事,可以出院了。” 谢婉儿抹掉眼中就要溢出的泪花,站起身,膝盖上的疼痛让她的膝盖一软,险些摔倒。 温小玉扶住她,见她看向处理过的伤处,安慰地道:“你的伤没事,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了。” “谢谢你。”谢婉儿感激地道。 “我应该做的,不用谢我。”温小玉温和地笑笑,又道:“倒是送你来医院的那位陆副局长伤得有些重。” 谢婉儿将将抬起的脚步再次僵住,看向温小玉。 “原本就有旧伤,没有好好处理。这次又被重击,整条手臂又红又肿的。”温小玉羡慕地继续道:“我们都惊讶他是怎么忍着痛,抱着你来医院的。” 谢婉儿的脑中闪现陆云泽为她挡下警棍的情景,再想起自己回报给他的那一巴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当时她情绪激动,只想着不能丢下一起游行的战友。如今想想,他说得对,当时巡捕大批上街,不管她怎么不离不弃地挣扎,都改变不了结果。 特高课机要秘书佐佐木玲奈从电讯科拿到一份急电,快步送往南造次郎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南造次郎面色难看地站在藤原直树面前,藤原直树的脸上清晰可见一个掌印,他低着头,丝毫不敢露出任何不满。 “你到底长没长脑子?竟然被法国大使馆投诉了”南造次郎的表情阴郁,“浅野那几个蠢货,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要是坏了我大日本天皇的屠龙计划,你们统统都要自杀谢罪。” “嗨!”藤原直树应声。 “陆云泽的暗杀行动暂时停了。不要再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南造次郎吩咐道。 藤原直树大惊,急问:“是因为井上云子?” “不要多问!”南造次郎阴沉着脸,显然这里边有不愿意让藤原直树知道的内情。 “嗨!” 藤原直树应声。 “机关长,急电!”佐佐木玲奈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进来。”南造次郎吩咐。 佐佐木玲奈推门走了进来,将密封的急电递上,转身离开。 南造次郎从头看了一遍急电,旋即命令藤原直树。 “刚刚得到情报,成记粮铺是共产党的联络点,你去将所有人都抓起来,不要放跑一个。” “嗨!”藤原直树领命离开办公室,迅速去召集特务和士兵集合,前往成记粮铺抓人。 同一时间,离开特高课的佐佐木玲奈来到一家药铺。 佐佐木玲奈面色平静地在坐堂大夫的面前坐下,伸出手臂,道:“大夫,我肚子痛。” 大夫把了脉,说:“你这是肝郁气结,气血瘀滞。我给你开服药,回去喝一次就好。” “谢谢大夫,麻烦你快点开药,我疼得受不了。” “好。这就给你开药。”大夫一边写完方子,一边对学徒道:“刚才客人定的药赶紧送去,要是晚了,我扒了你的皮。” “好嘞!”学徒拎了一包药,飞快地跑出药房。 大夫亲自给佐佐木玲奈抓药,包好。 佐佐木玲奈拿起药包,也不道谢,转身离开。 另一边,药房的学徒拎着药飞快地跑着,结果在拐弯的时候摔了一跤,药包摔破,药撒了出去。学徒爬起来,捡起药包,并飞快地在石头下翻出一张字条,放在药包中。起身走出胡同,快步走进成记粮铺。 药房的学徒进门没多久,两辆汽车和一辆卡车停在成记粮铺门口,卡车上跳下一群持枪的特务,藤原直树走下车,看了眼成记粮铺的牌匾,挥手道:“将里面的人都给我抓起来。” 特务们一窝蜂地冲进去,四处找人。成记粮铺内空无一人,特务们搜索个遍,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报告,里面没有人。” 藤原直树一惊,快步走进成记粮铺,转头四顾,看到柜台上有个茶壶,伸手摸了下,茶壶还带着余温。 “他们刚走,给我找。”藤原直树快步向门外走去,“留下人埋伏起来,要是有人回来就抓起来。” 藤原直树猜到人跑了!否则这么大的粮铺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掌柜的有事,也不可能不留个伙计。 藤原直树走出粮铺,巡视左右两旁的街道,刚要上车离开,却被一个背影意外吸引了视线。他正疑惑这道背影怎么如此眼熟之时,男子迅速转弯走进胡同,露出了半张侧脸,竟是邵阳。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藤原直树在心中疑惑。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关联? 春晖药铺的暗房中,成老板和刚刚给佐佐木玲奈看诊的郎中宋桂山面对面地坐在桌子的两边。 “要是晚一点,我们成记粮铺的人都得被抓。”成老板的眼中带着庆幸,随即又转为担忧:“只是,我今儿约了邵阳同志见面,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怎么样了。” “应该不会有事。他见粮铺情况不对,就会立刻离开。”宋桂山道。 “但愿。”成掌柜仍是担忧,“他可是查清楚日本人屠龙计划的关键人物,千万不能出事。” “嗯。”宋桂山也不免担心,“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要不然就先离开上海吧。特高课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好。”成掌柜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说:“请转告孔燕同志,请她务必小心,这次我们虽然获救,但她可能会被人怀疑。” “我会转告。”宋桂山应下。 成老板叹了口气,经营多年的粮铺是彻底回不去了! 藤原直树派人在街上以及粮铺的附近一番搜寻,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嫌疑对象,只能收队,去见南造次郎。 “报告机关长,等我们赶到成记粮铺的时候,人已经逃走,没有抓到。”藤原直树灰头土脸地汇报。 “蠢货!废物!你还能做点什么?”南造次郎怒视着藤原直树,气得脸色阴沉。 “机关长,我询问了附近的人,我们赶到的时候,粮铺的人刚刚逃走,就连茶水都是温的。”藤原直树赶忙解释,说明不是自己无能,而是有人泄露了情报。 “八嘎!竟然有人是叛徒。”南造次郎在脑中过滤了一下可能是叛徒的人,命令道:“你去查一下,在我向你下达命令后,都有谁离开过。” “嗨!”藤原直树领命,却没有离开。 “还有事吗?”南造次郎问。 “我在粮铺附近看到了邵阳。”藤原直树说。 “又是邵阳。”南造次郎眯眸,眼中放射出狠辣的光,“谷巽死的时候,他就在场。” “而且邵阳还是谷巽的验尸官。”藤原直树道。 “谷巽的尸体在哪?”南造次郎的眼中升起算计的光。 “已经被他的家人领回下葬了。” “去尸体挖出来,重新验尸。”南造次郎眼中算计的光芒变得狠辣,好似下一刻就要置邵阳于死地。 “嗨!”藤原直树领命。 藤原直树找到门口值勤的日本兵,调出那个时段离开的人员名单。 很快,名单出来了。人数有十几个人,藤原直树看着名单,看到佐佐木玲奈名字的时候,想起是她送来了急报。 藤原直树将名单交给南造次郎,南造次郎分析着这些人,从理论上来看,当时自己下达命令的时候,只有藤原直树知道,其他人是没机会知道的。而藤原直树也没有将这次行动的目的告诉任何人,只是让人集合去抓人,到了成记粮铺门口才说明抓人。其他人也没机会知道,如果硬说知道的,也有司机能知道目的地,但司机负责开车,不可能通风报信。 如果只凭着正常分析,可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藤原直树,不过藤原直树是南造次郎的心腹,也是他的徒弟。否则藤原直树这么多次办事不力,早就被南造次郎给收拾了! 南造次郎注意到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佐佐木玲奈。 第二十八章 戴笠的对联 佐佐木玲奈这个机要秘书在特高课有一段时间了!是个台湾人,现在的名字是加入特高课以后改的。她平时的工作能力很强,也有责任感,所以备受器重。 “给我盯住名单上这些人。”南造次郎命令道。 “嗨!”藤原直树领命。 圣玛利医院,温小玉抱着病历夹进入邵阳的办公室。 “邵大哥,刚刚有人送来一份病例,说是你的病人,让我亲手交给你。”温小玉把用档案袋装着的病例放在邵阳的桌子上。 邵阳拿起档案袋,见温小玉站在办公桌前没动,他停住动作,问:“还有事吗?” “邵大哥,院里的郝医生新婚,要办个舞会。”温小玉小声说。 邵阳点了点头,说:“你跟他太太关系不错。你去玩吧。” 温小玉闻言情急,偷偷地打量着邵阳。 邵阳见她还没有离开,低头攥着衣角,不禁失笑。 “你帮我准备一套配你礼服的西装。” 温小玉一愣,随即笑逐颜开。 “我知道了邵大哥。” “还不出去工作。”邵阳看着温小玉的眼神带着宠溺。 “嗯。”温小玉用力点点头,就差点没宣誓了。欢喜地出了邵阳的办公室。 见门关上,邵阳才打开档案袋,抽出里边的病例。 病例是普通的病例,但里边的字按着每夜的特殊记号,留下了暗号。 大概意思:成记粮铺暴露,切勿前往。 邵阳思疑,成记粮铺为什么会暴露?这个秘密联络点已经有几年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陆云泽来沪的时候,就是让他去那里接头,难道问题还是出在那个假的陆云泽身上?看来找时间他要好好地会会他了! 通宝洋行,宋庆慈看着手中的情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 沈丘站在一旁,道:“情报上显示特高课在陆云泽抵沪当天,派出六名特务行刺。这个情报和圣玛利医院的六具特高课尸体是吻合的,证明情报准确无误,但陆云泽第二天报到后,没有主动说起,就连局座安排他调查死者身份和死亡原因时,他都没有主动说起,显然他在刻意回避这事。” “如果火车站的刺杀是冲着他去,他却刻意隐瞒,足以说明他不想我们调查这件事情。”宋庆慈冷冷一笑,“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云泽抵沪的时候,军统派人去接,那名特务回复没有接到人,当时宋庆慈没有多想,目前来看,很可能是陆云泽感觉到有危险,才没有和接他的人碰面。想一想门口的两次袭击,都和陆云泽有关,完全可以解释特高课继续在刺杀他。 “几次三番发生刺杀的事件,陆云泽不但不寻求我们的庇护,还一再引导我们怀疑秘密基地,显然别有用心。”沈丘推测道。 “难道他真是冲着基地来的?”宋庆慈的眼中透彻杀意。 沈丘一惊,道:“局座,要不要我动手除掉他?” “暂时不用。”宋庆慈一摆手,“如今的推测只能证明他是为了基地而来,不足以说明他知道什么。如果他真的知道基地的真相,也不用费尽心思地调查了。” “局座英明。”沈丘连忙拍马屁,“只是,如此便可以说明,南京政府已经怀疑局座了。” 宋庆慈的脸色阴冷,道:“到底是南京政府的举动,还是这个陆云泽有问题,可是难说。” “局座怀疑陆云泽的身份?”沈丘惊讶地道:“委任状是真的,之前也有电报通知,这一切不可能作伪。” “我总觉得这个陆云泽的身上有股子杀气,不像是军校出来的。”宋庆慈疑惑地道。 “局座怀疑这个陆云泽是假的?”沈丘惊讶地问。 “到底是李鬼还是李逵,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宋庆慈翻出六具特高课尸体的尸检报告,陷入思绪。 “从邵医生给的尸检报告来看,死的六个人是被两种子弹击杀。不是一个人带了两把手枪,就是现场有两个人在。但我觉得一般人不会在身上带两把不同的手枪,那样的话子弹不通用,会比较麻烦。所以我怀疑杀人的现场有两个人的可能性更大。” “要是其中一个是陆云泽,另一个人是谁呢?”宋庆慈陷入思绪。 陆云泽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没说?还是因为在场的另一个人才隐瞒事实?那么另一个人的身份是什么呢? “命人发电报,查询陆云泽在上海有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来往密切的人。”宋庆慈旋即命令道:“无论用尽什么办法,我们这次也要把陆云泽的身份查个彻底。决不能让一只鬼坏我们的好事。” “是,局座。”沈丘领命。 “去命人把陆云泽找来。”宋庆慈命令。 “是。”沈丘领命退下。 须臾,陆云泽和沈丘敲响了宋庆慈办公室的门。 两人进门时,宋庆慈正在写毛笔字,一派闲适自得。 见他们进门,宋庆慈提起笔,道:“云泽,来看看我写的字怎么样?” 陆云泽走到办公桌前,看到纸上写着四个字:领袖耳目。 “好字,笔锋强劲,犹如金钩铁划。”陆云泽赞道。 宋庆慈写的字有股军人的锐气,功力确实是上层。 “帮我想想下一句应该写什么。”宋庆慈拿着毛笔,期待地看着陆云泽。 陆云泽愣了下,把他叫来,就是为了看他写书法吗? “局座,我才疏学浅,就不献丑了!”陆云泽回道。 “你呀!太谦虚。”宋庆慈笑了笑,将毛笔放下,问道:“这两次袭击的人查清楚了吗?老板很关心这件事。” “还在追查。” “老板已经震怒。”宋庆慈叹道:“你和沈丘要尽快抓到那群人。否则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 “你先出去吧。” 看着陆云泽离开办公室,宋庆慈在纸上写下四个字,兄弟手足。 “陆云泽居然连‘领袖耳目,兄弟手足。’这句对联都不知道。他一定有问题。”沈丘肯定地道。 这是戴笠在洪公祠特训班教室里写下的对联,就挂在教室中。陆云泽的资料显示,他是洪公祠特训班第三期成员,不可能没看过这副对联,看到领袖耳目四个字,不知道下联,明显没去过洪公祠特训班。 洪公祠特训班是专门训练特务和杀手的组织,戴笠开办的第一个特务训练班,每期半年。对外名称叫“参谋本部特务警员训练班”,因设在洪公祠,才被人称之为“洪公祠特训班”。培训班的课程很多,包括枪械、爆破、毒物、通讯、驾驶、摄影、行动术、侦查学、军事情报学、高等警察学、武装斗争。军统的骨干不是黄埔军校的,就是各种特务训练班出来的,洪公祠特训班更是具有代表性的一个,优秀者会受到委员长和戴笠的接见。陆云泽就是其中的优秀成员,受到过接见和嘉奖。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忘了戴笠老板的对联,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局座,要不要我立刻带人把陆云泽抓起来?”沈丘请示道。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有问题,就先不要打草惊蛇,知道他的目的才最重要。”宋庆慈道 “是。” “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宋庆慈的眼中充满了算计,“你要配合陆云泽查清楚袭击者的身份。” 陆云泽毕竟不是普通特务,而是戴笠老板亲自派下来的副站长,没有戴笠老板的命令,直接抓人便是越权。一定要等有了万全的把握,请示了戴笠才能动手。 “属下明白。”沈丘旋即明白过来,道:“陆副站长刚刚到上海站,对上海还不熟悉,我一定多多配合他,关注好他每天都和谁见面,做了什么。” 宋庆慈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去吧。让郭鹤翔过来。” 宋庆慈可以确定陆云泽是假冒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假冒的人是谁,因为特高课不断暗杀,地下党的可能性最大。 搞情报工作的人员都喜欢放长线钓大鱼,只要陆云泽还留在军统中,想抓他随时都可以,还可以通过他找到更多的地下党,甚至将在上海的所有地下党一网打尽。 “局座,您找我?”郭鹤翔走进办公室。 “你马上去南京找戴笠老板,将陆云泽的档案和照片取来,此行目的不要告诉任何人。” “局座,为什么要拿副座的档案?”郭鹤翔心中好奇,想知道答案,方便传递给日本人。 “你不知道军统的规矩吗?去办事。”宋庆慈直接呵斥。 军统有自己的规矩,无论职位高低,对不属于自身范围的工作,绝对不许看,不准听,不准问,郭鹤翔逾越了! 傍晚,陆云泽从办公桌后起身,拿起衣帽架上的大衣,穿上身。 麦雅丽推门走了进来,陆云泽转首问:“有事吗?” “郭副站长去南京了。”麦雅丽压低声音道。 陆云泽整理衣服的手微僵,郭鹤翔去南京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微思量,打量着麦雅丽,眼前的女人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情? “副座怀疑我的目的?”麦雅丽妩媚一笑,问出他的心中所想。 “你觉得呢?”陆云泽不答反问。 “我如果说,我看副座长得俊,所以才想投靠副座,副座信吗?”麦雅丽对着陆云泽英俊的脸庞吹了一口香风,媚眼勾动,抬手抚上他的脸颊。 第二十九章 创伤后遗症 陆云泽扣住麦雅丽的手腕,逼近她媚态万千的脸颊,毫不动摇。 “我信不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因为出卖我的人是女人而放过她。”陆云泽松开她的手,径自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他的手才一拉上门把手,忽听身后的麦雅丽说:“副座是否信任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副座一定要相信我刚刚说的是真的。” 陆云泽转头看向她,她正少有认真地看着他。 他微迟疑,转身拉开门,出了办公室。 他的直觉告诉他,麦雅丽刚刚说的话不像是假的。但他永远不会用直觉去判断一个人。 她可以来告诉他,郭鹤翔去了南京。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都足以证明,此事是针对他而来。看来,我要尽快脱离陆云泽这个身份才行。 陆云泽离开通宝洋行,刚走到门口,沈丘从后面赶了上来,问道:“副座,晚上有安排吗?没有安排的话我请您喝酒。” “有安排了!”陆云泽回答的时候,注视着街上的环境。实在是暗杀得太频繁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杀死。 “副座,现在太不安全,我让几个兄弟保护您。”沈丘提议道。 “不必了。”陆云泽说着快步上了一辆黄包车离开,前往福利院。他和谢婉儿约好了,今天要去探望丫头两姐弟。 另一边,谢婉儿带着大包小裹的东西,已经到了福利院。将东西分给了孩子们的时候,她只见到了石头在孩子们的中间蹦蹦跳跳,却不见丫头的身影。一番寻找下来,却见丫头正一个人躲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蹲坐在角落里。 谢婉儿找来福利院的老师,才了解到丫头的情况并不好。进了福利院以后,丫头要不然就是躲避人群。再不然就是看到石头有一点危险,就发狂地攻击。而往往这些在丫头眼中的危险,只是石头与小朋友玩耍时的相互嬉闹。 丫头视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问题,所以尽量地避开人群。 原本就阴了的天,忽然开始电闪雷鸣起来。蹲在墙角的丫头不禁瑟缩起来,越发往墙脚缩去。 还不待谢婉儿多想,大雨已经倾盆而下。 谢婉儿连忙跑过去拉丫头,丫头却哭喊着,想要挣脱谢婉儿的拉扯。 “丫头,快走,下雨了。”谢婉儿又用力拉了几下,根本拉不动用了蛮力的丫头,反而被她扯得跌坐在地。 谢婉儿拉不动她,只能起身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为丫头遮风挡雨。 豆大的雨点急促而落,很快谢婉儿便被淋透,寒意沁过皮肤,渗透进她的骨头里。 就在她冷得瑟缩之时,一把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挡去冰冷无情的雨水。 她一喜,以为是陆云泽来了。抬头看去时,见到的却是邵阳温和的面庞。 在邵阳的帮忙下,谢婉儿这才成功地把丫头带回了房间。 谢婉儿费了好大的劲,给丫头换了衣服,哄睡了她,才顾得上去见邵阳。 谢婉儿拿了条毛巾给邵阳,才顾得上问:“邵医生,你怎么来了?” “我一般会定期来给福利院的孩子做身体检查,今天过来是因为听说丫头的情况不太好。”邵阳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回道。 “丫头这是怎么了?”谢婉儿不免担心地问。 “我在外国留学的时候,有个导师专门研究心理创伤。丫头和石头亲眼看到父母的死亡,可能对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这种创伤对小孩子的影响很大,可能会让他们不断地出现梦魇,高度警惕,不愿与人交往和易怒等状态,最严重的话还可能出现攻击性行为、自伤或自杀。”邵阳沉重地解释道。 “日本人真是可恶。”谢婉儿想起那日丫头父母惨死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 “可怜的孩子,日本人一日不从华夏大地被赶出去,每天都会有很多可怜的孩子。”邵阳的语气愤怒。 谢婉儿握着拳头,大声道:“我们要唤醒更多的中国人,团结起来抗日。让腐败的国民政府知道一味的退让只能助长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将日本人赶出中国。” 邵阳无比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明明被大雨浇得一身狼狈,却因这会儿的一身正气而圣洁非常。这样的她,让他忍不住定定地注视着愣了神。 谢婉儿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时,福利院的老师走了进来。 “邵医生,谢小姐,我给你们煮了点姜汤,免得感冒。” 福利院的老师将汤碗放下,走出房间。 谢婉儿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连忙走过去端姜汤。 “我有点冷,先喝汤。”谢婉儿尴尬地笑着说。 “诶!热!”邵阳来不得提醒,谢婉儿的手已经摸上了汤碗,烫得她旋即收回手。 邵阳快走几步,拉住谢婉儿被烫的手,见只是微红,才松了口气,道:“还好没烫伤。” 谢婉儿看着他担忧的脸庞,心思纷乱。 对邵阳,她曾经很是崇拜。他几乎是她少女梦幻世界的英雄。可是,如今靠近这个梦幻中的男人,她的脑中却忽然闪现出了陆云泽的样子。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陆云泽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婉儿一愣,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旋即反应过来,寻声看去。看到陆云泽那张阴恻恻的脸时,下意识地抽回被邵阳握住的手,讨好地笑了笑。 “那个,邵医生是来给丫头看病的。”谢婉儿情不自禁地解释了一句,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干嘛跟他解释。 邵阳倒是脸不红不白地道:“想不到陆副局长如此有爱心,也会来福利院这种地方。” “我未婚妻在这里,我来这里奇怪吗?”陆云泽冷冷一笑,反驳道:“倒是邵医生,既然是来给丫头看病的,还是待在病人的身边,多关注病人的状况才好。” 谢婉儿埋怨地瞪着陆云泽,这人就非要对人这么没礼貌了。 “那就不打扰陆局长了。”邵阳冲着尴尬的谢婉儿温和地笑笑,抬步向门口走去,在经过陆云泽的身边时,他微顿脚步,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戏早晚有结束的时候,别入戏太深。” 陆云泽转头阴冷地盯视着笑意盈盈的邵阳,大有下一瞬就出手干掉邵阳的意思。 谢婉儿自然误会了陆云泽的反应,赶忙跑到两人的中间。 “陆云泽,你别不识好人心。” 陆云泽微愣,看向谢婉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视乎有些说错话了。她连忙转身对邵阳道:“邵医生,你先走吧。” 邵阳与她对视一眼,见她的表情为难,到底还是不忍地转身离开。 看着邵阳离开,谢婉儿才不满地看向陆云泽。 “你干嘛总是凶巴巴地对别人?”谢婉儿不免叹息,小声嘟囔道:“明明不是个坏人,却非要凶神恶煞的。” 陆云泽愣住,她的话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波澜。如果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还会这么认为吗? “你为什么又跟邵阳在一起?” 邵阳知道他的身份,他不得不怀疑邵阳接近谢婉儿是有目的的。 谢婉儿被问得有些惊讶,脱口问道:“你别告诉我,你是在吃醋!” 陆云泽的表情一僵,下意识地否认:“胡说什么?” “不是吃醋最好,反正我们早晚要解除婚约的。”谢婉儿不满地道:“你也别总看着谁都像是坏人。邵医生是来给丫头看病的。” “丫头怎么了?”陆云泽拧眉问。难道真的是他误会邵阳了? “创伤后遗症。”谢婉儿想起丫头的症状,不免又有些愤怒,“如果不是日本人的禽兽行为,丫头也不会如此。” 谢婉儿的话,让陆云泽一时间沉默了。让谢婉儿误以为他将她的话听见去了,不再敌视邵阳了。 “邵医生虽然不像你们一样是军人,但他也有一颗爱国的心。他帮助穷人,忧国忧民,他是个大好人。” 陆云泽阴沉着脸,没有回话。 “怎么了?” 谢婉儿不解地问。 谢婉儿刚刚淋了雨,这会儿室内的温度又不高,不免瑟缩一下,打了个喷嚏。 陆云泽这才回神,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她的肩头。 谢婉儿因他难得温柔的举动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他回视她,两人四目相对,他向来没有波澜的目光竟荡漾起了温柔。 他眼中的温柔让谢婉儿不免心慌,忽然升起的温柔烧红了她的脸颊。 她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心慌。 “陆云泽,我知道你虽然不爱说话,但你和我们一样痛恨日本人,你一定会抓到六号,不让他再害人的,是不是?”她的眼中满满地都是信任。 陆云泽的身体一僵,脱口问道:“你就那么恨六号?你确定他一定是十恶不赦的人?” “我不是恨六号,我只是想把日本人赶出我们的国土。而像六号一样助纣为虐的人,残害自己同胞的人,你不觉得跟日本人一样可恨吗?”谢婉儿不免激动,“他们今天能杀害丫头的家人,明天就能杀害我们的家人,所以我们不能沉默。” 第三十章 中计 “如果陆云泽……”陆云泽止住话,顿了顿,才艰涩地问:“如果我被日本人杀了,你会想为我报仇吗?” “会。”谢婉儿用力点了点头,无比地认真。她想到他会死,心里甚至涌起了一些疼痛。 陆云泽抬手,将她腮边的一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耳边却再次响起邵阳离开时说的话,“戏早晚有结束的时候,别入戏太深。” “我去看看石头。”陆云泽冷冷地说,在谢婉儿惊诧的目光中,快步走了出去。 谢婉儿不免郁闷,她说什么了? 她恼怒地想要去追问他,动作时身上的西装掉落。她只能收住脚步,蹲下身去捡地上的西装。西装上还有残存的体温,主人却已经翻脸离开。 陆云泽找到石头时,石头正在活动室里和其他小朋友玩耍。一见他来了,放下手里的玩具,开心地跑了过来。 “大哥哥,你来看我了。”石头抱住他的大腿,欢喜地问。 这个孩子的贴近,让陆云泽有些不适应。他抽出被他抱住的大腿,蹲下身。 “石头,我有点事情想问你。”陆云泽低声说。 “大哥哥还有问题需要问我吗?”石头懵懂地问。在他的眼中,陆云泽的形象高大,无所不能,怎么会有不知道的问题问她呢? 陆云泽认真地点点头,问道:“你家附近,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石头仔细地想了想,忽然说:“有怪物算不算?” “算!有什么怪物?”陆云泽刻意引导石头。 “我听我爸说,附近不远处有个村子的人都被怪物抓走给吃了。”石头压低,神秘兮兮地说。 “一个村子的人都被吃了?”陆云泽惊讶不已,“有人看到他们被吃了吗?” “没有。”石头摇了摇头,说:“但是有一天我在附近迷路了,我爸去找我时,我们听到了好多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轰隆的声音。我爸说是下雨打雷了。但明明没有打雷。” 陆云泽在心里思量,乒乒乓乓的声音应该是枪声,还有像是打雷一样的轰隆声,难道是手榴弹? 如果枪炮声是假基地被剿灭那天,那些消失的村民呢?是否与这件事情有必然的联系? “石头,你答应我,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陆云泽连忙嘱咐道。 “嗯。”石头点了点头,又问:“也不可以告诉婉儿姐姐吗?” “不可以。”陆云泽严厉地回。这件事情如果让谢婉儿知道了,只怕会更加坏事。 “什么事情不可以告诉我?”谢婉儿的声音忽然自两人的身后响起。 陆云泽站起身,看向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她。 石头连忙摇头,笑嘻嘻地说:“没有没有。” 陆云泽给了石头一个赞赏的眼神,揉了揉他的头,说:“大哥哥先走了。” 说着,陆云泽经过谢婉儿的身边,向门外走去。 “怎么我一来就走。什么意思啊!”谢婉儿不满地瘪嘴。 “婉儿姐姐来跟我玩。”石头拉着婉儿去玩活动室的玩具。 向来没心没肺的谢婉儿立刻把不愉快抛之脑后,与石头愉快地玩在一起。 陆云泽在活动门口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谢婉儿和石头。这是他从前从未经历过的人生。多年地狱般的训练生涯,他以为已经湮灭了他寻求另一种人生的欲望。这一刻,他竟生出了从前未曾有过的向往…… 陆云泽出了福利院,便察觉到了异样。他透过汽车的玻璃,发现身后有人跟踪。这两人都是军统行动队的人,陆云泽猜测很可能是沈丘的人。之前他要派人保护他,显然有监视之意,他不同意,他便来了个暗中监视。 经过岔路口的时候,他飞快地拐了进去,以自己敏锐的身姿很快甩掉了几个跟踪的人,才上了黄包车。 待到陆云泽再从一家酒店中走出来时,衣服已经换了一套,武器也换成了六号的,而不是军统的制式手枪。狡兔三窟,陆云泽的东西都放在了这家酒店,而不是住处,避免有人发现他的武器。 陆云泽早早就埋伏在特高课秘密据点的门口,藤原直树观察过陆云泽,陆云泽也记住了他们的模样,分析出藤原直树是头。虽然陆云泽不知道藤原直树的名字,但他能认出来,用最笨的办法守株待兔,活捉藤原直树,才能了解到谷巽的真实身份,才能更清晰地解释假基地的事情。 特高课内,机要秘书佐佐木玲奈将一封电报送到南造次郎的手中。 南造次郎没有接,直接道:“念。” “华北增兵,近期进攻,命特高课分散南京政府注意,避免作战意图被发现。”佐佐木玲奈将电报念完,轻轻放在桌子上。 “我们一定要在上海吸引南京政府的注意力,方便关东军行动。”南造次郎旋即吩咐一旁的藤原直树。 “嗨!”藤原直树领命,与佐佐木玲奈走出南造次郎的办公室,分别向走廊的两端走去。 藤原直树转头看向佐佐木玲奈离开的急促背影,眼中透着算计的阴沉之色。 佐佐木玲奈匆匆来到春晖药铺,丝毫没有发现藤原直树已经带着十几个日本特务跟上了她,将药铺围得水泄不通。 佐佐木玲奈在宋桂山的面前坐下,道:“大夫,我的肚子还疼,需要开药。” 宋桂山为她把了脉,道:“小姐,你这个病有些严重,不如我们进屋好好看看?” “好,麻烦大夫了!” 佐佐木玲奈和宋桂山走进内堂,前屋的两名学徒互看一眼,一人拎着药包,跑出去送药,另一人留下看店。 这时,邵阳走进药铺,学徒礼貌地打招呼:“邵医生,您来了!” “嗯,我找宋大夫。” “师父在里间,您请进。”学徒将邵阳请进里屋。 佐佐木玲奈和大夫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做出把脉的样子,目光警惕地看向门口。佐佐木玲奈的一只手放在桌下,手中拿着枪。 门帘掀开,两人看到来人是邵阳,都松了口气。 “邵阳同志,你来得正好。”宋桂山起身,“孔燕同志又为我们带来了新情报。” 邵阳朝两人点点头,在桌子边坐下。 佐佐木玲奈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便见邵阳的表情越发沉重。 “邵阳同志,你觉得事情有问题?”宋桂山问道。 “我们都知道南造次郎向来多疑,除了藤原直树,谁都不信任。他怎么忽然让孔燕同志接触到机密文件呢?更何况,成记粮铺的事情,明显证明特高课内部有人泄密。”邵阳说出心中的疑惑。 佐佐木玲奈的表情沉重,说:“我也有过怀疑,但我不能因为怀疑,错过任何一个需要带给组织的情报。” “孔燕同志,我觉得你应该马上转移。”邵阳建议道。 “不行!我能当上机要秘书不容易,要是现在离开,没有人能够接手,组织会失去很多有利的情报。我会观察情况,一旦不好,我会马上撤离。”佐佐木玲奈坚决地道。她知道自己的作用很大,要是轻易离开,很可能错过重要消息,比如今天的消息。 “孔燕同志,邵阳同志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的自身安全。” 宋桂山劝道。 “不用说了,我坚持留下。”佐佐木玲奈明知道可能会牺牲,还是坚定地站在共产党这边,“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不被欺凌,就算是牺牲,我也不怕。” 邵阳点了点头,眼中有着担忧,也有着肯定。这就是他们要走的路,即便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日本特务左顾右盼,见街上没有可疑人物,才来到停在路边的汽车旁。 藤原直树见是自己人,降下车窗。 “课长,佐佐木玲奈和邵阳进了里间,我们跟踪不到。” “这就更说明他们有问题了。”藤原直树肯定地道:“去抓离开那小子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 藤原直树命令道:“继续等,从现在开始,春晖药铺许进不许出。” “嗨!”日本特务领命离开。 藤原直树的车窗缓缓升起,将他阴沉而笃定的面孔挡了起来。他大有螳螂捕蝉的架势,却不知陆云泽这只黄雀在后。 陆云泽此时正隐匿在暗处,等待藤原直树下车的时候,方便刺杀。 药铺学徒来到上次的位置,假装弯腰整理鞋子,左顾右盼,发现周围没人,才将压在石头下的字条拿了出来。 四名特高课的特务等待已久,迅速扑了上去。药铺学徒发现自己遇伏,迅速将字条塞入口中吞下。抽出自己的手枪,便对着日本特务开了枪。 嘭的一声枪响,惊得日本特务四散开来。四人旋即抽出枪,一阵猛烈的交火后,药铺的学徒倒在了血泊中。 日本特务举枪向前,用脚踢了踢药铺学徒的尸体,确定他不动后才去扣他的嘴。 “已经咽下去了。” 四个日本特务见拿到字条无望,带头的人吩咐一句,“将他的尸体带回去”,便迅速撤离。 第三十一章 陆云泽救人 春晖药铺的后堂,众人隐隐地听到枪声。 宋桂山惊得站起,道:“不好!” “听枪声的位置,应该是我们的取信点。”佐佐木玲奈震惊地看向邵阳,“邵阳同志,你立刻离开。” “不行!我不能丢下与我共同奋战的同志。”邵阳坚决地道。 “邵阳同志,你得离开,你是查清楚日本屠龙计划的主要人物,你不能出事。”宋桂山也急忙道。 几人说话的功夫,日本特务在藤原直树的命令下已经冲进药铺。 剩下的那名药铺学徒看到日本特务持枪而入,旋即从药柜中抽出枪,对着特务开火。 子弹打在门框边,日本特务只能躲在门外。 这时,宋桂山掀开门帘,对着特务开火,边压制特务的进攻,边喊道:“小邹,快撤。” 学徒小邹大吼道:“我拦住他们,你们快走,别管我,保护好重要岗位的同志。” 宋桂山心疼地看了眼小邹,撂下门帘,迅速离开。 邵阳、佐佐木玲奈、宋桂山一路撤到后门,不想药铺已经被层层包围,后门也有人守着,特务们发现他们,立刻开火,火力猛烈异常。 佐佐木玲奈眼见一名特务瞄准邵阳,反应灵敏地挡在邵阳的身前,为了挡了一枪。 宋桂山旋即冲过去,顶着猛烈的枪火,将打开的后门关了上,与邵阳一起将佐佐木玲奈拖回房间。 邵阳这才发现,宋桂山也中枪了。 佐佐木玲奈贴着墙坐下,身体已经虚弱得没有支点就马上会倒下。 她的右胸中弹,伤势严重。宋桂山则是腹部中弹,一头冷汗,也很虚弱。 铺子里的枪声已经停止,估计学徒小邹已经凶多吉少,特务将他们堵在房间里,跑都跑不了。 邵阳没时间帮他们处理伤势,紧张地注视着外边的特务。 佐佐木玲奈捂着胸口,“邵阳同志,别管我们,你冲出去。” “不行!我一定要带你们离开。”邵阳坚持地道,却根本没有信心,特务们停止进攻,明显在等待什么人。外边有十几名特务,别说带着两名重伤员,就是自己都冲不出去。 “我不行了,日本人在华北增兵,他们要在这个月发动进攻……”佐佐木玲奈的声音越来越低,“你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邵阳摸了下佐佐木玲奈的颈动脉,已经没有了脉动,说明佐佐木玲奈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孔燕同志!”邵阳痛苦地闭了闭眼。 “我掩护你,你冲出去。”宋桂山扶着墙,努力地想要挣扎起来。 “老宋。”邵阳要制止他。 “这个据点已经暴露,我如今伤势这么重,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我只能最后尽点力,希望你能把情报传递出去,不要让孔燕同志和我白白牺牲。”老宋站起来,努力地呼吸,积蓄体力,“只要你不被当场抓获,你是上海的名流,日本人不敢轻易动你。” 特务们将房间团团围住,藤原直树走进院子,大声道:“佐佐木玲奈、邵阳、宋大夫,投降吧!” 邵阳看了眼外边,特务们很警惕,根本没机会冲出去。 “我来。”老宋打算先出去,为邵阳挡子弹,创造机会让他离开。 “等等!再等等!”邵阳不想让他白白牺牲,等待机会。 “我的耐性是有限的,要是你们一分钟之内不出来,我就让人冲进去,把你们打成马蜂窝。你们只要投降,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丝毫伤害,还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贵宾,共同创造大东亚共荣圈。”藤原直树威逼加利诱。 邵阳依旧不出声,等着日本特务松懈的那一刻。 藤原直树看了眼手表,默默地倒数计时。要不是为了抓活的,借此找到更多的地下党,他早就冲进去了! 陆云泽在藤原直树下车的时候没有立刻动手,因为他的身前身后围了不少人,不能一击毙命的话,很可能让他给跑了!而且陆云泽还有活捉他的打算,最好是问出为什么不依不饶地追杀。陆云泽等藤原直树走进药铺,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藤原直树的汽车旁有名特务站岗,一方面在看车,另一方面也是准备阻止可能来到的巡捕。相信只要日本人的身份亮出来,就没人敢管他们。 陆云泽从车子后面绕过去,接近他身后,伸手扭断他的脖子。 特务连声都没发出,就丢掉了性命。陆云泽打开车,将死去的特务放进驾驶位,将毡帽盖在脸上,弄出睡觉的假象。 陆云泽探头看了看药铺里面,外堂没有特务。陆云泽想了下,没有进里面,而是走向后门,他不想让任何一个特务活着,免得有人知道自己动手的真相。 药铺后门有两名特务把守,手深入西装里怀,握紧枪柄,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杀掉两人并不难,主要是怎么不惊动院子中的藤原直树。陆云泽紧靠着围墙,扔出块石头砸向对面。 当! 特务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石块在地上滚动。陆云泽迅速冲转了出来,左手将刀子飞了出去,扎进离自己较远的特务太阳穴上,特务噗通倒了下去。另一名特务看到同伙的脑袋上扎了把匕首,微一愣神,立刻看向陆云泽的方向。此时陆云泽已经跑近,腾空跃起,左脚踩在墙上,借着反作用力,右脚狠狠地踢在特务的头上。特务感觉自己被一个大铁锤撞上,颈椎都被踢错位,直接晕死过去。 陆云泽拔出匕首,抹了晕死过去那名特务的脖子,透过门缝看向院子里。 藤原直树站在最后面,前面有十几名特务持枪对准房间。陆云泽不知道房间里有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只知道里面的人肯定和特高课是敌人。 “你们还有最后十秒。”藤原直树继续施加压力。 陆云泽助跑两步,攀上围墙,枪口瞄准藤原直树的脑袋,随后又慢慢下移,对准他的大腿开枪。 砰!砰!砰! 还不待院子里的人多做反应,藤原直树已经被打中腿部,险些倒地,好在被身旁的日本特务扶住。 陆云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开了两枪,枪杀了两名日本特务,然后迅速跳下墙,抓起一具特务的尸体,朝着院门砸去,攀上另一边的围墙。 尸体砸开后院的门,飞进院子中,特务们以为敌人进来了,玩命地将子弹打在尸体上。 邵阳和老宋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不想屋子外边忽然发生了变动,或许这是他们生的机会。 邵阳见特务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后门,抓住机会,对着屋子外的日本特务开火。老宋不断扣动扳机,击杀着日本特务。 两人一开火,瞬间打倒三名特务,将大部分的特务注意力吸引回来。陆云泽趁机在围墙上再次开火,又打倒三名特务。 藤原直树等人站在狭小的院落里,两面受到攻击,自己的腿部受伤,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内心产生巨大的恐慌。十几名特务短短的时间内被打死七人,只剩下八人了!藤原直树带头朝着围墙开火,可陆云泽再次从墙头消失。 “出来,是勇士就出来。”藤原直树大吼着。 陆云泽抓起另一名日本特务的尸体,再次扔了进去。藤原直树以为自己的激将法奏效,对着进来的尸体不断扣动扳机。陆云泽半跪在后门处,再次朝着特务开火。又是三声枪响,特务这边再次倒下三人。藤原直树只剩下五名手下,还要和房间内的邵阳、宋大夫交火。藤原直树对后门这个神出鬼没的人产生了恐惧心理,大喊道:“撤退,撤退。” 一名特务扶着藤原直树,另外四人分别将枪口对准后门和房间,迅速朝着前堂撤离。 藤原直树如果逃走,邵阳就算是不死,也无法继续潜伏在圣玛利医院, 老宋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房间里冲出来,对着准备撤离的日本特务开火。 特务们早就防备着,旋即还击,将子弹立刻打在宋桂山的身上。 “老宋!”邵阳从房间内闪身出来,对着特务开火,要将老宋拉回房内。老宋身中数弹,到死的时候还在扣动扳机,打死一名特务,让他给自己陪葬。 邵阳枪中愤怒的子弹脱膛而出,钻进特务的心脏。 陆云泽也趁机开火,每一颗子弹都钻进特务的脑袋,轻松将藤原直树的所有手下全都击毙。死去的特务扶着藤原直树,倒下去的时候也将他拉倒。陷入恐惧的藤原直树对着后门开火,可陆云泽却早已再次消失。 恼羞成怒的藤原直树又将枪口对准房间,邵阳也带着老宋的尸体退回屋子里。 藤原直树的枪口一会瞄准房间,一会又瞄准后门,见没有人出来,慢慢地起身,不断地后退。 老宋的身上全是弹眼,邵阳轻轻地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盖住,道:“老宋,你放心地去吧,我一定会将情报传递出去。” 邵阳起身,给手枪换了个弹匣,打算出去干掉藤原直树给老宋和孔燕同志报仇。 藤原直树退到前堂,正要走出门口的时候,早就绕到前面的陆云泽从旁而出,一掌砍在他的脖颈处,将藤原直树打晕在地。 第三十二章 屠龙计划 邵阳追到前堂,看到藤原直树倒在地上,瞬间知道不对。最开始他以为杀藤原直树的人是自己的同志,可这人将藤原直树打倒,却没有露面,根本不是地下党的作风。没等邵阳转身,一支枪管顶在他的后脑处。 陆云泽刚才和邵阳算是配合默契,刚才两人的角度都互相看不到对方,只是凭着良好的战斗意识配合,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陆云泽的枪口顶着邵阳的后脑,手指渐渐用力。 第十章 邵阳感觉到枪管散发着滚烫的热气,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冰冷。仿佛下一刻炙热的子弹就会钻进自己的后脑。 “你是谁?”邵阳不怕死,但是怕情报传递不出去,这是孔燕同志、老宋和小邹等人牺牲才换来的,要是自己也死了,他们就白白牺牲了! 陆云泽的手指渐渐加力,马上就要释放处于待击位的击锤。心中有些挣扎,邵阳是地下党,怀疑自己的身份,现在杀了他,他最安全。 但谢婉儿过往的那些话,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杀掉一个好人,就等于是帮着日本人作恶,虽然没有直接投敌,却和汉奸没什么差别,陆云泽的手指渐渐放松,取消了杀死邵阳的打算。 邵阳不想死,但就算是死,也要知道是谁开的枪。他转过头,看到拿枪的陆云泽,面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心头却是一颤。看到任何人都比看到假的陆云泽强,这人很可能因为灭口而杀掉自己,就算对方不想灭口,凭着陆云泽对自己的恶感,很有可能因此将自己带回军统。 陆云泽本想直接让邵阳滚蛋,毕竟他不知道自己杀了这些人,谁知道邵阳竟然回头,看到自己。不禁令他的心头再次浮起灭口的念头,陆云泽深吸一口气,压住灭口的心思,不耐烦地道:“不想死就马上滚蛋,要是敢将这件事说出去,谁也救不了你。” 邵阳有些惊讶,对方竟然会放过自己,虽然对方不知道为什么要杀特高课的人,但毕竟救了自己,邵阳本应该立刻离开,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一个巨大的疑问,陆云泽到底是不是六号,六号到底是不是日本人的走狗? 根据地应该已经派出认识陆云泽的同志前来,但就算是认出这是假的陆云泽,也无法确定这人是不是六号杀手。他现在没杀自己,正是测试他是不是六号的最好时机,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查证。邵阳知道测试有可能激怒对方,结果难料,是把握机会,还是安全地将情报送出去,这是个为难的选择题。 “赶紧走。”陆云泽的语气充满不耐烦。 邵阳一把抓住陆云泽的领口,用力一拽,道:“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 陆云泽的衣服因为邵阳用力过猛而被撕坏,崩开三个扣子,直到胸口。陆云泽阴着脸看向邵阳的手,心中的杀意再次升腾而起。 邵阳的目光一直盯在陆云泽的胸口,要不是陆云泽是男的,非得以为邵阳是色狼不可。 陆云泽的胸肌强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上面没有任何疤痕和伤口。 因为六号在前几年的时候被打伤,胸口中了一枪,然后消失匿迹,最近才复出。所以陆云泽要是六号,胸口肯定会有当初留下的枪伤。 陆云泽见邵阳盯着自己的胸口,不禁恼怒,这个男人莫非有龙阳之癖? 陆云泽恼羞成怒,冷冷地问道:“看够了吗?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对不起,我用力大了点。”邵阳帮陆云泽将衣服弄平,连忙道歉。虽然他的手中也有枪,并且陆云泽的枪口没有对准自己,可他知道,一旦陆云泽要杀自己,就算双方同时动手,自己也肯定没有对方快。 陆云泽没理邵阳,捡起掉落的扣子,拎着藤原直树的身体,走出药铺,扔进汽车中,随后将驾驶位的特务尸体扔下车,开车离开。 邵阳深深地叹息,也离开了药铺。他很想将孔燕同志、宋大夫等人的尸体掩埋,可是不行。尸体太多了,他无法带这么多尸体离开,还不被人注意。 巡捕永远是最后一个到的,等巡捕跑步赶到的时候,药铺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地的尸体,表明这里曾经发生了惨烈的战斗。 欧阳乾查看现场,查证死者的身份,通过询问周围的人,试图找出凶手的线索。 周围的人早在枪战开始就都四散奔逃,或是躲在家里根本不敢露头。大家只知道藤原直树带人冲进药铺,然后就传来爆豆式的枪声,隔了几分钟,再次传来激烈的枪声,至于死了多少人,谁杀的,一概不知道。 欧阳乾不相信这么大的上海,会没有人看到凶手长什么样,能够杀死这么多人,人数肯定不会少。 陆云泽将车子开到野外,将藤原直树拉出来,对着他的脸一顿猛扇,剧烈的疼痛导致藤原直树被疼醒,下意识就想去摸地上的枪。 藤原直树摸了几下都没有摸到枪,眼中的视线渐渐清晰。 “是你!”藤原直树大吼,语气充满愤怒。 “想杀我?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会将你们的人一个个杀掉。”陆云泽踩着藤原直树的伤口,用力地碾压。 “你个叛徒,组织是不会放过你的。” 陆云泽大惊,叛徒,为什么说陆云泽是叛徒?真陆云泽是地下党,还混入军统,父亲更是南京政府的官员,怎么会是特高课的叛徒?一连串的身份让人头晕,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凭什么说我是叛徒?我不是叛徒。”陆云泽希望从藤原直树的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你背叛国家,杀害同胞,破坏大日本天皇的屠龙计划,死一万次都不够赎罪。” 藤原直树比不断被暗杀的陆云泽还愤怒,仿佛被暗杀的是藤原直树,他才是受害者一般。 杀害同胞?藤原直树说的肯定是特高课的日本特务,难道真的陆云泽是日本人?他是日本人的话,陆云泽的父亲也应该是日本人?可他竟然潜伏在南京政府中,还坐上高官? 不对,这不对,如果陆云泽的父亲是日本人,陆云泽背叛日本,陆云泽的父亲又是什么想法?和特高课一起大义灭亲,还是和儿子一起背叛?要说大义灭亲,陆父和特高课合作,可以轻易安排特高课的人埋伏在谢家,将陆云泽杀死,所以说陆父肯定没选择大义灭亲。另一个选择是一起背叛,陆父前两天和谢柏年还有联系,根本没有遭到暗杀,以特高课的性子,陆父要是叛徒,不可能不出手,所以一起背叛的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选择是不管陆云泽,任其自生自灭,但也不对,陆父还继续和谢家进行娃娃亲,没有任何避嫌的举动。 陆云泽真想不明白,所有的推论都不对。而且藤原直树提到屠龙计划,屠龙计划是什么?为什么陆云泽这个小小的军统副站长能够破坏屠龙计划呢?陆云泽拽着他的领口,问道:“屠龙计划是什么?” “屠龙计划是三个月灭亡中国。” 陆云泽听得心里一颤,能够称为屠龙计划,并且叫嚣着三个月灭亡中国,不是有着天大的谋划,就是精神病。日本高层可能有一个疯子,但不会一群人都是疯子,如果没有周密可行的计划,这种话不会被接受。既然能够三个月灭亡中国,那这个屠龙计划到底是什么?陆云泽为了得到更多信息,讽刺道:“做梦,任何国家通过任何计划也不可能三个月灭亡中国。” 藤原直树艰难地挪动一下,“屠龙计划是……去死吧!”他借着说话的机会,偷偷地摸出藏起来的97式手榴弹,拔掉保险销,用力往地上一磕,扑向陆云泽。 陆云泽顾不得继续逼问屠龙计划,对着藤原直树的胸口就是两枪,子弹打在藤原直树的胸口上,却没有将他立刻击毙,还剩一口气的他将陆云泽抱住。 “一起死吧!”藤原直树贴在陆云泽的身上,脸上挂着胜利地微笑。 陆云泽用力挣扎,想要挣开藤原直树的怀抱。日本的97式手榴弹和91式手榴弹长得差不多,主要区别是泄烟孔和弹底塞。手榴弹被藤原直树握在手中,陆云泽也分辨不出具体是哪一种,虽然都是使用延期引信,但91式手榴弹延期时间为7-8秒,而97式手榴弹为4-5秒,虽然看起来差距不大,但三秒钟的时间足够决定一个人数次的生死。 藤原直树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天生心脏和常人的位置不一样,明明应该死掉的人,竟然还用力地抱着陆云泽,死不松手。 日本的手榴弹安全性不高,很容易出现早炸。就像是放鞭有的引信快,有的引信慢,日本的手榴弹不太把握,说是4-5秒,兴许2-3秒就炸了! 陆云泽没有太长时间挣脱开藤原直树的怀抱,必须要快,再快一点。 第三十三章 邵阳被抓 藤原直树的表情扭曲中带着兴奋,能够杀掉陆云泽,为大日本帝国保证屠龙计划不被破坏,他感觉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陆云泽提起右膝猛撞藤原直树的裆部,力量之大,都能听到鸡飞蛋打的声音,藤原直树自认必死,却还是接受不了这种人体难忍的疼痛。他下意识的弯腰收腹之际,陆云泽双手猛捶藤原直树的后背,巨大的力量打在他的背上,藤原直树再也抱不住陆云泽。 藤原直树被一连串的攻击打得奄奄一息,目光涣散,看什么都是重影。陆云泽抓起藤原直树持有手榴弹的手,从领口肩膀处塞进另一个衣袖中,随后一脚将其踹倒,自己也扑倒在地。 轰隆! 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陆云泽看了眼再也拼不成完整尸体的藤原直树,拍了拍身上的灰,离开。 邵阳成功地将情报送去,但随着春晖药铺的一场厮杀,地下党非常怀疑这个情报的真实性。或许只是为了击杀佐佐木玲奈,便嘱咐邵阳一定要小心应对。 邵阳在秘密据点换好了衣服,迅速回了圣玛利医院。 他的办公室里,温小玉正和沈丘坐在里边聊天。 沈丘谈笑风生,就如以往每一次来找邵阳办事一般,看不出任何可疑迹象。甚至说话间,毫不掩饰对温小玉的好感。 见邵阳进门,沈丘起身,笑着道:“邵医生,你回来了?” “沈队长怎么在这?”邵阳故作镇定地道。 “我找邵医生有点重要的事情。”沈丘看向一旁懵懂的温小玉,说:“小玉,你先去忙吧。我找邵医生有些重要的事情说。” “嗯。”温小玉应声离开。 沈丘看着门关上,忽然抬起枪,对准邵阳的脑袋。 “邵医生,跟我走一趟吧!”沈丘狠狠地道。 邵阳一惊,没想到刚刚死里逃生,沈丘却在这里等着他。 “沈队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邵阳故作镇定地问。 “是不是误会,跟我去一趟军统的大牢就知道了。”沈丘的话音才一落下,两名军统特务推门而入,抬抢对准了邵阳。 邵阳这会儿身上没有带枪,他很清楚自己逃不掉。 沈丘抬手对着邵阳的脖颈砍了下去,迅速打晕邵阳后,命令手下将邵阳装进袋子里,扛着离开。 邵阳毕竟是圣玛利医院的有名医生,亦是上海的名流,就算是证据确凿,想要抓他,也要尽量低调,免得引起波澜。 温小玉在下班时候去找邵阳,不但没找到人,一番询问下来,居然也没人见过邵阳离开。 温小玉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先下班回家。主要是邵阳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也已经习惯了。直到第三天,邵阳还没有出现。温小玉才意识到,邵阳恐怕是出事了。 邵阳从来不让温小玉接触自己的事情,温小玉自然也不认识地下党。这个时候,她能求助的人只有平日里比较熟悉的沈丘。 她去了警察局找沈丘,却未能如愿。温小玉不禁想起,沈丘曾说过,如果在警察局找不到他,可以来通宝洋行。 温小玉当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来通报洋行会找到沈丘,但这个时候为了找到邵阳,她也只能试试看。 通宝洋行门口,她对守卫的人道明来意。 洋行是军统的秘密基地,自然不能是谁想找人都可以。 守卫托词说去问问有没有这个人,便去禀报沈丘了。 沈丘收到禀告前,正在监牢中,对邵阳严刑逼供。 阴森森的监狱中,邵阳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平日里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因痛苦而揪成一团,却拒绝开口。 “邵阳,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吧。也免得受皮肉之苦。”沈丘的手中拎着染血的皮鞭。 “沈队长想让我说什么实话?”邵阳的声音虚弱,“我已经说过了,谷巽的死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沈丘狰狞一笑,语气里充满了怀疑,“那为什么你在验尸报告上说谷巽是中了河豚毒而死?如果不是有人挖出了他的尸体重新检验,我们还被骗得团团转,不知道谷巽的真实死因是中了氰化物的毒。” “他是中了氰化物而死吗?”邵阳惊讶地问:“我当时验尸时,验出的毒明明是河豚毒。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我看邵医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丘抡起皮鞭,又要对着邵阳甩下去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忽然来报。 “队长,有一位温小玉小姐来找您。” 沈丘一愣,落下举起的皮鞭,看向惊讶的邵阳,阴恻恻地笑了。 “如果我把温小玉抓起来,不知道她的细皮嫩肉是不是能扛得住,会不会像邵医生这么嘴硬呢?” “你别伤害无辜,如果你想陷害我,我认了便是。”邵阳急切地道。 沈丘刚刚得意一笑,便听邵阳又道:“但是你想我供出同党,即便你杀了小玉,我也供不出,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同党。” “你——”沈丘气得一咬牙,扔下皮鞭,吩咐一旁的手下,“给我继续打,打到他招供为止。” 沈丘快步出了监狱,身后响起一声接一声,皮鞭子甩过皮肉的声音。 来报信的守卫跟着沈丘快步出了地牢,却听沈丘吩咐道:“去告诉门口的温小玉,这里没有叫沈丘的人。” “是,沈队长。”守卫领命离开,按沈丘的交代回给温小玉。 温小玉向沈丘求救的希望落空,只能再想办法。剩下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谢婉儿了。 她知道这个女孩正义,且平日里与邵阳素有来往。纵使她平日里再吃她的醋,这个时候关系到邵阳的生命安全,也只能尽自己的所能。 谢家的下人带着温小玉走进谢家大宅的时候,温小玉有些手足无措。一方面是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更主要的是她怕说错话,找不到谢婉儿救邵阳。 “小玉,你来找我有事?”谢婉儿快步迎了上来。 “嗯。”温小玉情急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是关于邵医生的事。” 谢婉儿一看她的反应,知道这事恐怕不能当着客厅里的父母面说。 “我们去我的屋子里聊。”谢婉儿拉着温小玉噔噔噔上了楼。 谢柏年抬头看了一眼,问一旁的谢母,“那个女孩是什么人?” “我也是第一次见。”谢母看向去禀报谢婉儿的下人,下人立刻会意,回道:“回夫人,是圣玛利医院的护士温小玉。” 谢柏年和谢母互看一眼,便听谢柏年交代道:“看好你女儿,少让她与闲杂人等来往。” “她从小也没个朋友,如果有个人能陪他说说话,不是挺好吗?”谢母试图为女儿说话。 “我谢家的女儿是谁都能交朋友的吗?”谢柏年冷冷地反问。 “我知道了。”谢母点点头。 这时,下人再次来报。 “老爷、夫人,陆少爷来了!” 不待谢母说话,并听谢柏年吩咐道:“你去通知小姐,说姑爷来了!让她下楼。闲杂人等就送客吧。” 很快,下人领了陆云泽进门。 陆云泽是因为上次酒会爽约的事情,亲自来登门道歉的。 谢柏年一看到陆云泽,旋即眉开眼笑,哪里有半点不满的情绪在。 另一边,谢婉儿听温小玉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不禁惊讶,一个大活人就在医院消失了? “邵医生不是有事出差了吧?”谢婉儿不免疑惑。 “不可能,邵大哥如果有事出差,一定会告诉我的。”温小玉排除这个可能,邵阳就不是个没交代的人。 谢婉儿的房门被敲响,自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 “小姐,姑爷来了。” 谢婉儿一喜,连忙对温小玉道:“或许有个人可以帮我们。” 说着,谢婉儿带着温小玉快步下了楼。 陆云泽看到温小玉在,也有些惊讶。 “陈嫂,送客吧。”谢柏年不客气地吩咐。 温小玉见谢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多留,在谢婉儿的尴尬中,感激地笑了笑离开。 “爸、妈,我和他有点事情要说。”谢婉儿交代一路,拉住陆云泽的手腕,便向花园走去。 “这孩子……怎么也没个小姐的样子。”谢母微微叹息。 “不是挺好吗?”谢柏年满意地笑着道:“她自己愿意,也不需要我们煞费苦心了。” “到底是个姑娘家,若是婚前不矜持些,万一嫁过去被婆家看不起可如何是好。”谢母担忧地道。 “我现在只要她能嫁过去。”谢柏年冷声道。显然并不满意谢母的唱反调。 谢母小心地打量一眼谢柏年难看的脸色,没敢再为女儿说话。 花园里,陆云泽坐在藤椅上,正陷入自己的思绪。 谢婉儿抬手晃过他的眼睛,问:“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的话?你在想什么?” “没事。我先走了。”陆云泽站起身,快步向大宅里走去。 “喂!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谢婉儿快步追了上去,“你还没答应帮我找邵医生。” 陆云泽微顿脚步,严厉地警告谢婉儿,“你不要参与这件事情。” “为什么?”谢婉儿不解,“邵医生是个好人,我怎么能不管?” “你如果想救他,就不要管这件事情,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陆云泽厉声警告道。 谢婉儿被他吼得一愣,但知道事关重要,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第三十四章 中毒 陆云泽快步下了楼,大厅里,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谢母见陆云泽快步下楼,连忙道:“云泽,吃饭了。” “不了,伯母,我还有点事情。”陆云泽顿下脚步,看了一眼大厅里没有谢柏年,便对谢母道:“伯母,劳烦您与伯父说一下,我改日再来拜访。” 谢母点点头,对下人道:“陈嫂,送陆少爷。” “是,夫人。”陈嫂这边把陆云泽送出去。谢柏年便从一楼的书房走了出来,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一看是谢婉儿一个人下楼了。 “云泽呢?”谢柏年沉着脸问,直觉是女儿又得罪了陆云泽。 “他有事先走了。”谢母连忙从旁道。 不说还好点,她这样一说,谢柏年直接恼羞成怒。 “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不成体统的事情?”谢柏年训斥谢婉儿。 “爹,能不能不要一有事,您就把问题指向您的女儿?”谢婉儿怒道。 “那你说说,云泽为什么走?”谢柏年在沙发上坐下,盯视着谢婉儿,大有等她解释的架势。 “他……”谢婉儿微迟疑,耳边响起陆云泽严厉的话语,“你如果想救他,就不要管这件事情,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面对父亲的拷问和指责,谢婉儿低头沉默了,她不知道陆云泽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这一刻竟是相信,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先上楼了。”谢婉儿转身快步上楼。 谢柏年气得坐立不安,道:“不行!我明儿要给陆家打电报,让他们提前过来把婚事定了。时间久了,这丫头非把婚事弄黄不可。” 谢母想劝,刚一张嘴,却听谢柏年警告道:“看好你的女儿,别让她再给我弄出什么事情来!” 陆云泽离开谢家后,快速回到通宝洋行。既然邵阳是见了沈丘后失踪的,这事必然与沈丘有关系。 怎想,还未见到沈丘,却看到麦雅丽一边从宋庆慈的办公室走出,一边攥着被扯破的领口。看到陆云泽她也是一愣,表情变得十分尴尬。 “副座,你怎么又回来了?”麦雅丽问。 陆云泽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她的肩头,嘱咐道:“早点回家。” 陆云泽交代完,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麦雅丽看了一眼肩头的衣服,拉了拉衣服,快步跟着陆云泽进了办公室。 “副座,你忽然回来,肯定是有事吧?”麦雅丽肯定地问。 “嗯。”陆云泽在办公桌后坐下,“邵阳被沈丘抓了。” 麦雅丽微惊,不解地看着陆云泽。 “你不知道这件事情?”陆云泽近乎肯定地问。 麦雅丽摇了摇头,道:“邵阳也算是上海的名流了,沈丘能下决定抓他,必是有绝对的把握。副座,你不会打算救邵阳吧?” “没错。”陆云泽并不避讳麦雅丽。 “不行!”麦雅丽的语气坚决,“副座,局座已经要出手对付你了,你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多动作。” 陆云泽微愣,并不是因为宋庆慈要对付自己而惊讶,而是因为麦雅丽的反应。 麦雅丽似下了决心,继续道:“局座已经派了郭鹤翔去南京拿你的档案。” 陆云泽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麦雅丽的面前,逼视着她,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对吗?” “没错。”麦雅丽并不掩饰。 “你是谁的人?”陆云泽冷声问,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整个人在戒备的状态。若是麦雅丽说不明白,他大概会在下一瞬动手去除这个威胁。 “我受命于局座,监视副座的一举一动。”麦雅丽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时,已经笑得妩媚,“副座打算杀我灭口吗?” 陆云泽回视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看似肤浅,以取悦男人为乐,但内里却深不可测。她说她受命于宋庆慈,他却总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出去吧。”陆云泽冷声道。 “副座一定要救邵阳吗?”麦雅丽没有动,执着地问。 “不一定要救。但我一定要知道,沈丘背着我这个副座抓人是为了什么?”陆云泽回道。 “我知道了。副座等我消息。”麦雅丽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快步走出陆云泽的办公室。 陆云泽愣住,他本想回来着手调查,不想麦雅丽竟是主动请缨。倒是也好,比起他来说,麦雅丽更容易拿到情报。毕竟宋庆慈不会像提防他一样地提防她。但他已经不能坐以待毙。 陆云泽去了军统关押犯人的监狱,里边各种刑具齐全,环境阴森渗人。他的身份在那,自是没人敢拦着他。只是,到达的容易,也如他意料之中的一样,并没有找到邵阳。 很快,陆云泽去过监狱的事情被报告到了沈丘那里。 沈丘不敢耽搁,快步赶往宋庆慈的办公室,却不知宋庆慈正与麦雅丽在办公室内亲昵。 麦雅丽坐在宋庆慈的怀中,媚眼勾人,宋庆慈亲过来时,她又恰到好处的躲开。 麦雅丽一个转身,从宋庆慈的怀中站起,拿起一旁的茶杯,道:“局座的茶喝完了,我给局座再沏一杯。” 麦雅丽当着宋庆慈的面,打开茶叶罐,伸手抓了一小捏,放入茶杯中时,茶叶上明显有些米黄色的粉末。 麦雅丽恍若未见,倒入热水,粉末被热水冲散。她才端起茶杯,递给宋庆慈,柔声道:“局座快尝尝我泡的茶。“ 宋庆慈接过,轻啜了一口,又想去拉麦雅丽的手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宋庆慈有些恼火地问。 “局座,是我。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沈丘的声音自外响起。 宋庆慈没吃到麦雅丽这块肉,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正事要紧。 麦雅丽也识相,沈丘一进门,她就离开了办公室。 沈丘很谨慎,直到听着麦雅丽的脚步声远去,确认她离开了,才禀报道:“局座,陆云泽果真去监牢了。还是局座英明,一早就没将邵阳关在总部的监牢中。” “我真没想到邵阳与谷巽的死居然有关系,谷巽又恰恰与秘密基地有关,若是被陆云泽发现,把消息送出去,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宋庆慈的眼神深沉。 “可是,到底是谁把谷巽的尸体挖出来,送给我们的?”沈丘想起看到谷巽那具被解剖得破败,散发着臭味的尸体时,还觉得恶心。 “他想借我们的手除掉邵阳。”宋庆慈肯定地道。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又喝了一大口,一副运筹帷幄的自得模样。 “这个人一定想不到,邵阳没有说谎,谷巽确实中了河豚毒。”沈丘阴恻恻地笑着道:“就算是邵阳不动手,谷巽也必死无疑。” “既然有人把邵阳送上了断头台,将谷巽这案子了结也好。”宋庆慈不免叹息,“邵阳倒是个人才,河豚毒按说一般法医很难检验得出,他竟然也给查出来了。” “只可惜他不能为局座所用,也只能是这个下场。”沈丘附和道。 “把他看住了,决不能让陆云泽把他救出来。”宋庆慈的语气严厉,手却不停地抓着胸口,脖子。漏出来的皮肤这会儿已经被他抓得红了一大片。他的呼吸渐渐也变得急促困难起来。 “是,局座。”沈丘领命,看着不对劲的宋庆慈问:“局座,您没事吧?” 宋庆慈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想要回答沈丘的话没能说出口,人已经倒了下去。 “局座!”沈丘惊呼,随即对着门口大喊:“来人啊!” 很快,宋庆慈被送往医院。 医生火速来为宋庆慈检查,与之同来的还有温小玉。 沈丘再见温小玉,免不了有些尴尬。 温小玉有些精神不振,眼圈发黑,显然是没休息好。 宋太太也随后赶来,在病房中站立不安。 很快,医生确诊,宋庆慈是过敏。 “没错,他对黄豆过敏。”宋太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吃了黄豆会要命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宋太太,您先不要着急,打了抗过敏的药就会没事了。”看诊的医生对一旁的温小玉说:“去找邵医生拿抗过敏药。” 温小玉闻言未动,说:“邵医生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抗过敏药在哪里。” “什么?”看诊的医生大惊,看向宋太太,道:“宋太太,这种药向来稀少,只有少部分是邵医生从国外带回来的,所以一直保存在邵医生那里。” “那邵医生人呢?”宋太太急得声音颤动。 沈丘也是一震,他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宋庆慈过敏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是有人找不到邵阳,用的计啊! “我也不知道,三天前他见过沈队长就不见了。”温小玉哽咽起来,委屈地看向沈丘,“沈队长,你知不知道邵医生去哪里了?” 沈丘黑着一张脸不说话,盯视着梨花带雨的温小玉。 “沈丘,你倒是说话啊?”宋太太急得声音尖利。 “我也不知道邵阳在哪里。”沈丘回得有些紧张。宋庆慈之前绝不能放过邵阳的警告还在耳边,他明知道这会儿是别人的计,他岂敢这么容易就掉下去? 第三十五章 释放,反悔 “跟我去邵医生的办公室搜。”沈丘带队,冲向邵阳的办公室。 宋太太只能站在原地干跺脚,轻声啼哭。 沈丘在邵阳的办公室里近乎打砸的搜查,最终一无所获。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如果这是个计,就绝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找到药物。 沈丘站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正掐着腰,咬牙切齿时,陆云泽带队走了进来。 “沈队长,交出邵阳吧。”陆云泽的表情沉冷,警告道:“就算是邵阳犯了什么罪,也应该被公开审理,而不是私设公堂。更何况现在还关乎到局座的生命。” “副座在说什么?”沈丘假装听不懂地反问。 陆云泽上前两步,在沈丘的面前停下脚步,压低声音,狠狠地说:“如果局座不在了,我就是军统的第一把交椅。沈队长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沈丘恼怒地瞪向陆云泽,不禁失笑:“真想不到副座为了救邵阳,连这样的招数都用上了。就不怕局座醒来追究吗?” “也要局座能醒过来。”陆云泽冷冷一笑,“全看沈队长的决定。” 沈丘恨得一咬牙,命令手下,“去将邵阳带来。” 邵阳很快被带来,换了干净的衣服,但脸上和脖子上还有明显的伤痕,每挪动一下脚步都透着艰难。可见他之前遭遇了什么。 温小玉一见饱受折磨的邵阳,直接泣不成声。 陆云泽走到邵阳的面前,说:“你愿意信任我吗?” 邵阳对视着陆云泽镇定的视线,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先救宋庆慈吧。”陆云泽道。 “邵医生,我陪你去拿药。”温小玉赶忙抹掉眼泪,说道。 邵阳由温小玉扶着去拿抗过敏的药物,女护士更衣室门口,温小玉将药交到了邵阳的手上。 宋庆慈打了药后,很快转危为安,只是人还在昏迷中。 沈丘一摆手,命令手下再次逮捕邵阳,只是这次众目睽睽之下。邵阳又是上海滩的名流,显然不能再像上次一次私下监禁。 这边,军统的人才押着邵阳出门,以谢婉儿为首的记者就冲上来一顿狂拍照,不停地发问。 “沈队长,请您回应一下,为什么会抓邵医生?” “邵医生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如果不是为了救宋局长,当局是不是打算私下处死像邵医生这样的有为青年?” 军统特务奋力地推开蜂拥而上的记者,沈丘才能向自己的汽车走去。 “沈队长,当局是不是应该给民众一个交代。”谢婉儿挤在人群中发问,“如果当局可以毫无理由地抓人监禁,我们普通大众的安全要如何保证?我们会不会哪天走在街上,就莫名其妙地被抓了?” 沈丘被问得恼羞成怒,瞪向谢婉儿,回应道:“邵阳是毒死谷队长的凶手,我们抓他有理有据。” “既然是有理有据,为什么不公开审判,而是私设公堂?”谢婉儿穷追不舍,“当局打算什么时候公开证据?” 沈丘被问住,显然不管谷巽是中什么毒死的,都不能证明邵阳就是凶手。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也不会暗中抓人,严刑逼供。 沈丘只能压下心里的火,坐进汽车里,扬长而去。 谢婉儿犀利的报道,第二天就见报了。要求当局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邵阳就是凶手,不负责任地怀疑和猜测,只能害国家失去一个人才,并且让更多等待邵阳施救的病人得不到救治,这样的做法等同于草菅人命。 有为邵阳叫屈的民众在警察局门口再次示威游行,要求当局公布证据,没证据就放了邵阳。 警察局备受压力,彻底替军统背了锅。 欧阳乾在警察局里坐立不安,不敢出门,差点就要骂娘了。一直追问军统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虽然游行的队伍没去通宝洋行,但军统内部也是乱了,才出院的宋庆慈恼怒地将报纸拍在桌子上,气得胸膛起伏,在屋子里急走几步,抓起桌子上的报纸,砸向沈丘。 “没用的东西,我是怎么吩咐你的?” “局座,我也是为了您的安全。我不放邵阳,他们就不肯交出抗过敏的药物。”沈丘有些无力地解释道。 宋庆慈的火气降了些,说到底沈丘确实也是为了救他。 “到底是谁给我下了大豆。”宋庆慈回忆起当日的情景,以他病发的时段来推算,是麦雅丽给她喝的那杯茶里被下了豆粉。 “麦雅丽呢?”宋庆慈旋即问。 “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沈丘一惊,“局座怀疑是她下的毒?” 宋庆慈没有回答,拿起一盘的茶叶罐子,将茶叶都倒了出来。茶叶上居然有淡黄色的粉末。 “看来不是麦雅丽。”宋庆慈肯定地说:“她当时所有的动作,我都看在眼里,她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多豆粉放进茶叶罐里。” “局座,我立刻派人去调查此事。”沈丘请示道。 “查是要查。”宋庆慈顿了顿,道:“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出指证邵阳的证据。” “属下知错。”沈丘被训得如斗败的公鸡一样灰头土脸。 “等了了邵阳这件事,我们多得是机会处理内鬼。”宋庆慈的眼神变狠,他上海情报站站长,居然被人给算计了。 “不过,局座还是要小心麦雅丽,风骚的女人最靠不住了,看到长得俊的男人立刻就叛变。”沈丘抱不平地说:“搞不好她就会叛变陆云泽。” 宋庆慈闻言,黑了一张脸。 沈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这话不等于在说,宋庆慈输在长得不如陆云泽吗?虽然这是事实,显然领导并不喜欢听到这句话。 “不是要证据吗?”宋庆慈的眸光变狠,道:“去抓个茉莉咖啡厅的目击者回来。” “可是,当时并没有目击者……”沈丘猛地醒悟,“明白了局座,我一定找人回来,证明邵阳下了毒。” 宋庆慈的眼神变狠,被这么一闹,他是下了决心要弄死邵阳,以绝后患。 通宝洋行另一间办公室中,麦雅丽放下手中的申报,笑着看向陆云泽。 “你这个小未婚妻,文笔倒是很犀利。”麦雅丽唇畔的笑意又扩散了些,眼角的笑纹中都透着妩媚。 “相信宋庆慈为了压下舆论,让上海的民众心服口服,这会儿一定会想办法去找当时的目击证人。威胁也好,收买也罢,他一定想让人站出来指证邵阳。这样再加之谷巽的尸检报告,就可以置邵阳于死地了。”陆云泽猜测道。 麦雅丽轻轻一笑,“局座一定想不到,副座已经让人把茉莉咖啡厅出现过的人都转移了。局座又怎么可能找到?” “不。还有一个人。”陆云泽的眸光又沉了沉,“为谷巽端咖啡的服务生,我们一直没找到。” “副座,您说河豚毒是他下的吗?”麦雅丽收起唇角的笑,一本正经地说:“要不然为什么谷巽出事后,只有他消失不见了。” “现在还不好判断。”陆云泽不想轻易下判断,在没有确切的证据面前,任何缜密的推测都有可能是错的。现在还是找人要紧。 “如果我告诉副座,那个服务生是沈队长的眼线,副座还会觉得不好判断吗?”麦雅丽似随口玩笑。 陆云泽一惊,紧紧盯着麦雅丽。他知道,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说的一定是真的。 “我之前不是让你帮我找过这个服务生吗?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有一点线索,我不确定有没有关系。”麦雅丽顿了顿道:“在那个服务生消失前,有人看到过附近有持枪的日本人。” “特高课的人?”陆云泽的脸色一沉,却并不惊讶,如果谷巽是特高课的人,他被暗杀了,特高课必然要追查原因。但是麦雅丽,这消息显然她早就得到了。 “宋庆慈知道吗?”陆云泽问。 “我没有向局座禀报。”麦雅丽回。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陆云泽一直想不通麦雅丽为什么会投靠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上次救了她?他并不相信一切会这么简单。 麦雅丽倾身,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说:“副座不会想知道原因的。” 在他猜忌地盯视下,她淡定地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 藤原直树所在的特一课全部被杀,令特高课在这段时间内安静下来,再也不四处乱蹦,仿佛在坐看军统的笑话。 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其实暗潮涌动。 南造次郎看着身穿笔挺军装的井上云子,她的面容过于柔美,看起来不像是军人,更像是邻家小妹,温婉贤淑,眼神清纯,仿佛不谙世事。 “云子,由你正式接任特一课课长,我很放心。”南造次郎给予的肯定,很好地说明了井上云子并不像表面上的柔弱。 特一课课长不仅要有出色的收集情报、分析情报的能力,还要有让手下敬佩的战斗力,这样才能领导一群优秀的特务,否则他们绝对不会服,尤其是女人。 “谢谢机关长的信任。”井上云子的脸上除了认真,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好在你及时赶到,我们才不至于误伤自己人。” 第三十六章 披着羊皮的狼 井上云子是土肥原贤二特意派来应对上海局势的精英,能力出众,虽然南造次郎不想让井上云子在自己的手下工作,不过有土肥原贤二的推荐,南造次郎也只能让她上位。更何况是井上云子才一来,就改变了他们对陆云泽暗杀的局势。 没错,井上云子就是国际饭店外阻止藤原直树开枪,并让南造次郎放弃暗杀的人。 “去见见你的人吧。”南造次郎道。 “嗨!”井上云子应。 井上云子来到特一课的时候,这个部门的人因为之前都死绝了,全都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互相都不熟悉,发现课长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家碧玉,顿时都流露出狼一般的样子。 “细皮嫩肉的女人,来陪哥哥,以后出任务我保护你。” “来陪我,我比他强壮。” “我才是真男人,他们都不行。” …… 一众男人调戏着井上云子,丝毫没有将她当成是特一课的课长。 井上云子拍了拍巴掌,平静地道:“我是井上云子,特一课课长,以后请多多关照。” “晚上我们一起在房间里好好谈谈怎么支持你。” “你和兄弟们好好玩玩,以后都支持你。”长得最猥琐的特务倒是想着为其他人谋福利。 井上云子闻言,不屑一笑,走了过去。白玉般的手轻抚着猥琐特务的脸庞,问道:“你是想比这更近一步吗?” “呦西,我要更近好几步。”特务露出享受的表情,伸手去摸井上云子。 井上云子的脸瞬间变得冰寒,一巴掌抽在特务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特务扇倒,血顺着嘴角淌出来。 特务吐了口唾沫,一颗牙齿竟跟着吐了出来。 其他人瞬间都震惊了!能将人的牙给打掉的手劲,可想而知身手和力道是什么样的水平。 当然,也有不信的,讽刺道:“千岛君,你老了,牙齿都松动,还是回家去照顾孩子吧!” 被这么一讽刺,千岛随即怒了。 “你敢打我,我……”猥琐的千岛愤怒地站起来,刚要对井上云子动手,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调戏上级,袭击上级,你想死吗?”井上云子说到死字的时候,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戾芒。 千岛被吓得一哆嗦,他感觉到井上云子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会开枪。尤其是刚才她眼中的戾芒,那是对人命的藐视,井上云子这个课长绝不像表面那样人畜无害。 “不敢,以后课长的命令我一定完成,什么都听课长的。”千岛当即变为哈巴狗。 日本人向来有这种奴性,对待比自己厉害的人就卑躬屈膝,对待比自己弱小的人就如疯狗般撕咬。 其他特务没看到井上云子眼中的戾芒,以为猥琐特务胆小,有人嘲笑道:“千岛君,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一把枪就把你吓住了。我们都是大日本帝国培养出来的精英,谁敢随便开枪?” 砰! 井上云子的枪口冒出一股青烟,子弹打在说话特务的大腿上。 “啊——” 嘴快的特务抱着大腿惨叫,冷汗直冒。 千岛的脸上全是笑容,心里暗骂,傻货,你以为我们课长真是小白兔呀!她是披着兔子皮的大灰狼。 “你个婊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特务大吼着,用怒骂来分散自己的精神,减轻疼痛。 井上云子不咸不淡地问道:“很疼吗?” “贱人!老子会让你尝到这种滋味的,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看来是很疼了,那我帮你解除疼痛吧!”井上云子说着,枪口对着他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还不待其他人反应,枪响,多话的特务眉心已经出现一个血洞。身体嘭的一声倒了下去,一动不动。红的血液、白的脑浆顺着地面流淌开来。 “还有人质疑我带队的能力吗?”井上云子拎着手枪,眼睛依旧纯净,表情那么无辜,仿佛杀人的根本不是她,“还有人需要我陪吗?” 所有特务都暗自打了个冷战,还陪,陪个屁呀!这是要命的罗刹呀!被打死的那位只是多说了两句就被杀死了。要是这时候再说话,绝对是找死。 没有人去触霉头,特务们全都对井上云子立正敬礼,保证以后听从她的命令,全力支持她的任何决定。之前他们调戏井上云子,是因为井上云子是土肥原贤二派来的,大家都以为她是高官的情人或是女儿,来这里镀金,才让其他人不服,想要给她个下马威,以免胡乱指挥,让大家丢掉性命。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是走后门的,实打实的狠人。 特高课里传来枪声,很多人都以为遇袭,拿着枪冲进特一课的大办公室,发现屋内并没有危险,才恭敬地请南造次郎进门。 南造次郎看到地上有具尸体,千岛的脸上有个巴掌印,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事,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枪声?他怎么死的?” “他意图杀害上级,被我击毙了。”井上云子没有多解释。 南造次郎看了眼其他人,想知道别人有没有什么说法。谁知道那些人全都低下头,根本没有人敢看南造次郎,至于说什么,那是想都别想。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要是之前认为她是天使一般善良的女人,带领不了他们这群牲口。结果发现天使只是表象,实际是残忍的恶魔,而他们只是一群可怜的小羊。就凭着她的伪装和凶狠地手段,当特一课课长绝没有任何问题。 南造次郎见所有人都闭口不言,知道井上云子立威很成功。 “抬出去。”南造次郎冷声命令,看着被拖走的尸体,他面无表情地道:“再有人忤逆上司,这就是他的下场。” 井上云子用雷霆手段整理新的特一课,树立威信,至此所有人都将井上云子的话当成圣旨,以她马首是瞻。 