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驸马宠妾灭妻?骨灰扬了!》 第1章 你也配? 《大胆驸马宠妾灭妻?骨灰扬了!》第1章 你也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章 他多会伪装啊 《大胆驸马宠妾灭妻?骨灰扬了!》第2章 他多会伪装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章 你怀疑我下毒? 《大胆驸马宠妾灭妻?骨灰扬了!》第3章 你怀疑我下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章 她心肠歹毒还不守妇道? 《大胆驸马宠妾灭妻?骨灰扬了!》第4章 她心肠歹毒还不守妇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章 要怪就怪你娘 冷澜之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了一团火焰,想要毁灭的念头疯狂蔓延,无法熄灭。 “公主。”玉石般的声音如同泉水叮咚,抚平了躁意。 冷澜之眸光恢复了清明,脚尖轻踢着地上的碎片,淡淡道:“驸马可知,构陷皇族是什么罪名?” “公主做了亏心事,还想用强权压人?”沈逸之的下颌因为用力而紧绷着。 像他这种身份显赫的人说什么强权压人,着实可笑。 冷澜之也笑了:“本宫倒是不知,当年誉满京城的平南侯府世子沈逸之,六年后竟变成了蠢货。” “你!”沈逸之怒。 “不对吗?”冷澜之面无表情:“本宫有没有下毒,一查便知。左右你带了亲卫回府,从出事以后便一直命人守在饭厅和厨房,本宫根本没有机会湮灭证据。” 她讥讽一笑:“驸马的行事风格,本宫不敢苟同。本宫甚至怀疑,你在军中是否也是如此的刚愎自用,盲目武断?这样的你还能打出一场场胜仗,可见你有个好军师。” “冷澜之!”沈逸之磨牙。 顾湛眼眸一寒:“大胆!敢直呼公主名讳!” 冷面修罗一怒,沈逸之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住了。 他心中微惊,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冷面修罗,果然可怕。 “顾典司,无妨。”冷澜之不甚在意:“夫妻间,直呼名讳并无不妥。” 顾湛垂眸应声:“是。” 他眸中的星光似乎淡了不少,只是加诸在沈逸之身上的冷意更甚。 沈逸之忍着不舒服:“你想要证据?那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他回来的时候顺路叫来了军中的军医,此时直接让军医检查屋内的饮食。 却,没有查出半分不妥。 这个结果沈逸之自然不信,平南侯夫妇也不信。 军医无奈,只能去了一趟厨房,却依旧没有查出不对的地方。 沈逸之皱眉看向一个亲兵:“你们确定饭厅和厨房里的东西没人动过?” 亲兵回道:“回少将军,我们守好了厨房的门窗,十分确信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出过厨房。” 沈逸之怀疑的眼神再次落到了冷澜之的身上。 见冷澜之神色悠然,没有半点亏心之色,他又看向顾湛:“顾典司,听闻你武功高强,可于万军之中直取敌人首级?” 顾湛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驸马的夸赞,本典司收下了。” 沈逸之:“……” 赵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听到儿子的话她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什么,指着顾湛的鼻子骂道:“我知道了,是你帮她湮灭证据的!” 有了儿子撑腰的赵氏,只觉得所谓的顾典司也不过如此,认为他不敢当着她天上地下无敌厉害的儿子的面对她如何,便又支棱了起来。 冷澜之都被这老虔婆蠢笑了:“先是诬陷当朝公主,又是诬陷当朝典司,真刑啊……” 顾湛本想说什么,但听冷澜之为自己说话,他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光重新亮起,唇畔也勾起了好看的笑意。 沈逸之冷冷看着眼前的男女,只觉得怒火中烧。 他还没死呢! 她竟敢当着他这个丈夫的面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这时,老军医忽的“咦”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其中,以顾湛的目光最强烈,令人不敢逼视。 老军医身子一颤,顿时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沈逸之冷冷看了顾湛一眼,站到老军医身侧:“你发现了什么但说无妨,本驸马保证,没有任何人敢伤害你。” 得到保证,老军医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这才道:“敢问驸马,贵府今日是不是吃了螃蟹?” 装着螃蟹的盘子因为空了而被撤走了,桌上的蟹壳也早已被清理掉。 老军医没在饭厅里看到螃蟹的残骸,却在厨房的一个大锅里发现了两根卡在蒸笼上的螃蟹腿。 冷澜之也想到了那些进了沈临安的肚子的螃蟹,说道:“没错,中午厨房蒸了十五只螃蟹,沈临安吃了七只。” 军医面色一变:“螃蟹可是大寒之物,孩童脾胃虚弱,不可过量食用。而且,一旦不小心与柿子同时,很有可能出现中毒的症状。” 军医说完,负责照顾沈临安的小厮便惊呼一声:“呀!用饭之前,公子吃了两个柿子……” 这时,沈逸之留在医馆的副将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少将军,那位老大夫说,小公子并不是被人下了毒,而是吃了两种相冲的食物导致的食物中毒。” 所有的证词都表明,沈临安的症状跟冷澜之没有半点关系。 哦不,有关系。 沈逸之蹙眉:“你贵为公主,螃蟹对你来说并不陌生,你难道不知螃蟹性寒,孩童不能多食?” 赵氏反应过来后,也怒道:“就算你没有直接下毒,安儿变成这副模样也都是怪你!要不是你带了螃蟹来,我也不会吩咐厨房做,更不会……” “够了!”冷澜之重重将新茶盏摔在桌子上,冷笑:“怪我?好大的脸!” 沈逸之皱眉:“注意你的态度!这是我娘,是你婆母!” “呵。”冷澜之轻轻弹了弹被溢出的茶水打湿的广袖,冷笑:“若本宫乐意,恭恭敬敬唤她一声婆母也无妨。若本宫不乐意,她见到本宫还得行礼。” 沈逸之沉下了脸。 冷澜之没给他继续发难的机会。 “说起来,沈临安会食物中毒,你应该去怪你的好母亲。半月前,沈临安因为嫌弃我管着他吃太多螃蟹而跟你娘告状,说我亏待他的饮食,从那天起,我便再也没有过问过他的吃穿用度,这些,都是你娘在照料。” “至于今日的螃蟹……”冷澜之嗤笑一声:“螃蟹的确是本宫带进府的,却并没有送去厨房,而是带到了本宫的小厨房,是你娘想让沈临安过过嘴瘾,派人从我这里拿走的。” 她抬眸,笑得讥讽:“七只螃蟹,都是你亲手剥了,你娘送进沈临安的嘴里的,与我何干?” 沈逸之看向赵氏,以眼神询问。 赵氏有些心虚,辩解道:“我不让你管你就真不管了啊?” 第6章 逼他宠爱她?做梦! 《大胆驸马宠妾灭妻?骨灰扬了!》第6章 逼他宠爱她?做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章 告诉她什么叫夫为妻纲 他与安儿的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可惜,她身份不够,无法成为侯府主母。 恰逢当年公主看上了他,公主与安儿娘又有三分相似,而当年老侯爷刚刚过世,侯府出于风雨飘摇的当口,一不小心就会从高处坠落。 为了撑起平南侯府,他只能忍着恶心吊着公主的胃口,并在皇帝赐婚的时候,无可无不可地承受了下来。 母亲说的没有错,或许他当年的选择是错误的。 即便是没有公主,他这几年来立下的赫赫战功,也让他顺利晋升为了从三品将军。 只要再给他几年,他再立下几场战功,便能重塑侯府当年的辉煌。 他后悔了。 不该委屈自己心爱的女子,不该让那目中无人的公主进门。 赵氏也很后悔。 她的夫君是个没用的,平日里除了招猫逗狗之外没有半点才干,根本撑不起侯府。 是以当年她坚决不肯让身份低微的安儿娘进门,又正好得知公主看上了她的儿子,她便以死相逼,强迫儿子迎娶公主。 前几年公主都好好的,对她这个婆母也孝敬有加。 可自打那日的螃蟹事件后,公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猜,公主一定是装够了。 想到今日受到的屈辱,她就怒不可遏:“逸之,你定要好好管教她,让她明白什么叫夫为妻纲!” “娘,孩儿晓得。” 沈逸之迟疑地看着赵氏,似是有话要说。 犹豫片刻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罢了,他娘心中藏不住事儿,万一他娘将事情捅到冷澜之那里,可就不妙了。 再忍忍。 “备车,本宫要进宫。” 冷澜之越走越快,一直到看见了侯府门外的街道,她血液里的躁动才平静下来。 她忽然很想父皇、母后。 前世母皇、母后并不是没怀疑过她突然发疯的原因。 只是,一来沈逸之得到的毒药乃是边境一位寂寂无名的老大夫研制出来的,还未投入使用,二来她在被投毒之前曾经病了一段时间,吃了大量的药物。 最后,御医只能将她发疯的原因归咎为在服药期间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导致了药物相克。 多高明的手段,多歹毒的心肠。 她还记得,母后不止一次抱着她哭,险些哭瞎了双眼。 母后也曾把她留在宫中照顾,只是她那时疯癫的厉害,经常做出伤害人的事情,有一次险些酿成大错。 而沈逸之的手里有解药,每次他来看她,都会偷偷给她喂下一些解药,她就能暂时平静下来不再疯癫。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太爱他了才舍不得伤害他,父皇无奈之下,只能做主把她送回了侯府。 刚才看到沈逸之全力维护他娘,她突然就想扑进母后的怀里撒娇。 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阮锦宁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她并未把在侯府的不顺心告诉母后,因为她不想打草惊蛇。 她不知道沈逸之是什么时候把那个女人带进京的,沈逸之前世并未明确告诉她时间点,所以她得安心地等。 等他把人带来,等他露出马脚。 只要她抓到他私养外室的把柄,就能名正言顺地休夫,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他们一家不是恨她拆散了他们么? 那她就送他们一场团聚。 可惜,这一生,他们注定无法在阳间团聚了。 马车骤然停下,阮锦宁没有防备之下险些跌下座椅。 她蹙起眉。 晓柔怒道:“怎么驾车的?” 车厢外,车夫惶恐道:“公主,是突然有个孩子冲了出来……” 冷澜之掀开帘子向外看,只见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正躺在地上,额上渗着血。 男孩儿的衣服不算华贵,却也不是平民家的孩子能穿得起的。 他的腰间还挂着一条红色的穗子,穗子上似是用黄色的丝线勾勒出了什么字的模样。 冷澜之等打算开口让车夫把孩子抱上来,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了两个婆子。 二人冲着车辇福了福身,谄媚道:“这位贵人,我家小公子年幼,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在一个婆子说话的空档,另一个人抱起了那孩子。 她抱人的姿势非常奇怪,一只手揽着那孩子的腰,另一只手不是搭在孩子的背上,反而是以别扭的姿势放在了她和那孩子的身体中间。 说话间,二人的眼神不住乱飘,看样子是想挤进人群跑掉。 冷澜之心下一动,冷声道:“抓住她们。” 公主出行,至少也会带着八个护卫。 而且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女锦邢卫。 两个婆子没想到阮锦宁会如此不依不饶,面色大变后就剧烈挣扎了起来,一个婆子大声喊道:“你凭什么抓我们?就算我家公子惊扰了你的车架,但你没有受伤,反而是我家公子受伤了!我们都赔礼道歉了,你还想想怎样?” 附近围观的人不少,这些人不知道冷澜之的身份,只是看到了刚才的冲突。 听到那个婆子的喊话,人群也躁动了起来:“是啊,她又没有受伤,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你不要命啦?这车上的人一看就是贵人,小心被她记恨上!” “这些狗权贵!除了欺凌百姓、草菅人命,还会干什么?!” 一句句难听的话传入车厢内,晓柔气的鼓起了脸:“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如此胡说八道?公主明明是很好的人!” 冷澜之不在意道:“何必为了一群不认识的人生气?” 那个婆子还在叫嚣着:“你这是草菅人命!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你是何人,都能当街行凶!” 人群随着这婆子的话,更加躁动不安。 一双双仇视的目光透过车厢的帘子瞪向了冷澜之,目光冰冷。 街道一侧的玉春楼的二楼,两扇敞开的窗户里,沈逸之手执酒杯,冷眼看着下面的闹剧,神情冰凝。 这个女人,当真是仗着身份为所欲为惯了! 他重重放下酒杯,起身就要朝着楼下走去。 同桌的年轻公子拉住了他:“驸马,干什么去?” 在同桌之人看来,这事儿沈逸之最好还是不要管为妙。 毕竟,他怎么管都不对。 帮着那两个婆子,便是当众打公主的脸,而打公主的脸,就是打皇家的脸,他落不到好处。 可若是他帮公主,那怎么也都得被扣上一顶帮凶的帽子。 这些人抛开世事不谈,已然认定了冷澜之是在仗着公主的身份欺凌寻常百姓。 第8章 衬的好像他很蠢一样 很快,沈逸之就分开了人群,来到马车前站定。 他冷冷看着马车上的冷澜之,口中却是对着那几个押人的护卫命令道:“住手!” 护卫们面面相觑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动手。 虽说他们是公主的亲卫,可公主爱驸马极深,就连公主的婆母都能对他们颐指气使,何况是驸马本人? 冷澜之也直视着沈逸之,红唇微勾,对亲卫命令道:“愣着做什么?将她们绑了,送去大理寺。” 沈逸之俊脸一沉:“你非得胡闹不可吗?” 他想不明白,她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六年前的她虽然也华贵无双,却从来不会仗势欺人。 即便是爱慕自己,她也从来不越界,更没有想过要用皇权压迫他娶她。 还是他略施手段,皇帝才会赐婚。 可如今,她竟是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冷澜之清晰地捕捉到了沈逸之眼里的厌恶。 她垂眸,心中冷笑。 他的厌恶如此明显,从前的她为何眼瞎至此,竟然以为他对她有情义? 当真可笑。 慵懒地倚着车窗,冷澜之淡漠道:“在闹的是你,你究竟是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沈逸之一怔。 身份! 她竟然跟他提身份! 果然,她从前说什么不会在意出身的话,都是假的! 的确,若是以驸马的身份,他是臣她是君,他无权干涉她的决定。 若是以夫君的身份,他理应在外人面前维护她的体面。 可!她一介女流,若非有个好爹,有什么资格跟他谈论身份?! 他的神情越发冷冽:“不论是何身份,都得讲究礼法法度,这个道理,你不久之前才说过,不是么?这个孩子不过是不小心撞上了你的马车,你没有受伤,反而是他伤的不轻。 你是一个大人,且身份尊贵,何必要跟孩子计较?” 冷澜之在外不想暴露公主的身份,一直没有直接言明,沈逸之便也乐的装傻。 甚至还能趁机出言讽刺冷澜之几句。 知道她是在翻饭厅里的旧账,冷澜之只觉得可笑。 如此小心眼的男人,她当年怎么会觉得他心怀大志,勇武无双? “虽然你是在扯歪理,但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我奉劝你最好速速让开,别继续多管闲事,否则将来丢人现眼是小,让人怀疑了你的能力,因此而丢了大好的前程,才是大。” 沈逸之脸色更冷:“你在威胁我?”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恶劣到了如此地步。 分明是她仗势欺人,他只是想救人罢了,她却以前途来威胁她! 她明知道,他最在意的便是平南侯府的前程,否则,他怎么可能娶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那么多同僚看着,他今日若是退了,日后便再也别想抬起头来。 “我行得正坐得端,便是此事传开,该责罚的也不是我,而是仗着身份欺凌弱小的你!” 两个婆子早已被押下,那个孩子也落到了一个护卫的手中。 只是那孩子撞了一下马车,短暂地昏迷了过去。 冷澜之本想尽快传御医,却总有人阻拦。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孩子嘤咛了一声醒了过来。 他先是茫然地环顾了四周一圈,见那俩婆子被押了起来,他当即大喊:“这两个人要杀我!” 刚刚还躁动不已的人群,瞬间静默了下来。 片刻后,越发喧哗,所有围观的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两个婆子竟然不是小公子的家人?” “天!要不是这位小姐慧眼如炬看穿了她们的身份,小公子就凶多吉少了!” 沈逸之更多的指责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就僵在了喉咙里,两只眼睛因为茫然而睁大。 冷澜之早已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半点也不惊讶,淡淡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尽管说,我替你做主。” 男孩儿长得十分精致可爱,只是此时脸色有些苍白,身上也沾满了灰尘,看着十分狼狈。 冷澜之的目光,定格在了孩子腰间的穗子上,眸中染上了看不到底的雾气。 男孩儿有些拘谨,目光里充满了防备和迟疑。 冷澜之却透过他倔强的表情,看到了另一张脸。 思绪,回到了前世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彼时,她刚刚从沈逸之一家三口的口中得知真相,也知道他们想要让她死在“意外”里,她想方设法逃出了侯府。 沈逸之几乎是立马就发现她不见了,派了人拦在去皇宫的路上。 她不敢往宫里跑,只能暂时逃出城,躲在一间废弃的城隍庙里。 在破庙中,她遇到了另一个落难的少女。 那时她饿的几乎没有力气站稳,少女将身上仅有的一块油酥饼分给了她。 少女的腰间,戴着和那少年一模一样的穗子。 少女脸上的倔强神情,与这少年一模一样。 冷澜之压下思绪,对少年柔声道:“本宫是当朝伽罗公主,不论你有什么冤屈都可尽管开口,本宫会为你做主。” 人群再次哗然。 怎么也没想到,车上那雍容华贵的姑娘,竟是当朝最尊贵的伽罗公主。 这位公主虽是天生贵胄,却不似别的贵族一般目中无人。 她还看穿了那两个她并没有仗势欺人,还亲自为民做主。 真是一位聪慧过人、善良高贵的公主啊! 听着人群里传出的赞美声,沈逸之抿抿唇,脸色越发冷沉难看。 她这样,好像衬的他很蠢是的。 冷澜之没理会众人的想法,只是静静看着少年,等着少年开口。 少年听到冷澜之自报家门,眸色一亮,正要说什么。 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忽然挤进了人群,一脸欣喜道:“玥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又愤怒地瞪向那两个婆子,一脸愤怒:“好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对你们那么好,你们不思感恩就算了,竟然还敢伤害三少爷!你们等着,我饶不了你们!” 旋即跪在马车前,恭敬道:“臣妇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妇人出现,少年眸中的光芒渐渐散了,眼神归于死寂。 冷澜之将少年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微微眯起眼。 第9章 点灯,驸马侍寝 冷澜之微微曲起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车窗。 细微的声音不算响亮,却好似敲在了人的心上。 那妇人眼神一颤,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冷澜之淡淡道:“毕竟是本宫的马车将小公子伤成这样的,本宫理应负责。这样吧,本宫先将小公子带回去,待到小公子伤愈再将他送回府上?否则,本宫良心难安呐。” 妇人眼神闪了闪,笑道:“谢公主抬爱,不过这孩子自小就粘着他的姨娘和姐姐,若是离府不归,他晚上找起人来,有些熬人。” 姐姐……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那道倔强的身影,冷澜之抿抿唇,正欲开口,那妇人突然看向了少年:“玥儿,快谢过贵人,我们回家了。” 少年神色黯淡地看着冷澜之,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冷澜之蹙眉,对晓柔使了一记眼神,晓柔会意,下车追了上去。 冷澜之放下帘子,淡淡吩咐:“走吧,回府。”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多看沈逸之一眼。 围观的百姓们自发地弯腰高唱:“恭送公主!” 沈逸之腰背挺直,格格不入。 马车自他的身旁经过,一阵风掀起帘子,他正好透过缝隙窥见了女子绝美的脸。 她正闭目养神。 她挺直的身姿宛若傲雪寒梅,婀娜却坚韧。 便是马车晃晃悠悠,她的脊背也不曾弯下。 他说不出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 冷澜之回侯府后没多久,晓柔也回来了:“公主,都查清楚了,那小公子是户部侍郎府的三少爷,他亲生母亲是个歌姬。 三少爷还有一个亲生姐姐,姐弟两个并不受宠,自小便和他们的亲娘在一处偏院里自生自灭。 今日之事从表面上看,是两个婆子在府中偷东西,被三少爷发现后想要杀人灭口。不料三少爷为人机灵,挣脱后逃了出来。” 冷澜之想着少年脸上死寂的表情,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他还有个姐姐?” 晓柔道:“是,他姐姐是户部侍郎府的五小姐,奴婢见了这位五小姐,和三少爷长得倒是有几分相像。至于今日那位妇人,是户部侍郎府的侧室张氏。” 在盛国,妻妾的制度分为正妻、平妻、滕妾、侧室、偏室、偏房、陪房、侍妾、通房九等。 户部侍郎是四品官,按照规格,只能娶一个正妻、一个平妻、两个侧室和四个侍妾。 侧室,说到底也是妾。 冷澜之想着记忆中那张脸,有以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可不就是很像么。 晓柔又道:“奴婢已经告诉张氏了,说公主很关心三少爷的伤势,他们应该不敢苛待三少爷。” 冷澜之没说话。 她总觉得有什么哪里不对。 直到晓柔去外间忙碌,冷澜之才灵光一闪,面色巨变。 户部侍郎府三少爷?! 前世户部侍郎府的主母曾带府中的公子少爷参加过她主持举办的赏花会,她分明记得,户部侍郎府并没有三少爷! 据说,那位三少爷偷偷跑出城玩耍,不慎落入溪源河溺毙了! 冷澜之又想起了遇到少女的那间破庙。 若她记得没错的话,那间破庙,赫然就在溪源河与盛京之间。 夜幕降临。 晓柔提着一盏造型别致的宫灯,兴冲冲地朝门口走去。 冷澜之刚沐浴完,看着小丫头开心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何事高兴成这样?” 晓柔神色间浮现出暧昧的神色:“驸马回来了……” 冷澜之的目光扫过她的脸,落到那盏宫灯上,眸光缓缓冰凝:“不许点。” 盛朝的驸马,无公主传召,不许侍寝。 点灯,便是公主传召的征兆。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若公主有意传召驸马侍寝,便会在院子外点亮一盏灯。 宫灯点亮,便是天塌了下来,驸马也必须来侍寝。 晓柔盼了六年终于把驸马盼回来了,自然急着点灯。 前世,冷澜之一早就命人点上了灯,从太阳微微倾斜开始等,等到了夜半时分,总算等来了人。 来人却不是驸马沈逸之,而是他的贴身小厮。 小厮用抱歉的语气说道:“启禀公主,驸马他练剑时不小心受伤了,无法侍寝。” 为了逃避侍寝,他宁愿作践自己的身体。 多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那时一点都不生气,还巴巴地跑过去送关心。 完全感觉不到,那人的神色有多不耐。 既然不愿侍寝,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她的寝室半步。 “阿兰。”冷澜之轻轻唤道。 阿兰,两个女锦邢卫之一。 “公主。”阿兰躬身应道。 “暗中监视驸马,记住他去的每一个地方。” 阿兰冰冷的面容上没有半分神色,即便接到的是这么奇怪的命令,她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恭声应道:“是。” 腾云苑。 天还没黑,赵氏就巴巴来找儿子,苦口婆心地叮嘱道:“这几年你不在家,如今刚一回来,她定然是巴不得你尽快与她圆房的。日后你们成了真夫妻,也别太惯着她,否则她越发无法无天了。” 沈逸之想着冷澜之今日高高在上的态度,微微颔首:“娘放心,她身份再高贵,既已嫁入了我们沈家,便是沈家的人,理应孝敬公婆,没得摆那些公主的架子。” 见儿子如此拎得清,赵氏很满意。 忽然,她神色一变,问道:“安儿娘……你可处理好了?” 沈逸之眸光一闪:“放心吧娘,儿已经将她安置在了城外,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赵氏沉着脸:“我虽不喜公主,但那毕竟是公主,驸马私养外室可是死罪!你,你糊涂啊!” 当年他儿子与青梅竹马的女子私下定情,她因为那女子身份低微,死活不同意对方进门。 恰好华贵无双的伽罗公主爱慕她的儿子,她便以死相逼,让他儿子一定要想办法娶公主进门,彻底抛弃那个小门小户的青梅竹马。 沈逸之无法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只能选择与心爱的女子分开,并设计让皇帝以为伽罗公主非自己不嫁,下旨赐婚。 赵氏原以为他儿子已经忘掉了那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不料他出征四年后回来,却带回来了一个儿子。 亲儿子! 并告诉她,这是他和那女子的儿子,要养在府中,要给他最好的生活和教育。 赵氏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儿子在外的这四年,一直把那女子带在身边。 她当时又惊又怒又惶恐。 只是,他儿子回来了一下就又赶上南方匪患横行,他自请去剿匪,当天又走了。 而她在过了一年多胆战心惊的日子以后发现,公主是个傻的,完全没看出沈临安是沈逸之的亲儿子来,还傻傻地想要通过笼络沈临安的方式得到她的驸马的心。 赵氏于是放下了心。 一面放心地让冷澜之帮她养亲孙子,一面偷偷在心里看不起这个公主儿媳。 第10章 受了伤就找御医,我又不会治伤 沈逸之十分笃定:“此事做的很隐秘,她断然不会发现。过几年安儿长大成才,我再想办法让她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人前。” 赵氏心下一突:“名正言顺?你想做什么?” 当朝驸马这个身份好似十分显贵,却不能如同寻常人家的男子一般纳妾,便是通房丫鬟都不能有。 他怎么让那女子名正言顺地出现? 赵氏有些心慌:“儿啊,你可千万别做蠢事,别害了咱们侯府。” 沈逸之自信道:“娘请放心,不会有事的。” 赵氏忧心忡忡,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敢横加干涉,担心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他们平南侯府被扣上一个欺君之罪! 赵氏离开后,沈逸之便进了书房,执起一本兵法研读了起来。 待到夜幕降临,下人来询问是否备水沐浴,他剑眉蹙起,忽然觉得自己与宫中那些被脱光扛着去侍寝的妃嫔没什么两样。 可他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能给女子侍寝? 要侍寝,也该是那女人给他侍寝! 简直有违纲常! 他心下厌恶的厉害,冷声道:“暂且不必,我一会儿还要练剑。” 他提剑来到院中,婉若游龙将长剑舞的虎虎生风。 不知过了多久…… “哼!” 沈逸之一声闷哼,长剑脱手落到地上,剑刃上染着红色的鲜血。 血迹顺着他纯白的衣袍缓缓流下,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血泊。 “来人!” “哎呦我的爷!”阿北闻讯赶来,看到那刺目的鲜血瞬间白了脸。 本该沉寂下去的平南侯府突然热闹了起来,下人跑去找大夫,阿北将沈逸之扶到了床上躺好。 沈逸之摆摆手:“你去锦绣苑向公主告罪,就说我受伤了,无法侍寝,让她不用等了。” 阿北唤来一个丫鬟照看驸马,他则是领命去了锦绣苑。 然后就看到,锦绣苑外并未点灯。 非但没有点灯,锦绣苑的门还紧紧闭合着,一声声琴音宛若流水叮咚缓缓溢出,十分好听。 阿北不会弹琴,但驸马年少时有盛京才子的美称,琴棋书画的技艺均是不俗,阿北跟在驸马身边,多少也有些鉴赏的能力。 他隐约听出,这琴音里所传达的情感似乎是……很欢快? 欢快? 不确定,再听听。 两刻钟后。 阿北回到腾云苑。 侯府一直有府医,府医已经来过了,为沈逸之包扎好了伤口。 沈逸之斜倚在床边,手握兵书,苍白的脸在昏黄的烛光的照耀下越发苍白病弱,减弱了几分冰冷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听到动静,沈逸之抬头看去,见阿北的神色有些奇怪,他心中了然:“她为难你了?” 她等圆房等了六年,今日终于有机会了,他却受伤了。 她舍不得对他发怒,便只能为难下人了。 阿北沉吟道:“小人……没见到公主。” 翻书页的手一顿,沈逸之不解抬眸:“没见到?” 阿北垂下头,不敢去看驸马的表情:“锦绣苑已经落了锁,门口也没有点灯。” 唰。 平整的书页上蓦地出现了一个口子。 锦绣苑。 冷澜之轻抚琴弦,红唇微微勾起,眸中漾起了笑意。 晓柔端了燕窝进来,忍不住问道:“公主怎么如此开心?” 冷澜之微微笑道:“想起一件开心的事。” 她年少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追着沈逸之跑,为了得到他的关心,她费了不少心思。 还记得在一场宴席上,她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手背被滚烫的茶水烫出了一片红,她捂着通红的手背来到沈逸之面前,委屈巴巴地告诉他她被烫伤了。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噢。 “受伤了就找御医,我又不会疗伤。” 过了几个时辰,他让人送来了烫伤膏。 他总是这样,一面当面拒绝她,一面又在事后表现出关心。 她的一颗心就是被他这样的高明手段稳稳吊着,以为他也是心悦自己的,只是碍于身份而不敢表露心思,才会一腔孤勇地选择继续爱下去。 忽然,院门被人敲响,有人来通秉:“给公主,驸马受伤了!” 晓柔面色一变:“驸马怎么会受伤?” 冷澜之停止抚琴,淡淡道:“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不多时晓柔就回来了,表情凝重道:“驸马是在舞剑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臂,流了好多血。” “这样啊。”冷澜之并不意外,不语气颇为淡然。 晓柔一怔:“公主,我们不去看看吗?” 冷澜之伸了个懒腰:“熄灯休息吧。” 晓柔表情懵懵的。 往常公主若是得知驸马受伤了,定然会心疼的不行,说不定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会去关心驸马的伤情。 今日……是怎么了? 莫非,是被驸马伤了心? 锦绣苑的灯,全部熄灭。 累了一天,冷澜之很快就睡着了。 忽然,院门再次被人敲响。 晓柔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却是变了脸色:“夫人。” 赵氏怒气冲冲地质问:“公主呢?” 晓柔见她脸色不好,坚定地拦在了门口:“公主已经休息了,夫人有事明日再来吧。” “胡闹!”赵氏怒极:“她的夫君受伤了,她不去侍疾,睡什么觉?她是怎么睡得着的?” 晓柔不知道如何回答,干脆便不回答:“夫人慎言,有事等明日公主醒来再说吧。” “狗奴才,给本夫人让开!”赵氏用力一推。 平南侯府建府不过二十来年,在此之前赵氏一直在田间地头里劳作,便是后来养尊处优了二十来年,她的力气也不是晓柔这等自小养在宫里的姑娘能比的。 晓柔被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赵氏气呼呼地闯进了院里。 晓柔见她面色不善,顾不得生疼的肩膀,就要去拦。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冷澜之披着披风站在门口,冷冷看着赵氏:“不经通传便敢闯本宫的住处,婆母是想造反吗?” 似是被兜头泼下了一盆冷水,赵氏的火气被浇熄了不少,但没有完全浇熄。 仗着有婆母的身份在冷澜之不敢真的将她如何,她冷冷道:“有你这么当妻子的吗?你的夫君受伤了,你竟看都不看一眼?” 冷澜之纤细白腻的指尖捻着一缕秀发绕啊绕,红唇微勾,缓缓开口。 第11章 女人么,哄哄就好了 “受伤了就去找府医,本宫又不会疗伤,找本宫有什么用?” 赵氏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今夜月色如钩,明亮的月光打在女子的脸上,为她美丽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朦胧的圣洁。 却也衬得她越发眉目清冷,高贵疏离。 赵氏早习惯了冷澜之的热情、细心和周到地讨好自己,便是从半个月前开始她的态度冷淡了下来,赵氏也并未放在心上。 儿子一回来,这位公主必定会变回从前那样。 她想。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也慌了。 莫非前些日子自己做的太过分,寒了公主的心? 儿子回来以后也没给她好脸色,她真的伤心了? 公主伤心是小事,若公主因此而去皇帝皇后面前说平南侯府的坏话,影响了儿子的仕途,那才是大事。 赵氏心下一凛,回想着冷澜之刚入府那几年自己是怎么表现的。 须臾,她收敛了怒意,努力扯出慈祥的笑:“公主,你生气了?” “我承认,这些日子确实严厉了一些,但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照顾过孩子,所以安儿一哭闹,我就以为他受了欺负。后来想想,小孩子不懂事,我该问清楚,而不是贸贸然跑去责备你。 今日在饭厅发生的事情,也是同理,是我们误会你了。” 冷澜之挑眉。 上一世,她为这家人付出了真心,又为他们的升官进爵之路筹谋策划、耗费心血,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的一句道谢和道歉。 没想到这一世,她决定收回真心了,却先从这位婆母的口中说出了道歉的话。 她觉得很可笑。 赵氏又说道:“不过当时那种情况,我们会误会也是情有可原的,换作公主你站在我们的立场上,也肯定是会升起和我们同样的想法。” 她走到冷澜之面前,粗糙手掌握住冷澜之纤细嫩滑的皓腕。 感受着掌心的温香暖玉一般的触感,赵氏心中嫉妒的厉害,面上扯出了僵硬的笑:“公主,我保证类似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冷澜之淡漠地收回手:“婆母能管得住自己,但你管得了驸马吗?” 赵氏道:“驸马是你的夫君,而公主你这么好,只要你们两个相处一段时间,他就能感受到你的好。根本不用我多说什么,日后他就会事事以你为先,将你放在第一位,再发生了什么误会,她也会信任你,护着你。” “事事以我为先?信任我?护着我?” 冷澜之沉吟着这些词汇,脸上漾起了淡淡的笑:“婆母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赵氏一直观察着冷澜之的神色,见她似是软化了态度,不禁心中鄙夷,面上却是笑的越发真诚。 她等会儿就回去劝儿子,就算装也要装出来对公主很好的样子,好让这丫头死心塌地地为平南侯府谋好处。 她按捺不住劝说道:“公主,驸马受伤了,你还是去看看吧。你们夫妻许久未见,也正好可以培养感情。” 冷澜之笑道:“我晓得了,我会和驸马好好培养感情的。” 赵氏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公主心里还是有她儿子的。 之前发脾气,不过是因为觉得受到了冷落。 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既然她儿子不愿意哄,她这个当娘的就来哄。 她儿子不愿意侍寝,她也觉得让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侍寝太过掉份儿,就让公主主动去往腾云苑。 如此俩人成就好事之后,也算不得侍寝。 她相信她儿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公主肚子里揣上了他们平南侯府的亲骨肉,日后儿子便是再怎么冷落她,甚至是安儿的真实身份和他娘那个见不得光的贱货被发现了,公主也舍不得对侯府如何。 眼见赵氏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晓柔才沉着脸走到冷澜之面前:“公主,要去腾云苑吗?” 她心里恨急了老虔婆对公主使手段,但公主看不清楚,每次她劝说,公主都会反过来训斥她,让她不要对赵氏无礼。 冷澜之早已收敛了笑意,淡淡道:“不去。” 晓柔眼睛一亮。 随即疑惑道:“可您刚刚……” 冷澜之转身进屋,只余下声音传入了晓柔的耳中:“本宫只说会和驸马培养感情,又没说要亲自过去。你去拿瓶止血药,让人给驸马送过去。” 半个时辰后,腾云苑收到了止血药。 阿北看着造型精致的药瓶,眉头拧的厉害。 公主这是怎么了? 若是六年前,她一听到驸马受伤,定然早就过来了。 沈逸之正打算休息,见阿北在门口踌躇不定的模样,他心中了然。 定是冷澜之过来了。 他今夜为了躲她故意划伤了自己,那傻女人不可能知道这份心思,定然会按捺不住过来嘘寒问暖。 想到她高贵冷艳的模样,他眸光一黯。 母亲的心思他怎会不知? 当年刻意勾引这位情窦初开的公主,也是为了振兴侯府。 如今人都娶进门了,他虽然不需要再费心思哄着她,但她今日的表现有些不对。 或许母亲说得对。 女人只有当了母亲,才会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 只是…… 他答应过他的娇儿,娶公主只是权宜之计,绝对不会让公主生下孩子挡安儿的路……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为难。 门外,阿北似乎是纠结够了,才生无可恋地进屋:“驸马,公主派人送来了止血药。” 沈逸之一愣:“止血药?她人呢?” 阿北不敢看沈逸之的表情,垂着头道:“公主没来。” 沈逸之眉头一拧:“让晓柔进来。” 晓柔是冷澜之的贴身侍女,一般来说,重要的事情都是晓柔亲自操办的。 阿北的头垂的更低了:“来的不是晓柔姑娘,而是锦绣苑一个三等婢女。” 不是晓柔。 沈逸之沉下了脸。 晓柔代表了冷澜之的脸面,很多时候晓柔出面和冷澜之本人亲自出面并无区别。 换了别人来办,就说明这件事不值得公主费心,只需要随便打发个婢女过来就行。 而且,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三等婢女! 他都受伤了,冷澜之不亲自过来侍疾就算了,竟然只打发个不入流的婢女过来送止血药? 他堂堂平南侯世子,差那么一瓶疗伤药吗? “好你个冷澜之,跟我摆开了公主的架子!呵!” 沈逸之心头冷笑。 他原本还想给她一个孩子,现在么。 冷澜之,你就等着后悔吧。 第12章 公主才是你的主人 深夜。 平南侯府彻底安静了下来,除了几个负责守夜的家丁、丫鬟,绝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平南侯府,没身形没入了城南一座低调的府邸之中。 “典司大人。”阿兰跪在地上,恭敬道:“公主今日命属下暗中跟踪驸马,似是在怀疑驸马什么。” 矜贵的男子如雪山之上终年不化的冰川,风光霁月却冷酷逼人。 他一掌挥出,阿兰的身形好似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嘭! 尘土飞扬间,顾湛玉石般的声音宛若罩上了寒霜:“谁允许你泄露公主的秘密的?” 阿兰吐出一口鲜血,却不敢呼痛。 她强忍着疼痛爬起来重新跪好,面上满是惶恐:“属下是典司大人的人,自然是要……” “错!”男子星眸冷酷:“本典司将你派去保护公主,公主便是你的主人,背主者,当诛!” 阿兰面色大变:“典司大人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从今往后,属下这条命便是公主的!” 星眸定定打量阿兰良久,须臾,他收回视线,冷冷道:“记住你说的,也将本典司的意思告知那三人。” “记住,今后公主才是你们的主人,若你们敢背主……小心本典司的手段。” 阿兰走后,男子光洁的额头微微凝起:“公主,你究竟想做什么?” 莫非,驸马做了叛主之事? 他虽掌控着盛国最厉害的情报机构,却从来不敢将触手伸到公主和平南侯府的身上。 因为他害怕。 传说中的千面修罗,光凭一个名字就能止住孩童啼哭、面见圣上也能面不改色的顾典司,却也有惧怕之事。 他害怕听到华贵无双的伽罗公主的消息。 既怕听到她过得不好,又怕听到她过得好。 索性,便让平南侯府成了他无孔不入的情报网里唯一的疏漏。 可如今……公主似是与驸马生了嫌隙。 他承认自己很卑劣,听到这个消息,再联想起白日公主对驸马的态度,他竟抑制不住的开心。 “本典司并非有意破坏公主与驸马的感情,只是想为公主分忧而已……” 口中呢喃一声,他招了招手。 很快,就有一道黑影恭敬跪在了他的面前。 “去,盯着驸马。” *** 冷澜之以为经历了今日的种种不愉快,夜晚必定会做噩梦,岂料,一夜好眠。 晓柔听见动静,端着清水进屋,净面后扶着冷澜之坐到铜镜前,纤细的巧手梳弄着精美的发髻,问道:“公主,今日还去给夫人请安吗?” 她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昨日冷澜之的态度很不寻常。 “去。”冷澜之选择了一件水绿色的长裙。 嫩绿的颜色略显青春洋溢,却以金丝做点缀,其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花团,压下了轻浮之感。 她是当朝公主,按照规矩本不用和别家的儿媳一样日日向公婆请安。但前些年她爱惨了沈逸之,想着替他尽孝,便日日都去见平南侯夫妇。 此举已经成了一段佳话,人人都夸赞她孝顺有礼。 她倒在意这些虚名,只是百姓和那些酸腐儒生已经把她高高地架起来了,若她贸然终止了请安,那些人的唾沫星子就会淹过来。 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不想父皇母后为她担心。 到了新月苑,冷澜之刚进院门就听里面传出了稚嫩的童音:“祖母,太傅太过严厉,安儿不想去皇家学苑!” 是沈临安。 晓柔凑近冷澜之,压低声音解释道:“这些时日小公子总是起晚,为这事儿太傅经常罚他,听说手心都打肿了。” 先前冷澜之为了让沈临安接受最好的教育,便破格将他安排进了皇家学苑里,让当朝最有名望的太傅教习他学问。 杜太傅乃是当今天子的恩师,天子年幼时也没少被太傅责罚。 正是因为太傅严厉教学,天子腹中才有了雄才大略、锦绣文章。 冷澜之想给沈临安最好的学问,但不好将太傅请来平南侯府给沈临安一个人授课,便央求父皇下旨请太傅出山,去皇家学苑给年幼的公主、皇子们授课,然后动用公主的特权将沈临安送了进去。 能得到杜太傅的指点,是多少文人墨客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沈临安从入学第一天便厌恶太傅的严苛。 只是这两年一直有冷澜之压着,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去上课,乖乖完成课业。 自从半个月前冷澜之将教育他的责任推到赵氏的身上后,赵氏便开始了一系列溺爱的行为。 不但是在衣食住行上纵容沈临安,便是沈临安偷懒不想去皇家学苑,她也会心软同意。 每次沈临安不想去上学,她就会帮忙扯谎,说他病了、伤了。 “乖宝,去皇家学苑读书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怎能不去呢?” 赵氏轻声哄着。 她便是再怎么粗鄙无知,也明白“皇家”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皇家学苑里拥有全天下最好的老师和教育。 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皇子!公主! 尽管她非常厌恶让公主当自己的儿媳、孙媳……但。 能和皇家扯上关系,平南侯府不愁无法崛起。 若是他的宝贝孙子能够与皇子们交好,甚至是抱上未来的皇帝的大腿……或许,他们就不需要再通过娶公主来光耀门楣。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乖孙离开皇家学苑。 冷澜之掀开帘子进屋,祖孙二人同时朝她看来。 赵氏还没来得及打听昨夜的进展,这会儿以为冷澜之昨夜去腾云苑伺候她儿子了,她神色间不甚恭敬:“公主来的正好,你跟杜太傅说说,让他别老针对安儿。” 冷澜之优雅地坐下,闻言看向沈临安:“安儿以为,杜太傅责罚你,是因为他针对你?” 沈临安昨日食物中毒,到现在也没好利索,便正好称病不去。 他本想趁着这次生病,撺掇疼爱他的祖母改变主意,直接让他不去皇家学苑受苦。 没想到,祖母却把这事儿告诉了他讨厌的公主母亲。 公主母亲向来严厉,他迎着她的目光看去,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沈临安就在赵氏的怀里,赵氏自然感受到了这一哆嗦,她不禁沉下了脸:“公主若是不愿,大可以直接开口,何必吓唬一个孩子?” 正好此时,沈逸之掀开帘子进了屋。 第13章 她实在美貌 他蹙眉朝着冷澜之看去。 今日的她穿着一袭水绿色长裙,外罩蓝褐色纹银草披帛,清新又不失典雅庄重。 六年未见,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的面庞依旧稚嫩鲜活如少女,神色却宛若天山神女,高贵冷艳,不可亲近。 他的心没来由地颤了颤。 她实在美貌。 即便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可每一次见到她,他都必须要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脸,才能止住旖念。 “怎么回事?”沈逸之收回视线,看向赵氏问道。 赵氏不悦道:“还不是公主?我只是想让她跟杜太傅说说,让他别老针对安儿,公主不答应就算了,还吓唬安儿。” 沈逸之沉下脸,终于拿正眼去看冷澜之:“可有此事?” 冷澜之垂眸。 又来了。 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又来了。 她执起茶盏,清新的花茶味道稍稍冲淡了怒火。 她轻轻拨弄着浮上来的浅色菊花花瓣,淡淡道:“从进入房间开始我只说了一句话,‘安儿以为杜太傅责罚你是因为针对你’?敢问驸马,这句话里哪个字有吓唬的意思?” 沈逸之愣了愣。 单听这句话,确实没有不妥。 但…… “杜太傅为何责罚安儿?”他蹙眉。 在他想来,安儿乖巧可爱,从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颇为勤奋好学。 安儿启蒙早,两岁的时候他便开始有意地教给安儿一些东西了。 而安儿也很聪慧,一些简单的字,他三五天就能学会,在他回他们的小家处理公务的时候,安儿会守在他身边练字。 如此懂事的孩子,便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得不到太傅的嘉奖,也没理由会被责罚。 除非……有人故意针对他。 想到这种可能,沈逸之的心头就蹿出了怒火。 安儿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他看着冷澜之的目光,越发冰冷。 冷澜之看着他仇恨的眼神就知道,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堪的东西。 她心中不禁悲凉。 这样一个男人,她前世为何以为自己能捂暖他的心? 若是她能早日看清他的薄凉,或许就能避免悲剧。 轻呷一口茶水,冷澜之淡淡道:“杜太傅是天下文人的表率,为人最是公正守礼。他严格待人,便是当今太子犯了错,他也会直接指出。 同时,他也严于律己,若沈临安没有犯错,杜太傅绝对不会责罚于他。 驸马与其兀自在心中杜撰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不如好好问问沈临安究竟在皇家学苑做了什么,才惹得太傅生气罚他。” 沈逸之心中的火气被这冷冷淡淡的话语浇熄了不少,他蹙眉看向沈临安,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杜太傅生气了?” 沈临安又瑟缩了一下,不敢去看沈逸之的眼睛。 见他这样,沈逸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被公主说对了,太傅是因为安儿犯了错,才会责罚于他!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安儿,回答我!” 沈临安“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沈逸之顿时慌了:“安儿……” 赵氏怒道:“安儿是你的儿子,你们父子两年未见,你刚回来他就受了那么大得罪,如今身体刚好一些,你就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训斥他!” 沈逸之语塞:“我……” 冷澜之起身一甩广袖,淡淡道:“这么说来,是本宫不对了。本宫不该让驸马去调查沈临安这两年在皇家学苑的所作所为,更不该在他哭的时候不顺着他。” 她轻轻叹了口气:“瞧本宫这记性,半个月前本宫便将管教沈临安的事情交还给了婆母,这些事情,本宫的确是不该操心。” 说完,她微微摇了摇头,便离开了新月苑。 她一口一个不该,可其中的意思,但凡不是傻子就能听出来。 沈逸之曾经也是誉满盛京的才子,自然不是傻子。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沈临安。 沈临安一直在偷偷观察着父亲的脸色,见父亲一瞬间就严肃了起来,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慌,直接把脸埋进了赵氏的怀里,不敢与父亲对视。 沈逸之哪能看不出儿子的心虚? 他顿时气结:“沈临安,为父再问一遍,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杜太傅屡次责罚你?” “逸之……”赵氏不高兴了。 沈逸之蹙眉看她:“娘,你若是想毁了我平南侯府,尽管纵着他!” 一听“毁了平南侯府”的字样,赵氏面色微变,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哪有那么严重?不过就是小孩子家家的稍微贪玩了一些,也能扯到毁不毁平南侯府上来?” 沈逸之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 平南侯府是他的爷爷一刀一枪地在战场上拼杀打下的殊荣。 爷爷上战场前就成了亲,虽一走多年,可在他临走前就在妻子的肚子里留了种。 后来他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家中的妻子也生下了一个宝贝儿子。 可惜家里穷,没钱让孩子进学堂读书,一来二去的,孩子就废了,成了正经的庄稼汉,胸无点墨、没有大志,十几岁的时候就和无数的乡下男孩子一样娶妻生子。 老侯爷衣锦还乡的时候,沈逸之刚刚出生。 尽管后来老侯爷将一家人都接到了盛京,可平南侯这一代已经彻底毁了。 平南侯大字不识几个,平南侯夫人也难改村妇的习性和思维。 如今整个平南侯府的未来,都维系在沈逸之一个人的身上。 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妥协,去刻意勾引公主。 听着沈临安委委屈屈的低泣声,看着赵氏茫然又有些不服气的神情,沈逸之只觉头疼。 让下人过来带走了沈临安,他才对赵氏道:“娘,我与公主这辈子都不可能生下平南侯府的嫡亲血脉了,安儿便是侯府未来的世子。若安儿没有学识、没有见识,将来如何继承侯府?” 赵氏不赞同道:“胡说!你们都还年轻,怎么可能生不出孩子来?” 沈逸之沉默了一瞬,才沉声道:“她是公主,娘您觉得,若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容得下安儿这个‘养子’吗?以皇家的手段,若是想让一个没背景的人死,太容易了。” 赵氏一怔,神色顿时慌乱了起来:“不!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4章 孩子的多样性 被沈逸之“敲打”过后,赵氏明白了教育的重要性,也明白了能得到杜太傅的好感有多重要。 能被杜太傅看重,必定能才名远扬,将来不论是太子成了皇帝、还是某位皇子弯道超车成功,都一定会看中杜太傅的得意门生。 反之,若是被杜太傅不喜,将来不论哪位皇子继位,都一定不会得到重用。 于是赵氏决定亲自督促沈临安成才。 “公主必定是没有生过孩子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孩子听话。养个孩子而已,哪有她那样费劲的?” 赵氏一脸鄙夷。 瞧瞧她的儿子,从小就被她教育的乖巧听话,她既不用刻意管着他的饮食,也不用费劲巴拉地去督促他学习,他就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并且成了名满盛京的才子。 唯一让赵氏觉得心塞的,就只有他的感情这一项。 这孩子选心上人的眼光有待提高,竟然选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而且对方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出,甚至在和公主成亲以后,还和对方生了个孩子。 不过赵氏觉得,问题不大。 男人嘛,养个外室非常正常。 若她儿媳妇儿不是公主,便是将安儿的生母接进府中来也不是大事。 沈逸之没反驳母亲的话,因为他也觉得冷澜之太过无能。 当初在边境的时候,他的娇儿就很会教养儿子,安儿在他生母的身边向来乖巧,他从未见过她对安儿红脸。 到底不是亲生儿子,所以她严厉起来才毫不手软,也不会寻找除了严厉教育之外的其它温和方式。 若是换做他的娇儿,安儿根本不必承受这些委屈。 冷澜之回到锦绣苑,对晓柔道:“你带着补品去一趟户部侍郎府。” 晓柔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要不,奴婢将三少爷带过来?” 冷澜之微微摇头:“他受了伤,先让他静养吧,不过……”她沉吟了一下:“告诉户部侍郎,就说三少爷颇合本宫的眼缘,等他伤好以后让侍郎夫人带他来见本宫。” 晓柔应道:“是。” 晓柔走后,阿香走了进来。 阿香是两个女锦邢司之中的另外一人。 看到她,冷澜之有些惊讶:“怎么是你?阿兰呢?” 倒不是她对阿香有什么意见,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摸清了两个女锦邢司的脾性。 阿香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虽然平日里恪尽职守地保护她,但并不喜欢和她直接接触。 所以冷澜之有什么需要,都是和阿兰说。 阿香沉吟了一下,恭敬道:“回公主,阿兰有些不舒服,这两日都是属下执勤。” “不舒服?”冷澜之惊讶了:“她可是生病了?” 在她的印象里,锦邢司们的身体都是极好的,从来都只听说他们受伤,生病却是闻所未闻。 阿香垂着头:“是,她这几日……不太方便。” 冷澜之会意。 女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即便是身体强悍的女锦邢司也不能免俗。 她本就不是喜欢苛待下人的人,便也没有多问,嘱咐道:“那你让她好好休息,等会儿你回去看看她,顺便给她带些东西回去。” 阿香不知道公主让她带的是什么,也没有多想,说出了这两日的调查结果:“公主让我们盯着驸马,但这两日驸马并未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冷澜之蹙眉:“奇怪的地方是指?” 阿香道:“青楼妓馆之类。” 顿了一下,补充道:“驸马昨日回京后去了一趟皇宫,之后便只在公主出门时去了一趟玉春楼,与程大公子等人相聚一番,之后便没有再出门。” 冷澜之知道这些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她是防备着沈逸之出去花天酒地。 她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好,继续盯着他。” “记住,不管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本宫。” “是。” 不多时,晓柔回来了,笑道:“三少爷的伤已经好多了,户部侍郎府的人知道您很在意他的伤势,照顾的很好呢。侍郎夫人说等三少爷的伤好了,会亲自带他过来向公主道谢。” “你可有见到五小姐?” 晓柔一愣,不过很快就答道:“见到了,那位五小姐……很有个性。” “哦?怎么个有个性法儿?”冷澜之有些好奇。 前世她见到那丫头的时候,小丫头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但还是给了她唯一一块油酥饼。 而且后来沈逸之派去追捕她的人找到了那间破庙,小姑娘还帮她骗走了那些人。 她对那姑娘唯一的印象,便是外冷内热。 晓柔没有立马回答,似是在组织语言。 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姑娘看着冷冰冰的,对谁都是一副防备的模样,奴婢说公主很关心三少爷的伤势,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抗拒和不解,似是不明白,堂堂的公主为何会如此关心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 冷澜之并不觉得意外。 “想必,她吃过不少苦吧。” 她不欲再讨论此事,反正过几日见到那位三少爷,她就能找借口把这姐弟二人带在身边。 届时,便是户部侍郎府的那些牛鬼蛇神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把手伸到她这里来。 “对了。”想起一事,冷澜之吩咐道:“你去拿些补血的东西交给阿香,让她给阿兰带回去。” “啊?”晓柔不解。 别说晓柔了,便是阿香也很不解。 看着摆满了一托盘的补血药品,阿香清冷秀气的脸上满是迷惑。 公主究竟以为阿兰是怎么个不舒服法儿,才给了这么一堆补血的大补之物? 三日后,户部侍郎夫人黄氏带着三少爷姐弟上门。 三少爷名叫贺珩玥,五小姐名叫贺芊芊。两个孩子见到冷澜之,随着黄氏一起动作生涩地行礼。 赵氏听闻有客人上门却没来拜会自己这个主母,而是去了冷澜之那里,顿时很不满。 “祖母,我肚子疼,能不能休息一下啊?” 沈临安跑上前来,摇着赵氏的胳膊撒娇。 赵氏有些心累。 这几日她负责教导沈临安,才发现孩子之间的多样性。 哪怕是亲父子,脾气秉性也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好大儿沈逸之小时候根本不用督促,每日都是书本不离手,她从未吃过督促孩子学习的苦,甚至担心孩子学得太用功而伤了身体。 可沈临安…… 第15章 本宫就是规矩 想到自家孙子,赵氏只觉得一言难尽。 沈临安一到要读书写字的时候,不是喊饿了,就是喊累了,要么就是想去小解,想去大解,想去…… 总之,他有办不完的事,生不完的病。 就是没心思写字。 赵氏一开始还想着顺应孩子的天性,等孩子玩高兴了,就可以静下心来学习了。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这孩子似乎没有静下心来的时候。 比如现在。 他刚刚才因为觉得天气太热吃了两块冰镇西瓜,然后就开始喊肚子疼…… 揉了揉眉心,赵氏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感觉:“你先休息,我有事出去一趟,回来再陪着你练字。” “好……”沈临安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 听着他没什么力气的回答,赵氏皱了皱眉。 难道说她错怪这孩子了?他是真的肚子疼?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赶忙让下人去传府医,她则是着急忙慌的朝着冷澜之的锦绣苑走去。 平南侯府虽说听起来很显贵,她的丈夫也继承了爵位,成为了三品的侯爷,但……并没有实权。 而沈逸之这些年来屡立战功,也不过是被封为了个正六品的中军府百户。 冷澜之的爷爷在马背上夺天下,天下安定之后便开始大肆削弱武将的权利,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武将们永远别想掌权。 赵氏的见识并不足以看穿这些,但她能感觉到平南侯府的日渐没落。 是以,她拼命想要结识朝中的重臣……的夫人们,以给自己的儿子铺路。 奈何,那些夫人个个眼高于顶,虽说她是三品的诰命夫人,却没什么人愿意带她玩儿,平日里也鲜少有人拜访她。 偶尔几个上门的,都不怎么入流,她根本看不上人家的身份。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四品的官儿的家眷,虽说对方没有诰命在身,户部侍郎的品阶好似也没有平南侯高。 但,对方有实权啊! 赵氏想着,若是能跟对方混个脸熟,帮着儿子弃武从文就好了…… 赵氏来到锦绣苑的时候,冷澜之正饶有兴趣地考贺珩玥学问。 起因是,她问起黄氏贺珩玥有没有启蒙? 不等黄氏开口,贺芊芊突然抢答道:“回公主,珩儿已经自学了三字经,只是他只会背,还没学认字。” 黄氏顿时冷汗涔涔,呵斥了一句:“公主面前,谁允许你擅自开口?” 贺芊芊垂下了头,但能看出来,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依旧梗着一张小脸,满脸都写着不服气。 冷澜之眸中染上了一抹笑意。 这姑娘从小就聪明,就像那时在破庙里,小姑娘看出了那些追捕她的人的不是好人,就故意指了个反方向将他们引走。 如今……大概是小姑娘看出了她身份不俗,故意在给弟弟制造机会。 她不看满脸倔强的小姑娘,对一脸懵懂的少年问道:“哦?你真的会背三字经?” 小小的少年涨红了脸,偷偷瞥了自家姐姐一眼。 小姑娘虽然低着头,却仿佛感受到了少年的目光,她抬眸使劲儿眨了眨眼,少年才呐呐道:“回公主,我真的会。” 黄氏正满心惶恐,没看到姐弟二人的交流。 冷澜之假装看不到姐弟二人的互动,淡淡道:“背来听听。” 少年于是开了口:“人之初,性本善……” 一开始他的声音很小,咬字也不甚清楚。 但越到后面,他背的也越来越熟练,人也越来越自信。 赵氏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贺珩玥背完最后几句:“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她心中有些不屑。 她的安儿早就会背了,还会写前面几句呢。 又听冷澜之问道:“你可知这是何意?” 少年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姐姐,却见小姑娘也是一脸懵,于是只能诚实地摇摇头:“回公主,不知。” 说完,他羞赧地把头垂的更低,小姑娘身上也笼罩上了颓丧之气。 冷澜之抿了口茶水:“教给你《三字经》的人,没有告诉你其中的意思吗?” “没……没有……”少年又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她……她应该也不知道。” “哦?”冷澜之眸中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本宫很好奇,究竟是哪位先生如此误人子弟,只传授文章,却不负责解惑?” “这……这……”贺珩玥不知道怎么回答。 黄氏有些心虚:“公主,这孩子还没蒙学,估计是偷偷听他的哥哥们背诵,便学会了吧?” 冷澜之眸中的笑意消散,神色冷漠道:“户部侍郎府的公子,四岁了还未蒙学?本宫记得,寻常官家的孩子,三岁便可以蒙学了吧?” 黄氏顿时冷汗涔涔。 蒙什么学? 她前些年恨不能将这小子丢得远远的,没让对方饿死已经算她仁慈了。 就在黄氏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贺芊芊再次抢答:“回公主,我弟弟的《三字经》是我教的。我是跟我姨娘学会的,我姨娘可有才了。” 黄氏:“……”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了黄氏一眼,目光落到贺芊芊身上的时候,重新染上了笑意:“哦?你也会背?” 贺芊芊一抬头,傲然道:“我不但会背三字经,还会背《弟子规》!还会背很多诗!” 小丫头虽然只有七岁,却已经在一日复一日的苦难生活中长出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她隐约明白,眼下是一个天大的机遇。 只要能让这位尊贵的公主看重她弟弟,她和弟弟就不用再忍受府中下人的冷眼、父亲和嫡母的苛待,不用再过朝不保夕的生活。 “背来听听?”冷澜之放下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小丫头。 贺芊芊也不露怯,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先是完整地背出了《三字经》,又背出了几首诗。 其中甚至有两首深宫怨妇写的哀怨陈词。 小丫头显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这并不妨碍她将它们记住。 黄氏有些坐立不安。 冷澜之绝美的面容上却渐渐染上了笑意:“这丫头倒是个妙人儿,晓柔,赏。” 晓柔给了小丫头两片金叶子。 冷澜之笑着看向小丫头,问道:“本宫这里无趣的紧,正缺一个逗趣儿的人,你可愿意过来陪本宫?” 贺芊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刻都没有犹豫:“我愿意!” 黄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公主,这……这是否不合规矩?” 冷澜之淡淡睨她:“本宫就是规矩。” 黄氏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院中,赵氏只觉得世界观有些颠覆。 她平日里巴结不得的官夫人,竟然对她的儿媳如此恭敬? 她发现,她好像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儿媳的分量。 第16章 有手段 赵氏对于“公主”的认知只在戏文里。 戏文里的公主,个个都是金枝玉叶,手握权柄,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句话就能让人鸡犬升天,也一句话就能覆灭一个家族。 所以冷澜之嫁进平南侯府的时候,她也是敬重过这个儿媳的。 但随着她与冷澜之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公主儿媳和别人家的儿媳并没有什么不同,都得敬重自己这个婆母。 在侯府,自己说一不二。 久而久之,她的敬畏之心也就没有了。 如今看着黄氏对公主恭恭敬敬的模样,她忍不住怀疑,自己巴结讨好这位户部侍郎夫人,真的有用吗? 这样想着,她想要结交对方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 想不明白,她索性就带着人走了,并没有进去。 冷澜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没有留下黄氏浪费时间,只嘱咐对方带小丫头回去准备一下,过两日便命人将小丫头接过来。 黄氏离开的时候,人还是恍惚的,看着贺珩玥的眼神,也十分复杂。 她虽是户部侍郎的正妻,也生下了几个孩子,却没有生儿子的命,生的三个都是丫头片子。 指望三个丫头片子继承家业是没有可能了,毕竟府中还有几个哥儿。 她最中意的,乃是侍郎府的侧室张氏,也就是她的表妹所生的儿子,想着将来把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自己也能母凭子贵,坐稳当家主母的位子。 至于贺珩玥这个由低贱的歌姬所生的儿子,她从未放在眼中。 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经历了一次意外,却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竟然被公主所救,并以此为契机,让公主看上了他那个牙尖嘴利的姐姐。 回到侍郎府后,黄氏的心情还是有些烦躁:“这姐弟两个倒是好运。” 一旁的婢女不解:“夫人,伽罗公主看中的只是五小姐而已,并非三少爷,您何须烦恼?她一个小姑娘,还能翻出多大的水花不成?何况,伽罗公主虽身份高贵,为人却有些软弱,手中也没有权利,否则以驸马建下的战功,怎么可能只当个六品的百户?” 黄氏尺道:“你知道什么?公主这才叫有手段。” “啊?”婢女一脸迷惑。 黄氏道:“听闻这位驸马并不是心甘情愿地求娶公主的,否则他当年也不会刚和公主成了亲就跑去边关。这次他常驻盛京,听闻也是公主求陛下下旨,他才不得不留下来。 至于这六品百户……你也说了他是堂堂驸马,即便不看战功,只看公主的面子,陛下也不该给他这么个尴尬的身份。 依我看啊,这还是公主的意思,为的就是逼迫驸马低头。” 婢女恍然:“原来如此。” 黄氏叹了口气:“罢了,三郎就三郎吧,好歹也是我户部侍郎府的哥儿,将来若是他真的弟凭姐贵有了大出息,那也是我侍郎府的福分。” 随即轻哂一声:“公主的婆母,果真是乡下来的村妇,这种人,穿上黄袍也成不了太子。” 别以为她没看到赵氏进了锦绣苑又离开,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婆母,就不会如此打公主儿媳的脸。 *** 黄氏走后,冷澜之命人给谢夫人下了拜帖。 谢夫人乃是当世大儒谢夫子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才干能力并不比那些有名望的男夫子差。 若非是个女子,她必定能够成为当朝栋梁。 不过,虽然她无法入朝为官,却当过不少贵族夫人的老师。 冷澜之虽然是在皇家学苑读书的,却也向这位谢夫人请教过学问,对其学问和人品都很是信得过。 三日后,她命人将贺芊芊接了过来,带着她亲自去了谢夫人的住所。 谢夫人今年四十有五,嫁给了杜太傅的儿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太傅府,冷澜之屏退了无关的人,在谢夫人好奇的目光中将小丫头推上前,说明了来意:“谢夫人,本宫是为了这小丫头而来,希望您能教导她一二。” 谢夫人一愣:“敢问公主,这为小姐是……” “她是户部侍郎府的五小姐,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觉得小丫头颇有灵性,若是任由她泯灭于众人太过可惜。” “哦?颇有灵性?”谢夫人惊讶地看向贺芊芊。 小丫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虽然冷着一张脸,却一点儿也不木。 冷澜之微微一笑:“谢夫人若是不信,尽管考考她。她虽并未蒙学,却偷偷跟着大人学了不少东西。虽然她可能不知其意,记性却是一等一的好。” 谢夫人听懂了。 这小丫头勤奋好学,心记能力不俗。 要考验的,自然是从这反面来考。 她也不客气,并未因为冷澜之是公主,就降低自己的标准。 略一迟疑,她念了一首诗,然后看向贺芊芊:“记住了几句?” “嗯……听得不太真切,能不能请您再念一遍?” 小丫头虽然聪明,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她无法一下子都记住。 谢夫人也不生气,又念了一遍。 在谢夫人念诗的时候,小丫头睁大着两只眼睛,谢夫人念一句她就重复一句,期间有几个字的读音不正确,谢夫人顺便纠正了过来。 第二遍念完,贺芊芊低头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最后一遍!能不能请您再重复最后一遍!” 谢夫人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好!我记住了!” 贺芊芊深吸了口气。 冷澜之有些惊讶,谢夫人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贺芊芊闭上了眼睛,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将整首诗都背了出来。 冷澜之轻轻吐出一口气。 没想到这丫头还是块宝。 谢夫人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但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小丫头确实有灵气,却不知心性如何?老身年纪大了,不想教出一个劣徒……” 冷澜之笑道:“夫人尽管考缴她的人品,若是您觉得过关了,再正式收徒也不迟。”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看看冷澜之又看看谢夫人,不等谢夫人开口便脆生生道:“公主放心,谢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好好做人,绝对不会丢公主和谢夫人的脸!” 真是个鬼灵精。 接下来的事情冷澜之也使不上力了,当然,她也不想使力。 前世贺芊芊给了她半块油酥饼,今生,她还给小丫头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小丫头有没有这个能力和好命。 就像前世,她离开破庙之后没多久,就被沈逸之的人抓到了。 这都是命。 中午时分,冷澜之回到侯府,经过花园的时候,却听到了赵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第17章 赵氏被骂 冷澜之让车辇停下。 听了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沈临安今日又起晚了。 他想如法炮制,让赵氏帮忙撒谎说他身体不舒服,却被赵氏拒绝了。 赵氏执意把他送去了皇家学苑,而他也不出所料地被杜太傅批评打手心了。 这段时间以来沈临安屡屡犯错,杜太傅一忍再忍。 今日上课的时候,沈临安不但答不出杜太傅前段时间教过的内容,还在课上开小差打盹儿。 杜太傅终于忍不住了,把赵氏叫了过去,把赵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别看赵氏从前是个村妇,泼妇骂街很有一套,但面对杜太傅这位威严肃然的天子恩师,她却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被对方训斥自己管教无方,还说如果她管不好孩子,日后就别送孩子去皇家学苑了,他不想教一个顽劣之徒。 自从当上平南侯夫人以来,尤其是冷澜之嫁过来以后,赵氏已经多少年没被人如此骂过了? 今日被杜太傅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她心态崩了,是以回来以后才会不管不顾地训斥沈临安这个害得她被骂的倒霉孩子。 晓柔啐了一声:“活该!” 冷澜之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同样也觉得挺解气的。 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前世教导了沈临安十几年,知道这孩子聪明有余,定力不足,如果没人监督教导的话,很难成事,一不小心就会泯灭与众人。 所以,她才会严厉地要求他。 只是,他不领情啊。 想到前世他那仇恨厌恶的眼神,她便觉得可笑。 笑自己一叶障目,替心怀不轨的人养儿子;也笑自己聪明一世,却没看出一颗狼子野心。 摇摇头,她不欲评判什么,示意车夫继续驾车。 轱辘辘的车马声惊动了不远处的祖孙二人,赵氏怒气冲冲地提裙大踏步而来:“站住!” 见马车并不停顿,她骂道:“冷澜之你给我站住!你这小贱人,今日是故意害我出丑的是不是?” 阿香冷了脸将人拦下:“不得无礼!” 赵氏仗着自己力气大,以为她能像推晓柔一样地轻易把阿香推到一边去,岂料她用力推了一把之后,阿香却是纹丝未动,反倒是她自己被反作用力震得推了好几步。 沈逸之刚一回府,管家就告诉他夫人正在花园里发脾气,他匆匆赶来,正好看见自家母亲踉跄着后退的场景,顿时怒火中烧:“住手!” 他身形一动就飞到了赵氏身侧,将人扶着站稳,他冷冷看向阿香:“跪下!” 阿香迟疑了一下。 她是锦邢卫,虽然只是七品,比沈逸之低上了一级,单看官职的话的确应该跪。 可锦邢司的特殊性质代表着,她可以不用跪拜除了皇帝和顾典司之外的任何人。 只是,她已经被顾典司送给了公主,成了公主的专属护卫,她就是公主的奴仆。 而这位沈百户,是公主的驸马,也就是她的男主子? 这么扯一扯关系,貌似她非跪不可。 皱了皱眉,她就要弯下膝盖。 刚一屈膝,马车里就响起了好听的女声:“阿香,回来。” 阿香冰冷的眸子里划过了一抹亮光,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马车旁。 马车已经停下了,冷澜之掀开帘子遥遥看去,只见沈逸之面沉如水,眸中的寒意似乎可以凝结成冰。 “纵然你是公主,也不能纵容收下伤害我的母亲!你的婆母!” 冷澜之淡漠道:“驸马忘了螃蟹和柿子了?” 沈逸之一愣。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冷澜之的意思。 他又误会了什么? 想到这种可能,他不禁有些难堪。 没有谁愿意在同一个人面前连续犯同一个错误,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人。 是他将之当成了工具人的女人。 不想再重蹈覆辙,他隐忍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母亲问道:“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氏怒道:“都怪她!是她故意害的我出丑的!” 沈逸之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冷澜之。 冷澜之回以莫名其妙的眼神:“本宫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刚刚才回来。经过花园的时候就听到婆母在教训沈临安,不过本宫牢记着驸马和婆母的教训,没有上前多管闲事,打算直接回锦绣苑,谁知道马车刚离开花园没几步婆母就追了上来,她说本宫故意害她,还骂本宫是贱人。” 冷澜之眼神一肃:“以往婆母怎么阴阳怪气本宫都忍了,但这次她竟敢出言不逊……” 她漫不经心地“啧”了一声,眼神薄凉:“侮辱皇族,诛九族都不为过啊。” 赵氏面色大变,顿时怂的不行:“我……我没有骂你!你听错了!” 她现在简直想缝上自己这张惹祸的嘴。 过去在乡间地头骂人骂习惯了,什么“贱人”、“贱货”、“骚货”之类的词她都是张嘴就来。 搬到侯府之前她的婆婆就提醒过她,日后断不能再向在村里的时候一样当个泼妇,就算学不会如何做正儿八经的贵妇人,也不能做再和从前一样没素质。 这些年她也就只敢在私底下骂骂贴身的婢女、家丁,公主进府之后她更不敢露馅。 但刚才她太生气了,一时没忍住。 一听骂个人就要被株连九族,她哪有胆子承认? 沈逸之捏了捏眉心,顿觉头疼。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看她这样就知道冷澜之没听错,他娘刚才肯定骂人了,还骂的很难听。 只是这话怎么能认? 他只能转移话题:“娘,她怎么害你了?”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沈逸之却从中感受到了许多种含义。 失望的、嘲讽的、审视的…… 他狠狠别过头去,不去看她。 冷澜之没再追究刚刚的问题。 在场的只有她、赵氏和她们两方的人,不论是谁的证词都不足以取信。 只要赵氏死不承认,她就拿这个老虔婆没有办法,除非大刑伺候。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这家人的真面目没有揭穿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否则天下文人学士的吐沫星子喷过来,她倒是无所畏惧,就怕父皇和母后为难。 她收回视线,冷冷道:“婆母,诬陷皇族同样是重罪,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赵氏又怂了一下。 不过想到今天所受的委屈,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错:“少拿莫须有的罪名吓唬我,你就是害我了!要说有罪也是你有罪!就算你身份如何尊贵,你也是我的儿媳,我也是你婆母,你理应孝敬我!” 第18章 她发现了什么? “你故意陷害我还死不承认是吧?我偏不让你如愿!” 赵氏瞪着冷澜之,愤怒道:“你是不是早就跟杜太傅勾结好了,让他狠狠羞辱我?” 沈逸之蹙眉:“什么意思?杜太傅羞辱你?” 他满眼焦急地打量着赵氏,好似要在她的身上看出几个窟窿来。 冷澜之一拍车窗:“放肆!杜太傅是何人?他是天下文人的表率,最是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对你做什么?就算你是我婆母,我也不允许你往杜太傅的身上泼脏水!” 赵氏指着冷澜之的鼻子:“你看看你看看,你若不是早就和他勾结到了一处,又怎么会如此维护他?” 冷澜之懒得搭理这个无知妇人,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沈逸之:“杜太傅的影响力如何,你娘不知,你难道也不知?你就允许她如此空口白牙地诬陷杜太傅? 若是此事传了出去,莫说你平南侯府不保,便是本宫也得陪着你们倒霉!” 赵氏最怕的就是平南侯府出事,这会儿气焰萎靡了不少,她白着脸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沈逸之:“?” 他的怒气一下就散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母亲:“娘,您真的诬陷杜太傅?” “什么叫诬陷?”赵氏虽然心虚,但也没有忘记为自己狡辩:“他就是羞辱我了,他故意把我叫去皇家学苑,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逸之:“……” 冷澜之怒气未消:“杜太傅虽为人刚正严苛,却也不是喜欢胡乱发脾气的人,他训斥人总归是有原由的。婆母,你最好如实招来你做了什么,否则此事闹大的话……” 不用她多说什么,母子二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毕竟也是老生常谈了。 杜太傅乃是天下文人的表率,他写的文章是文人们正想追捧的至宝。 若是他回去发表一篇对平南侯府不利的文章的话…… 沈逸之想到这种可能,顿觉冷汗涔涔,忍不住对赵氏说了重话:“娘,你还不说实话吗?!” 赵氏从没被儿子凶过,这会儿惊呆了。 她本想用亲娘的身份压人,但看着沈逸之难看的脸色,她莫名有些气短,只能压下所有的心思,心虚地说道:“是……是因为安儿。” 冷澜之这才知道,她刚才听到的并不是全部的内容。 自己这个婆母,当真彪悍。 这些天沈临安表现不佳,杜太傅本想找冷澜之去谈谈。 毕竟他这一遭被请出山究竟是为了谁,杜太傅心知肚明。 所以他所派的小厮上门以后,点名了是要见公主的。 不料这事儿被赵氏知道了。 赵氏一直都怀疑冷澜之不是真心待她的宝贝孙子的,这会儿得知杜太傅要单独见冷澜之,脑子里顿时闪过了许多阴暗的念头。 比如,杜太傅是不是和冷澜之商议着怎么毁掉沈临安? 她越想就越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顿时坐不住了,当下不顾那个传话的小厮的抗拒,态度强硬地以沈临安的奶奶的身份去了皇家学苑。 然后…… 在杜太傅面前来了一出泼妇撒泼。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开始杜太傅被赵氏的无礼惊到了,竟是呆呆地听着赵氏骂了他半天。 赵氏不但骂他苛待学生,还骂他不配为人师表,竟然勾结公主故意虐待一个孩子。 总之,骂的很难听。 杜太傅辅佐过两代帝王,什么样的难缠的人没有见过?便是天子之怒,他也不止体会过一次。 所以在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后他就反应了过来,严肃着一张脸开始之乎者也地训斥赵氏。 别看赵氏撒泼的时候好像很厉害,但那只是在她觉得好拿捏的人面前。 一旦对方比她厉害、比她横,她就怂了。 何况杜太傅乃是能舌战群儒的大能,当年他以一己之力骂的匈奴皇帝张不开嘴,只能灰溜溜地带军回到他们的老窝去,并且在此后十年都没敢进犯中原,生怕会再遇到这位口灿莲花的老太傅! 没多久,赵氏就被骂哭了,带着沈临安灰溜溜地离开了皇家学苑。 一路上她越想越生气,本想找冷澜之撒气,但冷澜之外出未归,她实在找不到撒气的对象,就对着沈临安发了火。 恰巧冷澜之此时回来了,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沈逸之越听越是心惊。 沈临安一个区区三等异姓侯爵府的养子,有幸能够进入皇家学苑,全是仰仗了冷澜之的身份和面子。 可即便是冷澜之贵为公主,听说她当年也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让皇帝破格将沈临安送进去皇家学苑,并求得太傅出山。 如今,他娘把冷澜之和太傅都得罪了。 一个处理不好,沈临安必定会被赶出皇家学苑。 届时,他就成了全盛京的笑柄。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被杜太傅厌恶的学生,有哪个书院敢收?有哪个夫子敢教? 他嚯地看向冷澜之。 华贵无双的女子倚着车厢,绝美的面容上看不出神情。 在沈逸之看过来的时候,她淡淡道:“本宫费心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养子筹谋前程,原来还是本本宫的不对了。勾结太傅针对一个五岁的孩童?嗤……” 她明明笑着,沈逸之却莫名觉得冷。 赵氏的神情也有些不自在,但作为婆母,被儿媳妇儿如此轻慢,还是当着儿子的面轻慢,她顿时不乐意了:“你那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婆母,我说你两句怎么了? 何况,我的怀疑也不是没有依据的,谁让杜太傅天天骂安儿……” 冷澜之打断了她:“既然婆母总担心本宫会害沈临安,那从明日开始,皇家学苑他就不必去了,你们另请高明吧。本宫保证,不会插手一下。” 顿了一下,她倏地抬眸,漆黑的眸宛若利刃直直刺进了对面二人的心里:“只是本宫有一事想不明白,沈临安不过是一个养子,婆母和驸马是否未免太过于紧张他了?” 母子二人的心里均是一咯噔。 赵氏心中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唰”的一下就灭了。 沈逸之也是心中一惊。 她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第19章 是真心?是试探? 沈逸之死死盯着女子的脸,想要从她的神色中看出端倪。 却见女子垂下了眸,又长又弯的睫毛落下的阴影挡住了她的眼神,让他看不清其中的端倪。 却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哀伤。 冷澜之的确很哀伤。 眼下还不是揭穿真相的时候,她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却还是会想起被背叛的经历,想起疯癫中偶尔清醒时的痛苦,想起得知真相时的恨意与伤心,想起被心爱之人追杀时的悲凉…… 她缓缓开口,清越好听的声音传入了沈逸之的耳中:“这场婚姻本就是父皇误会了驸马的意思而产生的错误,本宫体谅驸马的苦闷与抗拒,所以不会强求我们之间能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只是,偌大的平南侯府将来总归是需要有人继承的,驸马总归是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才好啊。” 沈逸之心中一跳。 她这是何意? 他探究地看着冷澜之,面上是恰到好处的讥讽:“公主说笑了,逸之身为皇家驸马,不敢行僭越之事。” 冷澜之叹了口气:“本宫不同意才是僭越,若是本宫同意,那便不是了。” 她淡淡看向沈逸之:“就当是本宫强求这一段姻缘的惩罚,是本宫欠你的。” 她命令车夫再次驾驭马车,放下帘子前,悦耳的声音自车厢里传出:“驸马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清楚了随时来找我,不必有负担。” 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沈逸之却迟迟回不过神。 她同意他有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 哪怕那个孩子不是和她生的? 她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在试探? “儿子,她的意思是不是说,你可以纳妾?”赵氏瞬间忘记了所有不愉快,兴冲冲地问道。 若是她儿子能纳妾的话,就可以把外面的女人接回来,安儿也就可以不需要偷偷摸摸地以养子身份养在他们名下了。 沈逸之虽然养外室的时候脑子不清醒,此时却是异常清明:“且不论真假,安儿的身份绝对不能曝光,因为那是在她松口之前生下的孩子,一旦被世人知晓,我平南侯府的脊梁骨都要被戳断,还有被杀头的风险。” 赵氏的兴奋,顿时散了。 冷澜之回到锦绣苑,对晓柔道:“你去准备些礼物,稍后本宫亲自去给杜太傅赔礼道歉。” 她刚刚从太傅府出来,这会儿又要回去。 晓柔愤愤不平:“公主,何必再管小公子呢?他对您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就算了,学习态度还不好!当初您为了请杜太傅出山耗费了那么大的心血,小公子不珍惜就算了,驸马和夫人也不珍惜,夫人今日竟然还跑去骂杜太傅……” “谁说本宫是要管沈临安了?”冷澜之饮了一口凉茶,淡淡道:“杜太傅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才出山的,今日他受了委屈,本宫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只是,以杜太傅的身份和学识,他有选择教与不教的自由,即便本宫贵为公主,也不能强人所难。” 晓柔面色一喜:“您不打算管小公子了?” “不管。”冷澜之神色淡莫。 一个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娘的白眼狼,管来何用? 她若觉得无聊,还不如找几个弟弟、侄子来鞭策,好歹这些人与她是至亲,不论将来哪位哥哥、弟弟登了基,她都是长公主,这些人也得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皇姐/姑姑。 下午时分,冷澜之亲自带着礼物上门,向杜太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沈临安态度实在顽劣,她深表歉意,杜太傅还要不要教他,完全看他老人家自己的意思。 走之前她顺便看了看贺芊芊。 小丫头在谢夫人身边待得很开心,冷澜之去的时候,小丫头正对着一副字帖笔划。 谢夫人站在冷澜之身旁,眼睛里满是笑意:“这丫头很勤奋,公主眼光不错。” 冷澜之微微一笑:“辛苦老师了。” 冷澜之原本是想着,每日早上把小丫头送到谢夫人这里,傍晚接回平南侯府,不过今日既然都来了,就提前把人接走。 明日一大早再送来,小丫头就可以开启正式的学习。 谢夫人没有意见。 回到锦绣苑,冷澜之泡了个澡,穿戴整齐走出来,只听贺芊芊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声音压得很低:“晓柔姐姐,您跟我说一说公主平日里讨厌什么?我好记下,日后不惹公主生气。” 自从发生了螃蟹的事情,如无特殊情况,冷澜之就不去饭厅和沈家的人一起吃饭了。 冷澜之斜倚窗边,正研读一本传记,晓柔道:“公主,先用膳吧?” 今日的主菜是一道芙蓉虾球,作为原材料的虾肉是快马加鞭从南方的海城运来的,沿途必须要保证有足够的冰块保鲜,才能保证虾肉不坏掉。 冷澜之上了桌,刚要招呼贺芊芊一起用膳,却发现小丫头不在:“芊芊呢?” 晓柔道破:“回公主,贺小姐在小厨房呢。” 冷澜之不解:“她去小厨房做什么?” 晓柔的眸中漾起了笑意:“贺小姐说,她想学习一切能照顾公主的本事,做饭也是其中之一,刚刚一直在厨房打下手呢。” 冷澜之沉默了一瞬。 本想说不必,转念一想就改变了主意。 她前世毫无保留地对待沈临安,将最好的都给了他,舍不得他受一点苦,到头来却将人养歪了。 这一次,她不打算干预太多。 她报恩的方式,是要给贺芊芊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至于具体要怎么爬,就要看这小丫头的心性和人品了。 而她,只负责给机会。 不多时,所有的饭菜都上了桌,贺芊芊才被带进屋。 小丫头刚洗过脸,这会儿脸上还带着水汽,脸蛋红扑扑的,可见在厨房热得不轻。 但她如同小露般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用膳吧。”冷澜之招了招手。 小丫头灿烂一笑:“是,公主!” 吃饭时,贺芊芊不时用眼神瞄向冷澜之。 冷澜之察觉到了这些视线,并未说什么。 饭后,贺芊芊主动去小厨房帮忙,冷澜之并未阻止。 夜幕降临后,晓柔带着贺芊芊去睡了,阿香才走上前来,恭敬道:“公主,驸马今日进了宫,出宫后便未再出门。” 冷澜之蹙眉。 已经两日了,他还没去看那个女人? 还是说,他还没来得及将人接近京城来? 第20章 把你的狐狸尾巴藏好了 一日找不到那个女人,冷澜之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宁。 好似有一条毒蛇徘徊在自己周围,她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是看不见摸不着,最是这种感觉让人难受。 焦躁不安中,她渐渐升腾起了毁灭的冲动。 她真的一定要用如此迂回的方法吗? 她是堂堂伽罗公主,是盛国最尊贵无双的女子,这世间比她更尊贵的,只有母后一人。 她想休夫就休夫,世人的质疑与她何干? 察觉到冷澜之的情绪不对,阿香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担忧:“公主?” 冷澜之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并未听到阿香的呼唤。 那对狗男女如此对她,她凭什么要让他们逍遥快活? 她应该利用手中的权柄让平南侯府跌入谷底! 让沈逸之死无葬身之地! 让那个贱人和小白眼狼先眼睁睁看着渣男身首异处,再在惊慌中陪着她们的爱人/父亲上路! 对! 这才是她们的结局! “公主?公主?”玉石般清越的声音好似一汪清泉注入沸水之中,滚烫的狂躁之意渐渐平息了下来。 若有似无的清冽冷香扑入鼻尖,很好地安抚了情绪。 冷澜之的神色渐渐恢复了清明。 额上不知何时渗出了冷汗,冷澜之抬手擦去,却见阿香向来清冷的面庞上溢满了担忧。 冷澜之想到刚刚的呼唤声,不禁心中感激:“抱歉,刚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吓到你了。” 顿了顿,补充一句:“还有,谢谢你。” 阿香张了张口,同时看向了某个方向。 只是冷澜之这会儿正闭着眼睛按揉眉心,没有发现。 须臾,她合上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关心道:“公主应该是今日太累的缘故,不如早些休息?” 冷澜之应了下来。 深沉的夜很快便笼罩了大地,便是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似是也想享受片刻的安宁。 锦绣苑外一棵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树冠中,矜贵的男子俊脸微沉。 她刚刚……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沈逸之……” 想到她突然想调查沈逸之的举动,他眸中闪过了冷光。 “沈逸之,你最好把狐狸尾巴藏深一些,若是被本典司抓住……” 他想要捧在心尖尖上、舍不得她皱一皱眉头的人,沈逸之那厮若敢让她伤心难过,他定会教那人知道,千面修罗的名头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恶魔。 第二日,贺芊芊起了个大早,先是跟着晓柔帮了会儿忙,见晓柔这里没什么她能做的了,就又去了小厨房。 冷澜之用早膳的时候,眉心微微蹙起:“今日的早膳,是谁做的?” 晓柔不明所以:“是小厨房的文娘子,一直都是她,有什么不妥吗?” “今日的甜点,少了些。”冷澜之意味不明地说道。 晓柔这才发现甜点的问题。 她这两日除了要照顾公主外,还要分心照顾贺芊芊。 虽说贺芊芊大部分时候不需要她照顾,可毕竟是公主看重的人,她身为公主的心腹,自然不能不管不问。 饭菜上桌的时候,她恰好带着小丫头出去洗手,是以没发现饮食有什么不妥。 冷澜之向来不挑食,桌面上常年都是两荤两素两甜点。 偶尔没有甜点的时候,会用偏甜的菜式取代。 可今日,桌上只有一道甜点,另外一道甜点被荤菜取代了。 晓柔沉下了脸:“奴婢这就把文娘子叫来!” 贺芊芊面色一变:“晓柔姐姐,不要!” 她来到冷澜之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公主,您不要怪文娘子,是我求了文娘子很久,文娘子才同意这么做的!”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为何?” 两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冷澜之从未冷过脸。 贺芊芊比一般的孩子早慧,她甚至能感觉到,公主对她的态度,比对别的人要好很多。 她一直以此为荣。 万没想到公主今日居然冷下了脸,她很害怕,很不解,同时也有些伤心。 她咬着嘴唇,哽咽着解释道:“昨日公主用膳的时候,两个甜点几乎都只碰了一下,反倒是多吃了几口肉,我想,公主肯定不喜欢吃甜食,更喜欢吃肉,便央求文娘子多做一道肉菜。 我以为……以为这样做,公主能吃的更开心。” 冷澜之一愣。 晓柔也惊讶地看向了贺芊芊。 尊贵无双的伽罗公主,喜好说出去却并不算高雅。 她的确更喜荤食,甜点于她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若是实在没有吃食的话,她自然不介意将甜点当成主事来吃。 但她有很多选择,自然不需要委屈自己。 只是,她身为皇室中人,哪怕她不是皇子,也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喜好。 所以,她从来不会挑食,端上饭桌上的东西,她都是会动的。 问题就在于动多或动少的问题。 这差别非常细微,除了最最疼爱她的父皇和母后之外,也就只有从小伺候她的晓柔知道。 便是前世与她在同一张饭桌上吃了六年饭的赵氏和平南侯,以及她前世疼爱有加的沈临安,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没想到一个刚认识一天的小丫头,却敏锐地发现了。 冷澜之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眸光却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吧,今日便不罚文娘子了。” 贺芊芊眼睛一亮:“谢公主开恩!” 吃完饭,晓柔去安排马车,送贺芊芊去杜府上课。 马车经过岔路口的时候,远远地与迎面而来的赵氏祖孙二人碰上。 车夫眼观鼻鼻观心,啪地挥鞭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蓦地加快了速度。 赵氏看到马车还以为是冷澜之,正想过来发号施令,马车就激起了一阵尘土飞扬。 等她领着沈临安到的时候,只能远远看到一个车屁股。 赵氏气结:“这个公主!越来越不像话了!” 随即低头看着身旁的沈临安,颇感头疼。 今儿个早上,皇家学苑来了个太监,阴阳怪气地告诉她,打今儿个起沈临安不用再去皇家学苑了,让他在家中好好打磨性子,什么时候他能踏下心来好好学习了,陛下什么时候再考虑让他回去。 赵氏当下就急了。 那个太监说的委婉,但其实这不就是不让沈临安去皇家学苑了的意思吗? 毕竟“考虑”什么的,能考虑让他继续去学习,也能考虑不让他去啊。 赵氏心中一着急,就打算找冷澜之出面。 这时,赵氏身旁的婢女提醒道:“夫人,马车上的人应该不是公主,而是贺五小姐。” 第21章 你不要总针对一个孩子 “贺小姐?就是户部侍郎家的那个五小姐?”赵氏问道。 婢女应道:“奴婢觉得应该是她。” 赵氏疑惑:“你怎么知道?” 婢女沉默了一瞬才说道:“奴婢听说,公主昨日亲自带贺小姐去了一趟杜府,请谢夫人收下贺小姐为徒。今日,应该是贺小姐去正式上课的第一日。” 赵氏瞪大了眼睛:“她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贺家那丫头与她非亲非故,她干嘛要做着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气的磨了磨牙:“放着沈家的血脉不管,却去管一个外人?” 她拉起沈临安的手:“走!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当娘的是怎么想的!” 冷澜之斜倚在二楼书房的窗边,手中拿着昨日没有看完的传记,呼听外面传出了下人的声音:“夫人,公子。” 居高临下地看了祖孙二人一会儿,冷澜之才起身下楼。 不需要冷澜之问什么,赵氏便咋咋呼呼道:“公主,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管,却跑去管一个外人呢?” 冷澜之放松地坐在小榻上,闻言先是看了沈临安一眼。 自打半个月前的事情后,沈临安每次见到她都会有些心虚。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下意识往赵氏的身后缩了缩。 赵氏感觉到了,瞪了冷澜之一眼:“你能不能不要总针对安儿!你看看把他吓得!” 冷澜之:“……” 捏了捏眉心,她有些心累:“从你们近来开始,本宫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吗?”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临安:“说起来本宫也很好奇,自从你入府以来,本宫待你与待亲生儿子无异,你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最高的标准定的。 除了在你的学习问题上本宫严格了一些,其它的都并未亏待你,可是为何,你每次见到本宫,都会露出一副老鼠见到猫的表情? 本宫可从来不记得,本宫有责罚过你。” 沈临安被问住了。 公主对他很好吗? 他不觉得啊。 那些吃穿用度,都是最高规格? 什么叫最高规格? 他感受不到。 他只知道这位公主母亲对他很严厉,就和那些夫子一样,都是那么的让人讨厌和……惧怕。 呆在这位公主娘亲身边的每一刻,他都觉得无比窒息。 其实就算是害怕冷澜之,他也还没到每次见到人都想要躲起来的地步。 但自从半个多月前祖母因为他而和公主母亲发了火,他就发现,只要他表现出很害怕公主母亲的样子,祖母就会维护他。 祖母一维护他,公主母亲就不敢管他了。 这半个月,他除了去皇家学苑的时候会很难受外,其他时候都过得很轻松。 他不想回公主娘亲的身边。 这话他自然不能说出来,又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支支吾吾着。 “行了,你少在这里吓唬孩子。”赵氏理所当然到:“你快进宫求求皇上,让安儿回皇家学苑去上学。” 晓柔气的捏紧了拳头。 冷澜之倒是不生气。 这祖孙二人出现在锦绣苑的瞬间,她就明白了赵氏想干什么,有了心理准备,她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只是淡淡道:“在沈临安端正态度之前,本宫是不会进宫的,因为本宫没脸去求父皇。” “你!”赵氏没想到冷澜之如此干脆利索地就拒绝了,十分生气:“皇上最宠爱你了,你去求皇上,皇上肯定同意,哪有什么有脸没脸的?依我看,你就是不喜欢安儿!” 冷澜之轻笑一声,忽的抬眸。 她漆黑的某黑白分明,定定看着一处的时候,有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说的没错,本宫的确不喜欢他。” “你……”赵氏没想到冷澜之竟然大方地承认了,竟然有些语塞。 毕竟从前,冷澜之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养子,也会装装样子。 她还以为冷澜之这次也会装样子的,都已经想好了说辞。 可,冷澜之就这么认了! 冷澜之淡漠道:“沈临安是你们带进府的,扔给本宫之前有谁问过本宫的意见?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若是听话懂事,养了就养了……” 她哂笑一声,凉凉地看着沈临安:“婆母也照顾了他半个多月了,你觉得他和‘听话懂事’这两个词沾边吗?” “婆母,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公爹莫名其妙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说要收养对方,并将孩子扔给你照顾。你分明已经尽心尽力了,但这孩子动不动就哭闹、说你对他不好,公爹也因为这事儿屡次和你争吵,你能对这个孩子升起喜爱之心?” 冷澜之说的时候代入了真实情感,赵氏光是听着这描述就觉得窒息。 喜爱? 她喜爱个锤子! 若真有这么一天,她不把平南侯和那孩子一起丢出去,都算是她大度! 她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沈临安只觉得祖母握着他的手的力气突然变的很大,都把他的小胖手攥疼了,他忍不住出声:“祖母,痛……” 赵氏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差点儿着了道儿。 她确实容不下,可问题是,发生了这种事的人是冷澜之,并不是她,不是么? 她虽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冷澜之…… 她容得下也得容! 容不下也得容! 演了这么多年戏,赵氏多少也是演出了经验,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装出平和的表情:“公主,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也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们没有考虑你的心情。 只是如今已成定局,你心里有怨可以对我们发泄,却不能不管安儿,否则外人指不定要怎么怎么编排你。” 冷澜之淡淡道:“编排?要编排也是编排驸马,为何要编排本宫?是本宫让她在外收养儿子了?还是本宫让他将孩子带回来,一扔就是两年,不管不问?” 赵氏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面容不扭曲。 意识到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没用,她索性放弃了找借口,开门见山道:“你直接说吧,要怎么样才能请皇上收回成命,让这孩子重新回皇家学苑上课?” 第22章 不能没有公主 冷澜之翻了一页书页,半点不接招:“婆母不明白,难道驸马也不明白?沈临安能不能回皇家学苑的关键不在本宫的身上,而在于他自身。 他一日不端正态度,杜太傅便一日不会原谅他。而杜太傅不松口,便是父皇也不能下旨强迫他。” “那安儿要怎么端正态度?”赵氏皱眉:“难不成还要跑去太傅府门口三叩九拜吗?” 冷澜之放下书,神色转冷:“本宫奉劝你们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你们这样做,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赵氏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要让我们怎么做?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安儿被皇家学苑除名?” 冷澜之不答反问:“驸马不是曾经被誉为盛京才子么?不是想着不依靠本宫建功立业么?这么点小小的问题,他都解决不了?” 她是想隐忍的,忍到这些人自己露出马脚。 但,每每看到这些人的嘴脸,她的情绪都会不由自主地失控。 她会不自觉地变得尖锐。 她的心中有一个小人在不停地叫嚣,叫嚣着将他们的头都砍掉! 但她必须要忍。 虽然犯错的是他们,可若是她不等他们露出马脚就动了他们,骂名就会接踵而来。 她不怕被骂。 可,凭什么? 明明是他们有错,她只是在维护自己的权益而已。 凭什么挨骂的是她,被同情、被称赞的他们? 就像前世,她才是被设计、被无辜害死的那个人,到头来,“疯子”、“有病”之类的骂名都到了她的头上。 而沈逸之、那个躲在幕后的女人,以及整个平南侯府,却被冠上了“可怜”、“忠义”等等美名,沈逸之甚至还在娶了那个女人之后,被当做了天下痴情人的典范,被人争相称颂,还有人为他出书作诗…… 呵呵。 赵氏气呼呼地走了。 沈逸之从今天开始就要早起上朝。 前两日他虽然也每日都进宫,但并不是为了上朝,而是为了交代他这两年的剿匪心得。 期间,皇帝还不着痕迹地敲打他,让他好好对待公主。 天底下没几个做女婿的,敢当着老丈人的面承认自己不喜欢妻子,更不敢说自己对妻子没感情。 六年前的沈逸之敢,因为那时的他年少气盛,而且仗着有公主为自己保驾护航,他料定自己就算坦言不喜欢公主,皇帝也不会为难他,还会想办法哄着他。 但是现在,他已经和公主成亲了,而且冷落了公主六年。 尽管这六年的时间都是事出有因…… 可皇帝不一定能完全体谅。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已非一腔孤勇的热血少年的沈逸之,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皇帝话里话外的为难和敲打。 今日,是他第一次上朝。 在朝堂上,他见到了杜太傅。 并且做好了会被杜太傅冷嘲热讽的准备。 岂料,并没有。 杜太傅看到他的时候,非常坦然,仿佛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朝臣。 杜太傅对他,和对别的朝臣没什么区别。 他不禁开始想,究竟是杜太傅太会装了,还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等沈逸之想明白,赵氏的人就来请他。 他大约猜测到是为了沈临安的事情。 他想了很多。 想到沈临安被赶出皇家学苑之后的弊端。 想到公主昨日的话究竟是试探还是真心。 想到……他光明正大地把娇儿带到人前的可能性有多大。 思虑重重间,他已经走到了赵氏面前:“娘,唤我来有何事?” 赵氏让人把沈临安带了下去,一脸严肃道:“儿啊,我觉得公主变了。” 沈逸之一愣:“娘这是什么意思?” 口中询问着赵氏,他的脑海中,却也忍不住浮现出了这几日见到冷澜之的情形。 她对他,确实很冷淡。 这是六年前的她不曾有的模样。 六年前的她就像一只热情的小鸟,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围着他转,叽叽喳喳地讲很多话。 可自从他这次回来,她非但没有主动找过他,甚至就连侍寝的宫灯都没有点过。 那日即便他没有假装受伤,她也没打算召他侍寝。 这几日他一直回避着不去想此事,如今想起来,却满心抗拒。 他见过她满眼是他的模样,不愿去想她眼中、心中没有了他的可能。 赵氏严肃道:“当年我看她满心满眼都是你,还以为她是个好的。如今看来,皇家之人果然都薄凉。儿啊,你不能再冷着她了,我听说皇室公主若是不喜欢自己的驸马了,是可以和离的。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她跟你和离,否则我们平南侯府,就完了!” 她没有什么深远的见识,这话还是平南侯在枕头边跟她说的。 平南侯说,如今沈逸之只是六品的百户,职位太低,如果没有公主,他便是将来继承了平南侯府,也很难有什么成就。 甚至有可能,皇帝还会因为这件事怀恨在心,将来找借口褫夺了爵位。 赵氏今日去找冷澜之,一来是真的想把沈临安送回皇家学苑去上学。 二来,则是为了试探。 越试探,越心惊。 沈逸之闭了闭眼。 是啊,他把公主娶回家,可不是为了当摆设的,而是为了借助她将平南侯府发扬光大。 九年前,老侯爷刚刚过世不久,沈逸之在丧期过了之后回书院读书。 却发现,那些伙伴都好像在疏远他。 他那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直到有一日,他无意间听到了这些人的对话。 “我娘说了,平南侯府以后会越来越没落,不让我再跟沈逸之玩。”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平南侯府上下只有老侯爷一人能堪大用,老侯爷死了,平南侯府就完了。” “这种泥腿子出身的侯爵,怎么与我们这些百年贵族比?沈逸之还想跟我们玩?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呸!” 从那一日起,他就明白了贵族与贵族有璧。 他开始发奋学习,终于为自己赢得了盛京才子的美名。 却,没什么用。 他能感觉到,平南侯府一日比一日式微。 而真正让他痛彻心扉,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越要保住侯府的荣耀的,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 第23章 是她搞的鬼 在他的才子之名传遍盛京后的某一日,他照例去书院读书,却发现自己的书箱不知为何多出来了一块玉佩。 那玉佩质地极好,一看就是价值连城。 不等他想明白玉佩为何会出现在书桌里,一群少年就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进了门,指责他偷东西。 尽管他舌战少年们、据理力争,证明了那玉佩不是他偷的,而是那华贵少年陷害了他,可…… 当他要求少年道歉的时候,少年用睥睨的眼神看着他,不屑地说—— “我爹是当朝丞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少爷道歉?” “哦?陷害?你去大理寺告本少爷啊!看看大理寺的人是抓本少爷,还是抓你。” 那一日,心高气傲的沈家少年郎没能等到应得的道歉,还被丞相之子的簇拥者们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那一日,沈家少年郎的自尊心碎了。 三观,也碎了。 赵氏见儿子不知在发什么呆,有些不满:“儿啊,我知道你有远大的志向和抱负,知道你心高气傲,但你要知道,如果没有公主,这些东西都是虚的。” 她叹了口气。 毕竟是她儿子,让儿子靠出卖姿色去谋求前程,她这个当娘的也难受。 可再难受也没有办法。 她舍不下这荣华富贵。 她知道,儿子也舍不下。 这些年冷澜之一直温温和和的,以至于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她可以随意拿捏这个公主儿媳。 可是如今,公主儿媳已经变得强势起来了,他们就必须要在低头的时候低头。 沈逸之垂眸,敛去了满目的暗色:“我知道了,娘。” 他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安儿什么时候可以回皇家学苑读书?” 赵氏说起这件事就满脸郁卒:“公主不愿意去说情,说她没脸。还说,让我们从安儿的身上找原因。” 尽管已经做出了日后要伏低做小的心理准备,可在不面对冷澜之的时候,却不妨碍她表露出对这个公主儿媳的不满:“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拿乔,故意让我们知道她有多尊贵!” 沈逸之捏了捏眉心:“不说这些了。” 其实六年前,他并非对公主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可每当他对公主升起一丝男女间的旖旎之情,他娘就会清晰地提醒他,公主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公主对他的爱是施舍,他必须要倚仗公主才能保住平南侯府。 他那破碎的自尊心在修补起来之后已经变得非常脆弱,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每多听一次,他心头便厌恶一次。 久而久之,他只要听到“公主”两个字,都是下意识地蹙起眉。 沈逸之唤来负责照顾沈临安的小厮,让小厮将沈临安平日里的作业拿过来。 努力抛开对公主的成见之后,他得承认公主说的是对的。 杜太傅作为天下文人学士的表率,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针对一个五岁的孩子。 既然有原因,就得找原因。 夫子与学生,其中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课业的问题。 不多时,小厮便将沈临安的作业拿了过来。 五岁孩子的作业,无非就是练练字,背背书。 杜太傅每日都会给沈临安布置一篇练字的作业,练习的字倒也没有多难。 沈逸之想着自己三岁蒙学,五岁的时候便可以完整地默写出一篇三字经来。 他的儿子,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篇……字? 如果手里这一堆纸上的鬼画符,能够被称之为“字”的话。 好好的一个“人”字,一撇在东边,一捺却已经上了西天。 “之”字看着奇奇怪怪。 “初”更是丑的好像被分尸了一样,要不是知道这篇字是在临摹三字经,沈逸之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初”字来。 他的额头猛地蹦出了青筋:“这是小公子的作业?” 小厮感受到了自家少爷的怒气,顿时吓白了脸:“回驸马,确实是小公子的作业!” 赵氏惊呼道:“不可能!我看过安儿的字,就算比不上大人写的,但也绝对没这么丑!” 她瞪着那小厮:“说!你是不是故意拿了你自己写的东西,冒充是小公子写的?你是不是想害小公子?” 小厮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回夫人,小人不敢!绝对不敢!这真的是小公子的字!” 沈逸之的脸色很难看,他紧绷着唇,须臾问道:“你的意思是,夫人在撒谎?” 小厮的脸色更白了:“小人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厮垂下了头,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看着小厮这幅模样,沈逸之忍不住脑洞大开,想着莫非是冷澜搞的鬼? 却见小厮深吸了口气,好似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回驸马,小公子之前的字的确很好,还被杜太傅夸赞过。那时公主每日都亲自监督小公主练字,小公子有什么写的不对的地方,公主都会纠正过来。 自打半个月前公主不再教导小公子了,小公子就……就不再好好练字。” 赵氏怒道:“胡说!明明每次本夫人去书房看安儿的时候,他都在好好练字。” 小厮面色发苦:“那是小公子将以前的字拿了出来骗夫人的,事实上他本根没有好好练字,一直在书房玩,直到快要吃饭了,才会胡乱画出一些字来交差。” 赵氏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小厮又道:“而且,小公子每天都不好好睡觉,等您离开后,他会让小人点上灯让小人陪他玩游戏,还威胁小人不能说出去,否则的话就让夫人将小人发卖出去。” 赵氏的表情彻底裂开。 沈逸之的脸色则是阴沉的可怕。 赵氏还是不甘心:“难道以前他不这样?” 小厮道:“小公子以前也这样,但是有一次杜太傅私下找公主反应了小公子的问题,说小公子经常在课堂上打盹儿,想让公主关心一下小公子是不是生病了。 那次公主请来了御医给小公子治病……” 赵氏蹙眉:“你说的这件事本夫人有印象,那次御医说小公子没病,但是没病为何要请御医?而且当时安儿窝在床上,脸色可难看了,怎么可能是没病?” 第24章 不会再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那一次,是赵氏第一次沉不住气地和冷澜之吵了起来。 小厮苦着一张脸:“其实小公子的确是在装病,在您和公主吵架后,公主没有再反驳您,但是半夜的时候她却带人悄悄杀到了小公子的房间,将正在斗蛐蛐玩的小公子抓了个正着。 那一日公主对小公子说,他以后可以尽管装病,她也不会拆穿他,但是她会按照真正的病人的标准照顾他,不让他早起读书写字,但同样的,他也不会有好吃的食物,好玩的玩具。 她会让小公子全程卧床养病,同时派人来监督小公子,不允许他在小解和出恭之外的任何情况下下床。 那次,小公子在床上呆了两天就受不了,之后就没敢再装病。” 赵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也想起来了。 那一次,她的宝贝孙子的确是只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三天就喊着病好了,要去学院读书。 她还以为宝贝孙子和她的儿子一样都是读书的料,还为此得意不已。 事情的真相让母子两个都沉默了下去,一时无言。 良久,沈逸之感叹道:“没想到,她是如此的尽心。” 尽心,又聪明。 娘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安儿装病的事情,说明日后冷澜之并未邀功。 因为邀功就说明,她当时是对的,娘当时是错的。 这对一个自尊心强的婆母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实。 她顾及了娘的自尊心,甘愿承受了委屈。 沈逸之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 酸酸的,麻麻的,很复杂。 他想起了那张雍容绝美的脸,却想象不出在那张脸上出现委屈的表情会是什么光景。 她或许没有他的娇儿那样会教养孩子,但安儿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亲儿子听亲娘的话,天经地义。 作为养母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记好了。 而她之所以甘愿承受委屈,接纳一个与她非亲非故的孩子,都是为了他。 她是个好妻子。 他想。 或许,他可以尝试着接受她。 毕竟他已经把人娶回来了。 不论是出于何种考量,他都不该继续冷落她。 心思种种间,沈逸之让人把沈临安叫了过来,将一摞作业扔到沈临安的脚边。 小胖子红润润的脸上,瞬间就没了血色:“爹……” “从今天开始,为父会亲自监督你学习,收起你那些偷奸耍滑的手段。