特高课秘密监狱的地牢门被推开,井上云子稳步走了下去。 黑暗窄小的过道亮着昏黄的灯光,井上云子如地狱的使者一般,走向黑暗。 她身后跟着的特务肩头背着一个大布袋,布袋里有活物在无力的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 井上云子走进其中一间监狱里,里边正关着陆云泽想要找的服务生。 服务生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显然折磨他的人并不想他那么容易死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向进门的井上云子。 这个看似温柔恬静的女人,仿佛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连滚带爬,艰难地来到她的脚边,抱住她的大腿,哀求道:“真的不是我毒死谷队长的,求你放了我。” 井上云子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任由他抱着自己的大腿,对一旁的日本特务命令道:“放出来。” “嗨!”日本特务领命,把布袋放在地上打开。布袋里的活物感觉到袋口打开,挣扎出布袋,一双圆滚滚的小眼睛惶恐地扫向四周。是一个小男孩,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 服务生看到小男孩,眼中原本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熄。他猛地松开井上云子的大腿,惊恐地看着她,质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我听说过你们中国人一句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这个孩子的父母已经死了,如果你和他再死了,你们家就彻底的断子绝孙了。”井上云子温和地笑了笑,蹲下身,看向惊恐的孩子,“为了别人嘴硬,不肯招供,却害得自己一家灭门。不知道你们下去后,是不是有颜面见你的祖宗呢?” “他不是我的亲人,我是在孤儿院长大。”服务生别过脸,不肯去看向他求救的孩子。 “嗯。”井上云子好似认同地点了点头,“既然他不是你的亲人,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可好?” 井上云子把孩子嘴上堵着的布扯下,孩子立刻哭喊起来。 “二叔救我……二叔救我……” 服务生别过脸,不肯看那孩子。 井上云子拔出匕首,抵在孩子的脸上,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说,人在痛苦的时候,看到别人痛,自己就不会那么痛了。你也被折磨了那么久了,不如看我怎么把这个孩子切成肉片,到晚上你还可以吃一顿肉。” 井上云子用温和的语气,发出的声音竟含着血腥的味道。 她手上的匕首用力一滑,锋利的刀刃迅速将男孩的脸蛋划出一道血痕。等男孩反应过来,嗷嗷大哭时,已经满脸是血。 “畜生!”服务生大吼一声,从地上爬起,扑向井上云子,“我和你拼了。” 日本特务想要上前护主,井上云子却抬手一档,挡住他们的动作。随即抬腿就是一脚,将服务生踹了出去。 “就凭你?有资格和我拼了吗?”井上云子转头看向摁着孩子的日本特务,命令道:“把这个孩子给我切成肉片,看着他吃下去。” 井上云子毫不迟疑地向监狱外走去,并不像是藤原直树那样希望服务生招供。仿佛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折磨那个无辜的孩子。 “二叔救我……二叔救我……”孩子看着逼近的刀子,吓得胡乱挣扎,拼命嘶吼。监狱里的亲人,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服务生眼看着井上云子已经走到了监狱门口,终是忍不住开口,“住手!不要伤害虎儿!我招!” 第三十七章 开房被抓 井上云子停住脚步,却没有命令日本特务停手,又是一刀划在男孩稚嫩的脸蛋上。 井上云子才一摆手,命令行凶的日本特务住手。 “我已经答应你招供了,你为什么还要伤害虎儿?”服务生满脸泪水,声嘶力竭地质问,却显得尤为无力。 井上云子拿出一块手帕,走到男孩的面前,温柔地擦去男孩脸上的血水。 男孩吓得向后躲去,奈何被人按着,根本躲不开。 “虎儿,你要记住了,你脸上的这两刀是因为你二叔而受。如果他一会儿说了假话,你的脸蛋上恐怕还要再来一刀。”井上云子温柔的声音好似在哄孩子的母亲,却听得人不寒而栗。 “恶魔!”服务生瑟缩着,这会儿的精神折磨,远比之前的肉体折磨来得更可怕。 “我喜欢这个称呼。”井上云子自信地笑了笑,“因为只有恶魔才能掌握人的生死。说吧,到底是谁想杀谷巽?” “是军统。”服务生不敢不招,“我是军统安排在茉莉咖啡厅的人,负责监视来这里的权贵。那天接到沈丘的命令,才在谷巽的水杯中下了河豚毒。” 在谷巽点餐前,服务生曾为他上了一杯清水,河豚毒就下在了那杯清水中。看着谷巽喝下后,服务生再上咖啡时,又将水杯倒掉,处理了物证。 “果真是军统。”井上云子并不意外,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令道:“把这个孩子带走。” “你要把虎儿带去哪里?”服务生惊恐地质问。 “放心,我可是个守信用的恶魔。”井上云子柔柔一笑,“我答应你,你招供就不会杀他,就一定不会杀了他。” 井上云子快步走出监狱,出了地牢,看向一旁还在抽啼的男孩。 男孩明明满眼的泪水,却是眼神倔强,正仇视着她。 她的脑中不禁闪过十几年前,她第一次见那个男人时,年少的他也是这个眼神。那时候的他,并不强大,她以为他活不下来。但是,他却用他的倔强活下来了。 “把他送去基地。”井上云子命令道。 “嗨!”日本特务压着男孩离开。 井上云子看着男孩离开的方向,轻声道:“六号,你还好吗?你等我。” 她抬头看向天空,向来纯净无害的双眼中写满了期待。 一名日本特务快步走了过来,报告道:“报告课长,收到线报,军统已经发现我们监禁茉莉咖啡厅服务生一事,有可能劫囚。” 井上云子镇定地看向来禀报的日本特务,命令道:“放消息出去,我们将转运人犯。” 同一时间,陆云泽走进军统的监狱。 监狱的环境虽然很差,但邵阳这次并没有遭到之前的严刑逼供。 休养了一阵子,气色好了很多。 见到陆云泽来,邵阳并不意外。 “想不到,我最后要靠你救我。”邵阳自嘲一笑,问道:“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陆云泽还是那副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邵阳的感激并没有任何的兴趣。 “是为了谢婉儿?”邵阳执意问道。 陆云泽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谷巽死前确实中了氰化物。但你的尸检报告中说他中了河豚毒。这也是宋庆慈手中目前最有利的证据。如果事情与你无关,你根本不需要在尸检报告中作假。” “我没有作假,谷巽确实是中了河豚毒。我只是隐瞒了氰化物的一事。”邵阳肯定地道。他验出河豚毒时也很惊讶,他还以为宋庆慈他们会在这份尸检报告的影响下,去调查下河豚毒的人。 邵阳想到的事情,显然陆云泽也想到了。 “我怀疑河豚毒与宋庆慈有关。”陆云泽近乎肯定地道:“如若不然,他不会这么急于定你的罪。甚至暗中对你严刑逼供。”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轻易不会放了我。”邵阳看着陆云泽,忽然认真地问:“你就是六号,对吗?” 陆云泽没有接话,盯视着他。 “但是这世上不只有一个六号。有很多案子不是你做的。”邵阳肯定地道。 “是。”陆云泽索性承认了。他知道,即便他不承认,邵阳也锁定了他就是六号。 “茉莉咖啡厅外,谢婉儿照片里拍到的人就是你。”邵阳语气肯定地又道:“你之所以知道谷巽中了氰化物,是因为你在谷巽中毒后,接触过他。所以拿走公事包的人一定是你。” 即便他都已经猜到了,陆云泽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赘述。 “我们已经找到了当时端咖啡给谷巽的服务生。他如今被囚禁在特高课的监狱中。相信特高课收到我们刻意放出去的风声,一定会对他进行转移,到时候我们便可以在路上劫出他。”陆云泽顿了顿,继续道:“宋庆慈那边也会想找到他当目击证人。只要我们先宋庆慈一步找到他,你就会没事了。” “劫持到人后,你们打算怎么做?”邵阳问。 “河豚毒肯定要有人下才行。”陆云泽回。 “你打算把下毒的罪名污蔑给他?你这样做与宋庆慈有什么区别?”邵阳惊讶地问。 “我从来没觉得我比宋庆慈品德高尚。”陆云泽平静地向监狱外走去。 “你不能这么做。”邵阳抓住监狱的栅栏,激动地说。 陆云泽停下脚步,逼近邵阳,压低声音,狠狠地道:“如果你觉得他冤枉,等你出来,你可以一死为他一命赔一命。” 话落,陆云泽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理也不理身后情绪激动的邵阳。 窗外的夕阳火红,福利院的孩子们在园林间嬉闹玩耍,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而被世界无情地抛弃。 只是,这样欢快的气氛却独独少了一个人。丫头坐在单独的宿舍床上,双臂抱着膝盖,眼中所承载的绝望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谢婉儿和陆云泽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的景象。 “院长说,丫头因为创伤后遗症,经常会发怒攻击别的孩子,只能单独让她住在一个屋子里。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愿意接触人群。”谢婉儿担忧地看着丫头,“之前邵医生为她做了两次心理辅导,她本来已经渐渐好转。只是现在邵医生出事了……” “我会救出邵阳的。”陆云泽没有看向谢婉儿,好像只是向屋子里的丫头保证。 谢婉儿转头看向他认真的面孔,感激地道:“谢谢你,陆云泽。” 陆云泽愣了一下,转头对上谢婉儿的视线。 “你这样公然与沈丘他们对立,他们会不会对付你?”谢婉儿担忧地问。 陆云泽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问:“你在担心我?” “虽然我很想救邵医生,但我不想你出事。”谢婉儿认真地说。末了却因为他的注视,害羞地低下头去。 他看着局促的她,沉默一瞬,缓缓开口道:“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 她一愣,抬头看向他,唇角缓缓扬起,开心地笑了。 两人走到院子里,看向夕阳下,开心地玩耍的孩子。 一个孩子将球提到陆云泽的脚下,他愣住,没动。 “大哥哥,把球踢给我。”孩子喊道。 陆云泽迟疑未动,谢婉儿推了推他,“踢呀!” 他这才回神,将球踢向孩子们。孩子们再次玩开了。 谢婉儿侧头看着一本正经的他笑了,笑得他有些不自在。 “笑什么?”谢婉儿问。 “你相信一句话吗?”谢婉儿笑得更甜美了些,说:“一切皆有因果,帮助别人也会给自己带来快乐和好运。” 陆云泽的脑中闪过年幼时,帮助一同受训的伙伴,自己却被出卖的画面。他并不信因果,至少在他之前的生涯里,他对别人的心软最后都是害了自己。他或许不该让这个总是笑得灿烂的女孩走进他的人生,却怎么都阻止不了一浪接一浪打来的故事…… 翌日,通宝洋行刚刚开始营业,沈丘已经站在宋庆慈的办公室中汇报工作。 “局座,刚刚收到消息,茉莉咖啡厅为谷巽端过咖啡的服务生在特高课的手上,他们已经决定在今天下午对服务生进行转移。” “转移的路线确定了吗?” “确定了。属下会在路上设卡拦截。”沈丘回道。 “派人监视好陆云泽,别让他在这个时候给我横插一脚。”宋庆慈一脸的严肃,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神态凝重,“如果他有异动,给我立刻逮捕他。如果拒捕,当场击毙。” “可是,他是南京政府派来的人……”沈丘迟疑。 “山高皇帝远。若是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南京政府的帐,我也不会买。”宋庆慈的眼中闪过狠意。 “是。局座。”沈丘领命。 午饭时间,陆云泽与麦雅丽一起走出通宝洋行。 两人举止暧昧,动作亲昵,上了门口的黄包车。很快,黄包车在国际饭店门口停了下来。 麦雅丽挎着陆云泽的胳膊,相携走进国际饭店,在前台开了一间房。两人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向楼梯走去。 华丽的旋转楼梯口,谢婉儿和赵伟从另一侧走了过来。赵伟还在感叹国际饭店的点心好吃,谢婉儿却猛地停下脚步。 第三十八章 陆云泽受伤 赵伟不解地顺着谢婉儿的视线看去,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那不是你的未婚夫?”赵伟不解恼怒,举起相机就对着两人,就按下了快门,“我要拍下这个渣男,给你留证据。” 忽然亮起的闪光灯打断了陆云泽和麦雅丽的亲昵,两人转头看去,看到谢婉儿就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有失望,有伤心,甚至又有一种期盼,期盼他给一个解释。 陆云泽下意识松开麦雅丽的腰,站在原地愣了有三秒,才再次揽上麦雅丽柔软的腰肢,向楼梯上走去。 “诶……”赵伟指了指陆云泽,又看向谢婉儿,“婉儿,你未婚夫带着别的女人来国际饭店鬼混啊!这次我支持你跟他解除婚约。” “谁说我要和他解除婚约了?”谢婉儿不乐意地反问。 “你之前说的啊?”赵伟蒙蒙地看着谢婉儿,恍然大悟地问:“你不是爱上陆云泽了吧?” “胡说什么?”谢婉儿下意识地反驳一句,快步向酒店门口冲去。 “婉儿,你别难过,我绝对不会像陆云泽一样花心。我会一辈子只忠诚于你一个人。”赵伟卖乖地保证。 二楼的栏杆处,井上云子将一切尽收眼底。握着栏杆的双手不停地用力,眼中迸射出凶光。 “六号,你真的喜欢这个小丫头吗?你刚刚为她迟疑了三秒。这是你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弱点。”井上云子在心里的质问,透着不甘。 她缓缓松开青筋蹦出的手,看着尾随陆云泽他们上了楼梯的军统特务,嘲讽一笑,心知他们根本困不住陆云泽。 两个军统特务一边走,还一边说风凉话,“副座还真是风流,才没来多久,就把咱们的玫瑰花搞定了,还真是厉害。” “可不是,这可是局座碗里的肉,他也敢吃。”另一个特务附和,羡慕地道:“若是也能让我咬上一口这朵妩媚的玫瑰花,我真是做梦也会笑醒。” “得了吧。不说局座让你死无全尸,就是那朵玫瑰上的刺,也扎肿你的嘴。” 两人哄堂大笑,自叹只有守在房间门口,眼馋人家快活的命。 陆云泽和麦雅丽进了开好的房间里,里边有之前买通服务人员放进去的衣服。 麦雅丽在床边坐下,翘着腿,身体后倾,昂头看向正在换衣服的陆云泽。 “你就不怕你的小娇妻真的生你气,和你解除婚约?”麦雅丽好奇地问。 陆云泽没有理麦雅丽,径自换好衣服,拿出绳子,顺着窗户而下,跳到了下一层的房间。房间里等候已久的成老板见陆云泽终于出现了,赶紧激动地相迎。 而楼上的房间里,麦雅丽透过门镜,看到两个军统的特务正在门前晃悠。麦雅丽妩媚一笑,故意娇喘着喊道:“副座,你轻点。” 嘭的一声,麦雅丽用身体撞了一下门,继续娇喊:“副座,别这么心急呀。先让我洗洗澡。” 门外的两个军统特工听见里边的声音,坏坏地笑了起来。 按井上云子的命令,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很快被转移。 陆云泽与成老板一行人守在监狱外,即便两方的意见相左,但绝不能让军统宋庆慈一方先劫持到人。人若是落到宋庆慈的手中,他可定会利用他来指证邵阳。邵阳再想脱身就不可能了。 特高课的地牢外,停着一辆汽车。 很快,两个人押着一个垂着头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穿着茉莉咖啡厅服务生的制服,制服上还有斑斑血迹。 陆云泽和成老板等人坐在路边的另一辆车子上,见人押出来了,不免精神紧张。 成老板看着人被押上车,对方发动车子,便想要开车跟上去,却被陆云泽按住了手。 “干什么?再不跟上去,就来不及了。”成老板急切地道。 “上车的人不是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陆云泽肯定地说。 “不是?你怎么确定他不是?”成老板不服气地反问。 “他的鞋子那么新,怎么可能是在地牢关押那么久的人?”陆云泽回道。 “即便这是疑点,也不能百分百排除他是的可能。如果是特高课的障眼法,我们就彻底错过机会了。”成老板不甘。 陆云泽不理成老板,视线始终盯着周围的动静。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地牢旁的一桩小楼上。只见,楼里走出一行人,各个衣着体面。其中一个走在中间的人有些垫脚。表面看着仿佛是众星捧月,实则他身边的人都在严阵以待,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人出来了。”陆云泽肯定地道。 “在哪?”成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解地问。 “中间那个有些垫脚的人就是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他平时都穿着特制的鞋子,所以没人发现他的缺陷。特高课不知道他的短处,也不可能特意为他订制一双鞋子。便只能任由他的缺陷暴露出来。”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动手?”成老板急问。 “先不要动手。在特高课秘密据点门口动手,我们占不到便宜。”陆云泽看着一行人上了另一辆车子驶离,对成老板说:“开车。跟上他们。” 陆云泽的车子驶离时,特高课小楼窗口的望远镜也收了起来。 井上云子笑了笑,赞赏地说:“六号的洞察力还是这么敏锐。” 南造次郎拿了一杯红酒递给井上云子,嘲讽道:“洞察力再敏锐,也在云子你的掌控之中,不是吗?” 井上云子接过红酒,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我只是了解他的能力。” “能力再强,也要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所用才有用,否则就是最麻烦的绊脚石。”南造次郎的眼神发狠,“上头可没那么多耐心。” “他是我最好的伙伴,我一定会让他为大日本帝国所用。”井上云子肯定地道。 “如果他知道,云子你利用他,想要一举铲除共党,他会怎么看云子?还会把云子当成最好的伙伴吗?”南造次郎有点看笑话地嘲讽道。 “我一定不会让机关长失望。”井上云子不悦地将红酒杯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南造次郎的办公室。 押送茉莉咖啡厅服务生的车子向郊外驶去,陆云泽等人一直尾随,寻找合适的机会动手。只是,还未等他们动手。特高课的车子忽然被军统设的卡拦停了。 沈丘带队,命令车上的人全部下车。 特高课的人哪里会听沈丘的,直接冲着车外的人开火。 沈丘见躲闪不及,拉过身旁的警察挡在身前,随后退到安全的位置。 特高课的人推开车门,用枪抵着服务生的脑袋,走下车。 “你们不是想要这个人吗?开枪啊?再开枪我就崩了他,让你们只能拿到尸体。” 沈丘一摆手,连忙命令手下不许开枪。 如今各方施压,他们再交不出有力的证据,抓捕邵阳的事情就说不过去了。 “把人交给我。”沈丘从躲避的地方走了出来,“你们也想为谷巽报仇不是吗?” 不远处埋伏的陆云泽闻言,不禁冷笑,谷巽果真就是特高课的人。 特高课的人只是冷冷一笑,并未接沈丘的话,而是忽然调转方向,用力一推服务生,将他推向了陆云泽的方向。 成老板见状,激动地起身冲了过去,再也不想措施机会。 陆云泽一惊,知道中计了,却已经拦不住成老板。 特高课几人互看一眼,两人对着成老板一方开枪,两人对着沈丘一方开枪,顺利上车,火速驶离现场。 成老板的动作倒也是也快,拉住服务生,向一旁扑去,勉强躲过致命的袭击,只是胳膊上被打中一枪。 埋伏在暗处的陆云泽戴上面具,拔出两把枪,闪身而出,对着冲上来的军统一枪一个,迅速靠近成老板的身边。 陆云泽拉起服务生,让他们先奔着汽车而去,自己负责殿后。 沈丘大惊,没想到共党的队伍里还有这般专业训练过的人,枪枪快狠准。 在陆云泽的威猛火力下,沈丘等人落了下风。陆云泽上车前,对着军统的车辆就是两枪,顺利将两个轮胎打爆。 陆云泽成功地护送成老板等人来到车旁时,沈丘等人的火力再次威猛起来。成老板等人只能按着服务生的头蹲在车边,根本无法开车离开。 “你们先上车。”陆云泽嘱咐一句,自己不再躲避,而是冲出来疯狂冲着沈丘等人开枪,想要以火拼的方式,压制住沈丘的火力。 沈丘的枪法虽然不如陆云泽,到底也是经过训练的。在陆云泽没处可避的情况下,还是有一枪打中了陆云泽的右肩胛骨。 陆云泽的右臂一痛,无力地垂落。只能靠左臂开枪,却无法再压制沈丘等人的火力,被逼得节节败退,眼见沈丘等人逼近,局势很难再逆转。 暗处,一把黑洞洞的枪管伸出,对着沈丘身旁的特务的头部就是一枪,直接将人放倒。 忽然响起的枪声惊得沈丘大惊,发现身边的特务头部中弹,吓得一激灵,看向放暗枪的一侧,陆云泽趁着沈丘等人分神,成功上车,迅速开车离开。 沈丘想要带人去追,暗处再次开火,压制住沈丘等人。沈丘只能放弃追捕陆云泽,向放暗枪的地方寻去,放暗枪的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队长!我们死伤惨重。”军统特务禀报道。 第三十九章 美女断魂 沈丘放弃追捕,回到原处收拾残局,勘查现场。 一颗子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美制的m1911手枪所发射出来的,是六号惯用的手枪。 沈丘再想起刚刚面具人开枪时的快狠准,不得不怀疑那个人就是六号。 “六号明明是基地的人,怎么会为共党所用?”沈丘疑惑地嘟囔。 陆云泽本来可以不用六号的手枪,但为了保证能顺利将服务生带走,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最顺手的武器。 沈丘带着子弹,迅速赶回军统。 宋庆慈一见沈丘回来了,旋即激动地问:“怎么样?人劫到了吗?” “没有。”沈丘灰头土脸地回。 “什么?”宋庆慈大惊,“养你们有什么用?“ “属下无能。”沈丘先态度良好的认了错。 “是陆云泽带人劫走了人吗?”宋庆慈气急败坏地问。 “不确定。但属下怀疑,当时六号在场。”沈丘将带回来的子弹放在桌子上,“这是六号惯用的美制m1911手枪子弹。他逃离现场时被属下打伤了。” “到底是陆云泽还是六号可是难说。你速速带人去国际饭店。”宋庆慈命令道:“如果陆云泽的身上有伤,就证明他参与了劫人。” “是。”沈丘转身刚要离开,就听宋庆慈又吩咐道:“如果陆云泽不在,就给我拿下麦雅丽。” “局座英明。”沈丘赞道:“局座派了麦雅丽监视陆云泽,如果她把陆云泽放走了,足以说明她已经背叛了局座。” “她最好不要。否则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宋庆慈的眼神越发狠戾,似在说,他会将背叛他的人都生吞活剥了。 成老板一行人的车子开到城外另一处,换上接应的车子,向城里而去。几人成功地将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转移到秘密据点,陆云泽则火速赶回国际饭店。以他对宋庆慈的了解,一定会派人去搜查,如果他不在房间里,麦雅丽恐怕会出事。 他很清楚,一旦回去,他可能面临什么。但麦雅丽是因为他才被牵连进来,他从来没有让别人替自己承担后果的习惯。 陆云泽按原路折返,先回到成老板他们定的那间房,用钩绳甩上自己和麦雅丽的房间。即便是只用左手,他还是麻利地爬上去。陆云泽顺利地跳进阳台,便听到唔唔不清的声音。他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麦雅丽的嘴被堵着,站在房间中,头被枪指着。而之前跟踪他们的两名军统成员,倒在房间的角落里。每个人眉心都有一个枪眼,血在他们的头下聚成一滩。 还不待陆云泽反应过来,一支冰凉的枪管就抵在他的头上。 他缓缓侧头,拿枪的人比他矮了大概半头,身材纤细,前凸后翘,是个女人。但她的脸上戴着面具,根本看不到她的脸。但陆云泽注意到,他们手里拿的枪是军统所用。 透过面具,他对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是谁?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戴面具的女人没有回答,对着陆云泽就是一枪,子弹擦过陆云泽肩膀飞出窗外。 他皱起眉头,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打偏,从两名眉心中弹的尸体来看,她的枪法不会那么差。 已经走进走廊的沈丘听到枪声,飞快地向陆云泽的房间围去。 陆云泽看着面具女,镇定地说:“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了她。” 麦雅丽闻言,拼命地摇头,奈何嘴被堵着,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悲切的眼神告诉他,他愿意与他共进退。 这时,沈丘也已经到了近前,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人,开门。”沈丘的声音响起。 押着陆云泽的人,抬手对着门口开火。子弹直接射穿房门,将沈丘等人吓得向两旁撤去。 面具女对属下使了个眼色,属下立刻会意,将门打开。 先由面具女的属下一马当先,推着麦雅丽出门。 “都让开!否则我毙了他。”面具女的属下威胁道。 沈丘等人不辨情况,只能暂且退开。面具女人这才推着陆云泽出了房间。 沈丘看着陆云泽被押出来,他的眼神一狠,或许这是个除掉陆云泽的好机会。到时候他就可以说他是被敌人杀死的。 沈丘对属下使了个眼色,忽然抬起枪,对着面具女人开火。 面具女人一个利落地转身,将陆云泽一起拉开。沈丘却不依不饶,连续开枪。 “撤!”面具女人吩咐一句,拉着陆云泽向房间里冲去。 她的声音让陆云泽一惊,愣神的功夫被她拉进了房间。 面具女人松开陆云泽,与手下撤到阳台边。由手下保护着,继续与沈丘枪战,她则是顺着陆云泽留下的绳子,顺利滑下楼。 沈丘指向面具女手下的枪口忽然一转,指向了陆云泽,旋即扣下了扳机。而陆云泽这会儿正背对着他。 麦雅丽站在陆云泽的一旁,看到沈丘的举动,想也没想就奔跑过去,挡在陆云泽的身前,沈丘的子弹钻进了麦雅丽的胸口。 麦雅丽倒下时,陆云泽恰好转过身,抱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沈丘的枪口还指着陆云泽的方向,就在他准备开第二枪时,欧阳乾带着巡捕冲了进来。 沈丘只能调转枪口,将没来得及撤退的面具女人手下击毙,彻底结束了这场枪战。 陆云泽含恨瞪向沈丘,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麦雅丽虚弱地拉了拉他的手,他才收回视线,看向怀中奄奄一息的麦雅丽。 “能死在你的怀中真好。”麦雅丽虚弱地说。 “别胡说,我送你去医院。”陆云泽艰难地抱起麦雅丽,向外冲去。自己的胳膊还鲜血淋淋,他却全然不知痛一般,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医院。 这辈子,他所学的,所经历,所能做的都是厮杀。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他英俊的面孔在麦雅丽的眼中晃动,她艰难地问:“你还记得那间房吗?” “你说什么?”陆云泽不解地看向她,还在拼尽全力向前冲去。他的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将怀中的麦雅丽摔了出去。 他急切地爬到她的身边,想要抱起她,胳膊上的伤却让他再也没有力气抱起她。 “那间房里,你救过我。”麦雅丽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握住他的手,“我虽然没看到你的样子,但我认得你手上的这块疤。它是我的希望。那天我差点被王百万强暴,是你一枪杀了他。你举着枪的手,就有这道疤。” 陆云泽的脑中闪过那日的画面,他接受了基地的任务来杀王百万。 那天,王百万确实在强暴一个姑娘,他已经记不得那个姑娘的样子了。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根本没有看她。因为他不是为了救她而来,也没兴趣浪费一颗子弹。但他想不到他的不屑和漠视,却换来了她以命相报。 陆云泽咬牙,再次抱起麦雅丽。胳膊上的伤不停地有血流出,染红了他的衣服。 麦雅丽满脸的泪水,唇角却挂着幸福的笑意。 “能死在你的怀中真好。”她轻轻呢喃一句,艰难支撑的身体软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别睡,我送你去医院。”陆云泽近乎命令,抱着她冲下楼。 谢婉儿与赵伟听说有枪击案,赶来采访。恰好看到满身是血的陆云泽,正抱着奄奄一息的麦雅丽冲下了楼。 “什么情况?”赵伟惊讶地脱口道:“这年头,偷情有风险啊!” “胡说什么?”谢婉儿呵斥赵伟一句,跑到陆云泽的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陆云泽红了一双眼,根本不理谢婉儿。 “坐我家的车。”谢婉儿在前边带路,领着陆云泽上了谢家本来要接谢婉儿下班的汽车。 一行人,很快到了医院,麦雅丽却再也没有机会醒来。 医生帮陆云泽取出身体里的子弹,陆云泽看着盘子里的子弹。他这次倒是不用担心解释不了中枪的事情了,却赔上了麦雅丽的一条命。 谢婉儿从旁看着鲜血淋漓的场面,不忍看地别过脸,他却全程吭也未吭一声。 医生包扎完毕,走了出去。谢婉儿才在他的身边坐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用知道。”陆云泽冷漠地回。 “是为了救邵医生吗?”谢婉儿问。 陆云泽站起身,冷冷地说:“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话落,他抬步向外走去。 谢婉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开口,“陆云泽,我不想你受伤,不想你有事。” 陆云泽顿住脚步,神情复杂,终是在她期盼的目光中,还是向外走去。 谢婉儿微迟疑,快步追了出去。 “陆云泽,你别走。” 医院门前,谢婉儿的喊声,让陆云泽再次停住脚步。 谢婉儿追上来,试探着拉住他的手。 “陆云泽,我不想做寡妇,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谢婉儿哽咽着说。 今天看到他和麦雅丽亲昵时,她便发现了自己对他的在乎。看到满身血迹的他艰难地抱着麦雅丽走过来。她竟是庆幸,好在他活着。那一刻,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 陆云泽震惊地看着谢婉儿,她含泪的眼中写着真切和期望。他忍不住被这样的她吸引,抬手抹去她眼中的泪水。 她缓缓勾起唇角,开心地笑意还未扩散,他忽然落下手,冷声说:“我很快会去你家退婚。” 第四十章 暖心 谢婉儿唇角的笑意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陆云泽,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陆云泽定定地与她对视一眼,收回冰冷的视线,快步向一旁等待他的军统车辆而去。 见车开了,谢婉儿忍不住追上去。才追出几步,汽车已经转了个弯,消失不见。 “陆云泽,你休想退婚。”谢婉儿大喊,气得踢向地面,一脚踢到石头上,疼得她一缩脚,单腿在地上蹦跶。 赵伟跑了上来,扶住她,“诶呦,我的大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谢婉儿气鼓鼓地看着陆云泽离开的方向,笃定的眼神证明了她的决心。 赵伟扶着谢婉儿向谢家的汽车走去,井上云子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离开,眼神渐渐变狠。 陆云泽才一回到军统,立刻被叫进了宋庆慈的办公室。 宋庆慈一见陆云泽来了,连忙命令沈丘,“快给云泽看座。” 沈丘黑着一张脸,挪动了一下椅子,方便陆云泽坐下。 “谢谢局座。”陆云泽淡漠地道。 “你和雅丽的事情,我听沈丘已经说过了。救不了雅丽,我也很难过。”宋庆慈叹息,一副哀戚的模样。 “谢谢局座关心。”陆云泽表面上镇定至极,看不出悲喜。 “我一直很好奇,从你来上海站后,就刺杀不断。到底是什么人想杀你?”宋庆慈故作疑惑。 “我也想知道。”陆云泽看向沈丘,“今天沈队长忽然出现在国际饭店,是收到消息有人要刺杀我吗?可知道是什么人?” 沈丘还未质问陆云泽,就先被将了一军,不禁恼怒,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医院那边,他已经调查过了,陆云泽身上的伤口只有一处,虽然和自己打中的位置相同,但只要陆云泽坚持说枪伤是刺杀他的人射击的,他也没有办法。 “是我派了沈丘去执行任务,恰好赶上的。”宋庆慈替沈丘回道。 “还好沈队长来得及时,要不然我也会同麦雅丽一样送命。”陆云泽声音无波地道。 他明知道麦雅丽是沈丘所杀,但他不能说。因为说了也没用。现场的子弹都是一样的。沈丘完全可以说是刺杀的人开的枪,沈丘的人根本不会作证。就算是他逼得沈丘不得不承认,沈丘也会说是误伤。 沈丘是宋庆慈的得力爱将,宋庆慈一定会保他到底。 “好好休养。”宋庆慈走到陆云泽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上海站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谢谢局座赏识。”陆云泽缓缓抬头,道:“我一定不会让局座失望的。” 他眼中的锐利,让宋庆慈下意识地收回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笑意盈盈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才是傍晚的时候,因为雷雨要来,天已经黑压压的。 陆云泽的房间里没有点灯,他在黑暗中,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屋里子里时而会因为天边闪过的电光,晃亮他的表情。他依旧是惯有的平静,仿佛一尊不知喜怒哀乐的神像,周边的烟火气都与他无关。 房门啪啪被敲响,谢婉儿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陆云泽,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陆云泽微迟疑,站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 谢婉儿拎着一篮子的菜,自顾自地越过他,走进屋子里。 “你怎么不点灯啊?”谢婉儿说着想要去找灯的开关,却因为不熟悉屋子里的环境,绊倒椅子上,整个人向下摔去。 陆云泽反应迅速,单手捞住谢婉儿的腰,她才没有摔倒。 一道闪电闪过,照亮屋子里,她对上他的眼睛时,他旋即松开她。 腰上一空,谢婉儿的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屋子里的灯已经亮了, “你怎么来了?”陆云泽走到桌边坐下。 “我来做饭给你吃。”谢婉儿卖乖地举了举手里的篮子,“我听陈妈说,吃什么补什么。我买了大骨,给你做骨头汤,保证你的伤快快好起来。” “不用了。”陆云泽冷冷地说。 “哎呀。你不用跟我客气。”谢婉儿四处打量一番,锁定了厨房的位置,“厨房在这边,我去做啦。” 谢婉儿走进厨房,拿出陈妈给她写的炖汤办法,照着上边地步骤开动。 先切葱姜蒜,已经让谢婉儿如临大敌,手忙脚乱。块有大有小不说,还几次差点切到手。不过,这到底还算是个能完成的项目。只是,切完了她才发现自己忘记洗了。赶紧放在水里洗了洗。这边油已经热了,她赶紧把水中的葱姜蒜捡起,扔到锅里。 热油忽然遇到水,油炸锅溅出,落在谢婉儿的细皮嫩肉上,吓得她尖叫,捂着脸躲避。 陆云泽快步冲了进来,一手拉过还站在锅边的谢婉儿,一手端起洗菜的水倒入锅中,结果油崩得更厉害,陆云泽将谢婉儿揽在自己的怀中,抵挡着四溅的热油。 谢婉儿一看洗菜的水被倒进去了,激动地质问:“你干嘛?我切了好久的,你怎么把洗菜的水都倒进去了?” “你先回家吧。我没胃口。”陆云泽冷漠地说,松开她的手臂。 “不,我不走。”谢婉儿又走回菜板边,忍住想哭的委屈,拿起一块姜,切了起来,“我再重做。” “谢婉儿,为什么你总要做不合时宜的事情?”陆云泽恼怒地大喊。 谢婉儿被吼得分神,锋利的菜刀不小心就切到了手上。她疼得一缩手,看着指尖流出的血,她却缓缓握成拳头,将流血的指头藏了起来。 转头看向他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我知道,麦雅丽为了你而死,你很难过。但是你不许自己发泄,因为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伤心。”谢婉儿挪动了一下脚步,又停了下来,“邵医生说过,人太压抑伤心,没人关心,会像丫头一样生病。所以,我才来给你添乱。对不起……” 谢婉儿用没受伤的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向厨房门口走去。在与陆云泽擦身而过时,她指缝间的一滴血滴落。 他一惊,拉住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他惊问。 “我没事。”谢婉儿大力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未能如愿。 他看着她鲜血淋漓的指缝,冷声命令:“把手松开,让我看看。” 泪水滚过谢婉儿的脸庞,她缓缓松开手,指尖的疼痛远没有她这会儿的心痛。 “我带你去上药。”陆云泽拉着她的手要往外走,她却未动。 “陆云泽,我真的很担心你。”谢婉儿哽咽着道。 “我没事。”陆云泽略微别开视线,不直视她眼中的关心和痛。 谢婉儿抬起拳头,大力地打了一下他的胸。 “你说的没事,就要说到做到,不许有事。” 陆云泽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唇瓣挪动了几次,才发出声音。 “好。” 谢婉儿闻言,破涕而笑。 陆云泽看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揽她入怀。 夜晚的街头,昏黄的灯光透着一股暖意。 陆云泽和谢婉儿自小楼而下,楼梯口,谢婉儿停住脚步。 “我知道麦雅丽是孤儿,明天我陪你去她家里,为她收拾遗物。”谢婉儿语气哀伤地说。 “好。”陆云泽点了点头。 “你身上有伤,不用送我了。”谢婉儿指了指一旁停止的车子,“我家司机来接我了。” “嗯。”陆云泽点了点头,看着她向汽车走去。 司机见谢婉儿走了过来,快速下车,为谢婉儿拉开车门。 谢婉儿转头看了陆云泽一眼,冲着他笑了笑,才坐进车里。 陆云泽转身欲离开,忽然察觉到异样,转头看去,路口不远处站着一名戴面具的女人。看身形,是那天国际饭店里截杀他和麦雅丽的女人。 陆云泽缓步走向她,一只手摸在腰部的手枪柄上。 在距离面具女人三米的距离,陆云泽停下脚步。 “为什么?”陆云泽问。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女人恰恰就在劫持他的时候,救了他,让他免受宋庆慈的怀疑。 在劫持茉莉咖啡厅服务生的时候,暗处也有人放枪。如果不是暗处有人放枪,他们根本不可能顺利逃离。随后,酒店里面具女人又阴差阳错救了他,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女人的面具微动,仿佛是她在笑,随即面具女转身快步离开。 陆云泽眯眸,盯视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这道看着有些熟悉的背影,总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谢家大宅,灯火通明,时钟已经过了八点。 “这么晚了,婉儿怎么还不回来?”谢母不免担心地嘀咕。 谢柏年翻了一页手里的报纸,不以为然地道:“陈妈不是说她去给云泽炖汤了吗?” “可这都几点了?”谢母急切不已,“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在未婚夫家留到这么晚?以后嫁过去,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有什么不可以的?”谢柏年放下手里的报纸,“要是她今晚留在云泽那里过夜了,正好可以为他们立刻主持婚礼。” “你怎么一心就想着他们的婚礼?我们婉儿离了陆云泽,还嫁不出去了不成?”谢母不满意地反驳。 “我不想着他们的婚礼行吗?”谢柏年不乐意地继续道:“如果我不想着,你以为你和你女儿还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谢母的脸色难看,却无力反驳。 第四十一章 遗物 “现在这帮孙子,哪个不是见风使舵?如果不是听说婉儿要许给南京的高官家庭,他们早就落井下石了。”谢柏年黑着一张脸,“你如果真心疼你女儿,就好好教教她怎么伺候丈夫,别整天就知道出去疯。” “我知道了。”谢母憋屈地应,不敢再为女儿说话,却掩不去眼中的担忧。 话落,谢柏年起身,向楼上走去。 谢婉儿走了进来,看到母亲一人站在大厅,郁郁寡欢。 “妈,你怎么了?”谢婉儿关切地问。 “没事。”谢母拉过谢婉儿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看到她包扎起来的手指,心疼地惊问:“这是怎么了?” 谢婉儿抽出手,害羞地笑着说:“没事,切菜时不小心切到手了。” 谢母摇了摇头,叹道:“我的女儿恨嫁了。” “妈!您说什么呀!”谢婉儿不免害羞。 “别害羞,哪个女人最后都要嫁的。”谢母抚过谢婉儿的头,感叹地道:“你愿意也好,我多怕委屈了我的女儿。” “妈,你怎么了?”谢婉儿不解地看着母亲。 “没事。”谢母摇了摇头,温柔地微笑,“我为我的女儿高兴而已。” “妈……” 谢婉儿靠近母亲的怀中,回想起与陆云泽的过往,幸福地笑了。 谢婉儿打算翘班去麦雅丽家里,帮忙收拾遗物,却被赵伟发现。 赵伟好心来帮忙,还可以帮自己打掩护,谢婉儿没理由拒绝,只能答应。 陆云泽看到一起来的人不只是谢婉儿一个,还有赵伟时,表情冷冷的。 赵伟本来也不喜欢陆云泽,便一番吹鼻子瞪眼,用表情示威。只是这边陆云泽一皱眉,手上动一动,赵伟立刻就怂了。 三人上了楼,麦雅丽的房东已经帮忙打开门。 “你们看看吧,有什么东西能要,赶紧带走。我这房子还要再出租,不拿走的,我就直接丢掉了。”房东交代一句,转身离开。 麦雅丽的房间很整洁,也很简单素雅。 “真没想到那么妖艳的一个女人,房间居然是这个样子的。”赵伟不免惊讶地说。 “也许这才是她的本心。”谢婉儿感叹,对身旁的陆云泽说:“我去拿几件她生前喜欢的衣服。” “好。”陆云泽走进客厅,看着房间里的每一处,仿佛看到了麦雅丽生活在这的景象。 厨房的料理台上,放着一只高脚杯,可见这里是她一个人的小天地。料理台上,放着个一米高的酒柜。里边摆满了红酒。 赵伟一边拉开酒柜,一边说:“也不知道麦雅丽都存了些什么酒?” 赵伟拿出一瓶红酒,一愣,惊道:“怎么是空瓶子?” 他说着又拿出一个瓶子,还是空的。 “怎么这里边都是空瓶子啊?” 陆云泽闻言,快步走了过去,也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居然也是空的。 他仔细打量了一眼酒瓶子,竟发现空瓶子里有东西。 “这里边有东西。”陆云泽道。 赵伟旋即也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瓶子,惊讶地道:“我这里边也有东西。” 陆云泽拔下软木塞,将瓶口向下,倒出里边用红绳绑好的一小卷照片。 红绳被陆云泽解开,卷着的照片散开。 陆云泽抻直照片的一瞬间,赵伟不禁大惊,“这张照片不是婉儿拍的吗?” 谢婉儿拿着衣服从房间里走出,听到赵伟的声音,也好奇地围了上来。 “什么照片?”谢婉儿边问边看去,也是大惊。 陆云泽手中的照片正是谷巽死那天,六号拿走公事包,被谢婉儿拍到的情景。 “麦雅丽为什么收藏这张照片?”谢婉儿看向陆云泽,不解地问。 “看看我这个瓶子里是什么。”赵伟旋即拔下他手里酒瓶的软木塞,道出里边的东西。这次里边是一个很薄的本子卷成的纸卷。 赵伟打开本子,里边写满了娟秀的字迹。 “是麦雅丽的日记本。”赵伟肯定地说。 “都写了什么?”谢婉儿连忙问。 赵伟看了看眼前的那页纸,惊道:“六号居然救过麦雅丽。” “难道我拍的人真的是六号?”谢婉儿认真地分析道:“要不然麦雅丽为什么收藏这张照片?” “没准麦雅丽知道谁是六号。”赵伟不免激动,“我翻翻看。” 陆云泽的脸色一沉,一把夺过赵伟手中的日记本。 赵伟的手上一空,不乐意地问:“你干什么?” 谢婉儿也不解地看向陆云泽,便听他冷声道:“不管谁是六号,都是军方的机密,普通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们还是记者呢!我们有权替民众找到真相。”赵伟不乐意的反驳。 “你如果还想活命的话,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陆云泽阴着一张脸,威胁道。 “婉儿,你看这人……”赵伟不乐意地看向谢婉儿,谢婉儿也觉得陆云泽反应过激了,担忧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处理。”陆云泽认真地道:“有些事情,我不想你参与。” 谢婉儿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青山绿水环绕的墓地,静得可以听到清风拂过的声音。 陆云泽将一束火红的玫瑰放在麦雅丽的坟前,专注地看着墓碑上她的照片。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陆云泽在心里狠狠地发誓。 他一直就知道麦雅丽的心里藏着秘密,却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主角是他。她留在红酒瓶中的秘密,他都看过了。她早知道谷巽是六号的联络人,谷巽是特高课的走狗。她将秘密藏起来,不希望有人再追查谷巽的死,只是怕他被揭露。 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她却到死都觉得,是他改写了她的命运。 她本是宋庆慈的情人,宋庆慈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让她去陪王百万。她在备受羞辱时出现,就如天神降临。 从此,她有了想要等待的人。她关注所有关于六号的消息,只盼再见。谁又能想到,再见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这一次,她欣然接受了宋庆慈派她去接近一个男人的命令。 一阵风吹过,吹飞一片玫瑰花的花瓣。向天空,向远方,妩媚的颜色就如麦雅丽…… 陆云泽拿出在麦雅丽红酒瓶中找出的日记本,已经只剩下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关于他是六号的事情,已经被他烧掉。只要有前半部分,以及她拍下谷巽和日本人见面的照片。这些东西交出去,势必可以救出邵阳,但他的身份也会被怀疑。因为麦雅丽的全部日记都是跟六号有关的。他销毁这份日记,就会显得别有用心。 另一方面,谢婉儿在报纸上多次对邵阳的声援,以及上海名流集体为邵阳说话。宋庆慈再找到有利的目击证人,便只能释放邵阳了。如果这样的话,就皆大欢喜,他就不用交出麦雅丽的日记了。 只是,他并没有等来皆大欢喜的结果…… 特高课,南造次郎的脸黑得像是炭块,就因为陆云泽,手下的特务不断玉碎,他都快要承受不住了!特务的培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这么死下去,有多少特务也不够用呀! “井上云子,大本营启动屠龙计划的时间不能再耽误。如果你不能收编陆云泽,就立刻杀了他。”南造次郎咬牙警告道。 “嗨。”井上云子领命。 “决不能再让邵阳走出监狱。”南造次郎再次提醒。 “嗨!”井上云子这次利索地回答,心中憋着一股火。 谢婉儿平时写新闻报道的时候下笔如飞,今天却迟迟没有落笔。陆云泽原本是令她厌烦的人,恨不得这个人消失在眼前,她不想自己的后半辈子和这个人在一起。可是,爱情来得就是这么奇妙,他现在像白马王子一样光芒万丈。 谢婉儿咬着笔头,想起陆云泽就甜甜地笑了。 “想男人呢?”同事经过谢婉儿的身边,逗弄道。 “胡说什么!”谢婉儿红着脸否认。 “外边有人找你。”同事悄悄地说:“说不定是你想的男人哦!我看是开着小轿车来的。” 谢婉儿一喜,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跑了出去。门口却站着名陌生男人。 谢婉儿看向面前陌生的男子,问道:“请问你是谁?” “副座想请您吃饭。”男人说。 “你是说陆云泽?”谢婉儿疑惑地问。陆云泽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让一个陌生男人来接她?到底有什么事? “是的,陆副座请您吃饭,车已停在那边了。”男子的态度十分恭敬。 谢婉儿有些怀疑这人不是陆云泽派来的。不过男子的穿着和军统的人一样,她以为自己和陆云泽心有灵犀,稍微思考片刻,答应下来。 谢婉儿和男子来到车前,发现汽车的后座有名女子,再次起疑心。陆云泽请自己吃饭,车内怎么可能还有其他女人。 “她是谁?”谢婉儿的目光警惕,仔细打量车内的女人。 “她是我们课长,上车。”男子此时已经变了脸色,用不知什么时候掏出的手枪捅了下谢婉儿的后腰。 谢婉儿的脸色大变,没想到漂亮的女子竟然是特高课的课长,他们将自己骗出来,要干什么? 车门被从内推开,井上云子漂亮的面容出现在谢婉儿的面前,“谢大记者,请上车吧!” “你要做什么?” “进去。” 男子用力推谢婉儿一下,将她推进车内。 第四十二章 不走寻常路 谢婉儿可不想在车内,绝对没有好事。她刚想推门出来,井上云子忽然笑着道:“我要是你,就绝不会选择出去。他和你坐在一起,绝不会像我这么温柔。” “你抓我有什么打算?”谢婉儿放弃下车。 “你的耳环很漂亮。”井上云子将谢婉儿的耳环拿下来。谢婉儿不想给,可看到前面的司机盯着自己,手中还拿着枪,没敢动。 井上云子将车窗降下,把耳环递给车外的男子,“去请陆云泽来赴宴,如果他不肯来,就把这个交给他。” “你们要对陆云泽不利?”谢婉儿看着男子离开,担心不已,根本不想陆云泽来救自己遇险。 “你说,陆云泽会来救你吗?”井上云子似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不会来的。他和我又没什么关系。”谢婉儿有些激动地道。 “哦?”井上云子勾起唇角,“你们之间最好没有任何关系。” 谢婉儿皱眉,不解地看着井上云子,一时间没懂她几个意思。 “开车。”井上云子让司机开车,不去看谢婉儿。 车内除了司机,只有井上云子和谢婉儿,谢婉儿装作打量着外边的景象,当汽车行驶到路口,减速的时候,谢婉儿突然打开车门,朝外边跳去。井上云子伸手拉住谢婉儿的胳膊,瞬间又将她给拉回来,一巴掌扇在谢婉儿的脸上。 谢婉儿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愤怒地抬手去打井上云子。 井上云子迅速抓住她的手,犹如一把铁钳,牢牢地控制着谢婉儿的手,不能动弹分毫。 谢婉儿没想到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力量,就算自己想要抽回手都做不到。 “谢小姐,请不要再做出令人不愉快的动作,否则我不保证你在见到陆云泽之前,还保证身体完整。”井上云子的表情轻松,脸上还带着友善的微笑,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她一般。 “你……松手。”谢婉儿的腕骨疼痛欲折。 井上云子松开手,“把车门关上。” 谢婉儿愤愤地将车门关上,道:“好吧好吧,你们愿意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随便你们。反正陆云泽不会来救我,他可讨厌我了。” “是吗?”井上云子的唇角又向上扬了扬,“只有你死了,才能证明他不在乎你。” 井上云子的意思很明显,不管怎样,今天都会杀了谢婉儿,可她的表情风轻云淡,没有丝毫杀气。要不是经历了刚刚差点被她捏断手腕,谢婉儿铁定当成个玩笑。 陆云泽坐在通宝洋行的办公室里,盯视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陆先生,我家小姐谢婉儿想请您去赴宴。”男人说。 他看着眼前不起眼的男子,问道:“你说谢婉儿请我赴宴?” “是啊。”男子的回答没有问题,神态也没有丝毫紧张。 “我没时间。”陆云泽断然拒绝,谢婉儿怎么可能忽然派个人来请他赴宴。他总觉得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不太对。 “谢小姐吩咐,让我一定邀请您去赴宴。”男子执着地道。 陆云泽再次扫了男子一眼,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谢家的听差。” “什么工作?” “老爷安排我保护小姐。” “当过兵?” “是的。” 男子感觉到陆云泽的怀疑,虽然依旧对答如流,内心已经开始紧张。 “谢婉儿怎么没亲自来?” “小姐在打扮,特意派我来请您。” 陆云泽的眼神一沉,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是小姐的耳环。”男子拿出耳环,递给陆云泽。 陆云泽一惊,就算不是谢婉儿邀请他吃饭,谢婉儿也是出事了。 “在哪吃饭?” “小姐请您到华懋饭店。” 陆云泽突然问道:“她被你们抓了?” “啊!”男子一惊,“我们怎敢抓小姐。” “她就算请我吃饭,也不会拿耳环当信物。”陆云泽肯定地道。 以他和谢婉儿的关系,就算是想要邀请他去吃饭,也没必要拿个信物前来。这个丫头还没那么周到。 男子嘴硬道:“小姐是这么吩咐我的。” “你日本人吧?” “我是中国人。”男子当然不会承认。 “脱鞋。” 男子闻言一怔,未动。 “脱鞋!”陆云泽拿出枪,抵在男人的头上。 “我只是帮小姐送信的,您这是要做什么?”男子不愿意脱鞋。他知道自己要暴露了。但他也不担心,暴露就暴露,想要让谢婉儿活命,对方就不敢将自己怎样。 陆云泽对着男子的大腿就是一枪,根本没有丝毫顾忌。 枪响。男子惨叫着倒下。要不是来见陆云泽的时候没有带武器,怕被搜查出来,他真想和陆云泽拼了! 几名军统特务听到枪声,冲进办公室,将枪口对准男子,问道:“副座,发生了什么事?” “将他的鞋脱了!” 军统的人按住男子,脱掉了他的鞋,发现他的大脚趾和其他脚趾分开,惊讶地道:“日本人。” 日本人和中国人的长相不好分辨,虽然日本人要矮一些,肤色淡一些,眼睛更贴近鼻子,但用外表来分辨不够准确,这时候最常用的分辨方式就是脱鞋袜,中国人的脚正常。而日本人因为在当兵之前在家长期穿木屐拖鞋,大脚趾和其他脚趾分开。 “特高课的人,带下去审问。”陆云泽此时也不在意特高课的特务会招供什么,反正特高课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顶多说出在火车站袭击自己的事情,让宋庆慈更加怀疑自己,但他相信郭鹤翔没回来之前,宋庆慈绝不会动自己。 “我要是回不去,谢婉儿会被杀。”男子大喊,一口地道的上海腔,要不是军统的人已经知道他是日本人,只凭他的口音都不会怀疑他。 “带走。”陆云泽根本不对他解释。 日本人被带走,沈丘问道:“副座,发生什么事了!还和谢记者有关。” “特高课抓了谢婉儿,要骗我去。” “副座,特高课肯定埋伏了人。您放心,我带人去将谢小姐救出来。” “他们没看到我,很可能会杀了谢婉儿。等到了地方,你带人在外边等着,听到枪响再冲进去。”陆云泽转头对其他特务吩咐道:“你去通知谢家老爷,谢婉儿被绑架了,我和沈队长已经带人去救了。” “是。”一名军统特务领命离开。 沈丘在心里暗暗冷笑,陆云泽这是在提防他啊。怕他对谢婉儿不利,特意通知了谢家。谢家在政界很有实力。如果他让谢家的独女出事了,谢家肯定会没完的。 用着他,还要提防他,陆云泽你还真是绝。 沈丘带人先前往华懋饭店埋伏,免得一起去被发现,陆云泽会在半个小时后出发,对谢婉儿进行营救。 陆云泽的车子停在华懋饭店门口,没有立刻下车,观察着外边的情况。 路边卖香烟的小摊主将目光投向华懋饭店门口,就算面前有个买烟的,任凭对方在摊子上选,并不主动搭话。右手边有个卖油豆腐线粉的小摊,摊主的动作并不熟练,摊上的有三名食客在吃粉的时候,目光并不看向食物,也不和同桌的人交谈,只是打量着周围。而其他食客或是低头吃粉,或是相互交谈,吃粉的人当中有几人是军统成员。陆云泽没发现沈丘,不知道是藏在外边,还是进了饭店。 陆云泽又看了一圈,发现门口有个黄包车车夫很拽,别人让他拉活都不走,明显有问题。看来特高课对自己很重视,外边就至少埋伏了七个人,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呢!只是,他总觉得这些人的目的,不只是杀他那么简单。 陆云泽下车进入华懋饭店,在大厅里扫视一圈,没看到谢婉儿的踪迹。华懋饭店很大,地面就有13层,不止是吃饭的地方,还有客房,也不知道特高课的人将谢婉儿带到哪一层了。 特高课有人守在大厅里,看到自己人带陆云泽进来,就会带他们去定好的包房。谁知道陆云泽不走寻常路,没带他们的人,而邀请陆云泽的特高课成员又不知道具体是在包房还是在大厅,或是客房。 陆云泽招呼最近的女服务生,问道:“你知道谢婉儿小姐定的位置在哪吗?” “对不起,我不清楚,但我可以帮您查查。” “你去查一下。” 前台的一名男服务生听说有人查谢婉儿预定的位置,道:“谢小姐交代过,让我带客人去,交给我吧!” 男服务生来到陆云泽面前,恭敬地道:“您是陆云泽先生吧?” “是的。” “请跟我来,谢小姐已经在等您。” 男服务员在前面带路,陆云泽跟在他的身后。他发现在自从男服务员来到自己身边,就有几道目光注视着自己,并且不引人注意地跟着自己移动。 “先生,就是这里。”男服务员将陆云泽带到三楼最里面的一个包厢门前,站在门边,请陆云泽进去。 陆云泽的手伸向大门,男服务员微微移动脚步,来到陆云泽侧后方,从袖筒里抽出一根细钢丝。 第四十三章 相认 大门被推开一条小缝,男服务员猛地将钢丝套向陆云泽的脖颈,陆云泽一手推开门,另一只手在里怀中,握着手枪,对着侧后方扣动扳机。 两声枪响,子弹打在男服务员的身上,钢丝没套在陆云泽脖子上,自己先倒了下去。 陆云泽跃进包厢,一枪将左边的特务干掉,当他调转枪口,要将右边的人也杀死时,猛然看到右侧坐着一名女子,手中的枪口正随着自己的身体移动。 包厢内除了女子,还有三名活的特高课成员,他们掏枪的速度有些慢,此时刚刚掏出枪,准备瞄准陆云泽。 陆云泽的眼睛里只有那名女子,没有谢婉儿,也没有其他三名掏枪出来的特高课成员。 井上云子一摆手,三名用枪瞄准陆云泽的特高课成员,没有扣动扳机。 两人对视着,仿佛时空里只有彼此,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井上云子的枪口本来下垂,突然举起枪,对着陆云泽扣动扳机。 两声枪响,子弹贴着陆云泽的脸颊擦过。陆云泽没有动,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更没有举起枪,对井上云子开火。 包房门口倒下两人,他们是跟随着陆云泽的特高课成员。 井上云子缓缓起身,将枪抵在陆云泽的胸口上。 “六号,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现在已经死了。”井上云子笑着道。 陆云泽的唇瓣挪动两下,竟是没能说出一句话。他一直寻寻觅觅的九号,就这样出现了。 “我终于可以再见你了。”井上云子扑进陆云泽的怀中,激动地道:“我们再也不要不分开了!” 陆云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推开井上云子,问:“谢婉儿呢?” 井上云子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笑笑说:“她不在饭店里。”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枪声,惊扰了两人。陆云泽猛地醒悟过来,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枪战肯定是因为军统的人和特高课的人交火。 外边的枪声非常密集,不论是陆云泽还是井上云子,都能听出军统和特高课成员所使用的手枪发出的独特枪声,特高课在开火的只有两把手枪,而军统那边却有十几个人同时开火。这还不一定是全部人手。沈丘可是带了三十多名军统成员过来,就算酒店外有十个人,这会也得有二十多人在走廊里。 房间内的特高课成员来到窗户边,朝外看去。外边还有他们的人接应,谁知道看到的却是几具尸体躺在地上。 军统成员有心算无心,听到枪声后,第一时间将枪口对准特高课的成员,试图反抗的人都被杀了,没反抗的也束手就擒,被摁在地上。 窗边的特高课成员道:“楼下都是军统的人。” 三楼是不高,跳下去也摔不死,可跳下去再和军统成员战斗,活下来的希望不大。 井上云子看了眼陆云泽,道:“你会陪我一起杀出去吗?” 她明知道六号现在是军统的副站长,还对他这么说,说明她充分相信六号为了她能去杀军统成员,冲出一条血路。 陆云泽为了九号可以杀人,但就算是两人加上三名特高课成员,也不一定能够冲出去。此时外边只剩下最后一名特高课成员在开火,他的枪声在军统的枪声中显得孤零零,随时都可能再也发不出声音。 走廊很窄,二十多个人能够堵住包房,让任何人都出不来。哪怕是陆云泽和井上云子联手,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出去,因为他们不可能瞬间杀死二十多人,而不让对方射出一颗子弹。 “不用。”陆云泽抢过井上云子的枪,两把枪同时开火,将其他三名特高课成员打死。 那三人本以为陆云泽和井上云子的关系很好,站在特高课这面,谁知道竟然会遭到黑枪,毫无防范的他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记住,你是被特高课绑架来的。”陆云泽将井上云子的手枪插在腰间,飞快地叮嘱她。 井上云子偷偷地看了一眼衣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注意的狠戾。 衣柜里,谢婉儿被绑住,唇口被塞住。她被打了麻醉药,身体被想动一下都不能,只能目睹外边的一切。 她的未婚夫居然是六号,他不是陆云泽吗?难道只是骗她的?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过往种种,都变成了痛。 走廊里的枪声停了下来,沈丘带人冲进包房,看着屋内的四具尸体,对陆云泽更加忌惮。包房门口有三具尸体,屋里四具,陆云泽还毫发无损,战斗力太强悍了! “副座。”沈丘看了一眼房间里,问道:“谢小姐呢?” “还没找到。”陆云泽将枪收起来,“你带人去附近搜搜。既然特高课的人在这个酒店行动,没准谢小姐就在酒店里。” 谢婉儿在柜子里闻言,痛苦地在心里问:“陆云泽,我于你而言,就只是谢小姐吗?” 药劲来袭,她缓缓闭上眼,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副座,她是?”沈丘有些疑惑地看着井上云子。 “她是发现特高课的行动,被抓进来的酒店客人。” 沈丘点头,带人出去继续搜查谢婉儿。 井上云子跟着陆云泽离开,并不紧张。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她从来不怕。 两人直到走出酒店,井上云子看到外边有两名特高课成员被抓,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挺住,不要招供,就收回目光,和陆云泽离开。 “副座。” 门口的军统成员纷纷和陆云泽打招呼,兴奋地认为副站长带他们成功消灭这么多特高课的人,立下大功,根本想不到陆云泽身边有个特高课特一课的课长。 沈丘从华懋饭店里跑出来,追上尚未离开的陆云泽,喊道:“副座。” 陆云泽停下脚步,看着沈丘,心中想着他为什么追出来,难道发现了什么? 井上云子的心里紧张,脸上还是一副纯真无辜的表情。 “副座,您的司机小刘带着受伤的同志去医院,我开车送您呀!”沈丘满脸堆笑,一副马屁精的样子。 “就不劳烦沈队长了!”陆云泽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可不想让井上云子和军统的人有接触,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副座,我刚才询问了几名服务生,他们说特高课中有个女人,好像是领头的,我们没有抓到。”沈丘说话的时候看向井上云子。他有些怀疑井上云子是特高课的领头人,不过特高课想要杀陆云泽和谢婉儿,要是这个女人是特高课的人,陆云泽怎么会帮她,这让他想不明白。 “你确定?可有人看到那个女人的样子了?你再去仔细询问一下。”陆云泽淡定地道。 沈丘看向了井上云子,问道:“这位小姐,你是在哪里被抓的?看到什么没有?” 陆云泽的脸色沉了下来,“沈队长,她受到了惊吓,需要平静,我会对她进行询问,你就不必管了!” “副座,她就住在饭店,这是要去哪?” “我送她医院,有问题吗?” 沈丘盯着井上云子,道:“你叫什么名?我让酒店把你的房间留好。” 陆云泽喝道:“沈丘,你是不放心她?还是在盘问我?” 沈丘见陆云泽发怒,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能离开,心中的疑惑却更大。沈丘回到饭店,招手叫来两名心腹,道:“跟着副座,看看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去哪里,是什么人。” “队长,跟踪副座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保护,你们是在暗中保护,免得特高课的人再次刺杀,懂了吗?” “队长,高呀!”两名心腹竖起大拇指,飞快地跟了下去。 陆云泽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真的把井上云子送进了医院。 两名军统成员见没什么好跟,便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了,陆云泽旋即拉着井上云子,向医院的花园走去,待到无人,又不能被人偷听的地方,陆云泽旋即急切地问:“谢婉儿呢?为什么要抓她?” “如果我说,为了见你,你信吗?”井上云子笑着问。 “九号,你想见我,只要一个暗号,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会去找你。你根本不需要绑架谢婉儿。”陆云泽不免激动。 “六号,你为什么进军统?为什么伪装成陆云泽?”井上云子不答反问。 “我的接头人被杀,回不去基地。为了找到你,我只能混入军统,希望借助军统的情报系统找到基地……”陆云泽的声音顿住,在这一刻忽然发现,他的初衷不知从何时起变了。 “既然是为了我,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你又何必管谢婉儿的生死?”井上云子看向陆云泽的目光中全是深情,她知道他有多么厌烦基地,不顾生死地混入军统找寻基地,就是为了自己,这样的感情怎能不让人感动? “我们不能滥杀无辜。”陆云泽找了个借口,没错,他自己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 “滥杀无辜?”井上云子嗤笑,笑容中含着苦涩,“我们是基地训练出来的杀手,杀人什么时候需要理由了?还是你真的觉得自己是陆云泽了?” 陆云泽被质问得别过脸,却仍是坚持地道:“放了谢婉儿,我跟你一起离开。从此不再是陆云泽。” “我不能离开特高课。”井上云子下意识地回。 “为什么?他们用什么威胁你了?”陆云泽很不理解,九号应该和自己同样是孤儿,没什么可以威胁和留恋的人。 “他们没有威胁我,我是自愿留在特高课。” 陆云泽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不解。 第四十四章 交易 “我不是孤儿,我的父母都是日本人。”井上云子觉得到了摊牌的时候,“我的名字叫井上云子,九号只是在基地里的代号。” 陆云泽想不到九号竟然有父母,虽然在基地里他从来没有问过,可他以为九号和自己一样。现在想想,好像确实不对,当初自己受训几年后,九号才来到基地,而且到基地的时候,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当初以为她们这批人是流浪儿,原来不是这样,他们是有父母的,不知什么原因,来基地受训,怪不得她们那批人死亡率很低。 井上云子是日本人,还是特高课的人,继续留在特高课会成为屠杀中国人的刽子手。他未曾想,有一天找到了一直想见的人,这个人却与他的身份彻底地对立了。 “六号,跟我在一起,并肩作战吧。”井上云子握住陆云泽的手,肯定道。 陆云泽猛地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她一惊,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掌控的男人在拒绝自己。 陆云泽不想加入特高课,国人已经够惨了,他不想再残害国人,可他又不想和井上云子站到对立面。陆云泽抓着她的肩膀,道:“和我走吧,不要参与到战争中,好吗?” “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不能逃避。不止我是日本人,你也是日本人,我们回到组织,一起为帝国效忠,不好吗?”井上云子定定地看着陆云泽,想要以这招杀手锏击垮他的坚持。 陆云泽脚步不稳地后退一步,挣扎地道:“不可能。我从小受到的都是中国的教育,我是中国人。” “醒醒吧六号,你是日本人。你不是陆云泽。就算是你为中国人做再多,谢婉儿和那些抗日分子也不会接受你的。” 六号知道邵阳等人的身份,一旦他脱离军统,进入特高课,邵阳等人就会被抓,对地下党是个沉重的打击。而且他军统的身份也让他能够毁掉军统上海站,造成上海地下抗日活动完全瘫痪。 所以,不管是为情,还是为了日本人的利益,井上云子都一定要拿下陆云泽。 陆云泽的眼中浮现出谢婉儿对日本人,对六号的痛恨,如果被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吧。 “谢婉儿在哪里?”陆云泽坚持,“不管我最后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动她。” “你在威胁我?”井上云子失望地问。 “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拦得住我。”陆云泽冷声道。 “她没在我的手里。”井上云子压下心里的不满,继续道:“你如果想让她平安,就拿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来换。” 陆云泽怎么都想不到,他刚刚与谢婉儿只是一门之隔。而在他们都撤退以后,井上云子安排好的人,已经将谢婉儿再次带走。 “你们为什么想要这个人?”陆云泽问。 “我当然是想置邵阳这个革命党于死地呀!”井上云子顿了顿,又道:“只要你把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交给宋庆慈,我保证谢婉儿没事。” “呵呵!”陆云泽不禁冷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上次我们劫持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时,是你掩护我们撤离的。” 井上云子没有辩解,等同于默认。 “你现在又想让我把人交给宋庆慈。你为的是离间我和邵阳等人之间的关系。”陆云泽语气肯定地道:“如果共党视我为眼中钉,军统那边又知道我是假身份,你觉得这样一来,我便只能听命于特高课,对不对?” “是你们自己想要劫持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我不过不忍看你出事,救了你。若不是我,你早就被宋庆慈抓了。”井上云子无愧地迎上他质问的眼神,“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邵阳等人不过是利用你。如果你没有用了,他们绝不会像我一样,顾及你的生死。” “是吗?”陆云泽冷笑。 “六号,你要相信我。如果我不在乎你,我何苦做这么多?”井上云子柔声道。 陆云泽别过视线,冷声道:“三天内,我一定会将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送去给宋庆慈,你要守信用放了谢婉儿。” 井上云子的表情一僵,随即笑了笑,抱住陆云泽,亲了下他的脸颊,道:“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是日本人的事,你先留在军统,注意保护自己。” 话落,井上云子转身之际,眼里的柔情已经变成了狠辣,特高课的人竟然不听自己的命令,想要真的杀死陆云泽。 陆云泽很清楚,如果他想要带走茉莉咖啡厅的服务员,就必然要惊动成老板他们。但他不确定如果他们知道谢婉儿出事了,会不会将人交给他。毕竟于他们而言,邵阳在任务中的角色更重要。而让茉莉咖啡厅的服务员落到宋庆慈的手中,邵阳很快就会被定罪。 为了谢婉儿的安全,他只能自己去。 陆云泽去了成老板等人的秘密据点,在他们没有戒心的情况下,在茶壶中下了药,将几人迷晕,顺利带走了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前往军统。 十六铺的一个仓库中,脸色苍白的谢婉儿被绑在珠子上,脸上几缕乱发,却挡不去她的痛苦神色。 井上云子从一旁的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看看你这个狼狈的样子,你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井上云子嘲讽地道。 谢婉儿动了动干涸的唇瓣,嘲讽一笑,反问道:“你是说打架?还是说陆云泽?” “陆云泽?”井上云子嗤笑,“真的陆云泽早就已经死了。他是六号,是为找我,才留在军统,冒充你未婚夫的六号。” “如果你这么自信,又何必向我重复?”谢婉儿声音虚弱地说完,咯咯地笑了,笑声里含着哀伤。 她爱的男人居然是六号,一个她一直痛恨的杀手。 “八嘎!”井上云子抬手就是一巴掌,力气之大,将谢婉儿的脸颊打得偏向一侧,鲜红的血丝顺着她的唇角溢出。 “六号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他绝不会被你一个中国女人蛊惑的。”井上云子狠狠地道。 “不是蛊惑。”谢婉儿想起与陆云泽的过往,憧憬地笑了。 “什么?”井上云子一时间没懂她的意思。 “是人性的觉醒!”谢婉儿对视着井上云子,即便声音虚弱,却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不管他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只要他是个人,他都不会帮助畜生屠杀自己的同类。” 井上云子抬手又是一巴掌扇了下去,咬牙狠狠地道:“如果不是看你还有用处,我现在就杀了你。” 谢婉儿丝毫不惧怕地迎上井上云子愤恨的视线,即便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但她忽然有信心了。如果眼前的女人对陆云泽那么笃定,也不会像此刻这般失态了。 一个特高课的特务快步走了过来,禀报道:“课长,陆云泽已经把茉莉咖啡厅的服务生交到了宋庆慈的手上。宋庆慈已经召集了记者,召开紧急记者会,宣布找到了有力证人,证明邵阳就是杀死谷巽的凶手。” 井上云子满意地笑了笑,看向谢婉儿,“听到了吗?这个男人注定只能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做事。” “是你威胁他的?”谢婉儿不免激动。 “那又怎么样?只要陆云泽成了将邵阳正法的功臣,你觉得共党还会相信他吗?”井上云子开心地笑了,“至于军统呢,因为他的身份也势必不会容下他。他无路可退,只能跟我在一起。” “你根本不爱他。”谢婉儿的鼻子泛酸,泪水涌上眼中。这一刻,她忽然不恨陆云泽了。她觉得他很可怜,什么由不得自己。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爱他?”井上云子少有的狰狞,激动得失态,“我从几岁的时候,就陪着他一路历经生死。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他又怎么会迟疑着不肯回到我的身边?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他,我何必安排这么多事情?我大可以一枪毙了你们。而你呢?你除了成为他被人威胁的把柄和软肋,你还有什么用?” “既然这么恨我,你不如杀了我啊!”谢婉儿挑衅地说。 “你放心,你一定会死的。”井上云子狰狞地笑,“但是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井上云子看向一旁的手下吩咐道:“看好她。陆云泽找到有力证人的新闻一见报,就放了她。” “是。课长。”特高课的特务领命。 井上云子满意地笑笑,转身离开。 翌日,找到茉莉咖啡厅做证人的新闻见报,上海一片哗然。之前为邵阳说话的人,无法再出声。宋庆慈宣布,将在十日后枪毙邵阳,以安定上海动荡的局势。 成老板等人看到报纸,对陆云泽恨之入骨。若非眼下救邵阳要紧,他们肯定会出手刺杀陆云泽。 邵阳已经听闻死讯,却始终平静,看到陆云泽走进来,亦是不喜不怒。 “是我把茉莉咖啡厅的服务员交给宋庆慈的。才让他有机会诬陷你。你不恨我?”陆云泽问。 邵阳愣了下,摇了摇头,“氰化物本就是我下的,我死得不冤。” “你倒是豁达。”陆云泽苦涩一笑,倒像是自嘲。 “你倒是不像是昔日的你了。”邵阳看着他,衷心地道:“我为你高兴。” 陆云泽微皱眉,不解地看着邵阳。 “人该有感情。”邵阳祝福地笑了笑,肯定地道:“是有人威胁你吧?” “还好我们不是朋友。”陆云泽苦笑,“我不喜欢被人看得这么透彻。” “不是吗?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邵阳抬起手,道:“如若不然,你也不会来这一趟。” 第四十五章 法国领事参与 陆云泽微迟疑,握住邵阳的手,四目而对,邵阳眼中有的是信任,陆云泽的眼中有的是笃定。 夜深人静的街头,陆云泽走过和谢婉儿一起去过的甜品店,想起她灿烂的笑。回到自家的小楼下,想起那夜他送她离开。她笑得是那么的灿烂,好像是一场梦。 没错,那是梦,他终究不是陆云泽。 他强制自己从梦中醒来。陆云泽抬步迈上楼梯,却猛地收住脚步,看向街口站着的那抹瘦弱的身影。 他不禁激动,下意识地快步冲到她的面前,将她抱入怀中。 “你没事了。”他紧紧地抱住她。 泪水划过谢婉儿的脸颊,她一把推开他,含恨看着他。 陆云泽被推得后退两步,站稳时,才看清她的模样。 这会儿的她一身的狼狈,衣服脏了,头发乱了,唇角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抬手想要摸上她受伤的脸颊,她却下意识地躲开。 他的手僵在空中,又尴尬地落下。 “既然没事了,就回家吧。”陆云泽声音冰冷地说。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谢婉儿激动地问:“你不打算告诉我,为什么我的未婚夫变成了六号,变成了日本人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陆云泽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说,前尘往事,都不是我能选择的。你还会把我当成陆云泽吗?” “可你不是陆云泽,!”谢婉儿激动地大吼。 陆云泽自嘲地笑道:“我知道,我不是陆云泽。” “不是……我不是……”谢婉儿哽咽着想要解释。她想说,她爱他,跟他是陆云泽没关系。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这样? 他们明明才几天没见,却忽然间隔了沧海桑田。 “别再来找我。”陆云泽忍住想要为她擦去泪水的冲动,转身想要离开。 谢婉儿看着他的背影,质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说出去?” 陆云泽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你不要以为我会替你隐瞒。”谢婉儿狠狠地说,声音却在颤抖。 陆云泽转身,盯视着她,质问道:“所以呢?你希望我杀你灭口吗?” 谢婉儿昂起满是泪水的脸,似已经做好了被灭口的准备。 “你情愿死,也不愿意接受我。”陆云泽狠狠地咬牙,在一股酸涩涌上鼻子的时候,他转身快步上了楼梯时,泪水滚落他的脸庞。这感觉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比鲜血溅到脸上的感觉更让人心慌。 谢婉儿在这个深夜,一身狼狈的归家。谢家几日的阴霾过去,担忧却不减。因为谢婉儿大病了一场,不吃不喝,整个人的精神萎靡不振。随着邵阳被行刑的日子临近,谢婉儿就病得越发厉害。 成老板等人实在想不到办法了,做了最坏的打算,劫刑场。 井上云子没有再来找陆云泽,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等到邵阳一死。共党必然会刺杀他为邵阳报仇。等到他腹背受敌,她再去他的身边也不迟。 为了防止有人劫刑场,宋庆慈早就命沈丘戒备、埋伏。如果有共党一露面,就和邵阳一起消灭了。 成老板等人明知九死一生,还是来了。除去他们不能抛弃同伴不说,邵阳于他们而言,也太重要。 邵阳被押上刑场,无惧无怕,整个人平静至极。 刑场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纵使他们知道邵阳杀了人,却还是当他是个大善人,为他哭喊,落泪,来送他最后一程。 邵阳看向站在刑场里的陆云泽,温和地笑了笑。亦如那日监狱里的会面,他依旧信任他,即便不远处枪决的武器已经架了起来,瞄准了他。 “等一等!等一等!”人群中,传来带着外国口音的中国话。 宋庆慈一惊,立刻站起,想要喊“行刑”,却被陆云泽按住。 “局座,不妨等一等。”陆云泽道。 宋庆慈黑着一张脸,瞪向陆云泽。 这时,喊话的人已经冲过人墙,是法国领事馆的罗伯特先生。 “我有证据证明人不是邵医生杀的。”罗伯特举着手里的文件袋,大声道。 围观的人群不禁哗然,振奋。 “罗伯特先生,我尊重你是法国领事,但也请你不要插手我们中国的事情。”宋庆慈站起身,警告道:“邵阳杀人,人证物证都在,容不得有人混淆视听。” “既然如此,宋局长何不听我说说我的证据是什么?说不定会有大收获呢?”罗伯特先生笑了笑,继续道:“据我所查,被杀的谷巽根本就是日本人的间谍。即便他是被邵医生所杀,邵医生也是为国除害。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不杀有功之人吗?” 一听罗伯特的话,人群忽然振奋起来,不知谁喊了句,“释放有功之臣”,整个人群都随之抗议大喊起来。 邵阳与陆云泽对视一眼,送去自己的敬佩和感谢。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一个眼神已经可以交流。 宋庆慈铁青了一张脸,说不出话。 “局座,怎么办?”沈丘从旁急切地问。 “还用问吗?”宋庆慈瞪向沈丘,“当然是暂缓行刑,查清楚再定夺了。” 宋庆慈很清楚,罗伯特既然敢大闹刑场,就一定是有确凿的证据。但他不确定罗伯特手中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再争执下去,外一罗伯特对外公布证据,对他不利就糟糕了。 邵阳再次被押回监狱,但示威的人群和记者并没有散去。 宋庆慈看着桌子上,罗伯特带来的证据,脸色难堪至极。 “局座,还是放人吧。”陆云泽平静地出声道。 宋庆慈恼怒地扫向他,忽然笑了,“真想不到,邵阳死到临头,也能请动法国领事为他翻案。只是,麦雅丽的日记,怎么会到了法国领事的手里?” 面对宋庆慈的质问,陆云泽镇定地回:“也许是邵阳命不该绝吧?” “是吗?”宋庆慈冷冷地笑,“我看是人在作怪吧!我很好奇消失的那半本日记哪去了?是不是被六号拿走了?” “局座说的对。纵使是上天的因果,到底也是人在执行。”陆云泽平静地说。 宋庆慈失了常态,狠狠地盯视着陆云泽。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沈丘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局座,警察局来电话,说他们就快顶不住了,示威的人越来越多,要求公开证据,释放邵医生。” “放人!”宋庆慈咬牙道。 “是。”沈丘领命,退出宋庆慈的办公室。 陆云泽嘴角上翘,他到底是做到了。 谢婉儿在家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激动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即便是脚步虚浮,还是冲向了示威游行的现场。她赶过去时,正好邵阳被释放。他由温小玉扶着,人群正围着他欢呼。 赵伟眼尖地看到谢婉儿,赶紧跑过来扶住她。 “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跑来了?” 谢婉儿泪眼盈动,摇了摇头,穿过人群,走到邵阳的面前。 “邵医生……”谢婉儿哽咽着道:“还好你没事了……” 艰难地说完一句话,她已经是泣不成声。 “傻丫头,怎么哭了。”邵阳抽出被温小玉挽着的胳膊,走到谢婉儿的面前,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哄道:“我这不是没事了?” 他越哄,谢婉儿哭得越是厉害。他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谢婉儿有多愧疚。因为她,他差点死了。她却以病为由,天天躺在床上,也不愿意去告发陆云泽。 温小玉站在不远处,看着邵阳眼中的焦急,心酸地低下头。 