为父不是你公主母亲和祖母,不会舍不得对你说重话。” 沈逸之自小就是个古板的人,学习的时候态度无比认真,做事也是一板一眼。 教导沈临安的时候,自然也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仅仅是半天,沈临安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爹冷着脸坐在一边,每当他犯了错,他爹虽然不会责罚他或者是大声斥责,但他爹身上会嘶嘶地往外冒冷气,那张俊脸也会越来越黑,好似下一秒就会提着刀子将他的头给砍下来一样。 半天下来,沈临安的心脏都不太好了,离开书房的时候,手和脚都是软的。 走到门口,他因为心绪不宁而被门槛绊了一下。 沈逸之蹙眉。 他儿子,未免也太胖了。 只有五岁的少年,肚子却圆滚滚的像个球一样。 他分明记得把刚把安儿送回来的时候,虽然这孩子也有些婴儿肥,却是十分健康的婴儿肥。 可现在的安儿,和“健康”两个字根本就不沾边。 他第一反应就是,莫非冷澜之故意想要把这孩子的身子骨养坏? 这时,赵氏让人端着甜品过来了。 沈临安一看到赵氏就扑了过去:“祖母,呜呜呜,父亲太严厉了!” 往日里,只要他一撒娇,祖母就会帮他教训“欺负”了他的人。 可今日,赵氏只是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我的好安儿,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好好学习吧。” 她笑道:“瞧瞧,祖母给你带了什么?是你最喜欢的燕窝莲子羹,加了很多蜂蜜和冰呢,快尝尝!” 沈逸之的眉毛狠狠一跳。 加了很多蜂蜜? 他记得军医曾经说过,甜食是最容易引人发胖的东西。 傍晚时分,马车轱辘辘地驶进了平南侯府。 贺芊芊如同倦鸟归林,兴冲冲地冲到了冷澜之身侧,红扑扑的小脸上漾开了灿烂的笑意:“公主!我回来啦!” “今日感受如何?” 冷澜之的手从琴上挪开,拿出手帕擦了擦小丫头脸上的汗水。 小丫头的眼睛亮晶晶的,心想,公主真香啊。 手帕都是香的。 香的很好闻。 不像她爹的那些女人身上的香味儿,香的发臭,她每次闻到都想吐。 口中答道:“谢夫人人很好,也很有耐心,今日教会了《三字经》的前四句怎么写,还留了作业。” 晓柔笑着走了进来:“五小姐今日得了谢夫人的夸奖,急着跟公主分享这个好消息呢,下了马车就急着往锦绣苑跑,奴婢追都追不上。” 贺芊芊第一日上学,冷澜之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让晓柔代替自己去接人。 晓柔笑道:“谢夫人还夸公主了呢,说您眼光很好。” 冷澜之不置可否,摸了摸贺芊芊的头:“晚膳好了,先去洗手,吃完晚膳再做作业。” “是。” 海城又运来了一批螃蟹。 冷澜之自己留了十只,剩下的都让人送去了大厨房。 文娘子今日做的是海鲜粥和和炒蟹以及蒸蟹。 十只螃蟹做成了三种不同的菜式,满足人的味蕾的同时又不显得太过单调。 贺芊芊去洗手还没回来,忽然有婢女前来通秉,说是看到小公子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冷澜之蹙眉,视线从二楼向下看去,很快就发现了躲在假山后的沈临安。 收回视线,冷澜之淡淡道:“派个人,把小公子送回去。” 这一世,她不会再在这个白眼狼的身上浪费半点精力和时间。 所有的菜肴都已上了桌,晓柔试毒完毕,闻言应声:“是。” 不多时,冷澜之就看到晓柔亲自去了假山后跟沈临安说什么。 突然,沈临安推了晓柔一把,像一颗飞速旋转的球一般冲进了锦绣苑。 第25章 沈临安后悔了 “母亲!母亲!” 沈临安对锦绣苑很熟悉,知道冷澜之喜欢在二楼用膳,便如同旋风一般冲上了二楼。 彼时,冷澜之正将一块蟹肉夹到贺芊芊的碗里,柔声道:“多吃点。” 贺芊芊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吃了很多了。” 以前她在户部侍郎府,每顿饭只有一碗稀粥,一个馒头和一碟素菜。 除了稀粥和馒头她和弟弟是一人一份外,菜是两人一起吃的。 这两日的饮食,简直是神仙才能尝到的美味。 尤其是今天的螃蟹。 海鲜粥里的蟹肉鲜甜,炒蟹香气十足,蒸蟹沾了酱料以后也是香浓美味。 甜点挑动着味蕾,便是司空见惯的炒青菜,也令人食指大动。 她虽然每一样都只吃了几口,但味蕾和肚子都得到了满足。 冷澜之有些不赞同:“你还在长身体,吃的这么少将来会长不高。” 小妮子吃的太少了,每样菜都只动了不到三口,加上一碗粥,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这点食物根本无法满足生长的需求。 沈临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公主母亲给另一个孩子夹菜,温柔劝她多吃一些的画面。 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记得,自己刚刚来到平南侯府的时候,因为认生的原因而不敢吃太多东西,公主母亲就是这样柔声细语地劝自己多吃的。 他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瞬间红了眼,冲到贺芊芊面前,一把拍向了她手里的粥碗:“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和我母亲吃饭?” 贺芊芊完全没有防备之下,粥碗先是砸在了桌子上,洒出来的海鲜粥全部落到了她的裙子上。 紧接着,粥碗掉到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楼梯口,顺着楼梯滚到了一楼。 贺芊芊惊呼着跳了起来,慌忙用手帕擦拭着裙子上的兀自,擦着擦着就哭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裙子! 这都是公主的心意! 她愤怒地瞪向罪魁祸首:“这是我的新裙子!坏蛋!” 沈临安不甘示弱:“谁让你抢我的粥!抢我的饭!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你滚回你家去,不许抢我的东西!不许抢我的母亲!” 他说完还不解气,又重重推了贺芊芊一把。 贺芊芊气的小脸通红,眼神愤怒又倔强地瞪着沈临安,但没有还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冷澜之反应过来的时候,沈临安已经推了贺芊芊一把。 她面色一变:“芊芊,有没有烫着?” 贺芊芊愤怒的眼神忽然一软,立马浮上了一层水汽,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她飞快垂眸,红着眼睛摇头,哽咽道:“我……我没事。” 公主是个好人,不但救了弟弟,还对她那么好,她不想让公主为难。 冷澜之摸了一下她被弄湿的衣裙,发现那些污渍并不烫,她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神色一冷,没有表情地看向沈临安:“沈临安,你学了两年规矩,便是这么学的?道歉!” 沈临安肉乎乎的身体一颤。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冷澜之,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到那里。 他自幼便比别的孩子聪慧,记事早,且很会看大人的眼色。 突然被带离亲生母亲的身边,要管另一个女人叫母亲,他其实是很害怕的。 最初,他能感觉到公主母亲对自己的排斥。 但随着朝夕相处,公主母亲对他越来越好,他能感觉到那种排斥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便渐渐地不怕她了。 后来身边每日都有人告诉他,公主母亲并非他的生母,她对他好也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为了利用他来讨好父亲,他的心理就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不明白那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他之所以被迫和亲生母亲分离、长时间见不到父亲,都是因为公主母亲,所以越来越讨厌她。 最重要的是! 她对自己管教的太严了! 跟她呆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无比窒息! 曾经,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无比迫切地希望能够逃离公主母亲的身边,所以每天都会告诉祖母,他不喜欢公主母亲。 所以每次公主母亲“犯了一点错”,见到祖母生公主母亲的气,他都会故意哭闹,让祖母更加生气,争取能早一点脱离公主母亲的魔抓。 后来,他如愿了。 螃蟹事件之后,公主母亲果然不再管他。 他本以为自己解脱了,以后可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岂料,从前总是夸赞他的杜太傅,竟然开始找他的麻烦。 小小的孩童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不就是喜欢睡觉?喜欢玩吗? 在他的记忆里,以前他和亲生父母一起在一间镇子上居住的时候,那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不上学的,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玩耍,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他不喜欢上学,他喜欢玩耍,喜欢睡懒觉。 他知道祖母心疼他,只要他撒撒娇祖母就一定会妥协。 果然,每次他起晚了或者是作业没写完,祖母都会帮他撒谎骗过杜太傅。 他觉得自己真聪明,还为此而沾沾自喜,去皇家学苑的时候跟那些皇子公主炫耀了此事。 本以为会得到夸赞,不料那些皇子公主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皇子公主们的伴读还会把他们拉走,不让他们跟他玩。 之后,杜太傅便把他赶出了皇家学苑。 虽然沈临安贪玩,不喜欢上学,可也懂得廉耻,他被知道被赶出皇家学苑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开始怀疑,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不等他想明白,父亲就知道了他最近糊弄作业的事情。 父亲严厉地训斥了他,还监督他学习。 父亲比任何一个监督他写作业的人都严格。 呆在父亲身边的每一刻,他都觉得窒息。 更窒息的是,父亲还要求他减肥,不让他吃好吃的! 今天中午,他只吃了半碗饭,一点菜叶子和一个鸡蛋,一点儿肉都没有沾! 他刚刚无意间听到下人说,晚饭依旧是水煮鸡蛋,还有白粥和炒青菜! 他人都麻了!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跟父亲比起来,公主母亲简直是仙女,她一点儿都不严厉,她这里的东西又好吃又健康,他顿顿能吃饱还不会长胖! 可是现在,仙女一样的公主母亲要被人抢走了! 在看到公主母亲对那个陌生丫头那么好的时候,他心头就抑制不住的惶恐和愤怒。 看着公主母亲冰冷的神情,沈临安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他呐呐地“我”了两声,突然转过身,“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第26章 公主娘亲好冷漠,沈临安要闹了 沈临安因为太伤心太慌乱,跑出锦绣苑的时候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狠狠摔了一跤。 几个丫鬟见了,赶忙小跑过去把人扶起。 沈临安顶着两个泪泡看向了二楼的方向,却见曾经对他温柔无限的公主娘亲,此时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半点也没有要下来看看他的意思。 他更委屈了,用力推开一个婢女,哭着跑向了赵氏的院子:“祖母……呜呜……” 赵氏正打算派人去找乖孙回来吃饭,没想到沈临安自己回来了,还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她又急又怒:“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吼完她才意识到,整个平南侯府,就只有一个人会欺负她的乖孙:“是不是公主欺负你了?” 沈逸之踏进饭厅的时候,正好听到赵氏这句怒吼。 他蹙眉看了沈临安一眼。 尽管已经有过几次前车之鉴了,可看着儿子委屈的表情,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沈临安被公主欺负了。 毕竟整个平南侯府,有能力让沈临安哭的人,就只有他们这四个大人。 他和父母都是绝对不会惹这孩子伤心的。 “我……我……” 沈临安“我”了几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公主母亲刚才的行为,算是欺负他了吗? 让他不开心,应该就是欺负他了吧? 是的! 他要让祖母和父亲去找公主母亲,让他们告诉她,让她像以前那样对他好! 于是他点点头:“是。” “好啊!”赵氏怒不可遏:“她这是装都不打算装了?!” 赵氏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拉着沈临安的手就往外走:“祖母去给你讨公道!” 沈逸之抿着唇,并未阻止。 沈临安是他的儿子,虽然他们一家现在还要仰仗公主,但这绝对不是公主能够肆意欺辱他的儿子的原因! 三人带着一群下人冲进锦绣苑的时候,阮锦宁正在检查贺芊芊今日的收获。 小丫头很聪明,也很勤奋。 平常的孩子学习认字,都是从一笔一划开始学的,但这孩子以前应该是启蒙过了,而且基础打得不错,一笔一划都有模有样,虽然稍显稚嫩,却不似初学者一般七扭八歪的。 是以,今日虽然才是她第一日上课,谢夫人却没有从最基础的笔画教起,而是直接教了她完整的字和句子。 贺芊芊眼睛亮晶晶的:“谢夫人说了,明天后天和大后天,我都可以不用去她那里,先把这几句话练熟,再弄懂其中的意思。” 每个老师都有独特的教学方式,冷澜之并未评价什么,淡淡道:“好。” 晓柔脸上也带着灿烂的笑意:“书房一早就给五小姐收拾出来了,明日您就可以好好练字了。” 贺芊芊有些不解:“为何要等明日呢?从今天开始不行吗?” 她现在很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练字。 “额……”晓柔眨巴了一下眼睛:“行。” 主要是,以前小公子每次要练字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副死了爹一般的哭丧表情。 她还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想给五小姐一个缓冲的时间。 没想到五小姐如此积极。 贺芊芊可是很兴奋的!很激动的! 她爱学习! 爱练字!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忽然,有丫鬟进屋禀报道:“公主,驸马和夫人带着小公子往这边来了。”她小心翼翼地睨了冷澜之一眼:“他们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晓柔脸一沉:“一定又是小公子在搬弄是非!” 她就不明白了,别人家的孩子在五六岁的时候都是白白嫩嫩、天真可爱的,怎么他们家的小公子却是如此讨厌? 驸马究竟看上了他什么竟然把他收作养子? 冷澜之不置可否,让人把一脸担忧的贺芊芊领了下去,她则是端起茶杯,静静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不多时,赵氏就牵着沈临安的手进了锦绣苑。 沈逸之跟在二人身后,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短短时间不见,那人似乎又变美了几分。 她通体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宛若锦簇的花团里最美丽的那一朵。 她斜倚着贵妃榻,见到他们到来也没有起身,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们。 明明他们都是站着的,在俯视着她,可在她那双淡漠的眸子的注视下,他们却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沈逸之忍不住蹙起了眉。 他知道她是公主,知道她不需要起身相迎。 可,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六年前的她,不论他是何种表情、说出多么冷酷无情的话,她都会用最热情的笑脸迎上来。 便是在贵人云集朝廷宴会上,她这朵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也会为了他走下神坛。 可如今,她身未动,淡漠的眼神分明在向上看,却有种俯瞰众生的蔑视之感。 她……变了。 赵氏看着这样的冷澜之,心头也非常不舒服:“公主,你没看到我们吗?” 冷澜之闻言,手臂支撑起了身体。 沈逸之神色稍微松了松。 看来她还是在意的。 赵氏也很得意。 什么公主,见到她这个婆母,还不是要起身相迎? 念头刚落,她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只见冷澜之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便又倚回了贵妃榻上,姿态比之前更慵懒了。 她红唇轻启,好听的声音没有起伏,满是淡漠:“婆母和驸马此来,是有何事?” 沈逸之蹙眉。 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该这样对他! 而且,他是她的夫君,没事就不能过来了? 只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说出这些好似低头求欢一般的话。 赵氏却没什么顾忌,她沉下了脸:“什么话!逸之是你的夫君,我是你婆母,没事就不能过来了?再说,这锦绣苑也是平南侯府的地方,在自己家里,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冷澜之沉默了一下。 赵氏见此,还以为冷澜之是伤心了,不禁心头得意。 你是公主又如何? 在平南侯府,她赵招娣才是当家主母! 别管公主在外面如何豪横,进了这院子也得乖乖听她这个婆母的话! 第27章 沈临安你有什么脸委屈 赵氏清了清嗓子,质问道:“你身为长辈,怎能欺负一个晚辈?”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了沈临安一眼:“本宫?欺负晚辈?” 在她的目光逼视下,沈临安有些心虚,忍不住往赵氏的身后缩了缩。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质问,让冷澜之的俏脸上神色冷了下去。 她目光从赵氏的脸上移开,定格在小小少年的身上,问道:“沈临安,本宫如何欺负你了?” 沈临安被她的目光逼视着,节节后退,口中“我我”着,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急的红了眼眶,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了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赵氏心疼不已,瞪着冷澜之:“公主,你不要太过分了!当着我们的面,就威胁孩子!” 冷澜之的心已经已经在刚醒来的那段时间痛的麻木了,也习惯了这些人的嘴脸,她的心情只是激荡了一下就回归死寂。 她不生气,只觉得可笑和悲凉。 这样的事情前世也不止发生过一两次,那时的她为何没看透这些人的人嘴脸,还妄想用怀柔政策打动他们? 她淡淡抬眸。 那一眼,不怒自威。 赵氏哑了口,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冷澜之无甚表情地将目光移到沈临安身上:“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要不要说实话。本宫欺负了你吗?” 沈临安突然就觉得,公主母亲这没有发怒的模样,比他的父亲更加可怕。 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引起了公主母亲的愤怒。 根本不敢开口,就只是睁大着两只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冷澜之,似是受了无限的委屈。 赵氏和沈逸之的面色更沉。 冷澜之叹息一声:“本宫给过你机会了。”旋即对着晓柔道:“去把五小姐的裙子拿过来。” 晓柔点头应是。 不多时,她拿来了一件小女孩儿的裙子。 鲜艳美丽的裙子的下摆处,有一道长长的污渍。 看到那条裙子上的污渍,沈临安瑟缩了一下,眼珠子乱转,眼神瞟来瞟去,就是不敢去看那条裙子。 沈逸之在发现了儿子的害怕情绪之后,注意力就没有从沈临安的身上移开过,自然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变化,他蹙了蹙眉,忍不住看向了那条裙子,却想不出为何一条小小的裙子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如此……心虚? 没错,就是心虚。 他的心中,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冷澜之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并未开口为母子二人解惑。 是晓柔气冲冲道:“不久之前,公主和贺五小姐刚开始用晚膳,小公子突然跑了进来,无缘无故地就对五小姐动手。当时五小姐的手里端着粥碗,小公子故意打翻了粥碗,还当着公主的面推五小姐,骂五小姐是坏人!” 她哼哼道:“幸亏厨房怕公主烫着,提前了半个时辰将粥熬好晾温了,粥不算烫,不然夏日衣衫单薄,五小姐肯定会被烫出伤疤。” 赵氏和沈逸之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竟然是沈临安先动的手。 他们看向沈临安,只见这孩子把头垂的低低的。 是非真假,一目了然。 赵氏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无冤无仇的,安儿为何要对她动手?”她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神不善地盯着贺芊芊:“是不是喜这丫头私底下欺负安儿了?” 冷澜之淡漠道:“绝无可能。从芊芊进府开始,除了去杜太傅的府上学习之外,其他时候从未离开过锦绣阁,更没有跟沈临安接触的机会。” 她是如此的笃定。 笃定地信任着那个少女,保护着那个少女。 就像前世无数次沈临安调皮捣蛋犯了错,她也是这样保护着他的。 沈临安这一次是真的委屈的哭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久前还对他好的不得了的公主母亲,这次会为了另一个女孩儿指责他,用哪种陌生又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他听到她冷漠地说:“沈临安,别装了。我带了你两年,你的脾性没人比我更了解。贪玩、自私、恶劣,只要你自己开心,你可以心安理得地诬陷别人,哪怕那个人对你千好万好。 被欺负的人是芊芊,被骂的人是芊芊,她都还没有说过委屈,你有什么委屈的?” 沈临安虽然年纪小,也听懂了“贪玩”、“自私”、“恶劣”是什么意思。 都是很不好的词汇,是骂人的话。 公主母亲,在骂他。 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孩儿,在骂他! 他受不了这个委屈,哭的更厉害了。 赵氏一开始震惊于沈临安先动手欺负人的事实,但看着宝贝孙子的难受的样子,她的怒气盖过了理智,怒道:“就算是安儿先动手的又怎么了? 左右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你还是安儿的母亲,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他?” 事情发生在平南侯府,对方又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赵氏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不妥。 冷澜之的眸,冷沉了下去:“对你们来说芊芊只是一个外人,对本宫来说却不是。” 她不想再看这些人恶心的嘴脸,淡漠道:“带着沈临安回去吧,没事别人他往本宫跟前跑。来人,送夫人和驸马离开。” 阿香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请。” 赵氏气结,还想说什么,沈逸之却是捏了捏眉心,沉声道:“娘,走吧。” 赵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回头瞪了冷澜之一眼。 冷澜之垂眸,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心头疯狂涌动的杀意。 离开锦绣阁后,沈临安还在哭。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 公主母亲为什么不要他了? 他虽然推了那个陌生的女孩儿,可他是公主母亲的儿子啊,那个女孩儿又是什么东西? 突然,他听到了好似来自冰川的声音:“安儿,你为何要撒谎说你母亲欺负了你?” 听到质问,沈临安更委屈了:“我没有撒谎!螃蟹是我的!锦绣阁的饭菜都是我的!公主母亲把所有的饭菜都给了那个贱丫头,这还不算欺负我吗?” 第28章 她不配让他侍寝 沈逸之惊诧地瞪大了眸子,赵氏也满脸震惊之色:“安儿,你所说的欺负就是这个意思?” 沈临安原本怒气冲冲,非常笃定自己被欺负了,可看着祖母和父亲的表情,他又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到底只是五岁的孩子,是非观念还没形成,处于可塑的阶段,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还是会产生质疑。 他点了点头,呐呐道:“是……” 沈逸之和赵氏对望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沈逸之的脸色黑沉的难看:“娘,这孩子……还是由公主继续教导吧。” 他不知道公主是如何教育孩子的,但他看了沈临安所有的作业,发现作业变差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 这孩子跟着公主的时候,从未敷衍过。 那个小厮也能证明,公主对这孩子尽心尽力,且方法得当,这孩子虽然对公主不算很亲近,却不妨碍他在慢慢变得优秀。 可自从跟了他娘,这孩子就被养的乱七八糟。 赵氏这几日被沈临安折磨的身心俱疲,闻言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可面上却不能显现出来,她哼了一声:“我知道了,等会儿我派人跟她说一声,从明日开始让她继续带着安儿。” 沈逸之叹了口气。 他不爱公主,也存了刻意冷落公主的心思,但还没混账到分不清尊卑贵贱,尤其这几日公主对他的态度不甚明朗,他不敢存侥幸的心思:“娘,她毕竟是公主,我们要尊敬她。” 赵氏撇了撇嘴,到底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公主公主,当初她不就是因为这个身份才让冷澜之进门的吗? 好不容易把赵氏和沈临安打发了回去,沈逸之捏了捏眉心,对阿北道:“你去准备些东西,等会儿去送给公主。” 他并不想跟她圆房,但为了安儿他必须要忍耐。 而且从私心里来讲,现在的她,也并非是没有跟他同房的资格。 她……太美了。 他今日会出现在锦绣苑,就是一个信号,是在告诉她,他愿意踏进锦绣苑了,今夜她可以点灯。 当年他能用手段让她爱上自己,如今也能用手段让她主动找他侍寝。 从前不用,是因为不屑,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如今…… 想着那张尊贵无双的脸,他闭了闭眼,不想承认,他每每看到她,都会产生一丝悸动。 是夜,沈逸之早早就沐浴更衣完毕,特意换上了熏着冷澜之最喜欢的香的衣服,只等着锦绣苑点灯。 他坐在书房内,右手弯弯曲起,轻轻地敲击着桌子,叩叩的闷顿抚平了他心头的躁动。 若是她和他的娇儿一样吴侬软语,他也不是不能碰她。 他想。 忽然,阿北来报:“驸马,锦绣苑未点灯。” 叩叩的敲击声突然变成了巨大的撞击声。 沈逸之的脸色顿时黑沉如锅底,声音似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未点灯?” 阿北不敢看他的脸色,应道:“是的。” “好!很好!”沈逸之冷笑:“亏我刚刚还念在……” 他闭上眼:“罢了!” 她终究是不配得到他的怜爱。 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穿好外袍,在夜色的掩映下离开了平南侯府。 是夜。 冷澜之拿着一张纸,嘴角挂着欣赏的笑。 看着正奋笔疾书的小丫头,她笑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 晚上的闹剧并未影响小丫头的学习热情,沈临安离开后,贺芊芊就央求晓柔带她去了她的个人书房,一直练字到现在。 小丫头的字很有灵性,虽然比不上大人的苍劲有力,有些字还因为写的不熟的原因而有些丑,却也勉强看的出那些字的原型。 她非常用心,每一篇字,都比上一篇有所进步。 阮锦宁不是那种特别看重成就的人,也没苛求这丫头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态度。 贺芊芊的态度,恰好是她想要的。 “公主,人家想再多谢一会儿。” 一天多的接触,让贺芊芊对尊贵无双的伽罗公主有了一些了解,她知道公主是个很温柔的人,便大着胆子抓住冷澜之的衣袖,央求出声。 冷澜之摇头:“不行。” 便是从前对沈临安严厉的时候,她也不会让他练字练到太晚。 这个时间,沈临安早就可以去休息了。 “好叭。”贺芊芊应了一声,可可爱爱的模样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不多时,贺芊芊就被人带下去洗漱。 冷澜之睡不着,坐在床边一遍遍地抚琴。 忽然,一道人影从窗口跳了起来,阿兰扯下脸上的面具,恭敬道:“公主,一个时辰前驸马出了门,但是他并未去见什么人,只在城里转了一圈,去玉兰楼喝了点酒就回来了。” 冷澜之蹙眉:“你确定他没有见任何人?” 阿兰以为冷澜之是在质疑她的能力,跪了下去:“属下无能,没有查到驸马去见任何人。” 冷澜之蹙起眉,琴弦都乱了。 怎么可能呢? 已经好几日了,他怎么还没有把那个女人带进城? 莫非,他并不是在刚回城的这几日把人带回来的? 若是他还要过一阵时间才能把人带回来,她岂不是还要继续呆在这令人作呕的平南侯府? 想到此,冷澜之心中便戾气横生。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揭穿这些人的真面目! 想要让他们死! 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些人! 忽然,一根琴弦崩断,锋利的琴弦划破了纤细嫩白的指尖,一滴鲜血落到桌面上,发出了不甚明显的声响。 冷澜之的脑海也宛若被这琴弦拨乱了一样,乱糟糟间突然捕捉到了一点思绪。 沈临安那一日喊着要见娘亲,虽然有童言无忌的成分在,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一定约定好了,约定好了让那女人进京的时间。 一个大活人进了京,定然不可能凭空多出来一个住处。 要么,沈逸之会把她安排在他从前购买的宅子里。 要么,他会在回来之前提前购买宅院。 有这死物在,她又何必非得苦等一个大活人? 死物可比活人好查多了。 “阿兰,去调查驸马两年来在盛京的购买宅院的记录……”顿了一下,补充道:“不只是驸马,平日里与驸马交好的人,或者是小厮丫鬟,都盘查一遍。包括夫人和侯爷。” 第29章 沈临安的生辰宴 第二日一大早,贺芊芊就主动爬了起来。 她先是去了一趟书房,将昨日谢夫人所教的几句话默背了几遍,确定每个字都记住了,又在纸上默写了下来。 默写了一遍后,她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却想起了谢夫人的话:“公主啊,她的字很好呢,是当年誉满盛京的才女,与驸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她的字,真真是一字千金,可比驸马的字难求多了。” 谢夫人指着书房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画的右上角有提诗,字迹秀敏中不乏苍劲笔力。 时下的书法大家偏爱草书,狂放不羁又潇洒肆意。 对于小孩子来说,草书的狂放太难领会,而那副画上的字迹,秀丽端庄,每一笔都自成规范,看起来清清爽爽却又不失大气。 贺芊芊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些字。 公主的字,果然如同她的人一样,好看又大气。 再看自己那像是狗爬一样的字迹,她非常不满:“我一定要把字练好!和公主的字一样好!” 外面传来了稀稀疏疏的活动声,似是有人起来忙碌了。 贺芊芊放下笔,噔噔噔地跑到小厨房:“文娘子,我来帮你啦!” 自从那日沈临安来锦绣苑闹过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非但没有出格,还颇为符合规矩。 比如,每日清晨,他都会来给冷澜之请安。 请完安他会被带去饭厅吃早饭,然后去扎马步,等天气开始热起来,下人会带他去书房练字。 若是沈逸之在府中的话,会亲自监督他扎马步、练字,若是沈逸之有事外出公干,则是由沈逸之的一个亲卫代为监督。 听闻这些时日,沈临安的进步不小。 一开始他扎马步连三百个数都坚持不了,如今已经能坚持一炷香了。 而他的字……虽说比不上贺芊芊,却也不再像是狗爬出来一样的,已经能入眼。 冷澜之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贺芊芊刚刚把完整的《三字经》默写出来,又跟冷澜之背诵了一遍释义。 小丫头背书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痛苦,表情活灵活现,眼睛里满是笑意,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喜欢读书。 晓柔说道:“小公子最近倒是懂事了不少,听说他刚才背出了《三字经》,驸马和夫人很高兴呢。” 冷澜之没什么表情:“挺好的。” 沈临安已经蒙学两年了,《三字经》是他第一年就已经背过的内容,只是后来又学习了新的内容,他就给忘了。 如今重新捡起,说不上进度很快,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忽然,贺芊芊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银耳莲子羹,小丫头道:“公主,文娘子说天气炎热,给您做了冰镇的银耳莲子羹。” 确实很热。 已经是七月末了,燥热的感觉不减反增,正午的时候最为炎热,吃一碗甜甜的冰镇的银耳莲子羹倒也解暑。 冷澜之抿了一口,有些惊讶:“文娘子的厨艺,又精进了。” 她不太嗜甜,但身为盛国最尊贵的公主,她很少将自己的喜好暴露出来,因为她从小就知道,一旦她暴露出自己的喜好,就等于是将把柄递给了隐藏在阴沟里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自己的喜好背刺。 前世的悲惨经历,也深刻地验证了这个道理。 她爱慕沈逸之,却被自己所爱之人处处算计,亲手抹杀。 死后还要被他踩着尸骨和名头上位。 她闭了闭眼,驱散了沉重的心思,看向手中的银耳莲子羹。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太接受不了的东西,她都能忍受。 是以,所有人都以为她喜欢甜食。 但其实不是。 她喜欢微微有些甜意,却不会让人觉得齁得慌的甜。 今日的银耳莲子羹,就是这个味道。 平日里她只吃一小碗就不会继续吃了,今日却想要再来一碗。 贺芊芊眨巴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只是不等冷澜之扭头看向小丫头,就有下人进来通秉,说是夫人请她过去。 冷澜之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她和赵氏处于半撕破脸皮的状态,没有特殊情况,她不会主动去见赵氏,赵氏更是不会主动来见她。 很快她就记起来了,再过不久就是沈临安的生辰。 沈临安的生辰宴会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他是当朝尊贵无双的伽罗公主的驸马的养子。 伽罗公主颇得皇帝宠爱,太子虽然不是皇后所出,却也非常宠爱她,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往小了说,沈临安不过是个小小的养子。 当年沈逸之将他回来以后并未举行过认亲仪式,是以所谓的养子其实只是一个观念里的称呼,哪怕是上了族谱,却也还没有广而告之,没有正式在盛京权贵面前露过脸。 这一次的生辰宴,也是将沈临安正式推到前台的舞台。 沈家的人要趁着这一次机会,给沈临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前世的这个时候,冷澜之其实还没有真正将沈临安当成自己的孩子,对他还有隔阂,不太想让他借着自己的名头出圈。 她还记得,赵氏是怎样巧言令色着,忽悠着她出席了沈临安的生辰宴。 “公主,我这当婆母的知道你对逸之的心,也知道你从没有用身份逼他成亲的意思,你是个好孩子。 只是逸之对你还有所误会,便是我这当娘的说的话,他都不信。 若想让他解除对你的误会,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你正式收下安儿! 逸之他啊,重情重义,既把安儿带回来了,自然是想着要给他最好的生活。你之前虽然对安儿很好,可逸之他没有亲眼看到,无法相信你。可若你正式收下了安儿,逸之就会明白你的心意……” 多么拙劣的谎言。 多么明显的诱哄。 甚至不是从沈逸之口中说出的,她就傻傻的信了。 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梦中,她是贤惠端庄又情意绵绵的妻子,他是满眼爱意、含笑注视的夫君。 只可惜,梦终究是梦。 便是用无数的瑰丽谎言去编织、加固,终有一日也还是会啪的一声,碎掉。 第30章 认贼作母 新月苑。 赵氏苦口婆心地对自家儿子劝说道:“等会儿她来了,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不要对她甩脸子,咱们好商好量地,务必让她同意下来。” 沈逸之沉默了一瞬。 他们今日想请公主过来,是要让她同意正式收下沈临安的。 若是以前,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屑于亲自出面,毕竟那个女人太好拿捏,只要他娘好言相劝两句,高贵的公主就会乖乖听话,为了取悦他而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 但这段时间她变了,不但是他娘的话她不再听从,便是他的话,她也不再放在心上。 是他忽略她太久,以至于她开始闹了,企图用这种手段来引起他的注意。 他想。 既然如此,他就顺了她的意。 只要能让安儿名正言顺地进平南侯府,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他委屈一点也没什么的。 想着,他对自家儿子叮嘱道:“安儿,日后见到公主母亲,一定要恭敬有加,明白吗?” 这几日的节食减肥颇有成效,沈临安瘦了一些,再加上每日练武,不少肥肉都转化成了肌肉,他人也壮硕了许多。 他有些不高兴:“可是,公主母亲不喜欢我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亲娘:“爹爹,我想娘亲了。” 沈逸之抿唇。 这孩子从小就被迫离开亲生母亲的身边,心里定然很苦。 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想到回京前娇儿倚在自己的怀里,眼神凄婉却又故作懂事的模样,他就心疼的无以复杂。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安儿培养成材,如此,就算他无法摆脱公主的控制,娇儿也能以安儿生母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前,享受荣华富贵。 为了美好的将来,安儿必须要忍耐! 必须要认贼作母。 他严肃了神色:“安儿,这话日后不可再提了。记住,你现在只有一个娘亲,便是公主!不论何人问起,你都要这么样说。若是有人问有关于你亲娘的事,你必须要说她失踪了,下落不明,懂吗?” 沈临安最怕父亲板起脸的样子,害怕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赵氏这才把沈临安抱在怀里,安慰道:“祖母的乖孙,你放心,有祖母和你爹给你做后盾,公主不敢欺负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让公主给你铺一条康庄大道!等日后你自己有了出席,不再需要公主了,就能光明正大地跟你亲娘团聚了。” 沈临安眼睛一亮:“真的吗?只要我有了出息,就能跟我娘团聚?” 沈逸之觉得他娘这样的说法有些不妥,但看着儿子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心头一软,并为出声反对。 沈临安笑了。 冷澜之来到新月苑,看到沈逸之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记得前世,沈逸之并未出现,全程都是赵氏在打感情牌诱惑她。 心头有些不解,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悠悠坐下,听着赵氏说道:“公主,半个月后便是安儿的生辰。你也知道,安儿入府两年,虽说一直都是以养子的身份在府中住着,但因为逸之逸之不在京中,我们便也没有正经操办过。 外面的人提起安儿,只当是寄养在我们侯府之中的可怜孩子。” 赵氏喝了口茶,继续道:“只是安儿跟我们生活了两年,我们都对这孩子产生了感情,我相信公主也是一样的。我们都不想让这孩子受委屈,所以想着在他生辰宴的时候,公开承认他的身份。” 冷澜之轻呷一口茶水,淡淡问道:“什么身份?” 赵氏噎了一下:“自然是,侯府嫡子的身份。”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她又补充道:“你放心,虽然这孩子会成为平南侯府的嫡长子,将绝对不会妨碍你和逸之的亲生骨肉的路,平南侯府永远都是你和逸之所生的孩子的。” 冷澜之垂眸,默默在心里补一句:如果她和沈逸之能够有自己的孩子的话。 见冷澜之垂着眸不开口,赵氏心中着急,不停地给沈逸之使眼色,让自家儿子快点开口。 公主那么喜欢儿子,只要他肯开口,公主一定会同意。 沈逸之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张开了口。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冷澜之就微微一笑,说道:“好啊。” 沈逸之想要说的话于是就变成了:“什么?” 冷澜之重复一遍:“本宫说,本宫同意了,半个月后,沈临安的生辰宴,本宫会正式收他做养子,给他上沈家的族谱。生辰宴后,本宫会去找杜太傅说情,让他回皇家学苑读书。” 沈逸之只觉得自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那种感觉非常不舒服。 他原本已经做好伏低做小去哄人的准备了,心中也打好了腹稿。 不料他所想好的所有语言都失去了作用。 她就那么同意了。 甚至不等他开口。 这让他感觉刚刚筹谋良久的自己像极了跳梁小丑。 冷澜之没看向身旁的男子,淡淡对赵氏道:“虽然本宫在杜太傅面前有几分薄面,但更多的还是要看沈临安自己。本宫能将他送回去,可她能不能在皇家书院站稳脚跟,就要看他自己了。 若是他再被赶出来,本宫绝对不会再出面。” 她轻轻拨弄着茶杯的盖子,语气淡漠,似是漫不经心:“另外,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要将这孩子养在本宫的名下,那他就是本宫的儿子,日后本宫如何管教,你们都不要再来插手。 本宫更不希望,再发生一次螃蟹事件,不知婆母和驸马可能做到?” 赵氏现在只想哄着公主儿媳把乖孙给正式收下,如此一来,乖孙就真的跃入了上层圈子,成为了真正的皇亲国戚,真真的人上之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自是不会触冷澜之的霉头,比任何时候都要亲切和善:“公主放心,绝对不会了!” 沈逸之默默看着那高贵的女子,然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哪怕她口中说出了“驸马”这个词汇,也并未将注意力投注到他的身上。 他的心,忽然就痛了一下。 第31章 将她高高架起 直到晚膳前,晓柔都有些不开心。 冷澜之看着眼前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姑娘,只见她气成了河豚,她忍俊不禁:“还没消气?” 她们二人情谊深厚,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她知道,晓柔是在替自己委屈。 果然,晓柔眼眶红红地开口:“驸马和夫人,欺人太甚!当年驸马一声不吭地带个养子回来扔给您,您辛苦抚养了他两年,小公子不但不感激您,还总告黑状说您欺负他,简直是半点良心之心也没有。 这次更过分,还想让您正式收了小公子做嫡子,他配吗?” 说的好听了是小公子,说不得不好听,那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平南侯府怎么敢?! 他们利用公主的心思已经不加掩饰了! 小妮子气的口不择言:“我真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对一个外人这么好?知道的会说那是驸马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怜其可怜才对其处处照拂,不知道的还以为……” 晓柔面色一变,气愤的话语戛然而止。 飞快地看了冷澜之一眼,见冷澜之似乎没有生气,她松了口气,斟酌着开口:“奴婢是气的狠了才会乱说……” 公主心悦驸马,愿意为驸马做任何事。 她身为公主最信任和亲近的人,应当想办法为公主分忧、为她出谋划策,而不是在这里给公主添堵。 冷澜之若有所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晓柔一噎。 刚才她真的是在气头上,才说了那些混账话。 这会儿冷静下来,她哪还有胆子编排主子? 更不敢说出那些混账话。 “你但说无妨,我不会怪你。”冷澜之垂眸,淡淡道。 晓柔无奈,只得低着头小声道:“底下的下人们都在议论,说驸马他们对小公子好的过分了,谁家的养子能得到这个待遇?那不像是养子,反而像是……是……” 晓柔磕巴了一下,见冷澜之正幽幽看着她,似是她不说出口就不罢休,晓柔只得继续道:“像是侯爷和夫人的亲孙子,驸马的亲儿子!” 冷澜之眸中划过冰冷寒芒。 连下人都看出来了。 她前世,还真是一叶障目呐…… “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不用担心。” 早在猜到侯府众人的目的的时候,冷澜之就已经有所打算了。 夜已深,晓柔去督促贺芊芊早点休息。 阿兰面无表情地进了屋,恭敬地呈上了一份折子:“公主,这些六年来驸马、侯爷和驸马的心腹所购买的宅院。” 冷澜之接过折子,粗略一番,便忍不住心头冷笑。 一年前,沈逸之购买了一处二进制的宅院,还买了十个丫鬟仆妇,十个家丁以及十个护卫。 便是自己这堂堂的公主,住进平南侯府以后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看来,这就是用来藏娇的“金屋”了。 冷澜之定定看了那宅子半晌,才将目光移向了另外一个名字……眸光闪了闪。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会因为人的奢望而有多停留。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即逝。 这半个月里,赵氏和沈逸之倒是没再来锦绣苑刷存在感。 沈临安也乖的不行,每日来请安的时候都是低眉顺眼的,偶尔看向冷澜之的目光里还充满了渴望。 渴望? 冷澜之不知道他在渴望什么,也不在乎。 她像打发宠物一样打发走了沈临安,便开始过自己的日子,顺便了解一下她所在意之事的进度。 晓柔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公主,如今外面都在传颂您的美名呢。” 说是“美名”,小妮子却一点儿都不高兴。 外面的人都在说公主如何仁德慈爱,连一介平民都愿意收为养子、封为嫡子。 她替公主觉得委屈。 公主风华正茂,明明应该有自己的孩子。 冷澜之挑了一下眉毛:“哦?外面都在夸我?” 晓柔“嗯”了一声,表情越发郁闷。 冷澜之唇畔的笑意更深。 关于她的仁爱美名,是沈逸之传出去的,是在为沈临安造势,也是为了堵住父皇和母后的口。 毕竟她堂堂一国公主,身体健康、风华正茂,却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就收养一个养子,这事儿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玄幻。 闲杂人等当个乐呵听听,父皇和母后却是会心疼她。 沈逸之担心帝后干涉进来,便找人将伽罗公主的美名传了出去,把她高高架了起来。 如此,便是帝后心有怨言,但为了女儿的名声,也不能再出手干预。 顶多就是敲打敲打沈逸之,让他尽快努力,生下冷澜之的亲骨肉、平南侯府的真·嫡亲血脉。 瞧,这个男人就是这么阴险。 看似温文尔雅、风光霁月,其实一肚子坏水。 这也是冷澜之半个月前会答应下来的原因。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沈逸之也会造势逼她。 当然,她也不是全然没有选择,之所以答应下来,不过是想借着他们的手,将那个躲在幕后的“娇儿”引出来罢了。 重活一世,她若还任由他们踩着她上位,还不如找个无人之地溺毙算了。 盛京某处二进制的宅子里。 梳着两个小揪揪的丫鬟满眼钦佩道:“公主真是个大好人,竟然愿意收养非亲非故的孩子!” 另一个丫鬟也点着头,满目憧憬:“真羡慕那个孩子啊!当了公主的养子,便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了!那可是伽罗公主,是咱们盛国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有公主扶持抚养,那个孩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呜呜呜……好羡慕。” 忽然,安静的室内传出了瓷器落地的声音。 两个丫鬟赶忙进屋查看:“夫人,您没事吧?” 梳着妇人发髻的清秀女子浅浅一笑,温温和和道:“没事,不小心手滑了而已。” 丫鬟没有质疑什么,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残渣。 正要退出去,女子忽然开口:“你们刚才说的公主是怎么回事?什么收养?” 丫鬟们没有多想,眉飞色舞地说起了外面的传闻。 谁都没有注意到,随着她们说的越来越多,女主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第32章 好戏要开场了 俞婉儿耐着性子把两个丫鬟打发走,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比相公进京还早半个月,本以为等相公回来就能夫妻见面,一家团聚。不料夫君却派人来告诉她最近公主盯得紧,他不能贸然过来见面。 他们夫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就连她的宝贝儿子,也是自相公回来之后,就和她断了联系。 他们明明就在京里,他们分明离得那么近,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她急。 她恨。 原本她还能勉强忍耐,等着相公找到机会带着儿子过来跟她见面,可今日听到的消息却让她按捺不住了。 突然,她脚步一顿,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去请张千户过来!” 张千户,从六品千户,是她相公沈逸之在军中的副将,也是沈逸之的好友。 当初她能顺利进京并在盛京安顿下来,还多亏了张千户呢。 这段时间以来,她偶尔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都是倚仗张千户帮忙解决的。 不多时,张千户便来到了宅子里。 盛京规矩多,但他们在军营的时候已经熟识,没那么多忌讳,在俞婉儿的小院里见了面。 俞婉儿已经挥退了下人,焦急地对张千户问道:“张大哥,我听了京中的传言,公主真的要收下安儿了吗?” 张千户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是不忍心看眼前女子都表情,低垂着头应道:“是的。” 俞婉儿娇躯一颤,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怎么……怎么这样?” 张千户有些奇怪:“少将军……哦不,沈百户没告诉你吗?” 在军中的时候他习惯了称呼沈逸之为少将军,毕竟他们这一支队伍,是老侯爷当年亲自带出来的。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他们已经回到了盛京,不再是在军中了。 俞婉儿满脸苦涩地摇头:“没有,逸之哥回京后就没来过这里,他可能……已经把我给忘了。” 张千户看着女子娇美的脸颊上落下的晶莹泪珠,心头满是不忍。 也很不忿。 他对高高在上的公主没什么好感,相反,对于不辞辛劳、不畏艰险地陪在沈逸之身边的俞婉儿,他心存敬意,觉得只有这样能吃苦耐劳的女子,才配得上沈逸之。 至于公主…… 不过是仗着身份逼婚的卑劣女人罢了。 “俞姑娘,你切莫胡思乱想,沈百户一定是被绊住了,等他找到机会就会来看你。” 俞婉儿似是被安慰到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张千户:“真的吗?” 张千户被她信赖的眼神看的心头一热,重重点头:“真的!沈百户对您的情意我们都看在眼里,在我们兄弟的心中,您是我们唯一的少将军夫人,侯府少夫人。” 俞婉儿终于破涕为笑,却还是有些忧愁:“我已经许久没见过安儿了,明日他就要正式认公主为母。公主身份高贵,安儿能有她照顾自然是很好,只是我……我……” 她又嘤嘤哭泣了起来。 张千户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手忙脚乱地安慰道:“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公主什么再高贵也比不过你这亲娘!” “可是……可是……安儿那么小,时间太长了见不到我,他会不会把我忘了?”俞婉儿哭的凄凄婉婉。 张千户被问住了。 是啊,沈临安那么小,天天呆在别的女人身边,管别的女人叫娘,保不齐就会把亲娘忘了。 张千户挠着头,问道:“那怎么办?” 俞婉儿抽噎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能时常见到安儿,他还能想起来我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公主定然不愿……相公他,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算的……” 张千户就没见过哭的这么脆弱、这么让他有保护欲的女子,他当下豪情万丈,拍着胸脯保证到:“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让你见上儿子!一定不会让临安忘记你这个亲娘!” 俞婉儿终于破涕为笑:“谢谢你,张大哥!”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太过柔弱美好,张千户不自觉红了脸,轻咳着别开了视线:“我……我这就去安排!” 张千户走后,俞婉儿擦了擦眼泪,眸中划过了一抹精光。 她忍辱负重,在边塞跟着沈逸之吃了六年的苦,为的可不仅仅是当一个外室。 沈逸之是驸马,这个身份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只要运用得当,她就能踩着公主的身份上位。 让公主替她栽培相公,培养儿子,壮大侯府…… 最后,她取而代之! 这个计划,从她知道公主与她长得有三分相像、并且和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开始,就隐隐在筹谋了。 作为整个计划里最重要一环,让公主正式认下她的宝贝儿子沈临安,她自然不会反对,也不会出手干预。 可…… 沈逸之自打回京以后就再没来找过她,这让她很不安。 莫非,沈逸之也别权势蒙了眼?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必须要提醒他和儿子沈临安,她才是他们的妻子,娘亲。 他们切莫搞错人了! *** 这一日,平南侯府喜庆无比,受邀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其中不乏皇亲国戚和手握重权的官员。 就连那位只存在在传说中的千面修罗顾典司,都受邀而来。 看到顾典司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直了。 那些朝臣们顿时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没办法,谁让这位是真正的疯狗,除了皇帝之外谁都不服,逮谁咬谁? 众人心里苦的同时也很惊讶,没想到他会来参加一个小小的二等侯爵的养子的生辰宴。 虽说…… 生辰宴是由伽罗公主牵头的。 可这位爷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怎么会给伽罗公主这区区女子? 搞不懂啊搞不懂。 冷澜之穿着一袭枣红色内裙,外罩天青色软纱,红色的纹白花绿草披帛挂在纤细的手臂上,风姿绰约、高贵典雅。 晓柔戴好最后一根金步摇,眼角眉梢都是灿烂的笑意:“公主真美!今日必定能够艳压群芳!” 冷澜之但笑不语。 能艳压群芳的从来不是美貌,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权利在手,便是如何绝顶的美貌都要为权利让路。 “走吧,好戏要开场了。” 第33章 驸马心跳如鼓 锦绣阁外,沈逸之早已等候多时。 不论他平时如何忽略冷澜之,在比较正式的日子里,他也会压下情绪,等着和她一起出场。 用于招待宾客的松景苑内,宾客言笑晏晏。 一个个美丽的婢女如同穿花蝴蝶穿梭在宾客中间,添置着茶水、酒水、瓜果点心,并将有需要的客人指引向他们想去的地方。 身穿华服、戴珠宝首饰的朝廷命妇们围在赵氏周围,和赵氏交谈甚欢。 平日里见也见不到的高官夫人、命妇们,今日却都以自己为主。 赵氏心中别提有多惬意。 在高官夫人和命妇们羡慕的目光中,她高谈阔论:“我家逸之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勇猛无双!别看我家安儿小,却很争气呢!他现在扎马步已经能坚持一炷香了,字也越来越好了,便是我儿子这么挑剔的人,都忍不住夸了他。” 众夫人、命妇:“驸马自然是厉害的,否则怎能入伽罗公主的眼?” “能被伽罗公主看中并收作嫡子,小公子自然机灵秀敏。” 忽听一声通传:“公主到!驸马到!” 不久前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高官夫人、命妇们,突然就别开了视线,齐齐起身走到了房间外,没有人再将精力投注到自己身上。 赵氏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梳着高耸复杂的云鬓的冷澜之款款而来。 太过复杂的发型上,珍珠钗环美轮美奂,随着她的动作,金色的步摇摇曳生辉、熠熠生光,所过之处,如同被圣光笼罩了一般。 冷澜之不说“平身”,便无人敢直起身来瞻仰她美丽的容颜。 她昂首走过一个个低头拜谒的人,满庭宾客没有一个是身份低微的,却无人敢起身唐突。 她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穿越人群,宛若神秘美丽的仙子闲庭信步。 赵氏不若其他人那般恭敬虔诚,只是站起了身便算是相迎了。 她看着款款而来的冷澜之,只见她的宝贝儿子、素有盛京才子之称、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沈大才子,此时在那女子的身边,竟沦为了陪衬。 虽然他所过的路径上,所有人都低眉顺眼、俯首称臣,可俯首称臣的对象却并不是他本人,而是来自于他身侧的女子。 就连那素有疯狗之称的千面修罗顾典司,此时也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赵氏突然间愤愤不平。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凭什么抢她儿子的风头? 今日的主角,应该是她的宝贝孙子!宝贝儿子才对! 这时,冷澜之也走到了她的面前,先是淡淡说了一声:“平身吧。” 才微笑着唤了一声:“婆母。” 赵氏突然就摆起了架子,昂着首冷哼一声:“嗯,来了?” 她声音冷淡,听得周围的夫人、命妇们暗暗皱眉。 沈逸之也皱眉。 他向来拎得清。 他娘是婆母,平日里在府中怎么冲公主闹,只要不太过份,都无伤大雅。 可今日是什么场合? 这么多的权贵夫人在此,若是他们表现出了对公主的不敬,万一公主日后对不们布满了,想要搞什么幺蛾子的话,舆论就不会站在他们这边了。 想着,他忍不住蹙眉看向了自家娘亲,微微冷沉的面容满是警告之意。 赵氏面色微变,终于想起来今日该顺着公主,便没有再作妖。 冷澜之将赵氏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虽然没看向身旁之人,却也猜到肯定是沈逸之使了眼色才能让赵氏收敛。 她心头发笑。 前世的同一场宴会,她因为心心念念着要让沈逸之接纳自己,特意打扮的非常低调,什么都顺着赵氏来。 而赵氏蹬鼻子上脸,多次在宴会上给她使脸色让她难堪。 可她,还是忍了下来。 这一次,她高调而来,也没想着要委屈自己。 她已经做好了跟赵氏互相阴阳的准备,万万没想到,赵氏却首先退让了。 而让她退让的,正是前世选择了冷眼旁观的沈逸之。 多可笑。 她面上不显,微微点头应了一声:“来了。”又问:“大家在聊什么?” 气氛因为这一句话而点燃。 丞相夫人呵呵一笑,看似放松实则恭敬道:“在聊驸马和小公子呢,侯爷夫人可是把驸马和小公子夸上了天!” 冷澜之勾唇淡笑,并未反驳:“本宫的驸马自然是优秀的,至于小公子……他若不优秀,本宫也不会收下他。” 沈逸之听到“本宫的驸马”几个字,心口没来由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情窦初开时擂动心口的一眼,又仿佛人生饮下的第一口酒。 他控制不住那擂鼓一般的心跳,视线也不自觉地落到女子的身上。 女子的容颜,实在绝美。 他讨厌她盛装出席,却不得不承认,她本就适合盛装打扮。 她是天生的公主,就该坐在公主宝座上,由天下人带着最虔诚的敬意和爱意,送上最珍稀的黄金珠宝…… 忽然,女子开口:“入座吧。” 如同琴音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惊醒了呆滞中的人。 沈逸之一抬头,只见女人们已经进了屋,只有他还停滞不前, 想到自己刚刚那如同丢了魂儿一般的状态,他垂眸敛去了眸底的思绪,挽尊道:“公主,我去招待宾客。” 冷澜之微笑着看他:“去吧。” 这是自沈逸之回京以来冷澜之第一次对她笑,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轻轻浅浅的笑。 太过久违的笑容倏然绽放,好似昙花盛开,沈逸之心中又是一跳,赶忙垂下头,不敢再看。 人群中,某修罗满眼阴鸷,如同猎鹰一般的眸定格在沈逸之的身上,扫过那张慌乱迷茫的脸,眸中划过了不屑之色。 随即看向那众星捧月般的女子,目光里有些委屈。 她究竟看上了驸马那种垃圾什么? 明明他比驸马更好看,更有权势,他为何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就因为驸马会做几首破试? 还是驸马那八个心眼子? 随着冷澜之一声平身,仿佛被定了身的众人全部都活了过来,院子里再次恢复了热闹。 顾湛想到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情,眸中委屈散去,只余下了等待好戏开场的闲适。 他悠然地坐在距离那人最近的桌上,整整一桌除了他便没有别的人了。 他并不觉得寂寥,反而更加自在。 虽然无人敢跟这位喜怒不定的爷共坐一桌,但他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没人会无视。 冷澜之与一旁的贵妇们讨论着时下最流行的首饰、京中流传的诗文,不论贵妇们起什么头,她都能完美接上。 而一旁的赵氏,完全插不上话。 赵氏气的在衣袖中攥紧了拳头。 这个抢她宝贝乖孙风头的女人! 等等……她的乖孙呢? 第34章 不要太双标 不只是赵氏觉得疑惑,很多人也有些不解:“今日不是公主正式认下小公子的日子吗?小公子怎么还没来?” 开口的是丞相夫人。 冷澜之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招呼:“婆母,安儿呢?” 赵氏蹙眉:“我刚来的时候他还在呢……估计是跟朋友去玩了吧?” 赵氏觉得,依照孩子爱玩的天性,沈临安跑去跟别的笑朋友去玩并不算什么。 可屋内的人却听得皱起了眉头。 像今日这样的场合,沈临安身为绝对的主角,是不可以离开公主的身边的。 就算要去玩,也得等着公主把人认了再去吧? 如今宴席都开始了,公主都要开始为众人做介绍了,沈临安这个主角却不见了? 这不但是对嫡母的不敬! 也是对公主的不敬! 平南侯府的人,到底在搞什么? 众人看着赵氏的眼神,越发轻蔑了。 冷澜之似是叹了口气,露出了包容的笑容,打圆场道:“安儿年纪还小,也没有经历过如此隆重的场合,情有可原。” 众命妇只能跟着点头:“没错,小孩子嘛……” 赵氏:“……” 她刚才说小孩子贪玩,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冷澜之一说孩子贪玩,这些人就附和? 不要太双标了好叭? 不等她发作,冷澜之就温和问道:“婆母可知安儿去哪里玩了?大家都等着见他呢!” 赵氏心里有气,却不得不隐忍,回答起来硬邦邦的:“应该不会跑太远,我这就叫人去找。” 冷澜之微微颔首:“晓柔,你也跟着去吧。” 晓柔应声:“是。” 很快,晓柔便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家丁去寻找沈临安了。 宴会上的气氛依旧热络。 虽不是什么正式宴会,但碍于男女大防,男女席位之间用几面屏风隔绝了起来。 男宾那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去跟顾湛套近乎了。 毕竟是权倾朝野、连太子殿下都敢当面教训的顾典司,虽然他铁面无私、手腕铁血,可若是能跟他扯上关系的话,对前途有益无害。 今日的顾典司似乎很好说话,几个前来敬酒的大臣,他并未拂了他们的面子。 女宾席位上,不少小姑娘眼神乱瞟着,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们视线所看的方向,正是男席那边最前端的方向。 虽然有屏风阻隔着视线,但大多宴会男女席位的布局是一样的,就连桌上的饭菜也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便是,男席那边酒水更多,女席这边则是饮料更多。 无数小姑娘望眼欲穿。 顾典司虽恶名在外,却实在好看。 又手握重权。 权利,是男人最好的聘礼。 只可惜,被无数闺阁小姐望眼欲穿的典司大人,视线投注的最多的地方,便是那间有着世间最高贵的人儿的房间。 若非不想给她带来麻烦,他真想如同那日一样,贴身站在她的身后守护啊…… 啧,驸马和平南侯府什么的,果然很讨厌。 若是在宫里,在外面,甚至是在公主府,他哪里需要顾忌这么多? 男人想着,垂下了眼。 屋内。 一个刚刚成婚不久的妇人笑道:“珍宝阁最近上新了不少首饰,里面有一套凤求凰的头面非常好看!上面镶嵌着128颗南海明珠,光是用来制作凤凰的黄金就有一斤重,不知道有多少人眼馋呢!” 冷澜之来了兴趣:“哦?那套头面本宫也听说过,最后落到哪家夫人、小姐的手里了?” 那位夫人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珍宝阁老板说,只卖有缘人,是以那套头面现在还在三楼的展柜里放着呢。” 冷澜之顺着她说了下去:“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将来能有幸得到这套头面。” 珠宝、首饰、美丽的衣服,是宴会上的女人永恒的话题。 冷澜之并不需要加入讨论,只需要偶尔给点回应,这些贵妇人就能热烈地讨论起来。 赵氏越发插不上话了。 平南侯府自建府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多年,老侯爷祖上是八代贫农,到了如今的平南侯这一代也是泥腿子出身,只有沈逸之这一代算是正经培养的贵族。 可没有涵养的家庭养出来的贵族,如何与那些世代贵族的夫人小姐们比? 这也是赵氏不受那些夫人们待见的原因。 毕竟她的身份不上不下的,太过尴尬。 她们跟她,没有共同话题,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可若是冷着她……她是公主的婆婆。 她们不怕她本人,却不能不忌惮公主。 赵氏看着任何话题都能插得上话的冷澜之,又看看被她牵着鼻子走的贵妇们,心里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罢了罢了,为了乖孙,他忍! 用不了多久,她的乖孙也能成为这种可以和任何人高谈阔论的人上人。 突然,晓柔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 屋内众人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些都是负责出去找小公子的人。 如今这些人神色有异,莫非是小公子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顾湛看了为首的晓柔一眼,勾唇垂眸。 不枉他等了这么久,好戏终于要开锣了。 她…… 也等很久了吧? 冷澜之见晓柔神色不对,问道:“小公子呢?你怎么这幅神色?” 晓柔面露为难之色:“公主,小公子他……他……” “到底怎么了?莫非是小公子出事了?”冷澜之语音陡然一沉。 晓柔“噗通”跪了下去:“小公子们没有出事,但他……”晓柔又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他找到了自己的生母!” “什么?”冷澜之惊呼。 晓柔这一声不算小,距离房间近的人都听到了。 不论男女席。 一时间,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如果他们记得没错的话,当年驸马将小公子带回来的时候似乎说过,小公子是他从边塞上无意间救下的孩子。 那么,他的父母理应也是边境的人。 如今却出现在了盛京? 这事儿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合理。 冷澜之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安儿的生母,在盛京?还来了侯府?” 赵氏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退了下去。 第35章 驸马给公主戴了绿帽? 彼时,沈逸之正在男宾的席位上和朝中大臣们高谈阔论。 平日里他可没有这个机会。 他虽贵为驸马,且每日上朝。但不论是在朝会上还是朝会结束后,他都不是众人的视线焦点。 皇帝也好,朝臣也罢,在意的就只有丞相、几位尚书和几位手握重拳的大将军。 驸马? 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百户罢了。 若非驸马的身份,他连进入朝堂的资格都没有。 成为视线的绝对焦点的,只有今日。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公主带给他的。 承认,但不服气。 他觉得,以自己的雄才伟略,有朝一日定然能够靠着自己的实力爬到万人敬仰的位置。 届时,众人再提起他,只会称呼他为“沈大人”,而非“驸马”。 晓柔的那声禀报就像一把重锤,瞬间锤碎了他脑海中的美好画面,他险些握不住手中轻盈的酒杯,有酒水随着他的颤抖而溢了出来。 他的娇儿不是在南街的沈宅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再也顾不得大防不大防的了,快步走向了屋中,强忍着慌乱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安儿的生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晓柔肩膀一颤,颤声道:“回公主,回驸马,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找到小公子的时候他正窝在一个女人的怀里,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他唤那女人‘母亲’。” 沈逸之简直不敢去看公主的神色,却不得不看。 一看之下,他微微松了口气。 只见公主的脸上只有茫然和不解,倒是并不生气。 他正要说什么,就听一道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听闻沈小公子的母亲自两年前便失踪了,没想到今日会出现,还是在平南侯府出现,蹊跷得很呐。” 顾湛并未走出屏风,玉石般清冽好听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冷澜之听出了这人是在给自己递刀,她自然不会拂了好意,淡淡道:“此事的确蹊跷,把他们带过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赵氏的脸色越发难看,沈逸之也下意识握住了拳头。 忽然,顾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平南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抖得如此厉害?” 平南侯心虚的声音响起:“我……我……” 沈逸之急忙道:“公主,此事交给我吧?我一定审问清楚。” 冷澜之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模样,得用力压着唇,才能不泄露出笑意。 不等她开口,玉石般的声音便又说道:“驸马将我锦邢司置于何地?审讯之事,还是我锦邢司更在行啊。” 这人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冷澜之却是想笑。 对自己有善意的人,冷澜之自然不会让他下不来台:“本宫也觉得……” “锦邢司虽专司刑狱之事,可对付的都是大奸大恶之途,而且都是有了确凿的证据才会将人送入锦邢司。那所谓的安儿娘的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万一是冤枉了好人,岂不是令人寒心?”沈逸之急急开口。 这话倒是也有道理。 在座大部分人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急切,反而微微点头,觉得驸马有颗善心。 冷澜之从来不知道,他也会不遗余力地护着一个女人。 前世,她不论是遇到了危险还是受了委屈,他都从来没有站在自己面前过。 她早已经痛的麻木了,此时并不愤怒,只是觉得可悲。 原来他不是不会扮演好相公的角色,只是不会在她的面前扮演。 她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正式见一见那个女人。 那个让她前世输得一塌糊涂的女人。 “驸马说得有理。”她慵懒地开口:“本宫身为一国公主,自然要做好表率,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把人带上来吧。” 话落,阿兰押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是被押着从女宾的席位这边走的。 只见女子容颜清新秀丽,身上穿着秀衣坊出品的衣裙,身段婀娜,袅袅婷婷。 看到那张清新秀丽的脸,所有人都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这张脸…… 和公主好像…… 不过,公主从来不会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相比之下,这女子过于柔弱和……廉价了。 沈临安跟在身后,皱着一张包子脸。 一路上他不止一次开口,命令这个冷冰冰的坏女人放开他娘,可那个女人根本不听。 这会儿见到祖母和父亲,他似是找到了主心骨,阿兰还没走到屋外他就超过二人,噔噔噔跑了过去抱住沈逸之的大腿,喊道:“父亲,您快命令那个坏女人,让她放开母亲!”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父亲?!母亲?! 多么和谐的称呼啊。 和谐的……不合时宜。 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沈逸之。 驸马这是……给公主戴了绿帽了? 连孩子都有了? 还堂而皇之的地把孩子养在了公主身边? 嘶…… 胆子也太大了! 也……太不是东西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用打量的目光看向了沈逸之。 察觉到这些审视的视线,沈逸之只觉得如芒在背。 冷汗涔涔落下,他险些失了冷静:“安儿!不可胡说!” 到底是心机深沉、连皇帝都敢设计的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从容,淡淡道:“今日是正式为你入沈氏族谱的日子,便是真的找到了你的生母,称呼上也要区分开来。 日后,你只可以称呼我和公主为父亲,母亲,懂吗?” 这话既是在对沈临安说,又是在对众人解释。 什么父亲母亲?不过是小孩子区分不开称呼的混乱言语。 小孩子口中的母亲可能是生母,但父亲却只能是“养父”。 不少人果然都被他忽悠了过去。 冷澜之微微眯眼。 这个男人……冷静的可怕。 若非自己前世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并且早有防备和部署,说不定今生还会栽在他的手上。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安儿,那女子真的是你的生母吗?” 她雍容高贵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沈临安原本感受到父亲不悦的情绪,正在暗自怀疑是否是他说错了话? 这会儿看着公主母亲温和的笑容,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沈逸之心中暗暗着急:“安儿……” 知道这人要暗中威胁,冷澜之没给他机会,微笑地看着沈临安:“安儿,但说无妨,凡事都有本宫给你做主。” 顾湛嗤笑道:“驸马,你不想让这孩子说实话?莫非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第36章 不得不跪在她脚下 沈逸之惊疑不定地看着冷澜之,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事实上,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他这次回京常住之后就发现,公主不如以前粘着自己了。 一开始他还乐得清闲。 毕竟他对她从来都没有男女之情,只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而不得不与她虚以为蛇,又因为不想让世人评价他吃软饭,所以当年故意设计了一出英雄救美,之后便一直对公主若即若离,将她的心吊的死死的。 后来,他如愿成了驸马,世人却也知道他是被皇帝逼婚的,因此没有嚼舌根说他吃软饭。 他对自己的手段颇为自得,为了维持人设,加上几年前和他的娇儿爱的难舍难分,便在大婚当日求皇帝派他出征了。 按理说如此折辱女儿的事情,皇帝本不该答应,但皇帝当初是利用了“威逼利诱”的手段才让他同意赐婚的。 之后,他故意在公主的面前表现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公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利用公主的爱和愧疚,趁机提出了要求。 公主苍白着脸同意了。 “我已如你所愿地和你成亲了,可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该建功立业。在我靠着自己的本事功成名就之前,希望公主不要逼我。我不希望世人提起沈逸之,只记得他是伽罗公主的驸马。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记住‘沈逸之’这个名字。 望公主,成全。” 恰好当时边境发生了动乱,皇帝原本就打算着等最宠爱的女儿大婚之后便派大军出征,他便利用公主的愧疚,得到了这个机会。 本以为这次回来,公主会一如往常般的温柔爱怜,想方设法地乞求他的爱怜,万没想到,公主非但没有再主动靠近过他,甚至都不让他在靠近锦绣苑。 沈逸之向来自负,尤其是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伽罗公主的面前,他更是从来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人来平等看待。 这些时日她的那些异常的举动,他都只当成了是对方故意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力的手段。 可今日,他不确定了。 如今正是八月,天气还很炎热,今日又阳光正好,沈逸之却觉得冷。 一旦娇儿的身份被曝光出来,平南侯府就完了! 冷澜之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逸之俊脸惨白的模样,心口的那一口恶气并未出尽,反而越发汹涌了起来。 害怕吗? 害怕就对了。 忽然,一道柔弱好听的女声响起:“公主,都是民女的错!求公主不要怪罪驸马和安儿……” 沈逸之一听这声音,脚下便是一软,险些跪了。 娇儿想干什么? 莫不是想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冷澜之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女宾席位前方的女子。 女子的确与她有三分相像。 前世冷澜之见到俞婉儿的时候,她本人已经被疯药折磨的不成人形,整个人神志不清不说,外貌也因为无人打理而乱七八糟的,说不出的狼狈。 逃出平南公府的那一天,她无意间路过了一片小水池,低头看见了水中的倒影。 只见女子衣衫褴褛,头发因为长久不熟悉而打了结。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女,却落魄的与街边乞丐无异! 而俞婉儿呢…… 她穿着秀衣坊最新款的裙子,戴着珍宝阁最美丽的钗环,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仿佛她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冷澜之却是池塘地的淤泥。 越想,冷澜之胸腔里的疯狂便越发肆无忌惮。 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在脑海中蛊惑她…… 弄死那个贱人!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弄死一个贱民不过是动动口而已。 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又算什么? 言语再锋利,一时半会儿也扎不到她的身上。 她手中的权利却能让那些酸掉牙的腐儒下地狱! 她盯着俞婉儿的时间太长了。 席间的人看不出她眸底的疯狂和杀意,沈逸之却看到了,他忍不住心惊:“公主,她只是……” 与此同时,玉石般清冽好听的声音响起:“俞婉儿,六年前出现在边境的柳城,深居简出,有一幼子,只是两年前不知为何,幼子突然不见了…… 一个半月前,俞氏进京,一直住在南街的沈宅,宅中有丫鬟仆妇和家丁三十人。” 沈逸之心中大惊。 这个顾湛! 不愧是朝中大臣最厌恶也最忌惮的疯狗,竟然将一个无辜妇人的身份调查的如此清楚? 他想干什么? 是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还是…… 他忍不住看向了冷澜之。 只见那坐于主位上的女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原本疯狂的眼神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依旧是那么的高贵美丽,如同天上的神女。 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东西一样。 不该是这样的! 沈逸之不知怎么的,明明应该惊慌失措地去思考对策的时刻,他的脑海中却只蹦出来了这么一个想法。 冷澜之发现,顾湛那玉石般的声音对压制她的情绪有奇效。 除了那日晚间抚琴时的失控之外,旁的几次失控,都是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冷静下来的。 或许……是他的嗓音治愈了她。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轻眨睫毛,淡淡看向俞婉儿:“沈宅呐……” 俞婉儿被压在地上,只能遥遥的仰望那女子,好不狼狈。 她早就知道公主的存在了。 早在沈逸之要成为驸马之前,她便认识了沈逸之,也知道沈逸之很讨厌高高在上的公主,反而喜欢温柔可人的自己。 得知沈逸之要跟公主成亲的时候,她是崩溃的! 可那是皇帝赐婚,她再怎么不愿也无济于事。 何况她当时的身份太过尴尬,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罢了,平南侯夫人根本不会同意让她进门。 好在沈逸之告诉她,他对公主并无爱慕之情,就算娶了公主也不会碰她,将来还会想办法与公主和离,再名正言顺地和自己在一起。 于是她便沉沦了,甘心当了他的外室,给他生儿育女,在边关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像一个正经的妻子一样。 若非此次回京,她都忘记了他在京中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公主正妻。 对于要回京的事情,她一开始是拒绝的。 可,若不回京,沈逸之这辈子就没有办法加官进爵。 在边关虽自由,她却也不想再过风餐露宿的日子。 她想着,回京就回京吧,反正他的心在她身上,也不会跟公主圆房,她这个外室当得比正室还要逍遥自在。 只等沈逸之功成名就之后,自己就可以成为平南侯府的少夫人。 公主再高贵又如何? 得不到男人的心的女人,最是可怜。 然而此时,她却不得不跪在那个她看不起的女人面前。 第37章 真蠢呐 俞婉儿内心有些崩溃。 她曾经在心里看不起公主,觉得对方不过是仗着会投胎,才能够厚颜无耻的霸占着沈逸之的正妻的身份。 她觉得没有爱的女人,最可怜。 她觉得只要沈逸之的心在自己身上,她就无所畏惧。 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好似有一只大手正在她的脸上左右开弓,抽的她头晕脑胀、头破血流,一边抽那大手的主人还一边肆无忌惮的嘲讽她—— 瞧瞧你,多么无用啊,要向你的情敌、你最看不起的那人下跪。 她下意识看向了沈逸之。 然而,沈逸之此时没有投过来半点眼神。 俞婉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是私生女,当年不小心得罪了一个权贵,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让沈逸之为她出了头,她自然不是无用的女子。 她是有点子急智在身上的。 压下慌乱,她迅速分析出了眼前的局势。 此时此刻,沈逸之不能表现出对她的在意,甚至连和她的熟络都不能表现出来。 她谁都指望不上,只能指望自己! 眼神一肃,她飞快调整好了状态,跪在地上可怜巴巴道:“公主容秉。” 冷澜之见她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倒是有些意外。 也是,这女子的经历也算坎坷,若是没有几分本事,也不能活到现在,更无法迷得沈逸之放着公主正妻不看,反而将她捧在手心里。 她定定看着女子,很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能把沈逸之迷成那个样子?能让前世的她输的一败涂地? 逃避从来都不是冷澜之的风格。 重来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不论过去有多不堪、多痛,她都想勇敢面对。 只有直面自己的错误,她才能真正获得新生。 “说。” 她淡然开口,眼神之中没有波澜。 仿佛根本不认得这女子。 更不知道,这女子已经送了她一顶硕大的绿帽子,还想让她当个情敌敌养儿子的大怨种。 俞婉儿本以为那女子肯定要为难自己一番,自己再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解释的机会。 万没想到,公主竟然这么轻易就给了自己辩解的机会。 真蠢啊…… 俞婉儿面上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心中却是不屑。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娓娓道来:“启禀公主,民女本是罪臣之女,六年前被好心人赎身带到了柳城安定了下来。民女与那人情投意合,便结为了夫妻。 不料民女是个命薄的,婚后没多久,民女的夫君就失踪了,只留下了民女孤苦一人生下了孩子。在孩子三岁那年,有一日贪玩跑了出去,民女发现后便出去找,可……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俞婉儿的声音充满了悲伤:“这两年来臣女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夫君和孩子,直到不久前,夫君托了人给民女送来了银子和地址,让民女来盛京等她。 又恰逢某一日外出逛街,意外地看到了在街上逛街的安儿,民女才知道原来安儿当年险些死于边境蛮夷之手,被沈小将军救了并收作了义子。” 说话间,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一脸凄苦的模样:“民女一直想上门说明情况,又怕……怕……” 她一面说着,一面偷偷看向冷澜之。 虽然并为言明,但意思不言而喻了。 这两年来,冷澜之虽然并未正式收下沈临安,但谁不知道她对这个养子极其上心,事无巨细地帮他操持安排? 别的不说,就光是让沈临安去皇家学苑上学,便是让多少人眼红的事情? 所有人都觉得,公主已经把沈临安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谁有胆子去跟公主抢儿子啊? 听她这么一说,席间的人倒是能体谅几分,不少心软的夫人、小姐,甚至生出了几分同情。 虽说她们不敢用谴责的目光却看公主,却也觉得,这位沈家小娘子太可怜了。 冷澜之轻笑。 好厉害的口舌。 她本以为她在听到对方的巧舌如簧的狡辩之后会生气,不料,并没有。 她只是很兴奋。 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又出现了,可这一次,她的头脑无比清醒。 这人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好似菟丝花一样,本以为是个只会在床上对男人张开腿来求爱怜的娇娇女,现在看来,菟丝花只是表象,她的有野心也有心计。 若她不是算计到了自己头上的话,冷澜之倒还挺欣赏她。 这时沈逸之也回过了神。 他在心中暗暗舒了口长气。 他就知道他的娇儿从来不会让他为难,这样的解释虽然并不能全然抹去公主心头的怀疑和怒火,但也能勉强稳住局势了。 当今天子以仁爱治国,要不然的话,他当初也不需要机关算计才能设计来“不得已”的婚事。 伽罗公主也是善良之人,便是心中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再找娇儿的麻烦了。 甚至为了给天下人做表率,她还会看在安儿的面子上给安儿生母一些补偿和奖励。 垂眸,他适时出声:“如此说来,此事是我的不对了,当年救下安儿之后应该加大搜寻范围的。若是我没放弃,说不定当年安儿早就找到了生母。” 俞婉儿听得心头一痛。 她虽然有野心和算计,但对沈逸之是真爱。 明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以免引起他人的怀疑,但她还是舍不得他往自己的身上揽错,便柔柔开口:“沈小将军莫要这样说,当年边境上战事吃紧,民女虽然住在深宅中,却也听说了大军作战的艰难。 您能于百忙之中救下安儿,并保护好他、安置好他,民女感激不尽,怎会怪您?” 不少宾客觉得这女子说的有道理。 寻常人救下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之后,能将他交给当地的官府去代为寻找父母就不错了。 可驸马不但亲自帮他寻找父母,还将孩子带回了侯府,让孩子享受了泼天富贵和精心照料。 要知道,别的无家可归的孩童,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这二人巧舌如簧,三言两语便扭转了局势。 女客们看着俞婉儿的目光充满了同情,看着沈逸之的目光则是充满了钦佩。 第38章 把你儿子还给你 冷澜之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出精彩的戏文,两个角儿的对戏无比精彩,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种场合,若是她说出什么扫兴的话,责备这二人的戏唱的糟糕,反倒是成了十恶不赦的混蛋。 届时,她必定会迎来无数人的目光指责和唾弃。 所以,她温温和和地笑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沈逸之偷偷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似是真的不生气,终于松了口气。 俞婉儿也越发放松了下来。 蠢货。 她在心中如此评价道。 然而下一秒,冷澜之又说道:“沈家娘子如此疼爱儿子,甘愿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混入侯府,如此母爱,令人感动,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疼爱安儿。” 沈逸之的心中,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俞婉儿也有些不解,不明白这位头脑空空的公主,为何突然这么说。 莫非是想要把她打成刺客? 想到这种可能,她就有些慌乱。 不过想到一件事,她便镇定了下来。 她是跟着某个人来的,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根本扣不到她的头上。 可是很快,她就放松不起来了。 因为冷澜之淡淡道:“本宫也不好横亘在中间做个恶人,平白让你们忍受父子分离之苦。给沈临安上族谱的事情,作罢吧。” 轰! 如同一记落雷在心间响起,俞婉儿被炸蒙了。 “这怎么可以?”她几乎是尖叫着问出了声。 冷澜之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怎么不可以呢?嗯?” 沈逸之也反应了过来,正想说他们要收养沈临安和他找不找得到生母并无干系,就听一道讨厌的声音响起:“沈家娘子为了看一眼亲生儿子,不惜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来到侯府,确实是母子情深。 公主的确不该……强人所难。” 沈逸之简直想回头,用眼刀杀死那条唯恐天下不乱的疯狗。 冷澜之深以为然地听着头:“本宫亦是如此觉得,宴席结束后,沈家娘子便将安儿领回去吧。” 不只是她,几乎是场中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毕竟人家亲娘都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跑来见亲儿子了,这事儿若是没有当众戳穿,或者是在别的场合被戳穿,倒也不打紧,事后从沈临安的角度还会被称作一桩美谈—— 既有了尊贵无双的公主母亲,又有了骨肉至亲的亲生娘亲。 但在公主即将要把人收作嫡子的宴席上出了这事儿,就有些尴尬。 你让人家公主怎么想? 这儿子还怎么认? 于是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觉得,公主的决定是对的。 把人强制认下,难免有倚强凌弱的嫌疑,倒不如干脆放手,还能留下个美名。 至于儿子…… 公主和驸马都如此年轻,而驸马如今又常驻盛京了,还怕生不出他们自己的儿子来? 若实在生不出,侯府那么多宗亲,皇室那么多皇亲,以公主的地位还不是想收哪个就收哪个? 只不过么,这宴会举办的就有那么点尴尬的意思了。 冷澜之倒是不觉得尴尬,她轻笑道:“本宫与安儿虽无母子缘分,但也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有点情分。今日这生辰宴,继续。” 于是席间便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众人别管心思怎么活络,总归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继续吃吃喝喝着。 但也不是所有人的心情都不错的。 沈逸之一张脸铁青,脸颊两侧的肌肉紧绷着。 赵氏不时朝俞婉儿投去愤怒的目光,平南侯亦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俞婉儿此时神色茫然。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女子,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早在她回京之前,相公就告诉过她他的计划。 他会将安儿正式收作养子,而只要他和公主一日不生下孩子,安儿便一日都是侯府唯一的“嫡子”。 安儿可以享受最好的教育,过最奢华的生活,还能拥有皇帝和皇后这一对天下至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因为思念之情见了安儿一面,这一切就都变成了水中的泡影,啪地一下就碎了? 她……她好想张口让那女子收回成命。 如此想着,她也这么做了:“公主,安儿与您一起生活了两年,早已将您当做了亲生母亲……” 赵氏也很着急,见俞婉儿给了台阶,也顺着说道:“是啊公主,你与驸马一直没有孩子,这两年都是安儿在陪着我,我早把他当成了亲孙子,你如今要让他离开,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那可是她亲孙子!唯一的嫡亲的孙子! 怎么可能让那个外室带出府? 再说,一旦安儿被带走了,日后还如何去皇家学苑?如何与皇室攀上关系? 沈逸之原本已经想着息事宁人了。 毕竟公主没有追究俞婉儿的来历以及她入府的真相,他是真心觉得侥幸的。 可俞婉儿和他亲娘已经旧事重提,事情都被架了起来,他也不得不开口。 最主要的是。 这几年来,冷澜之一直都被他轻松拿捏着,便是这段时间她有些不受掌控了,他也不觉得那是什么大问题,只当是她对他耍的小手段。 在大事上,她应当会和从前一样,乖乖听他的话,任由他轻松拿捏。 想着,他便沉声道:“我与安儿也有了几分父子情分,想必公主也是如此。” 说话间,他朝着沈临安看了一眼。 沈临安喜欢偷奸耍滑是真的,却也很会看人脸色。 当他明白了自己必须要讨好公主母亲了之后,那些用在赵氏身上的讨好手段便也信手拈来了。 只见他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如同小鹿一般颤颤巍巍,小心翼翼。 便是再心肠冷硬的恶人,都忍不住会心软。 若是不曾见识到他的恶毒,冷澜之定然也会心软。 可惜,她见识过他厌恶她的样子,甚至就连她前世那饿死她的命令,都是他亲自下的。 冷澜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中的白玉酒杯,似笑非笑:“看来婆母和驸马都很喜欢这孩子,既然如此……” 她刻意停顿下来,侯府几人、俞婉儿和沈临安都忍不住看向了她,既紧张又期待。 第39章 我还可以管你叫母亲吗 “就让婆母收沈小娘子做义女,如此,你成了侯府的小姐,安儿自然也就成了侯府的小公子。” 冷澜之笑的轻轻浅浅,说出的话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当年本宫同意收下这个养子,是基于安儿的生母不在了的前提下。如今他生母既然还活的好好的,本宫自然也不好强人所难。 而让沈小娘子成为平南侯府的义女,驸马的义妹,如此既能让你们母子团聚,又可以让婆母和驸马时时照看安儿,免去了思念之苦,岂不两全其美?”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这个建议,找不出半点拒绝的理由,甚至拔高了俞婉儿的身份,让她直接成为了平南侯府的小姐。 可以说,公主的提议,完全是为了沈小娘子和沈临安好。 不知道多少官家小姐和少爷们,朝俞婉儿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平南侯府虽然比不上一等公,但好歹也是二等侯爵,成为侯府义女,是何等的殊荣?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那位沈家小娘子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时,公主问道:“沈家娘子,你意下如何?” 俞婉儿艰难地开口:“不……不必了……” 冷澜之沉下了脸,绝美的面容上半点笑意也无:“哦?你这人当真有意思。你为了见儿子,不惜冒着得罪本宫的风险混进了侯府,说明你真心疼爱安儿,说明你们母子情深,于是本宫便忍痛将孩子还给你,可是你不愿意。 我们大家在与安儿相处的过程中和他有了感情,本宫便做主抬了你的身份,让安儿成为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公子,你也不愿意。 你告诉本宫,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让安儿成为皇亲国戚! 当不成公主的养子,怎么与皇室扯上关系? 只是这话能说吗? 不能! 而且,让她做侯府的小姐? 那她和相公岂不是成了悖德兄妹? 日后便是相公摆脱了这个讨厌的公主,也无法再娶她…… 这话也不能说! 冷澜之眸中染上了笑意。 她的目光一一从这一家几口的脸上扫过,只见俞婉儿白着脸,一副憋屈不已的模样;沈逸之脸色难看至极,眼睛里光芒闪烁,心里肯定乱成了一锅粥。 沈临安一脸茫然,偶尔看向她这个公主母亲的时候,神色里会流露出一丝伤心和委屈。 赵氏表情就更好猜了,老脸扭曲着,显然是想发火,却又碍于场合而不敢。 精彩。 太精彩了。 她突然发现,相比于直接杀了这些人,看他们敢于不敢言的憋屈模样更有意思。 她的目光又定格在俞婉儿的脸上。 犹记得前世,俞婉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胜利者的姿态笑道:“多谢公主这些年替我养儿子,照顾相公,将二等侯府变成了一等公府。你放心地去吧,我会好好享受这一切的。” 而眼下的俞婉儿,脸上却只有狼狈和慌乱。 俞婉儿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盈盈一拜,道:“谢公主的好意,只是民女身份低微,万万不敢升起不该有的心思。” 又道:“谢谢公主和侯爷、夫人、驸马这些日子以来对安儿的照顾,生辰宴结束后,民女便将安儿带回去。” 冷澜之一脸遗憾:“既然你不愿意,本宫也不好强人所难。”顿了一下补充道:“若是日后后悔了,随时来找本宫,本宫为你做主。” 俞婉儿用力咬了咬后槽牙,面上却是挂着感激而谦卑的笑:“多谢公主。” 这一场生辰宴的发展,可谓是一波三折。 宾客离开后,不知道会如何议论此事。 但不管这些人如何议论,脏水都泼不到冷澜之的身上,众人只会觉得沈临安的生母不识抬举、不懂规矩以及……吃相难看。 在座的不是浸淫官场多年的油条成精,便是深谙后宅之道的宅斗高手,就算一开始反应不过来,这会让也想明白了。 那沈临安的亲娘会拒绝公主的两个提议,恐怕是存了让沈临安继续认公主当娘的心思。 毕竟只有在公主的名下,他才能当真正的皇亲国戚。 而皇帝和皇后最宠爱的便是伽罗公主这个大女儿,若沈临安真被正式记在公主名下,帝后定然爱屋及乌,荣华富贵和权势皆是指日可待。 相比之下,只当个区区的侯府义女的儿子,就没多少前途了。 这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可你这么想让儿子当公主的养子,就不要在今天出现啊! 既舍不得放下亲娘的威望,又舍不得泼天富贵,啧啧……吃相真难看。 宾客散尽后,冷澜之也站起了身,一拂广袖淡淡道:“本宫乏了,先回去休息。婆母、公爹、驸马,你们再和安儿好好叙叙旧吧,毕竟过了今天,日后再想见面也不容易了。” 被点到名字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却又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甩脸色。 沈临安怔怔地看着公主娘亲离开,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公主母亲真的变了! 过去两年,不论他怎么偷懒耍滑、调皮捣蛋,公主母亲都会耐心得和他讲道理,满脸慈爱之色。 可是现在,公主母亲却是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他虽然年纪小,却懂事的早。 他好似能明白,一旦离开了平南侯府,日后便再也见不到公主母亲了。 眼看着公主长长的裙摆要消失在庭院的尽头,沈临安突然追了过去,大声喊道:“母亲!” 冷澜之有些意外,疑惑地看他:“有事?” 她神色冷淡,没有半点温情。 沈临安踌躇片刻,鼓足了勇气说道:“日后我还能喊您母亲吗?” 冷澜之更加意外了。 这算什么? 前世她为他操心了大半生,到头来他说他的母亲只有俞婉儿一人。 如今她不要他了,他却想要继续喊她母亲? 两世以来与沈临安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冷澜之认真地摇摇头:“不可以,你的母亲只有一个人,便是沈家娘子。至于我……你从未将我当成过母亲,反而每次见到我都既害怕又讨厌。” 沈临安面色大变。 这话他的确说过。 就在螃蟹事件发生前,冷澜之因为他又想偷懒不念书而罚他多写了一篇字,他便跟自己的小厮吐槽,说他最讨厌公主母亲了,对她又怕又恨。 他想反驳,可不等他说出什么,公主母亲就干脆地转过了身,再也不看他一眼。 他看着那雍容华贵的身影渐行渐远,红着眼赌气地跺了跺脚:“我最讨厌你了!果然只有我娘才是真正的娘,才是真正的对我好!” 第40章 莫不是,余情未了? 冷澜之悠然地朝锦绣苑缓缓而行。 夏日的晚风浮动着暗香,是平南侯府盛开的大朵大朵的玫瑰。 过去她只觉得这香气媚俗,今日大概是因了心情好的关系,却觉得如此强势的味道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管人们喜欢还是不喜欢,它都如同天光撕裂层云一般,让人无法将之忽视。 忽然,晓柔身体一颤,小声提醒道:“公主,是顾大人。” 冷澜之抬眸看去,只见顾湛从另一条路上缓缓走来,她不禁有些疑惑。 盛国虽不似前朝一般将男女大防视作猛虎,却也绝不宽松,是以像这种大型宴会上,不仅是男女席位要分开,便是出入场时的路也不是同一条。 可顾湛所走的那条路,并不是男宾的专属通道。 冷澜之停了下来,男子站在几米开外,恭敬行礼:“见过公主。” 冷澜之自认为与他不算熟络,之前让晓柔去锦邢司要人,是因为他欠她一份恩情,她正好需要锦邢司的情报网和锦邢卫的武功,便用了这份恩情。 她也不认为顾湛是会为了身份而伏低做小的人,坊间传言他连太子都敢教训,并不是传言,她亲眼看到过他不给太子哥哥好脸色,当众顶撞太子哥哥。 也曾见他对盛宠的贵妃无礼。 朝中所有人都在私下里评论,说这人就是一条疯狗,除了皇帝这个主人之外,对谁都不假辞色。 没想到接连两次见到他,他却都乖觉的很。 那低眉顺眼的模样,让她不禁想起幼时曾见过的狼王,孤傲,强势,可在面对主人的时候也会低下高贵的头颅,露出巴巴的渴望眼神…… 渴望? 冷澜之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她收敛思绪,淡淡道:“平身吧。” 顾湛闻言起身,默默朝她走来。 冷澜之不解。 顾湛有些无奈:“公主,出府的路在这边。” 冷澜之这才想起,他们的确还需要同行一段时间。 她不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走在前面,顾湛孤身一身,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的后头。 冷澜之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注意到有一道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己。 终于到了岔路口,冷澜之停下来等了顾湛一会儿,淡淡道:“顾典司慢走。” 那人却并不急着走,问道:“公主,阿青他们可还用的顺手?” 阿青是两个男锦邢司之一,一直都负责暗中警戒和外出探听消息,冷澜之微微一笑:“锦邢司的人,自然是顺手的。” 她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最后一片衣角也消失在了视线里,那人才收回视线。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他眸中划过了冷意。 夹杂着一丝不解:“公主您……到底有何打算?” 他早已将俞婉儿的身份信息、沈临安的身份以及这一家三口的情况通过阿香的手交给了公主,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公主为何没有撕开他们的真面目? 一旦驸马养外室还有了私生子的事情揭露出来,那沈逸之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难道是……公主对沈逸之余情未了? 想到这种可能,顾湛若深夜般漆黑的眸,便蓄积起了风暴。 冷澜之不知道那早已被甩在身后的人有何想法,彼时,她正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 贺芊芊一脸乖巧:“公主,阿玥说要亲自来感谢您。” 那日冷澜之救了贺衍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别看贺衍玥只有五岁,却十分懂事,一直想要亲自感谢救了自己的公主。 纤瘦乖巧的孩童抱拳一礼,恭恭敬敬道:“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冷澜之掩唇微笑:“你该谢的是你自己,是你的机敏大胆救了你自己。” 说着,她颇感兴趣地问道:“是谁教给你的方法,让你故意朝着行人的身上撞?” 依照那日的情形,贺衍玥故意拉路人下水,是唯一的求生机会。 最好是能够损坏路人的财务,如此才能够引起重视。 当然,故意撞上正在行驶中的马车的行为不可取,若非他运气不错,这会儿怕是已经没命了。 当然,这个方法也不一定能够奏效,若是那一日的恶人们宁愿赔偿财务也一定要把这少年带走,去谋害他的性命的话,那这少年还是有很大的概率会出事。 毕竟,像沈逸之那种自以为是的善人,世上还是挺多的。 当时的情况若是换做沈逸之,他说不定就大度地把人放走了。 就连冷澜之本人,也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慧才能识破骗局,而是因为贺衍玥的身上恰好有那个璎珞。 所以冷澜之非常好奇,这个少年究竟是如何想到这种逃生方法的? 小小的少年因为紧张的关系,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两抹薄红,他捏了捏手指旁的衣摆,小声道:“回……回公主……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就想着那么做了……” 冷澜之更惊讶了。 她还以为是有人教了这少年什么,没想到这居然是少年在紧急的情况下临时想到的主意。 聪明,大胆…… 若还能保持十足的上进心和忠诚,倒是可以培养培养。 “好了,不必这么紧张。”冷澜之抬手让少年平身,笑道:“本宫与你姐姐一见如故,你是芊芊的弟弟,日后见到本宫不必如此拘禁。” 贺芊芊眼睛一亮。 公主说与她一见如故耶。 不远的地方,贺家的人结伴而来,见两个孩子竟然正在和伽罗公主交谈,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老夫人秦氏若有所思:“三郎……不错。” 黄氏神色一动。 她虽是贺侍郎的正妻,却生不出儿子,只生出了两个小丫头。 没有嫡子,她这正妻之位总归是不稳的,是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贺氏的宗族之中物色合适的孩子,想要过继过来。 至于为何明明府中有个合适的孩子她还要从别处挑选孩子…… 实在是,贺芊芊姐弟两个的亲娘的死,和她有一定的关系。 而那姨娘死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记事了,难免不会因此而记恨她。 她不想自己辛劳半生,最后却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第41章 野种 在冷澜之和宾客们都离开了之后,赵氏气的将茶杯摔在了俞婉儿的脚边:“混账!瞧瞧你干的好事!” 他们原本是打算趁着今日将安儿的身份扶正,日后安儿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了。 那孩子嘴多甜啊,日后讨得了皇帝和皇后的欢心,定是前途无量。 可这一切,都被这个贱人毁了! 茶杯没砸到俞婉儿身上,碎裂的茶盏和洒落的茶水却飞溅到了她的裙袜上,在她素色的裙子上染上了一层深色。 俞婉儿惊呼一声,沈逸之则是急了:“娘!有话好好说。” 赵氏脸色铁青:“怎么好好说?你告诉我怎么好好说?” 她很少对自家儿子发脾气,但这会儿见儿子护着一个女人,她却是气的不轻。 “她勾引着你一离开盛京就是六年,她在外面是称心如意了,什么糟心事都留给了我和你爹。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安儿也即将有美满的将来,可就是因为她沉不住气,一切都毁了!” 沈逸之心里也有些责怪俞婉儿的自作主张,他扭头看去,只见女子清秀的小脸上一片惨白,两泡晶莹的泪水挂在她的眼睛里,似掉非掉,隐忍又难过。 在他看过来的瞬间,那泪水终于承受不住她的委屈,啪嗒啪嗒地低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两行透明的痕迹。 她好似正被狂风暴雨捶打的娇花,是那么的惹人怜爱。 他的怒火一下就散了,不忍说出责怪的话来,只能闷声道:“婉儿她也只是想见一见安儿,当娘的思念孩子,能有什么错?” “她什么时候不能见?就非得在这个时候出来现眼?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沈逸之蹙了蹙眉,无从反驳。 俞婉儿突然跪了下去:“娘,夫君,都是我的错,我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安儿,太过思念他,才做出了此等错事。 我以为公主心胸宽广,便存了侥幸的心思,觉得就算是被发现了,公主也会因为在意安儿而接受我这个生母,没想到却因此而触怒了公主……” 这一句话几度哽咽,险些说不下去。 沈逸之只觉得心都快要碎了:“别哭了,此事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让你长期忍受母子分离之苦。也怪公主心胸狭隘,竟然不能容忍你这个生母。” 赵氏冷冷看着。 诚然,她不喜欢公主儿媳,但相比之下,她更不喜欢这个俞婉儿。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俞婉儿那副娇滴滴的样子放在男人的眼中是弱柳扶风,放在她的眼中就是狐媚子。 “行了,收起你那一套。”她十分不耐:“别说这些没用,你说说吧,现在怎么办?” 安儿是她唯一的孙子,她十万个不愿意让这女人把安儿带走。 可眼下的形势,却不得不让她带走。 俞婉儿轻眨睫毛,柔声道:“妾身愚钝,全屏娘和夫君做主。” “别喊我娘。”赵氏刚才气过了头,没发现这称呼有什么不对,这会儿理智稍稍回笼,顿时厌恶道:“你这辈子能不能进门还不一定呢。” 俞婉儿俏脸更加苍白。 沈逸之看不下去了:“娘!婉儿是我心爱的女人,是安儿的娘亲,你对她客气一些。” 赵氏快气死了。 平南侯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还是先说正事吧。” 正事就是如何让沈临安留下来的问题。 沈逸之抿抿唇:“此事我已经有了计较,不过今日不行,公主定然还在气头上,最好不要再把事情闹大。 过几日……我有办法让公主主动提起,把安儿接过来。” 赵氏听儿子说有办法,一颗心便定了下去。 她不愿见到俞婉儿,嫌弃道:“既如此,就让她先把安儿领回去。” 她警告地看着俞婉儿:“安儿是我平南侯府唯一的血脉,你可得照顾仔细了,若让我发现安儿受了委屈,定不饶你。” 俞婉儿倏地捏紧了双手,面上却是没有泄露出半点怒气,她盈盈一拜:“夫人放心,安儿是妾身的骨肉,妾身宁愿自己受伤,也舍不得他吃一点苦。” 沈逸之命人清空了一条路上的下人,打算亲自将母子二人送出府。 赵氏本想劝说,但看到沈临安可怜巴巴的眼神,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 侍郎夫人黄氏此时心情很复杂。 五娘这孩子竟然得到了公主的青睐,作为她的弟弟的三郎的分量也是水涨船高。 婆母的意思她岂能不明白? 明白才会纠结。 侍郎府的小姐们那么多,为何偏偏是五娘得到了公主的恩宠? 不论黄氏心中如何纠结,该上前行礼还是要去的:“见过公主,这俩孩子下了宴会便吵着要先来见公主,我们追也追不上。” 冷澜之颔首。 这边的几人相谈甚欢,冷澜之不时低头和贺芊芊姐弟说话,神色间十分亲昵,满眼慈爱。 远处,沈逸之一家三口走到岔路口前的阴影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冷澜之正满脸慈爱地轻抚贺衍玥的头的画面。 在沈临安的记忆里,公主母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摸自己的头了。 他瞪着贺衍玥,又是愤怒又是心酸。 俞婉儿状似不经意道:“听闻公主很喜欢贺五小姐,我还以为是传言,不料竟然是真的。” 沈逸之也看到了冷澜之脸上温柔的笑容,他心里很烦躁。 不过是个外人的孩子而已,也值得她如此看重? 俞婉儿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抿起了薄唇,眼神渐渐变得阴鸷,她见好就收,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么,过犹不及。 公主抢走了她的夫君,还如此轻贱她的儿子…… 总不能他们一家三口都难受,就公主一个人开心吧? “公主,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告退了。”秦氏笑着提出了告辞。 侍郎府众人正要离去,呼听不远处的草丛传出了异响。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没能从草丛里发现什么异样,却看见了不远的沈逸之三人。 秦氏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驸马和沈家娘子……?” 冷澜之淡淡看了过去,表情平淡,不喜不怒:“驸马在军营呆惯了,不拘小节,但总该为沈家娘子的名誉着想。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若传扬出去,沈家娘子如何做人?万一将来她的夫君找回来,岂不是平白影响人家夫妻感情?” 她语气淡淡,话语却非常犀利:“若只是夫妻间有点小龃龉倒也不打紧,就怕届时沈家老爷迁怒到安儿的身上,以为这孩子是野种,那驸马的罪过可就大了。” 沈逸之和俞婉儿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 冷澜之每一个字都像是响亮的巴掌,抽打着他们脸上的遮羞布。 虽隔着遮羞布,他们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42章 要叫他们满身污泥! “公主……” 俞婉儿柔柔开口,欲说还休的眼睛里满是委屈与泪意,她红着眼眶,喊出两个字以后就不再说话,却让人感觉到了她的委屈。 沈逸之眉心蹙了蹙:“公主,慎言!沈家娘子是安儿的生母,这些年一直都为夫君守身如玉,你莫要羞辱于她。” 什么野种!这个女人知道什么? 安儿是他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才不是什么野种! 他的婉儿一直都为他守身如玉,再贞洁不过。 侍郎府众人见他如此维护一个外人,婆媳二人对望了一眼,眸中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黄氏心比口快,蹙眉道:“驸马是否过于言重了?公主只是真心为沈家娘子着想罢了。” 一个正值芳龄的女子,和一个气血方刚的男子于深夜里呆在一处,就算身边有个幼童,传出去也于名声有碍。 公主只是善意提醒,她不明白驸马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冷澜之沉默了一瞬,淡漠开口:“本宫不过是不想将来安儿的名声受损罢了,既然驸马和沈家娘子都觉得本宫是多管闲事,那随便你们。 只是日后安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莫要又求到本宫的头上来。” 这个“又”就很有灵性。 侍郎府婆媳均是想到了沈临安被皇家学苑退货的事情,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玩味。 