另一边的小楼上,陆云泽掩去眼中的酸楚,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罗伯特先生。 “谢谢你,罗伯特先生。” “不必谢我。我也是讨厌日本人的气焰嚣张。”他可没有忘记藤原直树是怎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而且军统和特高课对立,上海的局势混乱,对他并没有坏处。 “不过我很好奇,麦雅丽不见的那半本日记到底哪里去了?”罗伯特笑了笑,疑惑地道:“六号到底是谁?” 陆云泽笑了笑,再次转头看向楼下。谢婉儿已经破涕为笑,邵阳也因为她的笑容而开心。看着阳光下,光明正大地看着彼此微笑的他们,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这便是他给不了谢婉儿的。 地下党的秘密据点,陆云泽再次与邵阳、成老板等人坐在一起。成老板得知全部真相,不免敬佩陆云泽,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怨恨。除了成老板和邵阳,又加入一个新人贺飞。 贺飞是得知邵阳出事,赶来营救的。谁知道没等到他们劫刑场,邵阳已经没事了。原本他们计划好,即便不能救出邵阳,也要揭穿陆云泽的身份。 为了防备有人偷听和意外状况,成老板等人守在门外,屋子里只剩下陆云泽、邵阳和贺飞。 邵阳和贺飞成犄角形面对陆云泽,对陆云泽介绍道:“这位是黄埔军校的贺飞,和陆云泽是一届的同班同学。” “我也算是自救了。”陆云泽有些感触地道。若不是他救了邵阳,这会儿他的身份也被揭穿了。他忽然想起谢婉儿的话,“一切皆有因果,帮助别人也会给自己带来快乐和好运。” 他终于也等到了,她信奉的因果。 第四十六章 陆云泽是日本人 “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我,是因为陆云泽是地下党,你第一次来通宝洋行找我,我没和你对上暗号吧?”陆云泽问。 “你怎么知道?”邵阳语带惊讶。 贺飞的神情一紧,要是面前的人没有杀陆云泽,逼问这种事,怎么可能知道陆云泽是地下党的身份,毕竟知道这个身份的人不多。 “我本来不想和你们这群地下党有什么接触,既然现在已经被迫成为一条战线,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知道。陆云泽的真实身份是?” “我相信,不是他杀了陆云泽。”邵阳肯定地对贺飞说。 对于邵阳的信任,显然不能直接说服贺飞。 陆云泽对邵阳的信任并不意外,他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和邵阳之间多了这样一份信任。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邵阳问陆云泽。 即便是他们在面对生死时相互信任,但这会儿也必须谨慎。毕竟有些事情关系到的不是他们个人的生死,而是整个民族的兴亡。 陆云泽提议道:“我和你一人问一个问题,谁都必须真实回答,怎么样?” 邵阳笑着点头道:“好,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我是通过陆云泽的钢笔内藏着的一条信息,猜测他是地下党的。” 邵阳追问道:“什么信息?”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应该先给我答案。” “陆云泽的身份你不是知道吗?他是地下党。”邵阳不解地问。 “我要的是他真实的身份,哪国人?”陆云泽提醒道。 邵阳更加不解,陆云泽是哪国人?当然是中国人了!这个还用多说吗? 贺飞则是面色巨变,惊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邵阳的反应很快,贺飞的这种表现已经证明陆云泽的真实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他疑惑地看向贺飞。 “不要破坏规矩。”六号提醒贺飞应该先回答。 贺飞有些犹豫,这个问题还真是只有他知道,就连陆云泽的父亲都不知道。当时他偶然发现此事,并答应为陆云泽保密。 “人都死了,就算是秘密也没有任何意义。”六号的话打破了贺飞想要保守秘密的心思。 “陆云泽是日本人。” 贺飞的话石破天惊,邵阳震惊得仿佛听错了。 “贺飞,你是不是搞错了?” “陆云泽确实是日本人。当初我们在军校的时候,我不小心看了他的一封密信,当时我并没有看懂,却开玩笑地说看明白了,于是陆云泽将这个秘密告诉我,并请我保密。陆云泽是日本人这点毫无疑问。他是在刚降生时就被换掉。”贺飞肯定地道。 “之前为什么不汇报?”邵阳又惊又怒,“你知道我待在圣玛丽医院的目的。” “对不住邵医生。”贺飞尴尬,“之前一是为了兄弟义气,信守承诺。二是他答应我,一来上海与你汇合,便说出真相。我没想到,你们还未见面,他人就牺牲了。” “胡闹!”邵阳气得胸膛起伏,“如今人死了,想知道具体细节都不能了。” 六号又掌握了一个情报,陆云泽是被换的孩子,真正的身份是日本人,而且特高课还知道。至于陆云泽为什么加入地下党,还被特高课暗杀,看来是陆云泽一直在陆家长大,接受了中国的教化,所以才反日。他忽然想到了周友全,他在死的时候,也说自己是日本人。 邵阳震惊过后,看向陆云泽,问道:“你怎么知道陆云泽不是中国人?” “我那天抓走藤原直树,他说我是叛徒,背叛了日本。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一直以为我是真正的陆云泽。” 邵阳点了点头,呢喃道:“原来如此。” “我没有想知道的答案了,这次的问答到此结束。” 陆云泽站起身,便想要离开。 贺飞不了解陆云泽的为人,对他嚣张的态度很不满意。 “陆云泽,别以为你救过邵医生,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我们在和你做游戏吗?”贺飞愤怒地吼叫。 贺飞还有一肚子的问题,你没有问题能行吗!他可是冒名顶替的陆云泽,凭什么这么嚣张? 门外守着的地下党以为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全都冲了进来,手中枪口指向六号。 “这么说你们是想杀我灭口了?”六号的嘴角含笑,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决定。 “灭口又如何?”贺飞猛地抽出手枪,打算让六号知道这里谁做主。 贺飞的手枪没等拔出,六号的手枪已经顶在贺飞的脑袋上,脸上充满讽刺的笑容。 “开枪呀。顶多我们一起死。”贺飞叫嚣着。 屋内的气氛再次陷入到紧张之中,地下党统统将枪口瞄准六号,却不敢率先开枪。 邵阳大吼道:“谁都别动!全都把枪收起来。” 六号最先收了枪,无畏无惧的反应让贺飞等人也汗颜地收了枪。 “不管你是谁,加入我们吧。”邵阳真心地邀请道:“革命者,不问出身,只要他真心为人民百姓。以打倒侵略者为己任。” “我要想一想。”陆云泽回。 “等等,我有个疑问,如果不能解惑,这个合作我不同意。”贺飞站了出来。 邵阳知道贺飞的想法,贺飞和陆云泽是军校同学,生死之交,必要追究陆云泽的死因。 “陆兄弟是怎么死的?” “他被特高课的人追杀,重伤之下闯入我的房子……最终伤重不治。” “日本人到底是不肯放过他。”贺飞不免哀伤,“他的尸体在哪?” “他被我埋在郊外了。” 邵阳看向贺飞,问道:“你还有问题吗?” 贺飞摇摇头,看向邵阳道:“邵阳同志,我想先将陆云泽的遗体起出,免受鼠蚁噬咬。他到底是为了我们的革命事业而牺牲的。” “嗯。”邵阳点点头,“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任何一个有血性,有人性的人都会反抗日本人反人类的暴行。我相信,陆云泽同志虽然牺牲了。但他不会后悔。” 邵阳说着又看向陆云泽,无比认真地说:“我等你的答复。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永远当你是战友,不会出卖你。” 陆云泽点了点头,与之对视的眼神亦是无比的认真。 民国二十五年七月八日,上海的新闻爆出令人震惊的消息,日本军队进攻卢沟桥,再次挑起战争。 七月七日下午,日本华北驻屯军第1联队第3大队第8中队由大队长清水节郎率领,荷枪实弹开往紧靠卢沟桥中国守军驻地的回龙庙到大瓦窑之间的地区。晚7时30分,日军开始演习。 22时40分,日军声称演习地带传来枪声,并有一士兵志村菊次郎失踪,立即强行要求进入中国守军驻地宛平城搜查,中国第29军第37师第110旅第219团严词拒绝。 日军一面部署战斗,一面借口枪声和士兵失踪,假意与中国方面交涉。 24时左右,冀察当局接到日本驻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的电话。松井称:日军昨在卢沟桥郊外演习,突闻枪声,当即收队点名,发现缺少一兵,疑放枪者系中国驻卢沟桥的军队,并认为该放枪之兵已经入城,要求立即入城搜查。中方以时值深夜日兵入城恐引起地方不安,且中方官兵正在熟睡,枪声非中方所发,予以拒绝。 不久,松井又打电话给冀察当局称,若中方不允许,日军将以武力强行进城搜查。同时,冀察当局接到卢沟桥中国守军的报告,说日军已对宛平城形成了包围进攻态势。冀察当局为了防止事态扩大,经与日方商议,双方同意协同派员前往卢沟桥调查。 此时,日方声称失踪的志村菊次郎已归队,但隐而不报。 7月8日晨5时,日军突然发动炮击,中国第29军司令部立即命令前线官兵:“确保卢沟桥和宛平城”,“卢沟桥即尔等之坟墓,应与桥共存亡,不得后退。”守卫卢沟桥和宛平城的第219团第3营在团长吉星文和营长金振中的指挥下奋起抗战。 随后,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电全国,呼吁:“全中国的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并提出了“不让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寸土!”“为保卫国土流最后一滴血!”的响亮口号。 南京政府的蒋委员长则是提出了“不屈服,不扩大”和“不求战,必抗战”的方针。并致电宋哲元、秦德纯等人"宛平城应固守勿退”,“卢沟桥、长辛店万不可失守”。 一时间,上海各界震动,爱国人士纷纷上街游行,请求国民政府立刻抗战,将日本人赶出中国。 七七事变爆发,令陆云泽、谢婉儿等人全都大吃一惊。陆云泽是确实没想到日本的进攻。而谢婉儿更多的则是愤怒。邵阳听说这事,则是惊讶情报已经传递到上面,国军还是被打个措手不及,好像依旧毫无准备。 特高课的人振奋异常,认为日本很快就能占领全中国,中国军队不堪一击。 第四十七章 大游行 南造次郎开始急了,因为大本营准备启动屠龙计划,三个月灭亡中国,必须马上解决所有的绊脚石。 南造次郎的脸色难看,愤怒地看着井上云子,“云子,之前你一再跟我保证,可以收编六号。最后却是六号坏了我们的大事。你不打算向我解释吗?” “机关长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完成任务。”井上云子面对南造次郎的咄咄逼人,不算轻松地回应道。 “你就这么自信?难道就不怕他已经加入了地下党?”南造次郎冷笑着问。显然他并不相信井上云子的自信。 “不管他是想加入地下党,还是打算为军统卖命,我都会让他明白,只有我才能跟他永远同一战线。” 上海是国际间谍之都,情报体系错综复杂,这里有美国的间谍、英国间谍、德国间谍、苏联间谍……,仅日本在上海的情报机构就有陆军、海军、东京警署、外交部、司法部、台湾总督府、高丽总督府的间谍机构,这些机构互相竞争,拥有六号,会使得特高课的战斗力大大增加。 “我很欢迎特高课能有六号这样的人才加入。”南造次郎道:“希望你不要再次让我失望。” 井上云子正要离开,南造次郎收到命令,上海爆发大规模游行,正朝领事馆这边前进,特高课要配合海军陆战队驱散游行群众,并重点关注、抓捕组织者和活跃人员,消灭抗日积极分子。井上云子也被命令加入到驱散游行者的任务中。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日本人滚出中国。” “全国人民团结抗战,国共合作。” …… 一路上,游行的队伍不断扩大,人们高喊口号,希望国民政府将可恶的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谢婉儿站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举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牌子,呼喊着口号向前。赵伟的胸前挂着照相机,一脸担忧地跟着谢婉儿,低声道:“婉儿,主编让我们来采访,不是让我们参加游行,马上到日本领事馆了,你快点出来。”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谢婉儿高举着牌子,大声呼喊,情绪激动。 赵伟拉着谢婉儿的袖口,道:“你是记者,用笔抗日就行,快跟我回去。” “中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我怎么可以退缩?稿子我可以等到游行完之后再写。”谢婉儿的前方已经出现日本兵的身影,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拉起铁丝网,架起机枪,瞄准游行的队伍。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赵伟看着杀气腾腾的日本兵,很担心日本兵会不顾后果地直接开火。 “别管我,快去拍照,要是日本兵开火,别忘记将照片保存好,一定要让全国人民看到日本人的凶残。”谢婉儿快速交代赵伟。 谢婉儿怕死,但她不能因为怕死就离开游行队伍,难道日本兵开火,自己不死,就能看着别人死吗?她只想牺牲得有价值,哪怕是死,也要让赵伟拍下来,让更多中国人民知道日本人的残忍本性。 井上云子站在领事馆的红楼内,看着第一排的人,命令身旁的特务:“第一排的人都记下来,调查下都是什么人。” “课长,我认识左边那个女人,她是申报的记者谢婉儿,多次在报纸上发表反抗大日本帝国的言论,是激进的反日份子。” 特高课有人认出谢婉儿,毕竟她长时间在外边采访,发的文章还都是抗日的,想让特高课不注意都做不到。要不是因为谢婉儿有个好爹,和上海政府的黑白两道都有关系,早就弄死她了! 井上云子盯着谢婉儿,眼中闪过狠戾的杀气,上次已经放过她,这次竟然还带头抗日。 这会儿,谢婉儿娇美的面容充满了愤怒,面对着枪口也高举着的牌子显示出她抗日的决心和勇气,对于这种人,教化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彻底毁灭她的肉体才行。更何况,这个女人还会成为六号的绊脚石。 “找机会杀了她。” 井上云子轻松吐出几个字,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嗨!” 几名特高课的特务将目光盯在谢婉儿的身上,考虑着杀她之前,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通宝洋行,沈丘向宋庆慈汇报陆云泽最近的动向,“局座,陆云泽的警惕意识非常强,每次出门都会绕很多路,发现跟踪的人,为了不暴露,我们没有一次跟踪成功。” 宋庆慈很想骂人,太废物了,竟然一次都没有跟踪成功。 “发现他见过什么人吗?” “没发现他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你盯着点谢婉儿。没准她会是个突破口。”宋庆慈吩咐道。 “是。局座。”沈丘领命。 “你去找陆云泽,带人观察游行队伍,找出其中的领头者,注意观察有没有地下党。”宋庆慈顿了顿,狠声道:“我倒是要看看,陆云泽到底是哪边的人。” “局座,您既然怀疑陆云泽吗?还找他做什么?”沈丘惊讶地问。 宋庆慈沉下脸,道:“做好自己的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沈丘将宋庆慈的命令告诉陆云泽,陆云泽就算是看出沈丘别有用心,百般不愿意去,也得服从命令。 几十名军统成员赶到游行队伍那里,分散在道路两旁,盯着人群中的可疑分子。陆云泽和沈丘都在距离日本领事馆很近的地方,身边有几名军统成员保护。 谢婉儿在人群中很醒目,沈丘很快就看到了她,和其身边上蹿下跳的赵伟。 “副座,谢记者还在人群中。” 陆云泽看到谢婉儿,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他不能在沈丘的面前表现得太在乎谢婉儿,如若不然,只能带给她危难。经历了九号绑架谢婉儿的事情后,陆云泽越来越发现,自己的靠近会为她带来无限的危机。 人群在日本兵的阻拦下不能继续前进,后面的人想要继续往前挤,前面的人在阻拦,毕竟日本兵要是开火,死的人会很多,在前面的大部分都是组织者或是积极分子,但他们也很冷静,不想手无寸铁的人死在日本兵的枪下。 有人愤怒地朝着日本兵和领事馆砸东西,发泄心中的愤怒。有人想要继续上前,冲进领事馆。 游行的人群中有地下党,他们既要组织人们抗议,又要避免人群因为愤怒而失控,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陆云泽的眼睛一扫,就将大部分地下党找了出来。 游行队伍的举动激怒日本人,几百名日本兵收到命令,驱散游行队伍。 日本兵端着步枪,整齐地朝着游行队伍走来,雪亮的刺刀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所有人立刻离开,立刻离开。”日本翻译官用大喇叭喊话。 “决不后退,日本侵略者滚出中国。”人们喊着口号,誓死不退。 谢婉儿挺起胸膛,直面日本人的刺刀,赵伟却吓得不行,用力去拉谢婉儿,“姑奶奶,赶紧走吧!” “不能走。”谢婉儿坚持,“今天我退缩了,明天他退缩了,当有一天所有人都退缩的时候,我们就会成为亡国奴。” “我知道你爱国,可是我们要回去写新闻不是?”赵伟为了谢婉儿的安全,用力地拉扯她离开。 “你放开我,放开我。”谢婉儿用力挣扎。 “赶紧和我走,否则我告诉伯父。”赵伟拉着谢婉儿,绝不松手。 赵伟能和谢婉儿经常同进同出,甚至谢婉儿不乐意,赵伟都要跟着。那是因为赵伟是谢柏年安排的,每个月给赵伟一笔钱,平时让其保护女儿,避免她陷入到危险境地。也可以监视谢婉儿,避免她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在一起。 赵伟发狠,要将谢婉儿带离。谢婉儿就算再挣扎,女人的力气也比不过男人,被赵伟一步一步地拖开。 “放开我,要不我生气了!” 谢婉儿的威胁根本没用,她生气了顶多是两天不搭理他,要是谢柏年生气了,后果才严重。赵伟才不想试试谢婉儿出事,自己会被谢柏年怎么报复呢! 示威的人群发现赵伟拉着谢婉儿离开,知道两人是一起的不去管,而不知道却冲上前,以为赵伟是日本特务,要将谢婉儿抓捕。顿时有人冲上前,对赵伟拳打脚踢。 “别打,别打了!”谢婉儿看赵伟被人打倒在地,一身的血,哪还顾得上游行,立刻驱散打赵伟的人,否则不等游行结束,赵伟就被人打死了! 赵伟不是专业保镖,被打得在地上来回滚,相机也被打坏了。 “住手,住手,都住手呀!”谢婉儿的阻拦并没什么用,抗议的人多,拦住这个,却拦不住那个。游行队伍的声音嘈杂,人员混乱,后边不断有人涌上来,新上来的人没等听到谢婉儿的解释,就已经对赵伟拳脚相加。 人群因为赵伟的事情逐渐失控,后面的人以为和日本人交手了呢!用力地朝前挤去,并且不断投掷石块等物体。 日本人见驱散不开游行人群,众多的石块砸到日本兵的身上,将几名士兵打伤。领事馆的领事顿时大怒,命令道:“强行驱散人群。” 第四十八章 驱散 日本军官抽出武士刀,向前一挥,吼道:“驱散人群。” 日本兵得令,冲向示威的群众,抡起枪托砸向面前的平民。 “我和你拼了,小日本鬼子。”一名壮汉踹开一旁想要砸向年轻妇女的日本兵,勇敢地扑了上去。这个汉子扑倒日本兵,也不会什么技巧,用力掐住日本兵的脖子,想要将他活活掐死。 日本陆军在世界上都是精锐之师,虽然在上海的海军陆战队比陆军弱一些,但单兵作战能力也很强。日本兵将步枪横在壮汉的脖子处,用力将他推开。壮汉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压着日本兵,尽量不被推起。日本兵一用力,将壮汉推起来,终于摆脱控制,他挥舞着刺刀,划过壮汉的脖颈。鲜血一下子喷出,壮汉随即倒地不起。 “杀人了!日本兵杀人了!”附近的人们大喊着。游行队伍顿时乱作一团,有的人奋勇向前,要和日本人搏斗,有的人慌忙逃散,保存性命。 陆云泽看着日本兵在伤害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脸上却依旧冷冰冰,看不出心里是怎么想的。 日本兵在游行的群众中就是虎入羊群,平民根本不是日本兵的对手。日本兵不管老弱病残,妇女还是儿童,只要冲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枪托,哪怕你是因为逃跑被日本兵追上,还是一枪托砸倒。 陆云泽也想去帮国人,但他在基地里受训的就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只有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更好地杀人。何况就算不顾性命地去救人,那就对吗?是真的救人吗?他参与进去,也不过是一个人,一条枪而已,却会让百姓们受到激励,更加不顾牺牲的激烈反抗,而更加激烈的反抗只会激起日本人的凶性,让他们肆无忌惮地杀人,一旦数百名日本人开火,加上轻重机枪,死伤的平民百姓会以千计,而不救人,百姓们会被日本人驱散,最终伤亡数字不会太多。 救,等于杀人。不救,才是救。 日本兵的进入,谢婉儿那里更加混乱,原本在第一排,结果后面的人冲上来,他们反倒是还没接触到日本兵。 陆云泽和沈丘看到几名身穿西装的特务从领事馆走出,挤入人群中,朝着谢婉儿的方向而去。特务这个时候总不能是去聊天的,肯定是要做事,而且不是好事。 沈丘看着谢婉儿那边一片混乱,还茫然不知特务已经向他们靠拢,问道:“副座,谢婉儿小姐的安全您也不管吗?日本人要是靠近他们,再想救人就困难了!” 陆云泽微沉吟,冷冷地道:“让人将他们带出来。” 沈丘对身边的特务示意,几名军统特务挤进人群,很快靠近赵伟的身边。特务毕竟是专业人士,也不动手,轻易就将人们和赵伟隔离开,人们冲不过来,两名特务扶起赵伟,带着谢婉儿在周围特务的保护下离开。 特高课的人在人群中奋力前行,已经看到谢婉儿,枪都拿在手里,可他们发现军统保护谢婉儿离开,就算他们开枪,也只能打到军统特务,而伤害不到谢婉儿。枪响后,人们发生混乱,就更不可能伤害到谢婉儿,只能令她警惕,于是将枪又收入怀中,继续跟着她。 军统的特务们将谢婉儿带到陆云泽的身边,两人再次相见,没想到是这样的乱世街头。 “我送你们去医院。”陆云泽看向沈丘,“沈队长,这里交给你了。” 谢婉儿没有推拒,她着急地要送赵伟去医院。这个时候她不能逞能。除了陆云泽,不会有第二人更让她安心。没错,即便是她知道他是六号,他是日本人,她依旧安心。 “走吧!”陆云泽不用谢婉儿回话,直接离开。 负责给陆云泽开车的司机将赵伟扶起,搀着跟在后面。谢婉儿在另一边扶着赵伟,打量一眼前边的陆云泽,才关切地问身旁的赵伟,“赵伟,你哪里疼?” “我哪都疼,这帮孙子下手太狠了!”赵伟恨不得立刻躺在病床上,感觉身体都要散架了!他很冤,要是被日本人打了,还算是英雄,最起码也是抗日了!关键是被国人给打了,还是误会,打成这样一点都不露脸。 “婉儿,还好有你在,我真是哪都疼。”赵伟委屈地又往谢婉儿的身上靠了靠,还没等他占够便宜,仿佛无骨的身体已经被拉了起来,牵动到他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嗷嗷叫。 “我来扶他。”陆云泽把赵伟原本架在谢婉儿肩头的胳膊驾到自己的肩头。 赵伟用可怜的眼神看向谢婉儿,面对强势的陆云泽,却敢怒不敢言。 游行的人群四散,所有的道路都满是人,车子行进缓慢,司机不断摁喇叭,让人们快点让开。 谢婉儿担心赵伟的伤势,不断地看着前路,希望车子能够更快一点。 很快,汽车驶离拥堵路段,正常行驶。谢婉儿松了口气,一会儿看看赵伟,又偷偷观察陆云泽。他是在跟她生气吗? 陆云泽看着车外,根本不看谢婉儿和赵伟,根据陆云泽的观察,赵伟的伤势不重,死不了。至于谢婉儿,他的确挺生气的,她怎么能每次都这么不顾及自己的生死呢? 一辆福特车从后面追了上来,陆云泽了注意到对方的汽车,发现里面的人也在注意着自己这辆车。 情况不对,如果说某辆车的人注意汽车还可能,注意车里的人,那么肯定有问题。陆云泽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要暗杀自己,旋即对车里的人道:“情况不对,都低头。” “啊!”谢婉儿看向外边。 “快低头。”陆云泽再次催促,拿出枪,上膛。 司机看了眼旁边的车,加油提速,试图摆脱对方。 谢婉儿和赵伟低下头,赵伟蜷缩着身体,谢婉儿还试图抬头,看看外边的情况。 旁边的车子追了上来,车窗降下,两挺花机关枪架了出来,对着陆云泽的汽车就是一顿突突。 陆云泽对着司机开了一枪,子弹准确地穿透挡风玻璃,击中司机的面门。 司机当场死亡,车子失去控制,一头撞在旁边的商铺墙上。 陆云泽的汽车被打得千疮百孔,轮胎也被打爆,汽车一颠一颠的。 “副座,汽车不行了!” “在前面停下。”陆云泽命令道。 前面的岔路忽然出现一辆汽车,横在路上。 陆云泽没等对方开火,先对着敌人开了火,并对着谢婉儿等人大吼道:“他们的目标是我,分开走。” 谢婉儿紧张地看了一眼陆云泽,担忧地不愿意离开。 “快走!”陆云泽冷声道。 “走啊,你不走会连累他的。”赵伟一把拉过不愿意离开的谢婉儿,朝着旁边的小道跑去。司机和陆云泽依托车门,对敌人开火。 陆云泽的枪法准,很快击毙两名特务,另外两名特务滑下车,靠着汽车不敢还击。 “你保护他们离开。”陆云泽吩咐一旁的司机。 “副座,我的责任是保护你。”司机道。 “我让你去就去,别废话,我用不着人保护。”陆云泽担心敌人会兵分两路,所以为了谢婉儿的安全,让司机去保护。 “副座。” “快去。”陆云泽对司机一瞪眼睛。 “副座小心。”司机在陆云泽的掩护下追向谢婉儿。 陆云泽换了个弹匣,看了眼后面。那辆车的司机被打死,也不知道车内的人怎么样了。 那个时代的汽车速度不快,撞一下,只要不是太倒霉,就死不了。要是后面的特务追上来,两面夹击,恐怕很难脱身,这也是他留下的原因。司机根本应付不来。他看了一眼谢婉儿离开的方向,甚至有些庆幸,好在他们要杀的人是他。谢婉儿应该会没事吧。 后面汽车的特务被撞得头晕眼花,晃晃悠悠地从车内出来,拎着机关枪往前面追去,他们知道前面还有人拦截。 陆云泽此时已经将前车的特务消灭得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很快就可以将对方干掉,然后全力对付后面的敌人。谁知道这个时候后面的人追了上来,陆云泽为了避免两面受敌,朝后面打了几枪,让对方注意到自己,朝着谢婉儿相反的方向撤退。 后面的特务用机关枪一顿突突,连根毛也没有打到。冲出去,追向陆云泽逃跑的方向。 “谢婉儿在那边。”前面的特务用日语大吼,告诉同伙别追错人。 井上云子的命令是消灭谢婉儿,他们的目的明确,立刻放弃陆云泽,转头随着前面的人去追谢婉儿。 陆云泽跑了几步,停下脚步,准备给追兵送个小礼物,让他们享受金属花生米的滋味。可他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好像根本没有人追来。 什么情况?难道日本人都这么聪明,知道自己会伏击他们,所以悄悄地接近?陆云泽又等了几秒,从旁边摸根棍子,扔了出去。 棍子扔了出去,去没有枪响。陆云泽飞快地探出头,看看敌人埋伏在哪里,谁知道外边竟然一个敌人都没有。 人呢?难道跑了!陆云泽不相信,日本兵和特务受武士道影响,根本不怕死,怎么可能放弃追杀自己? 第四十九章 合作 陆云泽小心地走出来,回头看看,免得被人从后面包抄,一点点朝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根本没有敌人,好像他们真的逃走了! 不对,难道他们不是来杀自己的?陆云泽猛然想到这种情况。不杀自己能是杀谁呢?司机只是普通的军统成员,不值得暗杀。难道他们是冲着谢婉儿来的?谢婉儿平日里总在报纸上抨击日本人,号召国人抗日。恐怕早已经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 谢婉儿扶着赵伟逃跑,赵伟被人打得够呛,跑了一阵就跑不动了!坐在地上道:“歇一会,歇一会。我不行了!” “快走,小心杀手追上来。”谢婉儿拉赵伟起来。 “没事,陆局长不是说了吗!那些人是杀他的,不会追我们。歇一会没事。”赵伟气喘吁吁地说。 “快起来,我们得找人救他。”谢婉儿不想陆云泽出事。 司机跑上来,将谢婉儿和赵伟吓一跳。司机见两人停下,问道:“你们怎么停下来了?” “我跑不动了!”赵伟说。 “你怎么来了?陆云泽呢?”谢婉儿紧张地看向司机的身后。 “副座让我保护你们,快走。”司机扶起赵伟。 特高课的人将暗杀布置在这里,对附近的道路非常熟悉,就算军统司机带着两人不断变换路线,还是很快就被跟上。特务追上来,对着他们就是一梭子。 幸好司机总是不断回头,看看敌人追上来没。他看到敌人,第一时间将两人推向一边,自己却被打中大腿,司机知道自己跑不了,大喊道:“你们先走,我拦住他们。” 司机开火还击,赵伟见谢婉儿犹豫,拉起她就跑。 谢婉儿的心很乱,敌人追了上来,陆云泽怎么样了?这名受伤的司机还能逃走吗? 特务们的火力很猛,将司机打得无法冒头还击,被死死地压制住。 司机听着敌人接近的脚步声,知道要是再冲不出去,敌人会将自己困死。他将手枪探出去,胡乱开几枪,将特务吓得躲到一边,站起来一边开火,一边拖着伤腿后退。 手枪的子弹有限,没等他退到拐弯处,子弹已经打空。司机的脸色巨变,连忙换弹匣。 特务们从躲避处出来,狞笑着对他扣动扳机。 一连串子弹打在司机的身上,司机口中溢出鲜血,倒了下去,摔在路口。 谢婉儿和赵伟不断回头,看到司机被打死,头正好对着他们这边,死不瞑目的眼睛将他们吓得尖叫,跑得更快。 陆云泽听到枪声,立刻寻声追去,很快看到司机的尸体。他没有停留,继续追了下去。 赵伟就算是爆发了潜能,但毕竟被打得挺严重,被一根木条绊倒,发出“哎呦”的惨叫声。 谢婉儿去扶赵伟,赵伟也怕死,没有让谢婉儿先跑,而是拼命地拽着她的手臂,想要站起来。司机的死状告诉他,敌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留下只有死。 两人没等站起来,特务追了上来,四挺花机关枪对着他们,只要轻轻扣动扳机,他们就会被打成筛子。 “别开枪,你们追错了!”赵伟高举起手,他不想死,“我们不是你们要追杀的人。” 特务们对视一眼,将枪口举起,明显是要杀死他们。 赵伟跌坐在地上,一脸悲哀,感觉到生命只剩下最后几秒。 谢婉儿怒视敌人,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她不傻,感觉这些人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只是想要杀陆云泽,陆云泽是最先留下,不管陆云泽是逃走,还是被杀,这些人都不会管自己和赵伟这种小人物,除非敌人要杀的根本就是自己和赵伟。 特高课在中国的特务很多都会中文,能听懂谢婉儿的问话,但没人有兴趣回答她的疑惑。 谢婉儿不甘心就这样被敌人杀死,甚至都不知道敌人是干什么的,是谁,为什么杀自己。谢婉儿一直抗日,也报道过一些青帮、洪帮做的恶事,一旦政府出现失职,她同样会报道。所以暗杀她的人到底是日本人、国民政府、黑帮势力,她也猜不到。 赵伟已经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来临。 谢婉儿不屈地怒视敌人,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怒视敌人。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眼中,令她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陆云泽站在特务们身后,手里的枪对着特务,冷酷地扣下扳机。 特务们猛然回头,没等看清楚后面来没来人,伴随着四声枪响,他们陷入到永恒的黑暗之中。 赵伟听到枪声,身子一软,躺在地上。 谢婉儿连忙看向赵伟,想知道他被子弹打中了哪里。 陆云泽捡起把花机关枪,走过去踢了一脚赵伟,道:“起来。” 赵伟睁开眼睛,看到谢婉儿和陆云泽,问道:“我们这是死了吗?” 陆云泽将枪口对准赵伟,道:“你要是再不起来,就真的死了。” 赵伟看到枪,本能地坐起来,朝后蹭去,不想面对枪口,这才看到面前躺着四具尸体,顿时开心地摸着自己的身体,欣喜地道:“我没死,原来我没死,太好了!” “赶紧离开,免得再有人追杀。”陆云泽换了个弹匣,时刻准备应对下一次暗杀。 赵伟死里逃生,精气神松懈,身体的疲惫再次袭来,恨不得立刻躺下。 陆云泽可不是司机,根本不扶赵伟,冷着脸道:“快点走,否则我把你扔下。” 赵伟不敢和陆云泽对抗,乖乖地加快脚步,却因为腿脚不利索,险些摔倒。 “哎呦——”赵伟叫了声。 谢婉儿连忙扶住赵伟,“你没事吧?” 陆云泽的脸色一沉,忽然停住脚步,将赵伟从谢婉儿的肩头大力地扯了过来。 “我来扶他。” 赵伟的伤口被扯到,疼得直咧嘴,可是对上陆云泽冰冷的视线,赶紧闭嘴。 朝廷有人好做官,医院有人好检查。赵伟到了医院,邵阳给做了个全面检查,只是皮外伤,休息两天就好,没有大事。谢婉儿松了口气,要是他有什么好歹,自己良心难安。等到她转头去找陆云泽时,发现他已经不在。她不免有些失望。 邵阳的办公室里,邵阳和陆云泽落了座。 “南京那边传来消息,上海站行动队副队长郭鹤翔提了你的档案,特意要了照片,组织认为宋庆慈可能怀疑你的身份。”邵阳担忧地道。 陆云泽并不惊讶也不担心,自己本来就是假的,早晚会有人揭穿她。就凭真的陆云泽在黄埔军校的身份,就不一定有多少人认识他,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就算这次拦下郭鹤翔,也是治标不治本,宋庆慈发现人没回来,肯定知道出了问题,对自己会更怀疑。最好的方法是让郭鹤翔提供假信息,才能多蒙骗一会儿。 地下党不知道郭鹤翔的身份,陆云泽却很清楚,能帮他的人,只有九号。九号大概也等着他向她求救吧。如果他不去,她会要他死吗? “郭鹤翔应该在这一两天回来,如果他将档案拿出来,你的身份就会暴露。”邵阳说这么多,就是希望陆云泽能够投靠地下党。只要邵阳说一句,地下党就会帮忙堵截郭鹤翔,避免陆云泽的身份暴露,毕竟他是军统副站长,能够接触到很多机密信息。 “谢谢你的消息,我知道了!”陆云泽冷淡的回应出乎邵阳的预料。 “难道你打算离开军统?”邵阳问。 “既然已经暴露,再留下去没有任何意义,郭鹤翔随时可能回来。”他进入军统,本就不是贪图官位。如今九号已经找到,他也可以离开了。 陆云泽的选择不出乎预料,却不是邵阳需要的方式,他想要更多的情报。孔燕同志等人牺牲才换来的情报,通过上面交给南京政府,却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导致被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造成重大伤亡,这是邵阳心中的痛,也是地下党、全中国人民心中的痛。如果情报是通过陆云泽传递上去,就会引起戴笠的重视,蒋介石也一定会认为准确,而有足够的防备。 邵阳将一摞档案交给陆云泽,这些都是医院的尸检记录,怀疑都是神秘基地人员出的手。 “这是被你之前所在基地刺杀的人员。” 陆云泽接过,翻看了几页。 “从这份报告上,应该不难看出基地是做什么的。那就是一个屠杀爱国志士的培训基地,你们被训练好,都成为日本人的侩子手,看看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东北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日本人还会将魔爪伸向全国。你不打算拨乱反正吗?” “这份报告上,只有王百万和周友全是我动的手。”陆云泽少有的解释。 “我知道。”邵阳肯定地道:“还记得有一次,我扯开你的衣服吗?我记得六号被打伤过胸口,你的胸口没有疤痕,所以我肯定这世上不只是一个六号。基地把你们训练成只有序号的杀人机器,可见他们的用心多么没有人性。” “周友全跟真的陆云泽一样,都是日本人。”陆云泽相信,两个日本人的孩子都到了中国的家庭,又都被基地和特高课暗杀,不只是巧合。但到底是为什么,只能交给邵阳他们去调查。 第五十章 汉奸的做派 “陆云泽的尸体我进行了尸检,发现他的胸口和周友全一样,也有一个圆形的印记。根据贺飞所说,陆云泽的胸口上没有这个圆形印记,我观察了他们的皮肤,这个圆形印记是纹身,已经很多年了!应该是隐形纹身。” “这就需要你调查了!” 话落,他起身打算离开。 “加入我们吧!一起抗日,一起为中华民族的振兴而努力。”邵阳不甘心地再次提议。 陆云泽顿了顿脚步,没有回答。 “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来找我。”邵阳再次肯定地道。除了陆云泽的职位可以为他们提供情报,邵阳更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具备的能力,正是革命所需要的。 陆云泽走出医院时,再次遇见了谢婉儿。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和赵伟。”谢婉儿小声地说。 “你以后再这么不顾及自己的生死,我不会再救你。”陆云泽冷声说。 “你不会不救我的。”谢婉儿肯定地道。 陆云泽不禁恼怒,“你是仗着我一定会救你,所以就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 “不是的。”谢婉儿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就是因为想要好好地活着,想要所有中国人都跟我一样好好地活着,才会参加抗日。” “如果命都没有了。要怎么好好地活着?”这大概便是他们之间的不同,他从小到大,每日每夜所期待的都只是活着而已,至于是不是好好地活着,并不重要。 “我死了不要紧,至少我可以唤醒千千万万的中国人。”谢婉儿认真地抬头看着他,“我们今天的努力,都是为了将来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子孙后代,可以有尊严地活着。” “家人……子孙……”陆云泽呢喃,于他而言,多么陌生的词汇。 谢婉儿不禁害羞地低下头去,她在说什么?他已经与她无关了,不是吗?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他已经走远。 邵阳从谢婉儿的身后,缓步走了上来。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们。” “会吗?”谢婉儿面露忧伤之色,“但是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你不相信他?”邵阳有些惊讶地问。 “不是,只是他的血缘……”谢婉儿猛地将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惊恐地看着邵阳。 “婉儿,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邵阳察觉出了她话里的不对,“只有我知道了真相,才能挽救他。” 谢婉儿神色纠结的沉默着,邵阳也不催促,看向谢婉儿的目光中带着鼓励。 良久,谢婉儿问:“你知道我被绑架的事情吗?” “嗯”邵阳颔首。 “绑架我的人是特高课成员,领头的人是特高课特一课课长井上云子,她就是陆云泽一直要找的人。” “看来井上云子也是基地的人。”邵阳感叹道。 “你知道他是六号?”谢婉儿不禁惊讶。 “我知道。”邵阳点点头。 “那你也知道他是日本人了?”谢婉儿放下了戒心,以为邵阳连陆云泽是六号的身份都不惊讶,自认为他也知道陆云泽是日本人。 “什么,他是日本人?这事可不是开玩笑。”邵阳惊讶地道。 谢婉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免自责之时,贺飞冲了过来,激动地道:“他见过我和邵阳,还有那么多同志,一旦他投靠日本人,潜伏在上海的同志都有危险,我要去杀了他。” “不会的。他如果想害你们,也不会救邵阳。”谢婉儿大急。 “那可说不定。他的身上毕竟流着日本人的血。” 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贺飞根本不愿意像邵阳一样相信陆云泽。 “贺飞,不要冲动。” “邵阳,你应该知道六号一旦投靠日本人,对我们的打击会有多大。虽然我们和军统是对立,但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能逃走,军统的人还不知道六号的身份,他们怎么逃走?”贺飞的情绪有些激动。 “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坏。”邵阳仍旧抱着希望。 “六号是杀手,是孤儿,他没有正邪观念,随时都可能投靠日本人。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谢婉儿有些急,她没想到刚刚把事情说出去,贺飞就要去杀陆云泽。 “让我先去见见陆云泽,看看他的态度再做决定。” “不行,太冒险了!”贺飞不同意邵阳冒险。 “日本人难道就没有好人吗?真正的陆云泽同志也是日本人,他不是一样加入了党,成为我们光荣的一员?我们为什么不尽力将六号也拉进来?”邵阳坚持。 “那能一样吗?陆云泽从小在中国长大,接受我国传统教育,知晓礼义廉耻。他对日本没有感情。他的养父也是中国人,心向着中国并不奇怪。而六号是杀手出身,没有善恶,没有感情。唯一在乎的女人还是日本人,他一定会加入特高课成为中国的敌人,我们应该尽快除掉他,而不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吸收他。要是他假装同意,混入我党内部,造成的破坏是不可弥补的。” 邵阳也知道贺飞的话有道理,但贺飞想的是最坏的情况。而且不教而诛始终不是好事,毕竟六号救过自己,救过谢婉儿,只听说他是日本人,在他没有做出任何错事的时候就杀掉,并不是党内的处事原则。 贺飞见邵阳迟疑,就打算离开。 “你不能去杀他。”谢婉儿激动地拦住贺飞,“他真的不是坏人。” “你让开!”贺飞打算推开谢婉儿,被邵阳按住,“贺飞,你不准冲动。即便是要刺杀陆云泽,你也不能单枪匹马地去,我们需要重新计划。” “好。”贺飞终于冷静下来,看向谢婉儿,却是问邵阳,“那她怎么办?她不会去向陆云泽通风报信吧?” “她不会那么做。她向来是抗日份子,不会因为私人情感出卖国家的。”邵阳用眼神示意谢婉儿。 “我一定不会告诉他。”谢婉儿低着头,精神不振地保证道。 三人之间,形成一股紧张的气氛。 南造次郎的脸黑得像是锅底,强压着怒火,在井上云子的面前走了几圈,抬手给了井上云子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南造次郎的怒气又高涨了些,“云子,你已经几次失手了,我对你很失望。” “还请机关长再给我些时间。抽回郭鹤翔手中的档案。”井上云子面色冷然地道:“机关长现在揭穿一切,能不能将六号置于死地不一定,但机关长将彻底失去一颗能打入地下党内部的棋子。地下党一直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心腹大患,极难渗透。想必,如果我汇报上去,大本营也会给我时间渗透六号,瓦解他现在的盟友。” 南造次郎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不得不承认,井上云子说得对,大本营现在最想渗透的就是地下党。 “将郭鹤翔带过来。”南造次郎对外吩咐。他对郭鹤翔很信任,这是一个为了钱,能将亲爹亲妈都卖了的人,所以只要特高课给他钱,他就是最忠诚的走狗。 郭鹤翔一进来,就对着南造次郎点头哈腰,比见了亲爹还亲。 “郭副队长,你贸然来这里,不怕被军统的人发现吗?”南造次郎看着郭鹤翔,高人一等地质问道。 “机关长,您不是要杀陆云泽吗?我有绝密的情报奉上,可以轻易杀了他。”郭鹤翔谄媚的嘴脸让人恶心。 “什么情报?” “机关长,您看。”郭鹤翔将从南京拿来的文件交给南造次郎。 南造次郎不动声色,接过文件。 文件中是陆云泽的档案,最上面的文件上有陆云泽带着印章的照片。郭鹤翔指着照片,道:“宋庆慈怀疑陆云泽是假的,让我去南京提陆云泽的档案。您看,照片上的人和刚刚上任的陆云泽是两个人,只要我将这份档案交给宋庆慈,陆云泽肯定会被抓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枪毙。” “你说新上任的陆云泽和照片上的是两个人?”南造次郎故作疑惑地道。 “对,就是两个人,这个我能看错吗?”郭鹤翔谄笑,觉得这次自己立了大功。 南造次郎如他所愿地夸赞道:“呦西。你这次立了大功。” “谢谢机关长夸奖,我这就去将档案交给宋庆慈,陆云泽马上会死啦死啦地。”郭鹤翔知道自己做得越多,在日本人的眼中分量越重,之后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郭鹤翔刚要收起档案,却被一旁的井上云子按住。 井上云子看向南造次郎,以冷傲的眼神示意。 郭鹤翔不解地看了看井上云子,又看向南造次郎。 南造次郎对井上云子近乎命令的眼神虽然不爽,但还是道:“郭鹤翔,如果你想为大日本帝国立功,要先帮我做一件事情。” 郭鹤翔连忙道:“机关长尽管吩咐。” “把照片换成这张。”南造次郎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郭鹤翔。 郭鹤翔探头一看,不禁大惊,结巴地道:“这……” “去吧!”井上云子厉声道。 郭鹤翔对上她眼中的杀气,立刻缩了缩头,怂得不敢多问。 第五十一章 迷糊的宋庆慈 傍晚,谢婉儿左顾右盼地上了陆云泽家的小楼,急切地敲响了他家的门。 过了一会儿,陆云泽拉开了门,看着门口的谢婉儿,他并没有让开,打算让她进来的意思。 谢婉儿也没有打算进门,抓住他的衣襟,激动地道:“陆云泽,你快走。” 陆云泽抿眉,冷静地问:“为什么?” “对不起……”谢婉儿已是泪流满面,“我不小心把你是日本人的事情,告诉了邵阳。他们想要杀你,你快走。” 陆云泽一愣的功夫,忽听贺飞的声音自屋里响起。 “谢小姐,你不是保证不说吗?” 谢婉儿大惊,向门里看去,看到走出的贺飞和邵阳。她想也未想,便冲进们去,拦在陆云泽的身前。 “放他走!”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贺飞不乐意地问。 “你们可以不听我的,但是你们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吧。”谢婉儿挺了挺胸脯,似做好了准备为陆云泽挡枪子。 邵阳笑了笑,看向谢婉儿身后表情僵住的陆云泽,问道:“陆兄,你还要犹豫吗?” 谢婉儿听得莫名其妙,看了看邵阳,又转头不解地看向陆云泽。 陆云泽没有为他解惑,而是从怀中拿出个小本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邵阳看着本子,却没有动。 “军统的密电本。”陆云泽回道。 贺飞和邵阳大喜,贺飞不免激动地来拍陆云泽的肩膀。 陆云泽见状,飞快地侧身,抓住贺飞的胳膊,甩手将他摔了出去。 “我不喜欢别人接近我。”陆云泽冷淡地说 贺飞躺在地上,万分丢脸,自己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竟然轻易被人制服。 谢婉儿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情形,贺飞他们到底是敌是友?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抱住陆云泽的胳膊。 贺飞见状,气得鼻子差点没歪了。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接近你吗? 邵阳失笑,将贺飞拉了起来,心里清楚陆云泽刚刚那一下是为了谢婉儿。因为贺飞对谢婉儿的不客气。 “欢迎你加入我们。”邵阳向陆云泽伸出手。 陆云泽没有回应,而是冷冷地道:“我们做个交易,我给你密电本,你要将关于基地的所有信息给我。” 邵阳收回手,不明白陆云泽到底要做什么。既然已经找到要找的人,还调查基地做什么? 贺飞直接问道:“你既然找到了要找的人,为什么还要调查基地?” “你们不需要知道。”陆云泽冷冷地回。 “你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日本人,是吗?”邵阳了然地问,旋即又道:“我告诉过你,你不一定是日本人。” 谢婉儿听得更是云里雾里,却还是抓住关键词,惊喜地问:“他不是日本人?” “不确定。”邵阳不忍打破谢婉儿的期盼,但不能说谎,“我只是以我目前对基地的调查推测。”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婉儿急切地问。 “他从小被基地养大,那个时候日本还没占领东北,基地里的人大部分是中国人,只有非常少的两名教官是日本人。按理说,如果他们都是日本的孤儿,日本人在本土培养他们会更合理。也不用冒着被发现剿灭的风险。至于九号那批人,应该是特例,当时送来的人也不多,又都是比较大的孩子。”邵阳镇定地将自己的分析说出。 谢婉儿看向陆云泽,认真地问:“所以你是打算查清楚一切吗?” 陆云泽没有答复谢婉儿,而是对邵阳道:“我会暂时留在军统。” 麦雅丽的仇还没有报,刺杀沈丘等人很简单,但是他要让沈丘后悔,才对得起麦雅丽的舍命相救。 “郭鹤翔回来了,你也没事,是因为他是特高课的人吗?”邵阳担忧地道。 “没错。”陆云泽并不避讳。 “看来井上云子对你是有感情的。”邵阳感叹。 谢婉儿闻言,不免受伤地低下头。陆云泽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疼惜。 邵阳见状,起身道:“我们先走了,随时保持联系。” 他说着,带着贺飞出门,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谢婉儿和陆云泽。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的身世说出去。”谢婉儿歉疚地说。她不想为自己辩解,说了就是说了。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陆云泽冷声下了逐客令,向桌子走去。 谢婉儿快走几步,挡在陆云泽的身前,道:“陆云泽,你怪我是不是?” “没有。”陆云泽不喜欢说谎。知道她把他的身世告诉邵阳时,他有的只是失望,没有怨恨。而她今天来找他,为了他不顾生死。他又岂会怀疑她是故意出卖自己? “陆云泽,不管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我都相信你是个好人。”谢婉儿想通了,不管他的国籍是什么,都妨碍不了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我不是陆云泽。”陆云泽提醒道。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时,我坚持要退婚。”谢婉儿哽咽着,泪水溢出她明亮的双眼,滚过她白皙的脸庞,“我想嫁的人,一直不是陆云泽,而是你。” 陆云泽高大的身体僵了下,却是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漠得理也不理谢婉儿。 “我等你处理好一切事情。”谢婉儿抹去脸上的泪水,快步出了门。 陆云泽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向来冷静,无情的双眼中竟是涌上了伤痛。 “婉儿,我不跟你在一起,是担心我的身份随时会被揭穿,连累了你。”陆云泽轻声道。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无力…… 宋庆慈拿着郭鹤翔带回的陆云泽档案,上面的照片赫然便是如今就职于军统的陆云泽。他敲打着桌面,看着面前的沈丘,呢喃道:“陆云泽居然是真的,看来我猜错了。” “局座,既然陆云泽真的是南京派来的。一定是南京对局座生疑了。”沈丘怀疑地道。 宋庆慈点了点头,问道:“你说陆云泽放走了特高课的井上云子?” “虽然还没有确定,但我认为有九成的几率。饭店的数名服务员和客人都说这伙人的领头人是个女人。我们开始行动后,没发现任何人离开。只能是和陆云泽一起离开的女人是井上云子。副座为了保护她,不让我询问对方的名字,入住的房间。甚至我让人保护,副座也拦了下来。我在前台查询,几个单独入住的女人不是外国人,就是在房间中,排除了那名女人住在酒店的可能性。” “抓到的特务还没招供吗?”宋庆慈需要证据。 “没有。”沈丘施展各种手段,想要让特务张嘴,只要他们供出那个女人是井上云子,就铁证如山了。 宋庆慈考虑陆云泽为什么要帮助特高课的人,很多的疑点解释不清。 “我之前怀疑陆云泽被人冒名顶替,让郭鹤翔去南京取了陆云泽的档案,你看看。”宋庆慈将档案扔在桌子上。 “还记得陆云泽报到的那天,死了六名特高课成员吗?我得到准确消息,这六人是去暗杀陆云泽。陆云泽第二天才来报道,不但没有和我派去接他的人碰面,还隐瞒了自己被袭击一事。之后的袭击也是为了暗杀陆云泽,但他依旧没有说明。而是一心针对基地。我怀疑他的身份,用老板写的对联试探,他竟然不知道。我几乎确定他是冒名顶替,可这份档案却让我更加糊涂。特高课不断暗杀陆云泽,绑架谢婉儿也是为了杀他,那么陆云泽为什么要救井上云子,这不合理。” “井上云子很漂亮,会不会是陆云泽看上他了?”沈丘大胆地猜测。 “从他进入饭店包房,到你们冲进去,一共没有几分钟,你认为可能吗?” “那他是被井上云子胁迫的?也不对,他们出来的时候看不出陆云泽有被胁迫的迹象。” “他在吗?将他叫来。”宋庆慈打算再试探试探。 “没在,他甩开了跟踪的人,不知去向。”沈丘都不好意思说,每次手下都被甩开,太丢人了! “以后跟踪不用怕暴露,他去哪就一直盯着。”宋庆慈深知陆云泽是个难对付的高手,自是不能再用寻常的手段。 “局座,要不要请示一下老板?用涉嫌通敌卖国的罪名将他抓起来?”沈丘建议道。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要是他被人冒名顶替,我们把他抓起来还行。既然他真是陆云泽,没有证据就不能动他。他爹毕竟是高官,连老板都要给面子。” 陆云泽的老爹在南京政府根深蒂固,要是没有证据抓人,戴笠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压力。此时他远不是军统最高峰时期拥有五万名手下,甚至让蒋介石也顾忌的人物。 “局座,您觉不觉得谢婉儿被绑架的事情很蹊跷?”沈丘提醒道:“我们在酒店里发生了那么激烈的战斗,没能救到谢婉儿,谢婉儿怎么就忽然自己回来了?警察局那边去调查,谢婉儿却以病为理由,一句话都不肯说。” “确实奇怪。”宋庆慈点了点头,赞同地道。 “那我去将谢婉儿抓来,说不准她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井上云子,只要有了她的口供,陆云泽的罪名就定了!” 沈丘的提议让宋庆慈有些心动。不过也仅仅是心动,将谢家的独女,陆家的未婚妻抓了,要是谢婉儿招供还好,要是什么都不说,后果绝对不比抓陆云泽强多少。 “不用。”宋庆慈微沉吟后拒绝沈丘的提议,径自道:“我认识谢柏年,我找个时间去会会谢婉儿。” 第无十二章 百乐门舞会 国际饭店楼顶花园,陆云泽和井上云子坐在一起,注视着外边的风景。 “谢谢你帮了我。”陆云泽声音无波地道谢。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井上云子反问。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陆云泽看向井上云子,“我当初是为了寻你,才进了军统,既然你没事。我也可以摆脱这个假身份了。” “既然你是为了我才进入军统,现在不可以为了我留下吗?” 井上云子靠在陆云泽的肩膀上,“帝国很快就会成功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拜托了!” 陆云泽直直地坐着没动,问道:“基地里的人都进入特高课了吗?一号,二号等人呢?” “基地里的人大部分都加入了特高课,还有部分人留在基地,继续训练新人。” “我不明白,基地既然是中国人建立为日本服务的,为什么不早让我们加入特高课?” “基地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井上云子心中有一句话没说,中国从来就不缺少汉奸,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建立一个杀手基地了!至于不早加入特高课,要是加入特高课,那么多暗杀的案子就起不到混淆视听的作用,会提前暴露出大日本帝国的野望。 陆云泽发现井上云子的眼睛眨得很快,说明她欺骗了自己,这是她每次说谎的习惯。基地的事情她肯定知道。陆云泽对基地没什么感情,虽然基地养大了他们。但基地也没有将这些孤儿当人看,让他们如野兽般相互厮杀,汰弱留强,只是将他们当成杀人的工具。 屠龙计划始终在陆云泽的脑中盘旋,他想要了解屠龙计划是什么,避免国家和人民受到太大的伤害。真正的陆云泽是日本人,了解基地的情况,加入地下党,被杀了!周友全同样是日本人,也知道基地的情况,和军统合作,被自己杀了!好像屠龙计划和基地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有什么关系呢?他一时间想不出来,毕竟基地只是培养杀手,总不能让人去暗杀南京政府的高官吧,不说能不能成功,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也谈不上屠龙计划。 陆云泽很想问问井上云子,屠龙计划是什么,但他知道,不论井上云子是否清楚,都不会告诉自己。问了只能让两人之间的隔阂更深,更加戒备对方。井上云子是日本人,肯定想要完成屠龙计划,而陆云泽是想毁掉屠龙计划,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有一方放弃心中的坚持。 井上云子认为陆云泽在杀手基地那么多年,就算一时间不能接受作为对手的特高课,可是时间长一点,就会因为自己而投入特高课的怀抱。但她不知道,陆云泽在没回基地的这段时间中,看到日本人在华夏大地犯下的恶事,在谢婉儿和邵阳等爱国人士的感召下,心中建立起正确的善恶观念和责任感,不会如从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楼顶花园放着收音机,方便大家了解最新消息。只是声音不大,想听新闻的人可以离近一些,想要安静的就会远一些。 离得收音机不远的一桌顾客在喝茶,播报一则新闻的时候,听到的人都放下茶杯,侧耳倾听,生怕漏掉一句话。 “服务生,将收音机开大点。”有人实在听不清,连忙招呼服务生。 收音机的音量被开大,陆云泽和井上云子也听到第二遍播报的新闻。日本华北驻屯军撕毁与冀察当局第二次达成的协议,再次开炮。 日本军队在七七事变后,遭到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全国各界声援在卢沟桥战斗中英勇抗敌的29军,各地民众纷纷组织团体,送慰问信、慰劳品。平津学生组织战地服务团,到前线救护伤员、运送弹药,卢沟桥地区的居民为部队送水、送饭,搬运军用物资。长辛店铁路工人迅速在城墙上做好防空洞、挖好枪眼,以协助军队固守宛平城。日军见占领卢沟桥的企图实现不了,便开始“现地谈判”,假借谈判进行调兵,准备一举攻占宛平城。 新闻批评日军的做法,建议全国人民对29军进行捐助,支持29军抵抗日军的侵略行为,号召南京国民政府同意共产党的建议,进行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同时对日军宣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口号进行讽刺,认为他们不止三个月无法占领中国,永远也不可能有这一天。中国人民不会停止抵抗侵略者。 一名愤怒的富商大骂道:“该死的小日本,没有信义的杂碎,29军应该将他们都杀死。” 同伴拽了下他,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小声点,这里也许有日本特务。” “我要给29军捐款,让他们狠狠地打日本鬼子。” “我也捐款,不过小心点,要是被日本人发现,不但我们有危险,也没法捐款了!”同伴还是很谨慎。 “我看看猖狂的日本人怎么三个月灭亡中国,做梦去吧!” 陆云泽看向井上云子,发现她的表情根本没有变化,仿佛她不是日本人,富商骂的也和她没关系。只是她盯着富商的目光暴露出她的心中绝对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井上云子不是一个人来这里,还带了几名特务,上海风起云涌,出入都要小心,免得被疯狂的抗日分子给暗杀了!井上云子没让特务出现在楼顶,免得打扰她和陆云泽。 此时,井上云子已经没有喝茶的心情,起身道:“风大了,我们走吧!” 陆云泽起身,来到富商的旁边,抓起他的茶杯,泼了他一脸,骂道:“敢骂皇军,你不想活了吗?赶快给我滚。” 富商愤怒地站起身,刚要怒骂,就看到陆云泽拉开衣服,露出插在腋下的手枪。 富商被同伴拉走,免得和陆云泽发生冲突,这年头有枪就是爷,要是陆云泽给他们杀了,哪怕被抓,最终也不会受到多严重的处罚。 陆云泽看起来是中国人,话音也不像日本人说中国话那样有怪怪的感觉。楼顶的很多客人都暗骂陆云泽是汉奸,该死的狗汉奸。富商和同伴离开的时候更是瞪着陆云泽,仿佛要记住他的样子,有机会再报复。 那些人不屑和鄙视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射过去,井上云子道:“你看,中国人很愚昧,你帮了他们,他们却不知道感谢,只在心中骂你。” 井上云子想要摧毁陆云泽对国人的善心,让陆云泽对中国人民失望。她在杀手基地待了那么多年,别看和陆云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只小猫般乖巧,除了有些事情保密之外,全都听陆云泽的。但她在基地里就能眼睛都不眨地杀掉同伴,为了陆云泽能杀死特高课手下的人,可能真的让人随意辱骂日本而毫不愤怒吗?她只是不想在陆云泽动手而已,提议离开,就是打算通知手下的特务,将富商和他的同伴解决掉,免得给29军捐款,和大日本帝国作对。 陆云泽泼了富商一身茶水,又用枪将他们吓走,那是救了他们。要是他们在井上云子离开后再想走,恐怕只能走向冥府。 宛城的战斗还在继续,日军并没有大规模进攻,炮击却没有停止过。 这些天,陆云泽在军统中像是个透明人,宋庆慈有什么事都不找他。沈丘对他也很无视,只有郭鹤翔会暗中对陆云泽表示尊重,明面也不敢和他多说。 宋庆慈本不想这么明显地排斥陆云泽,关键的问题是抓到的几名特高课特务,没等撬开他们的嘴,人就都被毒死了!他们只要开口,倒霉的会是谁,明显是陆云泽,既然他是既得利益者,当然宋庆慈和沈丘都会怀疑他,将他排除在外也是理所当然,他们可不想有什么机密情报没等执行,已经被日本人得知。 沈丘派人监视陆云泽,哪怕是不怕暴露,也每次都会被甩开。他也让人去调查井上云子,还想让人照相,确认陆云泽通敌叛国的证据,结果派去的人不是没看到人,就是失踪。 宋庆慈为了找个名正言顺接触谢婉儿的机会,本来很少参加公开活动的宋庆慈,破天荒地参加了一个舞会,这次舞会将上海滩众多富商、官员聚在了一起。 百乐门的门口,几名服务生恭敬地将一位位贵宾请进去,舞台上周璇正唱着何日君再来,几名舞女随着音乐伴舞。 宋庆慈带着沈丘等几名特务进入百乐门,就看到组织者之一,他的好朋友富商高泉在门口和人交谈。 宋庆慈走过去,夸道:“文生,办得不错呀!竟然将大明星周璇都请来了。” 高泉,字文生,经营着一家大纺织厂,上海总商会的副会长,和宋庆慈的关系非常亲密。他看到宋庆慈,连忙迎上来,笑道:“大明星算什么,宋老板能来,才是蓬荜生辉。”他和其他人告罪一声,陪同宋庆慈进入百乐门。 两人并肩前行,沈丘等人跟在后面。 “谢柏年来了吗?” “早就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也过来了!倒是他家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婿还没到。”高泉顿了顿话,疑惑地问:“宋老板怎么忽然对谢家的人感兴趣了?莫不是他们有什么投敌的嫌疑?” “文生想多了。我只是听说谢家的姑娘下笔如刀,时常纰漏日本人的暴行,想多网罗这样的有为青年。”宋庆慈解释道。 “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正人君子。”高泉赞道。 第五十三章 宋庆慈的试探 两人过去时,谢柏年和几名商人正在一起谈论日军在宛城的战事,看到高泉和宋庆慈过来,全都转过身面对他们,招呼道:“高会长,宋老板。” “日军攻击宛城,准备鲸吞中国,在此危机之时,要多仰仗各位的支持。”宋庆慈客套一下,也让富商们感觉到重视,没事多给国军捐点钱,换点好武器,打日本人。 “此乃我等国人义不容辞的事情。”富商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们也许不能上战场,但支援些钱和物资都没问题。 宋庆慈转首对谢柏年道:“谢兄,听说您女儿和陆云泽是娃娃亲,什么时候成婚,让我们也亲上加亲呀?” 谢柏年以为宋庆慈是关心陆云泽,毕竟陆云泽是他的副手,高兴地道:“我已经和陆兄在商讨,我们的意思是三个月内就让他们完婚。” “可喜可贺啊!”宋庆慈叹道:“谢小姐我还未见过。” 谢柏年左右看了看,疑惑地道:“刚才还在附近。”他招呼不远处的谢母过来,道:“你将婉儿找来,见见宋老板。” 宋庆慈是军统站长,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却没有人叫他军职。商人不是军人,不用叫局座,也不能叫站长,为了掩饰,都统一叫他宋老板,就算是介绍,也会说一个莫须有的工厂。 谢柏年让谢婉儿过来,不只是为了更好地和宋庆慈联络感情,关键还想让他对陆云泽好一些,毕竟他是陆云泽的直属领导,而自己又是陆云泽的岳父。 谢婉儿被谢母在角落里找到,见母亲来找自己,谢婉儿连忙问:“是不是陆云泽来了?” “看来真要早些为你们办婚事了。”谢母失笑,“婉儿,宋老板在那边,你过去打个招呼。” “我不去。”谢婉儿下意识地排斥,这个宋老板可是想将陆云泽和邵阳置于死地的人,她厌恶这样的人。 “别闹。宋老板是云泽的上级,你这样不给面子,只能让他把气出在云泽的身上。”谢母劝道。 谢婉儿微迟疑,点了点头。 谢婉儿被母亲带到宋庆慈的身边,宋庆慈打量着谢婉儿,笑道:“谢小姐真是风华绝代的佳人。难怪几次让云泽舍生忘死。” “谢谢宋老板夸奖。”谢婉儿很矜持。 谢柏年听此话,笑得合不拢嘴,什么还能比得上自家女儿和陆云泽琴瑟和鸣更好。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这丫头没事总爱胡闹、闯祸,交给云泽管着,我倒是放心。”谢柏年道。 “哪里哪里。”宋庆慈笑得和蔼,“谢小姐在报纸上对日本人口诛笔伐,积极投身到抗日之中,哪里是胡闹了?” 高原见宋庆慈和谢婉儿聊起抗日的事情,对谢柏年、谢母道:“俞市长来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谢柏年只能和高泉过去,临走之时,他警告地看了谢婉儿一眼,否则谢婉儿什么都敢说,再得罪军统的站长。 见旁人都离开了,宋庆慈忽然道:“谢小姐这么有爱国的热忱,不知道对亲日分子怎么看?” “国难当头,我认为不应该有任何亲日分子。他们随时会变成汉奸,给国家带来巨大危害。”谢婉儿慷慨激昂地回道,并未多想宋庆慈的问题。 宋庆慈和善地笑了笑,道:“我认为对于亲日分子,很多人都是被蒙骗的。我们要尽力将他们拉回来,加入到抗日的队伍中。不能一概而论,全盘否定。” “您说得对。” 宋庆慈左右看看,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和云泽一起过来?” 提起陆云泽,谢婉儿的表情微僵,道:“他……一会儿来……” 宋庆慈微微叹息,道:“我得知你前些日子被绑架。让沈丘带人配合云泽去营救,最后没救到你,却救了另一个姑娘。” 谢婉儿的神情暗了暗,宋庆慈见她的反应明显有问题,故作为难地叹道:“本是好事一桩,竟是传出了流言,说那姑娘是日本人。让我好生头疼。” 谢婉儿一惊,随即便压下了心里的起伏,惊讶地反问:“怎么会?哪里传出来的流言?” “想来是别有用心之人。”宋庆慈故作信任陆云泽,道:“云泽帮了我很大的忙,为了给年轻人机会,我将所有机要文件都让他看,希望他能尽快成长起来。他的能力很强,只是有些不善交际,容易被骗和误导,你要随时注意,不要让他被人骗了!” 谢婉儿一愣,这个宋庆慈摆明了意有所指。他想干什么?挑拨离间吗? “我要替我未婚夫感谢宋老板的提拔了。” “说来也惋惜,云泽这次本可以立大功的。”宋庆慈感叹:“营救你时抓到了几名特高课成员,本来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很多重要情报,甚至对宛城抗战都有用的情报。可惜,他们都被人毒死,现在也找不出潜伏的叛徒。这种人一日不找出来,就让人一日难安,我担心大量机密情报外泄,导致抗日军人因此死伤惨重。” 爱国的人最受不了英勇抗日的战士们被人出卖而无辜牺牲,谢婉儿的内心纠结,她认为肯定不是陆云泽下的手。但说到底,她怕井上云子利用他。他不顾危险,寻寻觅觅,为的就是找到井上云子。他向来冷傲,能让他如此挂心的女人,又岂是一句话半句话可以放弃的? 日军发动七七事变,因为卢沟桥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日军占领东三省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华北,而平津地区是华北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核心,其中北平的地位尤为重要。北平被日军三面包围。东面,有日军扶植的冀东伪政权和所属伪军部队。北面,有日本弄出来的伪蒙疆自治政府。东南面,日军强占了战略要点丰台。唯有西南面尚为中国驻军宋哲元指挥下的第29军一部防守。因此,位于北平西南10余公里处平汉铁路线上的卢沟桥,就成了北平通往南方的唯一门户。如果控制了卢沟桥,就扼住了平汉,平津,平绥三大铁路线交汇点,又扼住了北平西南咽喉要道。 谢婉儿是爱国女青年,毕竟不是军方人员,更不是情报人员,不清楚在上海的陆云泽就算是能够得到军统上海站的情报,也不会对远在宛城的局势有多大的影响。她听人探讨时听说过这么一段话,卢沟桥之得失,北平之存亡系之。北平之得失,华北平原之存亡系之。而西北、陇海线乃至长江流域,亦莫不受其威胁。卢沟桥是中日双方必争之地,谢婉儿的内心有些倾向宋庆慈。 就算是她不能出卖陆云泽,但是她是不是可以把那个女人的身份说出来? “那个女人……是……”谢婉儿的话没有说完,腰身已经被揽住。 谢婉儿一愣,侧头看去,陆云泽英俊的面孔落入她的眼底。她自眼底泛出的笑意,掩饰也掩饰不住。 “局座。”陆云泽看似恭敬地招呼。 “云泽来得还真是时候。”宋庆慈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就不打扰了。” 宋庆慈转身离开,陆云泽旋即落下揽在她腰上的手。 腰上一空,她的心上也是一空。 “不要跟宋庆慈这个人来往。”陆云泽压低声音,严厉地道:“他问你什么你都不能说。” “你怕我出卖你?”谢婉儿失望地问。 陆云泽正欲开口解释,舞会上忽然起了骚动。 井上云子穿着旗袍走了进来,美丽的面容,完美的身材,虽然没有风情万种,却仿佛磁石般将所有男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谢婉儿看到井上云子,惊讶地道:“她怎么来了?” 陆云泽看到向着他走过来的井上云子,也是一愣。 沈丘等人看到井上云子,也是大惊。他们想找她还没处找呢,她倒是自己出现了。 井上云子径直走向陆云泽,目光只放在他身上,对其他人根本无视,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沈丘来到宋庆慈身边,低声道:“局座,她就是那天陆云泽救出的人,怀疑是特高课特一课课长井上云子。” “走,我们去会会她。” 井上云子站在陆云泽旁边,将目光投向舞台,两人在一起,就算不说话,气氛也非常和谐,谢婉儿站在旁边感觉是多余的。 宋庆慈和沈丘的到来打破这种和谐的气氛,“云泽,听沈丘说,这就是那天你救下的小姐。” 不等陆云泽回答,井上云子露出迷人的笑容,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程琳。” “以前没在上海看到过程小姐,不知你是来工作,还是来寻亲访友的?”宋庆慈似随口问。 “上海的警察这么厉害吗?连大上海有什么人都知道?”井上云子故作惊讶地道。 宋庆慈的脸色一黑,沈丘旋即从旁警告道:“注意你的言词。” “我真的只是惊讶,你们误会我了。”井上云子一脸的无辜,柔声说:“我想当演员,才来上海试镜。” “是吗?”宋庆慈和善地笑笑,道:“我认识一些影视公司老板,可以给你介绍。” “非常感谢。”井上云子笑得格外开心,语气也是柔得带了一汪水。这样一个格外柔美的女人,怕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是杀手组织培训出来的杀手。 谢婉儿真的有点听不下去了,这个女人真是能装。她不甘地想要出口讽刺她,却在看到陆云泽注视着井上云子的视线时,失落地住了口,转身离开。 第五十四章 梁振宁的野望 陆云泽感觉到谢婉儿离开,转头看去,迟疑着要不要追上去。 井上云子忽然转向陆云泽,道:“周璇的《何日君再来》很好听,是电影《三星伴月》的插曲,我还没去看,不知道陆先生有时间陪我去看吗?” 井上云子的脸上还是温柔的笑容,好像她并不是刻意针对谁。 陆云泽收回视线,回道:“我平时事务比较多,还要看时间安排。” 周围的人认为井上云子单纯,不谙世事。宋庆慈认为她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 井上云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便见陆云泽正侧头看向一个角度。谢婉儿和邵阳站在那边,邵阳似说了什么,逗笑了谢婉儿。 井上云子看到陆云泽的眼中生出了一丝羡慕,这是多么陌生的反应。她以为,在漫长的训练中,他们早就没有了欲望,只剩下服从。 酒会再次起了骚动,杜月笙一行人进入百乐门,他身边有名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最为引人注目,英俊帅气的脸庞,还有股军人的刚毅气质,令很多富家千金着迷。毕竟,能跟在杜月笙身边的人,定是出身不凡。 “杜老板。” “杜老板好。” …… 众人纷纷和杜月笙这个上海的青帮头目打招呼。 卢沟桥事变发生后,上海人民迅速掀起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运动,雨后春笋般成立了180多个各界救亡团体,其中规模最大,涉及面最广的就是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而杜月笙就是九人主席团之一。 宋庆慈没见过杜月笙身边光芒万丈的青年,问沈丘:“他是谁?” “以前没见过。”沈丘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名青年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舞会中。 很多人聚在一起,杜月笙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把白色西装的青年让到身边,道:“相信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他就是国民革命军陆军第67军军长梁虎的公子梁振宁,在国外学成归来,立刻加入到抗日的行列中。” 在人们的哗然中,沈丘低声对宋庆慈道:“梁虎是奉军将领,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炮兵科毕业,在日本学习过炮兵,又去法国考察过炮兵,为奉军培养出很多炮兵指挥人才。六十七军和红军接触频繁,思想上不接受内战,主张抗日。参加了张学良为首的东北爱国进步军官秘密组织抗日同志会。”军统对各地军阀、将领了解得很清楚,包括思想倾向。 打过招呼的人纷纷离开,还有一部分人留下和梁振宁聊天。 梁振宁来上海是为了67军筹集物资,军队打起仗来,弹药消耗巨大,还需要衣物、药品。南京政府给予的支持不够,他只能来上海想办法。所以之前先发了拜帖,见了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的杜月笙先生,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支援。 上海的富商对梁虎的感官不错,日本发动卢沟桥事变后,梁虎和全军战士主动请战,接到7月13日蒋委员长在庐山发布的动员令后,集结全军经商丘、徐州开赴沧州,接替自平津南撤的二十九军正面阵地。 宋庆慈和沈丘一边和其他人交谈,一边盯着井上云子。 谢婉儿依旧和邵阳站在角落里,看着井上云子和陆云泽亲昵地站在一起,问谢婉儿,“你不打算过去抢回自己的未婚夫?” 谢柏年注意到陆云泽和井上云子的亲昵,而自家女儿又躲到角落里和邵阳在一起,不免恼怒。 谢母见状,只能从旁劝道:“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要跟孩子生气。” “我看要尽快请陆兄来一趟才行。”谢柏年怒道。 邵阳眼观六路,注意到谢柏年的反应,对谢婉儿道:“谢伯父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好像不高兴了。” “他老人家想我嫁的人是南京陆家的陆云泽,早晚会失望的。”谢婉儿苦笑。 “你和陆云泽之间的磨难能不能跨过去,还要靠你自己。”邵阳温柔地笑着道:“不过我可以给你当先锋,先驱赶一下情敌。” 谢婉儿不解,便见邵阳来到陆云泽的身边,对井上云子道:“这位小姐,跟你借一下陆先生如何?” 井上云子不动声色地微笑着点了点头,识趣地走到一旁。 舞会的人一见井上云子落了单,邀请她的人络绎不绝。井上云子却不和任何人跳舞,对别人的搭讪也马上拒绝。 “你不该和我走得这么近。”陆云泽提醒道。 “怕连累我?”邵阳了然地笑笑。 陆云泽难得地笑笑,反问道:“为什么你不认为我是怕你连累我呢?” “六号向来所向睥睨,何曾会把别人的眼光放在心上。”邵阳肯定地道。 “没想到最后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陆云泽免不了感叹。 “井上云子跟我想象中的不同。”邵阳看了一眼井上云子的方向,这个看似温柔的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可怕。 邵阳收回视线,看向陆云泽,问:“或许,跟你想象中的也不一样吧?” 陆云泽干了一杯酒,才道:“很多事情,跟我们想象中的都不一样。” 他说话时,看向地却是谢婉儿的方向。 “有一个事,恐怕还要请你帮忙。”邵阳的话拉回了陆云泽的视线,他才继续道:“我们有一位同志被抓了。想要请你帮忙将他救出来。” “宋庆慈怀疑我和井上云子的关系,我现在就是一个摆设。前一阵子特高课被抓的几名特务被毒杀,更是对我加紧防范。别说救人,我现在连任何情报都接触不到。” 邵阳不能放弃,被抓的是地下党的一名负责人,手中有潜伏在上海的地下党成员名单,一旦招供,后果和陆云泽投日不相上下。甚至只说地下党来说,后果更严重。 “那名同志对我们非常重要,必须要将他救出来。”邵阳肯定地道。 “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我不想起了反效果。”陆云泽冷静地道:“我在军统没有一个亲信,怎么将人提出来,再怎么送走?如果这个人涉及到重要的情报,或许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不行,我们不会伤害自己的同志。”邵阳断然拒绝,“即便是将来你出事了,我们也会倾尽全力去救你。” “我不是你们的同伴,我们只是合作。”陆云泽冷声提醒。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当你是兄弟。”邵阳的表情异常的认真,“因为你值得。” 陆云泽一时间沉默了,邵阳和谢婉儿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他对人与人之间的认知。 “如果救人为难,你只要给我们提供情报就行,被转移时的路线,或是什么时候防守松懈。我们自己救人。” 陆云泽沉吟,他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如今宋庆慈这么提防他,情报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若是他答应了,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不到。 “你试试看,如果做不到,我不会强求。”邵阳道。 沈丘看到邵阳和陆云泽在一起,嘲讽道:“陆云泽倒是不避嫌,跟邵阳走得那么近。” “人都无罪释放了,他还避什么嫌?”宋庆慈咬牙道,认定之前是陆云泽坏了他的大事,“给我盯紧邵阳,就算是谷巽的死与他没关系,这个人问题也很大。” 宋庆慈将目光再次投向井上云子,上海这个地方,从来都是风云变幻。 刚刚脱身的新贵梁振宁来到井上云子的桌前,绅士地道:“你好,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我不会跳舞。”井上云子微笑着说。连拒绝人都透着一股子温柔。 她一开口,她柔柔的声音就更让梁振宁喜欢,“我可以教你。” “谢谢你的好意。下次吧!” “好的,不打扰你了!这朵花送给你。”梁振宁神奇地变出一枝玫瑰花,献给井上云子。在井上云子接过去的时候,还特意摸了下井上云子的手。 井上云子皱了下眉头,眼中明明闪过了一抹厌恶,却依旧笑得温柔。 “这朵花很配你。”梁振宁转身离开的时候,再次变出一朵白色的花,插在胸前的口袋上。 沈丘笑道:“这位梁公子魔术变得不错,不知道陆云泽会是什么反应。” 他和宋庆慈看向陆云泽,却发现陆云泽喝酒看表演,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给井上云子献花一样。 谢婉儿、邵阳都知道陆云泽看到了,只是装作没看到。邵阳道:“这位梁振宁看来对女人有一手。” 陆云泽继续喝酒,根本不理邵阳。 “我在日本留学过,那里军国主义情绪高涨,女人们为了帝国,可以献出一切,不只是自己,还包括家人。真是个可怕的民族。”邵阳道。 陆云泽拿着酒杯的手微僵,没有接话。 邵阳见井上云子起身,说道:“她要走了!还拿着那朵玫瑰花。看来她对这位梁公子也有兴趣。” 陆云泽和邵阳都很清楚,像是井上云子这样的女人,不会没有原因对一个人有兴趣的。就像是对待陆云泽,即便她对他真的有感情,也不意味着不想利用他。要不然早便与他远走高飞,而不是告诉他,他是日本人,坚持要他留在军统了。 梁振宁拦住井上云子的去路,柔声说:“我送你。” 井上云子看向陆云泽的方向,道:“不用。” 梁振宁也顺着井上云子的视线看去,问道:“他是你男朋友?” 井上云子的眼神不甘,没有回话。 “我们走吧!”梁振宁整理下领口,特意动了下胸前的花。 井上云子的脸色变了一下,道:“我的车在外边,还是各走各的。” 梁振宁盯着井上云子离开的背影,暗自笑道:“有意思,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五十五章 参与审讯 酒会在深夜散场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夜雨。 陆云泽走出百乐门,一把伞就撑在了他的头顶。他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谢婉儿笑嘻嘻的脸庞。 “你怎么还没回去?”陆云泽问。 “我也想回去。”谢婉儿耸耸肩,玩笑道:“谁让你今天晚上跟井上云子走得太近,我爸有危机感了,派我留下夺回正宫的地位。” 陆云泽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个可以玩笑的话题,他很认真地问:“你也这么想的?” 他认真,她也收起了唇畔的调笑。 “是我爸让我留下的,但这一次不是他逼我的。”谢婉儿下了决心,道:“我谢婉儿认定了一件事情,就绝不会退缩。” 陆云泽微微抿眉,便又听她说:“你一定以为今晚在酒会上我离开是打算放弃吧?” 谢婉儿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打算放弃。我只是想相信你。” 谢家的司机小跑着走了过来,道:“小姐,车备好了,我送您和姑爷。” “嗯。”谢婉儿应声。 陆云泽接过雨伞,与谢婉儿一起走向谢家的汽车。 谢家的汽车穿梭于雨夜,谢婉儿歪头看着陆云泽。 “陆云泽,我给你变个魔术吧。”谢婉儿伸出手,“你看什么都没有?” 她笑嘻嘻地,故作神秘地摆弄两下,从衣袖中掉出一颗糖,递给他。 “给你。” 陆云泽看着手心里的糖,失笑问道:“你当我是小孩子?” “不是。”谢婉儿摇了摇头,“我小的时候,一哭鼻子,我娘就会给我一颗糖。她说,人的心里甜了,就做什么都开心了。我希望你能开心。” 陆云泽抬起视线,看向谢婉儿。 “陆云泽,你要小心了。这可是我的糖衣炮弹攻势。欢迎你随时阵亡。”谢婉儿得意洋洋地道。 “好。”陆云泽应了一个有力的字,收紧手心,牢牢握住了那颗糖。 眼前是她甜美的笑容,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幕…… 上海的抗日运动虽然轰轰烈烈,日本人的行为也更加嚣张,尤其是日本侨民,经常欺压普通百姓。 谢婉儿从欧阳乾探长那里得知几户人家被日本浪人抢劫,她跟随欧阳乾去探案,顺便想将此事报道。让亲日分子和部分冷漠的国人看到日本人的丑恶嘴脸,不要再对日本人抱有任何幻想。 他们去的地方是西藏路桥边的棚户区,也不知道为什么日本浪人那么挫,竟然去棚户区抢劫,那里的人穷得都要活不下去,还遭受抢劫,日本浪人简直没有人性。 欧阳乾带了几个人来这里主要是记录一下,至于抓人,基本不可能。这年头别说找到那些日本浪人,就算找到了,谁敢抓?那是要出大问题的。就算是你敢,上头下一秒也会让你放了。 谢婉儿负责采访,赵伟也拿着相机拍照,要记录下棚户区穷人被抢后更加悲惨的生活。 一行人进入棚户区,发现里面有很多人聚集,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快走。”欧阳乾以为日本浪人又来抢劫,连忙带巡捕往里挤。 “让让,让让,巡捕办案。”巡捕驱赶着外围的人。 谢婉儿和赵伟跟在巡捕身后,进入到里面。当他们看到里面的情况时,欧阳乾愣了!谢婉儿也愣了,赵伟也忘记了拍照。 三名日本浪人跪在地上,脸上被打得一片青紫,对着十几个中国人道歉。浪人的旁边,站着几名青年,其中一身白色西装的梁振宁最为突出。 “快拍照。”谢婉儿推醒赵伟,对身边的老人问道:“大爷,麻烦问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老人的年纪其实不大,但他脸上的皱纹和被生活压弯的腰让年纪比实际看起来要大上十几岁。老人此时的情绪有些激动,眼中含泪,“好人,好人呀!” “大爷,别激动,慢慢说。” “这位穿白西装的公子知道我们这里被该死的日本人抢劫了。带人将抢劫的日本人抓了。不但赔偿了我们被抢的损失,还让日本人下跪道歉。多少年了,我们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好人啊!英雄呀!”老人的精神振奋,好像年轻了几岁。自从八国联军进入中国,百姓们就像是孙子一样面对各种外国人,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只能被欺负,别说被抢的东西要不回来,就连惩罚都不会有,更别提下跪道歉了! 赵伟不断拍照,日本人下跪,梁振宁的英姿,棚户区人们脸上洋溢的振奋笑容。 梁振宁在日本浪人道歉和赔偿后,抬脚将三人挨个踹倒,骂道:“我叫梁振宁,我父亲是正抵抗你们侵略的国民革命军陆军第67军军长梁虎,如果想要报复,随时欢迎你们来找我,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敢欺负中国人,或是报复其他人,我必取你们的狗命。滚!” 三名日本浪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围观的人们将烂白菜、臭鸡蛋砸在浪人们的身上,发出兴奋的呼声。 “英雄,英雄……”人们发出整齐地吼声。 梁振宁双手下压,等人们的呼声停止,才道:“我们中国人要团结起来抗日,我白天在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如果再有日本人来这里,或是有任何难处,都可以去找我。”梁振宁拿出一笔钱,交给手下分发给棚户区的穷人,此举更是让人们对梁振宁千恩万谢,恨不得给他供上长生牌位。 “老子英雄儿好汉,好样的。”欧阳乾都忍不住夸了一句。 敢直面日本人,并且不怕日本人刺杀,这种人是真英雄。心中有贫民,真正为国为民。 谢婉儿飞快地记录,梁振宁是英雄,是模范,能起到带头作用,让更多人追随他抗日。谢婉儿和赵伟迎上前,道:“梁先生,我是申报的记者谢婉儿,我可以采访您吗?” 梁振宁对两人客气地笑了笑,道:“我不接受采访,也不希望被报道,因为我做的事情太平凡,和很多爱国志士比起来更是微不足道。” “梁先生,您太客气了!我想将您的壮举发表出来,激励更多的人像您一样抵抗日本人的侵略。”谢婉儿诚挚地邀请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也希望更多的人民团结起来抗日,不管任何时候,能够起到抗日作用的事都可以找我,我会积极配合。”梁振宁大义凌然地道。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您的模范带头作用一定会团结更多的人。” 谢婉儿正式对梁振宁进行了简单的访问,准备一起发表到报纸上。采访途中,谢婉儿总觉得梁振宁有强烈的表现欲,并不像是他说得那么无欲无求。 陆云泽以为调查邵阳被抓同志的事要费一番周折,不想第二天,宋庆慈就把审查地下党的任务交给了他。 “我刚刚接到老板的电报,他希望你好好历练,也不枉你父亲把你交给他。”宋庆慈黑着一张脸,似不太情愿地说。 陆云泽的背景强大,一点任务都不分给对方。知道的人说你防范内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独占功劳,压制下属呢!这理由倒是找得合情合理,但陆云泽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只是不管宋庆慈的目的是什么,他能接触到邵阳要找的人都是好事。顶多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能为局座分忧,是属下的分内事。”陆云泽道。 “后生可畏。”宋庆慈拍了拍陆云泽的肩膀,“我等你从那名地下党的口中找到更多的地下党。到时候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谢谢局座。”陆云泽不动声色,客气地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陆云泽离开后,直接去了关押地下党的地方,沈丘和几名特务正在审讯。男子被吊起来,身上到处都是鞭痕,奄奄一息。 “累死老子了!嘴真硬,还不招。”拎着皮鞭的特务将鞭子扔在桌子上,端起茶缸咕咚咚地喝了一大口。 沈丘敞着衣服,头上都是汗,摇摇晃晃地来到男子的面前,问道:“招不招?” 男子眼睛肿得像是核桃,眼睛只剩下一条缝,无力地看着沈丘。 “不说?好,叫你不说。”沈丘挥拳打在男子的肚子上,将他的身体都打得荡起来。 “等我歇一会儿,再好好招待你。”沈丘坐在椅子上,拿出一根烟。 守门的特务看到陆云泽,叫道:“副座。” 陆云泽冷冷地道:“开门。” 刑讯室的门被打开,沈丘一惊,笑得有些假地道:“副座,您怎么来了?” “局座让我负责审讯地下党,找出他的同党。审问结果如何?”看沈丘的反应,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来。难道宋庆慈真的是因为接到了戴笠的电报,才会这么做? “这家伙的嘴很硬,到现在还没开口。我怕给他打死,先缓一缓。”沈丘解释道。想证明不是自己不努力,是敌人太顽强。 “缓一缓?”陆云泽沉着脸,训斥道:“我怕地下党不给我们时间缓一缓。” 沈丘被训得明显不悦,咬牙保证道:“副座,您放心,再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的时间,肯定撬开他的嘴。” “两天的时间太长了!”沈丘走向男子,男子眯着眼睛看着陆云泽,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陆云泽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根,问道:“抽吗?” 男子转过头,不理陆云泽。 第五十六章 灭口 “只要你将地下党的名单交出来,不止有烟抽,还会立刻得到治疗,党国不会亏待弃暗投明的人,以后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男子鄙夷地看着陆云泽,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先抽一口。”陆云泽将烟嘴塞向男子,男子紧紧闭嘴,根本不张开。 陆云泽捏住他的腮帮子,让他强行张开嘴,将烟嘴伸进去,道:“抽呀!” 男子想要往外吐,陆云泽死死地抵住他的下颚,不让他张开嘴。男子不吸,和陆云泽僵持着,看向陆云泽的眼中是仇恨和不解。 沈丘和特务们看着陆云泽和地下党因为抽烟的事情对峙,感觉挺有趣,笑眯眯地看着。 “没想到副座还好这口,死之前先让人家享受一下。”一名特务小声地跟沈丘嬉笑道。 沈丘拧眉,摸不清楚陆云泽的套路。 男子因为飘出的烟咳嗽几声,陆云泽才如愿地放开他。 “怎么样?味道好吧?现在还舍得死吗?”陆云泽松开掐着男人脸颊的手,“不要以为你能对抗我的刑讯,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男子瞪着陆云泽,一脸的愤怒。 陆云泽走到火炉旁,将烟头扔了进去,拿起烧得通红的烙铁,走回男子的身边,将通红的烙铁伸向男子的眼睛。 热气灼烧着男子的眼睛,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一点点接近的烙铁将他的眼睫毛烧焦,发出刺鼻的味道。 “副座,副座,你这么做会弄死他的。局座要是发怒,我担当不起。”沈丘连忙冲过去,拉住陆云泽手中的烙铁。 陆云泽盯着沈丘,道:“不要再拿局座压我,否则我会先治你个不听上级命令的罪。” “副座,我怎敢不听您的命令,只是局座要名单,您弄死他,我真的不好交代。”沈丘绵里藏针,明显是有宋庆慈做靠山,根本不惧陆云泽。 陆云泽松开手,“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怕我弄死他。那好,你继续负责审讯,要是今天之内不能撬开他的嘴巴,我再来审时,你便不要多嘴。” 沈丘看着气哼哼离开的陆云泽,低声骂道:“什么玩意,等我抓到你是汉奸的证据,非得让你尝尝老子的手段。” 沈丘在陆云泽这里受了气,自然是要去找宋庆慈了解情况。 宋庆慈早知道他会来,听他将陆云泽在刑讯室的表现讲了一番后,宋庆慈满眼的算计。 “我倒是要看看,陆云泽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痛恨地下党。”宋庆慈道。 “局座怀疑副座是地下党?”沈丘惊讶地问。他一直以为陆云泽只是跟特高课有关系,如果再跟地下党有关系,现在又就职于军统。那不就是三面间谍? “他不一定是地下党,但我怀疑邵阳一定是。”宋庆慈肯定地道。 “所以局座才让他去审讯那名地下党?”沈丘不禁急了,“万一副座破坏我们的审讯呢?” “你已经审了几日,也没从那名地下党的嘴里撬出来半个字。他还能破坏什么?”宋庆慈不满意地看着沈丘,沈丘旋即低下头去,也知道自己在这事上的失责。 “局座,我只是担心副座有异动。”沈丘解释道。 “有异动正好。就有理由立刻抓捕他了。”宋庆慈冷冷一笑,眼中闪过杀意,可见他与陆云泽已是水火不容。只是碍于陆云泽是南京政府派来的,又有陆家的背景,不好轻易动他。 “去吧。给我看住他。” “是,局座。”沈丘领命离开,没等再回到刑讯室,就看到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怎么了?”沈丘惊问:“是不是副座将人带走了?” “队长,不好了!地下党口吐白沫,看起来不行了!” “怎么搞的?我出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是不是你们打得太狠了?”沈丘快步跑向刑讯室。 地下党的男子已经被放下,躺在地上不断吐白沫,像是条濒死的鱼儿。 沈丘急切地问道:“什么情况?” “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他在这里怎么会中毒?刚才他吃了什么?”沈丘气急败坏地看着几名手下。 “就喝了一口水。”手下也很委屈。 “马上送医院。” 地下党要是死了,名单就没法拿到。也没办法试探陆云泽的异动。 这个时候先不急追查谁下毒,先将人救活再说。 沈丘带了几名特务急三火四地去了医院。宋庆慈在办公室大怒,郭鹤翔汇报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生怕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前一阵就毒死几个特高课的人,内奸没找到,地下党的人又被毒死了。还真是多事之秋。 “查!一查到底!所有接触过那名地下党的人都给我控制住。”宋庆慈下了死命令。 “局座,几名审讯的人已经控制住了。还有就是副座和沈队长。不过沈队长现在去了医院。”郭鹤翔禀报道。 宋庆慈很想将陆云泽抓起来,但他不能,只能勉强压抑自己的怒火,道:“陆云泽和沈丘也不例外。既然沈丘不在,让陆云泽先不要离开,配合调查。” “是,局座。” 郭鹤翔领了命令,让陆云泽离开办公室,去单独的房间里配合做询问,自己带人将办公室里里外外翻个遍。 陆云泽的办公室除了几个摆件和使用的水杯,干净得像是狗舔过一样。没档案,没文件,没有个人物品,更别说毒药了,就连一点可疑都没有。 调查陷入到僵局之中,陆云泽的口供很完整,和几名特务说的一模一样。 办公室什么都没有,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几名特务也能互相证明,他们没有下毒的机会。而且给地下党喝的那杯水之前也有别人喝过,别人都没事,就地下党中毒。 陆云泽给地下党抽烟的细节也让郭鹤翔注意到了,只是烟头被扔进火炉里,已经被烧成灰,无法检验。 郭鹤翔分析,毒药很可能在烟里,想要进行搜身。宋庆慈让人搜查办公室没问题,反正陆云泽不在,之后尽量恢复,陆云泽就算知道,也说不来什么。搜身就不行了,要是陆云泽不配合,难道还能用强吗? 宋庆慈让郭鹤翔自己想办法,反正不能强制搜身。 郭鹤翔回到审讯室,两名特务陪着陆云泽,陆云泽在闭目养神,仿佛不知道郭鹤翔进来。 郭鹤翔笑道:“副座,这次的事情一看就跟您没关系,局座大惊小怪,一个地下党,死了就死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陆云泽睁开眼睛,看向郭鹤翔,道:“上次就毒死了几名特高课成员,这次又出事,也应该查一查。” “副座的觉悟真高。”郭鹤翔摸了摸口袋,道:“副座,能不能赏根烟抽抽?” 陆云泽将烟拿了出来,刚要抽出一根,郭鹤翔就上前握住烟盒,“副座,我自己来,哪敢让您给我拿烟。” 郭鹤翔抽出一根,发现没有火,“哎呦,没火,我出去抽。”他说着将烟放进口袋,也没问其他人,迅速走了出去。 郭鹤翔将烟递给门口守卫的人,道:“这是副座的烟,快拿去交给局座。” “好,这个给你。”门口的人将另一包烟交给郭鹤翔。陆云泽喜欢抽哈德门,军统的人都知道,守卫准备的也是哈德门。 郭鹤翔将烟打开,从里面取出几支扔掉,和之前陆云泽交给自己烟的数目一样,才点了一根,再次走了进去,把烟还给陆云泽。 “副座,还是您的烟好抽。”郭鹤翔吸着香烟,露出陶醉的神情,仿佛陆云泽买的哈德门就比外边卖的好抽。 “郭队长喜欢,就留着抽吧。”陆云泽把烟递给他,大方地说。 陆云泽的烟经过化验,没有毒物,只是普通香烟,没有任何问题。在口供也没有任何疑问的情况下,宋庆慈也不好再软禁陆云泽,只能让他从小屋出来。 郭鹤翔送陆云泽回办公室的时候,他从口袋中又拿出一盒哈德门,这盒哈德门从外表来看,才是陆云泽之前给郭鹤翔的。 “副座,这才是您的烟。宋庆慈那老家伙还想让我骗您的烟,我给他拿了一包假的。”郭鹤翔将烟放入口袋中,在外边拿的时候,就已经掉包。反正谁都知道陆云泽抽哈德门,根本不会预备错。 “谢谢。”陆云泽将烟放入抽屉中。 “副座,要是烟不太好,最好是扔掉。”郭鹤翔谄媚地笑着道。 “我知道了。”陆云泽并不理会郭鹤翔的好意。 郭鹤翔见陆云泽没什么反应,讪讪地离开。一出陆云泽的办公室,郭鹤翔的表情瞬间变了。 陆云泽是不是毒死地下党的人,郭鹤翔也想知道。他是名合格的汉奸,受到南造次郎的命令,监视陆云泽,看他是否能一心一意为帝国服务。尤其关注他是否和地下党有联系。南造次郎忘不了陆云泽救了地下党,杀死藤原直树的事情。 郭鹤翔从口袋中翻出一包烟,这包烟里才是陆云泽真正的烟。刚刚还给陆云泽的,盒是没错,只是烟都替换了!他要将烟交给日本人,让太君们化验。至于陆云泽是否和地下党有勾结,帮地下党灭口。南造次郎怎么处理陆云泽,那就是日本人的事情,郭鹤翔只想当好日本人的走狗。 五十七章 邵阳约见 沈丘带人将地下党送到圣玛利医院,圣玛利医院迅速展开急救,邵阳很快赶到。看到急救床上的人时,邵阳一惊。 陆云泽之前就提出过要灭口,被他拒绝了,他到底还是这么做了?邵阳的心里不免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陆云泽不能改掉视生命为无物的性情,那他真的不适合加入地下党了。他们辛苦奔走,舍生忘死,为的就是让中国的百姓都好好地活着。绝容不下残害伙伴的事情。 沈丘一见是邵阳,下意识地排斥。 “事关重大,还是换一个医生吧。” 沈丘这话一出,邵阳没说话,一旁的温小玉倒是不乐意了。 “沈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怀疑一名医生救死扶伤的精神吗?” 沈丘见她不高兴,急切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邵阳拍了拍温小玉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去叫别的医生来,生死是大,别影响了病人。”邵阳对温小玉道。 温小玉不满地瞪了沈丘一眼,点点头,快步跑开。 “邵医生还真是医者仁心。”沈丘半是赞叹,半是讽刺地道。 “我知道沈队长对我有误会。但在病人的面前,即便他是个汉奸,我也会好好地救活他。”邵阳义正辞严地道。 温小玉很快找了其他医生来急救,一番检查下来,医生却检查不出患者吃的是什么毒物,有这种剧烈的反应。无法准确对症下药,只能催吐,给中毒的地下党输液,希望吸收的毒素还少,人自己挺过来。 从目前来看,病情还算是稳定,吃下的也不是剧毒,否则人不等送过来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医生们纷纷离开,只剩下温小玉照顾病人。 沈丘见医生出来,问道:“怎么样?能救活吗?” “他中毒很深,能不能挺过来,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医生摇了摇头,叹道:“其实邵医生留过洋,或许他有办法呢?” 沈丘闻言,心思沉了沉,不答反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但是人不能多。” “我自己进去。”沈丘保证完,自己走进病房。其他特务守在门口。沈丘又不是医生,发现地下党果真没醒,就走了出来。 为了保证地下党的安全,急救室不允许其他人出入,只有医生和护士能进出。确保不会被人再给杀了! 一个小时后,温小玉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沈丘拉住她,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患者要不行了!我要去找邵医生。”温小玉急切地道:“为了病人的生死,不能再拖了。” “你去照顾病人。”沈丘将她推回去,迟疑一下,命令道:“去找邵阳。” 别的医生已经束手无策,就算再不相信邵阳,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邵阳带着听诊器跑了回来,一头扎进急救室,几分钟后。邵阳走出来,对沈丘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尽力了!” 沈丘和手下冲进病房,看见病床上的地下党盖着白被单。他快走几步,来到床前,掀开被单,将手放在脖颈处试探脉搏,随后将白被单又盖在地下党的脸上。生气地道:“我们走。”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地下党,以为能借此将上海的地下党连根拔起,现在到好,掌握名单的人被毒死了!计划完全被破灭。 宋庆慈收到沈丘的汇报,气得脸色铁青。就算是他再怀疑陆云泽,但是没有证据也没办法。 “局座,这次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认为是陆云泽做的,既然不能明着抓人,干脆我带几个人将他给……不会有人知道的。”沈丘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不行。”宋庆慈不想再打草惊蛇,“陆云泽的战斗力很强,特高课几次都没有杀死他,这种人不容易杀死。” “他一日不除,对我们来说如鲠在喉呀!就算他再能打,我找保安团的弟兄,用一个排的人也干掉他了!”沈丘极力想要干掉陆云泽,看起来地下党被毒杀的事情让他异常愤怒。 “就算他被杀,那么多人行动,也会被上头调查出来。我警告你,不许妄动。”宋庆慈担心沈丘自己想办法将陆云泽给干掉。这种人一旦动手,就要确保杀死,否则必受其患。 宋庆慈会想别的办法来处理陆云泽的事情,不会让他一直留在军统,成为定时炸弹。 “是。局座。”沈丘不甘心地领命。 “下去吧。”宋庆慈道。 “是。”沈丘转身走到门口,刚要开门离开。宋庆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道:“等一下。” 沈丘收回开门的手,转身看向宋庆慈。 “去看看他们怎么处理地下党的尸体。”宋庆慈命令道。 “局座是担心他们好好安葬那个地下党?”沈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个死人有什么用?”宋庆慈眼中的算计又深了深,“我怀疑那个人是诈死。” “我当时摸过那个地下党的脉搏,确定他已经死了。”沈丘确定地道。 “地下党向来以仁义道德标榜自己,他们怎么会毒杀自己的同伴呢?”宋庆慈疑惑地道。 “也许他们只是说说,为了自保的时候就什么都干得出了。”沈丘分析道:“再不然,副座根本就不是地下党那边的人。” “他若不是地下党那边的人,连灭口的必要都没有了。”宋庆慈的脸色沉了沉,命令道:“还不赶紧去?” “是,局座。”沈丘不敢耽搁,迅速离开。 圣玛丽医院,贺飞扮成医护人员,将地下党的尸体放在移动的推车上,盖好白布,推进了太平间。 邵阳是医院的医生,行动容易被发现,所以把人转移的任务交给了贺飞。 贺飞向太平间外四处看了看,随即将太平间的门关好,掀起白被单,道:“起来吧。” 贺飞的声音才一落下,地下党的尸体竟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急促地呼吸,“可憋死我了!” “张林同志,你能活着就不容易了。”贺飞拿过一套医生的衣服,“快穿上离开吧。” “我从被抓的时候就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活下来。”张林下了床,开始脱身上脏污的衣服,“没想到你们有这种药,如此简单将我救了出来。” “不是我们提供的药,你刚送来的时候我们也以为你被毒死了。这根本不是我们的计划。”贺飞也不知道这到底是陆云泽的营救计划,还是灭口失败,阴差阳错的结果。 “难道给我吃药的人真想杀我?”张林不解地道:“不过还是要感谢各位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们。” “张林同志,感谢的话不用说。你恐怕要离开上海。”贺飞提醒。 “了解,这次被抓,我要是再出现,你们都会有危险。等我离开后,会暂时藏起来,不让人知道我还活着。你们要尽快排查,看看这次我被抓是偶然,还是组织内有叛徒。要不然太危险了。”张林道。 张林换好了衣服,推开太平间的门,与贺飞一起走出门,两把枪就抵在了两人的头上。 两名军统特务冷酷地看着他们。 贺飞和张林一惊,贺飞一脚踢飞左边特务的枪,反手扣住另一名军统特务的手枪,没等他夺下枪,另一把枪又抵在了他的头上,是沈丘。 “诈死?”沈丘鄙夷地看向张林。 张林知道落到军统的手里,自己难逃一死,忽然发了疯一样地撞向沈丘。 沈丘毫无防备,被撞得一趔趄。 “快跑!”张林大喊着,去捡特务掉下的手枪。 贺飞趁乱推开身旁的特务,便跑了出去。 沈丘站稳,对着拿到手枪的张林就是一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张林倒在了血泊中。而还没跑出去几米远的贺飞再次被前方拦截的军统特务拦住了去路。 一声枪响,惊动了整间医院。邵阳如围观人群一般,闻讯赶来时,张林的尸体已经被拖走。军统特务正押着贺飞向外走去。 沈丘看到邵阳,顿住脚步,嘲讽道:“邵医生的医术还优待提高呀。” 邵阳强忍住冲动,不去看贺飞。 沈丘撂下话,也不打算再与邵阳多言,旋即满意地收队离开。 听说医院响起了枪声,有地下党被抓了,各家报社的记者闻讯赶来。谢婉儿也不例外。 这会儿她正坐在邵阳的办公室里,她看着神情抑郁的邵阳,急切地问:“我听说有地下党被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邵阳忽然激动地道:“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谢婉儿也希望自己可以帮上忙。 “我想见陆云泽,但我最近不适合直接和他碰面,想让你帮我通知他。”他现在必须见见陆云泽。张林牺牲了,又搭进去了贺飞。他必须要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才行。 “我试一试。”谢婉儿也想见陆云泽,但他现在对她避而不见,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完成任务。 “不能是试一试,一定要完成任务。”邵阳安排道:“你明天和他去电影院。若是他不见,你便说是我安排的。” 邵阳说这话时,心里并没有绝对的信心。如果陆云泽不肯见他,就证明陆云泽还是未能真心地成为他们的伙伴。 第五十八章 上海抗日英雄 百乐门舞会让梁振宁出了名,英俊潇洒,会变魔术,抗日坚定分子,家世还好。简直是上海众多女孩的白马王子。梁振宁自从上次在舞会出现后,基本每天都去百乐门玩,结交人脉,为67军筹集物资。 谢婉儿写的新闻见报后,更是将梁振宁的名气推向一个高峰。除了西藏路桥边的棚户区人民在宣传梁振宁外,还有几个地方的人也宣传着梁振宁做过的好事,主要都是对抗日本人,帮助普通百姓。 梁振宁除了帮助百姓,活跃地参加各种抗日活动中之外,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他在追求程琳,也就是化名参加百乐门舞会的井上云子。 宋庆慈怀疑程琳是井上云子,可最近一段时间,程琳没去过特高课的秘密据点,也没去过日本领事馆和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司令部,除了几名日本高官贪恋程琳的美色,多次邀请她参加各种舞会和吃饭之外,好像她和日本人就没有其他联系了。 程琳每天都去窦氏影片公司。这家公司是刚刚成立,没有拍摄过任何影片,既没有名气,也没有捧红过任何影星。很多对程琳感兴趣的人都想帮她换个公司,借此和她搭上关系,因为程琳除了礼貌地和人交谈外,还没有和任何男人吃饭、喝茶过。 上海有三大影片公司。明星影片公司,拍摄过多部成功的影片,让国产片得到观众的广泛认同,并建立多家电影院。天一影片公司,拍摄很多符合国人口味,非常卖座的影片,影片深受香港、南洋地区观众的喜爱。联华影业公司,是罗明佑主持合并华北电影公司、民新影片公司、大中华百合影片公司和上海影戏公司等多家公司而成立的。在日军入侵后,开始拍摄抗日题材影片,其中拍摄的影片甚至在莫斯科国际电影博览会上获得荣誉奖,成为首部在国际上获奖的中国电影。 这些电影公司都非常大,实力雄厚,也许程琳自己想进公司很费劲,但对富豪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是程琳并不接受,认准了窦氏影片公司。 宋庆慈让人调查过窦氏影片公司,影片公司老板是上海知名粮商窦信平的儿子窦元华开的。窦元华在海外留学归来,一直是洋派作风,喜欢电影。本来窦信平想让窦元华接手家族企业,窦元华一边接手家族公司,一边开了这家窦氏影片公司。窦信平不想让儿子开影片公司,认为不务正业,还影响原来的生意,强令阻止,结果窦元华我行我素,窦信平太过生气,硬生生被气死。 窦信平是老派人物,抗日积极分子,多次捐款捐粮,甚至还帮助过地下党。窦元华对抗日不算积极,但只要找到他头上,也会捐钱,并且他从国外留学归来,和日本人没什么交集。父子两代人和日本都没关系,程琳为什么在这家公司,让宋庆慈怎么也想不明白。窦元华既没有追求程琳的举动,程琳也没有喜欢窦元华的样子。除非他一开始就猜错了。 程琳虽然对梁振宁一直冷淡,但梁振宁对程琳的追求却越来越热烈,拿出一副追求不到绝不罢手的气势。程琳对梁振宁不厌其烦,数次拒绝都没有任何作用。 宋庆慈得知这个消息,认为对付陆云泽的机会来了! 百乐门舞厅,梁振宁正在和一名交际花聊天,宋庆慈坐了下来。 梁振宁没有因为有人不请自来就坐下而生气,笑着问道:“宋老板大驾降临,真是荣幸之至。” 他们虽然没有正式打过照面,但就如宋庆慈知道梁振宁一样。梁振宁对宋庆慈也不陌生。 宋庆慈看了眼交际花。那名交际花也懂事,笑道:“梁公子,我先去那边。” “好,一会儿我去找你。”梁振宁拉着交际花的手,依依不舍。 “听说梁公子在追求程琳小姐?” “这等风流韵事,竟是也没能逃过宋老板的情报组织。”梁振宁有些不悦地道。 “梁公子的痴情,只怕是整个上海都知道了。”宋庆慈的心里有些不屑,这事还用查吗? “想不到我在上海倒是有这样的知名度了。”梁振宁有滋有味地道:“宋老板难道是来讨喜酒喝的?” 宋庆慈面对他的油腔滑调,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我看梁公子一直投身于抗日的事业。担心梁公子因为一个女人而身败名裂。”宋庆慈俯身,压低声音说:“程琳小姐很可能是日本特高课特一课的课长井上云子。” “你确定吗?”梁振宁皱起眉头。 “目前没有证据。不过陆云泽和她的关系亲密,一定能够找出证据。” “陆云泽,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我的助手,救过程琳小姐的命,两人经常在一起,关系非常好。”宋庆慈故意刺激梁振宁。 梁振宁的呼吸加重,明显对陆云泽和井上云子的关系在吃醋。 “你既然认为程琳是井上云子,为什么还让陆云泽接近她?” “要是不让陆云泽迷住她,怎么拿到证据?” “程琳是不是特高课的人,我会调查。让那个陆云泽滚蛋。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污蔑她是日本特务。”梁振宁的表情严肃,带有威胁性质。 “我只是担心梁公子误入歧途,才好心提醒。至于陆云泽那边,我会通知他,但他最近也喜欢上程琳了,不为公事,不知为了私事他还会不会见程琳。”宋庆慈故作为难地道。 梁振宁眯起眼睛,道:“他最好是听。” 宋庆慈起身离开,对于梁振宁,他没有丝毫好印象。别看他抗日,但宋庆慈是什么人,清楚知道梁虎倾向共产党,梁振宁虽然没有明显的倾向,但他很可能也倾向共产党。对于这种人,别看是抗日,也一样要处理。何况自己告知他井上云子的身份,要是梁振宁因为井上云子是日本人的身份而收敛,也不会中计。 梁振宁和陆云泽因为女人相争,不管是谁出事,宋庆慈认为对党国都是好事。反正两人都背景深厚,不会轻易服软,打起来的几率很高。虽然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计,但只要两人斗起来,他就可以推波助澜,到时候再找人暗杀陆云泽或梁振宁,他们都会以为是对方所为,煽风点火之下,不死磕才怪。 梁振宁没有再去找交际花,起身离开,命人去调查陆云泽,看看他和程琳的关系是否如宋庆慈说的那么密切。 谢婉儿在通宝洋行门口转来转去,迟迟没有进去。陆云泽以有事对她避而不见,她又不能将邵阳的嘱托说给别人。 但她谢婉儿是什么人啊?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她咬着下唇,仔细思量一番,忽然一个卖气球的小贩走进她的视线。她的眼中闪过光亮,灵机一动,有了办法。 她把小饭的气球都买了下来,将一张写了字的大白纸绑在气球下边,并接长绳子。准备就绪,像放风筝一样,把气球升了上去。 写了字的大白纸随着气球一路上升,引起一片哗然。 陆云泽正在办公室里无聊地摆弄手枪,因为地下党被毒死,他现在是嫌疑犯,自然是什么也做不了。他知道贺飞被抓了,宋庆慈肯定会想尽办法,想从他的口中撬出奸细,并且是有针对性的。这也是他不见谢婉儿的原因。他一旦暴露,就算是谢家坚持对他的身份不知情,也难免宋庆慈不会难为他们。 他到底不是真的陆云泽,不是高官的儿子,他只是个亡命天涯的杀手,不管多么心动,他都不能把她牵扯进来。因为他,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涉险了。 窗口忽然升上来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惊住,气球下的大白纸写着:“陆云泽,我想请你看电影。” 面对她近乎胡闹的行为,他竟失笑。明明他比她强势那么多,却总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沈丘走了进来。 “副座,谢小姐在下边找你。未免引起不必要的围观和骚动,局座希望您尽快下去处理一下。”沈丘道。 “我知道了。”陆云泽将枪收好,向办公室外走去。 沈丘看着陆云泽的身影在走廊上消失,才转身快步去了宋庆慈的办公室。 “局座,谢婉儿来找陆云泽。”沈丘报告道。 “给我盯住他们。”宋庆慈的眼中闪过怒气,“这次决不能让他这条鱼给我漏网。” 宋庆慈相信,地下党这个时候是不敢自己来联系陆云泽的。那么谢婉儿肯定是不二的人选。 “看谢婉儿对陆云泽的反应,他不应该是亲日份子。”沈丘肯定地道:“他一定是地下党。” “哼!”宋庆慈不屑地冷哼,“说不准陆云泽打算通吃。” “三面间谍?”沈丘惊讶。 “我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不管他是谁的人,敢坏我的事,我都容不得他。”宋庆慈狠声道:“新抓的地下党审得怎么样了?” 沈丘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回道:“不肯招。” “身体上攻不破,就从精神上攻破。”宋庆慈的眼中闪过算计,似已经有了办法。 第五十九章 新线索 陆云泽下楼时,谢婉儿还坐在街边放气球。惬意的模样,仿佛坐在草地上放风筝晒太阳一样。 看他出现,谢婉儿指了指上边的大字报,问道:“我的字写得还行吗?” “把东西收了。”陆云泽冷着脸说。 谢婉儿也不闹脾气,乖乖地收起大字报。手上一松,一把五彩的气球飞上了天空。 “你回去吧。”陆云泽依旧冷着脸,“我今儿有事要忙。” 谢婉儿也不气馁,直接抱住他的胳膊。 人好不容易弄下来,她哪里能轻易放过他?再说了,这是革命任务,为了入党,她绝不能轻易放弃。 看,一有了高大上的理由,做事理直气壮多了。 与陆云泽够接近了,她才小声地说:“邵阳想见你。” “他怎么让你来了?”陆云泽不悦。 “你担心我?”谢婉儿欢喜地打量着他,问道。 陆云泽被问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小声问:“在哪里见?” “大光明电影院?” “几点的电影?” “五点。” “有人知道你来找我看电影吗?” “我谁也没告诉。” “想清楚再回答。不管是直接告诉,还是间接可能让人怀疑或是猜测。” “没有,我从他那直接过来,连电影票都没有买。” “那好。走吧!” 谢婉儿惊讶地道:“现在才两点,还有三个小时呢!” “走吧。”陆云泽不跟她多说,揽住她的细腰,向黄包车走去。 两人坐上一辆黄包车,前往四行仓库。 “我们去四行仓库干什么?”谢婉儿不理解,难道要取什么东西?还是见什么人? “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是不方便跟她解释,二是他并不想她知道太多。他不想她加入地下党。那是一份需要舍生忘死的工作。他更希望她可以好好地活着。 他不让问,她也不想多问,能和他坐在一起也好。 他的话向来不多,这会儿又有车在,也实在不方便多聊。她百无聊赖,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自顾自地打开。对着瓶盖细杆上的小圈吹了一口气,几个泡泡就飞了出来。迎着阳光,透明的泡泡变成了七彩的,如梦似幻。 谢婉儿看着七彩的泡泡,笑得开心。 陆云泽看着她甜美无邪的笑容,更加坚定了,不想让她参与一切的念头。这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就是加入邵阳他们。就像是她说的,为了自己的家人和子孙后代不再受到日本人的欺凌,可以有尊严的活着,他必须要这么做。 陆云泽在黄包车快到四行仓库的时候,又让车夫前往南京西路的大光明电影院。 “老板,到了!”黄包车车夫将车子停在大光明电影院门口。 “谢谢。”陆云泽下车。 谢婉儿跟着下车,刚想向售票点走去,陆云泽拉起她的手臂,再次坐上另一辆黄包车,道:“去茂名南路,赶时间,走最近的路。” “好嘞!”车夫激昂地应声。 车夫拉着两人走街串巷,专门挑近路走。 谢婉儿是在上海长大的,却很少这样看过风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刻的风景真的很美。 陆云泽问道:“有镜子吗?” “给你。”谢婉儿从手包中拿出镜子,不解地放在陆云泽的手中。 陆云泽拿着镜子整理头发,借此查看车后的情况,等到车子被拉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陆云泽喊道:“停车。” 车夫麻利的停车,陆云泽来到糖人摊,“给我个猪八戒。” 一辆汽车驶过陆云泽的身边,里面的人盯着陆云泽掏钱的手。汽车停在前面不远处,等待着陆云泽。 “这个给你。”陆云泽说。 “为什么是猪八戒?”谢婉儿瘪着嘴,“我才不要呢!” 陆云泽的手里还拿着她的镜子,打开对着她。 “很像你现在噘嘴的样子。” “你戏弄我!”谢婉儿气得捶他的胸口,“你才是猪八戒。” 陆云泽抓住她的小拳头,她气笑,不满地瞪着他。 “又气又笑的。” “我们去看看那个面人。”陆云泽对车夫道:“在这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车夫点头应允,能歇一会儿挺好。 陆云泽给人的感觉和谢婉儿关系密切,看起来像是一对小情侣在约会。 汽车内的人继续监视,关注着陆云泽的一举一动。 陆云泽没走到面人摊,就拉着谢婉儿拐进旁边的小道,撒腿就跑。 “哎!你的车钱没给呢!”车夫想要追赶,又不放心自己的黄包车,急得跳脚大喊,却在转身之际,看到车上不知道何时放了一块大洋。 汽车上的人推门冲下来,追了上去。他们负责监视,要是跟丢人,那就太丢人了! 谢婉儿看到追来的人,不过陆云泽带着自己,三绕两拐地将人甩开。她跑得气喘吁吁,拍着胸口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陆云泽不想告诉谢婉儿他在军统里的处境,不想让她跟着一起惴惴不安。 “不知道我们就跑?”谢婉儿不解地问。 “只要知道他们在跟踪我们就行,至于他们是什么人,重要吗?” “我们现在该去影院了吧?” “还不行。”陆云泽看向一名毫不起眼的男子,问道:“你跟了这么久,不累吗?” 男子没搭理陆云泽,继续往前走。 “替我向你的主人问好,我不管他为什么让你跟踪我,要是我再看到你,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男子停步,锐利地眼神射向陆云泽,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刚才不过是伪装。 陆云泽盯着他,毫不退让。 男子最终低下头,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陆云泽的眼前。 “我们走。”陆云泽拉着谢婉儿离开,这次谢婉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了!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被人跟踪,还是两拨人。 两人再次换了几次车,又步行换路线,确定没有尾巴跟踪后,重新回到大光明电影院。 谢婉儿好奇地问道:“你之前就带着他们到这里,不怕他们再来吗?” “他们跟着我们逛了那么久,肯定以为我们要去的是没去过的地方,绝不会想到我们再回来。” 谢婉儿暗自佩服陆云泽,将人的心理揣摩得那么清楚。两人买票进场,静等着邵阳的到来。 陆云泽和谢婉儿坐在最后一排,谢婉儿盯着进口,寻找邵阳的踪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影马上开演,邵阳还没有到,谢婉儿担忧地道:“他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用着急。”陆云泽才不担心邵阳,这货精明着呢!虽然不至于插上尾巴就是狐狸,但也差不多。 电影播放了一半,邵阳还没有到。谢婉儿再也坐不住,仿佛是坐在钉子上,不断地挪动,借着屏幕的光亮,寻找邵阳的踪迹。 “他会不会找不到我们的位置?” “不会。” “那他一定出事了,我们去找他吧。” “你很担心他?”陆云泽有点不乐意地问。 “你这个时候就别吃醋了。”谢婉儿仿佛宣誓地道:“他是我的同志,我的伙伴。” 陆云泽的神色一紧,问道:“他同意你加入了?” “那倒是没有。”谢婉儿瘪瘪嘴,“不过我会努力的。” 陆云泽的眼中闪过担忧,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 “我们还是去找找他吧。我怕他出事。”谢婉儿急得恨不能立刻就出去,可她自己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就算出事也无法救,所以想拉着陆云泽。 “你来电影院是看电影的,坐好看电影,要是有人注意我们,你这个样子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有问题。”陆云泽刻意提醒她。 谢婉儿压下对邵阳的担心,到底定力不如陆云泽,眼睛盯着屏幕,心却不安的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一双温暖的大双忽然覆在她冰凉的手上,她转头看向他。他正认真地看着电影。 她不安的心,忽然便安稳下来。因为他用行动告诉她,无论如何,有他呢! 她终于安下心,与他一起看完了一场电影。电影落幕的那一瞬间,他也松开了她的手。 电影院的灯光大亮,观影的人一个个走出去,直到最后一人离开,还是没看到邵阳的身影。 “走吧。”陆云泽先她一步,向电影院外走去。 谢婉儿低头看向还留有他余温的手,缓缓攥紧手,似想要留住掌心的余温。 两人走出电影院,一辆黄包车来到两人的面前。陆云泽看了眼车夫,拉着谢婉儿坐上车。 车夫拉着两人就走,根本不问陆云泽去哪里。 谢婉儿很奇怪,陆云泽竟然不说去哪,车夫也不问,好像两人之间有什么默契。 车夫选的道路都是人少的路,看不到多少人。 “拉车累吗?”陆云泽忽然问。 “你也许该考虑下减肥了!”车夫回。 谢婉儿听到车夫的声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邵阳,拉车的车夫原来是邵阳。 “贺飞出事了。你们的人盯得我太紧了!”邵阳说。 “你想让我救他?”陆云泽问。 “我知道这事很难。宋庆慈肯定不会轻易让你接近贺飞。”邵阳继续拉着车,“我这次找你,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陆云泽问。 “听说过窦信平的事情吗?” “就是那个被气死的大粮商吗?”谢婉儿搞新闻的,非常熟悉。 “对。” “他的儿子真败家,竟然将老子气死。不过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谢婉儿将自己也算了进来。 第六十章 阻止出殡 陆云泽静静听着,知道邵阳绝不会费事来找自己说八卦。 “窦信平被气晕倒后,当场就没了呼吸,可家人还是将他送到医院,因为人到医院已经没气多时,没有进行任何抢救,直接宣告死亡。窦元华立刻让人将窦信平拉回家,布置灵堂。” “老爹被气死,窦元华肯定非常后悔。”谢婉儿根据普通人的情况进行推测。 “窦元华将窦信平的尸体带走的时候,一阵大风吹起了白布,我正好路过看到了窦信平的尸体,他嘴角的血迹被人擦拭过,呈淡黑色,面部表情狰狞,显然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看起来不像因为气愤造成了心脏骤停或是血管爆裂,反而更像是中毒死亡。” “难道窦元华就因为父亲不给他开电影公司,就将父亲毒死?”谢婉儿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么狠毒的人,“这个忤逆子。” “因为窦元华并没有将窦信平的尸体留下,没做过尸检和化验,无法确定是不是中毒死亡。至于是否窦元华下毒,更无法判断。只是窦元华当时虽然流眼泪,但表情并不悲伤,他急于将白布蒙在窦信平的尸体上,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这事归巡捕房管,和我有什么关系?”陆云泽才不管窦元华是否杀了窦信平,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 “如果只是杀父的事情也不值得我找你。我知道你关心神秘基地的事情,收集神秘基地犯下的案子。窦信平的死状和之前几个案子的死状一样,不过那些人都是显示被毒死。” 窦信平的事情如果牵扯到基地,就不一般了!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 窦元华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三天就出殡,今天就是出殡的日子。 谢婉儿混入到送行的队伍中,谢柏年和窦信平认识,虽然交情不深,但家里人也都互相认识,谢婉儿想找机会采集窦信平的血液,因为邵阳说过,要想判断窦信平是否被毒死,需要化验血液。 窦信平的棺材已经合上,被移出灵棚,窦元华捧起丧子盆,狠狠地摔在地上,寓意着死者可以将烧化的钱带到阴间去了! 参加窦信平出殡的人很多,亲友,商界同仁,粮铺的伙计。汇聚在一起,为窦信平送行。谢婉儿很着急,棺材都抬出来了,还怎么取窦信平的血呀! 她也不想想,就算是棺材开着,一个女孩子敢取尸体的血吗? 谢婉儿绕到窦信平老婆的身边,看她哭得伤心,轻声安慰道:“阿姨,节哀顺变。” 窦信平的老婆用手绢擦掉泪水,轻轻点点头。 “阿姨,窦叔叔以前对我很好,我想再看他一眼,可以吗?”谢婉儿试探着问。 “已经起灵,再开棺不吉利,你有这份心就行了!”窦信平的老婆要不是认识谢婉儿,换个普通人过来说,非得骂人不可。 谢婉儿还想再说,窦家的亲戚将谢婉儿拉开,道:“你个小丫头那么不懂事呢!之前不来,现在是想看就能看的吗?” 怎么办?总不能去将棺材推倒吧!恐怕到时血没取出来,自己先成为上海的笑柄了! 窦元华持着丧棍前行,出殡队伍开始启程,一路上抛洒引路纸钱。 队伍刚刚上街,欧阳乾探长带着一群巡捕拦住了出殡队伍。 窦家亲属有和欧阳乾熟悉的,连忙上前问道:“欧阳探长,您这是?” “都停下,有人报案,说窦信平是被毒死的,我们要查一下。” “欧阳探长,谁都知道他是被儿子气死的,不可能是下毒,要是因此耽误了吉时,再下葬就不吉利了!”窦家亲属将一个大红包塞进欧阳乾的口袋。 “干什么,我是这样的人?”欧阳乾将红包拿出来,一脸正气。 窦元华上前,满脸愤怒地道:“欧阳探长难道想和窦家作对吗?” “窦大少,你最近可是上海的名人呀!我收到报案,说你家老爷子是中毒而亡,我赶来调查,为你洗脱冤屈,你怎么还不乐意的样子,难道老爷子真的是毒死的,还和你有关?” 窦元华的脸色一变,“你敢诬陷我。” “有人报案,我来调查是职责,不要阻止我办案,当心我将你抓起来。” “我看今天谁敢阻止我父亲出殡。”窦元华也怒了!身后的亲属和手下涌上前,和欧阳乾对峙。 “我已经对不起我爹了。决不会让人再打扰他老人家的清净。”窦元华是铁了心不让人靠近棺材。 巡捕们也冲了上来,端起枪,瞄准窦家亲属。 “我今天是来调查窦信平的死因,要是谁敢阻止,就是涉嫌下毒。”欧阳乾的态度强硬,毫不退步。 欧阳乾探长平时很会做人,轻易不和富豪硬顶,这次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竟然这么强硬。很多和欧阳乾交好,又和窦家交好的人试图上前阻止冲突。 窦信平不能按照吉时下葬,影响极大。窦家不认为窦信平被毒杀,只以为欧阳乾受到对头的指使,让窦家难看。 窦元华的眼中全是怒火,吼道:“我们窦家没人报案,我会向公董局和总探长投诉,你假借报案的名义对窦家进行报复。” “你父亲的死亡有蹊跷,难道没人报案就不调查吗?你以为民不举,我们当官的就不办案吗?”欧阳乾反驳道。 “这么说就是没人报案,你故意堵截出殡队伍了!” “够了!”窦家二儿子窦元发站了出来,道:“哥,案子是我报的,为什么不能让探长化验一下?” “你懂个屁!父亲的死我也很心痛,我们不能让他死了还要被人割得七零八落,在下面都没有完整身体,你那么做还是人子吗?” 窦元发的年纪小,还不到十六岁,和哥哥虽然是一个妈生的,但关系并不好。窦元发感觉哥哥变了,不像小时候对自己那么好,而且也喜欢在母亲的耳边挑拨离间,说二妈的缺点,弄得这些年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好,母亲对父亲都产生了怨恨,将全部的感情都放在窦元华的身上。 他说不过窦元华,也不想疼爱自己的父亲被尸检开膛破肚。 “我听说化验毒素不用动刀,只需要抽一点血液就可以。”谢婉儿突然说话,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窦元华凶狠地喝道:“这是我们窦家的家事,你给我闭嘴。” 谢婉儿的话给了窦元发支持,他抬起头,勇敢地看向哥哥,道:“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父亲和我聊过,如果不能阻止你开影视公司,就不再反对,他阻止你只是尽力一试,根本不可能被气死。哥,你怎么可以这么罔顾父亲的死?” “你认为我下毒?”窦元华眯着眼睛,逼视着窦元发。 “我不知道谁下毒,但父亲死后,你忙着将粮铺的生意握在手里,反对七日出殡,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快将父亲下葬。” “我小看你了,为了争夺家产,竟然不惜污蔑亲哥哥弑父。”窦元华恼怒地说。 人们低声谈论,原来窦元发不是为了父亲的死,而是想要争夺遗产,要是窦元华弑父,不用说,他一分钱都拿不到,钱大部分会落入窦元发的手中。 “元发,你闹够了没有?你父亲刚死,难道要将争家产的事情弄得众人皆知吗?给我回到队伍里。”窦信平的老婆吼了儿子两句,又对欧阳乾道:“欧阳探长,对不起,犬子胡闹,给您添麻烦了!他撤销报案,请您先回去,改天我再给您赔不是。”窦信平的老婆给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刻上前将一沓大钞放在欧阳乾的手上。 “妈,爸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他死的时候嘴角流黑血。我打听过医生,那是中毒的症状。”窦元发没有退缩,也无法退缩。今天要是退了,整个上海都会认为他争财产,而不是因为对父亲的感情。 “大姐,既然元发这么说,老爷子的死也确实可疑,我们还是查一查吧!”窦信平的二姨太也跳了出来。毕竟窦元华得了家产,可没她们什么好果子吃。 窦家的人大部分同意验尸,先确定死因,再另选日子出殡。 窦信平的尸体送到医院进行检验,很快得出结果,中毒身亡。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窦元华,他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被关进巡捕房。 欧阳乾调查窦元华的时候,窦家再次发生一件大事。窦信平的二姨太畏罪自杀,留下遗书,说窦信平偏心窦元华,自己又没有一男半女,担心以后的生活,所以毒死窦信平,希望分到些家产,能安稳过完下半辈子。欧阳乾从窦信平二姨太的房间内找出毒药和一个日记本,上面满是对窦信平的愤恨。 上海富商一片哗然,原来窦信平真是被毒死的,却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二姨太。 欧阳乾将窦元华释放后,独自离开,前往平民区的一家小餐馆。欧阳乾一路上都很注意,避免有人跟踪,进入餐馆之前,还回头看了看。 一名穿着西装,戴墨镜的男子在远处注视着餐馆,靠在墙边,无聊地掏出根烟。 火柴摩擦的声音响起,一根燃烧的火柴递到他的面前。男子大惊,看向突然出现在旁边的人,脱口而出道:“陆云泽。”嘴里的烟掉落在地。 第六十一章 紧急消息 陆云泽甩甩手,将火柴熄灭,不在意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走累了,歇会。” “跟踪欧阳乾,想知道他和谁见面,是吧?” 男子吃惊地看着陆云泽,表情明显在说你怎么知道? “不用盯了,他要见的人是我。” “我马上走。”男子想要离开。 “我送你。”陆云泽一拳打碎他的喉结。 男子一手捂着脖子,一手伸向陆云泽,倒了下去。 陆云泽打开他的衣服,看了眼他身上的枪。没错,是特高课的人。 欧阳乾在餐馆里焦急地等着陆云泽出现,看他走了进来,欧阳乾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陆局长,您来了!”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窦信平的二姨太畏罪自杀,留下遗书,承认人是她杀的,我从她的房间里找到毒药,还有一本写满怨恨窦信平的日记。” “你认为窦信平是她杀的吗?” “当然不是。窦信平对二姨太很好,只有窦信平不死,她才能一直保持好生活。但窦元华一直在巡捕房,不知道是他有同伙,还是凶手另有其人。” 欧阳乾很怕陆云泽,因为有个把柄在陆云泽的手中。欧阳乾和军统的郭鹤翔关系非常好,两人常常在一起喝酒逛窑子,交情非常好。欧阳乾偶尔会帮郭鹤翔办事,透露一些案子的情况。陆云泽将郭鹤翔是汉奸的事情一说,威胁要将欧阳乾带回去审讯,欧阳乾顿时就蔫了!军统好进,但是不好出。郭鹤翔找欧阳乾办那么多次事,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欧阳乾不去想还没事,一旦细想就会发现很多问题。 陆云泽用不抓他作为交换,让欧阳乾查清楚窦信平的死因。下毒给窦信平的人没有抓到,欧阳乾见陆云泽都有些胆突,生怕惹陆云泽不满。 “这个案子到此结束,你不用查了!不要将我和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烂在肚子里。”陆云泽起身离开。 “我一定烂在肚子里。”欧阳乾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躲过一劫。上海滩很乱,贩卖鸦片,杀人,这些都没什么事,但要是被人知道当了汉奸,就离死不远了!不说军统和地下党,各种各样的锄奸团就弄死自己了! “对了,谢婉儿一直找我打探这个案子。” “不要告诉她。” 陆云泽对于谢婉儿参与进来早就猜到,她就是好奇宝宝,要是不私自调查才是怪事。 窦元华被关的时候,有人能栽赃嫁祸,还有日本人跟踪欧阳乾,说明这个案子和日本人有关。谢婉儿参与进来,会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剩下的就需要自己来调查了!欧阳乾继续调查,一个可能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另一个可能就是刚刚查出点线索,就被人给杀了! 窦元发找欧阳乾报案,也是陆云泽安排的。只是将窦信平的死因说出来,年轻的窦元发就决定为父亲找出真凶。窦元发因为报案,和窦元华及母亲的关系极差。但正因为如此,他现在很安全,短时间内他要是出事,只能让人认为窦元华报复。陆云泽打算让窦元发秘密调查,看看有什么线索。 陆云泽回到通宝洋行,就看到井上云子在门口等自己。因为她的身份问题,不准进入,只能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陆云泽很奇怪,毕竟她是特高课的人,没事来军统大本营,不是找死吗!能让她不顾危险来这里,肯定是出事了! 井上云子将陆云泽拉到一边,见左右没人,低声道:“五号来了!奉命杀掉谢婉儿,我无法阻止,只能赶来找你。” “为什么要杀她?”陆云泽惊讶地问。 “呵呵!”井上云子嗤笑,“你知道,我们执行任务,从来不问为什么。” 陆云泽皱起眉头,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基地的排号是根据战斗力来计算的,五号的身手比自己强,别说对方想要暗杀,就算正面刺杀,陆云泽也不敢保证谢婉儿的安全。但大丈夫宁可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要是知道对手强大就放弃,陆云泽早就死在基地了!他正是靠着勇于挑战强者,不服输的信念才能活到现在。 “已经走了!” “你先离开。”陆云泽转身便要去找谢婉儿,被井上云子拉住,“别急。我已经给报社打过电话。她出去采访,不在报社,我们找不到她,五号也应该找不到。” 陆云泽没有放松,也许谢婉儿下一刻就回到报社,被埋伏的五号杀死呢!必须要争分夺秒。 “你先回去。我去救人。”陆云泽坚持。 “你不是五号的对手,她值得你冒死去救吗?” “我不会看着朋友有危险而不管。” “只是朋友吗?”井上云子问道。 陆云泽不想再多做解释,挣脱她的手,就想离开。 井上云子追了上去,道:“你认为我会看着你有危险而不管吗?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去救人,尽量不和五号交手。”陆云泽知道谢婉儿在调查窦元华的事情,不在报社,可能去找窦家找线索了,也可能去找邵阳拿窦信平二姨太验尸的结果。陆云泽不想让井上云子知道谢婉儿调查窦元华。 井上云子坚持地看着陆云泽,“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如果你不同意我去,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陆云泽微沉吟,点点头,道:“我们一起去救人。” 井上云子和陆云泽一离开通宝洋行,就发现有人跟踪,井上云子问道:“我们用不用先解决了他们?” 陆云泽早就发现身后是沈丘和几名特务,“不用,五号的实力比我们强,他们也许能帮上忙。” 军统的人是个定时炸弹,希望抓到陆云泽的把柄,很可能会让战斗发生不可预知的变故。这个变故也许是好,也许是坏,既然本就不是五号的对手,多一个变故就多一分希望。 沈丘的手下发现两人的速度加快,道:“队长,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怎么加快速度了!” “早就发现了!你以为我们能瞒过他吗?”沈丘跟踪过陆云泽几次,全都以失败告终。知道不被发现的可能性为零,但他还坚持这么做。 “他不甩掉我们,估计去的地方没问题,跟踪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也许是障眼法。”沈丘咬牙道:“继续跟。” 自从程琳来到通宝洋行,就一直有人监视。沈丘在宋庆慈的办公室,亲眼看着陆云泽和程琳离开,他主动请缨跟踪,不管有没有结果,都要跟着。 井上云子见后面跟着不放,道:“你在军统的日子不好过,得想办法扭转这个局面,否则你根本得不到任何情报。” 南造次郎对六号的意见很大,在军统中没有传来任何一份有用情报。要不是郭鹤翔说六号被架空,就是个傀儡,也没有从烟上化验出毒物,不能确定他是否帮了地下党的话,早就对他采取行动了!南造次郎对六号是否和地下党合作,还是心存疑虑。 “宋庆慈对我的怀疑越来越深,你的身份迟早要暴露,我不能在军统待太久。” “你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我们绝不会让你有危险。”井上云子保证道。 井上云子这段时间待在窦氏影片公司,不敢回特高课,就是怕暴露,影响到陆云泽的安全。而且梁振宁不断追求让她很烦,和陆云泽光明正大在一起,梁振宁应该会知难而退。 陆云泽带着井上云子去了报社,没去医院,也没去窦家,与其四处走,可能和谢婉儿擦肩而过,不如守株待兔,谢婉儿晚上一定回报社。 沈丘等人一看两人来了报社,不禁调侃,这不是带情人来找正房挑衅吗? “你注意谢婉儿和五号,我进去问问。”陆云泽进入报社。 报社一名女员工端着杯茶走过,见陆云泽东张西望,拦住陆云泽,问道:“你找谁?” “我找谢婉儿。”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找她呢?她出去采访了,还没回来。” “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去哪里采访了吗?我找她有急事。” “不知道。” “之前找她的那个人长什么样,您能帮我描述一下吗?” “你是谁?为什么关心这个?”女人产生了警惕。 “我是陆云泽,她的未婚夫。”陆云泽不得不搬出这个名头。 “原来你就是陆局长啊!刚才来找她的可能是提供新闻,或是请求帮助的,你别多想。”女人从赵伟那里知道谢婉儿有未婚夫,生怕破坏两人的感情。 “我没多想,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我的朋友。好方便与他们会合。”陆云泽解释道。 听完女人的描述,陆云泽的一颗心沉了沉。五号果然来过报社,打听谢婉儿的行踪。 陆云泽向报社借用电话,给医院打过去。 谢婉儿果真在邵阳那里,而且刚刚离开。陆云泽马上让邵阳找回谢婉儿,等自己去接她。 出了报社,井上云子还在。陆云泽顾不得甩开她,径自上了黄包车,向医院而去。井上云子飞快地跳上车,和他坐在一起,眼中有的全是对谢婉儿的恨意。即便不是因为爱情,单单是谢婉儿毁了大日本帝国培养出来的战士,死一百次,也死不足惜。 第六十二章 五号出现 沈丘的汽车跟在黄包车的后面,他怕跟丢,想要靠近一些。只是前面有辆汽车,开得很慢,根本不超过黄包车。 司机气得摁了下喇叭,结果汽车还是慢慢地行驶。 “队长,我们要不要超过去?” “那辆车跟在陆云泽的后面,也许是同行。”沈丘怀疑这辆车跟着陆云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做黄雀,在最后面。 井上云子的手探出车外,轻轻摆动手指。 后面的汽车在一个岔路口,拐弯离开,不再跟着陆云泽。 陆云泽赶到的时候,圣玛利医院的门口乱成了一团,慌乱的人群从里面跑出来,地上满是血迹。 难道我们来晚了!陆云泽抽出枪,飞快地朝医院里跑去。 井上云子跟在他的后面,锐利的眼神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寻找五号的踪迹。 陆云泽随手抓住一个人,问道:“里面怎么了?” “杀人了!快放开我。”那人甩开陆云泽,头也不回地逃走。 地上的血迹很多,人们惊呼着往外跑,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陆云泽的心跌到了谷底,却强迫自己燃起希望,也许人还活着。 陆云泽跑到邵阳的办公室,一脚踹开门,房间内并没有想象的鲜血满地。空无一人,邵阳和谢婉儿不知道跑哪去了。 医院楼上再次传来呼喊声,枪声,玻璃破碎的声音。陆云泽朝上跑去,随着越来越接近,楼上的声音逐渐清晰,碰撞声,惨叫声,金属碰到一起的声音汇聚在一起。 五号是高手,刺杀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别说只是暗杀谢婉儿,就算是几十人围攻都不会这么乱。 陆云泽没等跑上楼,两名男子就出现在楼梯口,一人从上面滚了下来,另一个人手中持着砍刀,明显是在追击。 拿砍刀的人看到陆云泽和井上云子的手中都拿着枪,一愣,随后道:“青帮办事,无关人等马上离开?” 陆云泽扶起摔倒的人,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青帮的人追杀……” 一伙人和青帮火拼,一方来到医院,结果青帮的人来报复,又打了起来,将医院的人都吓得跑出去,等巡捕房的人过来解决,根本不是谢婉儿的事情。 拿砍刀的人看着陆云泽和井上云子,两人的手上都有枪,要是加入到对方当中,他们就倒霉了! 陆云泽发现跟谢婉儿没关系,转身就走,两个帮派打生打死和他没关系。他得找医护人员问问,邵阳在哪里,才能找到谢婉儿。 沈丘的手下跟着陆云泽和井上云子进入医院,一名手下笑道:“陆云泽不是把人家搞大肚子了吧?” “都给我闭嘴,也不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沈丘打断手下打屁,面色严肃。 “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手下看到对面走过来一名憨憨的胖子,招手道:“胖子,过来。” 胖子指了指自己,憨厚地问道:“你叫我?” “对,就是你,过来。” 胖子小跑到沈丘等人的面前,问道:“几位大哥找我有事?” “这里什么情况?乱糟糟。” “两伙人打架,人都被吓跑了!” “什么人?” “我没敢过去看,不知道。” “你走吧!” 沈丘一直注意着胖子,医院里的人大部分都跑了出去,就算不怕误伤到自己,也不想崩一身血,胖子到好,脸上根本没有恐惧,也不知道他是心大,还是这种打打杀杀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 “等等。”沈丘拦下胖子。 胖子对着沈丘憨笑,仿佛看不出沈丘审视的目光。 “大哥,你拦我还有事?” “你在这干什么?” “大哥真逗,我来医院当然是看病。”胖子看向沈丘的眼神好像说你脑子有问题吧。 “为什么别人都跑了,你不跑?” “大哥,你看我的体型,能跑得动吗?”胖子展示着肥硕的身躯,还扭了几下屁股,证明自己太胖,不擅长奔跑。 沈丘没看出胖子有什么问题,倒是知道胖子的家境应该不错,在国人普遍瘦成皮包骨的年代,他能吃成这样胖,也不容易。 “你走吧!” 胖子不紧不慢地离开。 “队长,这个胖子挺有意思,见到打架不怕,看到我们也不怕,胆子挺大的。” 沈丘注视着胖子的目光收回来,道:“先找人了解下情况,胖子暂时和我们没关系。” “队长,陆云泽在那里。”手下眼尖,看到刚刚下楼的陆云泽。 沈丘见陆云泽和井上云子的手中都拎着枪,带人走上去,招呼道:“副座,您怎么在这?” “我收到消息,说有人要对谢婉儿小姐不利,过来看看。”陆云泽正好让沈丘等人帮忙找人。 “程小姐拿枪的姿势很标准,训练过很长时间吧!” “自从我上次被绑,一直很恐惧,陆副局长给了我把枪,还教我打枪,我的姿势标准都是陆副局长教得好。” 沈丘干笑两声,心中根本不信。 “沈队长,谢婉儿的同事说她来医院,你马上带人去找她。” “是,副座。”沈丘心中一万个不愿意,这种直接命令的找人工作还是得完成。 医院外边有很多医护人员在看热闹,只要伤不到他们,大家还是很想知道里面的战果如何。 邵阳也在外边看热闹,发现陆云泽和井上云子,又往人群里躲了躲,希望陆云泽看不到自己。 “麻烦问一下,您看到邵医生了吗?” “邵医生就在旁边”被问道的医生看向右边,疑惑地道:“哎,人呢!” 井上云子盯着人群,仔细观察任何一个移动的人,邵阳要是现在离开,就会被井上云子发现。 “陆副局长,你找我。”邵阳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直接出来,井上云子兴许还不会怀疑,要是继续躲,才会引起井上云子的怀疑。 “谢婉儿呢?”陆云泽没看到她的身影。 “她和温小玉在旁边的咖啡馆里。”邵阳指了下路边不远处的咖啡馆。 “我去找她。” “我也去。”邵阳猜到有人要对谢婉儿不利,谢婉儿积极向地下党靠拢,这种同志一定要保护好。 咖啡馆就在对面街上,谢婉儿看到陆云泽等人,和温小玉一起走了出来,她想知道为什么陆云泽让邵阳将自己追回来,留在这里等他。 谢婉儿走出咖啡馆,迎向三人,温小玉跟在她的后面。 陆云泽快走几步,谁知道五号会从哪里冒出来。当他快要接近谢婉儿时,一辆汽车飞快地朝着这边冲来,向谢婉儿撞去。 谢婉儿没想到有车撞向自己,一瞬间有些愣神,车子距离还有一米,马上就要撞到的时候,陆云泽终于赶到,一把将谢婉儿拽了过来。谢婉儿站立不稳,倒进陆云泽的怀中,小心肝吓得飞快跳动。 微风吹起陆云泽的头发,阳光从云层中照在陆云泽的脸上,仿佛镀上层金光,谢婉儿有些迷醉。 汽车没撞到谢婉儿,一头扎在旁边的墙上。司机从车内摇晃着出来,摔倒在地。 井上云子的枪口对准司机和汽车,不知道里面是否还有袭击者。汽车内没有人再下来,井上云子靠近司机,发现司机满身的酒气。 邵阳小跑过去,查看司机的伤势,才知道他不是撞伤晕倒,而是酒喝多醉倒。汽车内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躺在后排座椅的夹缝里,醉得不省人事,就算脑袋磕在座椅上,还是没醒过来。 井上云子朝陆云泽摇摇头,示意不是杀手,五号还在潜伏。 谢婉儿被陆云泽一直搂在怀中,俏脸羞红地道:“还不松开我?” 陆云泽没有放开谢婉儿,单手搂着她,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道:“有人要对你不利。” 谢婉儿甜蜜一笑,往他的怀里贴了贴。 陆云泽感觉不对,虽然汽车是个乌龙,但他心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五号就在附近,只是还没有找到而已。 谢婉儿发现井上云子正看着自己,眼中含着恨意。她不禁哆嗦了下,这个女人的眼神透着一股子杀意。 陆云泽终于发现在门口围观的人群中有名胖子,别人都看向医院,而胖子却看向他们这边,手中还拿着把枪。 陆云泽抱着谢婉儿扑向旁边,胖子也扣动了扳机。 三颗子弹打向谢婉儿原来站的地方,要不是陆云泽反应快,这会谢婉儿已经被击中。陆云泽用身体掩护谢婉儿,枪口瞄向胖子。 胖子发现再开枪只能打中陆云泽,而伤害不到谢婉儿,陆云泽和井上云子的枪口又对准自己,立刻像是条游鱼般挤入人群中。 陆云泽没有开火,对面的胖子就是五号,这货别看胖,但是身形灵活。就算开火,打不中的几率也很大,还会伤到后面的人。而且自己一旦开火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在人多的地方,可能造成大量误伤。 陆云泽让邵阳、井上云子留下照顾谢婉儿,独自追向胖子。 沈丘带人刚出医院,胖子像一阵风般从身边跑过。 “我没看错吧!跑那么快的人是刚才那个胖子。” “就是他,这么大的块头没别人。” 陆云泽经过他们的身边,继续追下去。 “副座在追那个胖子。” “队长,怎么办?” “追。”沈丘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是带人追了下去。 胖子和陆云泽的速度很快,他们跟了两条街,就彻底失去两人的踪影。 沈丘愤怒地道:“给我找。” 跑不过陆云泽就算了,一群人连个胖子都没跑过,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第六十三章 灵活的胖子 五号甩掉沈丘后,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问道:“六号,你一直追我要做什么?” “别动谢婉儿。”陆云泽从一旁走了出来。 五号没有因为陆云泽近乎命令的态度而生气,还是一脸憨厚地道:“你知道规矩,基地下达的任务必须完成。” “谢婉儿是我的朋友,你动她,我必杀你。”陆云泽的表情更冷,丝毫不在意自己也不一定是五号的对手。 五号毫不在意面子,没有因为陆云泽的威胁发怒,平静地道:“我失败,组织会派更强的人来,你想彻底解决,要从身边的人入手。” “什么意思?”陆云泽摸向手枪,说明五号的话让他十分不满。 “你是聪明人,应该早就想到了。我不相信你没发现九号偷偷地发摩斯电码给后面的汽车。” “挑拨离间对我没用。”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蒙骗。”五号始终笑呵呵的表情,“而且我不信你察觉不到。” “你会这么好心?” “我只是报恩而已。” “报恩?” “我们五岁的时候,我因为能吃,总是吃不饱,还被别人欺负。而你总说自己不饿,将吃的分给我一半。7岁那年,在野外训练,我被毒蛇咬了,奄奄一息,其他人为了完成任务,提议把我扔下自生自灭,是你帮我吸毒,还背着我完成任务。也许这些你都不记得,但是我记得。” 陆云泽确实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自从经历过铁血厮杀后,这些记忆已经随着麻木的情感渐渐湮灭。 “我想起来了!”陆云泽并不相信对方就因为小时候的一些恩惠而对自己报恩,要是早想报恩,为什么10岁之后从来不和自己打招呼,双方就像是不认识一样,甚至经常表现出对自己的仇恨。 “你肯定怀疑我别有用心,我之前装作不记得你对我的恩惠,是为了我们好。”五号的话说得像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似的,要是这话从女人的口中说出来,估计会更让人信服一点。 陆云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想知道五号接下来会怎么说。 “你知道我打小就贪吃,经常跑到食堂偷吃。有一次我偷听到教官的对话,知道他们准备进行绝情训练,让关系最好的孩子决斗,两个只能活一个。从那时起,我不敢再和你接触,生怕我们被分到一组。” 陆云泽的记忆中,10岁之前他和五号的关系确实很好,突然之间五号就对自己疏远了。如果五号说得是真的,他也就理解了当时的做法。 “你那么小,怎么可能偷听而不被教官发现?”陆云泽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教官很强大,别说是小孩子,就算是自己都很难靠近教官,偷听到他们说话而不被发现。 “我白天训练太累,偷吃的时候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才听到教官说话。” “你的话并不能打消我的怀疑。”陆云泽不敢轻信任何人,谁知道要是说点什么,会不会转头就被卖了! “十四岁时,海边训练,你被最好的朋友在后背刺了一刀,是我将你从海里救上来,放在岸边的。” 陆云泽想起自己和最好的朋友在海里飘荡,为了一点饮水,他从后面给了自己一刀,把自己踹进水中。后来被海水冲到岸边,送回基地抢救才活下来。怪不得在海里半昏迷的时候,感觉像是有条海豚拖着自己到海边,原来不是海豚,而是五号这个胖子。 “你把三十六号当成朋友,可他一直憋着劲要弄死你。自从你在海边活着回来,他怕你报复,日思夜想要弄死你,联合了我、四十三号、二十九号一起动手,准备杀你,是我偷袭了二十九号,杀死四十三号,否则你在围攻下必死无疑。” 那次的事情对于陆云泽来说像是个逗比在演戏。自己被三十六号骗到基地的后山,他说是给自己道歉,结果却是扬言要杀自己,还让四十三号、二十九号等人出来。可他叫唤了好久,也没有人出来,最终被陆云泽所杀。 那天之后,陆云泽得知四十三号和二十九号失踪,五号重伤。当时大家都猜到四十三号和二十九号被五号杀了,至于原因,没人想知道,在基地里人命如草芥,死了就死了,没人关心。基地也不管,他们只要强者。 “你被安排刺杀谢婉儿,回去怎么说?”陆云泽本来准备好和五号大战一场,基地发布的任务必须完成,如果完成不了,就会被基地惩罚,最严重的要被抹杀,基地不养废物。之前他不管五号死活,要么和自己战斗,一决生死,要么回到基地复命,看看能不能逃过一劫。现在却不能让五号直接回去,要是真被基地下令处死,就太对不起朋友了! “自从宛城开战,基地管得不像是以前那么严了!一号、二号都被派去宛城了。三号去了南京,很多正在训练的新人也都被派了出去,基地缺人执行任务,对失败人员的惩罚没那么严重。何况我这次出来,就没想再回基地。” “你知道基地的地址吗?”陆云泽旋即问。 “基地出入需要戴头套的规矩没变,我不知道基地地址。只是基地人少了很多,就连教官和守卫都离开不少,基地属于半运转状态。你打听基地的位置是想要对付基地吗?” “我还没疯,我想查一些信息,不知道基地有没有。”陆云泽还没疯,就凭他和基地对抗,绝对死无全尸。 “我回去查。”五号毫不犹豫地为了陆云泽而放弃逃离基地。 “你要离开基地,别再回去了!我另外想办法。”陆云泽不能因为自己想调查,而让五号回到险地,虽说基地对失败人员的惩罚没以前重,但谁知道基地会不会抽疯,就算不抹杀,切一根手指头也不行呀! “在基地这些年要不是你帮助过我,我为了报恩才坚持下来,恐怕早就死了!别说回基地查资料,就算你想消灭基地,我也陪你一起去。” “好兄弟。”陆云泽感激地点了点头,不再推拒,道:“我想查三个人。一个人叫做周友全,日本名是山口道义。另一个人就是我的化身陆云泽,日本名不知道。最后一个是前阵子因为牵扯弑父案件的窦元华。你回基地要小心,查不到他们的资料也没关系。”如果在基地里查到他们的资料,说明屠龙计划和基地肯定有紧密的关系。 “好。我这就回去,如果有消息我找机会告诉你。” “小心些。” “你也是。打我一枪。”五号为了方便回基地,并且能够找机会查资料,必须要受伤才行。 陆云泽也知道对他开枪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五号被打伤,还有足够理由的话,基地也不会惩罚,但他还是有些下不了手。 “你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沈丘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才追过来。 “好机会,当着他们的面打我一枪,我回去好交代。这个位置。”五号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避开内脏的位置。 “保重。”陆云泽没时间迟疑,对着五号的旁边开火。 五号也对着陆云泽的身旁开火,两人得把沈丘吸引过来,让沈丘等人误以为五号是和他们的战斗中负伤逃走。到时基地知道五号因和多人交火而负伤,也不好怪罪。 两人打得欢快,沈丘带人赶到,没有第一时间开火,反而问道:“副座,敌人是谁?” “神秘基地的余孽,消灭他。” 沈丘一惊,他们一直搜寻余孽,就是为了掩盖他们的错事。听说是基地余孽,立即不废话,掏枪就上。 五号是灵活的胖子,要不是不想杀人,沈丘他们根本不是对手。陆云泽找了机会,瞄准胖子的大肚子,打了过去。 子弹打中五号,溅出来的血并不多,实在是他的油膘太厚了! 沈丘等人见五号受伤,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更猛烈地开火。他们打了一阵,沈丘发现对方不还击了! “停火。”沈丘看向陆云泽。 “去看看。”陆云泽躲在藏身处没动,让其他人前去。 沈丘带人轻手轻脚地靠近,到达五号躲藏的位置才跳出来,不管看没看到人,先一顿乱枪。 “队长,人跑了!” 沈丘发现墙边有血迹,还有一些白色的东西,沈丘伸手摸了一些,滑腻腻的,好像是油。沈丘想起油可能是胖子身上的,连忙擦掉。 “副座,没抓到人。” “他受伤了,跑不远,你带人继续追,一定要将他抓到,我们也许可以通过他抓到其他余孽。”陆云泽不怕其他人找到五号,就算五号受伤,其他人也是送死。 沈丘带人离开的时候,偷偷地打量陆云泽,感觉他就像是一团迷雾。 陆云泽回到医院时,这里已经恢复平静,大量巡捕赶到,将帮派分子赶走,医护人员默默收拾着损坏的物品。 邵阳的办公室内,谢婉儿捧着一杯热水,温暖身体,抵抗心中的恐惧。 井上云子靠在墙边,不屑地看着谢婉儿。这样一位弱质芊芊的富家小姐,怎么配和六号在一起? 比起谢婉儿,她这会儿对邵阳的背景更感兴趣。 “邵医生的表现很勇敢。” 邵阳谦虚地笑道:“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职工作。” 第六十四章 正规军进入上海 “程琳小姐,我已经安全,你可以回去了!”谢婉儿直接下了逐客令。 “陆云泽让我保护你。我只能听他的。”井上云子道。 “你在这里我更感觉不安全。”谢婉儿还没忘记上次井上云子绑架她时,是怎么对她的。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给她一枪。 “难道谢小姐认为我会杀了你吗?”井上云子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敢吗?你不是还要在陆云泽的面前装好人?”谢婉儿毫不屈服地反驳回去。 双方剑拔弩张之时,陆云泽走了进来,看到谢婉儿还安全,松了口气,发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你没受伤吧!”井上云子来到陆云泽的面前,仔细查看,紧张地用手摸他的胸口。 谢婉儿气得瞪向陆云泽,陆云泽尴尬地拉下井上云子的手。 “没有。杀手被我打伤,逃走。沈丘带人去追了。” 井上云子的眼睛明显闪烁了一下,似不相信这样的结果。 “邵医生,我先走了。”谢婉儿跟邵阳打了声招呼,向门口走去,却没有直接开门离开,而是忽然顿住脚步,不乐意地看向陆云泽,“你还不走?” 陆云泽愣了下,井上云子却先反应过来,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口,道:“注意安全,把谢小姐安全地送到家再离开。” “我先走了。”井上云子踮起脚,想要在陆云泽的腮边落下一个吻。谢婉儿见状,一下子急了,伸手就挡了去。动作之快,仿佛也是练家子。 井上云子的吻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谢婉儿的手背上。谢婉儿成功地隔开了井上云子对陆云泽的侵犯,自己却身体不稳地斜着倒了下去。好在陆云泽身手利落地抱住了她。 井上云子被她倒下的身体撞得后退两步,气得脸都青了。 邵阳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这小丫头还真是有趣。 井上云子强撑起一抹笑,对陆云泽说:“我先走了。” 话落,她便快步向门外冲去。 陆云泽扶好谢婉儿,担忧地看向门口。 “舍不得也不许和她一起走。”谢婉儿霸道地说:“陆云泽,我告诉你,你现在还是陆云泽,演戏一定要专业。” 陆云泽叹了声,看向在一旁看笑话的邵阳,白了他一眼。 他不是担心井上云子,她那样的高手,出去了也不会有危险。他只是想起五号说的话,怕谢婉儿刺激到她,她会更加对付谢婉儿。 邵阳不再笑,正经地问道:“谁要暗杀婉儿?还是特高课的人?” “开枪的胖子是五号,基地的杀手。基地不会平白无故派杀手出来执行任务,肯定是日本人下的命令。”陆云泽肯定地说。 “日本人要是不断派杀手,谢小姐恐怕很难躲过去。”邵阳对谢婉儿的安全表示担忧。 陆云泽没法一直保护谢婉儿,转身劝道:“你最近先不要写反日的文章,暂时低调些,避过这阵风头就好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不会因为死亡而退缩,中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因为怕死而退缩,永远也打退不了侵略者。”谢婉儿认真地道。 陆云泽佩服谢婉儿的勇气,这个在体力上,身手上都远不如他们的女孩,在精神上的坚毅总是让他惊讶。 “对了,窦元发托我将这个给你。”谢婉儿见没外人了,才拿出一本日记。 陆云泽接过来,问道:“你看了吗?” “我看了一些,是窦信平的日记。窦元发二姨太死之前交给他的,他想要给你,又不知道去哪找你,就找我转交了。” 陆云泽打开日记本,这本日记是近期的,最开始都是商场的一些事,最后一天记载的事情是他和医生朋友聊天,谈起血型遗传的事情,得知两个a型血绝对生不出来b型血的孩子。他和大老婆都是a型血,而窦元华却是b型血。那是他小时候从墙上摔下来后输血才知道的,窦信平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以免再有这种情况输错血,危害到孩子的生命。窦信平因此怀疑窦元华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方面偷偷验了血型,另一方面又找当初接生的医生,想要知道是不是孩子抱错了!毕竟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一直隐瞒,怕引起家庭不和。 窦信平的记录到此为止,至于血型的化验结果,还是找接生医生的事情都没有再写下去。 看来窦信平的死恐怕和这件事情有关,不知道是因为窦元华担心自己不是亲生,得不到家产而动手,还是另有原因。 谢婉儿探头看日记,问道:“要是按照日记上所说,窦元华根本不是窦信平亲生的,他会不会为了这本日记才杀了他的二妈?” “看来不是巧合。”邵阳呢喃。 陆云泽将日记递给邵阳,说:“有这种可能。窦信平二姨太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死因是窒息,可以确定上吊是假象,死后悬挂,致死伤是横向勒颈,喉骨被勒碎。”邵阳总结道。 “难道是窦信平的大老婆杀了二姨太?”谢婉儿问。 “不可能,女人的力气没有那么大。”陆云泽肯定地道。 “会不会是基地的人动的手?比如刚才那个胖子。”邵阳饶有兴致地道。 陆云泽听邵阳和谢婉儿分析,自己心中早就认定是五号下手。他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屠龙计划始终是悬在中国人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许下一刻就启动,自己势单力孤地调查,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查清楚,必须要加快进度,寻找帮手。 “有些事情我本来准备自己调查,不过现在时间不够,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调查什么?”谢婉儿有些激动地问。 “我从藤原直树的口中得到一个消息,日本有个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屠龙计划,陆云泽是个障碍。” “三个月灭亡中国那是日本人的痴心妄想,任何计划也做不到。”谢婉儿根本不相信。 “日本人既然喊出了这个口号,不管做得到还是做不到,都一定有周密的计划。”邵阳并没有谢婉儿的乐观,谨慎地道。 “陆云泽是屠龙计划的障碍,所以他被特高课杀死了!贺飞说他是日本人。周友全和军统合作,被我杀死,临死时说自己是日本人,叫山口道义。窦元华和基地有联系,也不是窦家亲生的。这太巧了。”陆云泽分析道。 邵阳虽然也不相信三个月灭亡中国,但不敢轻易否定屠龙计划,哪怕这个计划是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才能成功也不行,中国输不起,所以必须破坏。 “看来我们得调查一下周友全、陆云泽、窦元华的身世,看看他们有什么隐秘的联系。”邵阳叹了声,道:“我最担心的是还有第四个、第五个这样的人存在。” 陆云泽点了点头,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日本公然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说明他们的计划很可能已经启动,我们没有时间了!邵阳你负责查三人的联系,确定窦元华的身份。我想知道周友全和陆云泽为什么是日本人,是否刚生出来就被换掉,重点关注这种交换是故意是无意。” “放心,我一定查清楚。”邵阳在很多医院都有同学和朋友,相信查一些资料并不困难。 谢婉儿看他们都有工作,连忙问道:“我呢?我做什么?” “你的任务很重,这些天要藏好,避免被基地的杀手找到。”陆云泽认真地道。 “我会保护好自己。”谢婉儿郑重地应,“不会让任何人拿我牵制你们。” “好。”陆云泽难得地勾了勾唇角,心里却是散不去的担忧。 “你的事情,我也会上心调查。”邵阳道。 “谢谢。”陆云泽感激地道。 即便是很多事情,他已经想通,不管自己是哪国人,他只想阻止灭绝人性的侵略。这是人性的觉醒,无关乎种族。再则,他更相信井上云子说自己是日本人,是怕他不投靠特高课,故意欺骗他。