俞婉儿的身子似是被狂风暴雨璀璨着的娇花,越发颤抖,泪意朦胧,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扣上这样一顶大帽子,又为何会和安儿扯上关系? 冷澜之却已经懒得在看她演戏。 今日,她是有机会收拾这个前世害的她惨死的女人的。 她永远都忘不了对方那居高临下又透着三分嫉恨与得意的眼神。 仿佛在说,公主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抢走了夫君,替我养孩子,在壮大了侯府之后给我腾了位子? 她也不想玩什么折磨敌人的把戏。 只是,时机还不到。 正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拿双。 自沈逸之回到盛京以后,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竟然一直都没有踏足沈宅。 沈宅,啧啧。 他沈逸之和姘头的宅子。 沈逸之做事非常谨慎,虽然冷澜之明确地知道牌匾上的“沈”字是沈逸之的“沈”,可过户文书上所签的,却是另外一个姓沈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盛京外一个名为沈家庄的村子的男子,父母双亡,族人里也没什么亲近的人。 七年前,沈姓男人外出做生意,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自此便失去了踪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沈逸之既然能拿出这个男人的身份文牒来,说明这人不管是死还是活,都已经完全被他拿捏住了。 想从宅子这方面入手,有点困难。 除非,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比如,言行逼供。 只是一旦采取了这样的手段,不管能不能得到满意的答案,都难免会落下“屈打成招”、“仗势欺人”的话柄。 等于是往自己的身上留下了污点。 冷澜之不畏惧污名。 可是凭什么啊? 前世,他们踩着她的尸骨上位,清清白白,人人称羡,成了爱情的榜样。 凭什么她想要把这些妄图欺辱她、算计她的恶人清算掉,却要赔上自己的名声? 她要做那最完美的受害者。 让他们也体会一把,明明知道她机关算计、阴狠歹毒,却无法诉诸于口的憋屈和恨意! 她要让他们身败名裂的同时,她却干干净净地置身事外,用罪纯净的姿态,看着他们一步步踏入泥沼地狱! 耳畔仿佛已经听到了嘤嘤的哭泣声,冷澜之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沈家娘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本宫听闻动不动就哭的人,其实是患了一种名为泪失禁的病。” 俞婉儿:“?” 沈逸之的眉头跳动的更厉害了:“公主,沈家娘子是被你气哭的!” 冷澜之越发迷惑:“本宫何时气她了?难道好心提醒也是气吗?” “我们两个清清白白,哪里需要公主提醒!”沈逸之眸中涌动起了怒火。 冷澜之眸中的不解之色没有散去,但还是点了点头。 侍郎府婆媳都能看出她的勉强。 倏然一笑,冷澜之叹息道:“罢了,驸马说清白便清白吧。” 她不再理会那二人,对侍郎府婆媳歉意地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回去吧。” 婆媳二人盈盈一拜,又对沈逸之微微点头致意,看也不看俞婉儿,便转身离开了。 路上,黄氏十分唏嘘:“传言公主对驸马用情至深,果然不假。”旋即凝眉:“只是驸马……” 毕竟是公主的丈夫,皇帝的女婿,她不太好评价,只能把余下的话吞进了腹中。 秦氏苍老的声音里满是睿智:“老身翘着公主也并非会让自己吃亏的人,等着吧,若驸马继续这么不识好歹下去,倒霉的只会是平南侯府。” 她所说的不识好歹,不是说驸马不爱公主,毕竟六年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对驸马一往情深,可驸马并不爱公主,一直在躲着公主。 是皇帝的一纸赐婚,才让驸马不情不愿地迎了公主进门。 大婚当夜,驸马连夜收拾东西去了战场。 但凡他对公主有一点心思,也不至于把公主的脸面如此踩。 只是,不爱归不爱,若能做到相敬如宾,倒也相安无事。 可若是平南侯府的人仗着公主对驸马的喜欢而肆意欺凌公主……以公主今日的表现来看,这一家怕是要遭。 想了想,秦氏提醒道:“今日之事,大家谨言慎行。” 她没有提醒众人三缄其口,只说让大家谨言慎行,想好了什么可以往外说,什么必须要烂在肚子里。 于是第二天,沈家娘子的大名便在小范围内流传了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神剑娘子没有分寸,深更半夜和外男走在僻静的小路上。 不是说她一定有什么猫腻,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冷澜之听完阿香的禀报,对此不置一词,转而问道:“安排好了吗?” 阿香冷声应道:“回公主,都安排好了,张千户今日不当值。” 第43章 捉奸 晓柔正在为冷澜之斟茶,闻言疑惑地问道:“公主,准备什么?张千户是谁?” 冷澜之并未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晓柔,所以在晓柔的心里,冷澜之还是那个爱慕驸马的公主。 她完全不知道公主已经在暗中对驸马展开了调查,更不知道驸马其实已经在外面养了一房小妾,甚至就连之前一直恭敬伺候的小公子,都是驸马在外面养的私生子。 冷澜之依旧不打算主动说出什么,毕竟重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而若没有证据,她就等于是空口白牙地诬陷自己的夫君出轨,解释起来很麻烦。 “跟本宫去看看就知道了,去看一场好戏。” 冷澜之盛装出席,前呼后拥,排场之大,几乎与太子同等。 但没人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谁让她是当朝伽罗公主,是帝后最疼爱的女儿,便是太子哥哥,也将她当明珠一般疼着宠着? *** 张千户名叫张伯谦,比沈逸之大一岁,今年二十有五,六年前随着沈逸之出征前的三个月,也成了亲。 他的夫人姓柳,是一户商户之女,家中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身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她自然是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而柳家虽然算不得富贵人家,却也有良田百亩,店铺几间,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张仲谦成亲之时只是一介白丁,科考不中,便整日在街头无所事事,招猫逗狗,惹是生非。 若非张家从他爷爷那一辈起便世袭了捕快之位,算是公门中人,柳家是万万不会把女儿嫁给张仲谦这种混子的。 二人成亲之后,张仲谦在一起闹事的时候认识了沈逸之,被对方的学问和气度折服,甘愿在他的手下做事。 后来沈逸之远走从军,张仲谦二话不说也丢下了家中怀孕的妻子,跟着一起去了几千里之外的边疆。 在边塞的时候,俞婉儿偶尔会女扮男装进入军营伺候沈逸之,一来二去,张仲谦也认识了这个娇滴滴却又心性坚毅果敢的女子。 他是军中唯一一个知道俞婉儿的身份的人,所以很多事情,沈逸之都是托了他的手去办的。 在办事的过程中,他也渐渐与俞婉儿熟食了起来。 俞婉儿回到盛京之后,张仲谦三不五时就会去沈宅嘘寒问暖。 沈逸之对此也知情,但并没有多想。 他自己无法过去照看心上人,便想着让兄弟照拂一二。 而且他知道俞婉儿爱慕自己,绝对不可能和大老粗的张仲谦发生什么。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张仲谦的庇佑,俞婉儿这个娇滴滴的女子还真无法在沈宅里平安度日。 这一日,张仲谦又来了。 俞婉儿看着眼前的高大青年,咬着下唇红了眼圈:“张大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不等张仲谦说出什么,她便垂下了头,委屈道:“对不起啊张大哥,我分明已经很小心了,可不知道为何还是被公主发现了。幸好那日没人追究,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害了。” 把俞婉儿送去生辰宴的,正是张仲谦。 身为随着沈逸之出生入死的副将,张仲谦进出侯府非常自由。 他昨日带着俞婉儿出现,侯府的人还以为俞婉儿是他的夫人,便也没有多想。 看着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张仲谦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俞姑娘,这不是你的错。侯府里到处都是公主的爪牙,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张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见张仲谦没有责怪自己,俞婉儿羞怯着送上了赞美之词。 她的眼圈上的颜色未退,此时仿佛附上了一圈浅粉色,其上还沾染着湿润的水汽,宛若花园清晨含苞待放的花朵,娇滴滴羞怯怯。 张仲谦的心,突然就慌了。 俞姑娘实在美貌,身上还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气息,每次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睛,他的心都会忍不住化作一滩春水,只想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保护她,让她笑。 只是,她的心中只有沈百户…… 张仲谦心头难忍酸涩,完全忘了他是个已经成了亲的人,而且妻子已经为他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今又刚刚诊断出有了身孕…… “咳咳,张大哥,今日相公可有说了什么?他……什么时候能过来?”俞婉儿娇滴滴地问着,眸子里满是期待之色。 张仲谦心底越发苦涩。 不过他早已经决定了要成全少将军和俞姑娘的爱情,因此虽然心里酸溜溜的,却还是装出了不在意的表情:“沈百户近来忙于公务,忙完了估计就能过来了吧?” 俞婉儿面上划过了一抹失落之色:“那他什么时候能忙完呢?” 张仲谦不忍看她失落,想要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却是忍住了。 俞婉儿似是觉得自己提出了什么无礼的要求,她苦笑一声:“我知道我太心急了,像我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能有这一处容身之地已经很幸运了。” 她强颜欢笑道:“张大哥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我其实……很知足的。” “你等我一下,我给相公做了两身衣裳,你帮我带给他。” 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她匆匆转身,准备逃离这个尴尬又伤心的地方。 忽然,她后膝盖一疼,整个人朝着后面倒去。 张仲谦想也不想便伸出了手,眨眼间那人就落入了他的怀里。 张仲谦毕竟是征战沙场的老兵了,反应能力一流,按理说接住那人之后应该在第一时间把那人推出怀抱。 可他舍不得…… 就在这时,不远处发出了巨响。 张仲谦正好面向院门的方向,只见紧闭的两扇门竟被人踹开。 烟尘滚滚中,柳氏正带着一群家丁仆妇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正抱在一起的二人。 她气的柳眉倒竖:“好啊!你果然在外面养了狐狸精!” 张仲谦面色大变,俞婉儿也是心头一惊。 身体僵硬片刻,她迅速反应了过来,慌忙捂住了脸。 张仲谦看她这样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将人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提醒道:“俞姑娘你先去后院避避,这里我来解决。” 俞婉儿也知道不能露出自己的脸,虽然气恼张仲谦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点点头便掩着面跑向了后院。 第44章 张百户和沈家娘子抱作一团 这是一座二进制的院子,前后各有一个门,只是前面是正门,后面是偏门,一般情况不会打开。 俞婉儿跑回后院,还是有些不放心,便站在墙角处偷偷观察前院的情况。 只见人高马大的张仲谦拦住了气势汹汹的众人,对着为首的壮硕女子喝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还不赶紧给我回家去!” 柳氏生第一胎的时候把身体养胖了,始终没能瘦回去,膀大腰圆腿粗,和温柔小意、身量纤细的俞婉儿根本不能比。 莫说柳氏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便是只有柳氏一个人,张仲谦也会担心她把柔柔弱弱的俞姑娘欺负了。 柳氏气的柳眉倒竖:“我什么样子?你在外面养狐狸精还想让我什么样子?你给我起开!今天我要不把那狐狸精扒一层皮,我就不姓柳!” 她振臂一挥,身后的仆妇们就想要推开张仲谦冲到后院去。 俞婉儿俏脸一白,想也不想便进屋把沈临安拉了出来,想要从后门逃走。 无论如何,她这张脸都不能让人看到,否则她的名声就毁了。 相公一定会误会的! 同时心中非常恼怒,那个张百户未免也太没用了,家里黄脸婆都哄不好。 冷澜之的车辇缓缓经过岔路口,远远地听见小巷里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命人停下了车辇,明知故问:“发生了何事?” 倒也不算明知故问,只是不知其中细节罢了。 这两日她让人去张家附近散播消息,没多久柳氏就知道了自家相公三天两头总往一个女人那里跑的事情。 传消息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但也没有凭空栽赃,只是如实地告诉柳氏,张百户经常去的宅子里住着一对孤儿寡母,孩子约莫五六岁,是在张百户回京不久之前来到京中定居的。 种种消息串联起来,很难让人不多想。 于是柳氏就在张百户今日出门之后派了人跟踪,果然就见张百户来到了沈宅附近。 柳氏原本还将信将疑,这一下是半点疑惑都没有了,她直接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气冲冲地就带着人来捉奸了。 晓柔不知道各种细节,听到冷澜之的问题,她便下去查看情况。 沈宅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看的津津有味。 三五成群的大妈们,对着敞开的宅子指指点点。 “原来那个男人是个百户?家中已经有了妻室?” “嗨!他三天两头地往这宅子里跑,我还以为他是这家的男主人呢。” “不对,这不是之前那个混世魔王吗?他出去当了六年兵,这一回来我都不认识了。” “原来是他啊,倒也能理解,六年前他啥玩意都没有的时候就是混账,现在当了官儿能做出什么混账事都不难理解。” 院内的吵嚷还在继续。 冷澜之忽然看见沈逸之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她眯了眯眼,旋即又勾唇笑了。 沈逸之恰好在这附近当值,听说有人养外室被正妻抓了个正着,他原本还无所谓,觉得事不关己。 在手下问他要不要去管的时候,他冷漠地说:“只要不闹出大事,便不用管。” 这话刚说完,就听旁人提起了养着外室的宅子叫做“沈宅”,而养外室的人是当朝百户,他直接提剑而起,吓得手下们都是一个激灵。 他随便扯了个由头,便打算亲自过来看看。 不料却在沈宅附近看到了公主的车辇。 他心里一惊,尽力保持着面容的平静,握着剑的手却是渐渐发白:“公主怎么会在此?” 冷澜之笑吟吟道:“今日出府散心,恰好经过此处,听到巷子里有喧哗声就停下来看看热闹。”她漫不经心地问道:“驸马怎么在此?” 沈逸之所在的城防营隶属于兵部,负责保卫盛京的治安,以百户为单位,城防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管辖范围。 沈逸之是千户,掌管十方小区域。 巧的是,沈宅并不在他所管辖的范围内。 这个男人,是真的把“谨慎”发挥到了极致。 沈逸之道:“我正好在附近值勤,在杜千户到达之前,我先替他处理一下,省的出什么事。” 冷澜之意有所指:“驸马真是热心肠呢。” 恰好晓柔看完热闹回来了,看到沈逸之在此她愣了一下,眼神奇特,屈膝行礼后道:“公主,驸马,是张百户家出事了。这宅子里住着的,似乎是张百户的外室,孩子都五岁了,与张百户的嫡女同岁,但小几个月。 听说这外室是和张百户前后脚进京的,这段时日张百户没少往这边跑。” 沈逸之的脸黑了下去:“胡说!张百户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冷澜之看他一眼:“驸马怎的如此肯定?须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沈逸之沉默了一下,决定和盘托出。 他尽量做出一副平静的表情,冷漠道:“我也今天早上才知道的,那沈宅里住着的就是安儿的生母俞氏。张百户想要给我一个惊喜,便提前偷偷将她安置进了京中,准备等安儿的生辰宴结束后再将人引荐给我们。” “至于他经常往宅子里跑,则是因为俞氏的相公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感念其恩情,便代为照顾孤儿寡母。” 冷澜之不做评价:“原来如此。” 她看向晓柔:“既然是沈宅,那为何柳氏断定沈家娘子是外室?本宫曾见过柳氏几次,她不像是如此蛮不讲理之人。” 按理说,柳氏只是个从六品百户的家眷,垫着脚也见不到冷澜之的面。 但张仲谦是沈逸之的副将兼好友,冷澜之便看在沈逸之的面子上给了柳氏几分颜面。 晓柔道:“柳氏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张百户和沈家娘子正抱作一团。” “什么?!”沈逸之怒道:“不可能!”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冷澜之眸中染上了笑意,面上却是一副不解的表情:“驸马为何如此激动?” 沈逸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眼神却阴翳了下去:“我只是觉得,张百户为人正直,俞氏也是个好女子,断不可能做这种事。” 晓柔小声嘟囔:“可是,好多人都看到了,要不是因为看到俩人抱作一团的样子,柳氏也不会这么生气。” 冷澜之啧啧一声:“驸马似乎很了解沈家娘子呢。” 沈逸之心下一突。 第45章 错是两个人犯的 沈逸之几乎就要以为冷澜之已经发现了什么。 柳氏不同寻常的捉奸,公主无故出现在南街…… 这一切,都不同寻常。 他正欲说什么,另一条小巷里忽然钻出来了两个人。 定睛看去,不是此次事件的主人公之一,俞婉儿又是谁? 俞婉儿拉着沈临安,偷偷摸摸地钻出了巷子,东张西望之下看到了不远处的奢华车辇和高头大马上的沈逸之。 她面色一变,双目之中瞬间溢出了泪水,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双唇微微颤抖着,嗫嚅着想要开口,又好似是受了委屈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 倒是沈临安哒哒哒跑了过来,仰着头大声道:“父亲,有人跑到家里闹事!欺负母亲!” 沈逸之的冷汗唰地就冒出来了。 “安儿,你既已找到了生母,日后便不可再将称呼混淆掉,日后你得唤我‘养父’。” “可是……”沈临安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俞婉儿这时走了过来:“安儿,驸马说的是,你日后不可再喊错。” 她低垂着头,不肯去看那人的脸,眼泪却因为低头的动作而不受控制地垂落,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下。 沈逸之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的婉儿最是温柔体贴,便是受了委屈也鲜少表露情绪。 如今竟然当街哭了出来,可见她是真的委屈极了。 也是。 他们是最亲密的夫妻,安儿是他们的儿子。 他们本该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不论是在府中还是在外,安儿都可以黏黏糊糊地唤他一声“父亲”,唤她一声“母亲”。 如今,却只能颇为疏远地唤他“养父”。 近在咫尺的亲人,却不能相认。 世间没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 沈逸之满心怜惜。 俞婉儿眸光微闪。 她不知道这二人知不知道沈宅内发生的事情,一旦相公知道了她不小心和张百户抱做了一团,肯定会生气。 是以,她得先激起他的怜惜,如此,等他知道了那事,也才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如今看来,她的盘算成功了。 正想着,就听一道如同黄莺一般好听的声音响起:“听说沈家娘子刚刚与张百户抱在了一起,这孤男寡女白日搂抱,难不成也是本宫误会了?” 俞婉儿面色一变,沈逸之也沉下了脸。 俞婉儿一抬头就看到了沈逸之难看的脸色,她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哽咽道:“回公主,我和张百户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不知为何膝盖疼了一下,张百户在我即将摔倒的时候扶住了我罢了。 只是,张家娘子不肯听我解释……” 冷澜之“哦”了一声,刻意拉长的语调只彰显了一个意思——我不信。 “原来真的是误会啊。”冷澜之眼波流转:“那张百户三天两头往你这里跑,也是误会?” 沈逸之神色又是一变。 他虽然偶尔会托张仲谦去沈宅送东西,但频率不会太高,基本上十天半个月才会送一趟。 可晓柔打听回来的消息却透露出了另一个信息——张仲谦三天两头地往沈宅跑。 冷澜之又道:“如果本宫猜的没错的话,帮你进入侯府的人,也是张百户吧?本宫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情,才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一个女人呢?甚至不惜得罪当朝公主和平南侯。” 俞婉儿的脸色这一下是真的白了。 冷澜之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如果张仲谦每一次来都是受了沈逸之的委托,那就算是公主误会了也没什么,反正她又不用在公主的手下讨生活,沈宅住不下去了她大不了就让沈逸之再给她准备一个住处。 可偏偏,并不是。 她想着张仲谦在盛京也算有些人脉和本事,加上看出他对自己的事情很热切,便喜欢把什么事情都交给他办…… 她顿时慌了,连忙开口:“不是的,张百户没有三天两头地往我这里跑,而他之所以愿意帮我的忙也是因为……” 冷澜之摆摆手:“沈家娘子不必解释。”她淡漠道:“本宫对你的情史不感兴趣,你与张百户有关系也好,没有关系也罢,左右该着急上火的也不是本宫。 若非你是安儿的生母,本宫也懒得提点你这两句。” 又看向沈逸之:“本宫要回府了,驸马呢?想留下来帮忙吗?” 闻言,俞婉儿慌忙抬头,满脸热切地看着沈逸之。 沈逸之微微拧眉,须臾沉声道:“沈家娘子毕竟是安儿的娘,我去帮忙解释一二。” 见冷澜之投来了疑惑的眼神,他心下一突,解释道:“安儿毕竟还要生活在这里,总不能让他日日被闲言碎语惊扰。” 冷澜之勾勾唇:“驸马对沈家娘子的人品很有信心呢。” “罢了,既然驸马愿意管,便由着你吧。” 奢华的车辇轱辘辘离去,前呼后拥的队伍过了很久才彻底消失不见。 沈逸之这才惊觉,他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忽然,猫咪一般的呼唤传入了耳中:“相公……” 沈逸之低头看去,只见俞婉儿红着眼,娇俏的容颜上满是委屈:“我和张百户真的是清白的,这些时日张百户会出现在沈宅,是因为我有事求他。” 她半垂下了头,只让他看到她半张精致的脸和缓缓滑落的泪水。 “自打回京以来,相公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虽然张百户再三保证,说相公没有忘记我,可我真的很不安。毕竟,公主她那么高贵,那么美丽,跟她比起来,我就像是路边的一株小草,是那么的不起眼……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明明相公和公主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我就求着张百户,让他想办法带我去侯府。我不敢贪心,只希望能远远见相公一面,我也就知足了。” 她忽的抬起了头来:“相公,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沈逸之的怒气,倏地就散了,心里软成了一滩春水。 她只是太过想念他罢了,又算什么错呢? *** 锦绣苑。 阿香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问道:“公主,今日明明是个好机会,为何不直接让那俞婉儿身败名裂?” 冷澜之拨弄着琴弦,笑道:“让她身败名裂有何难?可犯错的又不是她一个,凭什么只惩戒她一个人,倒让男人顺理成章地隐身呢?” 她故意设计了今日这一出,单纯只是看张仲谦不顺眼罢了。 她很清楚,若是今日她想借由此时将俞婉儿除掉,沈逸之便是再怎么心疼、生气,也不会真的忤逆她。 说到底,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只有他自己和平南侯府罢了。 错是两个人犯的,只惩罚一个女人有什么意思? 第46章 她绝不原谅 “驸马也真是的,为什么要替那沈家娘子作保啊?他和沈家娘子又不熟!”晓柔一面为冷澜之摘下发髻上的钗环,一面气哼哼道。 原来在冷澜之走后,沈逸之就去了沈宅。 彼时,柳氏一行人险些将张百户给生吞了,柳氏更是气的对着张百户又抓又挠。 张百户一气之下用力推了柳氏一把,要不是柳氏的陪嫁丫鬟反应够快,柳氏就要摔倒在地了。 陪着柳氏去捉奸的不只有张家的族人,还有柳家的族人。 在张百户动手的瞬间,众人有了一瞬间的静默。 反应过来后,柳家的人气的脸都绿了,就准备暴揍张百户。 沈逸之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沈逸之出现后,当场作保,说沈临安的娘不可能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还说张百户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才偷偷将人藏起来并加以照顾的,就等着沈临安的生辰宴结束之后,将人引荐给他。 只是没想到生辰宴上会发生那么多事,更没想到大家会因为那些事而误会了沈家娘子的为人。 沈逸之长了一张灿若莲花的不烂之色,他若是想要哄人,那话术一套一套的。 张家的族人于是就相信了他的话,当场和沈家娘子道了歉。 柳家的人原本也打算息事宁人,柳氏却不干了,她当场表示,现在已经不是张百户有没有养外室的问题,而是张百户对她动手的问题。 她绝不原谅。 然后就带着五岁的女儿、揣着一个月的孕肚回了娘家。 现在张家乱成了一锅粥。 据说张父气的险些对张百户动了家法,最后在张母的哀求之下只能作罢。 不过虽然没有动手,却是罚张百户在院子里跪了好几个时辰。 晓柔又不解恨地磨着牙:“那等拎不清的男人,光是罚他跪着真是太便宜他了!” 冷澜之抬眸看着阴沉沉的天幕,淡淡道:“跪不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后,天空下起了漂泊大雨,阿兰传来了消息,张家那边果然开始心疼儿子,让张百户起来了。 不多时,阿青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柳氏回去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生闷气,结果越想越气,动了胎气,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冷澜之捏了捏眉心,眸中一片阴翳。 忽然,贺芊芊抱着枕头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公主。” 小姑娘穿着浅粉色的睡裙,刚刚沐浴过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嗯?怎么还不睡?” 小姑娘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纸:“这是今日玥儿为公主画的画。” 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将画拿了出来,但没敢凑上前。 想给,又有点儿纠结的样子。 晓柔接过画递给了冷澜之,二人便明白了小姑娘为何纠结。 这是一副很抽象的话,勉强可以看出画中有一个女子。 女子像是呆在了一间屋子里,身体周遭都画着黑乎乎的东西。 饶是冷澜之也擅长丹青,却也看不出那一堆东西是什么。 晓柔替她问出了疑问:“五小姐,这画中的女子是谁?公主吗?” 贺芊芊眼睛一亮:“是呀是呀!晓柔姑姑能看出来吗?太好了!” 晓柔轻咳一声,表情奇特。 冷澜之也忍不住失笑。 这不是能不能看出来的问题,而是太好猜的问题。 若画中的女子是别人,也别有必要送给她。 冷澜之接过了那副“画”,指着上面那一片黑乎乎的东西:“那这些是什么?” “是元宝!” 贺芊芊提着裙子小跑到冷澜之身侧,指着“她”身边那一个个看不出面目却是连成了片的东西解释道:“这些都是元宝!金元宝!银元宝!” 冷澜之失笑:“我要这么多元宝做什么?” “因为元宝是世间最好的东西呀!”贺芊芊眼睛亮晶晶的:“钱能买到所有的东西,而一锭元宝就是好多好多钱!我们希望公主永远都有好多好多元宝!” 冷澜之看着小姑娘太过明亮的眼睛沉默了一下,又指着画中的“她”脚下的圆形黑团:“那这又是?” “是月亮!”贺芊芊解释道:“我娘说过,月亮是世间最美最圣洁的东西,满月是最好的月亮。我们希望,公主能够站在圆圆的月亮之上,身边有花不完的元宝,那公主一定非常幸福快乐。” 冷澜之的心,倏地颤动了一下。 分明是饱含幸福寓意的祝福,她却听得眼眶发酸。 冷澜之将画收了起来,摸了摸小姑娘柔软顺滑的头发:“你们的祝福我收下了,去睡吧。” 晓柔喊来了瑜儿。 瑜儿是冷澜之调给贺芊芊的婢女,专门负责照顾贺芊芊。 回到房间,贺芊芊不解地问道:“瑜儿姑姑,为何公主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是因为那副画太丑了吗?” 瑜儿心思单纯,笑道:“奴婢觉得公主很开心呢。” “是吗?”贺芊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她总觉得公主那个笑看着好像很难过。 瑜儿想了想,不确定道:“可能是因为三公子把公主画在了月亮之上?” 贺芊芊不解:“月亮上不好吗?” 瑜儿“嗯”了一声:“月亮很好,但月亮上没有别人了呀。公主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月亮上,就算身边有再多的元宝,那也没有地方花呀。” 贺芊芊的眼睛越睁越大,瑜儿最后一个字说完,她也沮丧的不行:“我太笨了!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冷澜之回到房间,没忍住又打开那副画看了看,唇畔勾起了浅淡的笑意。 “晓柔。” “公主,明日我便让人将这幅画裱起来。” 冷澜之“嗯”了一声,淡淡道:“请个御医去柳家看看,尽可能保住柳氏的孩子。” “是。” 柳氏的孩子终于还是保住了,只是柳氏在生上一胎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会儿又险些小产,情况非常不妙,御医建议她在三个月之前都尽可能卧床休息,并且千万不能动气。 之前柳氏的情况不明朗,柳家的人一心扑在如何保住孩子上,没心思去找张家的麻烦。 这会儿孩子保住了,柳家的人终于腾出了心思,柳家大哥和小弟当晚就抄着家伙去了张府。 张仲谦跪了好几个时辰,两条腿动都动不利索,是以虽然柳家大哥和小弟的功夫不如他,却也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张家气的想报官。 柳家小弟啐了一口唾沫,冷笑:“御医说了,我姐姐如今胎像不稳,三个月之内都不能动气。你们要不想要孙子了,就尽管让官府来。” 他一脸狠厉:“不过你们最好想清楚了,有没有能力关我们一辈子!若我姐姐的孩子保不住,我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砸了这破张府!” 就在张家郁闷的不行的时候,听到消息的沈逸之闻讯而来。 第47章 让沈临安滴血验亲 沈逸之原本以为这件事在白天的事情就画上了终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看着气愤不已的柳家两兄弟,他实在没有办法公事公办地将他们扔到牢里去,只能沉着脸说了一声:“为你们的外甥积点德吧,何况你们打的是你们的姊妹的夫婿,那个孩子的父亲,若真把他打坏了,心疼的是你们的姊妹。” 柳家兄弟余怒未消,但到底没再打下去。 虽然驸马的话听着让人觉得心头不爽,却也是事实。 盛国虽不似别的朝代那般苛待女子,可在婚姻之事上还是有诸多限制的。 女子想要和离,并不容易。 和离之后如何度日,也是问题。 虽然他们都不介意让姊妹回家住,可周遭的流言蜚语姊妹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两兄弟对沈逸之抱了抱拳,便告辞离开了。 今日之事他们算是给了驸马一个面子,但到底是对驸马喜欢不上来。 尤其是想想公主做了什么,再想想驸马做了什么…… 对驸马的感官就更是复杂。 沈逸之回府后,赵氏就派人把他叫了过来,询问坊间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不只是昨日沈逸之和俞婉儿一起出现在僻静小路上的事情,还有今日俞婉儿和张仲谦搂搂抱抱的事情,问完她一脸忧虑:“这俞婉儿一看就不像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你确定安儿是你的孩子吗?” 也不怪赵氏会有着神来一笔的想象,实在是张仲谦和俞婉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好事甚至将他们的事情编排成了打油诗,如今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 便是赵氏这么不通文墨的文盲,也听出了这首诗有多露骨。 她不能不乱想啊!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当娘的却是很清楚的,俞婉儿在边境上的时候,可是三天两头往军营里跑。 而负责把她带到儿子身边的,就是张仲谦! 这不就是那个什么,监守自盗吗? 沈逸之捏了捏眉心:“娘,您想多了,安儿是我的孩子,不可能有错的。” 婉儿怀孕之前的一个多月,张仲谦还因为他是个新兵蛋子、没有任何功绩的原因而在底层当大头兵呢,连军营都出不去,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接触婉儿。 后来婉儿虽然偶尔也会来军营看他,也的确是张仲谦负责将人带过来的,可时间太短了,也来不及做什么。 不对! 他在想什么? 婉儿是他心爱之人,她冰清玉洁。 而仲谦是他的多年好友,和他肝胆相照。 他们绝对不可能背叛他! 他险些被娘带歪了。 不对,娘怎么可能想到这一点? 他的目光里满是怀疑:“是不是公主跟你说了什么?” 提起公主,赵氏心里更加窝火:“她现在连请安都不给我请了,我要是不去锦绣苑还见不到她这个儿媳妇儿,哪有机会听她说什么?” 沈逸之又将怀疑的目光看向四周。 公主要想对娘“说”什么,何必非得亲自开口? 只需要找几个传声筒就行了。 以公主的能力,不要太容易。 赵氏心里烦,语气也有些不耐:“我知道你不喜欢公主,我也不喜欢她,但你也别什么屎盆子都往人家头上扣,那俩人的事情闹得所有人都知道的了,你还想堵上我的耳朵不成?? 他们既然敢做出来,就别怕人说。” “娘……”沈逸之皱眉。 赵氏打断他:“我知道你的心思都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我也不想跟你吵,左右不管你多喜欢她,她也别想名正言顺地进咱们侯府的门。 你明天把安儿带过来,跟他做个滴血验亲。” “娘!?”沈逸之一直平静的面容终于破功了。 赵氏沉声道:“你相信那俞婉儿,我却不信!你也别跟我摆出这幅样子,我告诉你,那女人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纯洁柔弱!”她冷笑一声:“她要是真是为了安儿着想,就不会来生辰宴捣乱,更不会跟一个外男在自家的院子里私会。 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心机女,我是绝对不会让她进侯府的大门的!” 沈逸之离开的时候,脚步无比沉重。 他原本以为娘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娘竟然真的打算滴血验亲。 安儿真的是他的儿子啊。 若是让婉儿知道了,婉儿该有多伤心? 她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婉儿知道! 这样想着,他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这两日,他寻个理由将安儿带来侯府,再悄悄取了安儿的血验了亲。 如此一来,娘亲能够安心,而婉儿也不会知晓认亲之事。 冷澜之原本已经要睡下了,阿香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间里,这些时日她早已经习惯了锦邢卫们神出鬼没的出现和消失方式,是以并不慌张,只是疑惑道:“怎么了?” 阿香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奇特之色:“公主,夫人想要给小公子和驸马滴血验亲。” 饶是冷澜之已经练就出了波澜不惊的本领,这会儿也惊了:“为何?” 前世根本没有这一茬。 不对,前世有没有这一茬她并不清楚,毕竟在同一段时间里,她甚至都不知道俞婉儿的存在。 阿香于是将赵氏和沈逸之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其实沈逸之经历了六年的战场厮杀,对于危险的感知力比一般人要敏锐的多,是以阿香他们并不敢近距离监督。 多亏了赵氏的大嗓门,才让躲在外面的锦邢卫听清楚了母子二人的计划。 冷澜之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胸前的墨发,眸中划过了一抹精光:“继续盯着,打探清楚他们滴血验亲的具体时间。” 或许,是时候摆脱这令人作呕的平南侯府了。 经过这个插曲,她睡意全无,干脆来到了床边,拨动起了琴弦。 冷澜之的心绪有些烦乱,她早已厌恶了平南侯府每一张虚伪的脸,却一时间无法挣脱。 想到赵氏滴血验亲的计划,她觉得自己终于看见曙光了。 可,滴血认亲的日子一天不到,她就始终无法将心吞在肚子里。 于是,她的心情便不停地在烦乱和开朗之间轮转。 沈逸之也很心烦,睡不着之下,他就打算到处走走。 走着走着,就被那琴声吸引了。 第48章 娥皇女英他都要 闻琴知音。 沈逸之便是个中高手,自然能听出这琴音里的心境。 他很惊讶。 他认识的公主,尊贵、奢华,也素有才名,甚至她的才名并不比他的差。 当年他们二人还未相识时,便有好事者将他们二人凑做了一对,说才子才女成佳话。 只是,他从未亲眼见识过她的才能,便一直觉得是世人为了讨尊贵无双的伽罗公主欢心,才赠与了她这无双的美名。 后来得知了她的才女之名是从谢夫人的口中传出的之后,这样的想法便越发坚定了。 毕竟,谢夫人可是伽罗公主的老师。 公主的六艺都是出自谢夫人之手。 可今日,听着那看似杂乱却完美地契合着心境的琴音,他却动摇了。 她的琴技,竟是比他还要好。 而他从她的琴音里听出了她的愁绪。 一种,悲喜交加的愁绪。 喜他能理解,可愁从何来呢? 她是尊贵无双的伽罗公主,皇帝皇后都宠爱她,太子和几位皇子之间不管怎样争得头破血流,对这个姊妹也是极其疼爱维护的。 她已经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子了,有什么可愁的? 莫非,是为了他? 似乎,也只剩下了这一种可能性。 想到这里他便豁然开朗。 是啊,她爱慕他,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当年才子才女的佳话对他没有造成太大的触动,却让情窦初开的少女动了心思。 身份尊贵的少女微服私访,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带着好奇的目光暗中观察他,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殊不知他自小习武,而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从没学过隐藏情绪与目光,她的目光那么直白炙热,他想装作感觉不到都不行。 于是,他便故意弄掉了自己玉佩,趁着捡玉佩的空档猝不及防地回头。 少女没防备他的动作,于是,他直直地撞进了一双清澈懵懂的眸里。 回忆起那遥远的初遇,沈逸之按了按眉心,缓缓走到了锦绣苑前的一片阴影中。 二楼的护栏后,沐浴在月光下的女子美的好似月宫上的仙子。 一串串美妙的琴音自她的指尖缓缓流出,她已经长开的绝美面容上再也不见当年的青涩懵懂,只余与月色一般清冷的平静神秘。 他唇角的弧度向下压了压,倏地转身。 第二天一大早,锦绣苑还未传膳,互有婢女走了进来通秉:“公主,驸马来了。” 冷澜之正在挑选合适的耳环,闻言手一顿:“驸马?他可说有什么事?” 婢女摇头:“驸马并未说明,只是命奴婢进来通传。” 冷澜之挥手让婢女退下。 她今日不用出门,本不想刻意梳妆,但沈逸之来了,她就不能再以居家的姿态出现了。 想着,她挑了一串半尺长的银丝流苏耳坠,穿着华丽又不失舒适的罗裙,扶着晓柔的手款款走出。 沈逸之听见动静转过了身,只见,一袭红色罗群的女子仿佛踏着晨露而来。 轻薄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翩跹舞动,好似翩翩蝴蝶。 她越来越美了。 忽的,他撞进了一双平静冷冽的眸里。 沈逸之忽然心口一滞。 不该是这样的。 那双眸不该是这样的。 它们在看到他的时候,会绽放出笑意,会满眼都是他,会紧紧追随他。 而不是如同此时这般,平静中透着一丝不耐。 不耐? 是的,不耐。 冷澜之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这人开口,她蹙眉:“这一大清早的,驸马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说刚才沈逸之还怀疑自己是看错了,错把别的情绪当成了不耐烦,那此时他再也没有了侥幸的心理。 她虽然只是稀松平常的问话,可字里行间却都是敷衍。 沈逸之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头有些酸,有些胀,还有些慌…… 见他还是不说话,冷澜之拧起了眉:“驸马?” 这人该不会,是想让她去劝赵氏吧? 不可能,他不是这种蠢人。 那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又有什么阴谋? 一想到这人又不知道在算计自己什么,冷澜之心头就戾气横生。 听着她不耐烦的话语,沈逸之终于回过了神来,他沉声道:“无事,只是想请公主去饭厅用饭。” 冷澜之:“?” 她一脸莫名。 沈逸之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转念一想,他是来求和的,态度要真诚,便又看了回去,解释道:“我没有回来之前公主一直都是在饭厅用饭的,我一回来公主反而不去了,若是传出去,外人难免乱嚼口舌,说你我夫妻不和……” 冷澜之轻笑一声:“这算什么乱嚼口舌,你我夫妻,不本来就是不和吗?” 沈逸之:“……” 这话没法儿接。 过来哄她,是他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他其实不爱哄人,六年前的时候他也不曾说过花言巧语,而是打压和暗示居多,只有在她因为看不到希望而萌生退意的时候,他才会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诱的她继续深入。 大婚后的这六年,他更是没有动过哄人的心思,都是婉儿在柔情蜜意地哄着他、纵着他。 这么一想的,当初的感觉便回来了。 他轻叹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公主,别闹了。我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定改。 只是,事关你的名声,传出去不好。” 当初执意要下嫁的是她。 不想搬离平南侯府的是她。 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孝敬公婆的也是她。 如今她每日晨昏定省都不去也就算了,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露面,着实是说不过去。 冷澜之沉默了一下。 想到过两日要上演的滴血验亲的戏码,她心头的兴奋便盖过了看到讨厌之人的烦躁,应声道:“本宫知道了。” 沈逸之微微一笑。 她昨日,果然是为了他。 这不,他递了一把梯子,她扭捏了两下也就下来了。 这么看,公主也没有想象中的讨厌。 或许…… 他可以试着和她相处,和她做真夫妻。 他又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允许他纳妾的话。 待到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合盘托出。 她如此温柔贤惠,一定能体谅他的。 娥皇女英,他都要。 第49章 是时候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沈逸之每天都会过来找冷澜之去饭厅,中午不当值的时候,他也会回府。 赵氏心里藏着事儿,在饭桌上消停了不少,没有再阴阳怪气地找冷澜之的麻烦。 不仅不找麻烦,还当面撮合二人,说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也该要孩子了,否则将来冷澜之年纪大了,生孩子会有风险不说,生产完之后身子骨也不好恢复。 若是过去,沈逸之肯定会想办法推脱,这会儿他却乖顺地应承了下来,然后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冷澜之。 冷澜之:“……” 每到这时她都会当成了耳旁风,他们若是想旧事重提,她就会岔开话题。 每到夜晚,她都会早早命人关门。 那一盏象征着侍寝的宫灯,从来没有亮起过。 这一日,阿香传来了好消息。 沈逸之——要行动了! 冷澜之原本以为,他会偷偷摸摸去沈宅,不料这天一大早,他在来找她去饭厅的时候开口道:“公主,这几日娘十分思念安儿,我想将安儿接过来玩一天,你看如何?” 冷澜之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竟然学会跟自己商量事情了。 要知道,不论是六年前还是前世她生命终结之前,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跟她商量,就只会仗着她爱他而不断地给她一些提示,让她为了得到他的心而奉上他想要的东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便将安儿接回来吧,左右你早已认了他当养子,接回来也不算不合规矩。只要他娘同意就好。” 她对这事没什么所谓,反正沈临安这辈子都别想做平南侯府的嫡子了,至于是养子还是庶子,她都不在乎。 左右以那孩子的心性,除非沈逸之将所有的精力都灌注到他的身上,否则他是不可能会有出息的。 最年轻的天才状元? 这一世或许也会出现这么一个妖孽级别的人物,但绝对不会是沈临安。 “是这样的。”沈逸之俊脸之上的轮廓似乎都变得柔和了一些,他微笑着道:“我想将安儿带过来,可我毕竟是男子,而沈宅之中又没有男主人。 若是我贸贸然造访,定然会给沈家娘子带来麻烦,于她名节有碍。” 冷澜之眼眸微眯。 这是打算,让她去? 一旦她或者是她的人出现在沈宅,在旁人的眼中,就等于是伽罗公主带走了沈临安。 再加上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收嫡子”事件,世人便会以为,她对沈临安还有母子情意。 届时,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那母子二人都可以打着她的幌子讨生活,沈宅附近的人定然不敢再乱嚼舌根。 更有甚者,沈逸之会利用这一次的事情,强迫她重新认回沈临安。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沈临安的“养父”,那么不管她承不承认,她在名义上都是沈临安的养母。 区别就在于,她有没有公开承认这个身份。 想通了这些,冷澜之的心中便直犯恶心。 这个男人,当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算计她的机会! 心头恼怒不已,她面上却是不显,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可是,让婆母去不是更好吗?” 沈逸之笑容微微一僵:“你是安儿的养母……” 冷澜之打断了他:“可是安儿与我并不亲近,若是我或者是我的人去了,他见到我一害怕,保不齐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这种情况,过去发生了好多次。 届时,沈家娘子定会认为我亏待了安儿,从而对你、对平南侯府心生怨怼。 他们住的那个地方你也看到了,院子很小,任何一点争吵都能惊动街坊四邻,而被街坊四邻听去了,指不定会编排出些什么谣言来。” 她叹了口气:“驸马,还是让婆母去吧,更加稳妥一些。” 沈逸之还想说什么,冷澜之却是岔开了话题。 薄唇紧抿着,沈逸之不时侧目,用眼角余光打量女子的神色。 却见她眼角眉梢皆是坦然的笑意。 他心头的不安,终于驱散了一些。 这两日他极尽温柔之能,虽为言明,但字里行间皆是相同的意思——他愿意与她圆房。 若是六年前,她必定早就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点起宫灯了。 可如今的她,面对他的隐晦提醒却是无动于衷。 难道是,她没有听懂? 难道要他直接说明? 可,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可像个女人一样去主动开口求侍寝? 他的眸底,一片阴翳。 冷澜之不想听赵氏的催生言论,也担心沈逸之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说到侍寝的事情上来,她暂时还不想和他们正面撕破脸皮,便借口没胃口提前离开了饭厅。 “儿啊,你到底怎么回事?”赵氏不满道:“怎么这么多天了,你们还没有圆房?” 她最近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与其指望着冷澜之收下沈临安,还不如指望她生下个嫡亲的孩子。 这个孩子,不但是平南侯府的嫡亲血脉,身上还流淌着一半的皇室血脉。 有了这个孩子,平南侯府何愁不能壮大? 可是过了这么多天,她的宝贝儿子始终没有踏进锦绣苑,真是急死她了! 沈逸之也很无奈,可事关自尊,他也不能说公主不召见他他就不能主动进入公主的院子,只能闷声道:“我心里有数,娘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赵氏一拍桌子:“你今年都二十三了!别人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少说也有两三个孩子了,你才只有安儿一个!而且,还不能确定安儿是不是你的种!” “娘!”沈逸之沉下了脸:“安儿是我的儿子,不可能有错。” “你!”赵氏气结。 只是沈逸之此时的脸色非常难看,赵氏不敢将儿子逼得太过,生怕他一不高兴又跑出去好几年,只能压下了火气。 母子两个不欢而散。 沈逸之走后,赵氏越想越气:“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别人家的儿媳妇儿乖的跟小狗似的,我家这两个怎么都这么气人!” 她磨了磨牙:“这个亲,还非验不可了!” 不多时,她就带着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平南侯府。 赵氏前脚刚走,冷澜之便对晓柔吩咐道:“去请秀衣坊的夏娘子过来。” 是时候离开这恶心的平南侯府了。 第50章 平妻 冷澜之手腕悬空,眼睛看着空白的宣纸,上好的毛笔笔尖落下了大滴的墨汁,弄脏了宣纸。 好在上面本就洁白一片,没有字迹或画作。 “公主,累了吧?吃点东西吧?”晓柔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是冰凉可口的甜汤。 冷澜之放下笔,没什么胃口:“放下吧。” 夏娘子已经来了一会儿了,赵氏却还没有回来。 莫非,赵氏打算在外面直接验了亲? 正想着,阿兰回来了:“公主,夫人回来了,不过……” “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没到沈宅,在半路上遇到了回来的姑奶奶。” 冷澜之一愣,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的这段时间,沈逸之的妹妹沈兰儿回来了。 沈兰儿比沈逸之小一岁,却比沈逸之早了两年成亲。 当时老平南侯还健在,平南侯府还没有没落,是以沈兰儿的婆家还算不错,虽然是京外的官员,却是手握实权的三品知州牧,而且管辖之地乃是十分富庶的锦州。 沈兰儿嫁的是锦州知州牧方舟的大公子。 平南侯虽没有实权,却是实打实的二品侯爵,还是京官,按照当时的情势来讲,是方大公子高攀了。 是以刚成亲的时候,沈兰儿和方大公子也着实是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好日子。 然而没过多久老侯爷就病逝了,老夫人也因为忧思成疾而追随老侯爷去了,平南侯府便没落了。 自那以后,方大公子便开始放飞自我,每日里不是流连青楼妓馆,便是热衷于往家里带小妾。 沈兰儿一开始反应非常激烈,轻则动辄打骂那些小妾,重则直接与方大公子大打出手。 虽说她的行为在这时代算的是出格了,但那时有老侯爷撑腰,倒也相安无事。 后来老侯爷和老夫人相继过世,平南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方大公子便再也不忍着沈兰儿,方家主母也狠狠整治了这个儿媳妇儿一番,自此沈兰儿便老实了。 只是后来,冷澜之下嫁平南侯府,沈兰儿一跃变成了当朝伽罗公主的小姑子,那沈家再度被沈兰儿压了一头。 这几年来,方大公子老实了不少,府中虽然还有几个妾氏和孩子,但都是在老侯爷过世那一年里纳的、生的,之后便没敢再乱来。 而这次沈兰儿之所以气的跑回了盛京,当然是因为方大公子又犯事儿了。 这方大公子别的本事没有,拈花惹草的本事倒是不小,不久前勾搭上了路过锦州的定国大将军府的庶女。 虽说是侍女,可定国大将军乃是当朝一品武将,地位比平南侯府高多了。 方大公子当即就决定,要娶这位庶女做平妻。 沈兰儿自然不可能同意,和方家的人大吵了一架就跑回了盛京。 上一世的时候,沈兰儿是直接跑回了平南侯府,当时沈临安还在府中,和这个姑姑相处的非常愉快,而对冷澜之这个公主养母,二人却是一致的不喜。 这段时间冷澜之忙着抓沈逸之的把柄,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被沈兰儿这么一打岔,赵氏自然没了滴血验亲的心思,决定先把女儿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不多时,新月苑就有下人过来传话,说是夫人有请。 冷澜之明白是为了沈兰儿的事情,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去了新月苑。 她到的时候,平南侯、沈逸之都已经回来了,一家子正围着沈兰儿。 这位沈家大姑奶奶此时哭的梨花带雨,一面哭一面骂:“这个混账东西,我嫁给他这么多年,给他生儿育女,给他操持家务,里里外外都处理的漂漂亮亮! 我平南侯府乃是二等侯爵,他爹不过一个三品知州牧,这些年要不是有我平南侯府暗中帮忙,他们一家能在锦州一呆那么多年?他不思感激就算了,竟然还敢起外心! 平妻?亏他想得出来!” 盛国的官员,三年一审核,若是功绩达标了,便可以升官;若是无功无过,便会留任查看;若是功绩不够或者是在任期间所管辖的地方出了重大纰漏,轻则降职,重则罢黜或者丢了性命…… 像锦州这种油水充足的地方,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往里面钻。 当年方舟之所以能够拿下这个油水充足的肥缺,倒不是因为他的政绩有多漂亮,而是因为他当年有位在宫里做嫔的堂姐。 不过没过多久,那位方嫔就因为犯了错而被贬了位份,自此失宠,查无此人。 没有了宫里的助力,方家自然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直到后来搭上平南侯府,又通过平南侯府搭上了冷澜之这个伽罗公主。 只是,沈兰儿潜意识里没把自己的公主嫂子当成一回事,也不觉得她公公能坐稳锦州知州牧的位子是因为公主嫂子,言语间将功劳全都拦在了平南侯府的身上。 冷澜之安静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公主,你来的正好。”见冷澜之来了,赵氏怒气冲冲地命令道:“那方家实在过分,你快让皇上治他们的罪!” 冷澜之挑眉。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把冷澜之逗笑了:“婆母觉得,本宫该以什么立场去管?” 便是皇帝都不能轻易出手干涉朝臣的家事,何况是她? “你那是什么态度?” 沈兰儿看到冷澜之脸上的笑容,气的都忘了哭:“你是在笑话我吗?你凭什么笑话我?” 冷澜之收敛了笑容,神色也淡了下来。 仔细想来,平南侯府的每一个人对她的尊敬都是流于表面的,这沈兰儿更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她前世……当真被恋爱糊住了脑子。 沈兰儿从心底里对冷澜之没有多少尊敬之情。 她对冷澜之的印象还停留在出嫁之前。 那时的冷澜之就是个喜欢追着她哥哥跑的恋爱脑,虽然穿着世间最奢华的裙子,戴着世间难得一见的珠宝首饰,可她的身上没有半分公主的架子。 不知出于何种隐秘的心思,沈兰儿面对这个公主的时候,一直都把自己放在了更高的位置上。 你爱慕我哥哥是吧? 那就必须要对我这个妹妹好! 否则,我绝对不会让我哥哥娶你进门! 而那时的冷澜之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她便纵容了沈兰儿一次又一次的不敬。 而沈兰儿在她的默许下,态度也越来越过分。 第51章 他爱等,就叫他等着吧 啪! 一杯茶盏砸到了沈兰儿的脚边,茶盏里没有茶水,飞溅的碎片四散间,有不少都砸到了沈兰儿的裙摆上。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凤眸冷漠地看着沈兰儿。 “啊!!”沈兰儿尖叫一声:“你怎么敢!?” “本宫乃堂堂当朝一品伽罗公主,便是你公公见到本宫,都要跪下行礼。你算什么东西,敢指着本宫的鼻子骂?!” 冷澜之面无表情:“于私,你忤逆长嫂,目无尊长;于公,你顶撞当朝一品公主,以下犯上。怎么敢?这个问题,该是本宫问你才是。” 成亲六年,这是冷澜之第一次搬出公主的身份。 平南侯府众人被她的气势吓到了。 沈兰儿反应过后来后尖叫一声:“娘!哥!你们看她!” 赵氏安抚着气的想要发疯的女儿,一脸责怪都看着冷澜之:“公主,我们喊你过来是希望你能帮忙解决事情的!不是让你来添乱的!” 又将轻轻拍着沈兰儿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兰儿你消消气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沈兰儿不依不饶:“我不管!她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冷澜之胸腔之中再次鼓荡起了疯狂的情绪:“你想让我给你一个说法是吧?” 太过澎湃的情绪之下,她连“本宫”都忘了自称,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兰儿。 “没错!”沈兰儿一扬眉,端的是桀骜非常。 阮锦宁轻笑一声:“本宫进宫求父皇做主,直接成全了方大公子的婚事,怎么样?” “什么?!”沈兰儿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极了。 两只眼睛因为不可置信而瞪得大大的,其中涌动起了无尽的怒火。 冷澜之笑的更开心了:“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明知道本宫有帮你的能力,却做出一副天王老子的气派。”她笑容微敛,凤眸微眯间,睥睨之意尽显:“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起身,她一拂广袖,转身离去。 沈兰儿就像是被掐断了脖子一样,声音都发不出了。 冷澜之所展现出的霸气,是她从来没有见识过的。 直到现在,她才有有了一个深刻的概念——冷澜之是公主。 是高贵无双、是就连她的公公见了都要恭敬叩拜的伽罗公主。 一瞬间,沈兰儿就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一样,呆呆的不知道作何反应。 沈逸之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娘,看好小妹。” 公主今日虽然有些过分,但也怪小妹没有分寸。 他得跟过去看看才行。 冷澜之回到锦绣苑的时候,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 不过听闻沈逸之在外面等着,她并没开口让他进来。 外面的日头有些毒,冷澜之忽然想起,前世她偶尔会亲自下厨给他做些糕点、甜汤,他每日外出回来都会钻进书房,她便拎着汤点在外面等着。 不论是严寒还是酷暑,他不许她进书房,她便乖乖地听了。 而今…… “驸马喜欢等,便叫他等吧。” 于是,沈逸之便从清晨一直等到了中午。 又从中午等到了晚上。 期间,贺芊芊下了学归来,看到杵在院子里的沈逸之,投来了惊奇的目光。 想了想,小姑娘噔噔噔跑到了已经来到一棵大树下纳凉的沈逸之的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见过驸马!” 沈逸之:“……”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沈临安。 安儿也很机灵。 比这小姑娘更机灵。 冷澜之不去培养沈临安而栽培这么个小姑娘,是她的损失。 他想。 一直到锦绣阁内熄了灯,冷澜之也没有传唤沈逸之。 而沈逸之……也没敢硬闯。 成亲六年,他今日头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迎娶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是掌控着权柄的公主。 是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够决定一个政绩不佳的三品大员能否继续留任在富得流油的上郡的——特权阶级。 而他也终于想起来,六年前的自己,正是为了她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才下定了决心引诱她、与她成亲的。 是什么时候忘记了这份初心的呢? 他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每一次默念“公主”这个词,他的心中都会升起浓浓的自我厌弃的情绪。 于是不知道从哪一日起,他便丢掉了初心,每次看到他,她都忍不住想要皱眉,都需要做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能够不让自己掉头走掉。 于是后来,在遇到温柔小依的娇儿的时候,他才会沦陷…… 而今日公主的一通火气,让他陡然间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想起了他的志向与抱负,想起了自己的忍辱负重…… 他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明明只差一步了,怎么就放松了戒备?怎么就退却了呢? 第二日下了朝,沈逸之又来了。 第三日…… 第四日。 到了第五日的时候,冷澜之终于松了口,让他进得锦绣苑。 这是沈逸之第二次进入锦绣苑。 确切的说,是大婚之后第二次进入锦绣苑。 第一次,便是不久前沈临安哭着说公主母亲欺负他的时候。 那一次他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如今存了一份心思,便发现这内里乾坤并非如同他所想的那般尽奢奢华之能,反而处处雅致。 其中的每一样装饰品都是出自于名家,价值也定然不菲,却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富贵的无法入眼。 围栏边放着一架琴,女子没有坐在琴前,而是身体端正地坐在正对着门的红木椅内。 她坐得笔直,一身不怒而威的天家气度。 沈逸之老老实实地行了礼:“公主。” “驸马等了这几日,是有什么事吗?”冷澜之明知故问。 沈逸之也晓得她是明知故问,却不得不答:“公主,小妹她日前心情不好,冲撞了您,望您海涵……” 冷澜之挑眉:“既然是她冲撞了本宫,为何不是她亲自来道歉,反而是驸马来?” 沈逸之一愣,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都已经如此放低姿态了,她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 兰儿为何不来? 还不是担心会被她刁难吗? 第52章 微末善意 “什么叫本宫为难她?本宫嫁进平南侯府六年,何时主动为难过侯府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听到冷澜之的训斥,沈逸之这才意识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面色一变,飞快低头:“是本驸马失言了。” 冷澜之面无表情。 这样的冷澜之非常陌生。 沈逸之心中又是别扭又是烦闷酸涩,两种感觉纠缠在一起,竟然让他萌生了退意。 于是,他便抱拳告辞:“公主放心,本驸马必定会让兰儿亲自过来道歉。” 冷澜之依旧没理他。 沈逸之沉着脸退下了。 走出锦绣苑后,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眼前的阁楼,与自己记忆中的二层小楼没有了半分相似之处。 在不知不觉间,它竟是变得如此陌生。 不知道沈逸之回去说了什么,当天下午沈兰儿就来了。 往日里总是将眼睛长到头顶上去的小姑子,这会儿却耐着性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了歉。 冷澜之本也没想跟这人浪费时间,见她态度还算不错,并且言辞间没什么问题,她也不管对方心里是不是真的服气,便挥手让人退下了。 “公主嫂嫂……”沈兰儿十分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见冷澜之似是消了气,她噔噔噔上得前来,央求道:“公主嫂嫂,过去都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才说了那么多混账话,做了那么多让你不高兴的事, 你放心,我日后一定改!你看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就帮帮我吧!” 哥哥跟她阐明了利害关系,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灌进了她的脑袋里,让她知晓了公主的身份有多尊贵。 她过去没有感受到公主的尊贵,是因为公主在她哥哥面前没有半点架子,连带着在侯府的所有人面前都没有架子。 是以,她虽然也知道公主的身份很高贵,却没有具体的概念。 直到这次被哥哥耳提命面……她虽然还是没有太深刻的感受,但有一点她却是记住了。 哥哥说,只要公主愿意帮她,那方大公子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娶平妻! 哥哥从来都不会骗她,所以她压下了自尊与骄傲,主动来求和了。 冷澜之心头微动。 这个沈兰儿骄纵、刁蛮,不太聪明,也常常惹她生气。 然而前世,在她被沈逸之囚禁起来之后,沈兰儿无意间发现了所谓的公主发疯的秘密,曾经为此和沈逸之吵过一架。 从那天起,冷澜之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当然,沈逸之也没有改变主意,依旧囚禁着她。 但这,也算是微末善意吧。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得了应允,沈兰儿面色一喜:“谢谢你啊公主嫂嫂!” 冷澜之:“……” “还有什么事?” “噢,没什么事,就是好奇你平时是不是这喝露水的,想留下来看看。” 冷澜之:“……” 于是接下来,这位小姑子便一直赖在锦绣苑,冷澜之说想午休了,她便乖乖离开,下午时分又兴冲冲地赶了过来,一直待到晚膳十分,才抱着冷澜之的胳膊往饭厅走。 期间,冷澜之抽了几回都没能抽回自己的手。 两人来到饭厅的时候,平南侯一家三口都愣住了,沈逸之的眼睛里也是满满的错愕。 冷澜之这会儿十分能共情他。 别说他错愕,就连她也很错愕,不明白这位小姑子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她算是怕了。 她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帮忙解决方大公子的事情,还想让小姑子多着急几天,但现在…… “陪你去太子府?” 沈兰儿不解地看着冷澜之,不明白公主嫂嫂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太子府,那是什么地方?是她能去的吗? 她忐忑,她激动。 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一日,锦州知州牧夫人来到太子府,并且与太子妃相谈甚欢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盛京。 与此同时,这消息还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回了锦州,飞进了知州牧府中。 彼时,方大公子正与自家娘亲商议平妻进府的一系列流程。 他们在就近的日子里选定了三个日子,分别是九月初八,十月十六和十月二十四。 方大公子与未来的平妻感情正浓,巴不得早点让新妇进门,便决定了九月初八这个日子。 良辰吉日商定好了,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当然,这日子是他们单方面决定的,事实上,双方还没有交换过生辰八字,只是两家都有了想法而已,事情还没搬到明面上来。 方大公子已经决定了,他们这边选定了日子,便去女方家提亲。 想到很快就能娶到心上人,方大公子心花怒放,只觉得门外匆匆走来的中年男人都格外英俊。 等等…… 那个格外英俊的人,不是他的亲爹又是谁? 以为方知州是来跟着一起商议婚事的,方大公子笑着迎了上去:“爹,这种事情我和娘来就行了……” “来什么来?”方知州大怒:“打消这个念头吧!这个亲,结不了!” 方大公子不解:“为何?莫不是杜将军那边发了话?” 虽说杜大将军是一品武将,品阶比方知州要高,而且还是京官。 但当朝重文轻武,除了在战时武将的权利会大一些,平时时候武将的地位是比不上文臣的。 而方大公子要娶的也不是杜大将军的嫡女,而是庶女。 按理说,身份上应该不是问题。 “与杜将军无关,是你的好媳妇儿!”方知州的脸色很不好看。 方大公子面色一沉:“她又干了什么混账事?” 这些年,沈兰儿不断阻挠他纳妾,他早就后悔死了娶这个女人进门! 当年娶她,是看中了老侯爷的身份和平南侯府的地位。 没想到那老侯爷是个短命的,他们成婚没多久老侯爷就归了西,侯爷夫人也跟着去了,平南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他本想找个由头休妻另娶,结果那女人运气好,竟然怀了孕,还生下了男婴,这让他犹豫不已。 这一犹豫,侯府便跟伽罗公主搭上了线,于是休妻的计划只能无限搁置。 本来嘛,以平南侯府与伽罗公主的关系,方大公子也没有胆子搞个平妻回家。 可偏偏沈兰儿是个蠢的,这六年来一直都没和伽罗公主打好关系。 加上那杜大将军庶女的美色诱惑以及杜大将军的权势诱惑…… 种种原因叠加起来,就有了这平妻之事。 第53章 婆家垮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方大公子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炸了毛:“我一定要娶!” 方知州怒了:“混账!你想害死我们方家吗?先不说你媳妇儿如今搭上了太子妃这条线,只需太子妃到太子面前吹吹耳旁风,咱们方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 就光说伽罗公主,若是她去和圣上说点对咱们不利的话,我这个知州牧就做不下去了!” 方知州是个胆小的人,若非祖上萌荫,以他的胆量和才能,根本坐不到这个位子。 也正是因为胆小,所以他做不出功绩,只能靠着到处拉关系才能勉强保住锦州知州牧这个肥差这样子。 是以,一听说儿媳妇儿又是在公主面前得了脸,又是去了太子妃面前刷存在感,他就慌得不行。 方大公子无语地看着自家老爹:“爹,那女人又不傻,把我们家整垮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方知州一愣。 方大公子又道:“她毕竟是方家的大少奶奶,与我方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我方家落魄了,她也没有好日子过。” 方知州:“……” 好有道理。 方夫人也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从来都只听说想办法帮婆家高升的,还没听说过哪家儿媳妇儿是要将婆家带进沟里的。她便是再生气,也不会拿着自个儿相公的前程开玩笑。” 方知州还是有些迟疑:“可是伽罗公主和太子妃那里……” 方夫人冷笑:“若是她真的和公主打好了关系,那倒是还好了,老爷您也就能早日升到盛京去。” 锦州知州牧的差事再肥,也不过是个地方官儿罢了。 还是那盛京,更令人向往。 方知州一想,觉得很有道理:“嗯,没错!” 他拍了拍方大公子的肩膀:“等她回来,你定要叫她多跟公主书信往来。和公主打好关系,对我方家大有好处!” “放心吧爹。”方大公子十分自信:“那女人脾气不好,但好哄。” 一家三口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前程在朝他们招手。 这时,管家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不好了老爷!杜家来人了!” 方大公子不悦道:“瞎说什么?杜家来人是好事,哪来的不好了?” 管家苦着一张脸:“大公子,杜家是来退还东西的……” “什么?” “杜家送来了一个箱子,说是里面都是您送给杜家小姐的礼物。杜家的管事还说,他们家小姐年幼不懂事,胡乱了收了陌生人的东西,失了礼数,是以除了送还您给杜家小姐的礼物之外,还送来了赔礼。” 一个女子在什么情况下,会把收到的礼物都还回去呢? 自然是——决心和这个男子断绝关系的时候! “不!”方大公子痛心疾首。 冷澜之的确不能无缘无故地用手段去对付小姑子的夫家,那就不是给人家帮忙,而是给人家添堵了。 但。 她不能对驸马的妹夫动手,还不能动妹夫在外面的那些野花……的娘家么? 杜大将军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朝臣。 而且,他还是在天子脚底下当官。 她拉着沈兰儿去太子妃嫂嫂那里混脸熟,为的可不是吓唬方知州。 而是为了这位杜大将军。 若方大公子和沈逸之一样精明且有耐性,她或许是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 可这人实在不聪明。 事情是解决了,可沈兰儿还不想回去。 她太怀念在盛京的生活了,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想多呆一阵子。 而且,她这次可是负气离开的,若方家不来接她她就自己跑回去,那也太丢脸了。 沈家这位姑奶奶赖着不走,最郁闷的人就要属冷澜之了。 这人和沈逸之不一样,她无法态度强硬地赶人,于是乎,每天吃完早饭就被这人赖上,一直到晚上休息,这人才肯乖乖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 一开始这人还会因为担心打扰冷澜之午休而暂且告退,后来混熟了——某人单方面混熟。 混熟了之后,这人干脆就来在了锦绣苑午睡。 冷澜之:“……” “五小姐回来了?” 听到外面传出的声音,冷澜之从书卷里抬头。 贺芊芊哒哒哒地进了锦绣苑,沈兰儿听见动静,风风火火地迎了出去:“哎呦,我们的小才女回来啦?” 自打前几日看到贺芊芊以来,这位姑奶奶就喜欢的紧,得知贺芊芊在跟着当时有名的谢夫人学习之后,更是热情的让贺芊芊有些吃不消。 贺芊芊强忍着想调头跑掉的冲动,恭恭敬敬地对沈兰儿行了一礼:“沈姨。” 冷澜之虽然对小姑娘不错,却并没有收下她,是以她不算是平南侯府的人,只称沈兰儿一句“沈姨”便足以。 沈兰儿越看这小姑娘越稀罕的紧:“我怎么就没有生小丫头的命呢?小丫头粉粉嫩嫩的,多可爱,不像那俩臭小子,天天要气死我。” 贺芊芊不知如何作答。 沈兰儿也不是要她回答,让小姑娘去洗手准备吃饭,沈兰儿想起一件事,跑到冷澜之面前问道:“嫂嫂,听说我哥收的那个养子找到生母了?那如今他和咱们沈家算什么关系啊?” 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母亲和大哥,但他们的态度十分奇怪,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问急了就甩给她一句“你少管闲事”。 她虽说不太聪明,却也不算蠢得没边。 这么奇怪的反应,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所以她才跑来问冷澜之。 冷澜之闻言看了沈兰儿一眼。 只见这位沈家姑奶奶正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眸子一片澄澈,里面除了好奇没有别的情绪。 不过她毕竟是沈家的人,冷澜之并不想与之交心。 抿了口茶水,她淡淡道:“既是你大哥收的养子,你该去问他才对。” 沈兰儿:“……” 她就是因为从娘和大哥那里得不到答案,所以才会来问嫂子的啊! 到处都找不到答案,这位沈家姑奶奶于是便有了主意。 她打算自己去找答案! 盛国的民风还算开放,对女子的桎梏不如前朝那么大,只要有正当理由,女子是可以出门的。 所谓的正当理由,包括却不限于出门采买、拜亲访友、去寺庙里上香,等等。 第二天,沈兰儿便寻了个出门逛街的由头,带上了几个丫鬟、家丁,神神秘秘地出了门。 她早就打听过了,大哥的养子的生母住的地方叫沈宅,就在南街。 许久不回盛京,沈兰儿也想多逛逛,便走走停停,并不急着去沈宅打探究竟。 正停在路边的一个摊位摆弄摊子上的小玩意儿,她无意间抬头一瞥,就看到了自家大哥。 “大……” 不等沈兰儿开口打招呼,沈逸之忽然左右张望了一下,而后钻进了前方的一条巷子里。 第54章 外室暴露 沈兰儿扔下手中的小玩意儿,快步跟了上去。 这条小巷没几户人家,走到尽头后还有不少弯弯绕绕,即便沈兰儿是盛京本地的人,也差点儿被绕晕。 不过,虽然她没有迷路,却是把人给跟丢了。 “奇怪?大哥跑到这里做什么?” 沈家姑奶奶不解。 她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家大哥只有孤身一人,并未带护从,也没有带手下。 虽然心中像是百爪挠心一般的难受,可人都跟丢了,她也不可能一家一户地去敲门,问问人家见没见过她大哥,便只能放弃寻找。 她辨认了一个方位,确定从从这里穿过去就能回到主街,虽然不是她钻进来的时候的地方了,但她本来就是出来办事外加逛街的,并不着急赶路,便慢悠悠地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只听—— “爹爹,你终于来看我了!呜呜……” “对不住,这段时日公主看的紧,安儿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不好!我想奶奶,想爹爹!这里的吃食不如平南侯府丰盛,住的地方也不如侯府中舒服。两边的街坊可吵了,隔壁家是卖包子的,每天天还没亮我都会被他们剁馅儿的声音吵醒。” “安儿,苦了你了……” 沈兰儿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传出声音的院落,发现这里是一户人家的后门。 听里面的对话声,这就是沈宅了? 前门和后门不在同一条街,是以沈兰儿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来到了今日的目的地。 她对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养子侄子好奇极了。 她远嫁锦州,偶尔才会回娘家一趟,每次来都是来去匆匆,而沈临安要在皇家学苑里上学,是以他们姑侄其实并不熟悉。 她曾经远远地看到过那小孩儿,觉得就是挺普通的一孩子,搞不懂大哥和娘为何把他当成宝贝? 想了想,沈兰儿决定进去看看。 刚伸出手准备推门,就听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相公——” 沈兰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相公?! *** 发现,缠了她几日的小姑子忽然不粘人了。 据说她白天的时候出去玩了,冷澜之没特意命人盯着沈兰儿,是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和这位小姑子本来就没多大的交情,沈兰儿不来缠着,她也乐得清闲。 倒是另外一件事引起了她的兴趣。 沈逸之今日出府后,没有带护从。 而且,今日他轮休,不用上朝也不用去巡街。 从几天前开始,她便让锦邢司的人撤了回来——她怀疑沈逸之是不是发现了有人在跟踪,所以一直没敢去找俞婉儿? 果然,人撤回来没几天,沈逸之就行动了。 行动了好啊。 只要那人开始行动,就代表着她可以慢慢收网了。 是夜,冷澜之洗漱完毕,正准备休息,锦绣苑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不多时晓柔进了屋,通秉道:“公主,是姑奶奶来了。” 冷澜之觉得奇怪,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随意披了一件外衣,冷澜之来到一楼:“发生什么事了?” 沈兰儿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公主嫂嫂……” 好半晌也不见她往下说,冷澜之越发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方家又出幺蛾子了?” “没有!”沈兰儿道:“今日方家来信了,说我相公亲自来接我了,大约明日便能到。” “好事啊。”冷澜之点头:“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沈兰儿现在非常纠结。 她今日听到的秘密太劲爆了,她被震撼的根本回不过神,直到现在她还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大哥他,竟然养了外室! 那个所谓的养子,其实并不是养子,而是他和外室的私生子! 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之后,她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一个搞不好,整个平南侯府都要完蛋! 她不想让平南侯府出事,可…… 公主嫂嫂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而且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也很喜欢公主嫂嫂,实在不忍心公主嫂嫂被蒙在鼓里,被如此欺辱。 她刚知道了这个秘密的时候,就升起了想要告诉公主嫂嫂的冲动。 奈何她身旁的人不长眼,居然发出了动静,让大哥听到了,大哥当即把她带回了府并软禁了起来。 她这还是趁着下人都睡着了,偷偷翻窗跑出来的。 说或者不说,是个大问题。 看着冷澜之澄澈的目光,沈兰儿想到了她对自己的照顾,也想到了自己在方家面对那些小妾的时候的烦躁和无助,咬了咬牙便决定委婉地提醒一下。 “公主嫂嫂,我大哥……” “小妹。”熟悉的温润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沈逸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锦绣苑外,他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锦绣苑,关切地看着沈兰儿:“兰儿,你大半夜不睡就算了,怎能跑来叨扰公主?” “我……” 看到自家大哥,沈兰儿刚刚升起的那点勇气,顿时就消散一空,渣都不剩了。 沈逸之微微笑着,端的是公子人如玉:“回去休息吧,莫要惊扰了公主的圣体。” “哦。”沈兰儿不敢抬头,欲言又止地看了冷澜之一眼,匆匆屈膝一礼:“公主嫂嫂,我告退了!” 不敢等待冷澜之的反应,她飞快跑远,不多时就消失在了冷澜之的视线里。 沈逸之也抱拳一礼:“公主,兰儿不懂事,我替她赔礼了。” 冷澜之凝眉看他,摸不准这兄妹二人在干什么。 “她已经道过歉了。”她摆了摆手,打算将这人打发走,再派人去查查沈兰儿那边是什么情况:“驸马也回去吧。” 那人站着没动,俊脸之上一片温和,眸光温柔又深情。 他的视线黏在了冷澜之身上,半晌不曾移开。 冷澜之蹙眉:“驸马还有事?” 沈逸之叹了口气:“公主,你我是夫妻。” 冷澜之:“?” 她讶然地看着沈逸之,仿佛他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晓柔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沈逸之抿了下唇,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与一直以来维持的形象不符。 但…… 顾不得了。 第55章 不愧是亲母子 “驸马回去吧。”冷澜之震惊后便反应了过来,淡漠道:“本宫累了。” 若是六年前他肯主动,她定然欢天喜地。 现在…… 呵。 沈逸之拧眉。 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锦绣苑。 冷澜之蹙眉,喊来了阿香,让她去查沈兰儿今日的行程。 沈逸之离开锦绣苑后,对阿北命令道:“派人去兰儿那里盯着,方家来人之前,不许她四处走动。” 顿了一下补充道:“明日的三餐,都让给她送去,她不用去饭厅。” “是。”阿北应声。 沈逸之突然停下,捏了捏眉心。 沈兰儿会出现在沈宅附近,他始料未及,却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不能心存侥幸。 就连兰儿都无意间撞见了他的秘密,那公主呢? 盛京就这么大,公主权势滔天,除非他这辈子都不去见娇儿和安儿,否则随时都有曝光的可能。 他得想个办法,确保即便是秘密曝光了,公主也不会杀他,不会对平南侯府动手。 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公主怀个孩子。 只要公主有了侯府的骨血,日后秘密曝光,她不管心中有多膈应,都不能对侯府出手,毕竟她得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正走着,下人来报,说夫人有请。 沈逸之去了新月苑。 赵氏焦急道:“我听说兰儿去了锦绣苑?” “是。”沈逸之没有否认:“我赶到的时候,兰儿似乎正准备说出外室的事情。” 赵氏倒吸了口凉气,旋即骂道:“这个死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开怪?这事儿是能说的吗?” 沈逸之凝眉不语,任由赵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公主知晓了这事儿,我们就完了!” 沈逸之被念得头疼:“娘放心,公主暂时还不知道,否则今日就不会是如此平淡的反应。” “你也说了是暂时!兰儿她向来藏不住秘密,万一公主今日起了疑,派人过去问她怎么办?兰儿心软,肯定是三言两语就把秘密吐露出来了。” “得想个办法!” 忽然,赵氏脚步一顿,眼睛亮晶晶到:“儿啊,你去与公主圆房吧!” 不得不说,这是亲母子,想出来的办法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阴损。 赵氏道:“只要让公主怀上孩子,就算秘密暴露了,她也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放过我们侯府。不对!不只是放过,她还得为了孩子考虑,扶持侯府,咱们才能更上一层楼啊!” 赵氏虽说没读过书,但这么多年在大宅里浸淫,也学了些文雅的词儿。 赵氏还以为儿子会如同过去一样拒绝,不料这次,沈逸之只是静默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娘放心吧,此事我心中有数。” 赵氏还以为得多劝两句,不料沈逸之竟然这么快就妥协了,她愣了一下,心情复杂。 本该感到高兴的她,这会儿心里却有点儿不痛快了:“你也别太惯着她了,你毕竟是她的夫婿,夫为妻纲这是到了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的铁律,若是她敢拿乔,你就强硬一些。” 方家的人是第二天下午到的,在此之前,沈兰儿称病不出,就连早饭和午饭都是让人送进院子里吃的。 冷澜之想去探病,走到门口却被人拦住了,那人言辞恳切,说担心沈兰儿将病气过给冷澜之,没让她进。 冷澜之见院子里不但多了护卫,还多了几个丫鬟婆子,心知这些人都是被派来看着沈兰儿的,她定然问不出什么,便也没有执着着要进去。 回锦绣苑的时候,阿香回来了:“公主,昨日姑奶奶去了朝蓝街,在里面呆了个把时辰,回来以后便开始神不守舍。” “朝蓝街?”冷澜之蹙眉。 阿香解释道:“朝蓝街,便是沈宅后门所在的那条街道。” 冷澜之眸光一动:“沈宅后门啊……” 看来,沈兰儿是知道了什么,昨日想告诉她真相,但是被沈逸之拦下了。 而沈逸之之所以想跟她圆房,怕是想用虚情假意绑定她。 不对,若只是想用虚情假意的话,倒也不必大半夜求欢。 饶是冷澜之经历了两世,对沈家之人的薄情、狠心有所了解,也万万想不到这些人会想要利用孩子绑定她,是以没有往这个层面上想。 阿香也猜到了沈兰儿是知道了什么,问道:“公主,要不要属下想个办法将姑奶奶放出来?” 自打得知沈临安的真实身份以及外室的事情后,阿香就恨不能宰了沈逸之这个狗男人。 渣男! 她不明白为何权势滔天的公主会明知道驸马是渣男还要放任他? 这些日子,她可是憋得狠了。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她兴奋不已。 冷澜之淡淡道:“沈兰儿毕竟是平南侯府的人,她昨日之所以想告知我真相,是因为我于她有恩,而且她刚受冲击,想法还不成熟,一时冲动之下才有了那样的想法。 如今过去了这么久,她又是被囚禁又是被侯府的人警告,定然也明白她与侯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便是你将她放出来,她也没有了冲动和勇气。” 阿香的眼睛顿时暗了下去:“怎么这样!” 这两个女锦邢卫,阿兰性格较冷,更加沉稳一些。 阿香则是稍显活泼和感性。 冷澜之微微一笑:“别急,这样的日子本宫也受够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等沈逸之主动露出马脚,昨日也算是颇见成效。 奈何不等她的人跑去捉奸,沈逸之就被沈兰儿打断,估计日后他会更加小心在意,一直龟缩在龟壳里都是有可能的。 既然他这里无法得手,不如换个角度。 从俞婉儿那里下手。 “阿香,你去……”让阿香附耳过来,冷澜之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 阿香听完,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公主!我这就去办!” 第56章 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冷澜之推断的没有错。 沈兰儿昨日会偷溜出去找公主,想要将养子的身份和外室的事情说开,是因为她当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头脑无法冷静下来,发热之下才会有那么大的行动力。 经过一夜的冷静,加上赵氏和大哥轮番劝说,她内心的燥热冷却了下来,也明白这个秘密不能说。 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一个搞不好,整个侯府都是要被杀头的。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兄长送死,只能昧着良心将这个秘密压下。 “兄长。”沈兰儿目光复杂地看着沈逸之:“公主是个好妻子,你……还是尽快将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了,好好和她过日子吧。” 她在锦州的时候就受够了丈夫的那些莺莺燕燕,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 她原本一直以为,在自家大哥与公主的这段婚姻里,公主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强势方,大哥是弱势方,所以那些年她才看公主嫂嫂不顺眼。 如今她才明白,自家大哥是她最讨厌的那种渣男,公主是个可怜人。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便只能劝大哥早日倒掉脑子里的水,和公主好好过日子了。 “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沈逸之无论何时都保持着完美的形象,端的是翩翩佳公子。 他满脸疼爱地看着自家小妹:“回了夫家好好过日子,莫要胡闹了。” 沈兰儿心头一梗。 胡闹…… 在大哥的心中,她维护自己的权益是胡闹? 她忍不住想起了公主嫂嫂。 公主嫂嫂在知道了她的困境之后,二话不说便帮她想办法威慑那个渣男,让渣男放弃了娶平妻的想法。 而大哥却只让她别再胡闹…… 再多的思绪也没什么用,她被大哥强行送上了方家的马车,连夜被送出了京。 傍晚时分,阿香回来了,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气:“公主,办好了!” 冷澜之微微一笑:“让人盯好了张百户常去的那几个地方。” 想到俞婉儿的大胆,她顿了一下,补充道:“侯府这边也别放松警惕,不过不要跟的太紧,驸马的警惕心很高,盯得太紧的话,他极有可能会发现。” “放心吧公主!” 晓柔端着托盘进来,听到阿香的话,奇怪地问道:“放心什么?” 阿香嘿嘿一笑:“秘密!晓柔姑娘就瞧好吧!” 晓柔嗔了一眼搞怪的阿香,而后朝冷澜之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冷澜之笑道:“保持神秘,日后在回到了才有新鲜感。” 晓柔扁了扁嘴:“公主偏心!” 冷澜之但笑不语。 忽然,外间有人来报,说驸马想请公主过去。 冷澜之蹙眉:“驸马可说了有什么事?” 来的是个婢女,闻言摇头:“回公主,奴婢不知。” 冷澜之仔细回忆片刻,很快就想起来,一个多月后便是父皇的寿辰。 前世沈逸之也曾找自己商量过礼物的事情,她起身:“本宫知道了,稍后便到。” 沈逸之住的腾云苑距离锦绣苑不算远,穿过一个花园,再拐个弯就到了。 腾云苑中灯火通明,下人不多,只有几个粗使的下人。 事实上,沈逸之对外一直都是一副勤俭持家的形象,身边的下人从来不会超过四个,非必要的话,他也不会带婢女。 可以说是相当的洁身自好了。 正是因为他表现出的这份“洁身自好”,前世在冷澜之“发疯”之后,竟是没有一个人怀疑他。 “见过公主。”下人们恭敬行礼。 冷澜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 沈逸之听到动静也迎了出来:“公主。” 冷澜之被他迎进了屋中:“驸马有何事?” 沈逸之在她对面坐下。 二人挨得不算远,不过一米的距离,冷澜之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淡淡冷香。 屋中燃烧着袅袅熏香,浓郁的香气却盖不住他的所使用的皂角的清新味道。 他的头发还沾着水汽,似是刚刚沐浴完毕。 闻言他温和地笑了笑:“一月后便是圣上的寿辰,公主可想到了要送什么礼物?” 冷澜之心道果然如此。 父皇的寿辰,她还是挺在意的。 往年她所送的,都是现成的东西。 不论是玉石也好珠宝也罢,都是花钱便能寻到的东西。 这一次,她并不想如此随便。 “本宫打算亲自绣一副万寿无疆图。” “如此……”沈逸之有些惊讶,却也不算十分意外,他道:“我在边关的时候得到了一块暖玉,冬日戴在身上,有暖身之效。届时,便将两样东西放在一起送给陛下。” 冷澜之没有反对。 心中却有所计较。 他们的人贺礼,怕是放不到一起了。 正事已经商量完毕,冷澜之准备起身离开,沈逸之也跟着站了起来。 忽然,他抓住了她的手:“公主……” 冷澜之触电般一甩,将男人的手狠狠甩了开去。 静默。 无言的静默。 沈逸之脸上的温润笑容有一瞬间的龟裂,却很快修复好,他无奈而包容地笑:“公主,六年前的事情,我道歉。” 冷澜之觉得身体有些奇怪。 夏日炎热,但今日下了一场雨,傍晚的温度降了下来,她一路走来也没觉得燥热。 可是现在,她的脸有些微的发烫,身体被衣服覆盖住的部分,也撩起了一丝丝热意。 小腹又麻又痒,意识也有些涣散。 “六年前我爷爷刚刚过世,我从小在爷爷的身边养大,爷爷的离开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打击,那时的我无心想其它的,只想好好守孝,好好学习,带领平南侯府发扬光大。” “后来我明白了,成家与立业并不冲突,我不该因为自己的原因冷落你。澜之,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不对劲! 她的身体越来越奇怪了,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 只能迷迷糊糊地听着那人深情的话语。 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他说:我会好好对你。 他说:其实我对你亦是一见钟情。 她看到他的脸缓缓凑近。 她看到他眸中的温柔与爱意。 她看到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朝自己伸来…… 第57章 危机 不行! 绝对不行! 迷蒙间,前世的回忆突然汹涌而来。 她看到了疯疯癫癫的自己,看到了那个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女人,看到了他细心地护着那女人,看到了养子眸中的厌恶。 还看到,她想要伸手去推那个女人,却被他一脚踹开,血流满面! 心中的警铃疯狂叫嚣,冷澜之重重咬下,舌尖霎时飙血。 疼痛驱散了一丝阴霾,冷澜之稍微清醒了些,身体却酸软无力。 一睁眼,看到了沈逸之近在咫尺的脸。 他竟然在她昏沉的时候抱住了她! 她想要将晓柔和阿香喊进来,发出的声音却如同猫吟:“来……人……” “公主……”沈逸之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渐渐地痴了。 她好美。 他一直知道她美,却从不敢认真去看。 只有在她意识涣散的时候,他才敢放肆地打量。 她的美是张扬的,是高贵的,是人间最美的富贵花。 同时人是她和婉儿的人都说她和婉儿有几分相像,但其实,说婉儿像她更合适。 婉儿的几分清秀美丽,正是因为幸运地偷了她几分的美貌。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 噗通。 跳的又快又急。 比在边塞与婉儿洞房的那一日,还要快和急。 独属于她的香气扑入鼻端,他忍不住想要沉沦。 放弃吧。 他想。 被人说吃软饭又如何? 任何尖酸诋毁的言辞,不过是嫉妒而已。 嫉妒他可以抱得美人归,还可以有美人相携,攀爬权势的巅峰。 “澜之……”他痴迷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红唇,终于俯身吻了上去。 冷澜之在一瞬间的慌张后就恢复了冷静。 她反复撕扯着舌尖的伤口,带来了更多冷静。 在那人低下头的时候,她蓄积出全部的力气摘下发簪,朝着窗外扔去! 其实她多想直接刺进他的脖子里? 但她清楚自己的斤两,也清楚沈逸之虽看似不壮硕,却是实打实的武将,以她如今的情形,根本不可能成功。 自救的机会只有一次,她不能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簪子砸在窗框上,发出了异响。 阿香立马问道:“公主,驸马,发生了什么事?” “救……唔……” 沈逸之急忙捂住了冷澜之的嘴,抬头对着窗外道:“无事,只是本驸马不小心碰掉了东西。” 阿香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不是公主回答? 想着她便问了出来:“驸马,公主呢?” 沈逸之心中不耐,这个女锦邢司管的太多了,日后定然找个机会将她送走才行! 强忍着不耐,他沉声道:“公主要与本驸马休息了,你们先回去吧,明日本驸马将公主送回锦绣苑。” “什么?!”不可能! 最后三个字,阿香险些直接喊出来。 公主明知道驸马不忠,还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私生子,还一直在抓驸马的把柄,怎么可能和驸马圆房呢? 她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就要冲进去救人。 刚要动作,一只小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香不解地看向身旁之人:“晓柔姑娘,你做什么?” 晓柔蹙眉:“阿香姑娘,我才是要问你想做什么呢?” 阿香一脸懵:“我当然是要去救公主啊。” “阿香姑娘,你糊涂啊!”晓柔一脸不赞同:“公主痴恋多年,最大的愿望便是和驸马做恩爱夫妻,可是驸马之前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好不容易驸马软化哦了态度,想要和公主做真正的夫妻,你如今擅闯进去,不是害公主吗?” 阿香眨巴一下眼睛。 是这样吗?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可是公主最近……” 她想说出公主最近对驸马的怀疑与调查来反驳,不等她说什么,晓柔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我知道,你一定是觉得公主最近的态度很奇怪,对吧?” 阿香呐呐的,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赞同。 其实她并不觉得公主的态度奇怪,毕竟摊上这样的狗男人,公主没有发疯直接砍死对方,已经相当大度贤德了。 阿香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要是换做她自己,她早就弄死那个狗男人了,还能容对方把自己当成傻子一般玩弄? 第58章 下三滥的手段 然而晓柔却说:“阿香姑娘有所不知,我从小陪着公主一起长大,自打公主在儿时看到驸马的第一眼起,就深深的爱上了驸马,并决定非他不嫁。 你别看驸马现在对公主好像是不假辞色的样子,但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驸马的态度更加恶劣,现在驸马的态度已经比从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个时候公主都未曾放弃,一直追在驸马的身后……” 说到这里,晓柔停了一下,看向了阿香。 阿香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问到:“晓柔姑娘,你这是何意?” 晓柔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让阿香姑娘明白,公主对驸马的心。早些年驸马对公主不好的时候,公主都不愿意放弃,更何况是如今驸马已经抛出了橄榄枝?” 阿香还是觉得不对劲:“可是公主她……” 晓柔叹了口气:“阿香姑娘是想说,公主之前在锦绣院里拒绝了驸马的事情吧?” 她摇了摇头,无奈一笑:“这只是小女儿家的别扭心思罢了,驸马冷了公主那么多年,公主心中便是再怎么爱慕驸马也是会有气的,所以她昨日拒绝驸马,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罢了。 可是阿香姑娘,公主爱慕了驸马那么多年,她不会一直生驸马的气,今日的事情就是一个信号。 公主已经进去这么久了,若是她真的想出来,定然早就出来了。之所以不出来,不过就是不愿罢了。” 阿香有点被说服了,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蹙眉问到:“可是为何刚才我出声询问,公主却不回答我?” 晓柔又叹了口气:“阿香姑娘,你对男女之事是真的一窍不通啊!对女儿家的心思也是一点都不了解。” 阿香轻咳一声。 她确实是不懂女儿家的这些弯弯绕绕,毕竟她从小是在男孩子堆里长大的。 没有说女孩子不好的意思,只是她从小所接受的训练都是如何探查敌情以及如何对付敌人,至于小女儿家的心思…… 她连自己的心思都没有弄明白,怎么可能会弄得懂别人的? 晓柔道:“公主毕竟是女子,这种事情,女子总是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阿香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是这样吗? 虽然她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晓柔毕竟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据说从小陪着公主一起长大,自然没有背叛公主的道理。 而且她肯定也很了解公主的心事。 想到这里,阿香就将全部的疑惑与不安压下,准备默默退到一旁。 刚一动作,她的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一抹人影。 一抹按理说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那人眼神冰冷似魔鬼,周身散发着阵阵寒意,即便是隔着老远,阿香也还是冷的止不住发抖。 莫名的,她便看懂了那人的想法,当即再也顾不得许多,身形一动冲到了门口,抬起一脚。 冷澜之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刻意压低的对话声,听到阿香被说服,她的内心已经绝望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沈逸之这个看似风光霁月的人,竟然会用如此卑鄙龌龊的手段。 毕竟前世他虽然也心狠手辣,却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心思。 哪怕是用毒,用的也是会让人丧失理智的毒,而并非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她不明白为何今生这个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甚至是对自己动了手? 痛恨,后悔种种情绪郁结在心中,冷澜之快要被折磨疯了。 她发誓今晚过后,一定会手刃了这个狗男人! 不论会不会让自己的名声受损! 就在她的心绝望崩溃到了极点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踹开,阿香的身影如同女神一般降临。 冷澜之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两个字:“救我……” 她的声音微弱无力,但是在格外安静的房间里,却足以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阿香心下一惊,刹那间身形如电冲到了沈逸之的面前,伸出双手将人抢了过来。 沈逸之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学的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于万军之中厮杀也面不改色。 按理说只要他不想,阿香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将人抢过去。 但是他为了拿下冷澜之,特意在房间里燃了会让人动情的熏香,此时他的身体也因为熏香而产生了反应,是以他的反应能力比平日里差了许多。 就只是一迟疑的功夫,就被阿香得了手。 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了。 阿香只是吸了一口房间里的香气就面色大变。 身为锦邢卫,她对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格外熟悉,当即又是鄙夷又是愤怒地瞪向沈逸之。 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一脚踹了过去。 若是平时,陈逸之肯定能够完美躲开。 但还是那句话,他吸入了太多的熏香,这会儿头晕脑胀的厉害,反应能力比平时逊色了很多,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只能硬生生承受下了阿香的一脚。 砰! 堂堂驸马爷,这会儿像条狗一样躺在地上,并且在摔倒的时候他的后背撞上了茶桌,桌子上的茶杯茶具碎落了一地。 沈逸之正好倒在了一片碎片上,霎时间,鲜血四溢。 阿香却是看也不看那个人渣,抱着冷澜之飞快冲回了锦绣苑。 在阿香抱着冷澜之出来的时候,晓柔看到了冷澜之通红的脸颊和迷乱的神情,顿时一愣。 反应过来后她面色大变:“公主!” 阿香却没理她,抱着冷澜之擦身而过。 晓柔看了看房间里的沈逸之,又看了看阿香只剩下了一个模糊身影的背影,咬了咬牙。 锦邢卫对于这些下三滥的药物是有一定的处理能力的,很快阿香就找来了解药。 服下解药之后,冷澜之的意识很快便恢复了清醒,只是身体还有些酸软。 阿香跪在地上,一脸自责:“公主,都怪属下看护不力,请您责罚。” 冷澜之摆了摆手:“与你无关,事实上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今日反应及时,我恐怕就要后悔终生了。” 阿香动了动嘴唇,本想说她之所以没能及时赶进去,都是因为晓柔。 但想了想,晓柔毕竟是冷澜之的贴身侍女,万一晓柔真的是为了公主着想呢? 那自己说出这番话之后,未免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便将心思压了下去。 不料她把心思压下,冷澜之却皱眉道:“晓柔呢?” 第59章 他喜欢药就让他多吃点 晓柔只是一介寻常女子,不会武功,脚程也不快,所以在阿香赶回锦绣苑并且帮冷澜之解了药性之后,她才气喘吁吁的赶回锦绣苑。 彼时,冷澜之已经让下人准备好了洗澡水,她却没急着去清洗身上的污渍,而是身体放松地斜倚在贵妃榻上等着晓柔回来。 晓柔上了二楼,脚步沉重。 来到冷澜之面前,她噗通一声跪下:“公主。” 冷澜之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喝了杯茶水。 见冷澜之还是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晓柔咬了咬嘴唇,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公主,晓柔知错。” 冷澜之放下茶杯,手却没有离开杯盖,淡淡问道:“哪里错了?” 晓柔深吸一口气:“晓柔不该妄图揣测公主的心思,险些铸成大错。” 她说到这里急忙抬头:“只是晓柔也没有想到驸马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会对公主下药!若是早知道驸马是这样的人,晓柔绝对不会放任驸马对公主下手。 她的头垂的低低的,语气里满是自责:“晓柔明白,不论晓柔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今日的过错,公主要怎么惩罚晓柔都可以,只求您保重凤体,莫要气坏了身子。” 冷澜之将杯盖盖好,叹了口气:“晓柔啊……” 后面的话,她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有些事一旦发现了端倪,便很难不去深想。 比如前世她中毒的事情。 比如在她发疯之前,晓柔突然以父母重病为由向她求了个恩典回乡去了的事情。 她那时原本还想着,等过一段时间派人去打听打听晓柔在家乡过得如何?需不需要帮助? 若是晓柔需要帮助的话,她这个主子自然不会吝啬。 到时候不论是银两也好还是人脉也罢,她都不会让人双手奉上。 只是可惜,她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关于晓柔离开的事情,她前世没有机会去深究,今生重来一次,她之前也从未怀疑。 可有些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轻易拔除。 但毕竟是从小到一起长大的情分,她之前说与晓柔情同姐妹并不是说说而已。 没有确切的证据,她真的不愿意去怀疑。 只是,她现在也无法再和从前一样,毫无芥蒂地面对晓柔,便只能叹息:“退下吧。” 晓柔忐忑地等了许久,本以为会等到惩罚,不料公主却是这样轻飘飘地就放过了自己。 她错愕了一瞬,心头有些复杂,却是什么也没说,点头应了一声是就退了下去。 走到一楼后,晓柔想了想,喊来了一个二等丫鬟吩咐到:“你去公主的房间门口守着,公主半夜有起来喝水的习惯,而且公主半夜不爱喝茶水,所以你要保证水壶之中常常都有水。 如今天气炎热,水不能太热,否则公主喝不下。却也不能太凉,否则对女子身体不好。 水温要比你自己的掌心温度要稍微高一些最合适。” “公主如今喜欢颜色艳丽的衣服,妆容要以浓淡适中为标准……” 她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事,直到那二等丫鬟将她叮嘱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完整复述出来,晓柔才松了口气,而后脚步沉重地离开了阁楼。 晓柔走后,阿香才问到:“公主,驸马那边……” 冷澜之冷笑一声:“他喜欢用药就让他多用一些!” 阿香眼睛一亮。 她就说嘛,堂堂尊贵无双的迦罗公主,怎么可能是个逆来顺受的软包子? 爱情虽然能使人盲目,但总不能让人连性情都变了吧? 哼! 那个渣男驸马在背叛了公主之后居然还敢对公主升起那种龌龊的心思,简直该死。 虽然公主有自己的打算,一时半会儿不能直接砍了这忘恩负义的一家,但如此小惩大诫也是可以解恨的。 阿香自高奋勇地去了。 阿香走后,阿兰便接替了她的职位,负责贴身保护冷澜之。 出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她们这两个锦邢卫再也不会离开冷澜之的身边半步。 腾云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新月苑那边自然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赵氏一听说事情败露了,当即是有惊又怒。 做了坏事被人抓包,自然是会震惊害怕的,不过过后她就又开始觉得冷澜之不识好歹。 这个女人几年前为了得到她的儿子各种伏低做小,如今她儿子愿意宠幸她了,竟然又拿起了乔? 当真是矫情! 她匆匆赶到了腾云苑,发现自家儿子正在泡冷水澡,当下心疼极了。 她当然知道儿子为什么会泡冷水澡,甚至就连下药的主意都是她给出的。 只是没想到那药没能用在冷澜之的身上,却让他的儿子受到了欲火焚身之苦。 她对冷澜之的怨恨当即又深重了几分,忍不住埋怨道:“这个公主也真是的,你愿意宠幸她是她的福气,居然还敢拿乔? 哼!错过了这个村儿,她就后悔去吧!” 当然这话只是过过嘴瘾,日后她还是要想方设法的要让公主爬上他儿子的床的。 只是现在……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不对。 现在为何就不可以? 公主和她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做那种事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如今他儿子中了这种药,公主这个当妻子的自然是有责任要为他的儿子解毒的。 想到这里她就支楞了起来:“去把公主叫过来。” 沈逸之在浴室里听到了自家母亲的声音。 他原本头昏脑胀的厉害,这会儿就更是烦躁不已,听见外面传来动静,他心知是母亲要派去的人要行动了,厉声呵斥:“谁都不许去!” 赵氏皱眉:“逸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替那个贱人着想?” 沈逸之心口梗着一口气,身体难受的快要爆炸了,根本就不想跟母亲浪费唇舌。 但是他比谁都清楚,母亲是个不堪大用的性子,冲动易怒,容易坏事。 若是不说清楚,母亲肯定会犯大错,只能警告道:“我说谁都不许去便是不许去,若是有谁敢阳奉阴违,明日我定要亲手结果了他!” 虽说如今的平南侯是沈逸之的父亲,赵氏也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夫人,但是谁都知道真正当家作主的其实是沈逸之这个驸马。 听到这样的警告,下人们自然是谁也不敢动了。 赵氏气得不行:“逸之你疯了吗?如果不让公主给你解毒,你会毁了的呀!” 沈逸之不理会这一茬,只是重复道:“谁都不许去!” 他今日已经将公主得罪狠了,若是母亲再过去火上浇油,难保公主不会翻脸。 一旦事情传扬开去,让外人知道他这个驸马还需要靠下药这种手段才能睡到公主,他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而且婉儿那边也会知道他对公主动的心思,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赵氏奈何不了自己的儿子,最后只能妥协:“好好好,我不去找她,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憋着。” 第60章 以爱为名就不算卑劣 赵氏妥协了,答应不去找冷澜之。 但是她同样不允许自家儿子憋坏了身体,于是就做主给儿子找来了一个丫鬟。 这个丫鬟还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长得秀气好看,性格也十分温柔,她非常喜欢。 她一开始收下这个丫鬟,打的就是让其当她儿子的通房丫鬟的主意。 只是她没想到他儿子连公主都看不上,会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离开平南侯府,跑到边境上去,和那女人当了六年的野鸳鸯。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再也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今日会峰回路转。 其实赵氏还有另一层私心。 她儿子既然能和那个俞婉儿生下孩子,那为何就不能和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生下孩子呢? 这个丫鬟知根知底,十分好拿捏。 到时候生下了儿子,不管是将其打发到庄子上去养,还是去去母留子都很方便。 沈逸之原本是不打算碰女人的。 他洁身自好惯了,这些年来身边只有娇儿一个人,从来没有对其他女人动过心思,哪怕是对冷澜之,哪怕是决定要利用对方的权势,他也没打算献身。 因为在他看来,为了振兴平南侯府而娶了公主已经是相当委屈的一件事情了,他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体去争宠,觉得这样的行为和那些没用的女子并无区别。 这一次之所以对冷澜之动手,也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以爱为名就不算卑劣和龌龊了。 他打算靠着自己硬生生的扛下药性,只是没想到他娘会过来,更没想到他娘竟然会带过来一个长相不错的女人。 他这种情况,如果没有看到女人的话,倒是还能忍耐。 可是眼睛看到了女人姣好的面容,玲珑的身材,含情脉脉的眼神…… 就好像一个在绝境之中饿了好几天的人,突然看见了一大块肥美的肉,他很难控制住自己。 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忍住。 赵氏离开腾云苑的时候,十分心满意足。 她很了解自家儿子的心性,儿子是个重感情重责任的人,一旦与人有了肌肤之亲是不会始乱终弃的。 若是那丫头足够争气,日后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逸之更是不可能不对其动心思。 哪怕只是出于责任也足够了。 毕竟这丫头能够完全被她拿捏在手中,不像那个俞婉儿外室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不说还不能见光,她不好名正言顺的去针对。 更不像冷澜之,虽然是她明面上的儿媳,但是她却连对对方说一句重话的权利都没有。 在赵氏离开后不久,浴室里就响起了不可名状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沈逸之离开了浴室。 赵氏带来的丫鬟躺在只剩下了半桶水的浴桶之中,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沈逸之只穿着一件长袍,在书房里放空了许久,才想起来浴室里还有一个刚刚把干净的身子给了自己的姑娘,他心头烦躁的不行,可心头的责任感却又让他无法对其视而不见。 良久,他才不情不愿地折回浴室,将那丫鬟抱了出来。 丫鬟已经累晕过去了,沈逸之看着怀中的人只觉得烦躁不已。 他随意给人披上了件衣服,让阿北叫来了两个婆子,给那丫鬟穿戴整齐,就命人将丫鬟送回了赵氏那里。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他并不是不想负责,只是不想等明日公主过来找他算账的时候,看到那个女子从而引发什么误会。 今日的事情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心浮气躁的不行,根本无心入睡,便提起了长剑来到院子里一通操练。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心头的郁气终于在操练中发散的差不多,他心里舒服多了,就准备回去休息。 回到房间,他端起茶壶,也没心思一杯一杯地往外倒,便直接仰头饮尽。 喝完茶水,他上床准备休息。 可刚躺下没多久,熟悉的燥热感便再次袭来。 他心中一惊。 怎么回事? 这种药的药效这么猛烈吗? 