她每次骗人都有小动作。但这一切到底不是实证。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世,可是他在乎这个身世会给谢婉儿带来什么。 陆云泽不在通宝洋行,军统内部却在紧张忙碌地运行。宋庆慈刚刚收到戴笠老板的电报,命令军统协助独立20旅秘密进入上海。 自从我国和日军在上海打了一场淞沪抗战后,我国驻军受限于《淞沪停战协定》,上海市区和周围没有任何正规陆军,市内仅有淞沪警备司令杨虎所辖上海市警察总队及江苏保安部队两个团。 日本在华北挑起卢沟桥事变后,京沪警备司令张治中将军命令钟松旅被紧急调往上海,因日本在调查上海军警情报,钟松旅在苏州待命,以备上海地区可能发生的战事。随后不久,钟松旅被更名为独立第20旅。张治中将军准备让独立20旅的第658团伪装成宪兵第13团进驻松江,第659团伪装成上海市保安总团第3团分驻吴线、淞沪警备司令部和虹桥军用机场。 宋庆慈必须配合秘密行动,不让日本人发现正规军秘密挺进上海。 第六十五章 贺飞招供 沈丘抓捕五号未归,陆云泽被怀疑,不在最好。宋庆慈带着郭鹤翔亲自前往,秘密接应,同时排除任何可疑分子,让独立20旅不被任何特务发现。 28日,陆云泽刚刚到通宝洋行,就发现内部的气氛很紧张,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饱含不满。 沈丘看到陆云泽,立刻上前道:“副座,局座找您。” 陆云泽跟随沈丘进入宋庆慈的办公室,发现宋庆慈的脸黑得像是锅底,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在喷火。 “局座,你找我。” “陆云泽,你昨天晚上回来过?” “是的,局座。”陆云泽昨天回来查了周友全几人的档案,结果除了周友全的,其他人的档案根本没有。 昨晚很多特务都去执行任务,留下值班的人不多。陆云泽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现在宋庆慈这个模样,明显是昨天晚上办的事情弄砸了!准备追究责任人。 “昨晚你没怀疑值班的人为什么少吗?” “局座,我最近没有工作,虽然看出人少,但没兴趣知道。您还是直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更好。” “今天一早,日本人派了几波人找市长、淞沪警备司令部等部门,表达了对我方保安队举动的疑虑,还询问保安团增加人数及建筑、防务等情形。”宋庆慈为了保密,带人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些保安团的人都是正规军,就连郭鹤翔都不知道。 “我不明白,这是军方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陆云泽的话在宋庆慈看来就是装傻充愣,要不是你昨晚回来,发现这里情况不对,打探到消息,并传递给井上云子,日本人怎么可能知道我方增兵的事情。 “陆云泽,如果你愿意配合,之前所做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要是你不配合,到时别怪我不留情分。”宋庆慈不打算和陆云泽兜圈子,他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局座,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陆云泽知道发生了大事,但到底是什么事? 宋庆慈盯着陆云泽,见他毫不退缩的和自己对视,气得掏出手枪,指着陆云泽,吼道:“你当我不敢杀了你吗?” 陆云泽的眼皮都不眨一下,问道:“局座,我自问没做任何对不起组织的事,不知道你杀我的理由是什么?” “你出卖情报给日本人,难道不该死吗?” “我没有出卖任何情报给日本人。我是中国人,不做汉奸的事情。”陆云泽说这话的时候腰板很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丘去开门,那人没进门,而是在沈丘耳边嘀咕了几句。沈丘的脸色大变,旋即快步走到宋庆慈的身边,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宋庆慈的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惊色。 “你先下去吧。”宋庆慈对陆云泽命令道。 “是,局座。”陆云泽转身离开宋庆慈的办公室。 宋庆慈和沈丘随后也出了办公室,向关押地下党的监狱而去。 陆云泽监视到两人的举动,直觉是要出事了。正巧,刚刚报信的人走出监狱。陆云泽在他走到无人之处,将枪抵在了他的头上。 “监狱里是不是出事了?”陆云泽质问道。 “副座,您说什么啊?监狱里没事啊!”军统特务试图不说。 “快说!要不然我毙了你!”陆云泽勾紧扳机,大有下一瞬就开枪的打算。 “副座,别开枪。就是前些日子,沈队长在医院抓的地下党,他决定招供了,说是有关于副座的事情要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这不是刚进去,局座就让我出来办事了。”军统特务为了保命,连忙解释道。 陆云泽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抬手对着他的后颈打了下去。将人打晕在地,迅速离开。 宋庆慈疾步从监狱里走了出来,脸色阴沉沉的,眼中溢满怒气。 “沈丘,你马上抓捕陆云泽。” 按宋庆慈之前的吩咐,对贺飞进行了精神攻陷。 贺飞等了数日,迟迟等不到有人来救他,即便是陆云泽也没有来看过他一眼。他在渐渐绝望中,又恰好听到了沈丘与军统特务的对话。说看来陆云泽没嫌疑通共,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贺飞的生死。 贺飞在身心都饱受折磨的日渐绝望中,选择了招供,作为报复,先抖出了陆云泽的假身份。 “是,局座。”沈丘掏枪就要去抓人。 “等等。将郭鹤翔也抓起来。” 宋庆慈本来就怀疑陆云泽是假的,要不是郭鹤翔,也不会任凭陆云泽这么久还在军统里。很明显,郭鹤翔和陆云泽是一伙的,这帮人都是汉奸。 沈丘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耽搁,旋即带人去实施抓捕。 只是,最后他却只押了郭鹤翔进入宋庆慈的办公室。 宋庆慈没看到陆云泽的身影,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陆云泽呢?” “没在通宝洋行中找到人,我已经派人去追了。”沈丘回道。 宋庆慈恨得直咬牙,还是让人跑了吗? 他恼怒地起身,走到郭鹤翔的面前,问道:“陆云泽会往哪跑?” “局座,我和陆云泽不熟。” 郭鹤翔很委屈地解释道:“您问错人了。也抓错人了。” “陆云泽是假冒的!你拿回来的档案为什么是假冒之人的照片?” “局座,我是冤枉的,档案我没有看,怎么知道里面是谁的照片。”郭鹤翔大声叫屈。 “没有人能换掉南京的原始档案,取档案的事情只有你知道,你亲自执行,不是你换的是谁换的?”宋庆慈已经抓狂,哪里会轻易听信郭鹤翔的辩解。 “档案的火漆都没有动,不是我。”郭鹤翔的火漆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用来撇开自己的责任。 宋庆慈的眼神一狠,他有办法让郭鹤翔张嘴。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宋庆慈的秘书走了进来,道:“局座,门外有个小孩要将这个纸条交给郭队长。”她将纸条递给宋庆慈。 宋庆慈打开纸条,上面有两个字:速逃。 宋庆慈冷冷一笑,将纸条亮给郭鹤翔看,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局座,这是有人故意冤枉我,分裂我们的计策呀!”郭鹤翔垂死挣扎,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出事了,没人会救他。 而且这个字条来的时间太凑巧,他不能不怀疑。其实他怀疑的很对,的确是有人坑他,那个人还是陆云泽。 陆云泽知道自己这一走,恐怕很难回来了。但他不能留下郭鹤翔这个祸根。军统接触太多国家机密。他在这里时,还能压制郭鹤翔一些,他走了,若不除掉郭鹤翔,他非得把国家机密都报告给特高课,到时候国家肯定损失惨重。 “沈丘,将他带下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给我撬开他的嘴。” “局座,我一定让他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沈丘压着郭鹤翔离开,郭鹤翔不停地喊:“局座,我冤枉呀!局座……” 宋庆慈想起特高课对陆云泽的暗杀,心里知道真正的陆云泽恐怕凶多吉少。 井上云子得知军统正在四处搜捕陆云泽,立刻来找南造次郎,想让陆云泽正式回归特高课。 南造次郎面对井上云子的提议,沉吟片刻,道:“他愿意回来是好事,但他在军统的时候没有给帝国提供什么有利情报,我很担心他已经叛变。目前正是帝国最重要的时刻,让他回来,如果没有寸功,恐怕会惹人非议。” “机关长,六号是最优秀的人才,他被军统通缉,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不如先让他回来,观察观察,再执行任务。” “既然他是精英,就更应该承担起重任。为了帝国的大业,每个人都要不惧危险,拿出完全的献身精神。难道我们就不危险吗?”南造次郎的神情狂热,随时可以为帝国献身的样子。 “我们随时都准备为帝国献身,但轻易牺牲是帝国的损失。”井上云子据理力争。 “六号被军统通缉,不能得到情报,他可以将谢婉儿杀了补过!”南造次郎知道谢婉儿和陆云泽的关系,也很清楚谢婉儿是激烈的反日份子。杀手就应该绝情,要是能够杀掉谢婉儿,说明六号还是杀手,还可以继续为帝国服务。一旦六号拒绝,就说明他的心不在帝国这边。 “我还是建议回到特高课后,再执行任务。如果特高课担心他的忠诚,可以让他回基地。”井上云子知道让陆云泽去杀谢婉儿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让南造次郎确认了陆云泽不会站在特高课这边,不只不会接收他,还会除之而后快。 “上面早有严令,基地不允许任何可疑的人回去。现在六号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杀了谢婉儿,回到特高课,一起为大日本帝国的荣光奋斗。另一条路,拒绝杀谢婉儿,成为大日本帝国的叛徒,被永久追杀。” “机关长这么做会让帝国忠诚的战士寒心。” “六号从来就没有忠诚过。他杀了我们多少人?要不是我帮忙,早就被军统抓起来了,可他没有提供任何一份情报,反而为了救谢婉儿打伤五号,难道这就是他的忠诚?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我是不会允许他留在世间。”南造次郎还不知道郭鹤翔已经被抓,要是知道这是陆云泽的计策,完美将郭鹤翔坑里的一个阴谋,估计这会早就爆发了! 井上云子也知道六号做的事情让南造次郎愤怒,见无法让六号直接回归特高课,只能同意南造次郎的条件。 南造次郎最后还提醒井上云子,让陆云泽杀了谢婉儿,将她的头砍下,拿过来当做证明。免得他耍出什么阴谋诡计。 第六十六章 联手调查 陆云泽为了躲避军统,躲在一个库房中,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非常安全。因为郭鹤翔被自己坑了!井上云子暴露,窦氏影片公司也去不了了,和他有关的地方也无法再用,否则条件怎么都比这好。 井上云子甩掉跟踪的人,打开仓库的小门,回头确认没人跟踪,才走了进去。 陆云泽见进来是村姑打扮的井上云子,从暗处闪身而出,“你回来了!我什么时候去特高课报到?” 既然军统待不下去了,他和邵阳商量过,去特高课或许更能接近屠龙计划。 “机关长已经同意你加入特高课,因为军统盯着,暂时不用去报到,这段时间你和我一起工作。”井上云子不慌不乱地说。 “好呀!我们终于能在一起工作了。”陆云泽看出井上云子在说谎,看来自己进特高课的事情有困难。 井上云子将买来的食物拿了出来,道:“这是我给你买的白斩鸡、松鼠桂鱼、脆皮乳鸽,你快趁热吃了!” “你也吃。”陆云泽将一个鸡腿递给井上云子。 井上云子在心里挣扎,怎么和陆云泽说,让他去杀死谢婉儿的事情。她刚答应的时候,是想着自己出手,将谢婉儿给杀了。谁知道南造次郎临时加了条件,就算是杀死谢婉儿,自己也不敢将她的头给陆云泽,陆云泽会恨死她。 陆云泽夹了块鱼,问道:“有心事?” “如果上面有任务,让你杀认识的人,你会执行吗?” “杀谁?谢婉儿?”陆云泽一下就猜到了。 “你就当是她。” “不会。”陆云泽果断地回。 “你喜欢上她了?”井上云子有些紧张。 “没有。我当她是朋友。”陆云泽回得依旧果断,他不能承认他对谢婉儿的感情,这样只能给她带来危险。 “朋友?什么叫朋友?你忘记了,你曾经最好的朋友给你的那一刀吗?”井上云子激动起来,“而且她是个抗日份子,你是日本人,和她不可能在一起。杀了她,我们一起为帝国的未来奋斗,不好吗?” “我知道我和她不可能,我不会和她在一起。” 陆云泽肯定地回复,让井上云子没有办法再纠缠于此事,但她的心里依旧不安。 井上云子有些食之无味,陆云泽不会因为死亡威胁而妥协。他不杀谢婉儿,南造次郎就会杀了他,他非但不会屈服,还会强力反击。到时候大家就真的站到对立面了! “我吃饱了,出去走走。”井上云子打算从军统偷点有用的情报,让陆云泽交给南造次郎,也许可以让南造次郎取消杀掉谢婉儿的命令。 “我担心军统找不到我会抓你,小心些。”陆云泽关切地道。曾经的情分还在,他真的不希望井上云子出事。 井上云子回到家,没等进门,穿着白色西装的梁振宁就从车内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束玫瑰。 “程琳小姐,可以赏脸吃个午饭吗?”梁振宁微笑着道。 “不可以。”井上云子没好气地回答,她把在陆云泽那里受到的气都撒在了梁振宁的身上。 “程小姐,我听说你和陆云泽的关系不错,这让我很不开心。我认为他配不上你的绝世容颜,你应该和我在一起。”梁振宁自信地说。 “滚!”井上云子要不是顾忌在大街上,早就动手打人了! 梁振宁派手下跟踪,跟踪失败后,找人调查了一番。得知陆云泽和谢婉儿是未婚夫妻,也查到陆云泽和程琳的关系非比寻常,舞会当天,程琳只和陆云泽相处过。程琳离开的时候,梁振宁发现程琳看了眼陆云泽,充分说明陆云泽在程琳心中不同寻常的地位。 梁振宁的脸色一沉,冷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想和陆云泽竞争,乖乖做我的女人。” “做梦。”井上云子断然拒绝。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没意思了!”梁振宁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可以试试。”井上云子也毫不退缩。 “那我们就看看谁妥协。”梁振宁转身离开,嘴角上翘,仿佛已经锁定胜局。 “该死的混蛋。”井上云子很想一枪毙了这家伙。 陆云泽逃走对军统上海站来说是件大事,但对于全中国来说,什么都算不上,这天发生了更重大的事情。 当日夜间,陆云泽没有找到,全国人民都从广播中听到最新战报,一个令人伤痛的战报。 今日凌晨,日军按预定计划发动总攻。香月清司指挥云集到北平周围的朝鲜军第20师团,关东军独立混成第1、第11旅团,中国驻屯军步兵旅团约1万人,在100余门大炮和装甲车配合、数十架飞机掩护下,向驻守在北平四郊的南苑、北苑、西苑的中国第29军第132、37、38师发起全面攻击。 战斗一打响,炮火就集中于南苑阵地南面的学兵团驻地。随后,日军突入国民党军队的阵地中,残存的学兵们宁死不屈,与日军展开白刃战,在佟麟阁率教导团赶来增援之前,近千名学兵牺牲于此役,伤亡十倍于日军。这些死在肉搏战中的学兵,都是北平各大学、中学的学生,他们的驻地在南苑兵营的南部,是日军攻击可能性最小的地方。当日军扑向南苑的时候,学生们领到枪才刚刚几个小时!年轻的他们连枪响要卧倒都不知道,以十条命换一条命的代价和日军拼刺刀。学兵团1600多人,活着回到北平的只有600人,牺牲的学生没有多少留下姓名。同时,第29军副军长佟麟阁、第132师师长赵登禹壮烈殉国。 全国人民因为日军的进攻,再次掀起抗日的巨潮。日军在7月9日、11日、19日,日本华北驻屯军与冀察当局三次达成的协议,通过“现地谈判”麻痹南京政府和宋哲元,使日军赢得了增兵华北的时间,增调国内5个师约20万人到中国。 军统的人要比普通人了解更多,29军虽然被麻痹,但他们抗日的决心还是有的,以佟麟阁、赵登禹的强悍,不可能被日军一天打败,连性命都丢掉。日军以优势兵力攻击整个防线最薄弱的地方,要说没有人出卖,傻子都不信。肯定有人将29军的作战计划,兵力配置秘密卖给日本人,才让日军知道南苑这个弱点,加以攻击,对29军造成致命的伤害。 军部命令佟麟阁、赵登禹突围,可他们根本没有收到命令,命令直接到了日本华北驻屯军第二联队联队长萱岛的手里。当高层从幸存者口中得知佟麟阁、赵登禹没收到命令,对叛徒的憎恨已经到达了极点。而陆云泽,也成为上海站最痛恨的人,宋庆慈后悔没有早将陆云泽拿下,严刑逼供。 战斗失利让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对郭鹤翔的审讯加大了力度。郭鹤翔作为叛徒,嘴根本不严,发现日本人不可能营救自己,很快就将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只祈求不要枪毙自己,给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 宋庆慈拿到郭鹤翔的口供,发现很多坏事都是这家伙做的,和他相比,假的陆云泽简直不算什么。并且程琳果然就是井上云子,当他命令沈丘带人去抓成程琳的时候,才发现程琳已经一天没来窦氏影片公司了。 谢柏年最近很忙,他参加了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还是执行委员会121人之一。就算执行委员有那么多人,但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机构庞大,任务繁杂,工作很多,谢柏年每天回家都很晚。 谢婉儿等谢柏年回家,立刻给父亲倒了一杯茶,请父亲坐下后,连忙帮他揉肩,好个殷勤。 谢柏年闭目享受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要多少钱?” “爸,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我不要钱。” “不要钱?”谢柏年坐直身体,警惕地看着谢婉儿,道:“你要是想取消和陆云泽的婚事,免谈。” “不是啦。我想知道陆云泽是哪天生的,在哪家医院?” “你问这个做什么?”谢柏年一脸的疑惑。结婚有想知道八字的,从没听还要知道哪家医院的。 “我……我是为了体现对他的了解。”谢婉儿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借口。 “我记得是在圣玛利医院生的。” “确定吗?”谢婉儿已经从谢母那里知道是圣玛利医院,只是谢母不确定,让她再问问谢柏年。 谢柏年仔细想了想,“没错,就是圣玛利医院。” “那还记得是谁给他接生的吗?当天有没有日本人生孩子吗?” “日本人,我想想……有一个,我记得他,叫做中井义之助,假钞案的组织者。接生的医生就记不住了,太长时间,不过在当时也是出名的医生。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谢柏年疑惑地问:“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中井义之助还在上海吗?” “听说早就回国了!” “中井义之助的孩子呢?” “这个我不清楚,我和中井义之助没什么交情,只是偶尔听他们说起这个人。” “爸,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下这个人的孩子在哪?” 谢柏年再不多想也怀疑谢婉儿为什么要打听了,这些事情说起来和陆云泽有关,但关系又不大,中井义之助的孩子更是跟她八竿子打不着。 “女儿,你到底为什么打听这个?” “爸,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说实话。” “真没事,我回去睡觉了!”谢婉儿逃一样离开,生怕父亲继续追问。 谢柏年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追问,这种事情交给谢母应该更容易搞定。 第六十七章 新任务 邵阳下班后,来到医院的档案室,管理档案的刘富贵平时根本没事,很是清闲,医生根本不过来,只有小护士将每天需要保存的病例留下,放进档案室。 “邵医生,您怎么来了?”刘富贵惊讶邵阳竟然会来这里。 “遇到个疑难病例,来看看有没有借鉴的地方。”邵阳自然而然地回道。 “您可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要是您都觉得是疑难杂症,别人也治不好了。” 刘富贵赞道。 “不敢当,我有很多没遇到过的病例,需要学习,我进去找找。” “您要什么病例,我去给您找。里面长时间没整理,都是灰。” “谢谢,我自己找就可以,需要找的东西很冷僻。” 刘富贵将邵阳让进来,介绍着每个架子上都放着什么疾病的案例,方便邵阳寻找。 不是每个人的病例都有资格留存,基本上不是疑难杂症,就是高官显贵,方便以后治疗。出生的倒是都有存档,也只记录谁在这里生产,孩子是男女,接生的医生是谁。 邵阳拿起一本疑难病例翻看,刘富贵怕打扰到邵阳,回到门口。邵阳放回病例,继续查看,发现刘富贵没注意自己,走向新生儿的档案区。 每年的新生儿档案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邵阳记得陆云泽的年龄,22岁,1915年出生,民国四年。邵阳查找民国四年的记录,却找不到,只找到民国七年之后的档案,民国二年到民国七年的档案全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别的档案都有,为什么这几年的档案没有。邵阳查看其他年份,里面的内容都对,没有错漏。就是没有这几年的记录。 邵阳拿了两份病例出来,“麻烦你登记一下,这两份我带回看。” “好的。” “档案只有这里有吗?我发现有的档案缺少。” “还不是之前负责看管档案的不小心弄着了火,烧毁了一部分。”刘富贵回道。 “真可惜,这些都是珍贵的资料,前辈医生的智慧结晶。”邵阳叹道。 “没什么,烧掉的大部分都是新生儿的档案。” “被火点燃的档案一点也没有保存下来的吗?” “这个我真不清楚,当时我没来,只是听老人说的。估计没留下吧,我从来没在里面看到被烧过的病例。” “病例虽然重要,毕竟不如人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还是万幸。医院怎么处理他的?” “第二天就开除了,听说这人想不开,还投江自杀了!”刘富贵也是个八卦的性子。 “谢谢,我先走了!” 邵阳估计那人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灭口,明显是有人故意毁掉那几年的出生记录。不过这样一来,也等于给邵阳指明了方向,这几年出生的小孩可能有很多都有问题。 根据窦元华的情况来看,他很可能是日本人的孩子,被调换了!那么陆云泽和周友全也可能是这个样子。 目前都是猜测,没有证据,就算猜到还有人的孩子被换掉,也没法验证,根本都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在圣玛利医院生下的,难道让上海那几年出生的家庭都考虑下孩子是不是亲生的? 井上云子这两天一直想要得到军统的机密信息,郭鹤翔被抓,让他们没法将手伸进去,得到内部情报。就连独立20旅化装成保安团的事情,日本方面都无法确认,只知道增加了保安团,至于这些人是不是正规军,战斗力如何都是两眼一抹黑。她今天回到特高课,是因为南造次郎找她研究确认保安团的身份。 “机关长。”一身旗袍的井上云子站在南造次郎面前,完美地展现出她的体型。 南造次郎从地图前转过身,道:“保安总团第3团进入虹桥机场、淞沪警备司令部等地,明显是在防范大日本帝国的军队,严重威胁到驻上海军队的安全,破坏淞沪停战协定。经过观察,保安团成员军纪严明,武器精良,不出来和任何人接触,不像是保安团。大本营让我们确定保安3团人数,防守重点,武器装备等,确认是否由其他正规军伪装,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嗨!” 井上云子要离开的时候,南造次郎又问道:“六号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我们人手不够用,让他赶紧杀了谢婉儿归队。” “军统搜查太严,他没有机会动手。” “你让他尽快完成任务,如果缺什么装备可以说,组织会提供给他。” 井上云子认为这是个好机会,组织缺少人手,也许六号可以不用杀了谢婉儿就回来。 “机关长,谢婉儿最近消停很多,不再攻击大日本帝国。我们是否还要消灭她?她是知名人物,父亲也很有影响力,一旦杀死她,恐怕会令上海市民更加仇日。” 最近中国局势恶化。28日夜,宋哲元接受日军提出的条件,离开北平去保定,半夜12时,29军参谋长张克侠当众宣布了宋哲元的手令,29军在一点之前全部撤出北平,不许留下一兵一卒。29日,北平沦陷。30日,天津失守。 战斗失利的这么快,全国人民都认为接受日本条件的宋哲元投敌,才是导致各地失守的主要原因。人们兴起了对宋哲元的口诛笔伐。很快,又因为张自忠代理北平市长,日本人才顺利接手,认为张自忠做了汉奸,一时间举国声讨张逆自忠。 谢婉儿没有参与其中,这两天甚至连新闻都没有写。日本人认为谢婉儿终于害怕了!不敢胡乱写东西,井上云子才有机会用来说事。 南造次郎犹豫地道:“谢婉儿最近很老实,但谁能保证她一直老实,我担心放过她后,不久又会攻击我们大日本帝国。” “不排除谢婉儿之后还会攻击大日本帝国,但她也有可能因为上次的刺杀而恐惧,从此以后不在报纸上胡说。我们完全可以派人和她接触,要是她能转换立场,帮我们撰文就更好了。”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六号的考验不能取消。”南造次郎翻起桌子上的档案,上面都是一些反日活跃分子的资料。 “陆云泽杀了他,就可以回来。”南造次郎将手指点在杜月笙的头上。 井上云子了解杜月笙,这个人物很传奇,做到过华人在法租界最高的位置,公董局华董。杜月笙勾结军阀,垄断法租界鸦片提运,还杀了很多共产党。可以说是个十足的坏蛋。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几次拒绝日本人的拉拢,不但参加了上海各界抗敌后援会,任主席团成员,兼筹募委员会主任,还为共产党提供装备,只为了反抗大日本帝国。 上海人因为杜月笙在淞沪抗战的时候积极抗日,对他的印象很好。可特高课早就恨他恨得牙痒痒,想要干掉他了! 杜月笙的手下众多,每次出行都有大量门徒保护,想要杀他难度很大,这对陆云泽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 南造次郎松口,井上云子很高兴,刺杀杜月笙虽然困难,但六号没有心理障碍,行动不成问题。相信加上自己,再调用几名手下,杀死杜月笙不是不可能。 井上云子第一时间赶去找陆云泽,想要和他商量个计策,一起杀死杜月笙。 陆云泽躲在仓库里,每天除了锻炼身体也没有别的事情干,考虑着怎么进入特高课,得到基地的准确位置,查清楚屠龙计划的内容。 正在锻炼身体的陆云泽赤裸着上身,强健的体魄散发出无穷的荷尔蒙气息。 井上云子的心情很好,等陆云泽锻炼结束,拿着一条毛巾上前,想要帮陆云泽擦汗。 陆云泽躲开,接过毛巾,自顾自地擦着身上的汗水。 井上云子的表情一僵后,笑着道:“有个好消息,你只要杀了杜月笙就可以去特高课,和我一起战斗了!” 陆云泽愣住,感觉有些奇怪,不理解之前为什么不杀,反而等到现在。要知道杜月笙在淞沪抗战的时候表现特别突出。日本人因为正面和国军交手不利,想要从法租界进去,夹击19路军。英法两国默许日本人的行动,同意日本军从租界进宫。杜月笙知道后,说了一句狠话:“如果日本人利用租界打中国人,我杜月笙要在两个小时内把租界全部毁灭!”这句话让英法傻掉了,拒绝日军从租界走,使得日本放弃这个计划。可以说日本人早就看杜月笙脑袋疼,今天才决定杀掉,也算是有耐性了! “这个青帮头子被称为上海的地下皇帝,身边总是有一群人保护,非常不好下手。这两天我会看看他的保护有什么漏洞,我们再一起制定个计划,完成任务。”井上云子道。 “你只要弄清楚杜月笙的路线,我可以自己出手。”刺杀是很危险的工作,陆云泽不想让井上云子参与其中。他已经利用了她,决不能再让她因为自己而出事。 “当初在基地的时候,我们一起训练,对抗其他人,何等威风?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联手了,难道你现在不想和我一起执行任务吗?”井上云子期待地说。 陆云泽想起在基地时一起训练,他与九号一起对抗其他人,彼此照顾的场景,他们是那么的默契。他曾以为,他们会做一辈子的伙伴,在杀戮中携手走下去。 第六十八章 沈丘的怀疑 装修精致的西餐厅里,流淌着清幽的音乐。 沈丘帮温小玉拉开座椅,绅士地请她坐下。 “小玉,这家店的牛排特别好,我定了好久才订到位置。”沈丘献宝似地说。 温小玉恬静地笑笑,若细看,笑容有些不自然。 她本不想赴沈丘的约,后来想到邵阳与陆云泽,谢婉儿等人走得非常亲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帮助邵阳。沈丘是唯一一个与她走得近些的有权势的人,她想或许与他走得近些,可以帮助邵阳。 温小玉看着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上面全是英文,脸红地道:“我看不懂菜单。” 沈丘也不认识英文,听人说这家餐厅好才来的,也尴尬地道:“将你们的拿手菜上来几个。” 服务生见多了不认识英文来这里吃饭的人,也不奇怪,礼貌地问道:“请问喝哪种酒?” “你看着来。”沈丘感觉选这个地方好像错了,菜单都看不明白,弄得自己像是个土包子。 服务员离开,沈丘看着温小玉干笑,说:“这家餐厅的菜特别正宗,一会儿你好好尝尝。” 温小玉为人随和,看着他的尴尬,附和地点了点头。 “沈队长,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请我吃饭?难道抓到你们逃走的那个副座了?”温小玉急不可耐地打听陆云泽的下落,想要帮助邵阳。 沈丘端着水杯的手僵了下,放下水杯。 “没有。陆云泽那家伙不知道躲在哪个老鼠洞里,根本找不到人。” 温小玉不免失望,道:“抓不到人还有心情吃饭?” “他算什么?不值得耽误我的心情,我明天就将他抓了。”沈丘的态度很笃定,仿佛抓捕陆云泽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又吹牛,都不知道他躲在哪,怎么抓?”温小玉反驳。 “明天……哎!吃饭的时候不提工作,现在是休闲时间。”沈丘没有多说,也不知道他是成胸在竹,还是吹牛。 温小玉也不再提沈丘工作上的事情,与沈丘谈了一些医院的趣事。沈丘以为温小玉对晚餐很满意,赶紧把握机会,邀请她去看电影。温小玉以太晚为由拒绝,沈丘只能送她回家。 邵阳坐在椅子上,翻看密码本,一点点将收到的密码电报翻译过来。将内容整理出来后,窗外传来汽车的声音。邵阳来到窗边,把窗帘掀起一条小缝,朝外看去。 沈丘请温小玉下车,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目送她进屋后,才驱车离去。 邵阳回到桌前,查看翻译出来的内容。当时为陆云泽接生的医生非常有名,邵阳很快就确定了对方的名字,继续查下去,发现对方在十几年前就去日本进修了,这份情报就是邵阳请海外的同志帮忙查到的医生近况。内容显示,那位医生根本没到日本,找不到任何记录。 温小玉推开门,大声喊道:“邵大哥,我回来了!” 邵阳将纸条点燃,扔进烟灰缸中,眼看着它彻底成为灰烬,才走出房间。 “今晚约你吃饭的人是沈丘?”邵阳倒了杯茶被温小玉,在桌边坐下。 温小玉也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看着邵阳。 “邵大哥,你不是生我气了吧?” “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沈丘那个人很危险,我怕你会出事。”邵阳叹道。 温小玉大口干了一杯茶,又去倒水。 “没吃饱?”邵阳问,见她点了点头,他随即起身,“我去给你煮碗面。” “谢谢邵大哥。”温小玉立刻开心起来,像是个得到糖的孩子。 两人一起进了厨房,邵阳忙着帮温小玉煮面,温小玉则站在一边。 “对了,邵大哥,今天沈丘的反应有些奇怪。”温小玉有一句没一句地说。 “怎么奇怪了?”邵阳疑惑。 “他好像很笃定明天就能抓到陆云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温小玉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真的有问题。 “他很笃定?”邵阳对这个情报很重视,如果是真的,可能会危及到陆云泽。 “嗯。”温小玉点头如捣蒜。如果这个情报对邵阳有用,也不枉费她今晚吃得胃疼。 “而且他后来欲言又止,不肯再聊这事,好像很紧张的样子。”温小玉回忆道。 “肯定有问题。”邵阳几乎肯定地道。 “邵大哥,要不然我明天再去找沈丘,好好地问问他吧。”温小玉提议道。 “不行。你不能再去套沈丘的话。我怕你会有危险。”邵阳坚决地拒绝。 沈丘再不济,也是一名特务。而温小玉只是个单纯的姑娘。他怕温小玉一而再地接近沈丘,会给温小玉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 邵阳把面盛了出来,端出来放到餐桌上。 “你先吃面。吃完早点休息。我要出去一趟。”邵阳交代一句,快步出了家门。 邵阳打算将情报告诉谢婉儿,看看怎么能找到陆云泽,提醒他有危险。 小巷暗处,沈丘坐在车里,紧紧地盯着邵阳离开的背影,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司机问道:“队长,要跟上吗?” “跟上。”沈丘咬牙道。 温小玉在餐厅问起陆云泽的事情,引起了沈丘的怀疑。不用问,这么晚了,邵阳匆匆地离开,很可能是去见陆云泽。沈丘打算顺藤摸瓜,将陆云泽抓起来。 邵阳很快来到谢家大宅,进去后不久,又很快走了出来,不同的是进去时一个人,出来时是两个人,身边多了一个打扮漂亮的谢婉儿相伴。 邵阳开着谢家的车子和谢婉儿离开,沈丘一路命司机尾随。 很快,谢家的车子在沈丘和温小玉刚刚去过的餐厅门前停了下来。沈丘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不去找陆云泽通风报信,来这里做什么?难道陆云泽藏在这家餐厅里? “你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沈丘命令司机。 司机点点头,迅速下车,走进餐厅,选了个距离邵阳最近的地方坐下,竖起耳朵,监听起来。 邵阳如一名绅士,看着优雅的谢婉儿。 “我听小玉说这家餐厅很好吃,立刻找你来这里庆祝。”邵阳开心地说:“我们偷偷在一起这么久,你一直想和陆云泽解除婚约,现在知道他是假冒的,没有婚约的束缚,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如果早知道他是假冒的,我也不用在父母的威胁下,对他曲意奉承了。现在真好。”谢婉儿喜悦地道。 “每次见你,你妈都像是防贼一样防着我,生怕我将你骗跑,你无法和陆云泽结婚。现在好了,我终于不用像是做贼一样,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你了。”邵阳握住谢婉儿放在桌子上的手,柔情蜜意。 谢婉儿下意识地挣扎一下,却在对上邵阳的视线时,害羞地低下头。 服务员将邵阳和谢婉儿点的餐端了上来,邵阳松开谢婉儿的手。 “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吧。新上的片子。据说非常好看。” “都听你的。”谢婉儿应和。 两人直到吃完离开,聊的也全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从电影到外国的歌剧,天南海北说了不少,就是没有任何重要内容。 沈丘一直在外边注视着邵阳和谢婉儿,从两人的表情来看,他们根本不像要找陆云泽的样子,脸上也没有急切的表情。 司机等邵阳和谢婉儿上车离开,才走出餐厅,回到车内。 “他们走了。跟上。”沈丘看到谢家的车子已经开远,生怕追不上。 “队长放心吧,跟不丢。”司机很有自信,他知道两人要去什么电影院,还知道看什么电影。 见汽车启动,沈丘问:“听到什么没有?” “邵阳听温小玉说这里的东西好吃,邀请谢婉儿来这里吃饭……”司机坏笑,“没想到邵医生道貌岸然的,居然和谢小姐一直在偷情。现在副座出事了,谢陆两家的婚约进行不下去了,俩人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沈丘本以为温小玉今晚是故意试探他,而邵阳随后出门,就是为了给陆云泽通风报信了。谁知道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三流的感情剧。邵阳喜欢谢婉儿,结果谢婉儿和陆云泽有婚约,两人相恋却又备受父母的阻挠。现在发现陆云泽是假的,于是开心庆祝,皆大欢喜。他们俩倒是捡到一个大便宜。 沈丘盯着邵阳和谢婉儿走进电影院,对司机道:“回去。” “不监视了?”司机有些诧异,都跟一个晚上了,就这么放弃? 沈丘不满地道:“废什么话?” 浪费了几个小时跟踪,沈丘的脾气能好就怪了!他请温小玉看电影没成功,邵阳却能成功地约谢婉儿看电影,还监视个屁,看他们秀恩爱吗?有那时间睡觉好不好。 谢婉儿和邵阳看完电影都已经是深夜,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谢婉儿坐上车,低声问道:“跟踪的人走了吗?” “走了!谢谢你。”邵阳松了口气。 他离开家门后不久,就发现有辆汽车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邵阳趁着拐弯的机会发现汽车是沈丘的,担心沈丘会怀疑温小玉,只能和谢婉儿演戏,骗过沈丘,让他以为自己出来不是为了找陆云泽。 第六十九章 九号的背叛 “沈丘会不会对你不利?”谢婉儿担心地问。 “你放心,我暂时安全。” “还找陆云泽吗?沈丘有可能因为怀疑温小玉,故意那么说的。”谢婉儿提醒道。 “我本以为你知道陆云泽躲在哪,既然你也不知道,我们无处去找,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何况沈丘虽然不再跟踪,却有可能派人埋伏在我们两家的门口,看我们什么时间回去,要是长时间不回去,可能还会引起怀疑。”邵阳分析道。 “他真过分,出事了,也不肯联络我们。”谢婉儿急得跺脚,“他不知道我们担心他吗?” “别怪他,他肯定是怕连累我们。”邵阳肯定地道:“既然沈丘他们还没抓到人,相信他一定是安全的。” “嗯。”谢婉儿点头应和,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上海很大,想要在半夜找个躲起来的人,简直是痴人说梦,只能等明天再想办法,哪怕再担心也没用,何况沈丘还很可能是故意这么说,想引陆云泽出来。 谢婉儿回家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通宝洋行门口,丫头和石头躲在旁边的胡同里,在地上画着玩,丫头期间不断地抬头看向大门。 经过邵阳的治疗和调理,丫头的病已经痊愈,又成了那个机灵的姑娘。 早上八点钟,沈丘带着十多个人离开,石头跟了上去,丫头转身往回跑,找到躲在另一个拐弯处的邵阳和谢婉儿。 “姐姐,邵医生,里面出来十多个人,我让石头跟上去了!” “你过去和石头汇合,小心点。”邵阳让丫头去找石头,他们跟在丫头的后面。 沈丘等人很快汇合整装待发的保安团,这次他们要带着一个连的人去执行任务,可见任务的重要性。这不禁让邵阳和谢婉儿更加担心陆云泽的安危,更加相信沈丘昨天与温小玉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石头是个小孩子,没人关注他,但他因为步子太小,有些跟不上。丫头追上他后,让他留在后面等谢姐姐和邵医生,先跟了上去。 幸亏这次出动的人员多,没有汽车也没有自行车,全靠步行,否则丫头也跟不上。 保安团在沈丘的命令下,分批藏了起来,沈丘也和手下躲了起来,埋伏的地方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邵阳、谢婉儿等人在距离他们三百米的地方,停下脚步,没看到陆云泽的踪迹,也没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妥。 “他们埋伏这么多人,陆云泽要是来了,根本没法逃出去,我们要提前通知他。”谢婉儿急得声音发抖,担心陆云泽会一头闯进来。 “沈丘不一定是抓陆云泽的,你不要太担心。我绕过去,到街的另一头找一找。如果看到他,我会拦下来。” 邵阳去另一边,所有人聚在一起没有用。 “姐姐,我去附近找找陆大哥。”丫头道。 “小心些,别乱跑。”谢婉儿叮嘱丫头,免得丫头没找到陆云泽,自己再丢了! 石头也想去帮忙,但他太小了,之前让他跟踪是迫不得已,而且他们还在后面跟着,现在可不行。 “石头,你陪姐姐在这里,过往的人太多,姐姐怕看漏,你帮姐姐看着点。”谢婉儿对石头道。 石头被分派了任务,立刻开心地点头,信心满满地道:“姐姐,我一定能看到大哥。” 谢婉儿与丫头相视点了点头,丫头转身离开,留下谢婉儿和石头继续蹲点守候。 华格臬路218号的杜月笙公馆大门被打开,两辆黑色汽车开了出来,前往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 陆云泽埋伏在必经之路上,井上云子在路的另一边,几名特高课的人散布在四周。 这地方挨着工厂,附近没有多少人,也没有什么住宅,方便行动。一旦开始攻击,除了前后出口,根本无处可逃,是个完美的伏击地点。 陆云泽接到信号,杜月笙的车子马上就要过来了。他检查下武器,静静注视着道路的尽头。 汽车出现在陆云泽的视线中,慢慢开到预定的伏击地点,第一辆车后座的人穿着白西装,看样子很像梁振宁。第二辆车还没有开过来,不清楚后座的人是不是杜月笙。 根据井上云子得到的情报,梁振宁陪同杜月笙去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前面车内坐的人没错,后面车里的人应该也没问题。 道路中央,一棵大树横在地上,阻挡了汽车前行。汽车停在大树前,司机走了下来,大喊道:“哪个王八蛋把树放路中间了,赶快搬走。” 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当然没人回答。 “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孙子干的,一定剥了他的皮。”司机愤怒地踹了大树两脚,喊道:“下来几个人,将树搬走。” 砰—— 一声枪响传来,司机的身体一晃,直接倒了下去。 枪响就是信号,按照之前的计划,所有人都应该冲出去,对着汽车一顿乱枪,将杜月笙打死在车里。 但陆云泽发现车内的人没有出来,白西装男人趴在后座上,车内的人根本没有反击和逃跑的动作,仿佛只要做鸵鸟就可以了。陆云泽感觉不对,躲在路边的沟渠里没动,既没有开枪,也没有冲出去。 现场诡异地安静下来,原本应该冲出来的特高课成员并没有出来,就连井上云子都没有出现。现场别说人了,就连枪声都没有,仿佛车里的人都是死的一般。 陆云泽皱起眉头,井上云子不会故意不出来的,肯定是出事了! 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所有的细节都设定得非常完美,如果说有缺点,就是动用了几名特高课的成员。陆云泽的想法是不用其他人,两个人足以,但井上云子怕杜月笙随行的门徒太多,两个人完不成任务,让杜月笙逃掉。有了特高课成员的帮忙,就可以前后夹击,让杜月笙无处可逃。 现在看来,肯定是特高课的人出了问题,才导致井上云子没有出现。 杜月笙汽车的后方不远处,井上云子站在暗处,紧紧地握着枪。南造次郎站在她的面前,阻挡着她出去。 “机关长,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井上云子的每个字都是咬牙说出去的。 “车内没有杜月笙。你出去也完不成任务。”南造次郎不甚在意地道。 “你算计我们?”井上云子惊讶地反问一句,就打算冲出去。 “他中了军统的埋伏,你现在过去也没有用。你救不了他,只能陪着他,毫无意义地牺牲。”南造次郎理所当然地道。 “埋伏?这果然是你安排的圈套,我的人都被你收买了?”井上云子气得恨不能给南造次郎一枪。 “没错,这是我的安排,你是特一课的课长,但我是机关长,所有人都必须听我的。你应该知道那个人的想法,他掌握着重要的情报,是屠龙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帝国决不允许屠龙计划失败,所以他的条件必须答应。”南造次郎不容置疑地道。 “我是不会答应的,我要去救人。”井上云子推开南造次郎,就要冲出去。 “你出去就会破坏帝国的屠龙计划,你知不知道屠龙计划已经启动,如果因为你的冲动而破坏,我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计划就会失败,之前献身的勇士也会死不瞑目,再想攻下中国,不但时间会拖延,还会不知道多牺牲多少大日本帝国勇士。你希望帝国因为你的冲动而承受这么大的代价吗?” 井上云子停下脚步,身体微微晃动,心里充满挣扎。脚步向前动了动,显然还是想救陆云泽。 “过了今夜,你明天就是南造云子。”南造次郎的眼中满溢着势在必行的自信。 井上云子惊讶地看向南造次郎,泪水滚出眼眶,嘲讽地笑了。 “机关长为了满足那个人的心愿,连我这颗刻意制造出来的棋子都可以回到南造家了?我还以为,机关长会一辈子都不认我这个耻辱。”井上云子激动地说。 南造次郎转过身,拍了拍井上云子的肩膀,道:“不,你从来都不是耻辱。你是我大日本帝国制造出来的最锋利的武器。南造家以你为荣。” “像六号一样,没用了就舍弃的武器吗?”井上云子讽刺地反问。 “是六号先背叛大日本帝国的。中国狼,注定养不熟。”南造次郎恨得一咬牙,看向井上云子,“可是你不同,你有着尊贵的日本血统,你是我南造次郎的女儿。” 井上云子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神万分挣扎。 “我知道委屈你了,但你的牺牲会保护更多勇士的性命,更快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这是我南造家该做的。反之,我南造家绝对容不得背叛大日本帝国的叛徒。”南造次郎将手扶在井上云子的肩上,“我的女儿,想不想明天开始成为南造云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井上云子眼中的泪水凝住,心想要不顾一切地奔向陆云泽,脚下去好似钉了钉子,无法移动。回归南造家,是她在基地里艰难求生存的唯一目的。她一直等着这一天,她将之视为最高荣誉。可是,现在,她却要用放弃心爱的男人去换这一次机会…… 大批保安团士兵从躲藏的地方冲出来,道路两边被彻底封死,工厂的高墙上也出现无数端着枪的士兵,一时间枪口瞄准汽车的方向。 “走吧!跟我一起回到南造家。”南造次郎转身离开,坐进汽车中,车门没有关闭,等待着井上云子上车。 “陆云泽,投降吧!你跑不了了!”沈丘大声劝降。 井上云子抹掉脸上的泪水,咬咬牙,快步进入车中。她怕走慢一步,自己就会迟疑,会后悔。 南造次郎满意地笑了笑,命令司机道:“开车。” 南造次郎带着井上云子离开,特高课的成员大部分撤退,只留下少部分人等待最终的结果。 第七十章 陆云泽被抓 丫头没找到陆云泽的身影,听到枪声,快速跑回谢婉儿的身边。她的脸上布满了担忧。 “陆大哥不会有事吧?”丫头小声问。 谢婉儿握着丫头的手,安慰道:“没事,一定和陆云泽无关。他向来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沈丘的声音传过来时,丫头和石头顿时就急了!挣扎着要去救陆云泽。谢婉儿死死地拉住他们,“那么多人包围,你们去了有什么用?也救不出你们的陆大哥。” “救不出也要救,哪怕是死,我也要和陆大哥死在一起。”丫头像是头愤怒的母豹子。 石头挣脱不开,一口咬在谢婉儿的手上。谢婉儿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却还是不肯松手。 “我不能让你们去,你们如果出事了,他会伤心的。”谢婉儿坚持地道。 她也想去救他,她的担心不比别人少。但她不能冲动,她怕冲动会给他带来更糟糕的结果。 “陆大哥救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和他一起死吗?我们都没有看到陆大哥进去,他根本就没在里面,要是你们冲过去被抓住,成为被威胁陆大哥的把柄,到时你们的陆大哥才真有危险。别忘了还有邵医生,他很可能已经拦住陆大哥了!”谢婉儿的声音哽咽、颤抖,可见她说这话时,一点信心都没有。 咸腥的鲜血流入石头的口中,石头才发现谢婉儿的手已经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他不想咬谢婉儿,只是想让她放手,血腥的味道吓得石头松开嘴。 “陆大哥真的没在里面吗?”丫头问。 丫头和石头的年纪毕竟还小,有些信了谢婉儿的话。 “不管陆云泽在不在里面,哪怕是被抓了,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救出来。”谢婉儿狠狠地发誓,她现在不冲进去,不过是想保全日后救他的实力。 “婉儿姐姐,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救陆大哥。”丫头的心中又充满了希望。 谢婉儿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却仍然悬着。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陆云泽被邵阳拦下,没有进入包围圈。 陆云泽躲在沟里面,发现无处可逃,前后左右都被堵得严严实实。除非抢汽车,才有一丁点机会冲出去。但所有人的枪口对着汽车,别说抢车,只要露头就可能被乱枪打死,车内的情况也不明,抢车的希望也等于零。 沈丘等了会儿,见陆云泽没有出来,大手一挥,士兵们开始缩小包围圈。 “放下武器投降,我们毕竟同僚一场,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沈丘尝试摧毁陆云泽的抵抗心理。 陆云泽没想到自己费心想要加入特高课去调查基地,还没等进入特高课,先被特高课给出卖了个干干净净。陆云泽的心中没有恨,只是担心井上云子的安全。到了这一刻,他虽然认定了被出卖,却仍然相信井上云子。 包围圈在渐渐缩小,士兵们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仔细检查,想要蒙混过去,根本不可能。很快,士兵们距离汽车只有十几米。 沈丘站在士兵们的后面,再次劝降:“出来吧!你已经没有机会逃走了!” 陆云泽从沟内走出,手中的枪指向沈丘的方向。可是,沈丘躲在人群后,根本打不到人。 士兵们的枪口全都对准陆云泽,只要他敢开枪,会被数百支枪打成筛子。 另一边,邵阳赶了回去,看到谢婉儿、丫头、石头没有冲动地过去救陆云泽,松了口气。 邵阳发现谢婉儿的手在流血,心疼地道:“你的手受伤了。我先帮你简单包扎一下。” 丫头看着谢婉儿手上的伤,很是过意不去。 邵阳拿出一条手帕,绑在谢婉儿的手上。 “你看到陆云泽了吗?”谢婉儿根本不在意自己手上的伤。 邵阳摇了摇头,他们来晚了,看来陆云早就在包围圈里了。 “也许他没来。”谢婉儿的心中还保留最后一丝希望。 保安团士兵的包围圈终于撤销,沈丘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身后是被押着的陆云泽。 “陆大哥被抓了!”丫头和石头再次激动,想要冲出去。 邵阳拦住他们,道:“你们出去有什么用?能救人吗?外边有几百条枪。陆云泽都不是对手,你们比他更厉害吗?” 谢婉儿也连忙过来拉住两个孩子,眼睛却是看向陆云泽的方向,泪眼蒙眬。 “陆云泽虽然被抓,但他现在还很安全,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从长计议,想办法营救他。”邵阳道。 “邵医生,你一定会救陆大哥的,对吗?”丫头的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我保证,我一定会救陆云泽。”邵阳郑重地发誓。 谢婉儿、丫头、石头全都感激地看向邵阳,将他的话当成了唯一的希望。让邵阳倍感压力。想从军统的监狱中救人,又岂会那么容易?只是,不管有多难,他都会拼尽全力一试。 沈丘为了避免陆云泽逃走,一群人押着他返回通宝洋行,让他没有丝毫逃走的机会。 审讯室里,陆云泽被几道绳索绑在柱子上,生怕他跑了。 最先进来审问的人不是他想象中的宋庆慈,也不是沈丘,竟是梁振宁。 身穿白色西装的梁振宁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看到陆云泽被绑的样子,笑道:“六号,你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吧?” 陆云泽注视着梁振宁,问道:“井上云子怎么样了?” “啧啧啧,还真是痴情。”梁振宁略带嘲讽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她呢?你放心,她没事,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她的。” “别让我出去,否则你死定了!”陆云泽认为井上云子受到了逼供,才能让梁振宁知道自己是六号的事情。 郭鹤翔在特高课的指示下换了陆云泽的档案,但他不知道陆云泽是六号。可以说除了邵阳等人,军统这边应该没人知道。特高课那边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多,只有南造次郎、井上云子等高层。井上云子和自己一起行动,但她没有出现,梁振宁又知道自己是六号,综合一切,只能是井上云子被抓了。 “你没有那一天的。”梁振宁志得意满,不认为陆云泽还能活下来。 梁振宁忽然坏坏一笑,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被抓?” 陆云泽转头不看他,这种人越是搭理他,他越是高兴,越是洋洋自得。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寻成就感,简直是做梦! 梁振宁转到陆云泽的面前,不看着自己可不行。要是不把事情说出来,自己怎么能爽利呢? “你知道我喜欢井上云子,一直在追求她,是不是早就想杀了我?她那么漂亮,以后我会好好呵护她的。” 梁振宁的淫笑让陆云泽对他怒目而视,如果眼神能杀人,梁振宁已经被陆云泽千刀万剐。 “我最喜欢看到敌人想杀我却奈何不了我的样子。你看看你,像是条可怜虫。求求我,兴许我能让你活下来。”梁振宁见陆云泽没反应,继续道:“宋庆慈告诉我,井上云子是特高课的课长。你以为我知道了她的身份,还会不防着她吗?她为了试探杜先生的行踪,上了我的床。啧啧啧,那光滑的皮肤,不管是摸起来,还是亲起来,都嫩极了。” “你混蛋!”陆云泽红了一双眼,像只发怒的老虎,拼命地挣扎。 “我就猜到了她不怀好意,故意告诉她假消息,让你们自投罗网。没想到吧!军统是我通知的,你是被我的计策抓到的。”梁正宁走上前一步,捏住陆云泽的脸颊,狠狠地用力,“我不只是睡了你的女人,还让你成为了阶下囚。就你?也配和我斗?” 陆云泽用力一甩脸,甩开梁正宁的手。 “如果云子有事,我会一片片地将你的肉割下来。”陆云泽咬牙切齿,狠狠地发誓。 “放心,她和我在一起不会少一块肉的。说不准哪天她的肚子里就会多一块肉。”梁振宁不断刺激陆云泽。 陆云泽挣扎着,想杀死梁振宁,但绳子绑得很紧,根本挣脱不开。 “你想打我?”梁振宁将脸探过去,距离陆云泽很近,奈何他的手被绑着,根本碰不到他。 陆云泽激动地探头咬过去,差点咬中梁振宁的耳朵。 梁振宁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随后恼羞成怒,冲过去重重地打向陆云泽的肚子。 梁振宁的拳头很重,陆云泽感觉肠子都纠结在一起。 “用拳头打你都脏了我的手。”梁振宁拿起墙上挂着的鞭子,对着陆云泽的身体狠狠抽了下去。 一鞭接着一鞭,狠狠地落下。 陆云泽被打得皮开肉绽,却紧闭着嘴唇,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 梁振宁很不爽,没有敌人的惨叫怎么行,他更加用力地抽打,直到气喘吁吁。 “很好。我就欣赏耐打的。等我歇一会儿再打。” 陆云泽吐了一下口中的鲜血,嘲讽道:“你真是个娘们,给我挠痒痒吗?” “还有精神说话,不错。你肯定以为我抓了井上云子,是吗?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没有。” 梁振宁的话让陆云泽的脸色一变,没被抓,怎么可能。如果不是被抓,她不会不出现的。 第七十一章 人口失踪案 “井上云子从我这里得到了假情报,即将踏入包围圈时看到保安团的人,她本来能够救你,但她选择丢下你逃走了。你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吗?我看你想多了,你对她来说,屁都算不上。保安团没合围的时候连通知你一声都没有,就直接逃走了。还让人打了一枪,用你牢牢吸引保安团的注意力。” 陆云泽不相信梁振宁的话,这不是真的,九号不会故意丢下自己。 “不相信,那你就继续幻想吧!” 梁振宁希望陆云泽对井上云子失望,哪怕陆云泽活不了多久,他也要让他尝尝,被在意的人出卖的滋味。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宋庆慈带沈丘走了进来,看到陆云泽被打得浑身是血,宋庆慈沉了脸,问道:“梁公子,谈完了吗?” 虽然宋庆慈并不心疼陆云泽,但梁振宁越权审问他的犯人,也让他很不爽。 梁振宁看出了宋庆慈的不悦,也不在意,随手将鞭子扔到一边。 “暂时谈完了,等过两天我再找他继续聊。局座可不要太快弄死他。” 宋庆慈让沈丘送梁振宁离开。宋庆慈看了陆云泽一会儿,道:“我真没想到,军统副站长竟然被大名鼎鼎的杀手六号代替了。” 陆云泽看了眼宋庆慈,问道:“抓住我很开心?” “你简直是我执掌上海站后的耻辱,竟然在我的眼皮子下面藏了这么久。”宋庆慈恨得咬牙切齿。 陆云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出动这么多人抓我,我很荣幸。” “六号的大名让我不得不谨慎。我不想对你用刑,你如果也不想吃苦头,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 “你想知道什么?”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原本剿灭的基地是假的。”宋庆慈目光锐利地盯视陆云泽,“真的基地在哪?” “我不知道。” “第一个问题就不配合,让我们的谈话怎么友好进行下去?我希望你回答的时候好好想一想。” “我们每次进出基地都会被人戴上头套再带进去,没有任何一名杀手知道基地的位置。只有特高课的人才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们。” “我要确定你和他们的答案是否一致。”宋庆慈没有抓到其他人,并不影响他诈陆云泽。 特高课放弃陆云泽,就是因为陆云泽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基地的地址,对特高课也没什么了解,只知道井上云子是杀手九号。但这点根本没用,井上云子本身就是特高课特一课的课长,是否多个杀手的身份完全无关紧要。 陆云泽从宋庆慈的表情中看不出井上云子是否被抓,他想知道井上云子是否安全,才和宋庆慈说话。但现在,有个疑问无法解答,“你怎么知道我是六号?” 宋庆慈不紧不慢地道:“梁公子追求女人还是有一手的。井上云子已经决定为军统服务,弃暗投明,而你的身份就是她说的。” 陆云泽的脸色大变,倒不是相信井上云子出卖自己,而是因为宋庆慈和梁振宁的话有出入。梁振宁的意思是自己骗了井上云子,让自己进入陷阱。宋庆慈的意思是梁振宁让井上云子投靠了军统。这两个说法明显是相冲的。而且井上云子对特高课忠心耿耿,都不愿意和自己离开,怎么可能背叛? “我不相信。”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就算你再不愿意承认也没用。你在春晖药铺救了地下党,杀了藤原直树,没错吧?我们现在还是谈谈被你救的地下党是谁吧。”宋庆慈明显知道很多事,而这些事情确实是井上云子才知道的。 陆云泽闭上嘴,不再说话。 “你到底在为谁保密?九号?井上云子将一切都说了,你保密有什么用?还有郭鹤翔,他也什么都说了。我知道很多事都是他做的,和你无关。你没伤害到军统,我也没必要非得杀你。好好和我配合,将知道的都说了,我可以放你离开,如何?”宋庆慈企图在精神上攻陷陆云泽,消磨他的抵抗意志,陆云泽却根本不肯开口。 宋庆慈见陆云泽不说话,将皮鞭捡起来,在手中把玩,“你从基地出来没多久,知道的事情有限。为什么不说说这段日子的经历呢?那些人不过是你刚刚认识,没有感情的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云泽这回不但闭嘴,连眼睛都闭上了,不再搭理宋庆慈。他经历过严苛的训练,意志坚定。宋庆慈说的对,谢婉儿和邵阳他们,不过是他认识不久的人。可是,他们却彻底地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他不后悔,他也不希望他的出现改变谢婉儿的人生轨迹。他希望她可以永远地活在阳光下…… “看来你是不打算配合了。那我就看看你能挺多久。”宋庆慈将皮鞭交给沈丘,走出审讯室。 沈丘握着皮鞭,狞笑着走向陆云泽。 丫头和石头被送回福利院,邵阳和谢婉儿在焦急地想办法。陆云泽被送进军统,得快点将人救出来。时间拖得越久,事情越扩散,就越难以解决。 谢婉儿在邵阳的办公室里转来转去,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猛地停住脚步,对邵阳道:“你快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将陆云泽救出来。” “我让人去打探情报了,先确定他的安全,再准备营救方案。”邵阳暂时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只能一步一步来。 “我以未婚妻的名义去探望,应该没问题。”谢婉儿想亲自去看。 邵阳立刻阻止,道:“不行!我们不久前还在沈丘的面前演戏,你再以未婚妻的名义去,他们会怀疑的。你放心,我能查清楚。” “我去求我爹,她在政界认识不少人,或许他能救陆云泽。”谢婉儿说着便要出门。 邵阳立刻拉住谢婉儿,摇了摇头,劝道:“你应该很清楚,你爹不会救陆云泽了。而且他身上的罪名,也不会有人敢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谢婉儿激动地大喊,一直隐忍的泪水滚出眼眶,“我已经看着他被抓了。我不能再看着他被处死。” “我会想办法。”邵阳把激动的谢婉儿抱入怀中,轻轻地抚着她颤抖的脊背。 “邵大哥,我真的好害怕,好担心。我夜里连睡觉都不敢,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他被严刑逼供,满身是血的样子。我恨不能去监狱里陪着他。”谢婉儿哽咽着哭诉。 “别怕,六号从来不是弱者,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邵阳的眼中闪过心疼,柔声安抚道。 办公室门口,温小玉的手里端着盒饭,看着办公室里的景象,酸涩地笑了笑,转身步履艰难的离开。 邵阳已经去调查,谢婉儿还是急得不知所措,不能安心。 谁能帮忙呢?谢婉儿不断将自己认识的人一个个进行排除。她平时认识的人不少,但陆云泽这次的事情可不小,恐怕没什么人会出头。欧阳乾作为探长,也许能够打探到一些消息,谢婉儿病急乱投医,立刻前去。 租界的总巡捕房,几位老太太带着小孙子哭喊着不离开,请巡捕房将她们的儿子救出来。 巡捕和老太太们解释,你们的儿子是被招工了,不是被绑架,用不着救人。你们回去,过两年儿子就回家了!老人们根本不信,流着泪说村里的年轻男女都被带走,甚至有不少老头子也被带走,要是出去务工的话怎么到现在没有个消息? 小孩子看到奶奶在哭喊,巡捕们的脾气也不是都好,威逼、恐吓并不少,吓得孩子们哇哇大哭,哭得所有人都很焦躁。要不是面前是老人和孩子,巡捕们真打算将人都关进监狱去冷静冷静,省得闹个没完。 谢婉儿来到巡捕房的时候,还以为进错地方了!这乱的,哪像是租界的巡捕房,说是菜市场都有人信。 欧阳乾躲到房间里,坐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桌上,眼不见心不烦,绝不和一群刁民说话。他们的家人不见了,管他屁事,又不是租界的事情,他们村所在的地方根本不归租界管。就算要闹,也应该去找上海政府闹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哭喊声瞬间涌了进来,欧阳乾不高兴地看过去,是手下的一名巡捕。 “赶紧关门,听着闹心,让他们快点走,闹成什么样了!”欧阳乾的语气充满不耐烦。 “探长,谢小姐来找你了!” 欧阳强兴奋地问道:“谢婉儿?” “就是谢婉儿记者。” 欧阳乾立刻将脚从桌子上拿下来,因为太着急,差点摔倒。 “还不赶紧将谢小姐请进来。”欧阳乾整理着衣服,不想让谢婉儿看到自己脏乱的一面。 巡捕出去没一分钟,又回来道:“谢小姐在哄小孩子,不进来。” “没用的东西。”欧阳乾推开巡捕,快步走了出去。 “婉儿,你怎么来了?”欧阳乾脸上带着笑容,走路带风。 “欧阳探长,我来找你是有点事情想要了解。”谢婉儿抱着刚刚哄好的小孩子。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不成问题。”欧阳乾就差拍胸脯了! 第七十二章 怕事的欧阳乾 “谢记者,孩子交给我,您和探长进屋说吧!”巡捕不忘了拍马屁,免得一群刁民影响到探长和谢记者的沟通。 那群老太太听见巡捕的话,看向谢婉儿的目光像是饿久了的狼,用与其年纪不相符的身手瞬间将谢婉儿包围。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欧阳乾被吓一跳,以为这群刁民要伤害谢婉儿,发出愤怒的咆哮。 巡捕们拿着警棍,指着老太太们大吼道:“蹲下,全都蹲下。” 孩子们再次被吓得大哭,就连谢婉儿怀里的孩子也被吓得大哭起来。老太太们整齐地跪了下来,抱着谢婉儿的大腿开哭。 巡捕们愣了!欧阳乾也傻了!只有谢婉儿明白怎么回事,当记者这么长时间,穷苦人们的无奈见得太多了!他们遭到欺凌,受到委屈后无处可诉,见到记者时就是这个样子,希望记者能够帮他们申冤。 “起来,快起来。”谢婉儿将小孩放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扶老太太。 “跪下,都跪下。”老太太们不但不起来,还让小孩也都跪下。 “记者大人,求求你行行好,帮帮我们吧!我们的家人都被抓走了,不知生死。”老太太哭得很惨。她们的老伴、儿子、女儿都被带走了。生死不明,这段时间不断地寻找,一级一级地向上反应,可家人还是生死不知,连个消息都没有。 这些老太太和孩子本不在上海,而是在杭州那边的乡下住。当时一个村子的大半的男人都出来上海务工了。这不是家乡发生了水患,几个老太太和小孩儿没地方住了,只能来上海投奔儿子和老伴。按着地址一去,才发现地址是假的,自己的家人都消失不见!有人说是被招工去赚大钱了,也有说是被征兵了,还有说是被怪物吃了。反正就是人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来生活就很艰难,家里的所有顶梁柱全都走了!只剩下老太太和孩子,怎么生活?不能干活种地,没有粮食,家人再不回来,所有人都得饿死。 “都起来,我一定帮你们。”谢婉儿泪流满面,这些人太惨了,她会尽全力来帮助这些人。 欧阳乾本来不想管这事,根本就不是他的辖区,想管也管不了。但为了给谢婉儿留下个好印象,什么也别说了!管,最起码要给谢婉儿一个管的印象,哪怕之后推脱,糊弄了这群刁民呢! “你们都起来,不要围着谢记者,巡捕房肯定会帮你们的,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 欧阳乾的表态让老太太们终于放开了谢婉儿,老太太们开始叙述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为了尽快找到家人,他们兵分几路,有人去淞沪警备司令部,有人去上海市政府,这伙人来巡捕房。还有去报社等地的,总之她们要将家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欧阳乾听得眼皮直跳,现在这么多人失踪,幕后的人眼皮都不眨一下,要是他参与进去,准保连个动静都没有,就被弄死。 “大家放心,我一定帮你们找到家人。”谢婉儿不知轻重,郑重许下承诺。 欧阳乾暗自扶额,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我的亲娘呀!这事能答应吗?这是要命的事呀! 老太太们得到承诺,千恩万谢。谢婉儿拿出身上的钱给她们,让她们先寻个落脚的地方,等她有消息,好立刻去通知她们。 欧阳乾看到老太太们离开,将谢婉儿拉到一边,道:“你怎么能答应她们?还给钱让她们留下,这是个炸弹啊!要是帮她们找人,找不到还好,找到了会死人的。” 谢婉儿怒视欧阳乾,厉声道:“她们那么可怜,家人失踪,难道我们什么不做吗?你怕死可以不管这件事,但我必须管,一定要找到他们的家人,和她们团聚。” “姑奶奶呀!你以为那些人是被抓了?还好好的在上海等你找?”欧阳乾无可奈何地道。 “什么意思?”谢婉儿不解地问。 “他们一群穷人,抓他们也不能敲诈勒索。能有的用处就两个,一个是他们的体力,卖出去当猪仔。一个就是他们的尸体。”欧阳乾肯定地道:“不管他们是生是死,你都找不到。” “即便是救不了他们,也要把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要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遇害。”谢婉儿越说越愤怒,“光天化日之下,残害百姓,还有王法吗?” “王法?哎呦,我的姑奶奶,早就变天了。还光天化日呢。”欧阳乾无奈地说:“我劝你也别沾这事。能干这种事的人,都不是善茬。我们要是查下去,碍了人家的事,我们也会被人灭口的。” 欧阳乾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又道:“你还给钱让那些老太太留下,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欧阳乾退缩的样子让谢婉儿对他无比失望。 “婉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欧阳乾受不了谢婉儿鄙视的目光,希望借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听说保安团出动抓人,想知道抓的是谁,出了什么事。”谢婉儿收拾心情,要不是因为陆云泽的安危,她真不想和欧阳乾再说一句话。 “保安团对外宣称抓捕杀手六号。”欧阳乾倒是知道这事。 保安团出动是大事,要是不事先通知列强,引发误会,可能导致战争,事先通知抓捕六号,才可以避免擦枪走火。 谢婉儿的脸色一变,军统是怎么知道陆云泽是六号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六号是个杀人狂魔,在上海犯下多起案子,暗杀多名富商。我可以和你说说案子,你报道这个比刚才的事情强太多了!”欧阳乾故意讨好地道:“多振奋人心的消息,是不?” 谢婉儿的眼中升腾起怒气,不满地瞪着欧阳乾。 “怎么还瞪我呢?”欧阳乾伸手抹了抹谢婉儿的额头,“你没事吧。你不是一向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吗?” “没事。”谢婉儿回神,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她缓解了一下情绪,问道:“保安团抓了六号,什么时候公审?” “先审讯,确定罪行才能送去审理。估计得一段时间,你正好可以分阶段报道。”欧阳乾还不知道谢婉儿要救陆云泽,满心希望谢婉儿将注意力放在六号身上,可别去碰触村里人失踪这个大地雷。 谢婉儿压下心里的难受,故作开心地问:“消息太少了,最好多写抓捕的信息和被捕后的进展,市民才愿意看,你能不能帮我了解一下。” “没问题,这点小事交给我。我在保安团认识不少哥们。”欧阳乾大包大揽,只要谢婉儿不让他管那帮老太太的事情,干啥都行。 谢婉儿不想过多和欧阳乾待在一起,她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但他被同化了,他麻木了,他甘愿现在的亡国奴生活。 谢婉儿离开巡捕房,赶往医院去找邵阳。 邵阳打听到陆云泽被抓,关在军统总部,也就是通宝洋行。据说军统现在防守严密,别说想知道里面的情况,就算在门口待得时间长一点,也会被驱赶。 救人的难度很大,总不能让所有地下党成员都冲进军统吧!那得牺牲多少人,地下党的每位成员潜伏下来都不容易,不可能为了个人而破坏这种局面。 谢婉儿到医院的时候,温小玉看出邵阳很急迫,正在请邵阳同意,让她去找沈丘打听情报。沈丘上次已经起了疑心,虽然最终什么也没查到,但再次打探,很可能会彻底让沈丘怀疑。他决不能让没做过情报工作的普通人温小玉去应对沈丘这样做情报工作的特务。 谢婉儿进屋后,发现温小玉气鼓鼓地坐在一边,不理邵阳。 “婉儿,你来了!”邵阳先招呼谢婉儿,随后道:“小玉,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婉儿说。” 温小玉点点头,沮丧地走出办公室。 “情况很不乐观,陆云泽被关押在军统,无法将人抢出来。” “我让欧阳乾去帮我打探下情况,保安团行动时,对外说的是抓捕六号。并没有提到陆云泽。他是六号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为什么军统会知道呢?”谢婉儿看着邵阳的眼中带着疑惑和怀疑。 “你不会怀疑我们组织的人吧!不可能是我们的人泄露的。别忘了特高课和基地的人也知道陆云泽的情况,也许有人投靠了军统也说不定。”邵阳就算怀疑内部有问题,也不会说出来。 “贺飞被抓了,他一向对陆云泽不满,你能保证他一定不说?”谢婉儿不免激动。 “婉儿,我们现在首要想的是解决办法。不是先怀疑自己的同志。” 他们来至不同阶层,投身到这项事业中,最忌讳的就是不信任。 “先不提谁泄露的情报,你的意思是陆云泽救不出来?”谢婉儿没心思和他多谈泄露情报的事情。 “倒也不是救不出来,只是难度很大,要知道就算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也不可能冲进军统救人。而军统的人一天没撬开陆云泽的嘴巴,就一天不会将他转移出来,想要半路救人都不可能。我们只能想办法智取。” “我们的政府真的堕落了,一个村子的人消失不见了,没人肯管,反而抓陆云泽这种爱国的人。”谢婉儿气愤地嘟囔。 “一个村子的人消失不见了?什么事?”邵阳很敏感地问。这种事情暴露出来,才可以让百姓更加认清楚,只有共产党才能带他们走向光明。 第七十三章 假基地案 谢婉儿把今天在巡捕房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会儿说起,还是愤怒不已。 她打算将这件事发表出来,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督促政府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我恐怕知道这件事。”邵阳忽然道。 “什么?你知道?”谢婉儿惊讶地问。 “陆云泽跟我提起过。”邵阳顿了顿,叹道:“那些老人的家人住的地方就是军统剿灭的基地附近。陆云泽怀疑,那些军统当时明明知道基地是假的,还是故意杀了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假冒基地的杀手。” “军统干的,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谢婉儿很吃惊,基地没找到就没找到,至于明知道是假的也剿灭,还故意用老百姓充数吗! “这事我知道一些。基地的杀手并不是只有六号出名,六号在上海留下很多案子,北平出名的是三号,南京是二号,天津是四号,好多地方都有基地杀手的踪迹。老百姓不知道这些事,杀手们也不对老百姓出手,但南京政府不能忍受基地杀手的暗杀,高官们不想死,他们担心杀手会对他们出手,于是命令戴笠查出杀手基地,剿灭。军统虽然一直找不到基地的位置,但大体位置确定在上海附近,便交给宋庆慈处理。宋庆慈要是不剿灭基地,他上海站站长的位置根本坐不稳。才会杀良冒功,假装处理了基地的事情。” “基地又没有真的被剿灭,杀手们还在,他们会继续杀人,这事瞒不了多久。”谢婉儿还是不理解。 “只要宋庆慈离开上海站长的位置高升,就算发现是假基地,那也是下任官员的事情。何况他还能借口说暗杀事件都是基地残余分子所为,新基地是另外修建,或是杀手基地有好几个,总之辩解的借口有很多,对于他来说,只要渡过眼前的难关就好。” “他明知道是假基地还剿灭。这件事情要是让南京政府知道,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老百姓被杀,他死十次都不够。我立刻写文章,将他的罪行都报道出来。”谢婉儿恨不得宋庆慈现在就被枪毙,谁让这家伙那么坏。 “等等。”邵阳的眼中闪过希望,建议道:“我们也许可以用这件事威胁宋庆慈,换取陆云泽的安全。只是,我们首要是拿到有利的证据。现在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做不了数。” “难道那些百姓的事情就这样过去,让宋庆慈逍遥法外?”谢婉儿很纠结,陆云泽的安全重要,但那些百姓也太可怜了!死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上百条人命呀!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他杀害那么多无辜百姓,必须受到审判。但事情分轻重缓急,陆云泽面临生死危机,也是破解日本屠龙计划的关键所在。一边是已经死去的人,另一边是即将受到日本人蹂躏的四万万人,我们只能先顾活着的人。只要陆云泽被放出来,我们可以再将事情公布,让宋庆慈接受正义的审判。” 死者已矣。那些人不论是真死了,还是尚在人间,都不急于一时半刻,得先将陆云泽救出来。国家就要沦陷,他们只能学着取舍。 “我和陆云泽一直在找宋庆慈制造假基地惨案的证据,让这样的人参与到抗日中来,是国人最大的不幸。”邵阳叹道:“你先去安抚那些老人家,让她们不要闹了!免得宋庆慈恼羞成怒,对这些老人下手。” 邵阳给谢婉儿安排任务,这时候老人肯定信任谢婉儿,相信她能够安抚住老人,只要暂时安抚一阵子就行了。 “我去找她们。”谢婉儿说做就做,起身离开。 她不知道去巡捕房的老人安置在哪里,却可以去市政府,淞沪警备司令部等地寻找一些,也许那几个地方的老人还没有离开。 邵阳也急匆匆离开医院,安排人手去找目击者。既然石头一家人对这件事情有所耳闻,没准就有目击证人。 邵阳带着人,挨门挨户地暗访,也没有过多的收获。但几个人和石头说的话一样,在人被抓走的当天,十几里外的一个地方发出剧烈的枪声,像是打仗一样。 宋庆慈的事情做得隐。把人丢了和枪声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也没有用,毕竟不是有效的证据。 最后其他人都已经想要放弃了,只有邵阳坚持不懈,继续在山里找人。功夫不负有心人,邵阳在多日的努力后,找到一名刚返乡回来的村民。村民回家本来是想收拾东西去广州务工,远离是非之地。对于邵阳的盘问,他支支吾吾不肯说,仓促离开。邵阳怕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再断了,便跟了上去。才发现这个村民有个十岁的儿子,患了重病。 邵阳没有计较村民的不配合,也没有对村民有任何要挟,直接将孩子送进了医院,自己主刀。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后,孩子才算是脱离了危险。 人心都是肉长的,村民到底还是感动了,将那天自己看到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邵阳。 那天,他发现士兵将一具具尸体从一个基地中搬出来,那些尸体的穿着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百姓,而且男女都有。 他继续偷看,想知道发生什么事,结果发现更令他们惊讶的事情,士兵们还给尸体换衣服,然后对着尸体再补几枪。照相后,挖了个大坑,把尸体推进去,一把大火都给烧了!村民不敢再看,过几天回去的时候,发现大坑已经填平,估计被烧的尸体都被埋了起来。后来他知道,附近有人在枪响那天凭空消失了。他吓得不轻,知道是跟他看到的事情有关。 邵阳派人保护看到军队残杀百姓的目击者。再将尸体都挖出来,确定这些人的身份。最后还要让军队的人蹦出来,才能得到最终的证据,组成完整的证据链条。 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井上云子还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没有从陆云泽被抓的愧疚中挣脱出来。 南造次郎派人调查保安团的事情进展也不顺利,没时间等井上云子自己恢复。他命人将井上云子叫来。 井上云子穿着笔挺的军装,身体站得很直,却像是没有灵魂的尸体,整个人毫无生气。 南造次郎很生气,作为帝国之花,作为他南造家的血脉,为了个中国男人就这副模样,这像什么话。他走到井上云子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吼道:“八嘎!大日本帝国的脸都给你丢尽了!马上清醒过来,去执行任务,调查新来保安团的情况。” “嗨!”井上云子的回答有气无力,明显不会尽心去完成任务 “好。既然你不想执行任务,那就先完成帝国交给你的重任,去国际饭店的709房间。”南造次郎见她不能完成调查的任务,那就只能先完成重要人物的要求了! 冒领军功,屠杀老百姓的事情可不是小事。能够成为军长、师长的人肯定没那么疯狂,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帮宋庆慈。如果说宋庆慈有帮手,那一定就是向来对他忠心耿耿,以他马首是瞻的沈丘。可是,沈丘的手下没有那么多人,他需要帮手。于是,邵阳派人监视宋庆慈的同时,也派了人监视沈丘。想看看谁会在事情闹大后,来找沈丘。 谢婉儿则找到老太太和小孩们,说服她们先离开上海,有人可能要对她们不利。老太太们不怕死,已经活了这么大岁数,家人都不见了,活和死没有区别。要不是谢婉儿用小孩子来说服她们,这些老太太能一直在上海待下去,直到饿死或是灭口的那一天。 老太太们一答应,就被地下党的人护送离开,先送到别的地方暂时落脚,等事情过去再回来。 军统留在基地附近监视的人,由邵阳派出的地下党抓住,埋尸的坑被挖开,烧焦腐烂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尸体损毁严重,无法通过手指的老茧等处来确认是否经过军事化训练。很多尸体甚至连男女都无法分辨,虽然通过骨盆大小可以知道,但这么专业的事情只有医生才行。地下党将尸体照相,保留证据,交给邵阳,在法医看来,尸体会说话。 毁尸灭迹也不能将证据完全摧毁,绝大多数的死者都可以看出来是背部中枪死亡。这种死亡方式只能是行刑,不可能发生在正面交火中。经过计算,尸体比村里被抓的人多了十几人。不知道多出的是什么人,又是从哪里抓到的。 地下党重点关注某些人身上的器物,比如烧得变形的首饰等物品。这些都是家属确认身份的重要证据。 邵阳的计划在一步一步实行,中途没有出现问题。只等军队的人跳出来,他们将人抓住,就有了和宋庆慈谈判的筹码。 通宝洋行的审讯室中,桌子上摆着松鼠桂鱼、虾子大乌参、八宝鸡、桂花肉等菜,沈丘端着酒杯,呲溜一口小酒,看向被绑着的陆云泽。 “想来点吗?” 陆云泽的身上到处都是伤,酒菜的香味刺激着他,几天里没有给他吃过什么东西,只是偶尔给喝点水,吃点东西,不让他彻底饿死。他知道,军统是想在肉体和精神全方位瓦解他。 沈丘倒满一杯酒,将酒杯放在陆云泽的鼻子前,道:“闻闻,香不香?只要你说了,就可以吃饭喝酒。” 第七十四章 温小玉主动出击 陆云泽转头不去闻醇香的酒。 “我这人一向好心,先给你尝尝吧!”沈丘将酒顺着陆云泽的胸口倒了下去。 白酒里面含有酒精,碰到伤口会产生刺激性的疼痛。陆云泽的皮肤紧绷,额头青筋暴跳,强忍着酒精带来的刺痛。 沈丘笑道:“你的酒量一杯肯定不够,我给你一壶,好好地冲个澡。” 陆云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壶下去,全身的伤口都会被酒精冲到,和千刀万剐的痛苦也差不了多少。 “来呀。正好给我消毒。”陆云泽咬牙笑着道。 沈丘接过手下递来的酒壶,慢慢地浇在陆云泽的伤口上,确保每一处都不会放过。 “舒……服……啊!再来。”陆云泽用大喊来分散疼痛的感觉。 “你喜欢就好,那就继续。”沈丘再次将一壶酒倒在陆云泽的身上。 疼痛久了,人就会麻木。陆云泽感觉这次的疼痛减轻很多,脸上甚至挤出难看的微笑,“这酒的劲道不够,弄点度数高的给爷。” 沈丘的脸黑了,对手下吼道:“没听他说吗?去弄点度数高的。” “我看你硬气到什么时候。”沈丘回去吃菜,还将香味扇过去,让陆云泽闻着,试图让他屈服在饥饿之下。 陆云泽在基地训练的时候,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没吃的,没喝的。这种小考验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沈丘酒足饭饱后,指挥手下对陆云泽进行新一轮的审讯。 宋庆慈很急,要尽快将陆云泽的嘴撬开。因为陆云泽的身份问题,他还没将陆云泽被抓的事情对外宣布,否则陆云泽父亲不管孩子真假,一定会让人将陆云泽押回南京受审。要是那样的话,他什么情报都得不到。他还想依靠陆云泽抓几个地下党呢!找到真的基地所在。若是真的基地被摧毁,就没人能追究得了他制造的假基地事件了。 沈丘审讯了几个小时,天色都暗了下来,陆云泽还是什么都不说。审讯室的刑具大都使用过,可陆云泽就是不开口。如果不是要从陆云泽的口中得到情报,他真恨不得一枪崩了他。 军统的人进入审讯室,来到沈丘的身边,低声道:“队长,有人找。” “是谁呀?”沈丘的脸色很不好,他还在审讯,不希望有人打扰。 “是赵营长,他的脸色很难看。”手下是基地知情者,估计赵营长来这里没好事。 “你们继续审,我出去看看。” 赵营长看到沈丘,立刻冲上前,埋怨道:“你可害死我了!那村子死者家里的老人来闹腾,司令部派人来查了,我该怎么办?” “别在这说。”沈丘左右看看,很多军统的人都看向这边。不理解一个营长来这里怎么慌慌张张的。 “快点想办法。”赵营长很急,马上就要调查到他的头上了。 “你去老地方等我。”沈丘去找宋庆慈想办法,命令是领导下的,他自己可解决不了。赵营长不能留在军统,迅速离开。免得别人看到,反而引起怀疑。 沈丘冲进宋庆慈的办公室时,宋庆慈正在看文件,沈丘刚要说话,宋庆慈就抬起手,制止他说话。 宋庆慈将文件看完,签字放到一边,问道:“你是因为村子的事情过来的?” “局座,那帮该死的村民家里人闹起来了!要怎么办?”沈丘说话的时候,眼中凶光闪烁,明显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人都灭口。 “既然他们自己找死,那就送她们去吧。”宋庆慈阴冷地笑着道:“对于基地的余孽不能手下留情,一个不剩,全都消灭。” “局座,警备司令部在调查这件事,怎么处理?”沈丘不能去将警备司令部的司令也干掉,他还没那么大胆子。 “不用放在心上,让赵营长也不要害怕,给我闭好嘴,别乱说话。他是配合我们抓捕基地的杀手,劳苦功高,又不是抓村民的土匪,没什么可慌的。”宋庆慈很镇定,丝毫不怕调查。 沈丘了解宋庆慈的意思,根据公文来看,赵营长是去剿灭杀手基地,和村民没有一毛钱关系,将所有人灭口后,就连指证和认出赵营长手下士兵的人都没有,根本不用怕。 沈丘却没有宋庆慈那么乐观,道:“局座。昨天有人汇报,说一群老太太去巡捕房,请欧阳乾帮忙找家人,欧阳乾也同意了!” “欧阳乾这个小子很圆滑,而且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你去将他那边的记录都拿回来销毁。”宋庆慈也不是所有人都杀,这种小人物还是能够放过的。何况欧阳乾怎么都是租界的探长,要是轻易弄死了,会让外国人不高兴的,能不杀就尽量不杀,除非他找死。 “欧阳乾做事虽然滑头,但向来负责任,想从他手上直接拿记录,他不一定给我面子。”沈丘道。 欧阳乾是不愿意得罪人,但他更不愿意为了别人,而让自己陷入到困境之中。虽然取个记录不是太大的事情,但他也想让上面的人下命令。也省得自己去废话。 宋庆慈写了个便条,递给沈丘,“将这个给他,如果他上面的人追究,可以拿出这个条子。” 沈丘接过条子,领命:“我知道了!” “速度快点,要赶在司令部查清楚之前办好所有的事情,如果欧阳乾不识抬举,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沈丘领命离开后,去找了赵营长,让他不用担心,老实闭嘴,一切尽在掌握。 监视着通宝洋行的地下党发现一身军装的赵营长进去,离开后又独自在茶馆等待,看他焦急的神情和不断看向门口的动作就知道是在等人,地下党立刻派人通知邵阳。 打扮成知识分子模样的地下党来到医院,进入邵阳的办公室。 “邵阳同志,我们发现有名营长进入军统后去了松香茶馆,看样子在等人。” “辛苦了,你先回去继续监视,我先召集人,去抓他们。如果他们先离开,你们就先把落单的营长抓起来,沈丘不用管。” 两人商议妥当,分头行动。却不想被来拿病历夹的温小玉听到他们的对话。 温小玉想起邵阳这些日子为这事的忧心,知道这事对邵阳的重要。她不想自己只是个局外人,她想要帮邵阳,让他发现她也可以跟他并肩奋斗。于是,温小玉趁着两人没出来,赶忙离开。打算去茶馆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邵阳带了两人赶到茶馆,加上外边监视的两名地下党,有了五个人,抓捕沈丘和赵营长虽然有难度,但也没有什么问题。邵阳让三名地下党进去,埋伏在赵营长的周围,既能监视,又能随时动手。 赵营长很着急,不断地看向门口,都等了这么长时间,沈丘还没有来。 邵阳也急呀!他本以为来了后,沈丘和赵营长的见面都散场了!谁知道沈丘还没有出现。 就在所有人都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沈丘终于出现在茶馆门口,不过带着十几名特务。他的出现将赵营长吓了一跳,还以为沈丘要将自己抓起来,给灭口了! 宋庆慈要是能灭口,早就将赵营长给灭口了。可现在赵营长要是死了,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当司令部的大老爷都是脑瘫呀!而且赵营长的死会令他的手下恐惧。他们也担心被灭口,到时候事情反而会扩散出去,不如让赵营长继续控制手下。 邵阳看到沈丘带这么多人来,头都大了!五个人消灭十几个特务,再抓住沈丘和赵营长,他还没这么自大。看来计划有变,只能抓住赵营长了! 沈丘让特务们在外边等着,自己走进茶馆。他和赵营长的对话不适合其他人听到。 邵阳想办法的时候,看到身穿着短款旗袍,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温小玉出现在茶馆门口,然后径直走了进去。邵阳一惊,她怎么来了? 特务们都认识温小玉,知道队长喜欢这丫头,谁也不敢拦她。 沈丘低声交代赵营长,让他不用害怕,天塌下来有高个地顶着,不会出问题。 赵营长也不多说,他还得赶紧回去,免得他营里人心惶惶。 温小玉朝着沈丘甜甜地喊道:“沈大哥。” 赵营长经过温小玉的身旁,打量她一眼,擦肩而过。 温小玉仿佛没看到赵营长,目光都不放在他的身上,直奔着沈丘而来。 赵营长走出茶馆,不搭理任何门口的特务,迅速离开。 邵阳很担心温小玉的安危,但现在要是不去抓赵营长,就错过了机会。他之前和温小玉说了,不要和沈丘谈论任何关于陆云泽的事情,更不要提出去通宝洋行参观这类的话,总之就是不谈任何沈丘工作的事情。温小玉只要听话,就不会有危险。他深深地注视一眼茶馆,带人追向赵营长。 沈丘看到温小玉惊艳的打扮,惊喜地道:“小玉,你怎么在这?” “我约了一个姐妹来喝茶。你要离开吗?”温小玉自然而然地道。 “有公务要办。”沈丘起身拿起自己的包。 “那我不耽误沈大哥办事了!再见。”温小玉走向一旁的空座。 第七十五章 温小玉之死 沈丘刚才担心温小玉来这里是有预谋的,知道自己和赵营长见面,才说要离开。可现在看来,温小玉好像不是图谋自己的,否则为什么不阻拦自己?他第一次看到温小玉穿短旗袍,高跟鞋这种性感打扮,心里有痒痒的,不过工作更重要。 温小玉好像不习惯穿高跟鞋,脚下一崴,摔倒在地上。 沈丘快步跑过去,将温小玉扶起来,问道:“摔伤了吗?” “脚好疼,我真笨,连穿高跟鞋走路都不会。”温小玉揉着脚踝,脸上充满痛苦。 “我送你去医院。”沈丘急忙道。 “不用了,你有工作要做,先去忙。我朋友也是护士,她来了能帮我处理。”温小玉说话时,满脸的痛苦之色。 温小玉越是让沈丘离开,沈丘越不愿意离开。 “没事,我让人留下等你朋友,我带你去医院。你等我一下。”沈丘出门,命令手下先去执行任务。 温小玉趁着沈丘离开,连忙打开沈丘的包。 茶馆里的地下党顿时一头冷汗,我的天呀,您也不看看时间够不够,就翻包,是怕不被抓吗? 温小玉没受过特务训练,不会计算时间,翻开包纯属是一时冲动。因为邵阳之前阻止她帮忙解救陆云泽,想要证明自己。她的手在颤抖,翻看的时候非常紧张,手脚都不好用了,还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看。见没用,才放回去。 两名地下党起身,走向门口,为温小玉争取时间,否则不等她将包恢复原样,人就得被抓。 沈丘交代先去埋伏,拦住司令部派出的调查员,等自己送温小玉到医院,再一起消灭他。沈丘要回去的时候,发现两名男子站在门口,骂骂咧咧,互相拉扯。 两人的争执阻挡了其他人进出,沈丘等了一会,发现他们没完没了,顿时喝骂道:“滚开。” “说什么呢?”两人对着沈丘怒目而视,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特务们看到有人还敢跟队长叫板,那不是找死吗!立刻围拢过来,还有人故意掀开衣服,露出里面的武器。 门口的两人脸都吓变色了!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挡路了!马上离开。” 两名地下党成功阻拦沈丘一小会儿,为温小玉赢得一些时间。温小玉成功翻到宋庆慈写的条子,知道这个有用,迅速收了起来,将包恢复原样。 沈丘没注意包,目光都放在温小玉的身上,关切地道:“我送你去医院。” “沈大哥,我没事,这会儿好多了!”温小玉想让沈丘快走。 “我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陪你坐一会儿,等你朋友来再走。”沈丘坚持地道。 温小玉的心脏差点跳出来,你还不走,我上哪弄朋友来呀! “你有工作要忙,我怎么好意思拖累你呢!”温小玉略显尴尬地说。 “没事,没事。”沈丘一副温小玉最重要的样子。 “沈大哥,你让人送我去医院就行了,我和老板说一声,一会有人来找我,就让她先回去。”温小玉逼不得已,只能去医院。 温小玉在沈丘的搀扶下和老板说了一声。此时茶馆里还剩下那名知识分子打扮的地下党。温小玉认识他,为了尽快将手中的纸条传出来,温小玉给他一个眼神,然后将纸条扔在他的身边。 地下党将纸条捡起来,当温小玉上车离开后,迅速带着纸条去找邵阳。 温小玉坐在车内,心都要跳出来了。总怕沈丘会发现自己拿了他的东西,恨不得立刻就到医院。 沈丘发现温小玉的脸色很难看,关切地问道:“很疼吗?你怎么一头都是汗。” “不疼,车里太热。”温小玉回道。 “我将窗户降下来。”沈丘讨好地降下车窗。 沈丘发现温小玉还在流汗,以为温小玉的脚太疼了!不断催促司机加速。 司机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医院,沈丘扶着温小玉进去看病。 温小玉是医院的护士,医院里的人都认识她,见她走路不方便,立刻有护士过来搀扶她,关心地问道:“小玉,伤在哪了?” “不小心脚崴了一下,多亏了沈队长将我送到医院。”温小玉小心地挪动脚步。 护士扶着温小玉坐好,去找医生。 “沈大哥,我的同事会照顾我,你去工作吧!” “等医生过来,我确定你没事的。”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在温小玉的脚踝处摸了几下,道:“还好没伤到骨头。可能是伤到筋了,上点药,休息几天就好。” “谢谢刘医生。”温小玉客气地对医生道了谢,才看向沈丘道:“沈大哥,你放心了!” “等你上完药,我送你回家休息。”沈丘温和地道。他难得有个机会和温小玉亲近。 “快别麻烦了!你去工作吧。我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了。”温小玉道。 “那好,你别乱动,有事就找你的同事帮忙。”沈丘要不是因为事情重大,都不愿意离开温小玉。 沈丘依依不舍地告别温小玉,上车命令了司机去巡捕房后,打开包找宋庆慈的条子,一会儿能不用给条子最好,要是不能,也是先将记录拿到手,之后再想办法将条子收回来。 局座写的条子不见了!沈丘翻遍了包也找不到条子在哪里,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仔细回忆,条子确实放在包里了。临出门的时候还检查了一遍,不可能存在遗漏的情况。他又查看自己的包,发现文件的方向不对。 沈丘习惯性将文件折叠放入包内,折叠开口的方向一定是朝着左边,但现在文件开口的方向却是朝着右边,明显是有人动了包。 从离开通宝洋行到进入茶馆,全程都在车上,没有人靠近过自己,不可能有人有机会偷走条子,更别提将文件换个方向放。问题只能出在茶馆里。 沈丘大喊道:“停车。” 司机一脚踩死刹车,不知道队长为什么突然间暴怒。 “开回去。” 茶馆里能够接触包的人只有两人,一个赵营长,他能接触,但是没有机会。另一个就是温小玉,现在想想她的表现,车内的情况,医生的诊断,无一不说明温小玉是最大的嫌疑人。 一切可疑都指向温小玉,沈丘就算是回头,认为温小玉偷了条子,心中还是有一些希冀。也许不是她拿的呢!也许是包掉地上,散开了,她帮我装起来的呢! 温小玉在沈丘离开后,从病床上蹦下来,飞快离开医院,回家去找邵阳,她也不知道条子有没有用,这个条子对沈丘是否重要,只想赶快回去,得到邵阳的表扬。 沈丘的车子用更快的速度返回医院,没等开到医院,就看到温小玉拎着手包,健步如飞地在路上走着。沈丘的嘴角抽搐,这么明显的情况他要是还不清楚自己被骗了,那就真不配当行动队队长了! 咯吱! 车子停在温小玉的前面,沈丘沉着脸从车内走出来。温小玉看到他,眼神缩了缩,转身就跑。 司机拦住她的去路。温小玉无路可逃,只能面对愤怒的沈丘。 沈丘盯着温小玉,一句话都不说,等着温小玉解释。温小玉已经慌了,怕得要命,吓得满头大汗。 “你动了我的包?”沈丘的声音略带嘶哑。 “没有。”温小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将局座写的条子给我。”沈丘不想对她动手,只要将条子拿出来,沈丘会放了她。 “我没拿。”温小玉咬紧牙关。 条子如果在温小玉的手中,她还有可能还给沈丘。但条子已经给了地下党,这会儿估计都到了邵阳的手中,如果说了,沈丘就会找到邵阳的身上。温小玉为了邵阳,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沈丘的表情变得阴狠,厉声道:“这个条子对我很重要,马上交出来。别逼我对你动手。” “我没有拿。”温小玉坚决否认的声音颤抖,明显是在害怕。 沈丘一把抢过温小玉的手包,将里面的东西翻个遍,没有纸条的踪迹。 “条子在哪?” 温小玉被沈丘的怒喝吓得一哆嗦,紧紧咬着红唇,不说一句话。 沈丘扑上去,将温小玉的身体搜了个遍,还是没有纸条。 这张纸条在欧阳乾手里屁事没有,在外国人手里也没事,甚至在警备司令部手中也没事。只要过了今天,将该灭口的都灭口,纸条根本不重要。但是,这个节骨眼上,纸条就很重要了。一旦邵阳掌握了纸条,村民也落入他的手中,军队中再有人开口,局座和他都会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沈丘的眼睛都红了!掐住温小玉的脖子,大吼道:“交出来,你快点交出来。” 温小玉被掐得脸色发青,不断拍打沈丘的手臂。 司机不敢阻止暴怒的沈丘,只能提醒道:“队长,再掐下去人就死了!” “我对你那么好,你却偷我的东西,想要害死我。”陷入暴怒的沈丘不但没听手下的劝告,反而更加用力。 温小玉拍打沈丘的力量越来越微弱,手最终垂了下来。 几分钟后,沈丘才清醒过来,温小玉早就没了呼吸。 “小玉,小玉。”清醒过来的沈丘慌忙摇晃温小玉的身体。 “队长,她死了!”司机提醒。 “闭嘴,前面就是医院,她会被救活的。”沈丘抱起温小玉,慌乱地朝着医院跑去。他没有想杀她,他只是痛恨她的背叛,只是害怕她把消息传出去。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把字条交出来。 第七十六章 担忧的宋庆慈 邵阳成功抓住赵营长,来不及审讯。让人先关起来,自己急急忙忙地赶回茶馆。见到三名同志,才知道温小玉假装崴脚,竟然胆大包天地偷了沈丘的东西,还让沈丘送她去医院。邵阳担心温小玉有危险,立刻带人赶往医院,在路上才看了眼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不多,只让欧阳乾将村里人的记录拿出来,落款是宋庆慈。这张纸条可以确认假基地和屠杀事件,宋庆慈是清楚的,并且是领导者。就算他想推脱不知道都没用,也不能将锅甩给别人,重要性无与伦比。 这么重要的东西,沈丘给弄丢了!要是没发现还好,一旦发现,温小玉会被抓起来的。 邵阳几人赶回医院,没等寻找温小玉的下落,就看到很多小护士哭红了眼睛。一名医生看到邵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嗡—— 邵阳感觉自己的头里仿佛有一颗炸弹爆炸了! “小玉!” 邵阳跑进急救室,看到温小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邵阳仿佛没看到站在一旁的沈丘,扑到温小玉的身旁,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呼唤。 “小玉,别睡,邵大哥来了。” 温小玉的身体已经凉了!再也不能回应邵阳的呼唤。 “小玉,你醒醒,我带你去看最喜欢的电影,你起来呀!”邵阳的声音哀怨凄悲,“只要你醒过来,邵大哥每天都回家吃饭,好不好?” 温小玉是邵家管家的孩子,与邵阳从小一起长大。后来,邵家败落,邵阳远走他乡学医,温小玉就去学护理,一路追随。前些年,她还一直习惯叫他“少爷”,后来他一再坚持,提倡他们之间的平等,她才叫了他“邵大哥”。 沈丘反应过来,拽起邵阳,拔出手枪顶在他的脑袋上。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小玉。要不是因为你,她绝不会偷我的字条。” “是你杀了小玉?”邵阳看着沈丘的眼神充满仇恨,冰冷得仿佛能将人冻结。 “杀了她的是你!是你!”沈丘不认为是自己的错,都是邵阳,都是他的错。 邵阳抓住沈丘的手枪,往旁边一掰,手指摁在他的穴位上,沈丘的手握不住枪,掉了下去。邵阳拔出自己的枪,顶在沈丘的脑袋上,道:“你给小玉陪葬吧!” 司机和另一名特务在沈丘旁边,飞快掏枪对准邵阳,大吼道:“放下枪,不许伤害队长。” 三名地下党也拿出枪,瞄准特务,道:“放下枪。” 特务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也被人拿枪指着。 沈丘的脸色发青,命令道:“开枪,杀了邵阳。” 特务还不想死。要是他们敢开枪,马上会被后面的人在身上开几个通风的窟窿。 地下党将特务的枪缴了,看着激动的邵阳,劝道:“别冲动,沈丘还有用。” 邵阳的枪口紧紧顶在沈丘的额头上,脸上的表情少有的狰狞,几次想要扣下扳机。 “将他们带走。”邵阳放弃立刻杀死沈丘为温小玉报仇。 幸亏现在是晚上,医院没有多少人,地下党的人看到沈丘在这里就知道会出事,事先让附近的人离开。两方的大吼也没有带出地下党这类的称呼。 沈丘和两名手下被带到仓库,和赵营长关在一起。赵营长已经被打了一顿,将所有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没有半点隐瞒,并且写下来,签字画押。 邵阳将沈丘绑起来,什么也不问,先是一顿毒打,用来发泄心头的愤怒。 另外两名特务怕死,没等刑讯,已经先招供,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这一夜,温小玉离开了。带着她对邵阳至深的爱。但她却给整件事情带来了巨大的转机。 国际饭店709房间,屋里没有任何灯光,井上云子像是行尸走肉般躺在床上。 房门打开,一名男子站在门口,身后是走廊的灯光,看不清楚人长什么样。井上云子早就知道这个重要人物的要求,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男子脸上带着淫笑走到床边,兴奋地将衣服脱下,压在她的身上。 井上云子恨这个男人,正是因为他,南造次郎才会放弃六号。 29军情报泄露,是因为29军宋哲元部的政务处处长潘毓桂,他开完军事部署会议后,立刻把整个作战计划、兵力配置秘密献给日军情报机构。潘毓桂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法科毕业,和日本人的关系本来就不错,又有人搭桥牵线,让潘毓桂出卖国家。 搭桥牵线,让潘毓桂出卖国家的人就是这名男子,他是屠龙计划的重要环节,手中还有很多情报可以拿出来,可以为日军的作战减少很多损失。 男人提出两个要求,如果不能达成,他就拒绝提供情报。南造次郎没法拒绝对方的条件,只能答应下来。两个条件之一是弄死陆云泽,第二个就是自己做他的女人。 井上云子知道日本女特务都要有这样的使命,从甲午战争之后,日本为了对俄情报工作,在日本高层的支持下,黑龙会开办了特务学校,重点培训女间谍,主要就是用美人计获取情报,大部分女间谍都以妓女的身份为掩护,这所学校也获得妓女间谍学校的光荣名字。 日本后来开设的特务学校对女特务都是培训成妓女,让她们去偷情报。井上云子虽然不是在这所学校培训的,也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早晚的问题,却还是让她有种屈辱的感觉。 她很想杀了身上的男人,紧握的拳头随时都想打在对方的太阳穴上,杀死对方,但长期的洗脑培训让她习惯性服从,为帝国付出一切。 终于,在男人占有她后,井上云子忽然问道:“你能不能放过六号?” 啪—— 男人甩了她一个耳光,骂道:“八格牙路,你是我的女人,不许提其他男人。” “你已经得到我了!放过六号。”井上云子坚定地再次要求。 啪—— 她再次被打了一个耳光。男人拽着她的头发,将她贴近自己的面孔,阴恻恻 地道:“你要是再敢在我的面前提起他,我会让他立刻死。” 井上云子在黑暗中愤恨地盯视着他,再次恢复成行尸走肉。 “贱人!”男人被她的反应激怒,对着她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井上云子不反抗,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可能是她想让疼痛来驱赶内心的负罪感。 六号,被特高课放弃,被最信任的自己放弃,落入军统的手中。 也许她就这样被打死也不错,不用再管帝国的事情,不用再背负成为南造家光荣的期望。 宋庆慈表面上很镇定,其实心里也紧张,要是不能灭口,事情会很麻烦。最主要的是不能让人拿到证据,否则不用戴笠老板动手,只是百姓的唾沫就能杀了他。 舆论的力量很大,尤其是这个时候,全国人民众志成城,就算是南京政府也不会强行违背人民的意愿,何况还是自己这么个站长。 他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沈丘回来复命,都没有心情去审讯陆云泽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丘还是没有回来复命,当天蒙蒙亮的时候,沈丘依旧不见踪影。反而派出去对村民执行灭口任务,销毁尸体任务的特务全都返回。 两伙人汇报的结果没有一个是好的,全是坏消息。村民消失了!找不到踪影。就连尸体都被人翻出来,全都运走了! 宋庆慈感觉到巨大的暗影笼罩自己,有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在针对自己。 沈丘,沈丘这个王八蛋在哪里。宋庆慈不甘心失败,希望沈丘能带回来点好消息。 天色终于大亮,沈丘没有回来,宋庆慈命令手下给欧阳乾打电话,询问沈丘的下落。果不出所料,沈丘没去找欧阳乾。 宋庆慈从沈丘的手下那得知沈丘去了医院,命人一打听,沈丘掐死了温小玉人,然后和邵阳一起离开,不知所踪。 邵阳自从昨天离开,没有回到医院,家里也没人,军统根本找不到邵阳的下落。 江边的棚户区,谢婉儿在约定的地方看到邵阳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一夜之间,邵阳仿佛从风流倜傥,总是处变不惊的青年才俊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人不但失去了精气神,总是挺直的背脊也弯了下去,好像真是在棚户区住了多年的劳苦大众。 谢婉儿惊讶地问道:“邵阳,你这是?” “小玉被沈丘杀害了!”泪水在邵阳的眼眶里打转。 “小玉姐姐她……”谢婉儿捂着嘴,不敢相信温小玉这个漂亮、温柔,总是善解人意的小护士一夜之间竟然天人永隔。 “沈丘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会杀害她?”谢婉儿哽咽着问。 “小玉从沈丘手中偷到了重要的证据,能够证明宋庆慈是剿灭假基地的指使者。沈丘发现证据被偷,逼问之下,杀害了小玉。”邵阳经过一夜的平复,虽然还很伤心,但他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不能将陆云泽救出来,小玉就真的白白牺牲了! 第七十七章 谈判 “沈丘人呢?”谢婉儿痛恨沈丘,竟然能够下得去手。 “他被我抓了,除了小玉被杀,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拿到充足的证据,可以威胁宋庆慈放人了。” “我去找宋庆慈谈判。” “我去。” “你去的话,宋庆慈会确定你是地下党。”谢婉儿担心地道。 “现在他也应该确定了!我昨天在医院抓的沈丘,凭着他的狡猾,应该发觉不对。何况你去和我去没有区别,宋庆慈肯定会让我们放回沈丘等人,最终的结果不会改变。”邵阳是因为一时愤怒,失去理智才会出现在沈丘的面前。要是按照计划,整场的绑架都是蒙面进行,不论是赵营长还是沈丘都不会知道绑架者的身份。 “不行,决不能放过沈丘,他杀死了小玉姐姐。”谢婉儿想让沈丘血债血偿。 “只要小玉的牺牲能将陆云泽救出来,她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陆云泽是调查出屠龙计划的关键,挽救中国的重要人物,不论是小玉,还是我牺牲,都要保证陆云泽的安全,给中国一个希望。就算暂时让沈丘回去,我也会让他去地下给小玉道歉。”邵阳红了一双眼睛,他比谁都想给温小玉报仇。但只要一想到国家存亡之际,有那么多的劳苦大众等待着他们的拯救,他就只能咬牙先放下个人恩怨。 “你代表着地下党,能配合陆云泽调查。我只是小记者,帮不上什么忙,就算需要牺牲,也是我来。”谢婉儿清楚和宋庆慈这种心狠手辣的人谈判,兴许没能压服他,就被杀了。 “我去,就这么定了!”邵阳坚持。 “我出事了,你还能想办法救我,要是你出事了,我却没有任何办法。这不是你我生死的问题,而是关系到陆云泽,关系到整个中国。我知道小玉姐姐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但你不能自暴自弃,否则救不出陆云泽,不但小玉姐姐死得没有任何价值,中国也会落入到残忍的日寇手中。” 邵阳艰难地同意了谢婉儿的决定,和她仔细研究,确定谈判的几个重点以及宋庆慈会有的反应后,才忐忑不安地放她离开。 宋庆慈在办公室里坐卧不安,仿佛屁股下面有根钉子。 这时,秘书敲响办公室的门。 “进来。” 秘书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看到宋庆慈愁眉不展,屋里全是烟,迟疑片刻。 “说。” “局座,谢婉儿来了,说要见你。” “她来干什么?不见。”宋庆慈的语气烦躁,没心情见谢婉儿。 “她说您如果不见她,就将这封信给您。”秘书将信递过去。 “不看,不看,将她撵走,要是她再废话就直接抓起来。”狂暴状态的宋庆慈懒得被其他事情打扰到自己。 “是。”秘书小心翼翼地离开,生怕惹到暴怒的局座。 “等等,把信给我。”宋庆慈感觉不对,他和谢婉儿又不熟,她为什么来找自己。是因为陆云泽,还是邵阳?不管是谁,都很重要。 宋庆慈打开信,只看了上面的几个字,眼睛微眯,道:“将人带进来。” 秘书体会到宋庆慈的意思,是带而不是请。很快,谢婉儿被两名特务押到办公室门口,不客气地推了进去。 “别碰我。”谢婉儿一脸不满,看着同样阴着脸的宋庆慈,道:“局座,你就这么招待来找你的客人?” “你们出去。”宋庆慈将手下都撵了出去,将信往桌子上一扔,问道:“这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谢婉儿面对豺狼般的宋庆慈,从内心感到恐惧,但还是梗着脖子回道:“沈丘给我的。” “谢小姐,你的家世并不足以让你和我对抗,老实交代,否则我会让你尝尝酷刑的滋味。” 宋庆慈以为很多小姑娘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做事,真到生死关头,就会暴露出本性,不敢和强硬的一方对抗。 “好呀!正好我没体验过。”谢婉儿一脸不在乎地道:“你要是愿意谈,我们就好好谈一下,如果不愿意,你随便审讯,反正有人会将真正的条子和村民、目击者、赵营长、沈丘等人一起送到高层那里,还会报道得天下皆知,看看是我死得快,还是你死得快。” 宋庆慈掏出手枪,对准谢婉儿,阴狠地道:“你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手?你的同伙都有谁?马上说出来。” 谢婉儿鄙夷地一笑,转头不看他。 “找死!”宋庆慈猛地扣下扳机。 巨大的枪声回荡在房间里,外边的特务吓了一跳,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却看到宋庆慈拿着手枪,指着谢婉儿。两人都没有伤,也不知道那一枪打到哪去了! 宋庆慈怒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特务像是被猫吓到的老鼠,用飞一般的速度逃走,还没忘记将门关上。 子弹没打中谢婉儿,只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疾风带起头发,却只是让谢婉儿的面色变了下,没有想象中的瘫倒在地,痛哭流涕。 “如果你想杀我,下次打准点。要是不想杀我,请不要浪费子弹,子弹应该是用来对付日本人的。”谢婉儿平淡的语气差点就将宋庆慈气得再对她来一枪。 “说吧。你要得到什么?”宋庆慈将枪收了起来,打算谈一下,看看怎么才能让自己躲过这一劫。 “放了陆云泽。” “不可能。他是杀手六号,杀死太多人,民愤极大,还投靠日本特高课,成为人人痛恨的汉奸,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宋庆慈义正辞严地说。 “他不是六号,就算他是的话,有您杀的人多吗?”谢婉儿不屑地说。 宋庆慈握紧拳头,道:“陆云泽不可能被放,换个条件。” “只有释放陆云泽,没有其他条件。” “你知道陆云泽是假冒的,又不想和他结婚,为什么这么卖力地帮他?” “他就是陆云泽,我当然要帮他。”谢婉儿一口咬定人没错。 “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他是杀手六号,井上云子会亲自指证他。” 谢婉儿大惊,怎么也想不到真是井上云子出卖了陆云泽,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井上云子是特高课的人,她说的话能相信吗?肯定是故意这么说,让我们自毁长城。”谢婉儿坚持,“我谢婉儿的未婚夫,我会不知道是谁吗?” “井上云子投靠军统,为我们提供情报,我当然相信她。反而是陆云泽,郭鹤翔等人全都指证他,身份确定无疑。” “有明确证据表明,六号的胸口有枪伤,可陆云泽身上有吗?他根本不是六号。”谢婉儿的话锋一转,“我的要求很简单,释放陆云泽,恢复他的名誉,否则你就陪他一起受审。” 宋庆慈皱起眉头,思考着放了陆云泽可行性的问题。陆云泽是六号的事是梁振宁传来的消息,说是井上云子提供的情报,但宋庆慈还没见到井上云子,不知道事情的真假。陆云泽并没有在军统做什么坏事,只要能证明他不是六号,倒是可以为他脱罪。放了陆云泽不是大事,自己的把柄落入到对方手中,这才是大事。否则自己会永远被对方掌控,那样的话还不如鱼死网破呢! 谈判要互相试探底线,如果一下就答应,对方会得寸进尺,不断索取。宋庆慈深知谈判的手段,道:“陆云泽的事情已经上报给戴老板,不可能改变。” 谢婉儿不懂谈判技巧,以为宋庆慈真不打算释放陆云泽。她直接站起来,强硬地道:“既然这样,你等着全中国都看到你干的好事吧!” 宋庆慈没想到谢婉儿是炮仗,一点就炸。这哪是谈判,明明就是单方面威胁。要不是谢婉儿手中有他的把柄,早就将谢婉儿抓起来,严刑逼供了! “等等!不要着急,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宋庆慈要是让谢婉儿出去,大家就没得谈了! “你答应释放陆云泽,还他清白了?”谢婉儿站在门口,一副不答应就离开的架势,明显站在上风。 “如果陆云泽不是杀手六号,有人能够证明他就是本人的话,我自然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宋庆慈道。 “你就能证明,他根本就是被人诬陷的。” “我抓了他,不可能直接推翻,必须有其他人证明。” “我能证明他是陆云泽。”谢婉儿笃定地道。 “你得想清楚,一旦陆云泽最后被证明是假的,为他证明的人也会受连累。你难道不为你的家人想想?”宋庆慈希望谢婉儿打退堂鼓,然后说出同伙是谁,只有彻底消灭所有知道自己把柄的人才是最安心的办法。 “不用想,他就是陆云泽。如果谁说他是假的,就是诬陷。”谢婉儿早就想明白了,陆云泽身系国家,为了中华民族不被万恶的日寇占领,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就算最后出事,她也会一肩扛起,不会连累家人。 “组织内很多人都知道陆云泽是假的,参与到抓捕当中。如果你确定要为他证明,你得和他办个订婚仪式。这样一来,所有人就都知道陆云泽是真的了。不过你家人也会被绑在陆云泽的身上,谁也脱不了干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宋庆慈不死心地提醒。 第七十八章 消除证据 谢婉儿考虑片刻,重重地点头,“他就是我的未婚夫陆云泽,父亲早就想让我先和他订婚了。” 宋庆慈微沉吟,见谢婉儿铁了心,只能道:“既然这样,我会放陆云泽出去。不过他出去后就要立刻辞职,不能继续留在军统。” “不行!他既然是清白的,要是马上辞职会让人怀疑。” “他是杀手,你知,我知。我不想留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何况他留在我的身边,你就不怕我对付他?”宋庆慈道。 “算了!成交!”谢婉儿也担心陆云泽有危险,索性不再坚持。 最终结果是沈丘、赵营长等人被释放。纸条不会交还,村民更不可能让宋庆慈灭口,他们会在其他地方重新生活。 任凭宋庆慈再头脑灵活,谈判技巧高超,奈何谢婉儿就会一句保住底线。 宋庆慈和谢婉儿来到审讯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鞭打的声音和特务的咆哮。 谢婉儿顾不得宋庆慈,推开审讯室的门冲了进去,大喊道:“住手!” 审讯的特务回头看向谢婉儿,脸上露出一抹轻笑,再次抡起鞭子,打在陆云泽的身上。 “我让你住手!”谢婉儿看到陆云泽身上没有一处好的皮肤,泪水忍不住地涌出,跑到他的身边。 “站住!谁让你进来的。马上出……局座。”特务们看到宋庆慈,立刻站直身体。 宋庆慈盯视着陆云泽,眼中有明显的不甘,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到手的人,现在居然要放虎归山。 谢婉儿紧紧地握住陆云泽的手,对宋庆慈道:“宋老板,还请您下令放人。” “放陆云泽下来。经过调查,陆云泽不是杀手六号,真的六号胸口有枪伤。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要副站长的职务。”宋庆慈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在特务们的耳边炸响。审讯室的特务都要给宋庆慈跪了!大哥,不能这么玩呀!我给副站长一顿打,他要是官复原职,回头不得弄死我呀! 特务哭丧着脸,帮着把陆云泽放了下来,解释道:“副座,我们也是执行任务,您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云泽被放下来后,麻木的身体已经站立不住,瘫软地向谢婉儿倒去。 谢婉儿急切地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前,哽咽着道:“没事了。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陆云泽苍白、裂开的唇瓣轻轻地挪动,唇角缓缓扬起,扶着她的肩膀,勉强站稳,注视着她,道:“谢谢你来接我回家……” 谢婉儿破涕为笑,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谢谢”。 “能走吗?”谢婉儿抽啼着,泪水不争气地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陆云泽点了点头,叹道:“恐怕这一次,你得给我当拐棍了。” “好。”谢婉儿走到一侧,扶着陆云泽,艰难地向监狱门口走去。在经过宋庆慈的身边时,陆云泽忽然停下脚步,笑着道:“谢谢局座还我清白。” 宋庆慈恨得一咬牙,手落在陆云泽的肩头,狠狠一用力,阴冷地笑着道:“回去好好休养。” 陆云泽的肩头有伤,被他捏得无比疼痛,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始终笑意盈盈的,咬牙忍下疼痛。 宋庆慈觉得无趣,松了手,看着手心的血污,愤怒直冲头顶。 陆云泽在谢婉儿的搀扶下走出监狱,特务上前为宋庆慈为他擦手,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特务的脸上。 特务被打得一个趔趄,立刻站直,惊恐地看着宋庆慈。 “局座!” 宋庆慈也不开口,眼中的愤怒却是直线飙升。 不同于他,谢婉儿扶着陆云泽走出军统的监狱,多日没有见到过太阳的陆云泽因为刺目的阳光,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又努力地睁开。他又能看到太阳了。谢婉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刻,他们都坚信那必是中国的未来。他们的付出会让所有人都自由自在地活在阳光下。 谢婉儿扶着陆云泽上了汽车,汽车缓缓驶离军统的监狱。 陆云泽忽然靠向谢婉儿的肩头,她发间的香气沁入他的鼻子里,这股子香味熟悉且令人安心。 “我想睡一会儿。”陆云泽忽然道。 “好。”谢婉儿侧头看向他,温和地笑着道:“我守着你,你睡吧。” 陆云泽过了多年如履薄冰的生活,便是夜里睡觉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随地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这是他多年来,睡的第一次安稳觉。这一觉,他睡了很长很长时间。这一觉如同他人生的分割线,彻底分割了他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陆云泽被释放,有人故意陷害的消息犹如一阵旋风在军统内部刮过。人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消息,谁陷害的,是谁想要副站长的位置。好像能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不多,最可能的就是沈丘。特务们不理解沈丘为什么一夜之间就从最受局座信任的红人变成了陷害副座的人。 邵阳此时在医院等着,看到陆云泽的伤势,他也非常吃惊。不过他发现就算这么重的伤,陆云泽的生命力还是很旺盛。 谢婉儿担忧地问道:“陆云泽的伤势严重吗?” “都是外伤,休养下就好。主要是长时间没有喝水,身体脱水,不用担心。”邵阳让护士给陆云泽上药,再次想起温小玉,平时都是她给病人上药,现在温小玉却独自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邵阳转头擦了下眼角,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谢婉儿抓住陆云泽的手,低声道:“你一定要好起来,你的命是小玉姐姐换回来的。” 沈丘和赵营长等人被宋庆慈亲自带人救了出来。宋庆慈根据谢婉儿提供的地址找到人时,发现他们被绑在仓库里,模样凄惨,尤其是沈丘,快要被打残废了,脸肿得像是猪头。 宋庆慈没将沈丘送到医院,而是让人简单给他处理、包扎了一下伤处,并将他的武器还给他,才将他叫进办公室里。 “局座,对不起,是属下无能,中了邵阳和温小玉的计。”沈丘进门先认错。他不知道宋庆慈用了什么办法救他,但是他知道,自己恐怕是坏事了。 “回来就好。”宋庆慈安抚沈丘一句,才道:“你将详细的经过说一遍。” 沈丘将经过全都说了出来,不敢有一丝隐瞒,宋庆慈肯定会去问其他人,就算隐瞒也没有用。 宋庆慈严厉地道:“我可以原谅你这次的错误,但决不允许再犯。” 沈丘松了口气,连忙道:“局座,您放心,我一定将邵阳他们全抓起来。” “好,你先去休息吧。”宋庆慈道。 “谢谢局座。”沈丘千恩万谢后,才艰难地站起来,敬礼后离开。 转身之际,沈丘还在庆幸自己的命大。 宋庆慈慢慢举起枪,对准沈丘的脑袋。 沈丘仿佛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到宋庆慈的脸上充满杀意,慌张地道:“局座,我错了,你饶我一命吧!”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全。放心地去吧,我会照顾你的家人。”宋庆慈的声音冰冷,显然并没有给沈丘商量的余地。 沈丘不但出卖了宋庆慈,将所有的事情招供。最主要原因,沈丘是人证,只有他能证明宋庆慈屠杀村民,冒领功劳。只要他死了,这个锅就可以推到沈丘的身上,变成他的责任。至于宋庆慈为什么写条子,也可以对上级解释成避免军统出现丑闻,不得已而为之。 “局座,我以后保证不会背叛你,绝不会将事情说出去的。”沈丘一心求饶。 “你既然对我忠心耿耿,就帮我把假基地的事情扛了。不管你说什么,今天都必须死,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局座……” “你没有遗言了?”宋庆慈一眯眸,眼中的杀意必现。 沈丘终于知道哀求没有任何用处,想要活下来,只能反抗。沈丘拔出手枪,没等抬起来,宋庆慈已经开火。要是沈丘一直不拿枪,宋庆慈还不好开枪,担心手下冲进来的太快,自己不好解释。 特务们听到枪声,快速冲了进来,看到的情景就是沈丘的手里拿着枪,胸口中弹,躺在地上。 “局座,这是?”秘书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局座竟然把沈丘给枪毙了! “沈丘故意剿灭假基地,屠杀无辜村民,陷害陆云泽。被我拷问后,试图攻击我,我出于自保,将他击毙了。”宋庆慈淡定地说:“抬出去吧。” 宋庆慈将沈丘的罪行简单说了一遍,算是盖棺定论。 “局座,那赵营长他们……”秘书试探地问道。 “全国人民都在提倡团结抗日,对于任何破坏国内团结,杀害无辜百姓的人还用多说吗?”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秘书领命,脸色沉重地走出宋庆慈的办公室。 这一天,不只是沈丘死了,在休息室等待的赵营长等人也没能离开军统的办公楼。 陆云泽在医院休养了两天,身上的伤势好了很多。在基地训练的时候,每天都是伤痕累累,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可基地谁会管别人的死活,不是重伤根本不会用药,全靠自己的意志力。陆云泽因为经历过这种残酷的训练,身体的愈合能力远超常人。除了身上包裹得像是木乃伊一样,看起来吓人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 第七十九章 邪恶的屠龙计划 谢婉儿却担心陆云泽的伤势没好,不让他下地乱动,命令他躺在床上,自己则贤惠地坐在床边,削苹果给他吃。 外边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病房门被推开,宋庆慈带着十几名特务出现在病房门口。 宋庆慈用两天的时间去除手尾,假基地的事情已经彻底推到沈丘和赵营长的身上,和他没什么关系,就算再被人提出来也不怕。 谢婉儿看到宋庆慈出现在病房,吓了一跳,紧紧握住手里的水果刀,仿佛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她以为宋庆慈带这么多人是来抓陆云泽和自己。 “局座怎么会大驾光临?”陆云泽移动身体,想要坐起来。 陆云泽看出宋庆慈不是来抓自己的,否则特务们的手里应该是拿着枪,宋庆慈也没有必要自己前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云泽,你受伤了,要多休息。”宋庆慈快步到陆云泽的身前,扶着他躺好。 “感谢局座来看我。”陆云泽淡定地说。 谢婉儿看得云里雾里,这两人是什么情况? “沈丘诬陷你,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沈丘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好好休养,先将身体养好,再把婚事办了,不用急着回来工作。你的工作,我已经安排了其他人接手。”宋庆慈和气且客套地说。 说白了,当众表演一下他这个好上司,又架空了陆云泽。 陆云泽很清楚,他想回军统是不可能了。不过即便是回去了,以宋庆慈现在对他的提防,也不会让她接触任何的机密将文件。 “感谢局座还我清白,我不委屈。调查是对我的保护,证明我是经得起考验的同志。”陆云泽不动声色地与宋庆慈配合,既然宋庆慈要演这场戏,他不介意配合。 “好。”宋庆慈拍着陆云泽的肩膀,一副万分欣赏的表情。 谢婉儿都看傻了,这一派和谐的景象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呀!宋庆慈是老狐狸不奇怪。陆云泽难道被一顿打之后顿悟了!从高冷男神变成了演技派? “你们都出去,别让人靠近,打扰到陆副站长休息。”宋庆慈命令自己的手下。 宋庆慈等手下都出去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道:“陆云泽,你以后给我老实点,伤好后立刻离开军统。这一局你暂时占了上风,但你不要得意,我随时可以收拾你。” “只要局座以后不要再做出伤害自己同胞的举动,我自然会老实。上海站的存在,不也是为国为民谋一个希望吗?”陆云泽寸步不让,即便是这会儿还坐在病床上,眼神亦是比宋庆慈的还锐利。 “记住你说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党国不利,我第一个收拾你。到时候你、谢婉儿、邵阳,一个也别想好。”宋庆慈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别对自己不利,只是话不能那么说而已。 “局座,好走,不送。”陆云泽懒得应付他。 宋庆慈甩脸离开,打开门的时候,脸色又恢复正常,像是变色龙一样快。 邵阳在病房门口看到宋庆慈,笑着招呼道:“宋老板亲自来探病,还真是个好领导。” 宋庆慈冷着脸,没搭理邵阳。 邵阳看着宋庆慈的背影,面容越来越冷。沈丘这个杀人犯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但宋庆慈还没活着,他下令屠杀百姓,培养出沈丘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才是最该死的。 邵阳收拾心情,走进病房。 “今天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了。” 邵阳看了下陆云泽的伤,很多地方已经结痂,“恢复得很快,还需要休养十几天。” “没时间休养了。我们必须尽快查清楚日本人的屠龙计划才行。”陆云泽急道:“宋庆慈肯定不会再让我回军统了。我们调查起来的难度恐怕会更大。” “六号同志,我代表共产党正式邀请你加入组织,为解救中国四万万的百姓不受欺凌而奋斗。”邵阳正式地邀请道。 陆云泽愣住,没想到邵阳会再次正式的提出邀请。 谢婉儿见他没开口答应,不禁急得直给他递眼色。邵阳却是极为有耐心地等待着。 陆云泽郑重地点头,道:“我愿意加入共产党,为解救中国四万万的百姓不受欺凌而奋斗。” 邵阳握住陆云泽的手,激动地道:“我代表组织欢迎你,六号同志。” “那我呢?”谢婉儿情急地道。 “也欢迎你,谢婉儿同志。”邵阳握住谢婉儿的手,道:“你光荣地通过了组织的考验。” 三人相视而笑,终于并肩站在了一起。纵使前方险阻,只要同路的人同心,便可以乘风破浪。 “这些日子,你们都了解到什么情报?”陆云泽问。 “我找到周友全父亲最好的朋友,发现他和陆云泽、窦元华一样,都是在圣玛丽医院出生的。我父亲记得陆云泽降生那天,中井义之助的大儿子也出生了。”谢婉儿道。 “中井义之助就是三十年前在上海制造了特大假钞案的日本人?”邵阳近乎肯定地问。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人劣迹斑斑,我爹才会对他特别有印象。”谢婉儿气氛地道:“当年政府不作为,任凭这伙人在上海制造大批假钞,祸害了无数的百姓,害得中国通商银行险些倒闭。可恨的是,他们不但没为此付出任何代价,还继续在上海赚中国人的钱。” “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更需要我们不懈地奋斗。”邵阳道。 陆云泽自嘲地苦笑,谢婉儿立刻明白他心中所想,握住他的手,给予他肯定。 “我一直觉得中国就像是一条巨龙,她现在睡着了。而我们就是他身上的细胞,等我们都觉醒了,巨龙也会苏醒。到时候,便会一飞冲天。”邵阳的眼中充满了憧憬。 谢婉儿与陆云泽对视,他们的眼中也满是激动,他们希望他们的觉醒,可以换来更多细胞的苏醒,让中国这条东方巨龙早日醒来。 谢婉儿将话题重归到陆云泽出生这事上,道:“根据调查,中井义之助的大儿子回家后没几天就夭折了!从此以后中井义之助再也没有提过这个孩子,仿佛没生过一样。还有就是,我妈听陆伯母说,中井义之助的大儿子是剖腹产出生的。我妈和陆伯母当时还一起开玩笑说,这日本人生孩子怎么还没动静,就提前把孩子剖出来了。” “剖腹产……”邵阳呢喃,“只是巧合吗?” “你怀疑是人为巧合?”陆云泽问。 “还不好说。”邵阳看向谢婉儿,“婉儿,你继续说。” “周友全和窦元华出生当天,我没打听到是不是有日本人在圣玛丽医院生孩子。不过我查出窦信平的医生,是他的好朋友,高轩义医生,血液化验单也在窦元发的帮助下拿到了。” “虽然没有查到周友全出生那天的情况,但是我曾亲耳听他说,他是日本人。”陆云泽道。 “医院里民国二年到民国七年所有新生儿的记录都被烧毁,当时看管档案的人投江自杀。”邵阳道。 “这段时间正好是陆云泽、周友全、窦元华三个人出生的时间。”谢婉儿惊讶地道。 “他们三个又都是在圣玛丽医院出生的。我相信这不只是巧合。”陆云泽肯定地道。 邵阳认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接生的医生叫做吕慧之,是名优秀的妇产医生,档案被烧后,她离开医院去日本进修,随后找不到她的下落,没有再出现过。” “如果我们猜测的周友全的身份是对的,他一定是了解到被换掉的情况,才会被灭口。陆云泽也曾经告诉过贺飞,自己是被换的孩子。如果日本的屠龙计划是这些被换掉的孩子,那就太可怕了!”陆云泽声音沉重地道。 纵使是他这种身经百战的人,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细思极恐。 目前只确定周友全和陆云泽被换,窦元华疑是被换。周友全和窦元华家都是富商,陆云泽家是高官。也许在当时这些人的父母都不算是巨富,也不是高官,顶多是有潜力的人,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人要么富甲一方,要么手握大权。他们的孩子已经长大,可以影响到他们的决策,或是继承家产,要是这些人有个三长两短,家产都是日本孩子的。高官的孩子投靠日本,再游说父母,很可能让家长也叛国。 日军的策略是三分靠军队,七分靠情报。有了这些被替换的日本孩子,情报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而战争的本质是什么,经济,没有钱就打不起战争。一旦富商的钱都给日本人,结果就是中国瞬间没钱,后继乏力,而日本有大量的经济支撑来进行战争。 邵阳和谢婉儿也被陆云泽的猜测吓到,只是他们猜测的屠龙计划不一定准确,而且没有任何新生儿的信息,无法确定谁的孩子被换。全中国这么多人,根本无法确定。何况就算是告诉别人,你养了二十来年的孩子是日本崽子,有几个人会相信?必须要拿到证据,才能准确了解到谁的孩子被换,破坏日本人的阴谋。 第八十章 南京政府泄密案 陆云泽更加担心日本人的屠龙计划,分析道:“换孩子不可能靠医生完成,需要护士的帮忙,产房的护士都有可能知道真相,你查过了吗?” “民国八年,产房的所有护士在一个活动中遭遇到土匪,所有人都被土匪杀害。”邵阳也想到了这方面,一调查,产房的人没有半个人活下来。日本情报机构的灭口活动做得非常溜,确保不会泄漏出任何口风。 “我不相信任何事情会做得天衣无缝,产房的护士不一定都守口如瓶,或许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家人或朋友。邵阳,你负责查清楚护士的亲朋好友,进行秘密调查,宁可慢一些,也不要打草惊蛇,尤其是不确定是不是护士亲朋好友的情况下,切记不可透露。”陆云泽沉稳地道。 “好,我会收集资料,进行调查。”邵阳应道。 这种事情最怕的是没头绪,有了目标就好行动。 “我要做什么?”谢婉儿总是积极想要参与进来。 “你要继续了解有什么人在民国二年到民国七年在这家医院生的孩子。” “我会尽力调查。我还得问问我爹,我是在哪生的。”谢婉儿脸色一变,要是她也在圣玛丽医院生的,她可接受不了自己是日本人的种。 “别瞎想,你没发现吗?所有日本人的孩子都知道自己的身份。窦元华杀人用的毒药都是基地提供的。周友全明显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你都不知道自己身份,你怀疑什么?”陆云泽无奈地道。 “也是。”陆云泽的话让谢婉儿放下心。 “基地的人杀了很多爱国人士还有富商和部分官员。你们能不能查出来死者的儿子都是在哪里生的?”陆云泽问道。 邵阳立刻明白了陆云泽的意思,问道:“你怀疑日本人一直以来的暗杀就是为了这个计划?” “窦信平怀疑窦元华的身份,他死了。日本人很可能担心他们的棋子被发现而进行灭口。”陆云泽道。 “这事情交给我,很多被害的富商,我父亲都认识,我来调查上海被害的人。”谢婉儿承担起这个责任。 “外地的都交给我。”邵阳有组织,可以动用的人很多。 “这次打入特高课的计划失败,还连累你们暴露,想从特高课调查基地和屠龙计划的难度很高,希望基地那边能够传来好消息。”陆云泽抱歉地道。 “计划失败不怪你,都是井上云子出卖了你。”谢婉儿对井上云子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她出卖陆云泽,导致陆云泽被捕,温小玉也不会被害。 “我相信她不会出卖我。这次的事情一定另有内情。”陆云泽肯定地道。 “你还相信她?她差点害死你,要不是她出卖你,你六号的身份怎么暴露的?如果她真想帮你,为什么既不救你,也不来看你?”谢婉儿不高兴地反驳。 “也许她有苦衷。”陆云泽相信多年的感情,井上云子不会说背叛他就背叛他。 “你愿意相信就相信,但不要连累我们。我们不想被井上云子害死。”谢婉儿对陆云泽的态度很生气。 邵阳道:“这次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因为井上云子,你都要小心一些,屠龙计划要是全力运作起来,对我国的伤害太大,我们不容有失。” “我知道该怎么做。”陆云泽颔首应道。他相信井上云子不会出卖他,不代表他们还是以往的伙伴。 “既然你们的感情那么好,我干嘛要多事答应宋庆慈和你订婚。”谢婉儿的话中充满了醋意,一跺脚,不满意地道:“我回家了。” 话落,谢婉儿转身向病房外冲去。出了病房,她的怒气还未消。她是吃醋,但让她生气的更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担心陆云泽。她怕他因为自己的信任,一个不留神,就被井上云子再次给卖了。 病房里,陆云泽看着被谢婉儿大力甩上的门,无奈地叹了声。 “她只是担心你。”邵阳道。 “我知道。”陆云泽又怎么会不了解谢婉儿,说起井上云子,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我们从小都是在基地长大的,但九号和一部分人却是在不同年龄层进入基地的。他们来时,就像是普通中国人家的孩子。汉语很好,生活习惯上也看不出任何像日本人的迹象。所以,我怀疑……” 邵阳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怀疑九号他们也是被换的孩子?” “没错。他们在一出生就被换进中国家庭。虽然能到圣玛丽医院生孩子的家庭都是非富即贵,但这些家庭在多年后,或许发达,或许破落,都是不一定的事情。”陆云泽冷静地分析道。 邵阳会意,接过话,继续道:“如果说,像是陆云泽、周友全和窦元华这种富贵人家的孩子继续留在中国家庭的话,那么九号他们被换去的家庭就可能是破落了。于是,他们被接回基地,继续为日本服务。” “我们想到一起去了。”陆云泽微沉吟,忽然道:“或许,九号的身世也是一条很有利的线索。” “所以你打算继续见她?”邵阳抱臂坏笑,大有看好戏的意思,“婉儿那里,你打算怎么报备?” 陆云泽扶额,只觉得头大。一想到谢婉儿生气的样子,他竟是一哆嗦,少有的害怕一个人。倒是有“妻奴”的好品质。 8月5日夜晚,蒋介石在南京军委会召开的最高国防会议上,下令封锁长江下游的咽喉,江yin要塞。密令沿江中国军队破坏江yin一带长江水面航标,在长江航道沉船,布设水雷。参会者有行政院长汪精卫、军政部长何应钦、军委会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各大军区负责人。会议是高层机密,由侍从室秘书陈布雷和行政院主任秘书黄浚担任记录。 密令下达的几个小时后,中国军队还未来得及行动,日本人却首先得到了消息。日本大本营下令,所有军舰、商船撤离,决不能被中国军队给消灭,同时撤离侨民。 南造次郎也接到命令,全部特务去探查中国军队迹象,确保军舰、商船在中国军队执行命令之前撤退完毕。 港口城市的日本侨民由军队、特务等日军进行通知,立刻随船撤退。侨民撤退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带什么细软,连房门都没关就急急忙忙地跑上船。有的家庭没关电风扇,有的人连刚做好的饭都顾不上吃一口。 五日夜晚下达密令,几个小时后就是六日的清晨,如果中国军队迅速行动,已经可以展开行动。 日本人急呀!这是南京政府第一次主动要收拾他们,他们怕海上力量被国民政府给消灭在海上,要是海军被废掉,日本的损失太大了! 井上云子在经历了内心巨大的挣扎后,还是那个精明的女特务,为大和民族的同胞努力,为南造家赴汤蹈火,这是她终身的使命。井上云子布置人手监视沿海的中国海军和岸防部队,严防任何情报人员靠近港口。 两名军统的人试图查清楚港口发生了什么事,被井上云子发现,连审问都没有进行,就直接击毙了。 从8月6日起到8月7日止,长江中上游各港口包括南京、武汉、宜昌、重庆正在行驶或停泊的日本军舰、商船好像同时接到了蒋介石的密令,全部升火,开足马力飞速驶往长江下游。所有日本侨民也随船撤离。 8月8号蒋介石接到江yin要塞的战报,海军仅扣留两艘日本小商船长阳号和大贞号,空军追击轰炸日本军舰失败,封锁江yin要塞的军事计划彻底破产了。蒋介石当时就气得将心爱的景德镇瓷器扔出窗外,骂起娘希匹。 地下党秘密据点,陆云泽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式投入到工作中。 “六号同志,正式欢迎你。”成老板伸出手,郑重地道。 陆云泽握住成老板的手,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战友的郑重信任。 陆云泽、邵阳、成老板三人落了座。 成老板将南京政府泄密事件说了一下,叹道:“日本战舰逃跑一共用了两天,还带着侨民跑的,这么大的动静,军统竟然没有察觉到。戴笠被委员长申斥,宋庆慈身为上海站长,也被戴笠给予了严厉的警告,若是再有这么大的纰漏,上海站就换人接手。” 宋庆慈的失利,并没有让邵阳和陆云泽开心。因为他们都是国人。对于抗日这事,他们应该站在统一战线上。 蒋介石决定采用“以快制快”、“制胜机先”的对策,利用日本关东军与日军其他部队的行动暂未统一的有利时机,抢在敌人大部队向长江流域发动大规模进攻之前,选定长江下游江面最狭窄的江yin水域,在江中沉船,堵塞航道,再利用海军舰艇和两岸炮火,将长江航路截断。这样,一方面可以阻止日舰沿长江西进,另一方面可以将长江中上游九江、武汉、宜昌、重庆一带的70艘日军舰船和6000多日本海军陆战队队员围而歼之。 中国军队的首次主动进攻,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我们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查出谁是间谍,将情报泄露给日本人。”陆云泽道。 邵阳恼怒,道:“间谍不除,接下来会有更大的危机。” 陆云泽想了想,道:“只是参会的都是大人物,人都在南京,我们怎么调查?” “情报从南京传递到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海军陆战队、特高课等部门,我们要从这些部门入手,查出谁出卖的情报。”成老板简单地道。 第八十一章 屠龙计划的影响 蒋介石此时还没确认到底是人为泄密,还是日本人刚巧有这个计划,没有派人调查。但敏感的戴笠认为此事有猫腻,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让手下调查,想要在委员长面前表现一下。宋庆慈当然也想好好表现,要是破获这个案子,估计从站长升到区长就指日可待。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情地下党也会插一手。他以为地下党会看他们的笑话,不想在地下党的心里,抗日一事不分党派。纵使国军对地下党百般打压、抓捕,在地下党的心里大家亦是同胞。 “我们只要找出嫌疑人,收集证据的事情可以交由南京的同志来做。”成老板道:“这些是参会人员的名单,你们对着上边的人员名单去调查,会更有效一些。” 成老板将参会人员的名单推给陆云泽和邵阳,陆云泽与邵阳互看一眼,接过打开。两人一起想到了日本人的屠龙计划,这些人的孩子里有没有被换掉的? 他们翻看参会人员的名单,认真地查过每一个人。 汪精卫,1903年官费赴日本留学,在日本多年。长子民国二年出生,长女民国三年出生,都不是上海出生,理论上他可能是叛徒,但孩子是屠龙计划一员的可能性不大。 白崇禧,1925年才结婚,孩子今年才出生,没有留日的记录,人品一直很好,出卖国家的可能性很低。 何应钦,早年留学日本,就读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之后又到日本就读于陆军士官学校,没有子女。 …… 黄浚,民国初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长子黄晟于民国六年在上海圣玛丽医院出生。 “从屠龙计划来分析,其中的黄浚有很大可能。”陆云泽指向黄浚的资料,“你看他的孩子完全符合我们目前锁定的范围。” “没错。”邵阳点了点头,“若是日本人的屠龙计划渗透这么深,我们国家真是岌岌可危了。” 从地位考虑,参会人员都是位高权重的人,投靠日本并不合适。日本此时才占领中国多少国土,再许以高官厚禄也不会比他们现在的位置高。地位偏低的人只有两个人,黄浚和陈布雷。但陈布雷在今年七月蒋介石召开的谈话会上慷慨陈词,其中一段话“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被四万万同胞广为传颂,激励全国军民同仇敌忾,团结抗战。陈布雷是坚定的抗日分子,不具备投靠日本人的动机和思想。于是,从地位上以及他们目前调查的资料来看,最大的嫌疑人还是黄浚。 “我会请组织上的人盯住黄浚,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你们也要快,在日本人实施这个计划前,顺利瓦解这个计划。”成老板担忧地道。 “让组织上放心,我们一定会不辜负期望。”邵阳保证道,看向陆云泽,两人相视点头,眼神笃定。 蒲石路,白色楼房的房门打开,一个人探头出来,朝着左边低声道:“我妈和大哥没在家,快进来。” 谢婉儿从隐蔽处出来,快速跑进去屋,偷偷摸摸地很怕别人看到。 “你这次来找什么?”窦元发不知道谢婉儿要来家里干什么。 “我想去窦元华的书房看看,有没有毒药,也许能够找到他毒杀你父亲的证据。”谢婉儿很想为陆云泽和邵阳分担,两人却总是不愿意让她参与到危险的调查中去。 “二妈死了,毒药在她的房间找到,我哥不可能再留毒药。”窦元发道。 “那天你哥在巡捕房,杀人的另有其人,怎么知道你哥毒药放在哪里,你哥的毒药要是还有剩下的,也许没扔呢!总之我们找找看。” 谢婉儿和窦元发一边交谈,一边快步走向窦元华的书房。 窦元华的书房很大,两排书架放满了书,不止有中国的书,还有很多英文和日文书籍。 “我们快找找看。”谢婉儿说着,开始在书桌附近查找。 窦元发举起台灯,灯座下没有,又查看灯罩,也没有。 书桌被找了个遍,没有可疑物的半点踪迹。谢婉儿看着大大的书架,拿起一本日文书,道:“窦元华还能看懂日文?” “嗯。十几岁的时候,我哥突然说想学日语,方便更好地做事业。我爸就找了日文老师来教他。”窦元发一边翻找,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到这个,我哥跟那个日文老师,感情很好的。经常一起出入。” 谢婉儿的眼神一沉,心道:最大的问题,恐怕就出在这个日本老师的身上。但这些无凭无据的话,她还不适合现在告诉窦元发。 谢婉儿放下手中的日本书籍,又拿起一本,惊得瞠目结舌,“我找到了!” 她兴奋地将旁边的书都挪开,放在地上。 窦元发也过去帮忙,发现书的后面放着一把武士刀、一支手枪,至于可疑的毒药还是没有。 “枪?”窦元发惊讶地拿起枪,他平时可没玩过这个。 谢婉儿好奇地拿出武士刀,抽了出来。武士刀刀身雪亮,泛着冰冷的光芒,刀身上写了几个日本字。 “你认识这几个字吗?” 窦元发还在玩枪,看了眼刀身上的字,无奈地摇摇头。 谢婉儿将刀上的字写下来,打算回去交给陆云泽和邵阳。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窦元发出去一看,发现窦元华回来了,连忙关上门,低声道:“婉儿姐,我哥回来了!快走。” “我还没写完呢!”谢婉儿还没把刀上的字复制下来。 “来不及了!”窦元发将刀抢过去,和枪一起放回书架,把书乱七八糟地放回去。谢婉儿将纸条揣起来,也帮忙收拾。 两人刚刚走出书房,就看到窦元华走上楼,被堵个正着。窦元华看到他们,脸色顿时一沉,问道:“你们在楼上干什么?” “我带她参观下我的卧室。”窦元发看到窦元华的冷脸就害怕,生怕一不小心惹到哥哥,自己也被杀了! “这里不欢迎她,以后不要带她来家里。知道吗?”窦元华怀疑地看着谢婉儿,不知道她来家里到底做什么。 “知道了,我这就送她走。”窦元发小心翼翼地和窦元华擦身而过,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老爸可能被哥哥杀了,二妈也可能是他让人杀的。书房里还有枪和武士刀,要是被哥哥发现,保不齐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你们到底在家里做什么?”窦元华感觉弟弟的表情太慌张,身上散发出阴狠的气息。 “没干什么,就是带婉儿姐姐来看看。”窦元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谢婉儿不满地顶道:“这不只是你家,还是元发的家,我来这里凭什么要你批准?你做了什么坏事,怕别人知道吗?”她经历和宋庆慈的对抗,胆子比以前大多了,再说窦元华的气势比宋庆慈也差多了! 窦元华恶狠狠地盯着谢婉儿,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杀死她,杀死她。 谢婉儿毫不退缩地瞪着窦元华,想以气势让他相信她什么都没做。 “婉儿姐,我送你走。”窦元发不想谢婉儿和哥哥发生冲突,尤其是哥哥想要杀人的目光,更是令人恐惧。 谢婉儿在窦元发的拉扯下离开。窦元华盯着谢婉儿的身影,没有再次阻止。他还不知道谢婉儿来这里做什么,而且不清楚谁知道谢婉儿来这里,要是将她和窦元发都弄死,也许会导致自己暴露。 窦元发拉着谢婉儿走出大门,将门关上的那一刻才松口气,道:“婉儿姐姐快走,要是哥哥发现我们进了他的书房就不好了!” “你别回去了!”谢婉儿担心窦元发会被窦元华伤害。 “打死我也不回去,他的眼神太可怕了!”窦元发想起刚刚窦元华的眼神,就感觉到恐惧。 窦元华走进书房,看到书桌的台灯被动过,眉头立刻皱起来。他平时都会将台灯放在距离桌边五厘米位置的地方,可现在距离桌边十厘米都有了!很明显有人动过。窦元华来到书架前,发现自己的书也被人动过,有的书还是反着放的。窦元华一把将书扒拉到地上,拿出里面的手枪,飞快下楼。 楼下已经没有谢婉儿的人影,就连弟弟窦元发都不知所踪。 窦元华的眼神一冷,收拾下东西,直奔国际饭店。 国际饭店709房,一脸寒霜的井上云子给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的男子倒酒。男子摇动着酒杯,通过杯子看井上云子,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笑意。 “陆云泽的命真大,宋庆慈竟然放过了他,还不惜杀了郭鹤翔,彻底让人无法指证他。不错,这样的对手才有意思。” 井上云子不止面容冷,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很冷。 “怎么?不为你的前情郎说话了?” 井上云子像是个高冷的女仆一样站在他的身边,不说一句话。只要她为陆云泽说话,那个男子就会暴怒,然后发疯。要不是为了帝国的任务,井上云子早就扭断了这家伙的脖子。 “过来。”男子让井上云子坐在自己的身边,一把搂住她的纤腰。 门外传来敲门声,男子眉头一皱,道:“看看是谁。” 第八十二章 撵出去 井上云子走过去,打开门,窦元华走进来,略带恭敬地和两人打招呼。 “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来这里吗?”井上云子的语气很不好。 窦元华被训,却不敢反口,而是恭敬地道:“课长,今天谢婉儿来我家,在我的书房里看到枪和帝国赐予我的武士刀,我担心被发现。” 井上云子的脸色一变,旋即道:“看来你已经暴露了!马上将家产全都转给组织,你回国待命。” “课长,家产我带回国就行。”窦元华想到那么多钱都转给组织,自然是不愿意。自己衣食无忧了一辈子,和日本人合作只是为了继续富贵,可不是为了变成穷光蛋。 “那不是你的家产,而是组织的,你要记住这一点。放心,组织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回国后对你会有嘉奖。”井上云子的话明显就是吞掉窦元华的钱。 “我在窦家这么多年,才得到的家产,怎么不是我的?”窦元华终于忍不住反抗这个他一直惧怕的组织。 “如果不是组织将你换到窦家,你以为你有存在的必要吗?做人不要贪得无厌,否则后果是你承受不起。”井上云子的话里带着怒意,透着讽刺,在说窦元华,亦像是在说自己。 “你们不能将我所有的家产都抢走。”窦元华坚持,他在中国长大,不但习惯中国的环境,要是回到日本,奖励个没用的军衔,从此过上穷苦的生活,他情愿留在危险的中国。 “山口道义那个蠢货为了一点家产,竟然背叛组织。难道你也想学他吗?”井上云子冰冷的话让窦元华打了个哆嗦。 这些被替换的人都知道山口道义的事情,这家伙为了家产不被组织拿走,竟然投靠军统,试图让军统剿灭基地,达成保住家产的目的。结果,山口道义却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家产倒是没被组织夺去多少,大部分都归了周家的亲属,但毕竟人死了,有没有钱都无法花了! 窦元华相信自己要是继续争取,井上云子绝对不介意弄死自己。 “课长,看在我辛苦潜伏在窦家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点家产?”窦元华可怜巴巴地请求。 一直没出声的男子不耐烦地道:“给他留点钱,让他赶紧滚蛋。” “今天你就离开上海,马上走。”井上云子没有说给钱,也没有反对。 “谢谢。”窦元华倒退着离开,脸上满是对男子谄媚的笑容。 “这种人不值得废话,我早就知道他是个废物。”男子点燃一根烟,将烟雾吹向井上云子。 “机关长说过,这些人的钱都是屠龙计划的一部分,不可以归个人所有。”井上云子提醒男子,他的命令越权了。 “那还不简单,将他的固定资产都收到组织,只允许他留下流动资金,等固定资产拿到手,他一死,手里的钱还不是组织的。” 窦元华根本不知道,万分感谢的人想着弄死自己。他正赶回家,准备将所有资产都拿走,尤其是贵重物品,那都是自己在日本生活下去的资本。 男子搂住井上云子,将她推倒在床上,脱掉身上的浴袍。 井上云子滚到一旁,冷着脸道:“我要去调查保安团的事情。” “保安团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不用去。新来的保安团是独立20旅的人。”男子对情报很了解,根本不用井上云子去调查。 “有什么证据?帝国需要证据才能让他们离开。”日本也不能直接让保安团离开,他们还没有做好在上海开战的准备,只想让正规部队离开,确保日本在上海的利益和安全。 “我只打听情报,确定证据的事情不归我管。”男子拉住井上云子,道:“证据不着急,我们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井上云子娇媚一笑,她已经学会了不反抗,学会了怎么成为大日本帝国的骄傲。就像是她的母亲,背井离乡,受尽凌辱,抛弃自己的孩子,却仍以此为骄傲。她一定也可以,把耻辱当成是骄傲…… 陆云泽翻看着手里医院的人事档案。邵阳传来消息,产房护士的家人很多都已经过世,有的遇到抢匪,有的被车撞死,还有的被砸死和失踪,总之活下来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波斩草除根做得很彻底。 敲门声传来,陆云泽起身去开门。 谢婉儿站在门口,窦元发跟在她的身后,小心地向房间里打量。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不上班吗?”陆云泽边让开门口,让两人进门,边问道。 谢婉儿关上门,将纸条递给陆云泽,道:“你快看看这是什么字,我们在窦元华的书房里找到一把武士刀上刻的字,他还有枪,肯定跟你们之前怀疑的差不多。” 陆云泽接过,看了一眼,道:“赠中村。” 谢婉儿没有将字都抄下来,只抄下来这三个字。 “谁是中村?”窦元发不解地问。 谢婉儿看向陆云泽,道:“难道窦元华的日本名字是中村?” “有可能。”陆云泽点头。 “现在可以确定他是日本人,对他进行抓捕吗?”谢婉儿很兴奋,认为自己破获一个案子。 “去找窦元华,也许能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陆云泽将档案锁进柜子中。 陆云泽带了两名地下党一起去,车子刚到窦家,就发现窦家的大门敞着。 “怎么不关门?”窦元发很奇怪,家里人都很有规矩,出入关门,不会出现未关门的情况。 陆云泽对其他地下党使了个眼神,两人拔出手枪,冲了进去。 陆云泽走进去,大厅的中央有名女子躺在血泊之中,肚子上插着把武士刀。窦元发跟进来,看到尸体,顿时惨呼道:“妈!” 尸体的手前伸,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头花,尸体后面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地下党上楼查看,很快下来汇报,“屋里被人翻过。” 陆云泽拍了拍窦元发的肩膀,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看看家里的情况,都丢了什么?” 窦元发毕竟还年轻,没经历过这样的惨事,抱着母亲的尸体,整个人都瘫软了。根本动弹不了,更不用说去查看家里的情况了。 谢婉儿也没想到刚刚还来过这里,一会儿工夫就发生了惨案。 陆云泽示意谢婉儿安慰下窦元发,自己则去查看窦家的情况。房子并没多乱,在屋里翻找的人非常熟悉家里的情况。窦元华的书房,有两排书书被推到地上,一排书架应该是放武士刀和枪的,另一排书的后面就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了!对家里熟悉,还能准确找到窦元华书房里东西的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通知巡捕房过来,马上抓捕窦元华。” 家里的情况说明窦元华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很可能是窦信平老婆发现,往回抢的时候被杀。 窦元华逃走,他是日本人,这会儿很可能已经到了日本领事馆,要是他通过军舰或是日本商船回国,就没人能够抓得到他了。陆云泽让谢婉儿留在这里等巡捕,自己和地下党则先离开。 医院的人事档案里记载了医院里所有人的工作状况,表面看起来所有知情的医生和护士都死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论做得多严密,都会有漏洞出现。 医院的工作很好,一般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辞职,但有一个医生在民国八年辞职,这个人引起了陆云泽的注意。辞职的医生叫做孙一柏,内科大夫。 孙一柏是民国五年进入医院,工作三年,从简历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既没有杰出的工作表现,也没有太差。他让陆云泽引起注意,完全是辞职点非常有意思。产房医生离开去日本之后,产房护士旅游被杀之前。是不是他知道什么,在产房医生离开后感觉到了危险呢? 陆云泽根据档案上的住址找过去,这里是一个窄巷,住着七八户人家。在这里住的都是老上海人,不富裕,但互相都认识。 巷子口有位老太太晒太阳,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围着跑。陆云泽走过去,问道:“老人家,请问你认识孙一柏吗?” 老太太抬头看向陆云泽,微眯着眼睛,肯定地道:“没这个人。” “老人家,我是孙一柏的亲戚,来投奔他。”陆云泽试探着又道。 “跟你说了没这个人,快走吧!”老太太开始撵人。 陆云泽发现老太太对自己的表情是厌恶,如果这没有这个人,怎么会对莫须有之人的亲属产生厌恶之情呢?这完全不合乎常理。老太太越是这样急着赶人,陆云泽越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恐怕没错。 “您歇着,我再问问别人。”陆云泽笑着往巷子里走去。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都说了没这个人,赶快走,这里不欢迎你。”老太太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对陆云泽这个闯入者非常的不友好。 “老人家,也许您不认识,有人认识呢!”陆云泽道。 “我在这生活了几十年,我不认识的人就没有人会认识。” 陆云泽根本不听老太太的话,继续往里面走。 “站住!滚出这里。”老太太一声大吼,拎起拐棍,就有要打人的架势。 巷子里在家的人听到外边的动静,全都走了出来。 有人问道:“马奶奶,这是怎么了?” “他要找孙一柏,我们这里没这个人,还非要硬闯。将这个臭小子给我撵出去,以后都不许他来这里。”老太太明显是在串供。 第八十三章 死完富商的特征 “老人家,我也叫您一声马奶奶,您这样阻止我找人,莫非孙一柏出了什么事?”陆云泽镇定地又道。 “你给我滚!快滚!”马奶奶拎起拐棍打向陆云泽。 陆云泽怎么可能被一个老太太打中,飞快闪开。 “臭小子,赶紧走。” “快点走吧!” “这里没有你找的人。” …… 人们纷纷让陆云泽赶快离开,不许他继续留在这里。 陆云泽对孙一柏更加好奇,为什么这些人要掩盖孙一柏的信息呢!让陆云泽更加怀疑。老太太带起了抵制的风潮,只能先到其他地方去看看。 孙一柏进医院是别人介绍进去的,介绍人是著名中医高邑,高邑既然能够介绍孙一柏进医院,对孙一柏肯定非常熟悉。 高邑一身医术交口称赞,人品更是响当当,开了家专门为百姓看病的诊所。 陆云泽来到诊所后才发现,这里不愧是给百姓看病的地方,找高邑看病的人很多,高邑坐在诊台前,根本没有闲着的功夫。陆云泽站在一旁,没有打扰高邑给患者看病,静静等待高邑看诊结束。 诊所的小护士见陆云泽没有排队,问道:“您是要看病吗?” “不是,我想找高医生咨询一些事情。” 高邑专心给患者看病,根本没听到陆云泽的话。陆云泽足足等了两个小时,高邑才闲下来,小护士端来茶杯,高邑喝了口茶,仿佛才看到陆云泽,问道:“您是要看诊?” “高医生,我找您想咨询一些事情。” “我这里只看病,不是包打听。”高邑不客气地道。 陆云泽不甚在意,继续道:“高医生也不问问是什么事情,万一高医生有兴趣呢?” “什么事?”高邑不耐烦地问。 “您认识孙一柏吗?”陆云泽问。 高邑的脸色变了下,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想打听一些以前的事情。”陆云泽如实相告,在他的调查中,这位高医生也算是医者仁心,为人正直。而且他之前与马奶奶说自己是孙一柏的亲戚,马奶奶表现出来的愤怒,显然是他说错了话。这一次他总结教训,自然不能乱套用关系。 “他死了!你不要打扰我给患者看病。”高邑的声音冷冰冰的。 “高医生,孙一柏牵扯到关乎全国命运的事情中,他了解到的事情可能揭开一个惊天阴谋。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死了,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继续查下去。日本人很快也会追查,如果让日本人先一步找到孙医生。他恐怕就真的死了!” 高邑注视着陆云泽的双眼,凭借着多年看人的经验,发现陆云泽的眼中全是真诚,没有说谎。高邑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日本人?” “如果我是日本人,就不会询问,而是将你抓走审问了。” “他牵扯到什么事?”高邑还不确定陆云泽的身份。 “我不能告诉你具体情况,你知道得越多越不安全。” “你什么不说,我也无可奉告。”高邑感觉陆云泽不是坏人,但心中的防备还没有彻底放下。 陆云泽斟酌一下,考虑着是否要对高邑说出实情。高邑爱国,和日本人接触不多,照顾贫苦大众,没有任何人格上的问题。 “我怀疑孙医生知道医院的一些内幕,涉及到几名医护人员的死亡。”陆云泽尝试着说出一些实情。 高邑皱眉道:“他离开医院的时候,那些护士没有死,和他没关系。” 很明显,高邑关注了医院护士死亡的事件,并且多少知道一些事情。 “我没有说孙医生杀了那些护士,但知情的护士都死了,医生远渡重洋进修,却在离开中国后就神秘消失了,这么多人的死亡牵扯到一件事情中,我需要了解他知道多少内情。” “我们进屋说。”高邑将陆云泽请进房间,告诉小护士,如果有其他患者请先等一下。 进屋后,高邑将门关好,道:“你说的事,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小孙在离开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压力非常大,每天都没有笑脸。我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没说,还叮嘱我不要对任何人说,否则有杀身之祸。” “孙医生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那些护士的家属很多人都出现意外,很可能是被灭口了。如果你知道,很可能也会被害!” “什么?竟然死了这么多人?小孙到底牵扯到什么事当中?”高邑简直不敢想象,什么事会造成这么多人死亡,孙一柏连工作都辞了 “他没有牵扯到里面,如果真的牵扯到里面,也不可能活下来。但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并看到了其中的危机,才辞职离开。” “到底是什么事?”高邑很关心孙一柏。 “高医生,我们还是谈谈孙医生吧!你都知道些什么?”陆云泽是来了解情况的,不是回答问题的。 高邑知道的事情不多,孙一柏在某个时期精神压力很大,每天魂不守舍,高邑怎么问他都不说,只说作孽作孽的。过了一阵子,孙一柏突然找到高邑,说自己要离开,如果之后有人打听自己,就说和自己不熟。至于医院的事情,高邑从孙一柏偶尔透露的口风中得知和新生儿有关,好像是有人换孩子,但具体就不清楚。 这些资料对陆云泽并没有大用,只是确定孙一柏确实知道换了新生儿的事情。至于孙一柏去了哪里,高邑确实不知道,只听说他要离开上海。但陆云泽也不是一无所获,了解到孙一柏的身世。 孙一柏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但父亲是海员,经常不在家,平时都是在马奶奶家吃饭,亲如一家人。孙一柏学医的时候,父亲出海一去不归,从此只有他一个人。最初孙家不在上海,孙家所在村落被流窜来的日本浪人袭击,村里的人全都被杀,包括孙一柏的母亲,只有孙一柏和父亲因为去卖海货而逃过一劫,从此搬到上海居住。 马奶奶将孙一柏当成自己的亲孙子,每天在巷子口晒太阳,就是盼着孙一柏回家,苦苦地等待。马奶奶知道孙一柏没有任何亲人,所有亲人都被流窜的日本浪人杀害,陆云泽冒充孙一柏的亲戚,当然会惹得马奶奶愤怒。孙一柏离开医院之后,日本人也怀疑过孙一柏知道些什么,进行过调查,要不是高邑、马奶奶等人什么都不知道,恐怕都被杀了。正因为马奶奶被调查过,就认为调查孙一柏的人是坏蛋,逼得孙一柏离开,对陆云泽来打听孙一柏有好气就怪了! 另一边,巡捕的人最终没有找到窦元华,他没有上船去日本,不知道是躲在领事馆里还是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窦元发将母亲送到医院,最终仍是宣告死亡。在亲属的陪伴下再次准备办丧事,在短时间内窦家办了第三次丧事。偌大的窦家彻底的土崩瓦解。陆云泽、邵阳、谢婉儿三人彻底看清楚了日本人的凶险用心,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出这些日本人布置在中国的毒瘤,中国将病入膏肓…… 陆云泽和邵阳最终决定,先从意外过世的富豪名单入手。谢婉儿自告奋勇,去见其中一个意外死亡的富豪儿子张子祥。 张子祥是个花花公子,第一次见到谢婉儿,就疯狂喜欢上她。 陆云泽知道这层关系,自然是不愿意让谢婉儿去。不是不信任谢婉儿,而是担心她会有危险。但涉及重大,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放下儿女情长。 