不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神志就被快速击散。 沈逸之不是个重欲的人,即便是在边疆上没有公主的监视,他和俞婉儿之间也并不常常行夫妻之事,基本上一个月才有一两次。 虽然每一次他坚持的时间也不短,而且也感受到了快乐,但是与这肉体的欢愉比起来,他更重视的却是权势、名誉、地位这些东西,所以并不贪恋床笫之事。 可是在药效的猛烈攻击之下,再加上不久之前才刚刚感受过这种事情的美好,他这一次连抵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就迅速缴械投降了。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腾云苑里没有贴身侍女,只有一些促使丫鬟,而如今又是半夜时分。 巧的是,正好有一个粗使丫鬟出来如厕。 沈逸之听到动静就摸了过去。 阿香躲在暗中,随时准备出手。 其实她原本是想着把沈逸之的房间给锁死,直接让沈逸之憋出毛病的。 但是她想起了公主的计划,而且刚刚她听到了那个粗使丫鬟和同房的同伴们讨论沈逸之宠幸赵氏带来的丫鬟的事情。 这些人一个个都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觉得如果她们也能被驸马宠幸,将来必定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 而出来如厕的那个小丫鬟,正好是讨论得最欢的那个。 阿香改变了主意。 不多时,茅厕的方向就响起了不可名状的声音。 阿香嫌弃地“咦”了一声,便欢快地跑回去找冷澜之复命了。 冷澜之听说了腾云苑这大半夜的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是十分惊讶。 惊讶过后她就笑了了。 她正好还在发愁,不知道要怎么刺激俞婉儿,没想到沈逸之就给她送上了把柄。 要不是立场不对,她真想对沈逸之说一句——谢谢啊。 时间退回几个时辰之前。 张仲谦自打发生了沈宅的事情之后便一直都心情不佳。 一方面,他怨恨柳氏蹬鼻子上脸,这么长时间都拿着乔不肯回来。 另一方面,他担心柔弱的俞婉儿会吃亏,但是却不敢再过去找她。 当然,没有合适的理由的话,温柔善良但是分寸感极强的俞婉儿也肯定不会再让他进门。 他十分发愁。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他一眼就认出,这俩人是平南侯府的下人。 他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就打算跟上去瞧瞧。 如果这俩是什么贼人,他也可以及时出手抓住,帮平南侯府降低一些损失。 然后,他就跟着这俩人来到了一家药店前。 第61章 好戏开锣 只见那两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药店前面,半天都没有进去。 张仲谦不禁觉得奇怪。 看见前方有一个摊位能够藏人,而且距离那两个小厮也很近,他想了想便凑了过去,藏在了摊子后面。 只见那两个小厮的脑袋挨在了一起,正在嘀嘀咕咕着。 其中一人说道:“驸马为什么让我们两个男的来买红花?要是药店的伙计问起来,多难为情啊!” 另一个小厮“嗨”了一声:“那有什么办法?谁让驸马平日里洁身自好,身边除了小厮和护卫之外根本就没有丫鬟?别说了,赶紧进去吧!” 之前的小斯嘟囔了一声:“什么洁身自好啊,要是真的洁身自好的话,又怎么会碰姑娘?” 张仲谦惊呆了。 碰姑娘? 驸马? 难道说沈逸之他? 不可能! 他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了这样的猜测。 毕竟他可是看着沈逸之和俞婉儿是如何相爱的,沈逸之又为了保护俞婉儿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这样一个深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变成渣男呢? 然而不管他信不信,那两个小厮都抬脚迈进了药铺之中。 他眼睁睁看着这二人找伙计问了有关于红花的事情,又掏钱买了一包药,然后离开了药铺。 张仲谦还是觉得不死心,便跟在二人的身后。 不多时,他就跟着这两个人来到了平南侯府的一处偏门,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走了进去。 真的是平南侯府的人! 张仲谦人都麻了。 这一刻,他无比愤怒,简直想冲进去暴揍沈逸之。 愤怒之下,他便敲响了偏门。 却无人应声。 他又来到了正门处用力敲门。 开门的是管家。 若是换做平时,管家看到张仲谦肯定会客客气气地把他请进府中之中,毕竟这位可是他们驸马的部下兼好友,平时在平南侯府也算是来去自由。 但是今天不行。 管家知道在腾云苑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不可能让人去打扰自家的少爷。 更何况如今还是半夜。 如果张仲谦有急事的话,自然是另说的。 可问题是他问了半天,张仲谦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管家便拦着没让人进门。 而这一没能进门,张仲谦心里就想的更多了。 最后他找不到沈逸之,竟然跑去了沈宅。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俞婉儿其实不太愿意开门让他进来,更何况如今又是大半夜的。 孤男寡女半夜私会,不论有没有事情,传出去之后,对她的名声都不好。 而且她也担心柳家的人再跑过来发疯。 只是,张仲谦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可怕,她担心自己不开门,张仲谦有可能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只能压下心头的不悦与烦躁,催张仲谦赶紧进来,然后飞快关上了院门。 “张大哥,究竟有什么事?” 张仲谦满脸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这姑娘惹人怜爱极了。 像这样单纯善良的姑娘,他一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定,说道:“俞姑娘,你不要再等驸马了!” 俞婉儿一愣,反应过来后蹙眉:“张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仲谦表情严肃:“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是个好姑娘,可是驸马他配不上你!他骗了你!” 俞婉儿不解:“什么意思?” 张仲谦于是就把自己今日在街上看到两个侯府的小厮买红花,以及他跑去侯府想要求见沈逸之,却被管家神色怪异地拦下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到:“驸马他肯定是在府中有女人了,那红花就是给府里的女人吃的。” “不可能!”俞婉儿下意识地否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逸之他不是这样的人!” 张仲谦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着急道:“俞姑娘,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你接不接受,他都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俞婉儿的脑子嗡嗡的,但还是飞快在其中理出了思绪。 哪有男人会不想要留下自己的血脉的? 如果逸之他真的有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又怀了孕,他又怎么可能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 张仲谦见她还在为沈逸之找借口,痛心疾首:“俞姑娘,你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当年你之所以能够留下你们的孩子,一来是因为他确实对你有几分真心,二来,也是因为你们当时远离平南侯府,不在公主的监视范围之内。 可是现在,那个女人却是身处侯府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公主撞破。 一旦公主知道驸马背叛了她,而且还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公主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想要用红花解决了那个孩子。” 俞婉儿还想说什么,但是理智却告诉她,张仲谦这样的猜测是很有依据的。 别说张仲谦,就连她在反应过来之后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认为沈逸之对自己是真心的,就算自己当时和侯府的那个女人一样,都处在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沈逸之也绝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她的心乱了。 怎么会这样? 忽然,她一把抓住了张仲谦的手,请求道:“张大哥,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我要问清楚!” 张仲谦为难道:“可是他根本不见我,我才从侯府回来,管家没让我进门。” “明天也没有关系。”俞婉儿说道:“后天也行,总之我一定要尽快见到他!” 张仲谦舍不得看俞婉儿有半点为难和伤心,见俞婉儿坚持,他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好,我带你去见他。不过我刚从侯府回来,平南侯府的人这会儿肯定不会放我进去,明天早上吧。” 俞婉儿强忍着心焦应下。 这一宿,很多人都没有睡。 终于天亮了。 冷澜之坐在锦绣苑的二楼。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腾云苑,虽然看不清里面的具体细节,但是一旦那边闹腾起来,她这里便能一览无余。 而且虽说她看不清那边的具体情形,却能听见那边不时传出的高亢的声音。 期间她嫌恶心,进屋避了一段时间,然而等她再次回到阳台之上,却还是能够听见隐隐约约的动静,她不禁有些无语。 也不知道阿香给沈逸之下了多少药。 终于,在天色即将蒙蒙亮的时候,那边的动作停歇了。 与此同时,一个男锦邢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公主,张仲谦已经带着俞婉儿过来了。” 冷澜之微微勾唇。 好戏终于要开锣了。 她笑道:“去给他们打开方便之门。“” 第62章 俞婉儿捉奸成功 张仲谦带着余婉儿来到平南侯府大门口的时候,就见大门正紧闭着。 张仲谦上去敲门,很快就有小厮过来询问。 他说想要找沈逸之。 那小厮一听又是张百户,想起来昨日管家特意吩咐他说,如果张百户过来找驸马的话千万不要开门,小斯便说道:“如今还不到门禁解禁的时间,张百户若是有事请的话,等会儿再来。” 接下来,任由张仲谦如何敲门,侯府的门都没有再打开,里面的人也没有再应声。 张仲谦气结。 俞婉儿原先还有些不相信沈逸之会背叛自己,可是如今看着这紧闭的侯府大门,她的内心却动摇了。 如果不是真的有情况,平南侯府的人为什么会对沈逸之的好友视而不见? 肯定是因为沈逸之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莫非昨日的红花真的是给沈逸之的女人买的? 他真的让别的女人怀孕了? 想到这种可能,俞婉儿的脑子就晕晕乎乎的,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见到沈逸之!质问沈逸之! 见张仲谦还要跟侯府的正门过不去,俞婉儿想了想说道:“张大哥,我记得侯府还有几个门,或许咱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她所谓的办法,是找一处无人之地翻墙进去。 被她这么一提醒,张仲谦也想起来曾经听沈逸之说过,侯府每日凌晨的时候,下人都会从侧门进出。 有的是外采买东西,有的是将侯府的垃圾运到外面去倒掉,有的是将侯府的粪便送出去…… 总之这个点儿,或许侧门是开的。 他就拽住俞婉儿的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俞婉儿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又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所以忘了男女大防,竟是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两人来到了一处偏门,果然就见那边有下人正在进出。 一个负责采买东西的婆子出来后走了两步,突然一拍脑门,懊恼道:“坏了,忘了拿钱!” 婆子又进了门,却没有把门插上,只是虚虚地关着。 张仲谦眼睛一亮:“走!” 两人推开门左右张望片刻,发现附近无人看守,张仲谦在心中说了一声幸运,在俞婉儿也跟了进来之后,把门推到了原先那虚掩的模样,然后领着俞婉儿七拐八拐地来到了沈逸之的腾云苑外。 彼时,天色刚微微亮,侯府的下人三三两两地起床了,但是还没有开始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腾云苑门口没有下人守着。 张仲谦又在心里喊了一声幸运,伸手去推门,却没有推开。 他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沈逸之曾经说过,他在平南侯府的时候为了防着公主半夜爬上他的床,每晚睡觉时都是会把院门从里面插好的。 跟俞婉儿说了一声后,他翻进了墙里,从里面把院门打开,然后把俞婉儿请了进来。 这是俞婉儿第二次来到平南侯府。 她以前只是小门小户出身,虽然家道中落以前家中也算是小有资产,但是所拥有的也不过是和沈宅一样的二进制的房子,前后各有几间屋子,活动的范围就那么大。 以前她觉得拥有这样的住处,再有三两个仆人伺候,每月有几十两银子的开销,也算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可是这两次进入平南侯府,她看见侯府之中随便一个院子都比她那个所谓的家要来的大,而且侯府之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端的是富贵别致。 她的心忽然就有些失衡。 凭什么她就要住在闹市之中,和一堆三教九流的人挤在偏僻的巷子里,每天早上都要听着铛铛铛的剁馅声,觉都睡不好的被吵醒? 而那个公主却能够住在这样的大院子里,独自一个人占据侯府之中最好的楼阁,环境清幽雅致,身边还奴仆成群? 明明自己才是平南侯府的大功臣,不是吗? 她给侯府生下了一个健健康康又聪明机灵的儿子! 而那个公主,嫁过来六年却无所出! 她不服! 今日这一趟,她心中那种失衡的感觉越发强烈,想要住进平南侯府,想要在人前光明正大的出现的念头无比强烈。 同时,她也不相信沈逸之会背叛自己。 刚才想到冷澜之,她就冷静了下来,如果沈逸之真的是那种会随便上女人的床的人,又怎么会放过公主那样尊贵又美丽的女人? 所以一定是假的! 有可能是张仲谦误会了什么。 这样的念头刚一升起,她就看到前方走过来了两道人影。 彼时,太阳刚刚从东方露出一条红色的丝线,那红色虽然很细很细,却足以扫清世间的大多数阴霾,让人能够于黑暗之中视物。 所以,俞婉儿就看到那两个人衣衫不整,拉拉扯扯。 还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只听那女子娇滴滴地说道:“驸马,你一定要对人家负责呀!人家被你弄得痛死了,现在走路都快要走不稳了呢。” 俞婉儿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呆愣在了那里。 反应过来后,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 “逸之……” 沈逸之正满心烦躁着。 昨天晚上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解了药性,可是在操练了一番之后,回到房间药性又起来了,而且比前一次还要猛烈。 他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抓住了一个粗使丫鬟,他甚至都没去看对方的样貌,只知道对方是个女人,就把对方给…… 刚才药效终于解了,他也看清了样貌。 只见那是一个貌若无盐的女子,又矮又胖就算了,皮肤还很黑,脸上还有红红白白的痘痘! 那模样,真的是倒胃口极了! 他当场就表演了一个呕吐。 好在他在关键时刻还有一丝绅士风度,没有吐到那丫鬟的身上。 而就是这种下意识的文明礼貌的举动,却让那个丫鬟误会了,以为自己对她上了心,他抽身准备离开之后,那丫鬟追了上来,故作娇柔地说了些让他倒尽胃口的话。 他能够忍住拍死这个女人的冲动,完全是因为他的耐性好,而不是因为他有多善良有多怜香惜玉。 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要找个什么时机将这个女人除去比较好? 然而还不等他理出思绪来,就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的娇儿! 于是,沈逸之也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 张仲谦自然也看到了前方是个什么情形。 不等俞婉儿反应过来,他就怒吼一声,冲了过去抓住沈逸之的衣领:“沈逸之!你对得俞姑娘吗!?” 第63章 驸马,你可对得起我? 腾云苑内乱作了一团。 沈逸之几次三番想要解释,可是张仲谦在愤怒之下根本不给他机会,于是他就只能暂时压下心思,想着先把张仲谦给制服了再说。 俞婉儿也从被雷劈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她失望地看了沈逸之一眼,转身嘤嘤嘤的就要跑走。 在路过腾云苑的门槛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门槛太高还是怎么的,她只觉得前脚脖子痛了一下,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朝着前方倒了下去。 沈逸之正好看到这一幕,面色大变:“婉儿!” 张仲谦听见他这一声,也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去,只见俞婉儿即将摔倒,他想要冲过去把人扶住。 沈逸之却比他快了一步,及时冲到了俞婉儿的身边,任由那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俞婉儿现在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在沈逸之的怀里扑腾着、挣扎着:“你放开我!放开我!” 沈逸之的心又慌又乱,本想问一问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看着俞婉儿伤心流泪的模样,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只能将人抱在怀里:“婉儿,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俞婉儿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你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和那个丫鬟已经已经发生关系了不是吗?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还能怎么解释?” 沈逸之心乱如麻:“我的好姑娘,我的心中只有你呀!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从前只有你,今后也只有你!至于那个女人,只是意外!” 张仲谦意识到,这两个人肯定有很多体己的话要说,虽然心中苦涩烦闷,却还是体贴地把那个丫鬟给打晕了,准备将人扛走。 然而,他刚把人扛到不远处的阴影中,就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头,沈逸之见张仲谦这么上道,虽然还是愤怒于他把俞婉儿带过来的事情,但这会儿也松了口气。 他轻轻拍着俞婉儿的后背,说道:“娇儿,你知道的,我的心中只有你,今日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是因为我不小心中了药,失去意识才做出了这种事情……” 俞婉儿面色一变:“中了药?为什么会中了药?” 沈逸之抿抿唇,不太想说出真相。 俞婉儿见他这样,却是误会了,不可置信道:“难道是公主?” 沈逸之沉默。 他不想说出真相,但是这件事总得有个由头,便只能让公主去背锅了。 虽然他心中觉得有些愧疚,但是反正公主并不知道,而他的娇儿也不可能去找公主对峙。 俞婉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气得不行:“公主她怎么能这样?明知道你不爱她,当年她强迫你娶了她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要强迫你跟她圆房?她简直太过分了!” 沈逸之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怀中之人的后背,柔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只要知道,我并非是有意想要对不起你,这就足够了。 你先回去,之后我会找机会去看你的。” 俞婉儿心中有些不高兴。 她今日一来就遭遇了捉奸现场,虽然她相信了沈逸之的说辞,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不安慰自己! 还这么快就想把自己打发走! 她抱住沈逸之的腰撒娇道:“可是相公,我好想你,安儿也想你,我们一家三口已经许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在一起过了。” 沈逸之感受到了怀中之人的不安和依赖,虽然觉得就这样在平南府中说出一家三口的事情有些不妥,但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情,他觉得冷澜之应该不会这么快想见到自己,便压下了心头的不安。 他柔声安慰道:“好姑娘,我也想你们。” 俞婉儿心下一喜,再接再厉道:“难道我们要这样一辈子偷偷摸摸下去?安儿毕竟是你唯一的儿子,是平南侯府的骨血,难道就这样让他一直养在外面吗?” 沈逸之道:“你放心,不会太久的,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让安儿成为名正言顺的平南侯府嫡子,绝对不会委屈了你们!” 啪啪! 啪啪啪! 响亮的掌声从门外响起。 沈逸之心下一惊,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推了出去。 俞婉儿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动作,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若是平时,沈逸之早就去把人扶住了,可是眼下他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俞婉儿的身上,而是一脸惊慌地看向了腾云苑的门口。 果然就见,一道倩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冷澜之盛装打扮,雍容华美的脸上满是冰冷讥诮的笑意:“驸马,你可真对得起我。” 沈逸之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好似在一瞬间都被抽走了一样,口比脑子更快的付诸了行动:“公主,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冷澜之的目光在俞婉儿的身上扫过,轻飘飘的视线如同鸿毛一般没有质感,却侮辱性极强。 俞婉儿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在冷澜之的面前却好像是尘埃一样的不起眼。 这种感觉令她十分不舒服。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生不起半点想法,只有一种如坠冰窟的冰冷感。 她的头上好似不知何时悬上了一把利剑,待到那利剑落下来之日,便是她粉身碎骨之时。 而今日,好像就是利剑掉落下来的日子。 此时此刻,利剑随时都有可能会重重落下,将她整个人洞穿。 这一日,盛京百姓多了一件谈资——平南侯府摊上大事了。 驸马沈逸之养外室,还生了私生子。 不仅如此。 沈逸之还夜御两女。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侯府的丫鬟。 于是这一日,沈逸之的风光霁月的面具被彻底打碎,众人才明白原来这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沈大才子,竟然是个内里肮脏又淫乱的人。 众人只觉得他们的三观碎了一地。 事发之后,冷澜之就带着人回了皇宫。 不论她嫁去了哪里,宫里都始终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的宫殿每日都有宫人好好的打扫,因此只要她打算回去,随时都可以直接入住。 而几乎就在冷澜之刚刚回宫的同时,皇帝和皇后也都得到了消息。 帝后大怒,皇帝直接命人将沈逸之押进了宫中,准备从重发落。 冷澜之觉得这是自己自重生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日,虽然她昨晚险些着了沈逸之的道,之后又一宿没睡,身体十分疲惫,可精神却很亢奋。 她终于可以脱离平南侯府那个肮脏又恶心的地方了! 她终于自由了! 日后再也不用看见那些恶心的人,不用与他们虚与委蛇,也不用再委屈自己! 第64章 流言四起 天光已经大亮,冷澜之却依旧没有睡意。 听闻父皇命人将沈逸之叫进了宫里,不知道要如何处罚。 她对处罚不感兴趣,不管是父皇想要将沈逸之杀死也好,还是准备将整个平南侯府都一锅端也罢,她都不会有半点动容,更不会去充当圣母为侯府的人开脱。 她巴不得他们都去死。 当然,她也不会去添油加醋让父皇从重处罚,毕竟她还要保持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她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每日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就好。 冷澜之坐在花圃前,无心看书也无心弹琴,就连早膳都没有用。 流纱走了过来,冷澜之问道:“情况如何?” 流纱也是冷澜之的贴身宫女,和晓柔一样,都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 当初冷澜之出嫁,因为她人就在京中,随时都可能回宫殿,就让流纱留在了宫里打理她的住处,免得有不长眼的下人,动了什么不该动的歪心思。 可是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冷澜之对晓柔起了疑心。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自然不可能再让晓柔贴身伺候。 她今后也不可能再回到平南侯府,也不可能把两个人的职位对调过来,就让晓柔去管理别的事情,流纱则是留在了身边贴身伺候。 流纱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公主,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看起来风光霁月的驸马居然是个人渣,真是枉顾公主的一片痴心! 其实他们这些局外人看得清楚,驸马从前对公主并不上心,是公主一心扑上去的。 所以其实讲道理来说的话,他们不应该去责怪驸马。 可人的心都是偏的,一个是毫无关系的外人,一个是自小一起长大,是主仆又是姐妹的公主,流纱实在没有办法去替驸马开脱。 想到从前头得来的消息,流纱的眼睛里满是喜色:“陛下很生气,已经将驸马打入大牢了。前头刚传下圣旨,让平南侯闭门思过,没有传召不得出府,还罚了侯府一年的俸禄。” 这样的处理结果并不算严重,毕竟沈逸之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就算是直接砍了他或者是诛了平南侯府满门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老侯爷毕竟是跟着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又是死于一身伤痛,皇帝难免会心软。 冷澜之一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并不觉得失望。 只要揭开了那一家子人渣的真面目,让他们遗臭万年,让他们无法再踩着自己上位,这便足够了。 当然,沈逸之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毕竟前世可是他亲自下令杀死了自己。 此仇不报,她便永远都无法真正的开心起来。 前朝对于如何处决驸马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觉得驸马犯了欺君之罪,灭其满门都是应该的。 但是也有大臣觉得这样做太过蛮不讲理,毕竟驸马只是犯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而且过去也有驸马养小妾的先例。 最重要的是,公主曾经发下了话,说只要驸马愿意,公主就会给他纳妾。 如今驸马不过是做了公主所承诺的事情而已,这也值得砍头? 皇帝听得心烦。 一日后,民间突然流言四起。 说是流言,其实也不尽然。 因为此事在六年前就闹的人尽皆知,如今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那便是,驸马当年迎娶公主根本就不是真心求娶,而是被皇帝下了旨逼着去的。 也就是说,驸马对公主根本就没有感情,他是属于被逼上了梁山,不得不娶公主。 说难听点,说是逼良为娼也不为过。 还有传言说驸马与外室原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当年两人都已经私定终身了,甚至就连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都知道此事,并且同意了二人在一起,只等给两人筹备好婚事就让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料皇帝的赐婚旨意会下来。 两个有情人硬生生被分开,孩子从名正言顺的平南侯府的小少爷变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多么可怜、可悲、可叹的爱情故事! 百姓们对这种对抗强权的故事是没有抵抗力的,抛开真假不谈,他们对于故事中的主角是真的心疼到了极点。 而作为恶霸一方的皇帝和公主,虽然因为他们是当权者,且都在世的原因而不敢多说什么,可心中无疑是厌恶的。 于是不少百姓都自发地支持起了驸马和那可怜的外室。 不能骂公主和皇帝,那他们心疼心疼无权无势的可怜人总没错吧? 仅仅一天的时间,京中的形势就逆转了。 流言蜚语险些要把冷澜之的脊梁骨给戳断。 彼时冷澜之还不知道这些,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流纱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畏畏缩缩的,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可是每当她看过去,流纱都会飞快地别开视线,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在又一次与流纱错开视线之后,冷澜之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流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却是不敢将实话说出来。 冷澜之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是不是驸马那边出了什么事?” 流纱拗不过自家主子,只能将民间的流言说了一遍。 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 其实不仅仅是民间,就连宫中都受到了流言的影响,只不过因为宫里是皇上的地盘,而皇上又向来宠爱公主,所以才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但凡公主不是荣宠无双的伽罗公主,而是那些边缘的不受宠的公主们,这会儿肯定也早就被流言蜚语淹没了。 冷澜之听完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她早就该想到的,沈逸之布置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够保全他的名声。 虽然今日的事情事发突然,他百口莫辩,看似是一盘死棋,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生路。 果然,这个人心思深沉的可怕,难怪他回京这么久,一直能按捺住性子不去找俞婉儿。 若非冷澜之想到了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反过来去刺激俞婉儿,甚至是利用沈逸之的算计反将了他一军,这外室的事情恐怕还有的隐瞒。 说不定,自己还要在平南侯府之中耗费许多年的光阴。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就在冷澜之以为接下来还有的闹腾的时候,京中的流言蜚语却消失了。 速度快的让冷澜之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以为是父皇动手了,便没有多想。 只是,虽然没有了胡乱传话的人,可既定的形象已经形成,这和冷澜之的初衷不符。 她的本意是要做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可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违背了她的本意,她这些日子在平南侯府的隐忍,仿佛都成了笑话。 第65章 把所有人都杀光 沈逸之因为欺君之罪而被打入了大牢,但皇帝感念老侯爷的功绩,并没有牵连平南侯和赵氏。 这俩人只是被罚了些俸禄,并且被勒令禁足。 而且皇帝宽仁,念在那外室可能是被驸马蒙蔽的份上,也没有惩罚俞婉儿和沈临安,只是把他们就地关押。 沈临安被关在了沈宅里,而俞婉儿则是被关在了平南侯府。 俞婉儿无数次心心念念着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想要住进平南侯府中,这一下她的愿望实现了。 只是这实现的方式,以及她所享受的待遇,都和她想象之中的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中,她是平南侯府的大功臣,给侯府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她儿子又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她住进平南侯府之后,定能享受荣华富贵、过上奴仆成群的生活。 可是现在,她被关在了一间小院子里,院子里几乎没有家具,唯一的一张床也散发着潮湿腐朽的味道,根本就不能住人。 外面有护卫看守着,院子里还有两个婆子,这是软禁! 俞婉儿一开始没有反抗,因为她觉得以公主对驸马的感情,驸马定然不会有事,顶多了也就是被皇上臭骂一顿。 她甚至还在心里暗暗责怪沈逸之,竟然把他们关系暴露之后的后果说的那么严重,什么诛九族、什么凌迟处死的。 结果这不是没事吗? 如果皇帝真的要诛了平南侯府的九族的话,那平南侯府现在已经变成一座空府了。 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事,那肯定就没什么大事了。 所以她按捺着自己的性子等啊等,想要等到沈逸之回来,然后扑进他的怀里哭唧唧告诉他自己有多担心他,顺便不着痕迹地告一状,让他知道他的亲人和奴仆是怎么折磨她的。 然而她在这废弃的小院里一待就是两天,期间除了一个婆子会开门给她送饭之外,根本就没有人再来看她,也没有人跟她说话。 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也因为无人搭理自己而心慌不已。 直到现在她才开始害怕。 难道说皇帝真的很生气?气到宁愿让自己的女儿守寡也要杀了驸马的地步? 可是凭什么? 沈逸之只是娶了一个公主而已,凭什么就不能纳妾了? 公主就很了不起吗? 公主不也是女人吗? 沈逸之为她守身那么多年已经足够了,凭什么还要搭上性命? 当太阳又从天空升起的时候,俞婉儿算出今天是沈逸之离开之后的第三天了。 她这会儿慌得不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自信。 怎么办怎么办? 焦躁地在散发着霉味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俞婉儿的大脑飞快运转着,突然脚步一顿,眼睛里划过了精光。 她快速走到门口,对着那两个嬷嬷喊道:“来人!快来人!我要见侯爷,我要见夫人!” 两个婆子根本就不搭理她,甚至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还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都怪这个贱人,要不是因为她勾引驸马,驸马就不会养外室。不会生私生子。 平南侯府也就不会陷入如今的巨大灾难。 侯府还能不能保得住,驸马的命还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大问题呢! 这贱人不好好窝在屋里反省,竟然还敢对她们颐指气使? 见这俩婆子都不理会自己,俞婉儿气结,再也装不出温柔贤淑的模样。 她冷冷道:“事关平南侯府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次的危机,我劝你们识相一点,赶紧让我见侯爷和夫人,否则一旦平南侯府有危险,你们这些人也通通都跑不掉!” 两个婆子面色一变。 虽然不明白她一个小小的外室能有什么能耐帮侯府度过危机,可万一呢? 毕竟是兹事体大。 二人对望了一眼,略一迟疑后,其中一个人冷哼一声:“你最好是真的有办法,若让婆子我知道你只是戏耍于我们,我绝对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赵氏听说俞婉儿想要见自己,根本就不想搭理她,但是一听说俞婉儿有办法解决此次的危机,虽然心中不信,却是还是让那婆子把俞婉儿给带来。 她现在六神无主,根本想不出什么主意。 先不管俞婉儿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能有个人过来帮她分担心理压力也是好的。 不多时,俞婉儿就被带到了新月苑,赵氏冷冷看着她:“你真的有办法?该不会又想使坏吧?” 俞婉儿又恢复了温柔贤淑的模样:“夫人,婉儿不敢,婉儿与侯府一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从来都只是盼着平南侯府好,哪能盼着侯府出事呢?” 这话说的,既抬高了自己,又狠狠贬低了冷澜之这个将事情闹大的公主。 赵氏哼了一声,没有搭茬,转而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俞婉儿说道:“相公早就在回京之前便想好了东窗事发之后的对策,我想现在外面应该已经流言满天飞了。 所有人都知道相公在六年前之所以与公主成亲,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公主,而是因为皇上用一纸婚约逼迫的他不得不娶公主。” 赵氏皱了皱眉,表情奇特。 俞婉儿心下一突。 难道外面没有出现风声吗? 赵氏烦躁道:“一开始确实出现了流言,所有人都很同情逸之,同情我平南侯府,但不知怎么的,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那些流言就都消失了,街上竟无一人敢讨论此事。” 俞婉儿面色一变:“怎么会如此?”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一定是公主!她是皇家之人,若想让流言蜚语消失,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心头有些发沉,不得不承认沈逸之选择谨小慎微是对的。 不过眼下事情已经暴露了,再多说这些也没有用,只能继续想办法。 在来的路上她就问过那个婆子了,知道沈逸之现在正在牢里,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砍头,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保住沈逸之的性命。 她说道:“我们去求公主!” 赵氏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白痴:“就是公主让皇帝把逸之关起来的,求她有什么用?” 俞婉儿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在求公主!” 虽然皇帝给平南侯和赵氏下了禁足令,但是却没有禁她的足,所以这事只能她去办。 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去办。 她就不信冷澜之真的能只手遮天,她能压下一次舆论,还能压下第二次?第三次? 除非她把所有的人都杀光! 但她只是一个公主而已,她能吗? 她敢吗? 第66章 往后余生,学会如何伺候公主吧 俞婉儿已经盘算好了,等会儿出了门,她就从正阳街一路跪到皇宫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她这可怜的模样。 百姓们肯定都会向着她和沈逸之这两个受害者! 届时,冷澜之便是再怎么权势滔天,也必须要服从民意,把沈逸之给放出来,甚至同意沈逸之收了自己这个外室。 哦不,到时候自己就不是外室了。 有安儿这个侯府唯一的孩子,她的身份怎么也得是个侧夫人吧? 俞婉儿一面谋划,一面在心中暗暗畅想美好的将来。 听了她的办法之后,平南侯觉得可行。 赵氏原本就是个不顶用的,既然自家丈夫同意了,她也就同意了下来:“好,你去跪,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平南侯府被公主逼成什么样子了! 一边跪你一边再说些话,让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在平南侯府的时候不敬公婆,虐待孩子!到时候舆论肯定会更加凶猛!” 俞婉儿的本意也是要把事情闹大,像这种可以抹黑公主的名声的事情,她自然乐意去做。 而且她也不担心冷澜之会报复她,因为一旦舆论传开,所有人就会知道冷澜之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但凡那女人不想坐实这个罪名,就不能动她,还得好好的供养着她。 “我去了。” 俞婉儿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战士。 然后,她就被拦在了侯府的大门口。 冷澜之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太子妃喝茶。 听完阿香在耳边的小声禀报,她“嗤”了一声。 太子妃露出好奇的表情:“发生了何事?莫不是平南侯府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冷澜之与太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两兄妹的感情向来深厚,与太子妃这个嫂嫂自然关系也不错。 得知沈逸之养外室、生私生子,太子暴跳如雷,险些冲进牢里去把沈逸之给砍了,还是被太子妃给拦下来的。 因为太子妃摸不准冷澜之是个什么意思。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冷澜之爱慕神逸之,为了沈逸之不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别的不说,就光是沈逸之在大婚之夜带兵出征这种事儿,但凡是个脑回路正常的人,就不会允许自家驸马如此落自己的面子。 可是冷澜之就同意了。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冷澜之都恨不能拍死那个恋爱的自己。 也正是因为她之前的态度,所以皇帝一开始没敢直接把沈逸之给砍了,怕的就是她将来后悔,然后为了驸马与自己这个父亲生分了。 冷澜之轻笑一声,把俞婉儿和平南侯夫妇的算计简单地说了一下。 太子妃勃然大怒:“一个小小的外室,竟然如此阴毒!她所以敢这样算计,不过就是笃定你不敢对她动手! 她也不想动动她的猪脑子想想,对付区区一个平民女子,还需要劳烦公主亲自出手不成?小妹你等着,本宫这就去料理给她。” 这位太子妃嫂嫂是有几分暴躁在身上的。 冷澜之赶忙拦住了她:“嫂嫂且慢。” 太子妃不解:“小妹,你莫要告诉我,你想放过那个贱人?小小外室,登不上大雅之堂,竟然敢骑到公主的头上来作威作福,若是让那小贱人继续蹦达,皇室颜面何存?” 冷澜之垂眸,淡淡道:“那俞婉儿固然可恶,但是有一点她没有说错,如果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不管她是因何出事,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我做的。” 太子妃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她也没打算直接把人怎么样,而是准备给那俞婉儿安置一个罪名。 冷澜之摆了摆手:“嫂嫂信我,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太子妃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的眸光清冷,神色中没有半分不舍与哀伤,谈论起这件事就像是在谈论与己无关的事情,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如果需要帮忙,你就来找嫂嫂,嫂嫂为你做主。” 冷澜之莞尔。 所以说,恋爱脑是个要不得的东西啊! 前世的她,直到沈逸之将所有的一切虚伪假面彻底撕开,将真相赤裸裸的摆在她的面前之前,都始终对沈逸之存着一丝期望。 就是在她存着可笑的希冀的时候,沈逸之快刀斩乱麻,加快了对她的迫害。 诚然,她前世的结局有沈逸之善于伪装,十分会做戏的缘故,但是她自己的恋爱脑又何尝不是主要原因呢? 但凡她肯将自己在婚姻之中的烦恼跟父皇、母后甚至是太子妃嫂嫂说一说。 但凡是这些人知道她们成亲多年,沈逸之从来都没有碰过她。 只要让这些至亲之人知道一点点她过得不好的事实,她也不会落得个疯癫之死,死后还要被人踩着尸骨上位的下场。 太子妃走后,阿香问道:“公主,现在要做什么?” 这两日她虐渣虐出了爽感,她甚至想着如果皇帝和公主想要驸马那个狗男人的命,她可以申请去监斩,免得那个诡计多端的狗男人临时再出什么幺蛾子。 就像之前的流言蜚语一样。 要不是她家司监大人反应及时,出手果断,恐怕现在还有的闹呢。 她觉得有点遗憾。 司监大人为公主做了这么多事,却从来都不让公主知道。 有时候她真想不管不顾地说出司监大人的功劳,可是司监大人不让说,一旦她擅自说了就是违抗命令,就会像阿兰一样被处罚。 心疼司监大人一下下。 冷澜之淡淡道:“再关押驸马几日就把他放出来。” 阿香原本以为平南侯府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死驸马一个保住整个侯府,不料公主竟然不想要驸马的命,她不解道:“不杀了驸马吗?” 难道公主对驸马还有感情? 冷澜之微微一笑:“杀,但还不是时候。” 她的确是要沈逸之死,可是现在时机不对。 再说她前世临死前吃了那么多苦,让沈逸之就这样痛痛快快的死去,岂不是便宜了他? 怎么也得把她吃过的那些苦都还回去吧?! 冷澜之喊来流纱:“去把公主府打扫出来,待到驸马出来,咱们便回公主府住。” 沈逸之啊沈逸之,既然想利用我上位,就要做好伺候我的觉悟,不是吗? 哪一朝的驸马,在公主的面前不是仆人? 你凭什么做最特殊的那一个? 往后余生,你就好好学如何伺候本公主吧! 第67章 当真就这么爱吗? 锦邢司。 顾湛从一间牢房里出来,用干净的手帕擦拭完每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随意将帕子丢到一旁,对旁人道:“招了,将证词整理出来,呈给皇上。” 一个锦邢卫走上前来。 顾湛看到那人,眼眸微闪,屏退了后面的锦邢卫。 待到只剩下二人,那个从外面回来的锦邢卫恭敬禀报道:“典司大人,公主刚刚去见了皇上,向皇上请旨,要把驸马放出来。” 男人如玉的面庞霎时间转冷。 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那个锦邢卫身体抖了抖,强忍着心肝乱颤的冲动继续道:“陛下已经答应了,去传旨的人应该已经到了慎刑司。” 顾湛摆了摆手让人下去,黑色纹金的长靴在锦邢司潮湿的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他那如同高高在上的明月一般的公主,竟被沈逸之这样卑劣龌龊的爬虫如此羞辱,公主竟然还选择原谅他? 当真就这么爱吗? 他可以为她扫平一切障碍,可若是那个障碍是她的心上之人呢? 他也能够毫无顾忌的动手吗? 一旦被她知晓,她定会恨他! 只要一想到她看向他的眸中浮现出厌恶之色,他就心乱如麻。 没有人知道冷心,残酷的千面修罗顾典司,却是一个在爱情里卑微如尘的胆小鬼,不愿意沾染一丁点被那人嫌弃痛恨的可能。 在沈逸之被放出来的当天,冷澜之去见过了父皇和母后,便准备回公主府。 皇后拉着她的手,看不见多少岁月痕迹的脸上满是心疼之色:“皇儿,若是那沈逸之再敢欺辱于你,你一定不要姑息他!” “不过是个二品侯爵之子,便是杀了他,又如何?若有人敢指责你,母后定不饶他!” 冷澜之忍不住钻进了皇后的怀里,鼻端弥漫着熟悉的香气,却是她前世在最绝望的日子里最想念的熟悉味道。 “母后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皇后轻轻摸着冷澜之的头,心疼地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重感情,对付这种贱皮子,就该让他好好知道你的厉害,看他还敢不敢有什么歪心思? 这等贱人,你越是尊重他,他反而会越发的变本加厉。” 冷澜之有些无奈。 好好的母仪天下的尊贵皇后,为了她这个女儿都被逼成什么样了,满口粗鄙言语。 她若是再不好好保护自己,如何对得起母后?如何对得起父皇?又如何对得起心疼自己的哥哥嫂嫂? 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离了皇宫。 在马车朝着尊贵奢华的公主府府邸而去的时候,另一拨人去了慎刑司,将他们的驸马接了出来。 在慎刑司里待了几日,如今的沈逸之再也没有半点风光霁月的模样。 他还穿着几日前的衣服,单薄的衣袍下面不着寸褛。 因为受过伤,那薄薄的外袍已经被打成了一条一条的破烂,露出了衣服之下伤痕斑驳的身体。 他的头发又脏又乱,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嘴唇干裂,两眼无光,任由谁来看都看不出他是那令无数闺阁女子疯狂心动的沈大才子。 看到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姑娘,沈逸之愣了一下,问道:“流纱姑娘?” 流纱冷漠而有礼地行了一礼,面无表情:“驸马,公主说让你回平南侯府收拾一下,今日就搬去公主府住。” 每一个公主成年之后都会被赐下府邸,若是公主的夫婿就住在京中,一般来说是没有哪位公主会选择住到婆家去的。 毕竟,远离公婆,远离烦恼它不香吗? 为什么非得要跟公婆和一大家子挤到一起去,给自己自找麻烦呢? 冷澜之之前太过恋爱脑了,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好,所以沈逸之看不上自己,便自我感动式的付出。 她想着,照顾好了公婆,让公婆念自己一声好,日后沈逸之看到自己为他做了这么多,说不定会回心转意, 可惜,她的公婆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尽心尽力的奉献了六年,除了养大了平南侯和赵氏的胃口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改变。 沈逸之沉默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流纱不愿意搭理他,让人送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便转过了身。 一行人默默出了宫,早有一辆低调的马车在宫门口等着了。 沈逸之坐在马车内,看着窗外的景致渐渐变得熟悉,直到马车在平南侯府的门前停下,沈逸之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熟悉的车辇,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呢?” 流纱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驸马该不会以为,在您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公主还会像从前一样等着您,迁就您吧?” 按理说她这个丫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她实在忍不住阴阳怪气:“从前公主愿意敬着您,让着您,那是因为她满心满眼都是您,这今后嘛,驸马好自为之吧!” 她冷冷一笑,对着两个侍卫道:“你们跟着驸马去收拾东西,速度最好快一些,公主还在等着呢。” 两个侍卫客气地应了一声,看向沈逸之的时候,客气就变成了公事公办的冷漠:“请吧,驸马。” 沈逸之继续沉默。 几人正要进府,就见赵氏带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赵氏扯着嗓子哀嚎一声:“我可怜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可惜这条街上住的都是大户人家,都是高门大院的,轻易不会出来,附近没什么街坊邻居。 赵氏这一嗓子没能引来什么围观的人,只听得沈逸之眉头直跳:“娘!够了!” 俞婉儿跟在赵氏的身后,也觉得有些丢人。 她没跟着赵氏一起胡闹,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沈逸之,神色之中有几分凄怨和哀伤。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逸之看了过去。 若换作平时,沈逸之看到美人如此伤感,肯定早就过去安慰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捏了捏拳头,别开了视线。 俞婉儿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任谁看了不得说一句,这是一对深情厚谊的苦命鸳鸯? 流纱冷冷一笑。 她虽然没见过俞婉儿,但是看这俩人表演的这一出,哪里还猜不出来? 想到公主的意思,她非但不觉得生气,还有几分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些人接下来会如何表演。 于是她扬声道:“从今日起,驸马随公主搬到公主府去住。” 平南侯府众人的脸色刷的就变了,俞婉儿更是白了脸。 沈逸之搬到公主府去? 这怎么行? 她还怎么见他? 第68章 儿子嘛,再生一个就好了 赵氏第一个不同意:“我平南侯府只有沈逸之这一个儿子,哪有让他搬出去住的道理?公主就了不起啊?她是当人媳妇的,哪有当人儿媳妇的撺掇着自家相公出去住的。” 赵氏这也是从外面的流言蜚语之中找到了灵感,觉得自己胡搅蛮缠一通,外面的人一看平南侯府处于弱势方,就会帮自己说话。 只要有了舆论的压力,就算冷澜之是占道理的一方,也不得不妥协。 她儿子能从慎刑司出来,不就是一个最大的证据吗? 可惜她忘了,这附近根本没有观众,所以她闹腾了半天,根本没人给她捧场。 流纱冷笑一声:“夫人有所不知,各朝各代都是这样的,但凡是公主的夫家在京中的,驸马都要随公主去公主府住,因为公主并非是下嫁,而是驸马入赘。 哪有入赘的男子还住在夫家的?自然是要去女方家住了。”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因为从前冷澜之惯着平南侯府众人,所以众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南侯府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自以为高人一等。 以前冷澜之愿意给他们脸面,自然无人敢直接说出这残忍的真相。 现在冷澜之不愿意做戏了,那平南侯府众人如何想,沈逸之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吃软饭,他心里难不难受,又有什么要紧呢? 沈逸之原本就因为受了邢而苍白不已的脸,这会儿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赵氏还想和流纱吵架,沈逸之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他这几日在慎刑司吃不好、睡不好,还被动了邢,这会儿急需治疗。 流纱是冷澜之的婢女,因为生他的气而没提找大夫这一茬就算了,他娘竟然也没有想起来这一茬,他只觉得心寒。 被他娘一吵,他的脑袋更疼了。 见他娘还想说什么,他低喝了一声:“娘,别说了!” 赵氏止了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儿子:“逸之,你不会真的要搬去公主府吧?” 俞婉儿也投去了哀怨的目光。 不过沈逸之这会儿头晕脑胀的厉害,并没有发现俞婉儿的神色有多哀伤。 当然,就算发现了,他这会儿也顾不得了。 深吸一口气,他说道:“惯例如此,我只能遵循。” 赵氏又想哭天抢地。 沈逸之烦躁的厉害,在他娘开口哀嚎之前迈着大步离开了。 流纱嗤笑一声,带着两个护卫跟上。 几人走后,赵氏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我就这一个儿子,难道真的要让他住到公主府里面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掐了一把旁边的平南侯胳膊上的软肉,气呼呼道:“你这当爹的怎么不说话?” 平南侯翻了个白眼:“你让我说什么?你没听到儿子说吗?惯例如此,既然是规矩,咱们说破大天又有什么用?” 其实他对自家婆娘是非常不屑的,觉得这婆娘蠢极了。 人家好端端的公主,你若是宠着、哄着,有了公主的权势保驾护航,平南侯府说不定早就飞上云霄,成为平南公府了。 结果现在,弄了个鸡飞蛋打。 他才不想掺和进这些破事儿里来, 他儿子去公主府就去公主府呗,只要能够保住平南侯府,别说是他儿子依旧在京中,只要他想见就能见到,就算是把他儿子打发到边境上去,或者是送到敌国去当质子,他也没太大所谓。 儿子嘛,再生一个就好了。 赵氏被平南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知道跟自己这个没用的相公多说无益,她忽然想到了俞婉儿,扭头看去:“你不是很有主意吗?你和逸之的感情不是很好吗?你快去劝劝逸之。” 俞婉儿也正有此意。 但是一想到那两个人高马大又冷着脸的侍卫,她就有些害怕。 见她居然纠结于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赵氏翻了个白眼,心头十分鄙夷:“你等着,我给你安排。” 沈逸之回到了腾云苑。 要收拾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他喜欢看书,所以书房的书是要全部带走的。 至于衣服什么的,他倒不认为冷澜之会在这方面苛待自己,所以他没打算带多少衣服。 如此挑挑拣拣了一番,到最后竟然只用了两个箱子,就收拾好了他所有的东西。 流纱原本正在门口盯着,突然,赵氏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笑呵呵道:“这位姑娘,两位大人,这大热的天儿,你们守在外面辛苦了,喝些凉茶降降暑吧。” 流纱眯了眯眼,猜到这老婆子肯定是不怀好意,又想到了之前那个俞婉儿,猜测着这老婆子可能会让俞婉儿去沈逸之。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今儿个沈逸之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要搬到公主府去。 她接过凉茶,又给旁边的两个侍卫各自倒了一碗。 