要不是因为谢婉儿漂亮,张子祥怎么可能答应配合谢婉儿调查以前的事情。 谢婉儿走进国际饭店的西餐厅国际廊,服务生礼貌地问道:“小姐,请问你有预定吗?” “张子祥先生的预定。” “您是谢婉儿小姐吧!请跟我来。”服务生引领着谢婉儿走向饭店靠窗户的位置,餐桌旁围满了玫瑰花,令谢婉儿不悦地皱起眉头,她只是来调查的,低调还来不及,不喜欢满是鲜花的高调。 “婉儿,请坐。”张子祥礼貌地拉开谢婉儿的椅子。 “谢谢张大哥。”谢婉儿尴尬地笑笑。 “送给你。”张子祥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大捧玫瑰花递过去。 “谢谢。”谢婉儿的表情越发尴尬,勉强接过来,心里却非常不想收,随手放到一边。 张子祥仿佛没看到谢婉儿有些难看的脸色,问道:“看看吃什么?这里的羊排和鹅肝不错。” 谢婉儿随意点了两样,问道:“张大哥,听闻张叔叔被神秘杀手杀害了?” “没错,我父亲被人暗杀,还没有抓到凶手,难道你有什么线索?”张子祥的语气中没有悲伤,也没有好奇,倒是有点打探的味道。 “我没有线索,只是想做一个上海命案的专题,想要了解些情况。”谢婉儿将一早准备好的理由说出。 “你想知道什么?”张子祥兴趣缺缺地问。 “张大哥,伯父去世之后,你母亲悲伤过度离世,伯父的几位姨太太也纷纷离开,你当时一定很痛苦吧?”谢婉儿关切地问。 “父亲过世的时候,我还不大,当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母亲离世,姨娘们将家里的钱全都卷走了,差点让我一贫如洗,可我挺过来了。我为了调查父亲被杀的事情,查了很久,发现被害的叔叔伯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第八十四章 热心肠的人 “什么特征?”谢婉儿的眼睛都亮了! 张子祥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叔叔伯伯的死都和一个组织有关。” 谢婉儿也低声道:“你知道是什么组织吗?” “什么组织我不清楚,但我拿到了一些证据。可惜,我当时没有钱,也没有人帮忙,最终只能无奈放弃。”张子祥的脸上充满失望。 谢婉儿很兴奋地问道:“你有证据?哪方面的?” “你怎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调查是巡捕房的事。”张子祥的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谢婉儿尴尬地笑笑,解释道:“我希望害死叔叔伯伯的人被抓,这样我们都能安全一点不是?” “那些人害死的都是叔叔伯伯那辈的人。你没事的。”张子祥似随口一说。但语气里又含着笃定。这让谢婉儿觉得很奇怪。 “那他们万一对付我爸呢?”谢婉儿提出质疑。 “你说的也对,我查到的证据都放在家里,如果你需要,现在就可以去取。” 张子祥大方地道。 “谢谢你,张大哥。”谢婉儿喜悦地道。 “你吃完我们就去。”张子祥将牛排放入口中,嘴角微微上翘。 谢婉儿将刀叉放下,擦了擦嘴,道:“我吃好了!” 张子祥看了眼基本没动的食物,也将刀叉放下,“那我们就直接去取证据。” 两人离开国际饭店,直接驱车来到张家。张家是两层白色小楼,旁边的邻居是法国人。法国人和张家的关系不错,两家经常往来,不过自从张父过世之后,张子祥就很少和法国人打交道,既不让法国人来自己家,也没有再去过法国人家一步。 车子停在张家的门口,谢婉儿看着张家的小白楼一片漆黑,感觉阴森森的,心中产生一股恐惧感,仿佛楼内藏着什么凶猛的野兽。 “婉儿,自从家人过世,钱财被席卷一空后,家里的佣人都被辞退了,也养成了我独立生活的习惯,没有再雇佣人,让你见笑了!”张子祥解释着,打开门,将客厅的灯点亮。 “张大哥在逆境中重新站起来,坚强独立,让人佩服。”谢婉儿赞道。 两人一起来到客厅,张子祥道:“快坐,我给你倒红酒,新到的英国酒,味道非常好。” “张大哥,别麻烦了!将证据给我,我还要赶回家。”谢婉儿看着空旷的大宅,有些坐立不安。 “不麻烦。”张子祥坚持给谢婉儿倒了一杯酒,自己端了一杯酒,坐在沙发上,将酒递给谢婉儿,“尝一尝,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谢婉儿接过酒吧,张子祥与之碰了一下杯,将酒杯送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看着谢婉儿喝下,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挂起一抹得逞后的狡诈笑意。 谢婉儿放下酒杯,尴尬地道:“张大哥,太晚了,我父亲有规定,不能晚回家。” “婉儿,我听说你在打听被刺杀叔叔伯伯孩子们的出生医院,是吗?” 谢婉儿的脸色一变,她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张子祥怎么会知道的? “是的,我在寻找叔叔伯伯的共同点。张大哥,你是在哪出生的?家里还是医院?” “医院。”张子祥知无不言。 谢婉儿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她揉了揉太阳穴,没太在意,问道:“哪年呢?” “民国三年。要说也是有趣,和我同时降生的还有一个日本孩子,我父亲甚至给我们留影,自己还和日本人一起照了一张照片。”张子祥摇晃着红酒,脸上带着笑容,说着这段趣事。 “张叔叔照相了?照片在哪?我能看看吗?”谢婉儿不免紧张,有一种接近真相的激动。 “照片可能在书房,当时的照片还有签名,不过估计找不到了!”张子祥的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张大哥是在圣玛丽医院出生的吗?”谢婉儿晃了晃越来越晕的头。 “好像是吧!我父亲说过,我没记住。收拾遗物的时候,我将照片和父亲记录我出生的日记本放在一起了!” “能找给我看看吗?” “现在不行,我没有时间找,不如等两天的,我现在先给你拿证据。东西我压在最下面,可能需要十几分钟,稍等一下。”张子祥离开客厅,进入二楼的卧室。 谢婉儿见张子祥进入卧室,还将门给关上了,迅速来到二楼的书房。打开灯,寻找照片和出生证明。 张家的书房很大,还没有摆几本书。除了一张桌子和一个书架,什么都没有。 收拾起来的遗物在哪?看起来这里不像放有遗物,谢婉儿将抽屉拉开,里面没有照片和日记本。虽然张子祥答应要将照片和日记本给自己看,谢婉儿却感觉他是在敷衍,才决定自己找。 桌子上找了个遍,谢婉儿开始在书架上寻找。 张子祥从卧室里走出来,侧耳倾听,听到书房里传来的声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他轻轻地下楼,将房门反锁,才再次上楼。羊毛地毯很好的避免了脚步声,直到张子祥站到书房门口,谢婉儿还没有发现。 “婉儿,你怎么在这?” 谢婉儿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有些慌乱地道:“张大哥,我要找卫生间,结果来错地方,看到书架上的书不错,拿起来看看。” “婉儿,你喜欢看书,只要嫁给我,我家里的书随便你看,还会给你买更多。如果你愿意了解家父和我的情况,我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张子祥说着,一步一步逼近谢婉儿。 “张大哥,你别开玩笑,证据呢?我要回家了!”谢婉儿看着逼近自己的张子祥,已经变成了两个头。谢婉儿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不像是醉酒而已。 “证据?我就是证据。你以为你的调查很隐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调查那些该死的老鬼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傻吗,我怎么会将证据给你?”张子祥不再伪装,脸上的表情充满狰狞。 “你,你是日本人?”谢婉儿惊呼。 “看来你知道得太多了!本来我想让你当我的女人,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既然你不选择这条生路,我只能爽快之后,送你去见那帮该死的老鬼了。到时候,你自己去找到他们打听,你说好不好?”张子祥越发逼近谢婉儿,脸上的笑意越发狰狞。 “你别过来。” 谢婉儿恐惧地喊。 “不要反抗,乖乖让我抓住。我会让你在死之前舒服一次。”张子祥的表情扭曲,让人不寒而栗。 谢婉儿躲在桌子后面,面带恐惧,喊道:“别过来,我要喊人了!” “老实让我抓住,伺候我舒服了,我还兴许能放你一条生路,不要逼我杀你。”张子祥的得意地笑,继续逼近,“你逃不掉了。从你进这个门,我就没打算让你走出去。” 眼见张子祥逼近,谢婉儿急切间抓起桌上的笔筒,咬咬牙,用尽全力砸了过去。张子祥微微闪身,笔筒从他身旁飞过,砸在窗子上,打坏玻璃,飞了出去。 玻璃破碎的声音很大,旁边法国人家养了条狗,原本正趴着睡觉,现在站起来朝着张子祥家不断吠叫。 “救命,救命啊!”谢婉儿大喊。 “婉儿,别喊,我会疼爱你的。”张子祥双手下压,示意谢婉儿别激动,慢慢靠近。 “别过来。”谢婉儿挪动脚步,用力地晃了晃头,她的头这会儿有点晕。 “我真是开玩笑,我父亲和谢叔叔相交莫逆,你就像是我的亲妹妹,刚刚只是试探一下你的警惕性,没有别的意思。”张子祥继续靠近她。 谢婉儿仿佛真的相信,没有继续动,而是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对天发誓,刚才说的……”张子祥距离谢婉儿不远,立刻扑了上去,得意地道:“都是假话。” 谢婉儿下意识拿起桌子上的台灯,狠狠地砸过去,随即转身就逃,打开书房的门,跑了出去。 张子祥用双臂护住头,台灯砸在张子祥的胳膊上,灯罩化为碎片,张子祥的脸上被碎玻璃擦出几道淡淡的血痕。张子祥用手摸了下脸上的伤口,疼得一呲牙,恶狠狠地道:“臭婊子,你敢伤到我。” 谢婉儿扶着楼梯,脚步绊绊磕磕地跑到楼下,扭头看向身后,张子祥还没从书房内出来,她松了口气,双手抓住大门把手,用力后拉。 没动。 再次用力开门。 还是没动。 谢婉儿急了,不断地试验着拧锁。可怎么都打不开。反倒是眼前的锁变成了几个影子,她的头也越发晕眩起来。 她回头看到张子祥走出书房,手中拎着把雪亮的短武士刀,更是惊惧,不断拉着大门,大喊着:“来人呀!救命啊!” “不用费劲了。门被我用钥匙反锁了。你是打不开的。”张子祥一步一步从楼上走下来,不慌不忙。 楼上的玻璃被砸坏,张子祥还担心谢婉儿的喊声传出去,楼下的玻璃又没坏,谢婉儿的喊声传不出多远。 张子祥走下楼梯,谢婉儿跑到客厅,拿起一个花瓶,朝着窗户砸了过去。 玻璃再次被砸碎。 张子祥咬牙切齿道:“砸呀!继续砸呀!我看看谁能救你?” 法国人被狗吵得走出房子,正好听到张家玻璃破碎的声音。他毕竟和张父的关系很好,担心张家出什么问题,来到张家楼下,问道:“张子祥,你在家吗?发生什么事了?” 第八十五章 谢婉儿受伤 张子祥的眉头一皱,没想到法国人竟然多管闲事。你管我家有什么事呢! “没事。” “救命呀!救命呀!” 两个声音从张家传出来,法国人顿时紧张地问道:“张子祥,开门,你在里面做什么?” 张子祥不耐烦地道:“阿纳托尔,没事,你回去吧。” “救命,救命呀!”谢婉儿大声求救,生怕阿纳托尔离开。 阿纳托尔很有正义感,拍着门大喊道:“开门。我要进来。” 张子祥想了下,拎着刀来到门后,将门锁打开。 谢婉儿看到张子祥一脸杀意,尤其武士刀还藏在身后,感觉张子祥要对阿纳托尔不利,大喊:“快走,去找巡捕,张子祥有刀子。” 张子祥在谢婉儿的喊声中打开门,阿纳托尔一惊,刚要退走,张子祥的刀子闪电般捅进阿纳托尔的肚子。 “啊——” 阿纳托尔惨叫着倒地,张子祥再次挥刀砍在阿纳托尔的脖子上,鲜血溅起三尺高,喷得张子祥一脸,仿佛是地狱出来的魔鬼。 张子祥狰狞地笑着道:“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你疯了,竟然杀人。”谢婉儿的眼中有泪花闪动,这人为了救自己,惨被张子祥杀害。 “我还要杀你呢!”张子祥因为刚刚杀人,身上带着血腥的气势,给人以无限的压迫感。 他不急不慌,脸上充满猫抓老鼠的戏谑。 谢婉儿跑到沙发边上,拿起自己的手包,张子祥追在谢婉儿身后,还在滴血的武士刀高高举起,用力劈下去。最后关头,谢婉儿朝旁边一躲,刀子深深地砍进沙发的木头靠背。张子祥拽了一下,刀子没拽出来,他握住刀子,一脚踹在沙发上,刀子才脱离出来。 张子祥厌倦了追逐游戏,不管谢婉儿往哪里躲,都将前面的障碍物踹开。谢婉儿再也无法围绕沙发或是桌椅绕圈,所有的东西都被踹开。 “跑呀!我看你往哪里跑?” 张子祥一边尽情地破坏,一边朝着谢婉儿走去。他反复并不急。 谢婉儿的体力本来就不好,还被张子祥的气势压迫,恐惧也让身体无力,很快就被张子祥给逼在角落里,退无可退。 “该死的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舒服以后,要将你切成一块块地喂狗。”张子祥狠狠地道。 谢婉儿手忙脚乱地打开包,伸手从里面拿出把手枪,“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张子祥没想到谢婉儿刚才拿包竟然是因为里面有枪,否则绝不会让她顺利拿到包。 “婉儿,别激动,别激动,把枪放下。”张子祥想改用怀柔的方式。 “站住,把刀扔了!”谢婉儿大喊着,阻止张子祥靠近。 张子祥的眼珠转了转,没有继续靠近,冷冷地道:“你会开枪吗?知道枪怎么用吗?” “知道我未婚夫是谁吗?军统副站长陆云泽,这把枪就是他给我防身用的,他还教过我打枪,不信你就往前走一步试试。”谢婉儿不想杀人,试图让张子祥放弃抵抗。 她很感谢陆云泽坚持给自己一把枪,用来防身。也深深地对自己不喜欢拿枪的做法后悔,要是自己去书房的时候也拿着手包,阿纳托尔就不会死。 张子祥考虑着谢婉儿话的可信度,如果自己继续靠近,谢婉儿会不会开枪。张子祥试探地走了一步,谢婉儿搬开保险,持枪的手虽然在颤抖,但姿势却很标准。 “你再不放下刀,我就开枪了!” 张子祥见谢婉儿脸上的恐惧越来越少,手也不再颤抖,知道她度过恐惧期,将刀子扔在地上,噗通跪在地上,“婉儿,放了我吧,我也不想杀人,我都是被逼的。” “你不愿意杀阿纳托尔,谁能逼你?你杀害养父、养母,难道不该死?” 张子祥惊讶地看了眼谢婉儿,没想到她了解这么多。脸上的表情却迅速变幻,委屈地嘶吼:“你以为是我杀了他们吗?不是,那都是神秘组织干的。你以为我愿意被换到别人的家庭,没有亲生父母照顾吗?你以为我愿意知道真相吗?我将他们当成我的亲生父母,当我知道父亲、母亲被神秘组织杀害时我有多痛苦,你能理解吗?” 谢婉儿有些动容,设身处地为张子祥想想,他当时也很痛苦。 “你知道组织让我替代张家的儿子,杀害我父母是为了什么吗?” 谢婉儿点头。 “他们为了钱,都是钱。他们将张家的钱通通抢走,还推到几位姨娘身上。我当时几乎一无所有,要不是养父还有参股的企业,组织担心暴露,没有转移到组织名下,让我代为管理,我恐怕也得死。”张子祥的脸色满是泪水,哭诉道:“我想为父亲、母亲报仇,可我斗不过他们,他们随时能够杀了我。” “我在调查这个组织,你愿意作证,我们一起摧毁这个邪恶的组织吗?”谢婉儿试探着问。 “我愿意,我早就想毁掉这个组织,为父母报仇。” 张子祥的表情很真,谢婉儿看不出任何破绽,可她还是问道:“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你有什么证据?” “现在和我们联系的人是井上云子,她现在住在国际饭店。” 谢婉儿不免兴奋,这是重要情报。陆云泽一直在找井上云子,他想要个解释,也想要更加接近特高课的秘密。可井上云子仿佛在躲着他,陆云泽根本找不到人,谢婉儿想让陆云泽找到井上云子,两人当面对质,让陆云泽彻底死心。 “这个情报很重要。”谢婉儿的头越发的晕,手里的枪就快要拿不住了,“我这是怎么了?” 张子祥的眼神一狠,忽然拎起一边的凳子,重重地砸在谢婉儿的肩膀上,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打掉谢婉儿手中的枪。 谢婉儿的肩膀附近传来的剧烈疼痛,倒是让昏昏沉沉的她,清醒了些。 “你干什么?”谢婉儿惊恐地看着张子祥。 张子祥冷冷地笑,说:“我在你刚刚喝的酒里下了迷药,要不是你只喝了一点点,我何必陪你演这么久的戏?” “你真卑鄙。”谢婉儿的声音虚弱,体力不支。 “卑鄙?”张子祥不以为然,“那只是在你们中国人的眼中,在大日本帝国,我是他们的勇士。” 张子祥狰狞地笑了起来,“现在我就让你感受一下,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到底有多雄壮。” 张子祥抓住谢婉儿的衣襟,大力地扯了下去。 咔嚓—— 谢婉儿的上衣应声而裂,露出她白色的吊带内衣。 “放开我!”谢婉儿惊恐地大喊,已经白了一张脸。 “放开你?”张子祥猥琐地笑,咽了咽口水,“你知道哥哥想你想多久了吗?” 张子祥猛地扑了上去,在谢婉儿的脖子上饥渴地啃了起来。 “畜生……”谢婉儿伸手去推张子祥,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在心里大喊着:“陆云泽,你在哪?救救我……” 就在谢婉儿绝望之际,嘭的一声枪响,趴在她身上肆虐的张子祥猛地瞠大双眼,眼中满满地皆是不甘,身体斜斜地倒了下去。 谢婉儿第一次觉得枪声好似天籁,她惊喜地睁开眼,陆云泽就站在门口,犹如上天降下的战神,专门铲除人间的恶人。 她眼中的泪水滚落 ,这是激动开心的泪水。 她用力支撑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向下软倒时,他如一道闪电来到她的身旁,接住她的身体。 “你听到我在心里喊你了,是不是?”谢婉儿哽咽着问。 “嗯。”陆云泽把她虚软的身体裹进自己的怀中,用力地抱紧。好在他来了,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谢婉儿在他的怀中,彻底地失去了知觉时,他坚实的臂膀微微有些颤抖,他少有地觉得恐惧,明明她就在他的怀中,他还是害怕。他拿着枪的手缓缓抬起,对着张子祥的尸体便是发泄般地开了两枪。若不是她还在他的怀中,他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医生将谢婉儿推进急救室,陆云泽在门口来回走动,充满焦虑,担心谢婉儿的伤势太严重。 很快,医生从急救室走了出来,陆云泽立刻迎上去,问道:“医生,婉儿的伤势怎么样?” “她的锁骨骨裂,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医生对于骨折这类的伤势并不在意,每天见得太多了! “谢谢医生。”陆云泽很庆幸,谢婉儿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谢婉儿被送出来的时候,还在昏迷,她微皱的眉头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着还处在痛苦之中。陆云泽怜惜地摸着她的脸颊,恨不得能够代替她痛苦。 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在谢婉儿略显苍白的脸上,她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被压着。她转头看去,陆云泽握着自己的手,头搭在床边睡着了! 谢婉儿转身面向陆云泽,偷偷去摸陆云泽的脸颊。她的小手刚刚触碰到陆云泽的脸,陆云泽的双眼立刻睁开,一双电目放出警惕的光芒。谢婉儿就像是偷吃的小孩被抓住,脸色羞红,急忙收回手,却因为动作太大,拉扯得伤口剧痛。 陆云泽问道:“还疼吗?” “疼。”谢婉儿眉头微蹙。 “你的锁骨骨裂,需要好好休养。我去给你买早饭。” 第八十六章 不想死别开枪 陆云泽走出病房,两名地下党成员等在门口,“这是从张家搜出来的。” 地下党在搜索张子祥家的时候,发现一张藏在隐秘处的合影,因为藏得过于隐秘,这张本来不起眼的照片被放进档案袋中。相片是一张集体合影,大概有三十多人,其中有张子祥,周友全、窦元华…… 这些人他都不意外,他在看到一个人的头像时大惊,梁振宁!怎么会有梁振宁?难道积极宣传抗日的梁振宁也是日本人的孩子?如果这样的话,恐怕很多人都被他给骗了! 陆云泽快步走回病房,对谢婉儿道:“我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不,我知道井上云子的下落了!”谢婉儿急忙道。 陆云泽有些激动地问道:“在哪?” 谢婉儿不免有些失落,小声说:“张子祥临死前说井上云子一直在国际酒店,不清楚具体房间。” 陆云泽看出她的心事,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婉儿,你相信我,我对井上云子已经没有任何心思,我着急找她,只是想查清楚日本人的屠龙计划。” “你怎么会跟我解释?”谢婉儿不免有些欣喜,他向来少言,不愿意解释。 “我这辈子开枪第一次发抖,就是在张家看到你遇险时,那一刻心里升腾起的恐慌,我现在想想都害怕。”陆云泽深情地说。 谢婉儿不解地看着陆云泽,一时间没懂他的意思。 陆云泽无奈地笑笑,他第一次深情告白,当事人居然不懂。他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倒是笨起来了?” “那人家确实没懂,什么能让大名鼎鼎地六号害怕。”谢婉儿故作委屈地道。 “我是害怕失去你,这次懂了吗?”陆云泽无奈地问。 谢婉儿忍不住失笑,眼中含着幸福。 陆云泽这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在耍自己,根本就是已经听懂了。还逼着他把话说白了。 “我让人送你回家。”陆云泽难得地柔声道。 “我要和你一起去。”谢婉儿不愿意让陆云泽单独面对井上云子,万一井上云子装可怜,让陆云泽原谅她怎么办。 陆云泽看出了她眼中的坚持和她的担忧,问道:“你的身体能坚持住吗?” “嗯。”谢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陆云泽答应下来,带着谢婉儿前往国际饭店。 国际饭店前台,陆云泽焦急地等着服务员查询井上云子的讯息,谢婉儿注意着门口进出的人,寻找井上云子的踪迹。 好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的证件还在,要不然陆云泽也不能查入住记录查的这么顺利。 “抱歉,没有查到井上云子的入住信息。” “再查一查程琳的名字。” “好的,稍等。”服务员再次翻看入住记录,寻找程琳的入住信息。 陆云泽看向入住记录,看看有没有疑似的名字。当服务员翻到中间的时候,他看到了梁振宁的入住记录。陆云泽有不好的预感,梁振宁如果是日本人,井上云子很可能入住在梁振宁的房间。 “抱歉,程琳的入住记录也没有查到。” “你这几天见没见过一个穿着黑旗袍,旗袍上绣着暗金色牡丹,卷发,刘海偏分……”陆云泽形容着井上云子的穿着和样貌。 “没注意。”服务员摇头, “我看到过,好像是梁公子的女伴,我看到他们一起出入过几次。”旁边的男服务生插话,可能他关注过漂亮的井上云子。 陆云泽的脸都黑了!梁公子,从刚才看到梁振宁的名字可以分析出,百分之九十九是梁振宁。 “你说的梁公子是梁振宁吗?” “没错,就是梁振宁公子,他在上海为父亲筹措物资,坚持打鬼子,是知名的抗日积极人士。”男服务生崇拜地说。 “他住在几号房?”陆云泽问。 男服务生迟疑,陆云泽立刻看向前台小姐,前台马上回答:“709。” 陆云泽满意地离开,带着谢婉儿上楼。 “这人看起来怎么怒气冲冲的,不会对梁公子不利吧?我们用不用通知梁公子?”男服务生道。 “他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刚刚给我看了证件,应该不会出事,还是不要通知了,免得惹祸上身。”前台怕事地道。 “我还不是担心梁公子,那可是抗日英雄,几次和日本人对抗。” …… 前台服务员还在研究是否要通风报信,说话时,心已经偏向了梁振宁。 梁振宁每天都积极地宣传抗日,让大家捐献物资,让他的声名渐隆,在上海人民地捐助下,一车车的物资被送走,大量金钱经过梁振宁的手转出。 房间的电话响起,梁振宁听到前台的人通风报信,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道:“井上云子,你的老情人来了!” 井上云子的脸色一变,她对不起陆云泽,所以不想面对他。 房门被敲响。 梁振宁冷冷地对井上云子道:“开门。” 井上云子没动。 “开门。”梁振宁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井上云子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悸动,打开门,冷冷地看着门外的陆云泽和谢婉儿。 “你怎么在这?” 陆云泽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自己为什么被出卖,而是井上云子怎么会在梁振宁的房间。 梁振宁从里面走出来,搂住井上云子的纤腰。笑道:“陆副站长竟然能活着出来,可喜可贺呀!真没想到宋庆慈那个老家伙为了你,竟然杀了郭鹤翔灭口。你是让未婚妻陪了那个老家伙,才被释放的吗?” 陆云泽的拳头直奔梁振宁的面门,没等打到他那张丑恶的嘴脸,就被一只白嫩的手掌挡住。 井上云子冷冷地道:“上次让你侥幸逃过一劫,就老老实实躲着,别再出来。” 梁振宁得意地道:“你这是带着未婚妻来开房,找错门了吗?” 陆云泽眯起眼睛,准备对梁振宁动手,井上云子挡在梁振宁的身前。 “你……”陆云泽很伤心,不知道井上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伤心吗?绝望吧!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了!”梁振宁示威地搂着井上云子,“不过你也不赖,从一个杀手混到了如今。” 梁振宁打量着谢婉儿,饶有兴致地道:“谢小姐好歹也是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如果让大家知道你和一个杀手厮混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呢?” 谢婉儿冷冷地看着梁振宁,鄙视地道:“就算他是杀手出身,他也比你干净。” 梁振宁被谢婉儿羞辱得恼羞成怒,陆云泽下意识地将谢婉儿护在身后。他的举动看在井上云子的眼中,不免心里一痛。 陆云泽强忍着一枪崩了梁振宁的冲动,问井上云子,“你没有要和我解释的吗?” 井上云子的眼神微微闪烁,却在下一瞬变得坚定,道:“我喜欢上他,为了他,我愿意背叛特高课,加入军统。为了他我愿意害死你,只因为你是他的眼中钉。” 陆云泽冷冷地笑,这就是他在军统的监狱中吃尽苦头时,仍旧坚信的女人吗? 他看得出井上云子不是被挟持,刚刚她是真心想要保护梁振宁。陆云泽转身离开,谢婉儿瞪了眼井上云子,跟了上去。 这趟算是白来了,梁振宁在,井上云子显然不会配合他们。 梁振宁从身后抽出手枪,刚要瞄准陆云泽,就被井上云子摁下,冷冰冰地道:“你要是不想死,就不要试图攻击他。” “你还打算为了他杀我?”梁振宁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是九号,他是六号,组织的排名是按照战斗力计算,就算你偷袭成功,他临死前也可以杀了你我。”井上云子冷声提醒。 “算他命大。”梁振宁放弃暗杀。 井上云子将门关上,进入卫生间,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泪水瞬间奔出眼眶,眼中却含着坚毅和痛恨。她不能放弃,纵使她再舍不得陆云泽,她也不能放弃。 陆云泽走出酒店,漫无目的地前行。他之前给井上云子找了很多理由,当听到她不找任何理由,直白地告诉他,她就是在害他时,他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这些年同生共死的感情难道敌不过梁振宁几天的感情?她不愿意为了自己背叛特高课,却会为了梁振宁背叛特高课,暗害自己,怎么想都无法让人理解。 谢婉儿真心不想为井上云子说话,可看着陆云泽落寞的背影,又于心不忍,内心在激烈地交战。最终,她还是没有为井上云子开脱,不是担心井上云子这个情敌,只是担心陆云泽再次对井上云子有感情,会影响到调查屠龙计划。 “你要是不开心,我陪你喝酒。” 陆云泽停住脚步,认真地看向谢婉儿。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放心,在这个国难当头的时候。我不会允许自己感情用事。”陆云泽郑重地保证道:“我查到一些线索,明天还得去调查。” “明天我陪你去。”谢婉儿自告奋勇。 陆云泽考虑到马奶奶对自己的印象不好,要是带谢婉儿这个著名的抗日爱国记者前去,也许会有转机。于是点了点头。 第八十七章 结婚日期逼近 陆云泽将谢婉儿送到谢家大宅门口,让她自己回家,谢婉儿叫开门,和陆云泽道别。没等陆云泽离开,一直等着谢婉儿回家的谢母走了出来,见到陆云泽,连忙道:“云泽,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快进来。” 陆云泽跟着谢母来到客厅,谢母激动地道:“云泽,订婚的事情婉儿说了,你谢伯父和你父亲将日子定在了下周三,准备让你们结婚。” 陆云泽一惊,看向谢婉儿。 谢婉儿急了,道:“妈,我不是说要小规模办一下,只请些在上海的朋友吗?你怎么还通知陆伯父了?” “你这孩子,这种大事怎么能不通知云泽的父母?”谢母无奈地看着谢婉儿,继续道:“我们本来都定好结婚的日子了。你非得着急订婚,我们理解你和云泽早日成家的想法,和你陆伯父研究了一下,干脆就不订婚了,直接结婚。” 陆云泽的嘴角抽搐,暗自头痛,这要是陆云泽的父亲来了,自己百分一万地穿帮呀! “妈,我只是想尽快和云泽定下名分,没有见陆伯父的准备。” “丑媳妇还得见公婆,何况你这么漂亮,早晚都是见。”谢母丝毫不知道谢婉儿要抓狂的心情。 “结婚仪式只有我们家和陆伯父吧?”谢婉儿问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 “你不用操心和云泽的婚事,知道你们忙。你父亲已经通知了所有商界好友,你陆伯父也通知了市政府和警备司令部的人,到时候还会有很多南京来的官员,场面会很宏大。” 谢婉儿听到此处,差点晕过去。到时候戏要怎么唱下去,陆云泽肯定不能出面,难道结婚仪式就是场闹剧吗?到时候父母和自己要在全上海的高官、富商面前丢脸,而且还得丢脸到南京去吗? 陆云泽也有种立刻调查清楚屠龙计划,远走高飞的冲动。到时候不止是陆运泽的父亲不能见,谁知道南京来的官员中有多少认识陆云泽的,他根本不敢出场。 谢婉儿哭丧着脸,道:“妈,云泽最近很忙,结婚的那天可能没时间,要不就先别急着结婚,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简单的订婚吧!” “这怎么行?你父亲都通知好了,陆伯父那边也通知了,哪能说变就变。再说了,现在局势不稳定,我们两家也希望你们赶紧在一起。云泽就算工作再忙,难道就没人可以代替吗?到时你陆伯父出面,就算是宋庆慈也不会多说。” 谢婉儿和陆云泽对视一眼,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马奶奶早早地坐在巷子口,等着孙一柏回家。当她远远看到陆云泽出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成痛恨。 “你怎么还敢来这里?赶紧给我离开这里!马上滚!”马奶奶拎起拐棍,严阵以待,拿出了对敌的气势。 “马奶奶,我承认昨天骗了您,可我不是坏人,我想要找孙医生有重要的情况了解。”陆云泽尴尬地解释道。 “滚,快点滚。”马奶奶愤怒地吼着。 巷子口的邻居家出来一名男子,不耐烦地对陆云泽道:“你还来干什么,赶紧走,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老人家,各位街坊,我是申报的记者谢婉儿,我们来找孙医生真的有重要情况了解。我们不是坏人。”谢婉儿站出来,想要打消老人家的戒心。 “你是申报记者谢婉儿?”邻居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谢婉儿平时为百姓发声,名声非常好,是著名的爱国记者。 “我就是。”谢婉儿以为自己成功了! “你说是就是啊!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马上走,我们不认识孙医生。”马奶奶并不相信谢婉儿。 她不认识字,平时不看报纸,不知道谢婉儿的名声,何况她并不相信,万一是日本人的诡计呢!日本人那么坏,什么损招都能用出来。” 邻居感觉谢婉儿不像是假冒的,劝说道:“马奶奶,谢记者是抗日积极分子,在报纸上呼吁大家抗日,揭露日本人的丑恶嘴脸,为我们出头,对抗那些腐败的官僚,是个好人。” “我不信,你们赶快走,否则我打你们。”马奶奶用拐棍愤怒地打着地面,准备再次武力驱逐。 “我有工作证。”谢婉儿赶忙道。 “谁管你有什么证,赶紧走,快走。”马奶奶固执地驱逐。 “马奶奶,我们不是坏人,高邑医生已经确认过了。”陆云泽头疼地继续解释。 “谁确认都没用,我不认识孙一柏,你们马上滚。”马奶奶一根筋,根本不听解释。 “老人家,我要是坏人,这次就不会带谢记者来,而是将你们都抓走了。你不说孙一柏的下落,难道其他人也不说吗?就算其他人嘴硬,难道小孩子也不会说吗?孙一柏的事情关系重大,甚至影响到很多人的生命。”陆云泽很不满,语气已经有些重。 马奶奶抡起拐棍,砸向陆云泽,骂道:“你个王八蛋,还打算抓娃娃们,你打死你,打死你。” 陆云泽一闪,利落地躲开马奶奶的拐棍。 马奶奶很愤怒,没打到陆云泽,竟然一拐棍抡向谢婉儿。谢婉儿第一次见到这么暴力的奶奶,惊得傻在了当场。 陆云泽连忙拉开谢婉儿,对这个执拗的马奶奶很无奈,总不能掏枪将她毙了。一边闪躲马奶奶的拐棍,一边道:“住手,快住手。” 巷子里的邻居们听到声音纷纷跑出来,看到马奶奶抡着拐棍,单挑陆云泽和谢婉儿,全都涌过来,拦住马奶奶,“马奶奶,您身体不好,别累着,快歇会儿。这些人我们帮你撵走。” 正当邻居们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武力驱逐陆云泽和谢婉儿时,邻居圈里挤出来一个男人。 “我认识她,她确实是申报的记者谢婉儿,他之前帮助过我们码头的工人。” 谢婉儿的身份被证实,马奶奶和一众邻居的暴怒终于平息。 马奶奶疑惑地问道:“他们不是日本人?” “哎呀,奶奶!”邻居上前扶住马奶奶,说:“这位谢记者可是出了名的好人,不只是帮助我们穷苦大众,还是积极的抗日分子,她怎么会是日本人。” “算是我老太婆刚刚打错人了。”马奶奶略显尴尬地道。 “没事的奶奶,现在坏人那么多,是应该警觉性高点。”谢婉儿笑眯眯地道。 马奶奶看着谢婉儿,笑眯了一双眼,拉过她的手,亲昵地道:“就是,现在的坏人太多。” 马奶奶斜了陆云泽一眼,对谢婉儿道:“奶奶看你像好人,别人可不好说。” 陆云泽毫无反应,对于别人的赞美和批评他向来都不在乎。反倒是谢婉儿,尴尬地笑了笑,对马奶奶道:“奶奶,他也是好人,他是来帮孙一柏的。” “走,去奶奶家,奶奶给你倒水喝。”马奶奶和蔼地道。 谢婉儿搀扶着马奶奶,往马奶奶家走去。 邵阳从档案里发现线索,在医院调查后,发现孙一柏不只是离开医院的时间很巧,他还和产科护士陈莲有恋爱关系。这件事还是名在医院多年的老护士说的,谈起孙一柏,她很感慨。 孙一柏家庭情况不好,不过人上进,有爱心,也不忘本。就算当了医生,还是留在巷子里,照顾马奶奶等邻居,这些邻居在他困难时伸出援手,他就依旧留在这里,反哺邻居。 老护士当时喜欢孙一柏,可孙一柏对她没有感觉,老护士主动出击,想着女追男隔层纱,结果孙一柏却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在老护士的追问下,才知道孙一柏喜欢的是产科护士陈莲。医院里的人都知道老护士追求孙一柏,孙一柏考虑到老护士的面子,没将他谈恋爱的事情说出去,医院里的人都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医院里除了老护士,就没人知道孙一柏和陈莲恋爱的事情了。 孙一柏当时辞职,医院里的人都认为孙一柏是受不了老护士的追求才离开,让老护士成为医院里的笑料。却也阴差阳错地避过了日本特务的调查,日本特务当时只是询问一下高邑和马奶奶,没发现他们了解什么情况后,就停止寻找孙一柏。 邵阳的信息,让大家一致认为孙一柏的离开,很可能和产房换孩子的事情有关,甚至因为陈莲的关系,手中还有证据。所以,由陆云泽和谢婉儿再次坚持不懈地来找马奶奶。 马奶奶问道:“谢记者,小柏到底和什么事有关?当时为什么要走,这么多年还不回来?” “马奶奶,等我们进屋慢慢说,这事的关联很大。”谢婉儿没有在外边说。 马奶奶的屋子昏暗,摆设很老旧,甚至有很多东西都破得不能使用。只有一尊佛像看着倒是有些突兀,虽然不是崭新,但也绝对比马奶奶家的这些家具年龄要短。 “这些家具都是小柏没离开之前的东西,自从他离开,家里的东西就没有换过,摆设也没有动,就是想等着他回来时,能够有熟悉的感觉。”马奶奶感叹地道:“我也不知道小柏在哪,这些年他虽然偶有来信,但地址总是不断改变,也不用我回信。” 马奶奶从柜子中翻出一摞信,放在床上。 第八十八章 大山勇夫事件 陆云泽拿起来,挨个查看,每一封信的地址都不同,有北平,有天津,有南京等地,果然地址都不一样。 谢婉儿发现每封信的内容都是问候,每隔一到三个月来信一次。她扬起手中的信,道:“每封信都没有落款。” 马奶奶解释道:“小柏知道我不认识字,不敢留落款,方便我拿出去让别人读。这些年就是凭着信,我才知道他还在世上。可是近三年,他却没有再来信,只有每隔三个月发过来的汇票。” 三个月发一次汇票,说明孙一柏还很安全,只是不知道人在哪里罢了! 陆云泽等人又问了一些问题,发现没有更多消息后,带着信离开。 之前帮过谢婉儿说话的邻居张哥,替马奶奶送客。 陆云泽走出门的时候,发现马奶奶家的门很干净,门框上露出一束枯萎的菖蒲。 “张哥,马奶奶就靠着孙一柏汇来的钱生活吗?这三年和以前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吗?”陆云泽忽然问。 “没什么区别呀!”张哥迷惑地回,不理解陆云泽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菖蒲是你们帮马奶奶挂的?”陆云泽又问。 “不是,我们不会将菖蒲放在上面。”张哥摇头,放在上面不符合他们的习惯。 “张哥,我们走了,有事会再找你。”谢婉儿热络地打招呼,陆云泽则是酷酷的,一言不发地离开。 两人来到邵阳的办公室,把信放在桌子上,三人将每一封信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个遍,也没有发现能够找到孙一柏地址的内容。并且这些信件毫无规律,根本分析不出来孙一柏会去哪里。 邵阳把信一扔,问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谢婉儿无奈地道:“他全国乱跑,不知道要去哪里,真不明白他怎么生活,还能有钱给马奶奶汇款。” 陆云泽将信散开,“笔迹来看,所有的笔迹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墨水和信纸不同,笔迹有时凌乱,有时工整,表明写的时间、情况各不相同,不是一次性写完。可以确定孙一柏到三年前还活着。” 谢婉儿疑惑地道:“他这三年没有再写过信,汇款却很稳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是他出事,托付别人汇款,还是让银行定期汇款呢!” “我认为他还活着,虽然时间固定,但汇款的钱数不一样。他很可能留在某个地方,没有再四处流浪,为了避免自己的地址暴露,才放弃写信。”邵阳提出自己的分析。 “我出门时看到了门上有菖蒲,孙一柏还活着,而且很有可能就在上海。”陆云泽的猜测很大胆,邵阳和谢婉儿不敢置信。 “孙一柏对马奶奶的感情很深,他要是留在上海,怎么可能不见马奶奶,日本人早就不再追查他,他出现也不会有危险。”谢婉儿不解地道。 邵阳考虑了下,也摇头道:“你只凭着门框上的菖蒲,我认为不够充分。菖蒲不是邻居们放的,也不见得就是孙一柏放的。我同意婉儿的观点,日本人早就放弃调查他,他没有必要再躲着了。” “我的看法和你们恰恰相反,他不但需要躲着,而且必须躲得严严实实,否则他很可能被特高课杀死。”陆云泽肯定地道。 谢婉儿问道:“理由呢?” “你们忽略了一点,这些来信的时间。”陆云泽提醒道。 “时间有什么问题?”谢婉儿拿起几封信,翻来覆去地看着,也没发现问题。 “单纯看信的时间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实际意义。但是配合上邵阳给我的资料,就会发现重要的东西。”陆云泽道。 “资料,我给你的资料都是全国各地疑是被神秘基地所杀的案子。”说到这里,邵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谋杀案?” 谢婉儿想不明白谋杀案和孙一柏有什么牵连,急切地看着两人。 “孙一柏给马奶奶写信后的一段时间,他去过的地方都会发生谋杀案,死者非富即贵。根据我们的调查,上海很多被六号杀死的富商都是因为对自己的孩子有了怀疑才死。你会有什么联想?”陆云泽道。 谢婉儿猜测道:“难道孙一柏将换孩子的事情告诉了那些人,然后他们起了疑心,就被灭口了?” “这种可能性很大,我们只要调查一下那些被害富商之前是否在上海停留,孩子是不是在上海所生,就知道孙一柏是否告诉他们真相了!”陆云泽淡定地又道。 “可是这和孙一柏在上海有什么关系?”谢婉儿不解地问。 “孙一柏很重感情,这三年不写信,可能是能够近距离看到马奶奶,默默地为她做事,才放弃写信,避免暴露自己的地址。从端午节门上的菖蒲,门的干净程度,都可以看出有人在帮忙。他不出现是因为特高课在追杀他这个知情人,所以不敢出现,担心连累马奶奶。”陆云泽分析道, “这些都是猜测,不能确定孙一柏就在上海。”邵阳慎重地道。 “马奶奶查不了汇票,但是我能,只要确定三年的汇票发出地都是上海,就能确认孙一柏在上海。”陆云泽道。 “特高课既然之前调查过孙一柏,他们还在各地频繁灭口,怎么可能不怀疑他。为什么马奶奶没有再次被骚扰呢?”谢婉儿奇怪地问。 陆云泽耸耸肩,也无法回答谢婉儿的问题。谁知道是特高课的人不够聪明,还是孙一柏的掩饰工作做得足够好呢! “我先确定孙一柏是否在上海。”陆云泽道。 三人约定好,分头行动,开始进行调查。 特高课几次派人暗中调查正规军假扮保安团队的事情都一无所获,就算有梁振宁透露的内幕,也没有任何实际证据,几次抗议上海军政当局,都没有得到结果,假扮的保安团依旧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迹象。 南京政府对日本的抗议一概否认,上海军政当局也不理日本领事馆。日本方面很担心,在上海,日本只有2500名海军特别陆战队士兵,加上其他的士兵,一共就3000来人,如果南京政府想要开战,中国军队有绝对优势,上海附近除了有2个精锐师外,还有2个装备德国火炮的重炮团,很可能导致上海士兵和侨民陷入到危险之中。南京政府之前的沉江计划,充分表明南京政府有主动开战的可能。 梁振宁离开酒店,继续去作秀,井上云子才有时间回到特高课,安排调查保安团的事情。南造次郎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放弃暗中调查,决定派人亲自去查看,只要日本人亲眼所见,有了人证,看到时候上海军政府还有什么话说。为了避免人员出事,井上云子秉承着不挑衅的做法,不让人携带武器,直接闯进保安团防守的机场。 下午五点,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中尉大山勇夫在浴室用冷水擦洗身体,换上和式内衣和兜裆布。并在日记中写下,自己死后,将一小撮头发分给母亲和女友。做好死亡的准备后,他和一等水兵斋藤要藏穿着军装,驾驶军用小汽车驶向虹桥机场。他们根据井上云子的命令,身上没有携带武器,试图闯进虹桥军用机场。 独立20旅第659团伪装的上海市保安总团第3团负责防守虹桥军用机场,在大山勇夫闯过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后,在第三道防线被中国士兵拦下,阻止大山勇夫的军用汽车闯进机场。 大山勇夫的态度很蛮横,对着守卫的士兵大吼,让他们滚开,自己要进入机场。我国士兵听不懂他的鸟语,只是让他赶紧离开,这里是军用机场,禁止入内。在大山勇夫的推搡之下,守卫士兵朝天鸣枪,试图吓退大山勇夫。 井上云子的命令是让大山勇夫冲进机场,不过他也不是疯子,中国军队拦在机场门口,枪都对准他的身体,要是继续冲进去,妥妥地被打成蜂窝煤。就算他做好了报效天皇的准备,也不想就这么被打死。 大山勇夫驾车离开,生气的他将车开得飞快,转入机场东侧的碑坊路时,听到枪声,引发紧张情绪,又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守卫士兵看到日本军车,立刻开枪射击。机场内隐蔽的机枪火力点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也跟着开火。 一瞬间,无数的子弹打了过去,日本军车的车胎被打坏,汽车失控冲入路边的菜地。大山勇夫和斋藤要藏弃车想要逃进旁边的小树林,结果刚下车,就被子弹打倒在地。 士兵们都恨死了日本侵略者,但打死日本人不是小事。事情很快上报到淞沪警备司令部。 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司令杨虎将军听说我军打死日本兵,并且日本兵还没有武器,顿时有些懵。别说日本兵没有携带武器,就算他们携带武器闯进军用机场,也不能将他们给击毙呀!杨虎命令,立刻将日本军车和日本兵尸体拉到机场门口,并把日本兵尸体放在军车旁,弄出日本士兵强闯机场,被我军击毙的假象。 杨虎将军为了避免责任,在监狱里将死刑犯史景哲带到机场,给他换上宪兵的服装,枪毙在机场门口,弄出日本军人开枪打死守卫机场宪兵,我军被迫还击的假现场。 第八十九章 扯皮 日本方面收到消息,南造次郎当时就怒了,抬手给了井上云子一巴掌,吼道:“八嘎,你个蠢货,竟然让大山勇夫带枪闯机场。你这不是调查,是挑衅。大本营还没有做好在上海作战的准备,如果因为你的挑衅导致战争,你就切腹吧!” 井上云子倔强地看着南造次郎,道:“机关长,我没有让大山勇夫和斋藤要藏携带武器,更没有让他们攻击保安团士兵。” “我不管是你蠢,还是他们蠢,要是因此引发战争,你就准备谢罪。”南造次郎没心情讲理。 日本领事馆得到通知,已经臭骂了南造次郎一顿。帝国在上海的军队太少,无法作战,而且帝国也不想在上海开战。 “机关长,我会将此事调查清楚。”井上云子保证道。 “你带人去看现场,我要知道真相。”南造次郎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井上云子带上军医和一队士兵,驱车前往机场,对现场进行初步检验。 中国士兵守在机场门口,看到日本兵过来,全都怒目而视。他们在军官的压制下,没有妄动。 井上云子穿着军装,高腰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井上云子看了眼现场,被打得千疮百孔的汽车停在机场门口,汽车左边是大山勇夫的尸体,右边是斋藤要藏的尸体。汽车左前方是被打死的中国宪兵尸体,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照相。”井上云子命令道。 日军拿着相机,将现场状况保存下来,确保以后的调查。 井上云子来到宪兵尸体旁,发现尸体的头发乱蓬蓬的,后脖颈的位置甚至有黑泥存在,指甲很长,绑腿松松垮垮。井上云子命人将尸体翻过来,戴上手套,带着嫌恶的表情掀开宪兵的上衣。随后她又将宪兵的衣袖撸上去,看了眼后,将手套摘下,愤怒地扔在地上。 别看是中国军队杀死了强闯机场的日本士兵,但牵扯却不只是两国的事情。上海有租界,牵扯到各国的利益。调查这次的事件,会由中日和其他国家人员一起调查,确保事情的真实和公允。 井上云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发现很多疑点。死亡宪兵的头发、指甲太长,绑腿松垮,浑身脏兮兮的,根本不是合格士兵的军容。就算士兵太脏,是个人原因,能够勉强解释得通,宪兵胸口的枪眼是偏右方向射入,而根据现场来看,宪兵站在汽车的左前方,按照正常交火来看,子弹应该是从左面射入,角度明显不对,更何况宪兵的胳膊上有绳子绑过的痕迹。 这名死亡宪兵明显不是大山勇夫打死的,现场是伪造的。 通宝洋行,宋庆慈收到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协助请求。他们的调查人员发现伪造的现场有很多漏洞,要是不能解决,麻烦会很大。日方派出的人员是井上云子,淞沪警备司令部希望军统有办法让井上云子闭嘴,不要提出任何疑点。只要她不多说,日本不继续调查,就能将此事糊弄过去。 宋庆慈命人联系梁振宁,请他让井上云子闭嘴。井上云子说是投靠军统,但井上云子从来没有跟宋庆慈见过面。这次试验,就可以知道井上云子是真的投靠军统,还是假装投靠。 梁振宁很好找,此时还在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参与到繁复的工作当中。他听说要让井上云子闭嘴,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仿佛让井上云子闭嘴很简单。 军统的人得到满意的答案,立刻回去汇报,宋庆慈又通知杨虎将军,让他不要紧张。目前一切都在掌握中。只要梁振宁能在井上云子汇报之前拦住她,这事就不会出问题。 梁振宁确实积极,离开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就去找井上云子。 日本的车队在快要到达领事馆的时候被拦住,日本兵也很紧张,他们刚刚死了两个人,谁知道前面拦着的汽车要做什么,也许是陷阱呢! 井上云子认出这是梁振宁的汽车,命令士兵们放下枪,独自走过去。 “你在干什么?难道不怕被误杀吗?”井上云子一脸责怪,认为他不应该冒险,要是他死了,谁提供情报。 “不是有你吗!你不让他们开火,谁敢杀我。”梁振宁了解日本兵的纪律。 井上云子不耐烦地问道:“你有什么事?我马上要去见领事和机关长。” “宋庆慈让我告诉你,机场门口没有疑点。让你装作看不出来。” “这不符合帝国的利益。”井上云子认为帝国勇士被中国士兵无辜杀害,要让南京政府知道,日本人不是傻子,你们故意挑衅的手段已经被我们看穿,上海军政府必须付出代价。 “你可以将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机关长,但你通知他,今天不要出声,等明天让别人提出异议,进行仔细检查,将你和我摘出来。我还需要身份掩饰。”梁振宁的语气不像是在打商量,更像是命令。 “你还有别的事吗?”井上云子冷声问。 “晚上早点回来。”梁振宁露出猥琐的笑容。 井上云子冷着脸转身后,眼中闪过嫌恶的情绪。 8月10日上午,日本总领事带人赶到上海市政府,亲自道歉,承认他们士兵闯进军用机场,并先杀害中国宪兵。 上海市长余鸿均暗中偷笑,认为军统做得很不错,成功消除日本人的怀疑。他大方地表示原谅,不再进行追究。 一名领事却提出调查的要求,认为应该出一份完整的报告,交给大本营。总领事点头同意,请上海市政府配合,将被打死的宪兵尸体交出来,和其他国家一起让法医检查,做出报告。 余鸿均面对日方提出的合理要求,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同意。 宪兵尸体被法医检查,大山勇夫和斋藤要藏的尸体也被送了过去。法医很专业,井上云子发现的疑点同样被其他人发现,更是在中国宪兵的尸体中取出了驳壳枪子弹。 这下事情变得麻烦了!日本军人常规使用的都是勃朗宁手枪,中国宪兵才会用驳壳枪。大山勇夫中弹30多发,头部和腹部被刀砍烂,明显是在泄愤。 日本方面提出质疑,认为中国军队故意射杀大山勇夫和斋藤要藏,还伪造尸体,并矢口否认两名日本人强闯军用机场,改为探视,也就是视察机场。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双方都没有权利继续交涉。上海政府要请示南京,日本领事也要请示大本营。是开战还是和平,或是提出什么条件,都得上层决定。 日本海军早有扩大战争的准备。但是日本军部有部分人主张不扩大战争,上海到底是战是和,都是未知数。不过日本海军还在继续制定作战方案,随时准备扩大战争。 中国方面,张治中将军也责令调查日本士兵闯机场事件,想要知道这是不是日本人蓄意制造的借口。 日本领事馆、海军陆战队和上海军政府扯皮,丝毫没有影响到陆云泽对孙一柏的调查。 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做法弄巧成拙,反倒是引起日本人的强烈不满。否则就凭着日本人强闯军用机场,杀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陆云泽去银行调查汇款记录,出示自己的身份后,银行给出准确的消息,汇款人就在上海。陆云泽很高兴,人只要在上海,就能将他找出来。 邵阳也有所发现,经过询问老医生和护士,了解到孙一柏的独特爱好,喜欢吃永春老醋。因为永春老醋大部分是民间有钱人家自酿,除食用外,就是当做珍贵的礼物赠送亲朋好友。往往都是在家里老醋不断添加陈酿醋,时间长的甚至超过百年。 这种醋卖的人不多,孙一柏没离开医院之前,一直在华界的一家福建人开的小店里买。 谢婉儿则是再次去了马奶奶家,和巷子里的邻居们沟通,让大家尽力想马奶奶家这三年和之前的不同。 巷子里的人在陆云泽等人离开后,聊起孙一柏的事情,说着马奶奶家的不同。人多力量大,大家之前没有交流,就算马奶奶有点什么变化,也以为是其他街坊帮忙的,现在一起说开了,才发现原来三年间马奶奶家的很多事情都不是邻居们做的。 谢婉儿得到很多证据,可以证明三年间确实有人在暗中帮助马奶奶和邻居。 邻居们也不傻,猜测是孙一柏所为。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孙一柏,甚至都没有看到过可疑的陌生人。 谢婉儿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看不到,就算孙一柏躲着邻居们,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借着做新闻的名义,采访附近的人,尤其是早起或是睡得特别晚的人。 经过询问,附近还真有人注意到陌生人,不过却不是书生型的孙一柏,而是断了一臂,脸上全是伤疤的壮汉。这名壮汉前两年总出现在附近,这一年反倒是出现的少了! 陆云泽几人聚在一起,研究着收集到的信息,陆云泽和邵阳都怀疑这名断臂,脸上全是伤疤的壮汉就是孙一柏。关键是孙一柏住在什么位置,怎么才能找到人。 第九十章 闯入火场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马奶奶装病住院,只要孙一柏知道马奶奶生命垂危,不用上门寻找,孙一柏就会偷偷摸摸地去医院看望,只要守株待兔就可以找到人。第二种方法是通过他的生活习惯,永春老醋。上海卖永春老醋的商家不多,挨家询问肯定能找到断臂,满脸伤痕的孙一柏,他的特征太明显。 让马奶奶装病的方法虽然最简单,但见效时间不确定,最近一年他来马奶奶这边的时间减少,恐怕是因为他感觉到危险,不愿意牵连到马奶奶,所以才尽量减少来的次数。正因为如此,马奶奶生病的事不一定能在最快的时间传递到他的耳中。 三人一致认为刻不容缓,分头去找卖永春老醋的商人,询问孙一柏的下落。 永春老醋是福建特产,邵阳正好认识福建商会的副会长,从他那里打听到卖永春老醋的商家,全上海只有四家,两家在华界,一家在法租界,一家在公共租界。 谢婉儿负责调查法租界的商铺,陆云泽负责华界的两家,邵阳负责公共租界的商家。 三人分头行动,谢婉儿来到白水洋商铺,这里的老板是福建人,将自家的百年老醋拿出来卖,品质好,但是价格高,并且每天都限量,绝不多卖。 谢婉儿走进店中,道:“老板,给我打一壶永春老醋。” 老板道:“姑娘面生呀!竟然知道永春老醋。” “朋友送给我一些永春老醋,感觉味道酸中带甜,特别喜欢,打听到上海你家有卖,特意来买。”谢婉儿镇定地说。 “会吃。”老板竖起大拇指,道:“老醋不但味道好,还能治病,我的家乡常用老醋入药。” “老板,看在我朋友总光顾你的份上,你要算我便宜点。”谢婉儿笑呵呵地道:“我朋友总来光顾,说还看到您这里有个断臂,脸上都是伤痕的顾客,总吃您家的老醋。” “你说老白呀!”老板一听是熟人,立刻热络起来,“他是总在我这买。不但会吃,一身医术也不错,经常帮附近的人看病。” 谢婉儿心中暗喜,假装惊讶地道:“那位白医生不会也用老醋入药吧?” “这个就不清楚了,老白的人很好,但不爱说话,除了看病,他基本不说话。” “您知道他在哪住吗?我很好奇老醋入药的效果,想亲自找他了解下。”谢婉儿故作好奇地问。 “他住的地方好像离这里很远。”老板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住在闸北那边,具体地址我也不清楚。” “谢谢老板。” 谢婉儿拎着醋离开,只要有了大体的地址,相信找到人就不远了! 邵阳家,陆云泽和邵阳相对而坐,他们毫无所获,孙一柏没有在这些店铺出现,只能等待着谢婉儿归来,要是她也没有收获的话,只能让马奶奶装病了。还不知道马奶奶会不会配合。 谢婉儿回来的时候,脚步轻快,面带笑容,一看就是有所收获,她将手包扔在沙发上,兴奋地道:“我知道孙一柏藏在哪里了!” 邵阳的眼睛一亮,兴奋地问道:“在哪?” 陆云泽倒是镇定,面无表情地等着谢婉儿说话。 谢婉儿不满意地撅起嘴,自己摆明了是求表扬,这人也不给点反应。 “不打算说吗?”陆云泽不解地问。 谢婉儿不满地瞪他一眼,他只觉无辜,自己说错了什么? 邵阳看两人之间的互动,忍俊不禁地笑了。还真是一个活泼好动,一个不解风情。 谢婉儿知道事关重大,也不闹脾气,道:“在闸北,具体位置不清楚,不过他还是当医生,改姓白,在当地应该有些名气。”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找他。” 三人在陆云泽的提议下前往闸北,到闸北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原本以为白医生的知名度不高,应该不太好找,谁知道只是随意打听一个人,就听过白医生的名字。 白医生虽然相貌被毁,有些丑陋吓人,但是心地很好,很受北西藏路附近居民的爱戴。白医生没有自己的药铺,就在家里给人看病。 陆云泽赶到北西藏路,没等找人继续询问白医生家在哪里,就看到不远处冒出熊熊火光,将夜晚都照得明亮。 三人都有种不好的预感,跑向着火的地方。 附近居民拎着水桶,端着水盆,衣衫不整地跑向着火点,帮忙救火。所有人齐心协力地救火,一盆盆的水泼下去,火没有熄灭,反而在水上面燃烧,顺着水流扩散到四周。 “不要用水救火,停下来。”邵阳大声阻止。这里的大火明显是用了汽油,水不但无法扑灭,还会导致火势蔓延,烧到其他人家。 邵阳见人们还在用水救火,将一名男子的水盆打落。 男子怒道;“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救火?” “大家听我说,汽油能在水上燃烧,大家用水不但无法救火,还会让火势蔓延。必须得用土救火。”邵阳大喊。 陆云泽则是拉过一个参与救火的人,急切地问道:“这里是不是白医生家?” 被拉住的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陆云泽在旁边家借了一条棉被,拎起地上的水桶,将自己和棉被打湿,用棉被将自己盖住,低头冲向着火的房子。 “这是谁呀?竟然敢冲进去,房子烧成这样了,随时会塌的。” 邵阳和谢婉儿看到有人冲进去,看起来像是陆云泽,谢婉儿大喊道:“云泽,不要进去,里面快塌了!” 陆云泽不顾谢婉儿的阻止,冲进燃烧着的房子中。 “疯了!他真是疯了!”邵阳抓起旁边的水桶,也将自己打湿。 “你别去,里面太危险了!”谢婉儿不想让邵阳也陷入到危险中。 “那个王八蛋进去了,我能看着他自己去死吗!怎么也得将他带出来。”邵阳也让人拿来棉被,命令道:“浇水,快。” 谢婉儿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小心。” “浇水。”邵阳很着急,房子随时可能塌下来。 陆云泽冲进房子,里面到处都是火焰和浓烟,燃烧的火焰让他的视线受阻,稍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到。 厅堂中没有孙一柏的下落,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药材和杂物,明显有人在这里翻找,将厅堂弄得很乱。立在墙边的药柜熊熊燃烧,冒出一股股刺鼻的中药味。陆云泽希望柜子里别放太多的砒霜等有毒中药,否则人没被烧死,再被毒死,那就冤枉了! 陆云泽绕过燃烧的桌子,踹开卧室门。 咣当—— 燃烧的门框掉下来,差点砸中陆云泽。 浓烟熏得陆云泽不断流泪,眼睛火烧火燎,视线比刚才还模糊。卧室内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身上满是火焰,根本看不清楚脸,尸体断臂,应该是疑似孙一柏的白医生。 刺鼻的烧人肉味差点让陆云泽吐出来,他扫视一眼房间,里面同样凌乱,明显也被人翻了个遍。这时,佛龛上的佛像引起了陆云泽的关注,这个佛像和马奶奶家的一模一样。陆云泽旋即拿起佛像,刚要离开,赫然发现佛像下还有一个本子。 房顶上不断掉落燃烧的碎块,房子随时可能塌下来,陆云泽再次查看佛龛,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将本子和佛像往怀里一揣,从卧室跑了出来。 轰隆—— 屋顶的木头被烧得支撑不住瓦片,一大片瓦掉落下来,正好砸在陆云泽的身上,将他砸倒在地。被子也因为长时间处在火焰中,水分全都被烧干,开始燃烧起来。 谢婉儿眼见房子轰隆塌了一半,下意识地向火海冲去。 “姑娘,你不能去啊。”救火的邻居拉住情绪激动的谢婉儿,“姑娘,你进去只能给他们添乱。” 谢婉儿强制压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捂住嘴,却掩不住哽咽。 “陆云泽,你不要有事,你一定要安全的出来。”谢婉儿在心中祈祷,期望着他像是上次一样听到她的呼唤,安全地走出火海。泪水滚过她的指缝,面对挚爱的人有的永远不是绝望,而是期望。 邵阳冲进房子中,挥手驱散眼前的浓烟。发现挣扎着起身的陆云泽,快步跑过去,将他身上的棉被掀起来扔到一边,跪在陆云泽的身边,用自己的棉被将两人裹住。 陆云泽发现佛像被摔坏了,佛像里掉出一张纸,陆云泽飞快地捡起,再想去捡飞出去的本子时,发现本子落入火堆中,熊熊燃烧着,明显不能看了! 邵阳见陆云泽还关注被烧了一多半的本子,搀扶着他,大吼道:“快出去,来不及了!” 陆云泽扶着破碎的佛像起身,和邵阳一起朝外跑去。两人刚刚走出大门,房子整个塌了下来。 人们看到两人出来,迅速上前,用水给两人降温,扑灭陆云泽裤子上的火焰。 谢婉儿站在不远处,看着一身狼狈的陆云泽,泪水再次汹涌。她远远地看着,竟是不敢上前,似怕这一刻只是自己的幻觉。 陆云泽几个大步,来到谢婉儿的面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谢婉儿在他的怀中嚎啕大哭,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我答应你,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让自己有事。”陆云泽在她的腮边落下一个吻,郑重地承诺。 第九十一章 再见五号 谢婉儿抽啼着,退出陆云泽的怀抱。邵阳走过来,三人相视的眼神坚定,充满了对彼此的信任,这是人世间最好的品质。 “你们看到白医生了吗?”邻居们没看到两人救人出来,心中希望白医生没在房子中。 “他死了!很抱歉,我无法抢救出他的尸体。”陆云泽失落地说。 救火的群众闻言,纷纷落泪。 他们都受过白医生的恩惠,现在人死了,众人都有种至亲离开身边的悲伤。 白医生死的时间太过巧合,几人刚刚得知他的消息,来这里找人,就发现他被杀了,家里被翻乱,房子被点燃。明显也是得知白医生就是孙一柏,来这里进行灭口,还企图毁灭一切。 从附近的居民交谈中可以听出,他们对白医生的印象很好,并且白医生从来不和任何人开口交谈,没有仇人,不应该死于仇杀。 “我们马上去找卖你醋的老板。”陆云泽惊道。他们三个人都不可能泄露这样的机密,只能说明有人知悉了他们的行踪。 白医生已经被灭口,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卖醋的老板也危险了。 三人匆匆忙忙赶去白水洋商铺,没到门口呢,就发现商铺外边全是巡捕。 陆云泽郁闷地道:“糟糕,我们来晚一步。” 邵阳发现铺子里的探长是欧阳乾,道:“我去找他探听下,你们先避开。” 陆云泽和谢婉儿也不想一起出现在欧阳乾的面前,两人躲到附近的茶馆里,免得三人一起出现,引起别人的怀疑。 邵阳经过商铺门口,好奇地往里看去。欧阳乾指挥着手下取证,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见到邵阳,立刻招呼道:“邵医生。” “欧阳探长,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邵阳走过去。 “商铺的老板被杀了。”欧阳乾回道。 邵阳走进巡捕的警戒圈,巡捕们因为邵阳认识欧阳乾,也没有多说。欧阳乾更不在乎。邵阳探头看了眼商铺里面,问道:“这是抢劫杀人?” “商铺里翻得很乱,钱都被拿走了,死者身中多刀,很可能是抢劫杀人。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敢来法租界做事。”欧阳乾很愤怒有人给自己找事,在法租界闹事,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我能进去看看吗?”邵阳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行呀!那就有劳邵医生了!”欧阳乾很高兴地让邵阳帮忙,他还指望邵阳能够发现线索,有助于他破案呢! 邵阳接过巡捕递过来的白手套,检查死者的身体。死者的身上有多处淤血沉淀的伤势,说明死之前被人暴力殴打, 欧阳乾自言自语地道:“被殴打,难道是逼问放钱的地方?既然逼问出来了,为什么还将铺子翻这么乱呢?” 巡捕在周围了解情况,将得到的消息汇报给欧阳乾。老板死之前,有一辆汽车来过,随后铺子被老板给关了,等有人来买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老板已经死了。至于老板死亡的时间,和汽车离去的时间,周围的人并不知道。 那辆可疑的汽车是黑色福特,没有悬挂车牌,不知道汽车的归属。 邵阳在商铺里又查看一番,发现钱柜里的钱虽然被拿走,但是死者身上的怀表,金戒子却没有被拿走。要是抢劫,为什么不拿这些?难道还嫌钱多吗?何况开车来抢劫,能买起汽车的人谁会干这种事,关键还是抢个小店铺,到手的钱不一定比金戒子贵。 欧阳乾也想不明白疑点,可疑点多了,不代表案子就能破。 邵阳离开店铺,在茶馆找到两人,将现场的情况说了一遍。 谢婉儿郁闷地道:“我们查了那么久,本来就快要有突破了,孙一柏却被杀死了,还怎么查换孩子的事情呀!” “人虽然死了,但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陆云泽沉声道。 “有什么收获?难道是确定白医生是孙一柏吗?这也没用呀!” 邵阳看着陆云泽,眼睛一亮,想起陆云泽从火场里出来的时候拿着个本子和佛像,兴奋地问道:“你看到本子里记的内容了吗?” 陆云泽摇头:“没看到。” 邵阳端起茶杯,一口将茶水喝光,叹道:“也是,当时火场的情况根本没法看。” 陆云泽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摔碎佛像中的东西。” 谢婉儿和邵阳探头过来,看着陆云泽将纸张打开。 藏在佛像中的纸条是封遗书,内容主要都是医院换孩子的事情。 孙一柏在医院工作,因为和产房护士陈莲发生感情,偶尔去找她,结果发现产房换孩子的事情。孙一柏是喜欢陈莲,但对于换孩子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接受,想要去告发。陈莲苦苦哀求,解释自己也不想做这种事情,不过上了贼船,下不去,别说告发,只要是退出就会被杀。 陈莲最开始是为了钱,以为只是换两个孩子,谁知道换起来没完,她也良心不安,于是偷偷记录孩子的真正身份,想找机会赎罪,把真相说出来。因为有生命威胁,她想离开医院,再也不参与这件事情,找机会把真相说出来。两人经过一段时间商议,决定离开上海,到别的城市,让别人找不到,就可以安全了! 两人确定后,孙一柏带着名单先离开,找个落脚处安顿好,再回来带陈莲离开。结果孙一柏离开后,陈莲等护士就被灭口了。孙一柏悲痛欲绝,决定将此事公布出去。 他虽然不知道日本人换孩子是为什么,但日本人的做法肯定不会对我国人民有利。孙一柏是医生,不是战斗人员,无法杀日本人报仇,何况他也不会乱杀无辜。只能尽力让被换掉孩子的人知道真相,破坏日本人的计划。 孙一柏的想法很好,可实际执行起来却不成功。那些商人哪个都不容易接近,他就算是接近了对方,谁听到别人说自己儿子不是亲生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人好一些的将他撵出去,态度不好的就直接打出去。 经过他几年的不懈努力,有人怀疑,开始调查。结果怀疑的人最后全都悲剧收场,被神秘基地派人暗杀,也让基地了解到有人在暗处破坏日本的计划,开始对孙一柏追杀。 孙一柏从不在固定的城市停留,不断换地方,换名字,避免了一次又一次追杀。他想要见梁虎,说明他的儿子梁振宁是日本人,去找的时候,正好赶上67军成立后的长城抗日作战,他当时救了几名伤兵,显露出医术,被拉进军队里做了军医。孙一柏对日本人仇恨,虽然属于强行征召,还是一心救治伤员,忙得没时间去找梁虎。结果战地医院被日军轰炸,孙一柏也被炸伤,断了一臂,脸也被毁容。 他伤势好一些后,想要找机会告诉梁虎,但是梁振宁归国,在军队里很有威望。当时67军的军长还不是梁虎,梁振宁被称为小将军。总之孙一柏没机会接近,亲自告诉梁虎,不过他写了一封信,想方设法递给梁虎,等了一阵子,却没有结果,梁虎将军的接见没等到,日本人的暗杀倒是如期而至。 孙一柏这些年没有办成任何事情,还导致众多富商死亡,虽然还有人没有通知到,他也心灰意冷地返回上海,打算最后将留在上海的富商通知下。结果还是富商死,他的通知毫无作用,只是平添几条冤魂。并且日本人发现他在上海,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甚至他在马奶奶的住处都发现过暗中盯梢的日本人,要不是他成为残废,早被日本人发现,杀掉灭口了! 孙一柏的遗书记录了换孩子的事情,但陈莲留下的记录却没有在这里。就算根据孙一柏的行动轨迹确定那些已经被杀富豪的儿子是日本人,也有很多人隐藏起来,没有被确定,所以陈莲的记录非常重要。 邵阳想起掉进火里的本子,懊恼地道:“早知道当时就将那个本子抢出来了!” “那个本子已经烧起来了,根本不可能拿出来。”陆云泽冷静地说,微沉吟,道:“我记得马奶奶家有一尊佛像,和孙一柏家的一模一样,而且那尊佛像比屋子里的其他家具都要新。” 陆云泽和邵阳互看一眼,三人在这里猜测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直接去马奶奶家看看。陆云泽走出茶馆,发现远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看起来像是五号。 “你们等一下,我看到个熟人。”陆云泽交代两人一句,向五号的方向追去。 邵阳和谢婉儿看着陆云泽的身影,谢婉儿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道:“怎么刚才那个人很像要杀我的那个胖子呢!” “你确定是他?”邵阳当时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胖子身上,只是看了一眼,印象并不深。 “就是他。”谢婉儿对想要杀自己的人记忆却非常清楚。 “我们去看看,免得陆云泽吃亏。”邵阳拧眉,旋即道。 谢婉儿担心陆云泽的安全,没有多想,和邵阳朝着陆云泽消失的方向走去。 第九十二章 基地杀手的真实身份 陆云泽随着五号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五号的伤势没有好,这次出来也是他自告奋勇才有机会。五号面对着陆云泽,满脸沉重地道:“我们都被骗了!” 陆云泽疑惑地看着五号,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我们根本不是孤儿。” “什么!”陆云泽很惊讶。虽然基地训练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培养出合格的杀手,用来当成杀人工具,可陆云泽虽然不喜欢基地,也没有恨过。但他们要不是孤儿,基地没有收养他们的恩惠,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我偷听到教官谈话,他们笑话我们都是傻子,去暗杀自己的父母。”五号就算是杀手,想到自己可能亲手杀了父母,心中也是充满被基地骗的愤怒。这种仇恨快要让他失去理智。 “具体是怎么回事?”陆云泽的眼睛也露出血丝,要是基地让他们杀自己的父母,他不管上天入地,都要将基地的所有人杀死。 基地因为战争爆发,停止所有训练,杀手四处出击,只留下一些人防守和应急,管理比之前松散很多。五号是基地培养出的最优秀杀手之一,各种技能全面超越教官,并且教官在基地里也很松懈,才让五号有机会听到秘密。 陆云泽等人根本不是基地收养的孩子,更不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而是从医院里换出来的孩子,他们的父母都是官员和富商,如果他们不在基地里,全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结果日本人的孩子代替他们成为上流社会的人,还要杀他们的父母,谋夺他们的家产。而他们这些可怜的孩子,则是在基地里进行地狱式的训练,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就算侥幸活下来,成为合格的杀手,也要为基地工作,进行暗杀。要知道被暗杀的对象主要就是基地里孩子的亲生父母,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亲手杀了亲生父母。 五号带来的消息和陆云泽得到的情况一验证,就知道原来他们都是那些富商的后代。现在不止要破坏日本人的计划,还要找出自己的身世。 交谈的两人听到身后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一起转过身,枪口瞄准后面,厉声道:“出来。” “别开枪,是我。”谢婉儿小心地从后面走出来,邵阳跟在她的身后。 谢婉儿看着陆云泽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她快走几步,拉住他的手。用实际行动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五号看着邵阳和谢婉儿,眼中凶光闪烁,他还要查身世,还要找基地报仇,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带来危险。 “五号,没事,自己人。”陆云泽连忙道。 “他们可靠吗?”五号的眼中还带着怀疑。 “这是邵阳,圣玛丽医院的医生,和我一起调查换孩子的事情。谢婉儿不用介绍了吧!你曾经的暗杀对象。” 五号收起枪,选择相信陆云泽的判断。 “国仇家恨,若不报,枉为人。”陆云泽恨得咬牙切齿。 “我陪你。”谢婉儿握紧陆云泽的手,说道。 “还有我。”邵阳将手落在两人的手上,说道。 “也不能少了我。”五号的大肉手也拍了上去,与三人达成同盟。 陆云泽和五号想要摧毁基地,了解自己的身世。但就算找到陈莲的记录,恐怕也没有什么用。陈莲从开始记录到结束,只留下两年的记录,而日本人却换了好几年,前面的记录根本没有。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陆云泽和五号不知道自己本来应该叫什么,姓什么,无法通过这个记录找出亲生父母。 “自从知道我们是被基地换出来的,前几天我找了个机会,将黄教官骗出基地。从他口中打听到基地有个秘密仓库,里面放着很多档案,还有我们真正的身份和杀人的记录。” 陆云泽不用问也知道五号是怎么打听的,想要从教官那些老狐狸的口中探听消息是别想了,只有刑讯一个办法。 “你问黄教官,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有没有人看到?”陆云泽担心地问。 “黄教官从基地偷跑,已经被基地通缉,找到后杀无赦。没人知道这事。” 五号这事做得隐秘,自从基地管得宽松,基地里的人可以在周围逛逛,黄教官是个老色鬼,平时对基地里的女性就动手动脚,五号有一天出基地后,找到黄教官,说看到个漂亮村姑误入基地附近,被他控制,询问是否要直接杀掉。按理说基地不能被人发现,只要有人看到,那就必须杀死,保证基地的安全。黄教官这个色鬼听说漂亮,就舍不得杀,告诉五号自己去处理,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就按照五号留下的地址去寻找漂亮村姑。他到了地方,村姑没找到,反而被埋伏的五号打倒,审问过后,杀了灭口。 “秘密仓库在哪里?你能打开吗?”陆云泽问。 “仓库就在教官宿舍下面,平时有四名教官在仓库门口的暗堡里负责警戒,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进入。” 五号不但从黄教官口中问出具体情况,还亲自试探过,虽然没被暗堡里的人发现。不过也知道不可能进去。 暗堡建立在仓库门口,仓库就是一条直道,凭着坚固的暗堡和里面的机枪,只要子弹不打光,来多少人死多少人,狭窄的地下通道导致大炮运不进来,小炮炸不坏暗堡。 陆云泽回不去基地,否则他和五号联手,豁出一人的性命,兴许能用精准的枪法干掉暗堡的人,几率也并不是百分百,很有可能是同归于尽。 目前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屠龙计划基本被陆云泽等人了解,只差拿到名单和证据,破坏日本人的计划。如果基地里有完整名单,确定基地位置,找到完整名单,就可以彻底破坏日本人的阴谋。 “仓库倒还好说,总能攻破。目前最大的难点是找到基地,你上次回去后确定基地了吗?” “我出入还是戴着头套,不知道具体地址,但从上海到基地,只用了三个小时,应该不算远。” 陆云泽出任务的时候,不但戴着头套,汽车还转来转去地绕路,有时候转的时间长,有时候短点,别说基地的位置,就连距离远近都不知道,怎么确定准确的位置。 邵阳道:“我在外国学习的时候,了解到外国人有种确定方位的法子,通过天文学能够确定经度和纬度,就能知道基地的具体地址了。” 陆云泽的眼睛一亮,问道:“你会吗?” “我是学医的,不会。”邵阳只是听说过,没研究过。 五号道:“要不这次将带路的人拿下,也许能够问出基地的地址。” “不行。”陆云泽果断拒绝,“那样基地会知道出事,如果他们转移或是销毁档案就麻烦了!” “六号,你跟在我后面,只要汽车送我回去,你就能跟着汽车找过来。” “我可以试试,这次你的接头人是谁?” “九号。”五号毫不在意地说出来。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六号,其他人的生死并不在意,何况他也知道九号和六号反目成仇,否则不会说出拿下带路的人。 “是她?”陆云泽有些皱眉。九号是接头人,代表着特高课会负责送人,想要在特高课的警戒下跟踪,难度很高。 陆云泽不想和九号发生冲突,不过九号很可能知道基地的准确位置,看来还要和她打交道了。 陆云泽问清楚五号和九号见面的地方,让邵阳前去马奶奶家查看佛像内是否有名录,谢婉儿则是回家借用父亲的车子,然后再赶到五号和九号见面的地点附近。陆云泽则是直接跟在五号后面。 胖胖的五号来到约定的洋行门口,打量了周围,发现没有人跟踪,径直走了进去。 陆云泽距离五号很远,等五号进去一会儿,才戴着墨镜和帽子,慢悠悠地走过去。他假装是路过,根本都不往洋行的方向看一眼,其实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 五号走进洋行,一名员工打量着五号,确认他的身份,让五号跟着他走。两人来到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员工敲了敲门,等里面允许进入,他打开门,示意五号进入。 井上云子站在窗户边,注意着外边的动静,五号进入,她才转身道:“有人跟踪吗?” “没有人能跟踪我不被发现。”五号的回答充满自信。 “很好,等一会儿车来了,你就离开。”井上云子继续观察外边的动静。 “我暂时不想走,想过两天再离开。”五号提出要求。 井上云子审视着五号,一脸的不快,基地的命令还想更改,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尤其她对五号还有怀疑,平时不积极出去执行任务,这次竟然没等伤好,就争着出基地执行任务,他有什么图谋? 五号毫不退缩地和井上云子对视。 井上云子冷声问:“你为什么要延期回归?” “我要杀了陆云泽。”五号的眼中充满仇恨,身上布满狰狞的杀意,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低。 井上云子看向五号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冷冷地道:“基地的命令不可违抗,如果你要杀陆云泽,回基地后自己申请。” 五号不满地瞪了眼井上云子,坐下闭目养神,井上云子在基地除了给陆云泽面子,听他的话外,给其他人的印象都是说一不二,五号和井上云子说再多,也不会有用。 第九十三章 四方会谈 井上云子低头批阅文件,暗中打量五号,既然他想杀陆云泽,那为了陆云泽的安全,还是想办法杀了五号才好。 五号等了四个小时候,也不催问什么时间离开,直到入夜时分,井上云子才站起来,道:“到时间了!” 井上云子命人进来,将一个黑色头套套在五号的头上,拉着五号走出办公室。井上云子来到书架旁,抽出本书,书架向侧面划开,露出一部电梯。几分钟后,手下又拉着五号返回,走进电梯之中。 五号被人拉着走了很久,重新返回到井上云子的办公室,走进电梯之中。 头套完全遮光,还带着一股药味,浓烈的药味刺激着五号,让他闻不到井上云子身上淡淡的茉莉花味。 电梯一路向下,五号在地下走了两分钟,在一家隔了一条街的成衣铺地下室出现。 五号被套了件外套,改变原来的衣服,又戴了顶帽子,才推着他走出成衣铺,五号来到汽车前,转了下脑袋,随后才坐上汽车。 谢婉儿的车停在不远处,等待着陆云泽前来,她心中万分焦急,几个小时都不见陆云泽过来,要不是没有听到枪声和吵闹声,她都以为出了什么事。租界虽然有路灯,但不是每条路都有,她躲在这里,就是因为有路灯,不用那么害怕。 在路灯的照耀下,谢婉儿看到两名男子从黑漆漆的商铺中走出,她以为是小偷,仔细观察,准备等明天报案,为巡捕提供线索。前面的两名男子一名可以看清楚长相,另一人却带着面罩,体型很胖,看起来像是暗杀自己的杀手五号。疑是五号的胖子转头,谢婉儿发现这个头套竟然没有露出眼睛,绝对不是为了偷东西掩饰面容所用。 谢婉儿看着前面的汽车发动离开,心中像是有猫爪在挠,焦急地左顾右盼,想知道陆云泽为什么还不过来。谢婉儿发现五号乘坐的汽车已经消失无踪,陆云泽还没有过来,猜想陆云泽可能没发现五号被转移到这里,一咬牙,发动车子追了上去。 送五号的车子离开一段时间,谢婉儿追了好一阵子,也没追上对方的汽车。谢婉儿懊恼地将开回原地。 陆云泽守到下半夜,井上云子带人离开,还是没有看到五号的身影。陆云泽猜测这栋楼可能有地下通道,五号已经从别的地方离开。 谢婉儿郁闷地守在车里,突然听到敲车门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看到陆云泽在外边,才松了口气,把车门打开。 “我看到五号从前面的成衣铺离开了,但是我没有跟上。” 陆云泽盯着成衣铺,暗自佩服,竟然从那栋楼打洞到这里。 “你幸亏没有跟上,我记得之前回基地的时候,要经过两个关卡。”陆云泽很庆幸她没跟上去,关卡的人一旦发现谢婉儿,就算不灭口,也会将她抓起来。 “难道我们就这么失败了?”谢婉儿很不甘心,基地找不到,就没有完整的证据。 陆云泽盯着成衣铺,道:“我们还没有失败,成衣铺的人很可能知道基地的地址。” 井上云子回到特高课,进入南造次郎的办公室,发现梁振宁也在这里。两人都端着红酒杯,不知道在聊什么,满脸笑容。 南造次郎看到井上云子进来,脸上的笑容收敛,问道:“五号送走了?” “已经派人送回基地了。”井上云子回。 “基地的黄教官失踪,他效忠帝国多年,不可能无故逃走。基地的人认为他被杀害了,但是没有找到凶手。基地为了不打草惊蛇,表面发出对黄教官的通缉令,实际暗中调查,你认为五号有可疑吗?”南造次郎问。 井上云子本来和五号没仇,但脑海中想起五号要杀陆云泽的话语,回答道:“五号比较懒散,不喜欢执行任务。这次主动执行任务,非常可疑。而且他负责清除孙一柏,要是他得到什么信息,后果严重。” 她怎么也想不到,五号和陆云泽是一伙的。故意那么说,就是为了避免井上云子的怀疑。谁知道井上云子对陆云泽的感情那么深,只是说要杀掉陆云泽,井上云子就已经计划干掉自己。 南造次郎点点头,道:“大日本帝国和支那的全面战争即将开始,屠龙计划也进行得非常顺利,基地已经失去作用,威胁大于收获,基地已经准备启动回归计划。” 屠龙计划是消灭中国的屠龙计划,其中包括一连串的计划,比如在医院换孩子的红脚隼计划,因为红脚隼就是鸠占鹊巢的鸠,所以用这个名字表明计划的内容。苏醒计划是所有被换的孩子投靠日本,将资产转移给日方,有官员或是军方的孩子传递情报。而回归计划就是当苏醒计划接近完成时,基地的所有杀手没有留存的必要,会进行灭口行动。 这些被换的孩子在基地里训练,用他们杀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时刻准备用来威胁被发现的富商或是官员,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假的时候,为了保住红脚隼计划,基地会用那些人的亲生孩子来威胁。当然,要是亲生的孩子在训练中死了,那就只能用别人家的孩子顶替了! 基地准备将所有训练出来的杀手都干掉,避免他们之后了解情况,反过来对付基地。而且正面战争一旦开始,暗杀这些小手段就失去作用了。 回归计划是否执行,那些一起训练的杀手同伴生死与否,井上云子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陆云泽会否被回归计划清洗。 基地想要杀掉培训出来的杀手非常简单,只要在食物里下毒,就轻松全部灭口,快速又省事。基地还在研究到底什么时间开始回归计划。 梁振宁喝了口红酒,道:“孙一柏死了,红脚隼计划没有任何知情人。不过陆云泽、邵阳、谢婉儿调查到了他身上,还曾进入火场救人,不知道他们手中有没有证据。为了帝国大计,执行回归计划的同时,也应该全力清除他们。” 南造次郎点头道:“我会杀掉他们,确保苏醒计划的顺利进行。帝国还未准备好全面开战,上海的勇士太少,你要尽力斡旋,不要让上海的人民有太大的反日情绪,给帝国留下缓冲的时间。” “机关长,支那全国都在宣传我方闯入机场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抵制帝国皇军,我要是在这个时候唱反调,会被发现的。”梁振宁反驳道。 “上海政府太强硬了!你要让他们同意我们的条件,国内的舆论压力也很大,如果上海政府不退让,军部只能被迫应战。” 大本营不是不想打,只是希望安全地战斗。从国内调来几个师之后,才是最好的战斗时间。 “我会尽力。”梁振宁看了眼井上云子。 南造次郎会意,看向井上云子,道:“你去杀掉陆云泽。” “机关长,你们利用我陷害了他,他已经不再信任我,我办不到。” 井上云子公然拒绝执行任务,令南造次郎的脸色难看。 “机关长,既然她完不成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梁振宁接下杀陆云泽的任务,看向井上云子,问道:“你没有意见吧?” 井上云子面无表情,根本不回答。 梁振宁端着红酒,来到井上云子的身边,低声问道:“舍不得?你放心,我会先将他打残,然后带到你的面前,让你亲自动手杀掉他。” 井上云子低着头,眼角冒出一丝寒光。 8月11日,上午,梁振宁郁闷地从上海市政府走出来。 他和上海市长俞鸿钧刚刚聊完,提出自己的建议,明着和日本人妥协,暗中则是派出军队布置,然后一举将日本人消灭。俞鸿钧拒绝了他的提议,因为最高领袖蒋介石早就下了命令,不允许退缩。虽然梁振宁的意见能够麻痹敌人,但同样,不知道真相的百姓一定会闹起来,俞鸿钧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梁振宁在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的游说也不成功,一时间全国人民都要抗日,没人退缩。 日本方面很难通过其他手段阻止中国人民澎湃的抗日热情,梁振宁让不少红脚隼计划的日本人参与进来,就算他们都是各种二代,也无法左右人民的意志。 下午,上海市政府、上海警备司令部、日本驻沪领事馆、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四方在市府开会谈判。 大山勇夫事件在中日两国都闹得沸沸扬扬,双方媒体各自发表看法,对局势造成严重影响。 国内大肆宣传日本派人强闯机场,这是另一次卢沟桥事变的翻版,建议南京政府全力抗日,打退日本侵略者。 日本国内则称大山事件是中国的挑衅,故意杀害大日本帝国勇士,破坏大东亚共荣圈,认为应该使用武力,让南京政府知道杀死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是什么后果。 因为中国用假宪兵替身,日方认为中国部队故意打死大山勇夫。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态度强硬,蛮横地让中国方面撤出所有武装部队,包括保安部队,拆除所有防御工事。 上海市长俞鸿钧早就得到奉蒋介石的示意,知道这时候不能退缩,否则会被万夫所指。他严辞拒绝日方的提议,并表示这是日方的错误,一切和中国无关。 第九十四章 紧张局势 日本因为谈判进展不顺利,为了给中国施压,驻上海第3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命令日舰开进黄浦江、长江各口岸,所属舰队紧急开赴上海待战,同时命令在日本佐世保待命的海军第1特别陆战队以及其他部队增援上海。 主战的张治中将军毫不示弱,在晚九时,命令部队开进上海,准备围攻日军。随即,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独立第20旅分别从常熟、无锡、苏州等地朝上海郊区挺进。 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是德国顾问训练出来的样板师,全德国武器装备,是国军的精锐部队。 日本方面就算将所有部队就集合在一起,又从商团中动员了退役军人,也不过凑齐了4000人,还没有重武器,只能依靠海军。 12日上午,中国军队的先头部队进入市区,布防在杨树浦及虹口以北,中国空军主力也开始由华北向上海方向集结。 国民党高层召开最高国防会议,国防最高会议及党政联席会议决定:以军事委员会为抗战最高统帅部,以蒋介石为陆海空军大元帅,对日采取持久消耗的战略方针。 一时间,上海风起云涌,局势一触即发。宋庆慈完全没时间去理陆云泽,每天都在分析日本人的一举一动,这里会不会爆发战争,一旦动手,日本人会在什么时候进攻,会从哪里进攻。 陆云泽和邵阳也暂时放下对宋庆慈的仇恨,让他能尽全力和日本特高课对抗。 谢母也很关心局势,谢婉儿马上就要和陆云泽结婚了,在这个时候,局势紧张,实在不适合办婚礼。万一婚礼那天打起来,那乐子就大了!不止上海这边高官、富商会被消灭大半,就连南京政府都得被灭掉一小半。 谢柏年已经在和陆云泽的父亲商谈,是将婚礼延期,还是改到南京去办。谢母想和谢婉儿先商量一下,看看她和陆云泽的想法,结果等到半夜,谢婉儿也没有回来。 谢婉儿此时正和陆云泽在成衣铺门口监视。按照陆云泽之前的打算,是将知道路线的人抓起来,审问出地址,不过谢婉儿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到那个人再次出现,两人只能一直监视。 陆云泽盯着成衣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谢婉儿则是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她懒洋洋地问道:“已经两天了,还没有人来,这里会不会被放弃了?” “耐心点,他们一定会再次出现。”陆云泽并不放弃,这里和井上云子所在的办公楼连在一起,工程量非常大,不可能轻易舍弃。 马奶奶家的佛像里已经找到孙一柏留下的名单,邵阳正在核对名单上的人。虽然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离终点还有很远。只有找到了基地,拿到了全部的资料和名单,才能彻底地瓦解日本人的屠龙计划。 “那帮坏家伙快点出现吧!”谢婉儿祈祷着,人却已经困得不行,歪倒在座椅上睡着了。陆云泽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将她腮边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手指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眼神充满了爱怜。这个女孩出身富贵,本可以活得无忧无虑,但她偏偏给自己选择了一条荆棘之路。她说过,她坚持做一名记者,就是想唤醒千千万万沉睡的中国人。 陆云泽继续盯着成衣铺,也不知道下一次送杀手回去在什么时间,基地也不是天天派人出来执行任务。 下半夜两点的时候,成衣铺的大门打开,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个人带着头套,明显是派出执行任务的杀手回归。 两人上车离开,陆云泽没有推醒谢婉儿,而是直接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陆云泽没有打开车灯,怕车灯引起前面车子的怀疑,小心地跟在后面。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地离开上海,朝着苏州的方向前进。 汽车最开始在大路上奔驰,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拐上一条小道,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前行。 谢婉儿本来睡得很香,一到颠簸路面,被颠醒了。谢婉儿睁开惺忪的睡眼,打量下周围。 汽车没有灯光,虽然月光皎洁,但也只能看清楚周围都是树林,具体位置在哪完全不知道。 “这是哪里?” “我不知道。”陆云泽从小在基地,每次出来还都是蒙面,就算在上海这段时间,也没有在周围逛过,根本不清楚。 “跟多久了?” “一个小时左右,估计快到关卡了!” “遇到关卡怎么办?我们闯过去?”谢婉儿可不认为在后半夜的时候过这种密林里的关卡,能够让人不怀疑。 “不,到了关卡我们就停下来。” “那还怎么跟踪?” “只能等白天想办法绕过去,然后等下一次跟踪。”陆云泽杀死守卫关卡的人很容易,但会打草惊蛇。 谢婉儿有些不甘心,但也没办法,陆云泽是专业的。 “你来开车。”陆云泽将车子停下,和谢婉儿换了位置。 谢婉儿跟着前面的车子,看到陆云泽坐在后座上。 “你慢点开。”陆云泽说完,闭上眼睛。 这是困了吗?谢婉儿没多说,尽量让车子平稳,想让陆云泽休息得好一些。但是道路太黑,还不开车灯,根本就不知道前方道路情况,别说想让车子平稳,能让车子不撞树上,已经是眼神不错了! 陆云泽并不是休息,而是感受着车子的颠簸欺起伏,他以前也是坐在后面走这条路,尽力回忆着之前的感觉。 车子再次行驶了二十分钟,陆云泽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颠簸,旋即道:“停车。” 谢婉儿以为陆云泽睡着了呢,突然听到陆云泽的话,吓一跳,差点没把车子撞大树上。 “怎么了?”谢婉儿警惕地看着外边,还以为陆云泽发现什么危险。 “我感觉距离关卡不远了!我们回去。” “回去?你看那辆车还在开呢!”谢婉儿看着前面的光亮渐远,还在移动,并没有停车的迹象,很是担心。 陆云泽坚持道:“下车,我来开。” 谢婉儿走下车,看着汽车越来越远,还没有停下。 陆云泽走下来,在旁边的大树上做了个记号,然后仔细观察下周围的情况。 “你看,那辆车都没影了,也没有停下,是不是距离关卡还远,要不我们再跟一段?”谢婉儿道。 陆云泽坐上驾驶位,道:“上车。” 谢婉儿不满地坐上车,嘟囔道:“你也太谨慎了!要知道这里是我国军队的地盘,不是他们日本人可以明目张胆的地方。政府这次的态度很强硬,随时可能和日本人动手,他们也许将关卡给撤销了呢!” “你说的有道理。” “那我们跟上去。”谢婉儿很兴奋,以为陆云泽终于听自己的建议了。还没高兴过一分钟,却发现陆云泽在倒车。 “你挂到倒挡上了,反了,反了!” “你虽然说的都对,但是守卫关卡的都是中国人,根本不是日本人,因此恐惧我国军队而退缩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不管关卡是否撤销,我们都应该小心谨慎,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我们也不应该冒险。我们输不起,一旦基地有了警惕,将档案销毁,到时候就再也没有证据和名单。” “我是想得简单了,但我们可以将车子扔在路边,然后悄悄地靠过去,看到关卡为止,那样不好吗?” “我虽然没看过关卡的人,但根据我在基地所学,知道一些基地的行事作风,他们会在关卡的前方布置人手,具体前面多远,应该是两里左右。等你看到关卡的时候,其实我们已经被人发现了!不如我们白天来,还可以装扮成百姓,既能麻痹敌人,又方便将隐藏的人找出来。” 谢婉儿再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这就是业余和专业的差别。 陆云泽开车回上海,停在一家小旅馆的门口。 谢婉儿盯着小旅馆,小心脏砰砰直跳,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来旅馆?难道他想…… 虽然他们要结婚了,到底还没结婚呢,现在就去旅馆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陆云泽不知道谢婉儿的想法,带着心中充满挣扎,脸色羞红的谢婉儿进入旅馆。 “老板,开房。” 凌晨四点多,睡得正香的老板被叫醒,迷迷糊糊地起身,不耐烦地问道:“要什么房?” “最好的。” “30。”老板翻出一把钥匙,拍在桌子上。 陆云泽付钱,拿钥匙,牵着谢婉儿向房间走去,全程一句解释没有。 谢婉儿不知道自己怎么飘进屋的,反正脑中乱糟糟的,像是个木偶。 “睡觉吧!”陆云泽一边说,一边脱掉自己的外套,在大床上坐下。 谢婉儿的脸色更加羞红,玩弄着衣角,迟迟不肯到大床上去。 “快点睡觉,明天还有工作。”陆云泽不想浪费休息的时间,再次开口道。说话时,也没看向谢婉儿的反应。 “我们……我们还没结婚……”谢婉儿又羞又恼地说:“而且你都不洗澡吗?” 陆云泽愣了下,心想这小旅馆哪里有地方洗澡?他抬头不解地看向谢婉儿,才发现自家的小娘子这会儿正羞羞答答的。他转头看了看整张的大床,又看了看谢婉儿,忽然明白过来这丫头在想什么。 第九十五章 战争爆发 陆云泽站起身,逼近谢婉儿,问道:“不休息吗?” 谢婉儿吓得后退,退出几步,后背就抵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陆云泽,你别冲动……”谢婉儿尴尬地笑着伸出手,抵住陆云泽坚实的胸膛。 陆云泽不急不慢地拉下她的手,两只手拄在她身后的墙上,将谢婉儿困在他的双臂间。 “陆云泽,你到底想做什么?”谢婉儿就快哭了。 “做你心里想的事啊?”陆云泽的唇角噙着笑,语气自然地道。 “我……我想什么了?”谢婉儿尴尬得结巴起来。 陆云泽蓦地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谢婉儿惊得长大眼睛,还不待反应,他已经直起身。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温声说:“早点睡,明天还有任务。” “啊!”谢婉儿一惊,就这样? 陆云泽走到床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你再不睡,我真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兽性大发了。” 谢婉儿走到床边躺下,紧靠着床边,身体紧张得快要僵硬了,仿佛是等待着受刑的犯人。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的陆云泽翻身起床,不禁紧张。 陆云泽将被子盖在谢婉儿的身上,温声道:“未免别人生疑,我只能跟你开一间房。早些休息,明天还有更多的凶险等着我们。” “嗯。”谢婉儿背对着他应声,很快进入梦乡。有他在身边,她特别的安稳。 陆云泽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均匀,已经沉沉睡去,为她盖了盖被子,才放心地入睡。 天明,陆云泽醒了过来,看到谢婉儿还在睡觉,没有吵醒她,走出房间,让老板准备了一些东西。 谢婉儿睁开眼睛时,已经九点钟了!她伸了个懒腰,才想起陆云泽就在旁边,他要是看到自己不雅的一面怎么办?紧张地看向旁边,结果却没看到陆云泽的身影。 房门被打开,一名老农民走了进来,将谢婉儿吓一跳。紧紧地抱住被子,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老农民将一套女士旧衣服扔在床上,道:“将衣服换了!” “我不换,你马上离开,否则我喊人了!”谢婉儿万分害怕,心中祈祷陆云泽快点回来。 “是我。”老农民的声音一变,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谢婉儿听出老农民的声音竟然是陆云泽,惊讶地问道:“你是陆云泽?” “嗯。”陆云泽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谢婉儿放下被子,惊讶地看着陆云泽,不免惊叹:“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快换衣服,我帮你化妆。”陆云泽说完,走出房间。 陆云泽再次进屋时,看到谢婉儿穿着村姑的衣服,城里富家女的气质和村妇差别很大,开始帮她化妆。 陆云泽的动作飞快而认真,不免让谢婉儿对陆云泽又多了一丝敬佩。 轰隆—— 旅店外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陆云泽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眉看向窗外。 谢婉儿也看向外边,疑惑地问道:“哪里传来的爆炸声?” 窗外又相继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炸声,陆云泽和谢婉儿一起来到窗户边。 外边看不出情况,窗户正对的方向没有任何异常。 陆云泽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五分,他和谢婉儿跑下楼,发现街上有很多人朝着一个方向看。两人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远处的数个地方都有烟雾升起,明显是发生了爆炸。 “那里是闸北,谁发射的炮弹?”谢婉儿猜到很可能是日本人发射的炮弹,却不敢确定。她想到日本人只有那点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和我国军队的数量和武器相比,完全是弱鸡,怎么敢率先开火? 日本人是疯狂的,九一八事变的时候,日本在东北的正规军只有1.5万人,还有些乡军人和警察等辅助部队约1万人,加起来也不过2.7万人。而东北军有正规军16.5万人,非正规军4万人,一共二十万士兵,还有过百架的飞机,大炮、迫击炮也不却缺少,可日本人一样敢挑起战争,先发制人。 北大营的8000名守军更是被只有300多的日军击溃,这些都足以证明日本人的胆大妄为。 “看样子马上打仗了,我们要加快速度摧毁日本人的计划。”陆云泽道。 “嗯!”谢婉儿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更重,决不能让日本的计划得逞。 “怕吗?”陆云泽轻声问。 “为了国家和民族,我不怕。”谢婉儿坚定地道。 “好,那我们就重走昨天晚上走过的路。尽快完成任务。” 陆云泽带着谢婉儿回了房间,快速将她化妆成村姑。 两人不顾日本舰队重炮轰击可能带来的危险,开车重新走昨天的路线。陆云泽的记忆力非常好,很快就找到昨晚停车的小路,通过大树下的印记,确认道路无误。 谢婉儿见这条小路根本没人,只有汽车压过的痕迹。显示经常有汽车经过。谢婉儿问道:“我们要步行吗?” 陆云泽拿出地图,找到这条路,做了个标记,道:“对,我们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往前走,看看关卡在什么位置。” 两人将车停在树林里,扛起农具就走。他们并没有沿着小路走,而是在树林里穿行,很快就来到附近的村子中。 谢婉儿跟着陆云泽一路走下来,感觉不是走直路,不明白明明是找关卡,为什么来到附近的村子。 “我们为什么来这?” “打听一下情况。” 陆云泽走进村子,村民们好奇地看着他们,村子里没有这两个人,附近的村子好像也没见过,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一名老汉坐在树下,抽着烟斗,问道:“你们找谁?” “大叔,这是腾西村吗?”陆云泽明明在地图上知道这个村子的名字,还是故意说错。 “不是,这是古庙村,腾西村在另一个方向。”老汉磕了下烟斗,脸上满是笑容,这人竟然走反了! “哎呀!走错路了!”陆云泽满脸懊恼,擦了把汗,道:“大叔,我们走累了,能不能给口水喝?让我们歇一歇” 老汉带着陆云泽和谢婉儿回家,用粗糙的大碗给两人盛水。 谢婉儿毕竟是有钱人家出来的,看着大土碗,有些喝不下去。陆云泽倒是没什么忌讳,在基地的时候,什么脏水没喝过,他拿起大腕,咕咚咚地喝下去。 陆云泽喝完水,坐下来休息,问道:“大叔,您贵姓?” 老汉没什么心思,对陆云泽的话有问必答,直到陆云泽将村里的人都了解得差不多,这才和谢婉儿告辞离开。 这一次陆云泽带着谢婉儿走回正路,朝着疑似关卡的地方前行。 两人再次走了半个小时,谢婉儿疲惫不堪,也没有看到关卡,甚至连个人都没有看到。 谢婉儿靠在一棵大树上,扶着腰部,问道:“是不是没有关卡了?” “关卡还在,只是白天不出现,恐怕是担心引起怀疑,我们可以回去开车了!”陆云泽开始往回走。 “我没看到关卡呀?你为什么说还在?”谢婉儿一头雾水,根本没有看到能够设置关卡的东西。 “我们已经走过关卡很远,关卡在大概十几分钟的路段。” “我没看到关卡啊!既然你看到了,为什么还要往前面走?”谢婉儿的回忆中就没有关卡或是类似的东西。何况既然找到关卡,还走这么远做什么? “我只是看看前面还有没有关卡而已,不要在乎这些小事。”陆云泽看向气喘吁吁的谢婉儿,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借力可以走得轻松点。 谢婉儿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跟着陆云泽往回走,走了十分钟左右,谢婉儿问道:“关卡在哪?” “就在前面。” 陆云泽带着谢婉儿走了几百米,来到一处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毫无区别的地方,道:“这里就是晚上设卡的地方。” 谢婉儿看了眼周围,没有设卡的障碍物。她又观察地面,发现地上有很多脚印,问道:“你是说这些脚印就是设卡留下的?” “没错。”陆云泽肯定地回。 “可是路障在哪?难道他们每天都运过来?”谢婉儿有些疑惑。 “设卡不一定有路障。” “他们只是用人拦一下?” “我之前回基地的时候,没有听到过挪动障碍物的声音,应该是没有路障。他们设卡的目的只是排除跟踪者,起到提前预警的作用。” “那他们为什么白天不留人呢?” “基地从来不在白天进出,所以白天没有必要在这么远的地方设卡,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陆云泽回道。 谢婉儿看到关卡,精神松懈,感觉更加疲惫。 “上来。”陆云泽弯下身。 谢婉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开心地爬上他宽厚的背。 他背着她,走过林荫小路,步履稳健。她贴在他的背上,脸上的幸福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 两人很快回到车内,汽车再次开出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汽车脱离小道,重新回到大道上。陆云泽闭目回想,回忆起从颠簸路面离开,车子拐弯,自己的身体有向右倾倒的迹象。 陆云泽睁开眼睛,驱车朝右边行驶。车子没开几分钟,前面出现三岔路。这一下,陆云泽真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了!这三岔路都不是急转弯,导致人没有明显的方向感。而且三条路都有汽车的压痕,痕迹清晰,表明压过的时间不会很久,无法断定昨夜经过的车辆走的是哪条路。 地图显示这三条岔路通往的地方各不相同,并且三条路的延伸情况都很复杂多变。陆云泽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只能继续埋伏,跟踪从小道出来的车辆才行了!” 两人的调查再次止步不前,却永远不会放弃希望。 第九十六章 冒险救援67军 8月13日下午3时,我军523团第一营在八字桥与日军遭遇,双发展开激烈的战斗,淞沪会战由此正式开始。 8月14日,日军开始总攻,空军也到上海协同作战。 民党政府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书》,宣告中国决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 蒋委员长下达总攻令,宣布封锁长江下游。为抢得战争主动权,赶在日本援军到达之前消灭驻沪日军,达到赶敌下海的目的,中国军队开始全面进攻,同时出动空军,轰炸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汇山码头及海面舰艇。敌旗舰“出云号”受创伤,双方空战,互有损伤。 中国军队第88师进占持志大学、五洲公墓、八字桥、宝山桥各要点,第264旅旅长黄梅兴率部奋战,英勇殉国。第87师进占沪江大学及其北面黄浦江岸。 日军舰炮开火,炮弹在南京路外滩爆炸,死伤1694人,其中外侨15人。 88、87两个师和地方部队在虹口到杨树浦这条战线上进行一个据点接一个据点的争夺战, 陆云泽和谢婉儿等在小道路口,已经听到上海陷入到战火中的消息,他们没有返回上海,继续坚定地等着返回基地的轿车出现。 这个时候,就算是两个人回到上海对战局也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是继续找出基地的真正位置,破坏日本人的计划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15日,日本正式宣布组建上海派遣军,以松井石根大将为司令官,率领两个师团的兵力开往上海增援,进一步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战争。 同时,日军战机开始对南京实施大轰炸。木更津海军航空队20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由林田少佐指挥,从日本本土的大村空军基地起飞,横跨东中国海,先后轰炸了南京大校场机场和明故宫机场,造成两栋飞机库及兵营燃起熊熊大火。中国军队只击落4架日本飞机。 中国方面有坦克、飞机、重炮。却根本消灭不了几千日本兵,他们躲在坚固的房子里,将房子当成碉堡,顽强抵抗,让中国军队付出惨重代价,无法达成既定目标。 日军凭借空中优势向上海市区进行猛烈轰炸,根本不分平民区还是驻军区域,大量无辜百姓丧生在日本的轰炸和炮弹之下。 16日,日军将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为中心固守,中国和日本在上海一地不断投入军队。 18日,日本舰队汇集了50余艘,有驱逐舰25艘、大巡洋舰5艘、航空母舰2艘及大小炮舰。和中国军队进行炮战,随后,日军舰队无耻地移动到美国旗舰附近,向浦东中方阵地开炮。 19日,宋希濂的36师和夏楚中的98师294团赶到上海,日军也调来了藤田进的第三师团。 20日,88师、87师、36师在战车掩护下攻抵汇山码头,因受日本海军舰炮轰击,拂晓后退回百老汇路北侧。战车第一、二连全被击毁。第36师陈瑞河旅长负重伤,营长李增率全营士兵300名英勇突击,却因为战术等各方面原因,被日本人在一条街上全部消灭。 上海连日大战,十里洋场完全被毁。陆云泽和谢婉儿还是没有看到送杀手返回基地的汽车,终于放弃。明天就是两人结婚的日子,发生战争,婚肯定是结不上了,但谢婉儿也得回家呀!这时候谢家的人估计都急疯了! 两人返回上海,一路上,看到无数逃难离开的百姓。南京派出的军队也在源源不断地开进去,因为国家缺乏运输工具,各个部队有的用火车,有的用汽车,更多是徒步赶往上海。 谢婉儿看到很多房子都被炸弹夷为平地,百姓伤亡惨重,非常担心家人的安全。 “云泽,我爸妈会不会出事?” “放心,你家住在租界,日本人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对租界开炮。”陆云泽安慰道。 日本人还没有真正的疯狂,此时还存有理智的他们不敢和美国、英国等国家开战,不会将战火引到租界,让各国列强有借口参与。 上海华界兵荒马乱,租界反倒是歌舞升平,仿佛是两个世界。 日本人不敢朝着租界开炮,大量百姓涌进租界,寻求一席安身之地。 谢婉儿回到家的时候,开门的丫环看到谢婉儿,兴奋地喊道:“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谢父和谢母从楼上冲下来,看到陆云泽也在,谢父才恢复从容,一步步下楼,谢母则是毫无顾忌地跑下来,也不顾什么端庄仪态,扶着谢婉儿的肩膀,紧张地看看有没有瘦了,有没有受伤。 “爸、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谢婉儿很关心局势。 “哎!局势不好,表面上国军还占上风,不过前两天凭借着十万人,两个重炮团,坦克、飞机都没能将几千日本兵消灭,现在日本有了增援,局势已经对我们不利了!”谢父对国军的战斗力很失望。 “我们一定能战胜日本。”谢婉儿鼓足一股气,恨不得随时上战场。 陆云泽沉默,他在意的不是这场战争的胜负,而是破解日本的屠龙计划,避免日本人三个月灭亡中国。 谢母见气氛沉闷,道:“我们本想和你们研究,看看结婚的日子怎么办。一直没有等到你们,我们就直接和你陆伯父商量了,南京也被日本空袭,暂时不适合结婚,等两个月,战事稳定一些再结婚。” 谢婉儿和陆云泽松了口气,最起码陆云泽的身份暂时不会暴露,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不幸局面中的一点幸运了。 医院此时是最忙碌的地方之一,大量伤员涌入,无数百姓被炸伤,走廊里躺满了哀嚎的伤者,断手、断脚者不计其数,每名医护人员都在忙个不停。很多不是医院的人也在帮忙,只是短短的几天,医院的医疗用品已经不够用,全靠各地送过来。 邵阳忙个不停,见到陆云泽和谢婉儿来了,示意他们等一等,有两名重伤员需要急救。 谢婉儿和陆云泽看着这种惨状,更加坚定要破坏日本人计划的决心。 “医生,医生,快救救他。”两名男子抬着个受伤的女人冲进来,女人的腹部有一块弹片,大量的血流了出来。 邵阳还没处理好另外两名重伤员,只是将他们的血止住,尚未缝合,对护士道:“你来缝合,我去救人。”又冲向受伤的妇女。 护士都傻了!她不会缝合呀!拿着针的手都在抖。可邵阳已经去忙,所有的医生都在参与重伤员的抢救,这两人只剩下缝合,要是她不做,人也许就白救了! “护士,快呀!”伤者家属催促着,恨不得代替亲人受伤。 护士很害怕,她没学过这个。担心处理不好,反而让伤员的情况变重。 陆云泽快步走过去,冷声道:“医用手套。” 护士连忙拿出一双新的医用手套,给陆云泽戴上。陆云泽拿过护士手中的针,开始给重伤员缝合。看到陆云泽熟练地缝合,护士立刻开始配合他。 谢婉儿从旁看到陆云泽利落的动作,不免惊讶,这个男人身上的技能多到让她惊叹。 陆云泽在基地学过急救,缝合不但在动物身上练过,也给自己缝合过。 伤员不断送来,医院甚至都无法容纳,轻伤者经过简单处理,就被请离医院,给重伤者腾地方。 谢婉儿帮着搀扶伤者,递送医疗用品,忙得团团转,身上全都是伤者的血迹。 三人忙到半夜,才有空歇口气,瘫坐在地方上,大口喝着水充饥。正是因为他们不间断地拼命救人,才能多挽救几个人的生命。 邵阳看了眼陆云泽,问道:“你们查到基地的准确地址了吗?” 陆云泽摇摇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战争的缘故,这些天没有看到任何一辆车。” “你准备怎么办?继续盯着?”邵阳问。 “我希望不是他们发现被跟踪,而改换了道路。继续盯着的办法太笨,我打算抓梁振宁,他的身份对日本人很重要,很可能知道基地的位置。” “梁振宁已经离开上海了。” “离开了!”陆云泽很惊讶。 “梁振宁返回67军。67军接替29军后,和日本人打得有声有色,目前正狙击从子牙河南下的日军中岛师团。”邵阳愁容满面,满眼担忧之色。 “他在这个时候返回67军,恐怕会对67军不利。”陆云泽知道梁振宁是日本人,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直接指证。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67军陷入危险也不管吗?”谢婉儿知道不应该打草惊蛇,让日本人有了警觉,但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军被梁振宁送入虎口也无动于衷。 “要不,我们抓井上云子吧!她肯定知道基地的位置。”谢婉儿试探着提议,只要有了证据,就可以避免67军被出卖,造成惨重损失。 陆云泽一时间沉默了,除去他想不想动九号不说,他们想动九号也没那么容易。就算是抓到人了,她也不一定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谢婉儿见陆云泽不表态,有些恼怒地道:“她出卖过你,难道这样一个女人竟然比国家和民族还重要吗?” 陆云泽叹了声,还不待他说话,便听邵阳道:“井上云子和梁振宁一起去了67军。” “梁虎是个英雄,他应该明白事理,如果我们将这事悄悄地告诉他,会不会让他相信?”谢婉儿道。 邵阳苦笑,道:“你是相信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还是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陆云泽下定决心,抬头道:“我们去找他,就算不能让他相信梁振宁的身份,也可以让他小心些。” “也只能试试了。”邵阳点了点头,迫在眉睫,或许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第九十七章 梁虎的决断 陆云泽和谢婉儿赶去姚马渡时,67军已经和中岛师团打了起来,双方的战斗激烈。 两人不敢公然出现在司令部,免得梁振宁和井上云子发现,引起怀疑。请地下党在67军的同志将梁虎邀请出来,进行了一次秘密见面。 共产党早前就派了刘景希、杨西光等一批共产党员在该军宣传抗日救国,之后中共东北特委又派于毅夫等人以东北救亡总会名义前去慰问、鼓动。东北军的思想觉悟因此提高,对共产党也有很大的认同感。 梁虎收到地下党要求见面的请求,以为是避讳国民党知道,也没有多想,带了几名警卫就匆匆赶到约好的小村子。 陆云泽、谢婉儿和地下党的赵瑜同志在东头的房子里等待,当梁虎进来的时候,三人全都站了起来。 “老赵,你见我还故弄玄虚。”梁虎爽朗地大笑,非常容易让人亲近,不像是冷酷的军人。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云泽,这位是谢婉儿。这次可不是我找你,而是他们,我只负责穿针引线。”赵瑜道。 “梁军长好。”陆云泽和谢婉儿同时问好。 “两位小同志好。”梁虎没有任何架子,坐在陆云泽的对面。 赵瑜坐在两人的下方,能够同时看到两人,他眨了眨眼,左看看梁虎中将,右看看陆云泽,笑道:“你们还真有缘,长得这么像,要是一个姓,我都以为你们是一个家族的。” 陆云泽的脸色微变,仔细打量梁虎。谢婉儿瞅了瞅陆云泽,又看了看梁虎,也感觉两人的五官有一些相似之处。 梁虎则是笑眯眯地打量着陆云泽,脸上的笑容更加和善,“赵瑜同志说的对,陆同志还真和我有些像,要不是我家的亲属我都认识,我也得怀疑是不是亲戚了。” 陆云泽收拾心情,道:“梁军长,这次来找您,是有些事想告诉您。但,我想请您保密,不要再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您的儿子梁振宁。” 梁虎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事关他的儿子,就不是轻松的事情了。 “振宁的事情?” “是的。”陆云泽郑重地应。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局面,但必须一试。 “这事我不能保证。”梁虎道。他不可能为了第一次见面的人,就随意答应可能对儿子不利的事,况且这个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 “既然如此,这次就当我们没来吧!”陆云泽起身,准备和谢婉儿离开。提醒梁虎,避免67军受创固然重要,但和威胁到全国的屠龙计划比起来,还是破坏日本人的屠龙计划更重要。 “站住!事情不说清楚,你们不许离开。”梁虎愤怒地站起来,他还不知道关于儿子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他们离开。 “怎么?梁军长还打算强留我们?”陆云泽的嘴角浮现一抹冷冷的笑意。 “老梁,别激动,都是自己同志。”赵瑜连忙打圆场,避免两方斗起来。 梁虎虽然还没有加入共产党,但心中已经倾向共产党,他缓缓坐下,双目如电,逼视着陆云泽。 陆云泽根本不惧怕梁虎的气势,别说是中将,就算是级别再高也没用,陆云泽是没有权利,但匹夫一怒血流五步,杀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陆云泽同志,你说的事情牵扯到梁公子,为人父母有些激动都可以理解,只要你说的事情是真的,相信梁军长不会见怪的。”赵瑜道 “我不让梁军长告诉梁振宁,不是害怕梁军长见怪,更不怕梁振宁报复。否则我也不会来,更不会想要告诉梁军长,我只是担心泄密而已。梁军长如果能够保密,我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不能保密,那么我只能和你说对不起。”陆云泽坚持地道。 “你不说,我难道就不会去问振宁吗?”梁虎的脾气也上来。 陆云泽眼中的凶光一闪,他决不允许有人威胁到破坏屠龙计划的大事。 梁虎被陆云泽看得浑身一冷,手搭在腰间的枪柄上,随时准备掏枪。 “老梁,小陆,你们不要弄得剑拔弩张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谢婉儿最不想看到双方闹起来,到时只能让日本人偷着笑。 “陆大哥……” “他不信任我们,我们说什么都没用。” “可事关上万人的生死,他们都是抗日的战士呀!”谢婉儿不想67军遭到重大损失。 梁虎很关心儿子,也很关心军队,那些都是他的手足,同样不容忽视。 “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陆云泽的话更加令梁虎好奇,一万多人的生命还不重要,还是因小失大,那大的到底是什么? 梁虎压下心中对陆云泽的不满,道:“你说的事情还和67军有关?” “关联很大。” “好,我为了67军的兄弟,向你保证,我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就算是梁振宁也不会说,你满意了吗?”梁虎郑重地道。 “很感谢梁军长的保证。”陆云泽没有立刻说话,看向赵瑜。 赵瑜起身道:“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聊。” 梁虎见这件事情连赵瑜都不能知道,收拾起对陆云泽不满的心情,准备听他怎么说。 陆云泽拿出几张照片,先将周友全的照片放在桌子上,“他是周友全,上海富豪之子,但真正的身份是日本人,在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人在医院换掉。这是他尸体的照片,胸口的位置有个像是太阳的圆圈。这人是陆云泽,他的父亲是……” 梁虎看着照片上轻微腐烂的尸体,又看了看陆云泽,怎么照片里的人是陆云泽,面前的也是陆云泽,是什么意思?而且说这些人都是被换掉的孩子,还是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是张子祥的尸体照片,同样是日本人,胸口也有圆圈。这个是从张子祥家得到的合照,上面有周友全、陆云泽、张子祥,还是有梁振宁。” “你什么意思?”梁虎强压着自己的怒气,换谁对自己说儿子是日本人,是假的,都接受不了。 面对梁虎的怒火,陆云泽镇定地道:“就是您想的意思,您现在的儿子梁振宁很可能是日本人。” “放屁!我自己的儿子,我不知道吗?他只是去留学,阴差阳错和那些人在一起罢了!你有什么证据?”梁虎像是暴怒的雄狮,头发都立了起来。 “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八道,要是我在外边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枪毙了你们。” 陆云泽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要是梁虎立刻相信,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这次和梁振宁回来的是不是有名女子?” “是,她又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她是日本人,名字叫做井上云子,是神秘组织培养的杀手之一,代号是九号。”陆云泽指向照片,“照片上也有她。” “你怎么知道?神秘组织的事情只是传说,没有人知道具体情况。”梁虎也听过神秘组织的事。 “因为我是六号,我相信你刚才看照片的时候看到陆云泽了。” 梁虎听着陆云泽将事情说了一遍,心中有些发冷。不说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只要日本人的计划实行成功,叛徒或是日本崽子将情报泄露出去,就算日本人三个月不能灭亡中国,时间也绝不会长。 “你说的事情我也会调查,要是你说的有假话,我随时会将你们抓出来枪毙。” “我希望您调查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如果您能证明我说的是假话,我随您处置。” “这几天你们就留在这,哪也不许去,等我调查清楚。” 梁虎气哼哼地走出房间,命令道:“你们留下,照顾里面的人,不要让他们离开。” “是。”几名警卫都是梁虎的心腹,没有梁虎的命令之前,绝不会让陆云泽和谢婉儿离开。 梁虎虽然生气,心中未尝没有担忧。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刚刚出生的梁振宁胸口上就有圆圈,当时怀疑是纹身,不过医生说是胎记,过一阵可能就会消失。后来胎记果然消失,再也看不到。只有当梁振宁愤怒或是激动的时候,圆圈才会再次出现。 赵瑜看到梁虎离开的时候都没有理自己,知道他被气坏了!他走进屋,看了眼丝毫没有担心的陆云泽和谢婉儿,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既然他们选择保密,自己就不打听了! 陆云泽和谢婉儿没法离开,在这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当然,陆云泽要想走,只能干掉外边的警卫,但那样的话,只能令梁虎以为他们是畏罪潜逃,从而相信梁振宁的身份,之前做的事情就都白做了! 梁虎回到军队,找到最信任的心腹,命令他们关注梁振宁和井上云子。如果这是一家之事,梁虎就相信梁振宁是自己的儿子了!根本连调查都不会有,哪怕是日本孩子,自己养了那么长时间,也有感情。但事情牵扯到67军一万多名兄弟,要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泄密,导致兄弟们受到惨重损失,他真是死都无法赎罪。不过,事情要是查无此事,证明陆云泽所说都是子虚乌有,他堂堂军长,也不是谁都可以耍着玩的,不但陆云泽和谢婉儿要付出代价,恐怕还会影响到他对共产党的印象。 第九十八章 梁振宁的阴谋 梁振宁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被梁虎怀疑,此时还和67军的人在喝酒,从他们的口中探听情报,然后交给井上云子处理。 梁振宁和67军的将领、士兵关系都很好,除了他爹是军长的原因外,还有梁振宁在外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满肚子洋墨水,还大方。对于大部分都是粗人的将领来说,这种人一般都看不上他们,梁振宁却丝毫没有瞧不起他们,反而和他们打成一团。 酒桌上,梁振宁还在向一名副旅长劝酒。副旅长已经喝了一碗酒,不敢再多喝。虽然这两天中岛师团进攻不算凶猛,防线上压力不大,但谁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对阵地进行进攻。 “孙旅长,日本人被我们打怕了,这些天中岛师团的损失不小,他们肯定不敢进攻了!来,喝酒。” “不行,不行,真不喝了!你也知道你爸治军严格,要是让军长知道我这个时候喝酒,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等打完仗的,我再和你多喝几碗。” “那行,最后一碗。”梁振宁给孙旅长满上。 “就最后一碗。”孙旅长也不好抹了梁振宁的面子。 两人再次喝起来,酒到一半的时候,梁振宁问道:“强哥他们怎么不见了?这几天他们不保护我爸,跑哪去了?” “他们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孙旅长对梁振宁没什么保密意识。 “什么任务?” “具体是什么任务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村子里看到过他们守着一个房子。”孙旅长问过那些人,可他们都不说,又不能去问军长,所以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来,喝酒。”梁振宁和孙旅长喝完酒,去找井上云子。 他必须掌握67军和旁边29军的情况,让大日本帝国皇军尽快消灭该死的支那人,占领中国。 井上云子在67军默默地关注军队的武器装备,人员士气,调动情况,将准确的第一手资料不断传递回去,供日军制定战术。 梁振宁回到房间,将井上云子拉到里间,道:“老家伙身边的几名贴身警卫在村子里保护人,我不知道保护的是谁,但能让他派出心腹的,应该是个大人物,我打算调查一下。” “好,我们去调查,了解下是什么人物,如果是大人物,我们就想办法让中岛师团派出一个敢死队,将大人物给消灭了!” 梁振宁和井上云子达成共识,第二天前往孙旅长口中所说的村子。 外人看起来就是他们忙中抽闲,出来游玩。梁振宁算是67军后勤副处长,目前后勤的东西不缺,他出来倒也不算什么问题。 两人先在村子外围转了一圈,确定了梁虎警卫看守的房子,可附近没有高山,不能让两人通过望远镜观察,只能接近那栋房子。 梁虎的贴身警卫李强看到梁振宁,敬礼道:“小将军。” 梁振宁笑道:“强哥,我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什么小将军,叫我小梁就行。” “您是军长的公子,还是后勤处副处长,我可不敢那么称呼。”李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梁振宁一直叫自己强哥,也从来不逾越。 “强哥,是谁这么大派头,由你亲自保护呀!”梁振宁似随口问。 “一对年轻的男女。”李强对梁振宁也同样不设防,不认为这位军长公子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叫什么名字?”梁振宁故作好奇,“也许我认识。” “我也不知道,军长没说,我们也没有和里面的人说过话。军长只让我保护他们,既不让他们离开,也要照顾好他们。” 梁振宁皱了下眉头,里面的人被软禁了,肯定不是大人物。但为什么被软禁呢? “强哥,我进去看看吧!也许是认识的人。”梁振宁想进去探探底。 李强面带为难,道:“军长说过,不许任何人进出,不许任何人和他们说话。” 梁振宁越发疑惑,没有强硬要求进去,而是问道:“他们姓什么?” “我听女的管男的叫陆大哥,应该是姓陆吧!” 梁振宁首先想到的就是陆云泽,惊问道:“陆云泽和谢婉儿?” “好像是吧,他们不怎么在院子里说话。”李强不是很确定。 “强哥,我先回去了!”梁振宁和井上云子离开,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不好。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梁振宁道:“陆云泽那个家伙,我还没有去杀他,竟然阴魂不散地来这里了。他很可能将我的身份告诉了老家伙。不知道那老家伙相不相信陆云泽的话,是不是开始调查我了!” 井上云子拿出电报机,道:“不用担心,他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证明你不是梁虎的儿子。我现在给机关长发报,汇报陆云泽调查屠龙计划的事情。” “不行!不能发报,我担心老家伙监控电报和电台,我们会被发现。要是将情报泄露出去的事情被老家伙知道,你也知道他,一心抗日,别说我不是他真正的儿子,哪怕是他真正的儿子,到时候他也会大义灭亲。”梁振宁有些担心,最近为了传递情报,没少发送电报。他将电报机抢下来,不允许井上云子发电报。 “我想梁虎不相信他们的话,如果相信的话,就不会软禁他们。” “不行!要尽快杀了他们,他们存在一天,我就无法安心。”梁振宁真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暴露,那是要命的事呀。 “他被警卫保护,怎么杀?梁虎可能怀疑你,我们这时候也不适合让中岛师团派出敢死队。” “我一定要杀了他。”梁振宁知道井上云子不想杀陆云泽,所以他也不让井上云子想办法。 陆云泽和谢婉儿听到外边的聊天声,知道梁振宁过来了,还得知两人在这里。 谢婉儿担心地道:“他知道我们在这里,一定会对付我们。” 陆云泽皱起眉头,道:“确实麻烦,也不知道梁将军调查得怎么样了!但我最担心的不是我们的安危,而是担心他们会毁灭基地的证据。” 陆云泽微沉吟,道:“我们立刻联系梁军长,问问调查结果,跟他说要离开。” 陆云泽走出房子,找到警卫李强,让他立刻通知梁军长。 梁振宁返回住的地方,从隐蔽地点抱出一台电报机,外边用布包上,交给井上云子,让她找机会送到院子里,随即迅速离开,去找和他关系最好的警卫连长,调了一个警卫排跟他去村子。 井上云子抱着电报机,跟在他的身边,没有多问一句。这会儿她已经猜到梁振宁的计划,不过就是栽赃嫁祸,将电报机放在陆云泽住的院子里,说他是日本间谍,就可以抓起来。到时候他说的话自然就不可信,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梁振宁带着警卫排赶到村子,先让他们停留在村外,听到枪声再赶过去,自己先过去看看。 警卫排长深信梁振宁,完全听命行事。 井上云子抱着电报机,绕到房子的侧面藏好,梁振宁再次来到房子门口,李强惊讶地道:“小将军,你怎么又过来了?” “我刚才在村子里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好像是日本间谍。” “日本间谍?”李强瞪大眼睛,日本间谍要是在这边,得到67军的情报,会给67军带来巨大的伤害。 “没错,我刚才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请强哥带人去找一下。” “这个……”李强记得军长的命令,虽然找日本间谍很重要,但若因此违背军长的命令,好像也不好。 “强哥,要是间谍知道我军情报,损失的可能是成千上万的弟兄。”梁振宁故作激动地道。 “你们去村子里搜寻间谍。”李强将其他警卫都派出去,自己继续留守,执行军长的任务。 梁振宁见李强不离开,眼珠转了转,等其他警卫离开后,他突然对着远处喊道:“你别跑,站住。” 李强掏出枪,警惕地看着远处的房子。 “小将军,你发现什么了?” “强哥,我好像看到日本间谍了!你在这守着,我却抓人。”梁振宁掏出枪,就要去追可疑分子。 “小将军,你留在这,千万不要让里面的人离开,我去追击。”李强不能让梁振宁以身犯险,只能自己去追击。 “强哥,你小心点。”梁振宁等李强跑远,示意井上云子马上将电报机放进院子中。 井上云子刚跳进院子里,电报机还没有放好,陆云泽就走了出来,手中的枪指向井上云子。谢婉儿也跟了出来,看到是井上云子,她又将目光放在陆云泽的身上,想知道他怎么处理。 陆云泽问道:“你抱的是什么?” 井上云子看了眼陆云泽的枪,将抱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掀开了蒙着的布。 陆云泽看了眼电报机,晃了晃枪口,笑道:“想要栽赃嫁祸,将电报机给我扔出来。” 井上云子抱起电报机,放到旁边的木材堆边上,然后一推木材堆,木材散开,将电报机掩盖。 陆云泽抬起枪口,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不会开枪?” “你会开枪吗?”井上云子反问。 陆云泽的手指在颤抖,眼中有恨。 嘭的一声枪响,井上云子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以为陆云泽真的会不顾之前的感情而开枪。当她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 陆云泽确实不忍心开枪,这声枪响也不是他开的,而是躲在外边的梁振宁开的。梁振宁知道陆云泽的枪法准,没敢露面,开枪都是朝着天空放的。 第九十九章 梁振宁被抓 警卫排听到枪声,迅速朝着房子进发。 李强等警卫也纷纷朝着枪声发出的地方跑去,他们都以为梁振宁出了什么事。 警卫排将房子包围,迅速冲进院子,枪口对准拿枪的陆云泽。 井上云子离开木头堆,来到门口处,和警卫排的人站在一起。免得距离电报机太近,具有嫌疑。 梁振宁见陆云泽被包围,才缓缓地走进院子,看着陆云泽,得意地道:“放下枪。” 陆云泽的枪口对准梁振宁,冷笑道:“你以为玩这种小手段有用?” 梁振宁笑道:“放下枪,我可以让人放过谢婉儿,否则我一声令下,你们都得死。” 陆云泽开枪快,但也只能杀死三个人,之后就会被乱枪击毙,到时候谢婉儿也会被杀。 “你不值得我信任。”陆云泽担心放下枪,谢婉儿才会有危险。 “你是日本间谍,放下武器,我只会将你们抓起来,拒捕才会死。你处于弱势,只能赌。”梁振宁得意地道。 谢婉儿见陆云泽松动,大声道:“不用管我,你自己想办法逃走。” 怎么逃,就算是没有谢婉儿,被团团包围,三十多条枪指着,也没法逃走。就算是有机会逃走,他怎么可能丢下她?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想办法保住谢婉儿的命。 李强和警卫返回,看到警卫排的人在这里,枪口对准陆云泽和谢婉儿,有些懵,自己离开的这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将军,你这是?” “强哥,他们是日本间谍,还打算拒捕。”梁振宁恶人先告状。 陆云泽的枪口指着梁振宁,面对着数十条枪没有退缩。 李强劝道:“陆先生,我已经派人去请军长,您先放下武器。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梁振宁听说梁虎要来,表情更加阴霾。他一闪身,躲在警卫的身后,慢慢后退,免得会被陆云泽击中,等他确认没有威胁后,吼道:“所有人准备,他再不放下枪,直接开火。” 李强连忙阻止道:“不能开枪,他们是军长要保护的人,有什么事等军长来了再定夺。” 梁振宁道:“强哥,你看到了,他不肯放下武器,他是日本间谍,万一我爸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开枪怎么办?为了安全,还是将他们统统击毙吧。” “小将军,恕难从命。”李强坚持地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 他是梁虎中将最信任的贴身警卫,虽然只是小兵,但权柄绝对不一样,别说排长,就算是团长也不好和李强硬顶。梁振宁是梁虎的儿子,也得罪不起。 李强见警卫排的人枪口都微微下垂,再次劝道:“陆先生,请你放下枪,我保证你和谢小姐的安全。军长马上就要过来了。如果你执意拿枪,我为了军长的安全,到时也只能冒犯了!” 陆云泽迟疑,握紧谢婉儿的手。 警卫看到军长的汽车开过来,大声道:“军长来了!” 李强继续劝道:“放下枪,就算有什么事,军长会为你做主。” 梁振宁喊道:“他还没有放下枪,肯定是要对我爸不利,开枪杀了他们。” 警卫排的人再次抬起枪口,有人已经准备开火。 陆云泽发现警卫排的人要开火,担心谢婉儿会受到伤害,将枪一扔,闪身站在谢婉儿的身前。 他的动作让井上云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情绪,他的心里到底是没有她的位置了。 “都不要开枪。”李强大声喊着,免得有人这时开枪。 梁振宁看到梁虎的车子马上就要开到门口了,再次挤到前面,抬起手枪,对着陆云泽就扣动了扳机。 嘭的一声枪响,陆云泽抱着谢婉儿,下意识地一个转身,把谢婉儿紧紧地护在怀中。他看到了梁振宁扣扳机,以子弹的速度,这一下他是躲不过的。但他不想让谢婉儿看到他中枪倒下。 随着枪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啪嗒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啊——”谢婉儿一声痛呼,推开陆云泽,紧张地上下查看陆云泽的身体,“哪里受伤没有?” 陆云泽摇了摇头,身后响起清脆的巴掌声,转移了陆云泽和谢婉儿的视线。是梁振宁重重地给了井上云子一巴掌。 井上云子看向陆云泽,平静地说:“我出卖你一次,救你一次。我们两清了。以后我们各不相干,再见你我不会手下留情。” 刚刚是井上云子在梁振宁扣动扳机时,利落地抬腿踢掉了他手上的枪,才让陆云泽逃过一劫。 “好。”陆云泽格外郑重地应,像是对一个生命中至关重要的朋友说告别时一样的郑重。有淡淡的伤感,但他们注定无法走上一条路,只能成为敌人。就这样两不相欠的告别也好…… 梁虎的怒喝声响起,“全都给我住手,谁也不许开枪。” 梁振宁一看梁虎来了,顿时慌了,想要逃走,却无路可逃。 “将他们抓起来。”梁虎吩咐道。 “爸,把这两个心怀不轨的日本特务抓起来。”梁振宁连忙附和道。 警卫们领命,立刻朝着陆云泽和谢婉儿扑去。 “你们干什么?我让你们抓住他们。”梁虎指着梁振宁和井上云子。 李强迅速摁倒梁振宁和井上云子,将他控制住。 “爸,你不要受他们蒙蔽,我不是日本人。”梁振宁吓得急忙辩解,却说走了嘴。 井上云子鄙视地看了梁振宁一眼,对于自己被抓,并不在意。 梁虎盯着梁振宁,眼中全是怒火。厉声问道:“你为什么开枪?” “爸,我查到他们是日本间谍。担心他会对您不利。”梁振宁慌乱地解释道。 “他们是日本间谍,有什么证据?”梁虎镇定地问。 梁振宁喊道:“他们藏有电报机。” 梁虎道:“搜。” 很快,警卫就从木材堆里找出电报机。 “爸,您看,他们要不是日本间谍,为什么带着电报机?”梁振宁掩饰不住开心地说,仿佛自己已经搬回了一局。 梁虎深吸了口气,看向井上云子道:“她是什么人?” 梁振宁想了下,愤恨地道:“她……是日本人,和他们一伙的,我正是发现她的可疑,才抓出他们。” 梁振宁很恨井上云子,如果刚刚不是因为她,他已经杀了陆云泽。 “她是日本人,你为什么将她带回来?” “我也是被骗的。他们一起给我下套,我不知道啊!”梁振宁倒是推得干净,死都不承认跟自己有关系。 “你太令我失望了!带走。”梁虎回手让人将他带走。 “爸,您要相信我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您呀!”梁振宁大喊着,不愿意被带走,他不想给梁虎和陆云泽单独相处的机会。 梁虎悲伤地道:“你以为这些天你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吗?你这些天一共发出去三十多封电报,泄露了我军和29军的机密情报,你还收买了两个营长,你以为他们真的被你收买了?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只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没想到一时心软,差点让你又害人。” 梁振宁的脸色惨白,原来他做的一切都在梁虎的监视下。 “爸,我是被逼的呀!是她,就是她逼我的。要是我不做的话,她就会杀了我。”梁振宁直指井上云子,依旧在狡辩。 井上云子也不在乎,平静地一声不吭。能让一个父亲忍痛抓人,可想而知,一定是拿到了证据。任凭梁振宁再怎么狡辩,在证据面前也是苍白无力的。 “带走,关起来。”梁虎恼怒地下令。 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不管他的国籍是什么,他都希望他的品质至少不是坏的。哪怕他为了日本出卖了中国,至少他要有些担当。可是,梁虎失望了。 梁虎看向陆云泽,眼中有着痛惜,仿佛一夕间老了几岁。他转身时,身体竟是微微有些颤抖。 陆云泽忽然有种冲动,想要上前去扶他一把,却终是忍住了。 梁振宁被关了起来,李强负责审讯。梁振宁除了说自己是冤枉的,被井上云子和陆云泽害了之外,什么都不说。 李强也不知道梁军长是什么想法,不好进行刑讯,普通的审讯根本没用。 梁振宁又不傻,要说出自己不是梁军长的儿子,还泄露这么多机密情报,到时候不得分分钟被杀呀! 就在李强束手无措的时候,陆云泽来了。 梁振宁看到陆云泽,眼角抽搐,恐惧地道:“强哥,你怎么让他进来了?快让这个日本间谍离开。” 陆云泽大步来到梁振宁的面前,冷冷地问道:“基地在哪?” “我怎么知道?基地在哪应该问你自己。”梁振宁反驳道。 陆云泽将枪顶在梁振宁的头上,“说不说。” 梁振宁紧张得发抖,他是在军队长大的,还接受过日本的特殊培训,但他只是个有钱人的孩子,受到的训练再艰苦,意志力也不够坚强。 李强连忙抓住陆云泽的枪管,别真把人给毙了! “军长说了,只要你不杀了他,随便审讯。”李强提醒道。 “我不用枪。”陆云泽将枪收起来,用拳头审问梁振宁。 只要不杀了梁振宁,李强才不管陆云泽怎么对待他。 陆云泽每一拳都打在不是致命,却足够让梁振宁疼的位置。 梁振宁在陆云泽的拳脚逼问下,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只求不再挨打。他实在害怕,六号会用拳头打死自己。 他也不知道基地在哪里,从来没有去过。只知道一处秘密联络点,通过那个秘密联络点,可以返回基地。 第一百章 找到基地 陆云泽来到杭州一家叫做周记饭庄的店铺,随意找了位置坐下。 跑堂的过来问道:“先生,您一位吗?吃点什么?” “一位。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笋干老鸭煲、酱牛肉……”陆云泽也不问饭庄有什么,也不看菜单,直接说菜名。 “先生,你一个人点了二十多道菜,吃得完吗?而且很多食材我们小店也没有。”跑堂的面露难色。 陆云泽面不改色,道:“我就要吃这些,吃不吃得完都付钱。至于不会做的,你去问掌柜怎么解决。” “我去找掌柜的,您先喝点茶。”跑堂的给陆云泽倒上茶,快速去找掌柜。 掌柜接过跑堂的记录的菜名,看完之后,道:“你不用管了,我亲自招待他。” 梁振宁说出的暗号很简单,就是这二十多个菜名,名字不能错,顺序不能错。 跑堂的将陆云泽指给掌柜。掌柜来到陆云泽的身边,道:“这位先生,你点的菜太多,包房里的大桌才能放下。” 陆云泽起身道:“带我去包房。” 掌柜和陆云泽进入包房,掌柜将们关上,冷冷地注视着陆云泽。 “我是木村重山,要回基地。” “你为什么要回基地?”掌柜的知道木村重山的身份是梁振宁。梁振宁在67军混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回基地。 “八嘎!这是你该多问的吗?” “对不起,我马上准备车辆,送你回去,基地已经下达命令,明天开始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出。”日本人的屠龙计划很严密,严密到任何人都不许过多询问他人的任务,掌柜的只负责送人,根本不敢多问是陆云泽要回基地是什么事,他要是再犯忌讳,很容易被处理掉。 掌柜的话令陆云泽担心,基地宣布明天关闭,那基地里面的档案还在不在,是准备销毁,还是已经销毁? 陆云泽在包房里等着安排被送回基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饭店的后门停着辆汽车。掌柜的给陆云泽带上头套,开车出发。 秘密联络点知道道路的只有掌柜一人,掌柜亲自开车送陆云泽。 车子刚刚开出来,前面小道里就有个小贩推车出来。掌柜紧急刹车,差点将小贩的推车撞倒,小贩吓了一跳,推车上的东西有不少掉落在地。 掌柜的探出头,喊道:“快把车推走。” “我这就走。”小贩开始捡地上的东西。 汽车后面出现一对男女,其中的男人朝车里看了一眼,发现后座的人戴着头套,被绑着的双手放在头上。他迅速朝着女人示意。女人来到副驾驶的位置,对掌柜指责道:“你怎么开车的?将人撞了,还坐在车里,有没有良心。” 男人趁着掌柜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时候,掏出刀子,对着右侧的后尾灯就捅了下去,直接将尾灯打坏。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在尾灯的地方点了个白点。 掌柜的不知道有人动自己的车,反驳道:“我没撞人。” “没撞人就不能帮人收拾一下。”女人插着腰,很是厉害。 “不可理喻。”掌柜的恨不能掏出枪将女人给枪毙了! 被套着头套的陆云泽将窗户摇下来一条缝。男子从车窗经过的时候,将一把薄薄的刀片扔进去。 小贩将东西捡起来,推着车离开。掌柜迅速开车离开。 从杭州出发到基地的道路和上海过去的路肯定不一样。但陆云泽和邵阳研究过地图,陆云泽和谢婉儿上次发现的大路是条主干道,从杭州出发也需要经过,所以邵阳带人在大路上等着,避免从杭州出发也有关卡,导致被发现。 掌柜的汽车经过一个关卡后,开了一段时间就到了大道。邵阳的车子停在路边,注意着过往车辆,当他发现一辆车的后尾灯损坏,旁边还有个不引人注意的白点,立刻跟了上去。邵阳的汽车后面,还有一辆轿车和四辆军车。 几辆车保持一定距离,确保掌柜的无法看到最后面的军车。 梁虎是军长,带着一万多的士兵,别说基地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可能将儿子都换掉了。就算是和他没关系,听到基地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能忍受。所以让李强带着一个警卫连过来,加上邵阳和几名共产党同志,相信可以将基地彻底剿灭,得到里面的资料。 陆云泽、邵阳等人都决定这次必须找到基地,得到准确的资料,决不能让日本的屠龙计划顺利进行。 现在不知道还有谁是屠龙计划的人物,但国军情报还是源源不断地泄露给日军。淞沪会战国军方面损失惨重,只有源源不断地增派援军,才能抵住日军的进攻。61师被日军打得损失惨重,一个师竟然被缩编为一个团。足以证明局势有多差了! 掌柜驾驶的汽车再次开进一座山中,经过第二个关卡,陆云泽悄悄地用刀片将手上的绳子割开,随时准备爆发。 邵阳开车跟踪,被第二个关卡的人拦住。说是关卡,其实只有四个人守在这里,算是警戒。 四人都是手摸在后腰的枪柄上,警惕地看着邵阳的汽车,问道:“你们去哪?” “回基地。” “口令。” “别动”邵阳等人掏出枪,对准四人。 四人并没有因为车内的人枪口对着他们而害怕,都抽出枪,准备反抗。 邵阳等人立刻开火,子弹瞬间击中四人,将他们击毙。 树林里还有两人,在关卡大概五百米的位置,他们看到军车时就知道不好,迅速逃走,准备给基地发报。 李强早就听陆云泽说过关卡前可能有人监视,听到枪声,留下一个警卫班搜寻敌人,其他人继续进发。 开车的掌柜听到枪声,好像是从后面的关卡传来,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刚要回头去看陆云泽,脖子上已经架了把刀子。 陆云泽的头套已经摘下,冷冷地道:“继续开车。” 掌柜的猜到自己可能中计,大吼道:“你不是木村重山,你到底是谁?” “基地还有多远?” “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掌柜的说完,用力一咬牙,身体随之一阵痉挛,口中散发出苦杏仁的味道。 陆云泽走下车,将掌柜的尸体扔下去。他竟然咬破口中的氰化物,也不愿意交代。 邵阳等人开车过来,看到陆云泽站在路边,下车问道:“得到地址了吗?” 陆云泽摇摇头,道:“自杀了!” 邵阳拿出地图,寻找到自己的位置,和陆云泽分析基地的位置。 根据陆云泽的记忆,经过第二道关卡,距离基地就不远了。沿着这条路开,相信能够找到基地的所在。 一行人重新上路,陆云泽让邵阳负责开车,他坐在后面,回忆着之前回基地的感觉。 山中的道路有宽有窄,窄路根本无法过车,绝不会是通往基地的道路。因为陆云泽每次到基地都不用走路,直接开车进入基地。 陆云泽和邵阳配合,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发现基地的踪影。 此时将近午夜,基地依旧灯火通明,没有休息的迹象。按照陆云泽对基地的了解,基地的作息非常准,比军队还严格,从来没有半夜还灯火通明的时候,除非他们连夜准备离开,放弃整个基地。 陆云泽、邵阳、李强聚在一起,研究着是否要对基地展开攻击。陆云泽本想联系五号,里应外合,可现在情况紧急,为了避免资料被毁,只能立刻进攻,希望五号聪明地在里面接应。 基地门口有两名守卫,里面的瞭望楼上也有人持枪守卫,一盏探照灯不停地扫视着四周。 陆云泽对邵阳示意,他负责瞭望楼上的守卫,让邵阳和李强带人干掉门口的人。陆云泽端着枪瞄准守卫,邵阳、李强带人朝着门口的守卫靠近。 邵阳做好准备,对陆云泽打手势示意,陆云泽立刻开火,子弹准确击中守卫的头部,从瞭望楼上掉了下来。 枪声惊动基地里的人和门口的守卫,他们没等找到敌人,就被邵阳和李强给击毙了。 一辆军车从暗处开出来,直接撞进基地的大门。警卫连的人从车上跳下来,开始对着基地里的人开火。 五号等杀手听到喊杀声,瞬间从床上蹦起来,抓起各自的武器,准备迎敌。 “兄弟们,还记得我和你们说过的话吗?这是六号带人来了!我们帮着他们消灭基地,找到我们真正的身份。”五号举着枪,振臂大呼。 “你们敢背叛基地。”不是每个人都想要寻找身世,被洗脑彻底的死忠份子准备干掉五号,为保护基地做贡献。 房间内顿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那些死忠份子,以及本身就是日本人的杀手都被五号带人消灭。 五号大呼道:“你们去消灭基地的教官,二号和我走。” 五号和二号在基地里快速奔跑,教官看到他们,大吼道:“你们快去消灭敌人。” “知道。”五号说着,一枪将教官撂倒。 第一百零一章 五号牺牲 教官的宿舍门前是块空地,大概有七十米远,这里一片灯火通明,两名教官警惕地看着注视着周围,就算明知道有人进攻基地,他们还是没有离开。 五号和二号躲在房子后面看着教官宿舍,要是两人一起过去,肯定会被怀疑,只能一个人过去。二号率先冲出去,大喊道:“教官,前面告急,请求支援。” “八嘎,让他们继续坚守。”教官根本不动。 “教官,来犯的敌人已经占领操场,要是再不支援,他们很快就冲破防线的。”二号面色焦急。 教官发现二号在不断靠近,大吼道:“不许靠近,你马上去支援。” 二号见他们不肯离开,转身假装离开,掏出手枪猛地转身,对着两名教官开火。 教官也是精英,他们的警惕性早就提到最高,在二号开火的同时,两人也开枪还击,三个人同时倒了下去。二号的眼中却带着解脱的幸福,死了也好,他再也不用面对过去的自己…… 五号也没想到二号会牺牲,多年生死的历练让他早就不会伤心。经过二号尸体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冲进宿舍中。 陆云泽和邵阳等人和基地的教官、守卫们猛烈交火。基地的大部分外国教官都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些中国教官和日本教官,否则只靠警卫连还真消灭不了基地的教官和保卫。 留在基地的杀手们赶了过来,基地的教官和守卫们松了口气,终于有增援了!杀手们赶到防线,混在教官和守卫之间,在他们对着警卫连开火的时候,突然暴起,对着身边的人开火。 一连串枪声之后,基地的防线再也没有任何枪声。 “六号,我是八号,我们消灭了该死的教官和守卫,五号去秘密仓库了!” 陆云泽听出八号的声音,探出头,看到八号,示意邵阳等人先不要动,他过去看看。 李强不肯让陆云泽独自前去,让一个班的人陪着陆云泽前去。 陆云泽看到基地的教官和守卫死了一地,知道他们真的弃暗投明,汇合警卫连朝着教官宿舍赶去。 五号看到进入地下的大门开着,调整了下表情,快速跑进去,大喊道:“总教官有令,马上毁掉仓库里的所有资料。 秘密仓库的门口有个碉堡,碉堡的大门是从内往外开的,里面的人锁死,外边根本开不了。如果想要强闯,里面的机枪分分钟让人知道什么叫做枪林弹雨。 平时这里都守着四名教官,如今基地要关闭,人员都在忙着收拾东西,碉堡里只有两名教官。 两人听到五号的喊声,先是一愣。下意识地就打算打开碉堡的门,进入仓库去毁灭资料。不过他们随即醒悟过来,总教官根本不信任学员,怎么让五号来,而不是其他教官。 “站住!别过来。”两人大吼着,抬起机关枪。 “总教官让你们快去销毁资料,我帮你们守着。”五号镇定地道。 “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教官拉动枪栓,枪口对准五号。 五号立刻止步,不满地道:“你们不相信我没问题,我这就离开,你们自己去和总教官说吧!” 两名教官看到五号转身要走,大喊道:“等等,总教官还说了什么?” “如果总教官告诉五号暗号,那就证明确实是总教官的命令。”两名教官小声地商量。 五号没有转过去,从口袋中拿出两个手雷,拔掉保险栓,互相一磕。 教官听到金属敲击的声音,怒问道:“什么声?” 五号默数两秒,突然转身,用力将手雷甩向射击孔,大喊道:“给你们总教官的密令。” 两名教官看向飞过来的东西,当他们看清楚是手雷,瞠大双眼,下意识扣下机枪的扳机。 五号扔出手雷就往旁边躲闪,可他距离碉堡太近了,子弹的射速又快,他的体型还大,机枪子弹打在他的肚子左边,将一大块肉带飞出去。 轰隆—— 手雷爆炸,里面的两名教官被炸死。 五号躺在地上,身上中了三发子弹。要不是躲得快,这会已经被打成筛子。 通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五号慢慢地爬起来,靠在墙上,以为是陆云泽带人进来了! “销毁一切资料,确保屠龙计划的安全,为天皇效忠。” 总教官的声音落入到五号的耳中,他刚刚毁掉办公室里的所有资料,带人来毁灭秘密仓库的资料。 五号艰难地爬起来,去开碉堡的门,可碉堡的门从里面锁上,根本打不开。五号靠着仓库门坐下,手中的枪口对准通道。 两名教官刚进入通道,看到受伤的五号,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五号已经率先开火。两名教官应声而倒,后面总教官没想到秘密仓库已经被人占领,他大吼道:“都给我冲,一定要毁掉仓库里的所有资料。” 基地里最后的五名教官不顾生死地同时冲下来,五号对着教官们开火,教官们被一个个打倒,总教官躲在几人身后,对着五号的身体开火。 陆云泽带人赶到教官宿舍,听到下面传来激烈的枪声,带人冲了下去。当他看到总教官对着五号开火,眼睛都红了,抬手一枪打中总教官的后脑勺。 其他人也同时开火,将所有还有呼吸的教官送入地狱。 陆云泽跑到五号的身边,他的身上又中了几枪,眼睛看向仓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邵阳从总教官的身上翻出钥匙,打开秘密仓库,里面有所有在基地受训人员的档案。 陆云泽看出五号眼中的渴望,道:“你等我一下。” 他跑进仓库,找出五号的档案,跑回到五号的身边。 五号已经陷入到迷离的状态,要不是心中有股信念撑着,早就已经牺牲。 陆云泽翻开档案,道:“你的父亲是上海的大粮商,范宇,他们还都活着。” “我恐怕……没机会……去看他们了……你……替我……去看看……他们……”五号艰难而虚弱地道。 “你给我撑住,自己活着去见他们。”陆云泽用力扣住五号的肩膀,企图让他迷离的神志清醒。 “下辈子……再做……兄弟……”五号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慢慢地失去呼吸。还好,他的父母活着,不可能被自己杀害,他终于放心了! “好,下辈子,我们一定还做兄弟。”陆云泽的眼底泛起泪花,“你放心,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会替你照顾他们。” 陆云泽将档案合上,眼泪掉了下来。档案中记载着,五号的父母已经被害,就连他的兄弟姐妹都被杀了。他那么说,只是怕五号走得不安心。 杀手们看到里面的档案,很多人都发出绝望的嘶吼声,自己的身世,父母的被害,让他们对日本人深恶痛绝。 陆云泽紧紧地握着拳头,心中对日本人的仇恨更加深。 邵阳看到陆云泽的档案,走过来交给他,随后走到一边。 李强之前已经看了陆云泽的档案,震惊不已,他居然是梁虎将军的儿子,梁振宁是该死的日本人。 陆云泽拿着档案的手颤抖着,梁虎是他的父亲,他曾与他的父亲近在咫尺。在一场浩劫后,他的家人还活着。 李强等陆云泽看完档案,道:“你和我回去见军长吧。” “暂时还不行,我要彻底阻止了日本人的屠龙计划后,才能去找他。”陆云泽的目光坚定。现在档案他们拿到了,但是档案上的很多人还没有拨乱反正。 共产党、国民党已经展开国共合作,两党同时根据档案进行抓捕,并且顺藤摸瓜,抓获很多他们策反的叛国者。 基地组织的杀手们离开基地,凭着对日本的仇恨,在上海成立了抗日锄奸团,专门消灭日本军国主义者和各种汉奸,活跃在战场和租界中。 中国战争的局势虽然依旧不好,但已经没有内患,国军还在上海坚持战斗,抵抗日本的侵略。 淞沪会战进入11月,中国军队虽然一再后撤,但仍控制上海,彻底粉碎日本人三个月灭亡中国的野心。 日本从华北和国内抽调第6、第18、第114师团,国崎支队、独立山炮第2团、野战重炮第6旅,第1、第2后备步兵团等部队共约12万人,组成第10军,由柳川平助中将担任司令官,准备实施登陆作战以打开局面。同时命将在华北的中岛今朝吾第16师团转隶上海派遣军序列,淞沪前线日军兵力至此增至27万人。其中包括陆军9个师团另2个旅团、海军第3和第4舰队主力及空军力量。 11月5日拂晓,日本新组建第10军在柳川平助指挥下,由舰队护送在杭州湾金山卫附近之漕泾镇、全公亭、金丝娘桥等处突然登陆,包抄淞沪中国军队防线南方的背后。 张发奎当即命令梁虎率六十七军协同四十三军郭汝栋部死守松江三日。 11月6日傍晚,梁虎率六十七军赶到松江。当时郭汝栋所率四十三军只剩下五六百人,武器残破不堪。 第一百零二章 大结局 临危受命的六十七军和日本激战,7日和8日的时候,日军大量增援,战况异常激烈。梁虎军长指挥107师、108师在金鹤滨、得胜港和三十号桥、松江西关等处与敌血战。松江西关演成巷战,战斗极为残酷。108师陷入敌重兵包围,师长张文清仅以身免。 战况血热化时,梁虎军长冲出指挥所,亲赴第一线,手挥短枪上阵杀敌,使67军官兵深受鼓舞,越战越勇。 陆云泽此时在上海追击从67军逃走的梁振宁,没有立刻去见梁虎,父子相认。梁振宁在67军经营已久,虽然被抓住,还是在汉奸的帮助下和井上云子一起逃走。梁振宁虽然恨井上云子入骨,但为了能顺利地逃脱,还是不得不仰仗这个基地训练出来的九号杀手。 梁振宁像是条泥鳅,这两个月里明明躲在上海,却始终抓不到他。 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点,陆云泽有些气急败坏。他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梁振宁这个霸占自己身份多年,无恶不作的日本人抓出来。 9日,秘密联络点的一名同志拿着一张纸条进来,道:“云泽,有人给你送来一个纸条。” 陆云泽打开纸条,上面写道:梁振宁带便衣队去杀梁虎。陆云泽腾地站了起来,脸色变得铁青。 谢婉儿看了眼陆云泽手中的纸条,道:“这是谁送来的?” “不管是谁送的,我都要去松江。”陆云泽不能让自己尚未相认的父亲出意外,立刻赶往松江战场。 松江战况异常惨烈,松江城东、南、西三面被围。在短短的三天之内,67军第108师322旅旅长刘启文少将殉国,67军参谋长吴桐岗少将殉国,321旅旅长朱之荣少将殉国,107师师长金奎壁、319旅旅长吴骞负重伤。67军战斗到这个时候,一多半的人都打没了! 梁虎亲自出城督战,本来在8日晚10点,已经达到了死守三日的时间,可梁虎为了给上海守军充足的撤退时间,仍严令部队苦战,一直坚守到夜里十二点,才决定突围,令67军向昆山撤退。 日本人为了消灭67军,地上有日军追击,大炮咆哮,天上有飞机在狂轰乱炸。 9日下午,梁虎带着残余部队赶到苏州河边的白鹤港,可苏州河大桥却被炸断,日本人要歼灭国军的有生力量,明显不想让67军逃走。 108师师长看着滚滚的河水,问道:“军长,怎么办?” “没办法了!渡河。”梁虎站在岸边,指挥部队进行泅渡。他知道,要是不能撤退,67军就全完了! 日军飞机在天上肆虐,投下炸弹,随意扫射。 67军完全没有能力打下飞机,只能硬挺着,加快速度离开。 陆云泽开着汽车,内心充满焦急。想要追上梁虎,难度非常大,上海有很多地方被日军占领,要想过去,必须得绕路,可路上全都是国军的溃兵,和大包小裹的逃难百姓,拥堵不堪。 国军已经无力防空,天上的飞机全是日本人的。他们不断对着道路上的溃兵和百姓投下炸弹。陆云泽开车的时候不止要注意前面的人,还时常探头出去看天空中的飞机。在这个时候,能够开车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日本飞机最喜欢炸重要人物。 一架日本飞机盯上陆云泽的汽车,操控着飞机对着陆云泽的汽车一顿扫射。 陆云泽猛打方向盘,将车子开到田地里。子弹沿着汽车之前的方向扫射过去,将十几名溃兵和拖家带口撤离的百姓扫倒。 人群中一片慌乱,大家东躲西藏,怕日本飞机盯上自己。 陆云泽的车子在田地里狂奔,凹凸起伏的路边经常让汽车好像要飞起来一般。 日机绕了一圈,再次瞄准汽车,开始扫射。 陆云泽的汽车在路面上画8字,借此避免被日机打中。 日机飞行员的兴致上来了!他还很少遇到能够逃过自己扫射的人,再次爬高,准备俯冲扫射。 陆云泽在地面拼命逃,日机在空中肆意扫射。要不是日机的炸弹早就投下去,飞行员肯定会将炸弹都扔在陆云泽脑袋顶上。 经过十多分钟追逐,日机打空了子弹,才掉头离开。 陆云泽的身体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都是汗水,万分紧张地快速操作汽车,消耗了他的大量体力。 汽车还没开到松江,就已经失去作用,现在松江被日本兵占领,要想追上梁虎,必须要穿过日军的防线。 陆云泽放弃汽车,不顾个人安危,朝着日本防线摸去。 日军此时在松江城里屠杀,看到疑是中国士兵的男人,上去就是一刺刀捅死。 陆云泽看到两名日军在对一名女子施展兽行,抽出随身带着的刀子,悄悄靠过去,在女子惊讶的眼神中,割断了一名日本兵的脖子,将刀子贴在另一名日本兵的脖子上。 “你快走。”陆云泽让女子离开。 女子穿上衣服,慌忙逃走。可松江已经陷落,还有哪里安全啊! “八嘎!你敢杀帝国皇军。”另一名日本兵明明恐惧,还在摆大日本帝国的威风。 陆云泽低声问道:“67军的人呢?” “他们都被帝国皇军消灭了!” 陆云泽在日本兵的话说完时,捂住日本兵的嘴巴,一刀刺入日本兵的大腿,厉声问道:“人呢?” 日本兵疼得满头是汗,倔强地盯着陆云泽,恨不得杀了他。 “最后问你一次,67军的人呢?” 日本兵高喊道:“有敌——” 陆云泽捂住日本兵的嘴巴,一刀刺入他的心脏。 被陆云泽救起的女子整理好衣服返了回来,道:“大哥,我知道67军的人去哪了!能不能带上我?” “我要去追67军,需要闯过日本防线,无法带上你。”陆云泽带上女子,只能让女子死在路上,没有第二种可能。 女子听说要穿过日军防线,只能无奈放弃,“据说67军的人往昆山撤退,是否准确我也不知道。” “谢谢你。”陆云泽换上日本兵的衣服,朝着昆山的方向前进。 傍晚的时候,日军飞机终于因为天黑,停止了狂轰滥炸,梁虎收拢部队,继续渡河。 梁振宁带着便衣队已经摸到了67军的后面,看到岸边站着的梁虎,眼中露出刻骨的仇恨。 他可以背叛梁虎,可以陷害67军。但梁虎绝不可以伤害自己,自从梁虎抓起自己,他就恨梁虎不顾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一心想要杀人报复。 梁振宁指着梁虎,对便衣队的人道:“看到站在岸边指挥的人了吗?他就是67军军长梁虎,给我瞄准他,开火。” 便衣队的大部分枪口对准梁虎,梁振宁也瞄准梁虎,并且率先开枪。 在剧烈的枪声中,正在指挥泅渡的梁虎身中数枪,他的身体在掉落河中的一瞬间,看着一个方向笑了。是陆云泽,他的儿子来了。他临死前,还有儿子送终,老天待他不薄。 “军长!”站在不远处的孙文清看到梁虎被打中,激动得大吼道:“快救军长。” 陆云泽费劲千辛万苦赶到岸边,看到的却是梁虎身中数枪的情景。 “爸——”陆云泽的痛呼没能唤醒梁虎,他抱住梁虎湿漉漉被血染红的尸体,泪水滚过陆云泽的脸颊,滴落在梁虎的脸上。 67军的士兵在军长被杀后,还没有渡河的士兵疯了一般朝着便衣队开火。 梁振宁等人是来暗杀高官的,便衣队的人不多,无法和发疯的67军士兵对抗,他们迅速撤退。 陆云泽看到梁振宁,放下梁虎的尸体,眼中的怒火滔天,大吼道:“梁振宁,我要杀了你。” 梁振宁看到陆云泽和发疯的士兵,转头就跑。陆云泽拼命追赶,当他陆云泽经过一名67军士兵身边时,夺过他的枪,瞄准梁振宁的大腿开火。 嘭的一声枪响,梁振宁应声倒在地上,旋即求救大喊道:“带我离开。” 便衣队的两人伸手去扶梁振宁,被陆云泽开火打倒。便衣队见士兵们快要追上来了,再也顾不得管梁振宁,转身就跑。 陆云泽来到梁振宁的面前,梁振宁已经被士兵们团团包围,之前称呼他为小将军的士兵们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梁振宁盯着陆云泽,咬牙道:“没想到我竟然要死在你的手里,我真恨,几次都没有杀了你。” 陆云泽拽着梁振宁的脖领子,来到河边,道:“下去给我爸赔罪吧!” 梁振宁的眉心被子弹击中的一瞬间,身体掉落水中。 陆云泽拿出之前传讯给他的字条,看了一眼,扔入水中。他认识上边的字迹,是井上云子的。自从那日分别,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上海再也没有出现过井上云子这个名字。直到好久后,他知道,特高课来了一名很出色的特工叫南造云子。他知道,她终于如愿地回到了南造家,但他们永远都回不到过去。就如那张字条,送得不早不晚,梁虎会死,梁振宁也会死,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和报复中…… 深山孤墓,一切从简,陆云泽按照梁虎生前的遗愿,简单地葬了没来得及相认的父亲梁虎。这会儿,其他拜祭的人已经离开,只剩下陆云泽和谢婉儿。 “爸,您放心,我会替您在保家卫国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陆云泽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如发誓一般笃定。 谢婉儿握住陆云泽的手,坚定地道:“我陪你。” “还有我。”邵阳的声音自两人的身后传来。 陆云泽和谢婉儿转头看去,三人的眼神皆含着对保家卫国的坚定不移。 至此,日本蓄谋二十年的屠龙计划彻底被瓦解。但陆云泽、谢婉儿、邵阳他们都知道,战争刚刚开始,他们后边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过没关系,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在觉醒,中国这条东方巨龙在觉醒,终有一天将迎来曙光,迎来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