手里端着凉茶,浣纱斜睨着赵氏,淡淡笑道:“我劝夫人不要再做无用功了,除非你们能把皇上、皇后或者是太子殿下、太子妃请过来给驸马求情,否则驸马今日非走不可。” 赵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恨恨瞪着流纱:“你不过就是冷澜之的一条狗罢了,神气什么?” 流纱嗤笑一声:“没错,我就是公主的一条狗,那又如何?只要公主一日是公主,从今往后你们见着我就都得客客气气的!” “自甘堕落!” 赵氏骂出了自己刚学会不久的这个高级词汇。 流纱却是丝毫不在意。 事实证明,流纱刚刚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俞婉儿的劝说的确是半点作用都没有,因为今日的事情的自主权完全不在沈逸之的手中,而在冷澜之的手中。 沈逸之沉默地将俞婉儿推出了怀抱,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今后我们不用再偷偷摸摸了,安儿的身份也能得到沈氏族人的认可。 你放心,我一会儿就会告诉我娘,让她尽快安排给安儿上族谱。”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只是可惜,沈临安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庶子,再也无法以嫡子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了。 第69章 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逸之,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 俞婉儿扑进了沈逸之的怀里哭成了泪人,那柔弱凄婉的模样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沈逸之心痛的不能自已,只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让他的娇儿伤心成这副模样。 原本他对冷澜之还有一丝复杂的感受。 这复杂之中,夹杂着些许情愫。 可是现在,看着俞婉儿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对冷澜之的爱慕、愧疚等等正面的情绪,全都转化成为了浓浓的厌恶与憎恨。 若非是那个女人多事,他和娇儿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原先他还能想办法偷偷地和娇儿见面,可是今日过后,他们恐怕就要过上天各一方的生活了。 明明他们都在京中,明明公主府与平南侯府相隔不远,可只要冷澜之还活着,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这一刻,他的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阴暗的念头。 其实他的心中一直都有某个危险的念头,只不过从前并不强烈。 可今日过后,这个念头就像是泡了水的海绵,无限膨胀了起来。 公主府的占地面积很大,光是作为招待客人用的别院就有十几处。 她自己住的是一座三层小楼,名为鎏云苑。 鎏云苑四周有院墙守护,院子里有一处天然的荷塘,荷塘之中鱼儿成群结队、自由自在地轻舞飞扬。 阮锦宁脚步轻快地走过荷塘。 突然,一只红色的锦鲤从水中跳了出来。 “啪”的一声划破河水,落回去的瞬间溅起了层层水花,流光四溢。 晓柔笑道:“鱼跃龙门,好彩头呀!” 这一次出宫,冷澜之把晓柔也带了出来,只不过是作为流纱的替身使用的。 只有流纱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才会让晓柔贴身伺候。 比如今天,流纱被她派去接沈逸之,而其他的粗使宫女她用不惯,就把晓柔给叫了过来。 冷澜之淡淡笑了笑,没有回话。 晓柔一直在观察冷澜之的表情,见自家公主笑了,她眼睛一亮,就想迎上去。 正在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流纱姑娘带着驸马过来了。 冷澜之微微颔首:“让驸马住到飞云苑去吧。” 飞云苑是公主府的一处作为住宅使用的院落,位于公主府的中心地带,但是距离冷澜之的鎏云苑有一段距离。 只要不是二人有意要见面,基本上不会碰上。 沈逸之这一次是单独住进来的,就连他的贴身护卫阿北都不能带进来。 可以说,住进公主府的沈逸之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冷澜之想要如何便能如何。 不多时,流纱回来复命,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赵氏拿着甜汤来吸引她和两个侍卫的注意力,以给俞婉儿和沈逸之单独相处的机会的时候,她不屑地笑道:“那老虔婆还以为她的手段有多高明,殊不知公主您早已看穿了一切。” 冷澜之但笑不语。 她的确是猜到了俞婉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沈逸之离开,肯定会找机会私会沈逸之,就故意给他们留出了一点时间。 毕竟,如果她不让俞婉儿尝试一次的话,那女人又怎么会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呢? 以前这些人总说她是公主如何如何,但其实她在平南侯府的时候,从未动用过特权,更没有以身份压制过任何人。 甚至在重生之前的那几年,她对赵氏这个婆母更是用心到了极点,好到了就连他的母后都吃醋了的地步。 可无论她怎么做,这些人都拿她的身份说事。 既然这些人总觉得她这公主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觉得她一定会利用这个身份行特别之事,那她便做给他们看。 仗势欺人? 她以前不屑于做,但也不是不可以学。 就比如,俞婉儿明明知道她是利用公主的身份抢走了她的爱人,甚至为此恨得牙痒痒的。 但那又如何? 俞婉儿心里再恨也只能是白恨。 想起一事,流纱说道:“公主,驸马在慎刑司的时候受了些伤,一直都没有找御医看过,需要传御医吗?” 冷澜之淡淡道:“传吧。” 顿了一下,补充道:“你顺便去找一下父皇,替驸马请个假,就说付驸马深受重伤,行动不便,这段时间都无法上朝了。” 流纱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流纱走后,晓柔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忍不住说道:“公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冷澜之微微眯眼:“哪里不好?” 晓柔没发现冷澜之的神情有什么不对,劝说道:“虽说外面的流言蜚语暂时消停了,可其实各方都在关注着公主和驸马之间的事情,若是公主限制驸马去上朝,民间怎么说倒是不要紧,那些言官肯定会乱嚼口舌!” 冷澜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晓柔,本宫不明白。” 晓柔一愣:“公主不明白什么?” 冷澜之蹙眉看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本宫不明白,本宫对你情同姐妹。而且六年来就连本宫都没有见过驸马几次,你是何时与驸马扯上关系的?” 晓柔面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冤枉!奴婢与驸马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奴婢之所以冒死进言,真的是为了公主着想!” 冷澜之嗤笑一声:“你看到流纱的样子了吗?那才是真正为我着想的模样。” 晓柔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红着眼睛看着冷澜之,眸中满是委屈:“公主,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奴婢不敢高攀说你我情同姐妹,可是对奴婢来说您是奴婢最亲近的人。 而且您也说了,奴婢与驸马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私下联系? 奴婢真的冤枉!” 冷澜之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本宫一直都在等你坦白。给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是晓柔,你令本宫失望了。” 晓柔瞳孔巨震,慌乱的别开了视线。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又重新看向冷澜之,眼神倔强:“公主,奴婢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冷澜之又叹了口气:“也罢,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第70章 杀人诛心,公主好狠 冷澜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对晓柔的怀疑若是没有证据,她也不会爆发出来。 事实上,她一早就怀疑晓柔了,只是念及多年的情分加上她没有证据,她选择了睁一只闭一只眼。 她也在等,等晓柔坦白。 若非那晚晓柔拦着阿香,险些让她糟了沈逸之的毒手,她是愿意再多等一段时间的。 可惜,她失望了。 那晚之后,她就让阿香去调查了晓柔和沈逸之关联。 事情并不好查,但锦邢司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没多久就查出了点东西,冷澜之也才知道,原来自己最信任的人,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被渗透了。 她叹了口气:“六年前你家人得罪了当地官绅,你弟弟当场被打断了腿……” 随着冷澜之说出第一句话,晓柔的神色就变了。 冷澜之继续道:“你弟弟得罪的是当地的知州牧,那位李大人嫉恶如仇,并没有因为你们家有公主撑腰就选择隐忍退让,而是执意要将你弟弟处理了,恰逢沈逸之去当地办事,得知此事之后帮你弟弟摆平了此事。” 晓柔倏地抬眸,震惊、仓皇等等神色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眼睛里闪过:“公主,确有此事不假,可奴婢……” “有锦邢卫在跟踪沈逸之的事情,是你告诉他的吧?”冷澜之不想看她这极力想要粉饰太平的模样:“我怀疑驸马、派人跟踪他的事情,除了负责处理此事的锦邢卫,就只有你知道。 我之前一直在奇怪,沈逸之回京以后为何一直都不去与那外室私会,也不让外室看望孩子,后来才想明白,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有人在跟踪他,所以才能按捺住性子。” 晓柔面色一一变,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嘴唇哆嗦了一下,那种念头太过可怕,她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冷澜之却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所以,我便当着你的面撤了对沈逸之的监视。” 晓柔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退了下去。 果然。 至此,她百口莫辩。 原来公主那日在她的面前说出让锦邢卫先撤走的事情,针对的是她。 她苦笑一声。 事到如今,所有的隐藏都显得苍白可笑,她不再做无畏的挣扎:“没错,就是那一次。我们家就只有我弟弟一个顶梁柱,若是我弟弟真的出了事,我们家就垮了。驸马帮了我弟弟,事后也就没有邀功,还是一年后我爹娘进京看我我才知道的。” “我欠驸马一个人情,便想着找机会将人情还给他。” “你想还人情,便出卖我?”冷澜之眼神幽深,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失望。 晓柔低着头,没有做过多的辩解。 冷澜之轻叱一声:“少女怀春,得温柔英俊的公子默默守候,会沦陷也是必然。” 晓柔慌忙抬头:“公主,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事到如今,晓柔对沈逸之是个什么心思已经不重要了。 一次不忠,终身不容。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会那么巧?你们家相安无事了那么多年,为何驸马刚到你弟弟就出了事?” 冷澜之走了很久,晓柔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她怔忪地看着不远处的池塘,只见红色的锦鲤在里面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公主的话不停地在脑海中回响。 为何驸马刚到你们家就出了事? 她知道公主是在报复她,报复她的背叛,所以在将她踹开之前往她心里戳了一刀。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有些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轻易拔出,它会很快成长为参天大树,甚至不需要阳光和水分,就能迅速长大。 晓柔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怀疑了。 她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又是最受宠的伽罗公主面前的红人,自然积攒了不少人脉。 虽说公主如今已经决定放弃她了,但外面还不知道。 她还能利用这些人脉,帮她查清楚一些问题。 不多时,一份资料就被送到了她的手上,她才知道,原来她的父母以及驸马都说了谎。 当年他们告诉她,说他弟弟是被冤枉的,是那个知州牧家的公子看她弟弟不顺眼,故意想要整他。 但事实却是,他弟弟酒后失德,不但斗殴生事,还酒壮怂人胆,意图奸污良家女子,被知州牧家的公子撞见并阻止了。 虽然那位姑娘被救了下来并未失身,可被她弟弟在醉酒之后殴打的人,却是丧了命。 而她爹娘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却只字不提她弟弟打死了人以及险些毁了人家姑娘清白的事情,只说是知州牧为了儿子而故意针对她弟弟。 晓柔又想起,她爹娘当时之所以会告诉她这些事,还是她主动问的。 知道父母进京,她那日向公主请了假,来到父母落脚的客栈外的时候却看到父母正在和当时还没有成为驸马的沈世子交谈。 沈世子离开后,她忍不住询问父母是如何与沈世子相识的? 父母便支支吾吾地说出了一年前的旧时。 当时父母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还是她一再追问,他们才补充了许多细节。 现在想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沈逸之先是在一年前帮助了她,又在她出宫的当日恰巧偶遇他和她父母交谈? 退一步讲,即便这些真的是巧合…… 可沈逸之当时对公主避之不及,这样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助公主身边的自己的,更何况她的弟弟还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 原来,她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 “公主,您好狠的心啊!” 晓柔泪流满面。 谁家少女不怀春? 沈逸之可是让公主都一见钟情的翩翩少年郎,公子世无双。 这样优秀的男儿,却肯默默为自己付出、奉献,如此情意,哪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能抵挡的住呢? *** 一连三日,冷澜之都以沈逸之受了伤为由,不让他去上朝。 一开始沈逸之还以为她对自己余情未了,请假也好,请御医也好,都是爱的证明。 他甘之如饴。 直到三日后,他的伤口不见好转,反而每天都又疼又痒,他才觉得不对。 “冷澜之!” 第71章 隐晦地瞪他一眼 “公主,驸马今儿个没吃御医开的药,正要自个儿出去看大夫呢。” 听了流纱的禀报,冷澜之微微一笑:“让他去吧。” 流纱不解:“可是,让外面的大夫看过之后,驸马的伤不就很快就痊愈了?而且那些药……” 她还以为公主是想利用这点伤势直接把驸马给拖死。 冷澜之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轻笑着摇头:“这点小伤若是就死了人,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呢。” 流纱还是有些迟疑:“万一被外面的大夫看出驸马的药有问题……” 阮锦宁微微摇头:“无妨。” 她既然敢让御医在药里面动手脚,也不怕沈逸之外出去找外面的大夫,自然是有恃无恐。 沈逸之除非是能找到神医,否则的话,无论他换多少大夫,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他的那些药没有半点问题。 当然,她放沈逸之出去,也并不是为了安神逸之的心,而是彻底搅动这一滩浑水。 她才不想和沈逸之绑定一辈子呢。 若是一直维持现状,平南侯府那边说不定会就此沉寂,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事实证明,冷澜之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 沈逸之拿着御医开的药在外面溜达了一圈,逛遍了盛京所有的大小医馆,然而不论是颇有名望的杏林高手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大夫,全都看不出这些药有什么问题。 要不是沈逸之现在的伤口还在散发着麻痒的感觉,他说不定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现问题了。 从他出府开始,公主府的护卫就一直跟着他。 他倒是想隐藏他的行踪,奈何这两个人都是高手,身手并不比他差,他根本就无法将他们甩开,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任由他们跟着。 他的本意是想要抓住冷澜之的把柄,然而得到的结果却像一记响亮的巴掌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本想回去就去找冷澜之对质的他,这会儿莫名有些心虚。 他让那俩护卫跟着,也有想要和冷澜之隔空叫板的意思。 大夫的检查结果一出来,他的行为就变成了笑话。 忽然,熟悉的呼唤声响起:“逸之”。 沈逸之一愣,扭头看去,只见自家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 沈逸之看了看左右的护卫,只见这两个人没有什么表示,他抿着唇大踏步走了过去。 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皱眉冷喝道:“不许跟过来!” 那两个护卫根本不拿他当成一回事儿,就要抬脚跟上。 沈逸之冷冷道:“我是当朝驸马,是公主的夫婿,虽然在府中我要受制于公主,但是收拾你们这两个下人还是没有难度的,公主也不会为了你们为难我。” 两个护卫面色微变,交换了一记眼神之后便停下了脚步。 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开,视线一直追随着沈逸之。 “娘,你怎么在这里好?” 赵氏心疼地看着沈逸之:“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娘担心你,这几日一直派人在公主府外等着,你一出府我便赶过来了。” 又愤愤道:“其实我这几日一直想要进公主府去看你,但是公主不让我进,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沈逸之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 赵氏原本是想跟让儿子跟着她一起讨伐冷澜之,不曾想她儿子没什么反应,她心中郁闷,转而问道:“逸之,你的伤如何了?” 沈逸之蹙眉:“没有大碍了。” 这话不算撒谎。 他的伤口其实已经愈合结痂了,只不过,伤口痒的不寻常。 他又不是没有受过伤,虽然伤口结痂的时候却是会骚痒难耐,但不会像他现在这样无时无刻不去地想要将伤口撕扯挠烂。 要不是他心性坚定,身上恐怕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了。 知子莫若母,赵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儿子没有说实话,不禁变了脸色:“难道公主虐待你?没有给你找大夫看?” 沈逸之摇了摇头,赵氏急了:“逸之,你如今住在公主府里,娘没法照顾你,你若是不说实话,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娘连怎么帮你讨回公道都不知道!” 沈逸之沉默了一下,想着这话也算有几分道理,便将伤口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赵氏破口大骂:“一定是她搞的鬼!她是在报复你!” 沈逸之叹了口气:“我已经请遍了全城的大夫,那些大夫都说御医开的药没有问题。” 赵氏闻言顿时哑了声。 沈逸之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娘回去吧。” 顿了一下,补充道:“好好照顾安儿和他娘。” 赵氏一听就黑了脸。 照顾安儿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照顾安儿的娘那个狐狸精? 要不是因为那个小贱人,她又怎么会被迫跟自己的儿子分离? 没将那个贱人赶出平南侯府就不错了,还好好照顾? 不等她说出什么,远处的两个护卫就催促道:“驸马,时间不早了。” 陈逸之叹了口气:“娘,我先回去了,您切莫冲动行事,好好照顾安儿和他娘,别的等我回去看望你们的时候再说。” 沈逸之离开后,赵氏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她的宝贝儿子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她舍不得让他受半点伤害,如今不过在公主府住了几日而已,人就憔悴了许多,她这个当娘的别提有多心疼了。 沈逸之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彼时,贺芊芊也下了学。 自打冷澜之搬出平南侯府,贺芊芊报道的地点也转移到了公主府。 小姑娘正在向冷澜之汇报着一天的学习成果。 其实冷澜之很早就告诉过她不必每日都如此,毕竟知识是自己的,是为自己学的,贺芊芊每日都来向自己汇报,搞得好像是为她学习的一样。 奈何小姑娘不听。 好在贺芊芊如今年纪还小,所学的内容并不多,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能把一天学习的东西全都交代完。 每天听一听,全当是放松精神了。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驸马来了。 冷澜之挑眉,让贺芊芊下去休息。 沈逸之进入鎏云苑的时候,正好与贺芊芊擦身而过。 小姑娘的身高只到他的腹部,扎着两个丸子揪揪,活泼又可爱。 看到沈逸之,贺芊芊停了下来,恭敬行了一礼。 擦身而过的时候,沈逸之注意到小姑娘隐晦地瞪了他一眼。 他皱了皱眉,心中不喜。 他觉得,还是自己的安儿更懂事,更讨喜。 第72章 本宫休了你 沈逸之又在公主府静养了几天。 他没有再用御医开的药,而是从外面随便找了个大夫开方抓药,没两天他的伤势就彻底痊愈了,伤口也不再发痒。 他越发肯定御医开的药有问题,但是没有证据之下,他也拿冷澜之没有办法。 这一日,冷澜之正准备去太子府找太子妃,流纱忽然走了进来:“公主,驸马来了。” 不多时,沈逸之进了屋,温和一笑:“公主。” 事到如今,冷澜之连装都不想装了,淡漠道:“何事?” 沈逸之的眉峰微微拧起,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正常。 他像是察觉不到冷澜之的冷漠,自然地走上前:“无事,只是如今伤势大好了,向来看看你。” 冷澜之嗤笑:“可是本宫不想看到你。” 她清丽的凤眸中涌动着恨意与疯狂:“本宫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沈逸之面色一变:“你……” 从前一直对自己深情厚意的人,忽然用憎恨恶毒的语气说厌恶自己,巨大的反差感令沈逸之险些承受不住。 他一脸受伤:“公主是在怪我?” 冷澜之表情奇特:“难道我不该怪你?” 先不说他前世是如何对她的,就说今生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没有当场斩了他和那个外室,都算她善良了。 当然,她并不善良。 如今的隐忍,不过是为了将他们前世对她做的事情,全都用到他们的身上罢了。 沈逸之闻言叹了口气,却是露出了包容的笑容:“公主,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只是,我与婉儿相识是在你之前,而且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前我和她已经私定了终身。 我不能负她,也不能抗旨,便只能出此下策。” 他说的委婉,字里行间却在暗暗指责冷澜之仗势逼婚。 沈逸之一面说,一面暗暗观察冷澜之的反应。 六年前,他就是利用这种明面上责怪自己,实际上暗中指责、打压对方的方式,让冷澜之对他死心塌地的。 堂堂在京的公主,嫁人之后却甘愿入住夫家、伺候公婆,还不在意他的冷落,都是因为他的方法用得好。 他打算故技重施。 听到这套熟悉的说辞,冷澜之挑了一下眉。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劣。 又想将过错甩到她的身上? 让她觉得都是因为她太过强势、霸道,才逼得他不得不犯错的? 啧。 她假装思索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驸马说得对,都是本宫的错,本宫不该强求。索性如今还未铸成大错,一切都不算晚。” 她红唇微勾,绝美的脸上绽放着妖冶的笑容。 沈逸之被那过于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心脏突然就失去了控制,噗通噗通地狂跳着,失去了频率。 他知道她美,却仿佛是第一次如此直面她的美。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雍容华美的笑,以及她宛若琴音流淌一般悦耳的声音:“本宫休了你,放你去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如何?” 绮丽的氛围瞬间破碎,沈逸之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想也不想地否决道:“不!” 话说出口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多激烈,与他所塑造出来的深情受害者的形象有多不符,他心下慌乱。 他想要找补,冷澜之却没给他机会:“怎么?驸马是想和离?” 沈逸之垂眸:“你我既已成亲,逸之便应当对公主负责。” 瞧瞧,他多善良? 明明他是被逼婚的受害者,明明他还有心上人和亲亲的儿子在家中等候,但为了对逼婚自己的恶毒女人负责,他甘愿以身饲狼,委屈自己的老婆孩子。 真是个绝世好男人。 多么讽刺。 冷澜之也嘲讽地笑了:“沈逸之,每当本宫以为你已经足够恶心了的时候,你总是能突破本宫的想象。 将挖空心思的算计说成是被逼无奈,将贪恋权势说成是负责到底,天底下当真是没有比你更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人!” 沈逸之面色一僵,片刻后大怒:“公主,慎言!我只是不想让公主的名节受损罢了。” 他一脸愤愤,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若公主觉得逸之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所图,都是恶心算计,我们这就进宫,逸之会请求圣上下旨允我们和离。” 他红着眼眶,眼睛里满是悲愤与哀伤:“若担心和离有损天家颜面,公主也也可以赐逸之一封休书。” 他别开了视线,满脸倔强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羞辱。 心里却惊慌不已。 冷澜之居然真的打算踹开他? 这怎么可以!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筹谋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在荒废了六年的光阴之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果的。 早知道,他两年前就不请战出京了。 若是那时候他狠心一点拒绝俞婉儿的请求,留在京中和冷澜之培养感情,或许……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想办法应对这一次的危机。 他以退为进,就不信她当真如此狠心。 冷澜之作思考状,旋即笑着点头:“好啊,进宫找父皇吧。” 沈逸之瞳孔巨震。 冷澜之一脸感动:“驸马如此为本宫着想,本宫十分感动。你放心,待到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之日,本宫定会命人送上大礼。走吧,进宫。” 擦身而过的时候,沈逸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公主!” 冷澜之似是不解:“怎么?” 沈逸之看着她懵懂无辜的眼神,只觉得心头有一口老血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他深吸口气,眼眶通红,满脸的深情纠结:“冷澜之,你想嫁就嫁,想离便离,你当我沈逸之是什么?当感情是什么?感情、婚姻,于你而言就是这么儿戏的东西吗?” 瞧瞧,又把过错推给了她。 若非冷澜之经历了一世早就看穿了这个人的本性,她恐怕就要被他质问的心存愧疚,真的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了。 她想要抽回手,那人却攥的很紧,她手腕生疼,终究是演不下去了:“放手!” 沈逸之不肯放。 他有预感,一旦他今日和她踏出了这个门,便再也没有挽救的机会。 虽然这与他费尽心思经营出来的形象不符,但是,顾不得了。 啪! 第73章 沈逸之你贱不贱呐?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沈逸之的脸上。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又一根一根地掰开沈逸之攥着她手腕的手,冷冷一笑:“沈逸之,你可真不是个男人。” “出轨的是你,养外室的是你,你是怎么好意思把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的?” “说什么当初与俞婉儿情投意合,却又不敢违抗皇命才偷偷把人养在外面……沈逸之,六年前但凡你明确地跟我说一句,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说你不想跟我成亲,我又怎么会犯贱到上赶着送上门给你羞辱? 你六年前拒绝我的理由,是不立业不成家!是身份卑微不敢高攀! 你一面口中说着拒绝的话,转头却在我生病了之后让我的宫女帮你送蜜饯,送汤婆子,送我最喜欢的一品居的吃食!” “一面吊着我,一面说什么迫不得已?沈逸之你贱不贱呐?” 沈逸之的头被打偏到了一边,听着她的控诉,他眼眸渐渐变得暗沉。 她竟然……看出来了。 “说真的,你今日若是真的和本宫去求和离书,本宫还能高看你一眼。 可惜了,孬种就是孬种,又怎能指望一个连软饭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吃的废物独立行走呢?” 长久以来维系的完美形象就这样被大咧咧地揭露了出来,沈逸之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冷!澜!之!我对你仁至义尽了,除了私养外室和有了安儿这个孩子以外,从未对不起你,你为何要折辱我?” “若你真的介意婉儿和安儿的存在,大可以直说,我将他们送出盛京,让他们这辈子都不碍你的眼便是了!” “说我吃软饭?我吃什么软饭了?若是我当真吃软饭,当年又何必出京?只需要处心积虑地讨好你,让你帮我一步步往上爬,不比我自己带兵打仗快? 我辛苦操劳了六年,如今也不过是个六品的千户!谁吃软饭能吃的这么惨?” 沈逸之的怒气半真半假。 真的是,他没想直接利用冷澜之,两人成亲到现在,他一点儿实质的好处都没有从冷澜之这里得到,所以这会儿有种被冤枉的感觉。 假的是,他的确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只不过自从回京以后进展的都不顺利罢了。 冷澜之微微一笑:“你吃软饭吃的这么惨,是因为你不想吃么?不,是因为本宫不想让你吃。” 她拿出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被沈逸之抓过的地方,然后松开手,任由那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正式给沈临安上族谱,收入本宫的名下,就是你软饭硬吃的第一步,只可惜因为俞婉儿自作主张,本宫最终没有收下沈临安,所以你的计划失败了。 而因为这最重要的一环的失败,导致你之后的计划也来不及施展。” 前世的时候,因为她收下沈临安并尽心教导,沈逸之便利用看望沈临安的机会,一面利用她“逼婚”的亏心心理引诱她出手给他谋求福利以“赎罪”,一面又暗戳戳地散发一些“爱意”,让她觉得他是爱他的,只是因为当年逼婚的事情对她有怨言,让他背上了软饭男的骂名…… 她很“懂事”地劝自己,只要驸马功成名就,证明了他的能力和价值,便可以抛开一切,心无旁骛地对自己了。 既已撕破脸皮,冷澜之便没想着粉饰太平,她嫌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沈逸之,做驸马就要有驸马的觉悟,伺候本宫、讨好本宫才是你的宿命。 若是再让本宫听到你那些恶心的言论,本宫便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她倏地一笑,如同牡丹盛放:“反正本宫当初看中的,也仅仅是你这张脸而已。留着它,便够了。” 沈逸之回到飞云苑的时候还气的浑身发抖。 自从那一次被丞相之子一帮人按在地上羞辱之后,他便逼着自己练就出了一副铁石心肠,轻易不会动怒。 可今日,他的良好心理素质,被击得粉碎! 他认识冷澜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竟生了一副无比歹毒的心肠! 亏他以前还觉得她和别的世家贵女不一样,即便身份高贵却也从来不屑于用身份欺压弱小。 如今看来,全都是一样的! 哦不! 她更可恶! 更恶劣! 她竟然让他堂堂七尺男儿像个娘们儿一样窝在家里,相妻教子! 这是对他天大的侮辱! 与沈逸之的愤怒不同,冷澜之现在心情不错。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指着沈逸之的鼻子骂他卑劣,将他风光霁月的躯壳撕碎,露出里面肮脏龌龊的本质。 早在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她很清楚自己的疯魔是一种心病,无药可以。 没理由她被他折磨疯,他却依旧维持着完美的假面不是? “公主,城防营的人来问,驸马何时可以去上工?” 冷澜之淡淡道:“驸马伤的很重,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得继续休养。” 流纱想起了驸马刚才气呼呼地离开的模样,完全看不出病得不能去上工的样子,但她没有多嘴,应了一声就亲自去回话。 于是沈逸之就发现,他被软禁了。 倒不是说他完全没有了自由,只是,他的自由被限制在了公主府里。 公主府内除了鎏云苑外,其余的地方他可以随意走动。 公主府外,他连大门都不能踏出去半步。 一开始他还能按捺住性子,想着只要冷澜之消了气就好了。 至于她什么时候会消气…… 根据他过去的经验,她对他从来都不会真的生气,虽然他这次闹出的动静大了些……但她那么爱他,应该不会真的一直跟他置气的。 别问他为何有这么大的脸。 他的底气源自于冷澜之没有和离的举动。 要不是真的爱他,她又怎么会在他和两个女人发生关系,并且曝出了外室和私生子的事情之后,还要和他在一起呢? 只是,爱归爱。 爱到软禁他、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的地步,他就受不了了。 冷·爱沈逸之·澜之:“城防营安排的如何了?” 流纱笑道:“公主,都安排好了。那张仲谦已经被抬为了千户,如今和驸马是平级,正好顶了驸马的缺。” 冷澜之愉快地笑道:“这二人兄友弟恭,既然驸马如此大度,觉得让兄弟帮忙照顾他的女人不算什么,那让好兄弟帮忙顶了他的差事,应该也没什么吧?” 流纱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俩人好到了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地步,想必驸马是不会在意的。不对,说不定驸马不仅不会在意,还会感谢张千户呢。” 第74章 打起来,打起来 沈逸之终于能出府了。 就在他强压着怒气去找冷澜之对峙,以为自己需要唇枪舌战一番才能得到自由的时候,冷澜之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命人找来了御医。 御医确定他的伤势已经无碍了之后,她便松了口,准许他回城防营报道。 把他赶出鎏云苑前,她神色幽幽地叹息道:“驸马刚才,是想找本宫兴师问罪吧?” “只是驸马想没想过,本宫身为堂堂公主,若是自己的夫婿受了伤还要带伤上岗,传出去后本宫的面子往哪里放?” 那一瞬,沈逸之觉得自己就是个畜生,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似乎,从来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过。 想必,这就是她对他寒了心的原因吧。 他既然想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扶持他上位,就该扮演好自己这驸马的角色啊! 怎么出去待了六年,他的演技和心性变差了呢? 等到了城防营他才发现,他之前的心性和脾气还是太好了。 “什么叫因为我长时间不来,我的区域就临时划分给新上任的张千户了?”沈逸之险些维持不住温润的假面:“既然是临时划分,那如今我回来了,我的区域应该还给我了吧?” 副总兵道:“话虽是这么说的,但人家小张上来以后立了两次大功,营里正商量着将他直接提正呢。 至于驸马……你既然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吧,北城郊那片地方人少,事儿也少,归你了。” 所谓的北城郊,乃是盛京中贫民集中的地方,也叫贫民窟。 那边的确是人少,但事儿可真不少。 穷山恶水多刁民,这话套用在任何地方都适用。 贫民窟里住的大多是穷凶极恶之人,即便有几个善良的,可长期住在那种地方,要么就被同化成恶人,要么就只能等着被吞噬的渣都不剩。 打架、斗殴、酗酒闹事,甚至是当街强抢民女,在北城郊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里的事情只会更多!根本不会事少。 事多,意味着担的风险大,麻烦多,俸禄却没有因此而变多。 当然,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根本不在乎每个月十几两的俸禄,他在乎的是向上爬的机会! 同样都是城防营千户,可在京中三不五时就能接触到达官贵人,有他的聪明才智、城府在,加上冷澜之公主的身份可以被他用来扯虎皮拉大旗,她迟早能钻营上去。 可到了北城郊,都是一群没权没势的屁民,说不定还要指望着他吃饭,他怎么往上爬? 那个什么张千户,太可恶了! 竟然抢他的位子! 突然,几个人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穿着和沈逸之同款的黑色铠甲。 看到那人,沈逸之一愣:“仲谦?” 张仲谦穿的,竟然是千户的统一服饰! 张仲谦的面上划过了一抹心虚,但还是笑着走了过来:“逸之,你回来了?伤好了吗?” 涉及皇家丑闻,自然不可能所有的人都知道沈逸之是为何受伤的。 张仲谦也想打听来着,奈何他能力有限,根本打听不到。 但是隐约能猜到。 毕竟沈逸之被带走那天,他是在场的。 而且沈逸之会被抓包和外室私会,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沈逸之微微点头,却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定定看着张仲谦身上的千户服:“你……升为千户了?” 张仲谦越发心虚:“啊……是,你请假的时候,我抓到了两个江洋大盗,又抓到了一个越狱的逃犯,总兵大人便破格将我升了上来。” 沈逸之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副总兵的话仿佛又在他的耳边浮现——张千户立了两场大功。 抢走了他的位子的人,原来是他! 他的眼睛霎时间红了,若非良好的心理素质支撑着,他这会儿就要当场质问出声! 尽管没有质问出声,他也待不下去了,看到张仲谦那张心虚又讨好的笑脸,他得死劲儿捏着拳头才能不一拳头砸过去! “恭喜张千户!”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五个字,他转身便离开了城防营。 他担心自己再不走,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去北城郊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比如,这些年张仲谦一直都和俞婉儿走的很近。 比如,张仲谦两次带着俞婉儿进入平南侯府,两次都坏了他的事。 而第一次坏事之后,就立马闹出了张仲谦和俞婉儿抱在一起的丑事。 第二次坏事之后,张仲谦就升了职并且把自己顶走了…… 沈逸之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但怎么也无法压下烦躁的情绪。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埋怨张仲谦屡次坏事还鸠占鹊巢,一会儿又埋怨冷澜之把他拘在公主府,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抢走职务。 不过不管怎么埋怨,他都没有怨过自己和俞婉儿。 北城郊十分荒凉,事情也比在京中多得多。 沈逸之带着转了不到一圈,头都要炸了,无比怀念清闲事少又体面的城中巡逻的工作。 哪怕是在战场上厮杀,也比在这里跟一群刁民斗智斗勇强。 终于到了下工的时间,沈逸之吐出一口浊气,与人交了班就回了城中。 想了想,他没有立马回公主府,而是来到了平南侯府。 他除了来看望父母以外,最重要的目的,当然还是看看心上人和儿子。 然而他直奔书房后,却发现自家儿子根本没在读书,而是在摆弄小玩意儿,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安儿!” 沈临安航忙将手里的木蜻蜓藏到身后,结结巴巴道:“父……父亲?” 沈逸之看他这幅心虚的模样,愈发生气:“你就是这样读书的?你如此玩物丧志,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 沈临安很怕自己的父亲,生怕自己会挨训,低着头飞快转动着眼珠子,突然灵光一闪:“父亲,刚才一直在读书,只是读累了才想休息一下。 正好张叔叔来看我,送了这只木蜻蜓,我才拿起来研究了一下,真的不是在偷懒!” 沈临安想的很美好。 父亲和张叔叔是好朋友,他提起张叔叔,父亲肯定会消气。 然而…… 啪! 木蜻蜓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沈逸之还嫌不够一般,又踹了上去,直接将木蜻蜓踹成了一堆木屑。 沈临安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哇”的大哭出声。 公主府。 阿香汇报完沈逸之一天的行踪,忍不住吐槽:“驸马真沉得住气,这样都没跟张仲谦打起来!” 冷澜之落下万寿无疆图的最后一针,淡淡道:“不急,哪有狗不抢食的呢?不抢不过说明这条狗不够饿、不够馋罢了。” 第75章 打起来了 张仲谦既然这么喜欢掺和进沈逸之和外室的事情里,那就继续掺和吧。 最好是和那一家三口纠缠一辈子,谁也别放过谁。 狗咬狗一嘴毛,她就只负责看戏就好了。 贺芊芊今日回来的晚了一些,瑜儿说五小姐下了学去了一趟祥云书院。 祥云书院,是盛京最有名的书院之一,书院的创办人是上一任翰林院监察,虽然他老人家如今已经退下来了,却并不安于颐养天年,依旧在为民办事。 创办书院只是其中之一。 祥云书院中的夫子都是有名望的大能,学富五车,对学生也很负责。 是以,祥云书院中出了不少前三甲的考生。 比如本届的探花,便是祥云书院出身。 也是因为祥云书院的名头在这里,是以,不少拥有族学的大家族的子弟,也会选择来到祥云书院读书。 比如贺家三郎贺衍玥。 再比如,沈临安。 哦,当年沈逸之也是在祥云书院念书的。 贺芊芊今日去祥云书院是来找贺衍玥拿画的。 小姑娘将装裱好的画抱进了怀里,往日里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睛,这会儿却满是怒气,近来微微长了些肉的小脸也鼓着,活像一只小河豚。 进屋之前,小姑娘突然想起什么,咬着嘴唇平复了心情,脸上绽放出了两个小酒窝,才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冷澜之正在挑选点缀在万寿无疆图上的装饰品,抬眸看了一眼便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啊。”贺芊芊有点心虚地眼神乱瞥,就是不敢去看公主,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马脚了? 冷澜之看了小姑娘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她没有多问什么。 贺芊芊住在鎏云苑不远处的景梅苑,吃完饭,她便回自己的院子去看书了。 贴身婢女瑜儿去而复返,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贺芊芊傍晚去祥云学院的时候,和沈临安发生了冲突。 小姑娘今日去找贺衍玥拿画的。 之前贺衍玥送给冷澜之的那副画,虽然冷澜之没有说什么,贺芊芊却从瑜儿这里隐约懂得了“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她不忍心看到公主孤零零一个人住在月亮上,也不想让公主以为自己的弟弟有什么不好的意思,便在第二天去了一趟祥云学院。 两个孩子嘀嘀咕咕了一通,结果就是贺衍玥决定重画,而且这一次他打算将画拿回侍郎府去装裱好,再让姐姐给公主拿回去。 贺芊芊今日便是去拿画的。 小姑娘站在书院门口,本是想等自家弟弟出来。 不料还没等弟弟出来,就先看到了沈临安。 沈临安还记得贺芊芊,这个抢走了公主母亲的所有宠爱的小丫头。 当即就如同仇人相见一般,不由分说地红着眼睛扑了过去。 贺芊芊完全没料到会突然遭遇袭击,尽管对方是个比自己年龄小的小萝卜头,可沈临安是个小胖子,又被沈逸之督促着一直习武,便是回到沈宅以后也没有落下。 纤细娇弱的贺芊芊哪里扛得住? 当即便后背着地狠狠摔倒。 幸亏瑜儿反应迅速,及时用手护住了贺芊芊的后脑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贺芊芊虽然摔了一跤,但小孩子向来皮实,她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后,就和沈临安吵了起来。 后来贺衍玥从书院里出来,见自家姐姐被欺负,自然也加入了战局,帮助姐姐一起对付外人。 然后,贺衍玥和沈临安就被叫回了书院。 那位夫子是个很公正的人,听完两个小孩子的叙述,又问过他们各自的仆从,最后又把贺芊芊这个受害者叫了进去。 见小姑娘后背上的衣服脏了,手心也有在地上碰撞摩擦而形成的伤痕,加上当时还有不少其它的目击者,于是夫子就训斥了沈临安,还勒令沈临安给贺家姐弟道歉。 沈临安没有道歉,捂着脸哭着跑了。 临走前,还哀嚎道:“你们都欺负我!你们是坏人!” 冷澜之听完,沉下了脸,流纱也气的不轻:“那私生子未免太上不得台面!” 冷澜之没有说话,心中却很明白,贺芊芊姐弟两个由于成长环境和经历的原因,比寻常的小孩子还要早熟。 贺芊芊是不想让她为难,所以才准备粉饰太平。 明明自己还是个需要人关心的姑娘,却心思细腻敏感,照顾着别人的情绪…… 想到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心意,冷澜之心中微暖。 “进宫召个女医。”旋即,冷着眸道:“流纱,去告诉陆山长,本宫不希望看到祥云书院这样的读书圣地被品行不端之人坏掉。” 她本不欲对一个孩童动手,想等沈临安长大一些再说。 可这小混不吝的东西,竟然欺负到她的人身上了。 她倒要看看,接连被皇家学苑和祥云书院退货后,还有哪家书院会收他! *** 沈逸之看着突然哇哇大哭的儿子,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安儿一面哭还一面喊着“你们都欺负我”。 他当即就听出了不对的地方:“什么叫我们都欺负你?谁欺负你了?” 原本怎么也哄不好的沈临安,突然就止住了哭声,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父亲,根本不敢开口。 他今日在书院门口和贺家那讨厌的丫头打起来了,后来贺家丫头的弟弟也冲出来和他叫阵,再后来他和贺家小子被夫子带去问话,再再后来贺家丫头被叫去。 最后……夫子就说他做了错事,需要向贺家丫头道歉。 他当时很生气,没给夫子面子就跑了…… 回来以后,他一开始还很难过、很害怕,后来张叔叔来了,还给他带来了小玩意儿,他一玩起来就忘了伤心事。 谁料父亲来了。 他本就心虚,被父亲一吓,他就脱口而出了那句委屈的话。 “我……我……” 沈临安支支吾吾着,不敢开口。 赵氏听闻儿子回来了,便来到了书房,儿子孙子一起看望。 结果还没进书房,就听到了乖孙的啼哭声,她当下急得不行,立马加快了步子,还险些摔个大马趴。 好不容易到了书房外,她扯着嗓子一通嚎:“我的乖孙——” 第76章 沈逸之的共情 “乖孙,你怎么了?” 赵氏一进书房就看到了眼泪鼻涕一把的沈临安,心疼的不行,立马冲了过去将小肉墩抱在了怀里,对着沈逸之怒目而视:“逸之,你难得回府一趟,不好好教导、爱护安儿便算了,怎么能欺负他?” 沈逸之张了张嘴:“娘,我没有欺负他……” “胡说!”赵氏不信:“你若没有欺负他,他又怎么会哭?” 赵氏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之前还迫于公主的压力不得不送走,如今好不容易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平南侯府,她自然是加倍疼爱。 当然,在加倍疼爱之前,她先滴血验亲过了,确定了这孩子真的是他们老沈家的种儿。 沈逸之今天一天,先是得知自己的肥缺被顶替、而后被打发去了北城郊那种鸟不拉屎的贫民窟当苦差,又在北城郊累了一天,心力交瘁不已。 他回平南侯府是想感受一下家的温暖的,结果他儿子先是当着他的面把玩散发着幽幽绿气的礼物,紧接着又引来了他母亲,他母亲不由分说训斥他。 他很心累。 这还是不是他的家?他娘还是不是那最最疼爱他的亲娘了?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地对沈临安问道:“安儿,你说,为父可欺负你了?” 沈临安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委屈,但就是不说话。 那模样,分明就是受了欺负却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赵氏更生气了:“好你个沈逸之,在公主府住了两天就不知道哪里才是你真正的家,谁才是你真正的亲人了是吧?你顶撞你娘就算了,还当着你娘的面威胁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沈逸之:“?” “冤”就一个字,他只说一次。 突然,某些不怎么重要的、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涌了上来。 他记得之前安儿哭着从锦绣苑跑出去,他和他娘都以为是公主欺负了安儿,便跑去替安儿讨公道。 尽管当时在锦绣苑中,他们已经弄清楚了,一切都是误会,是由于沈临安对冷澜之不敬在先,但冷澜之却并没有对一个孩童动手,沈临安身上的伤也是他自己弄得。 可是,事后他们偶尔讨论起此事,还是觉得是冷澜之的错。 你一个大人,又是堂堂公主之尊,跟一个孩子叫什么真? 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那时的沈逸之也是这么想的。 他当时甚至觉得,把年幼的安儿扔到平南侯府,独自面对冷心冷肺的公主,是个错误。 他不止一次后悔,觉得安儿可怜极了。 然而现在。 看着沈临安一副怯怯懦懦、怕极了自己的模样,听着自家母亲的指责,他突然就和公主共情了。 原来当时的公主,是这样的感受。 生气、愤懑、憋屈,还有一丝可笑。 突然,所有的情绪糅杂到了一起,怒意占据了上风,将其它的情绪都吞噬进了身体,沈逸之气势一变,冷漠又威严:“够了!” 赵氏面色一变。 虽然沈逸之是她儿子,她也经常会发牢骚,可每当儿子发怒,她都会发怵,当即,她后半截责怪的话就梗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沈逸之面无表情地看向沈临安:“你知道为父想听什么。” 沈临安是个机灵的小孩。 从小他的娘亲就在教他如何取悦父亲,三岁那年被扔到平南侯府之后,他更是练就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见父亲是真的生气了,而祖母也不敢给自己撑腰,他终于怂了,不敢再耍小聪明,便呐呐道:“我和贺家兄妹发生了冲突,被夫子看到了,夫子训斥我,还让我给那兄妹二人道歉。” 沈逸之不解:“你怎么会和他们发生冲突?” 沈临安心虚地低着头,没敢说自己出手推人的事情。 那低头不语、眼眶红红的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赵氏舍不得看乖孙受委屈:“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儿,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凶安儿?从前你可不会这样!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在公主府住了几日,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沈逸之叹口气。 他虽然觉得沈临安这副模样有猫腻,但人么,都是护短的。 亲人的手段,只要不是用在自己的身上,难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罢了,娘说得对,确实算不上大事。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沈临安的小厮的表情。 只见那小厮一副欲言又止又十分害怕的模样,他眯了眯眼,问道:“这件事,莫非另有隐情?” 那小厮噗通一声跪下:“驸马,夫人——” 小厮正要说出在书院发生的事情的全部经过,管家突然跑了过来,大声道:“夫人,驸马,不好了!” 母子两个无心再管那小厮,沈逸之赶忙问道:“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 管家道:“祥云书院来人了,将小公子的束脩退了回来。” 将束脩退回?! 这不就意味着,祥云书院要让沈临安退学? 赵氏当下就怒了:“一定是公主!她向来维护贺家那贱丫头,定然是她从中作梗,祥云书院才会将安儿开除!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就是容不下安儿!” 她愤怒道:“我跟她没完!” *** 冷澜之正要沐浴更衣,忽听下人来报,说驸马回来了。 下人的脸色不怎么好,言语间似有忌惮。 冷澜之若有所思:“是不是平南侯夫人也来了?” 下人点头,这才飞快道:“平南侯夫人带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沈临安,便略过了称呼:“平南侯夫人看起来很生气。” 说话间,赵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若是换做平时,赵氏是没这么容易进公主府的,必须要经过通秉、得到冷澜之的允许才能进来。 但她今日是跟沈逸之一起来的。 沈逸之是驸马,公主府是他的家,他要回家自然没理由拦下。 而被他带回来的赵氏又是公主的婆母,若是之前没能进府就算了,如今已经进来了,也不好再将人赶出去。 毕竟盛国以仁孝治天下,若今日府中之人将赵氏这个婆母赶出去,明日冷澜之不孝的骂名就会传开。 冷澜之看着赵氏气势汹汹的模样,微微眯眼,对流纱道:“让人去贺府,请贺老夫人过来。” 贺夫人便是秦氏,贺芊芊和贺衍玥的祖母。 第77章 彪悍 赵氏一看到了冷澜之便率先发难:“公主,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安儿?” 赵氏牵着沈临安的手。 沈临安躲在赵氏的身后,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去看冷澜之的表情。 片刻后,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冀。 公主母亲从前那么疼爱她,处处都为他着想,都是因为那个贺家丫头,所以公主母亲才会疏远自己。 现在公主母亲知道了那贺家丫头欺负了自己,她不是个好孩子,公主母亲是不是会自此疏远贺家丫头,重新跟自己好? 想着他便抬起了头,偷偷地去看冷澜之。 不料,却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沈临安看不懂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是怎么回事,只能模糊地从中抓住一丝笑意。 笑? 公主母亲对着自己笑了? 那是不是说明,公主母亲原谅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了?愿意重新对他好了? 想着,他便试探道:“母亲……” 冷澜之淡漠道:“你的母亲在平南侯府里,不在公主府,下次不要叫错了。” 赵氏和沈逸之同时皱起了眉头,赵氏不高兴道:“你本来就是他的母亲。嫡母也是母,像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向来都是只有嫡母一个母亲。” 冷澜之嗤笑:“外室与小妾能相提并论?小妾便是再怎么上不得台面,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外室又是什么东西?若那俞婉儿是驸马的小妾,她的孩子叫本宫一声嫡母,本宫自然应得。 但你们偷偷摸摸把人养在外面,若非机缘巧合之下被本宫发现,本宫怕是这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所生的孩子,也配管本宫叫嫡母?” 又冷笑一声:“何况本宫也不是没有给过沈临安堂堂正正唤本宫一声嫡母的机会,奈何她的母亲心高气傲,看不上本宫,竟然在本宫打算正式收下沈临安当天出面抢孩子。 她这么防备着本宫,怕本宫把她的孩子抢走,本宫又怎么忍心当一个恶人?” 沈逸之母子语塞。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每每想起他们都气得不行。 尤其是赵氏。 本来差一点他的宝贝孙子就成了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就是因为那个眼皮子浅的外室,一切都成了泡影,他怎么能不气? 见自家母亲轻而易举就被冷澜之带偏了思绪,沈逸之有些无奈,只能帮忙把话题给拐回来:“公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当日既然没有追究,就说明您已经原谅了安儿和他娘,既然如此,又何必刻意针对呢?” 一旁的流纱听得快要气死了。 这些人欺上瞒下,帮着一个小小外室糊弄公主。 若非公主用手段将这些人的虚伪面具撕了下来,公主恐怕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就这么恶劣的行径,公主便是直接砍了那对母子,甚至是砍了驸马都是应当的,但公主善良大度,并没有这么做。 可这个狗男人说什么? 说公主何必刻意针对? 若是公主真的刻意针对了的话,这些人还能好端端的待在这里?还有胆子对公主指手画脚。 冷澜之淡漠道:“自从沈临安离开平南侯府那一日,本宫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何来刻意针对之说?” 赵氏翻了个白眼:“你是没有见过他,但你是堂堂一国公主,想要对付一个小孩,还需要面对面?你多尊贵啊,只需要动动口就能让祥云书院把安儿给开除。” 听赵氏提起这件事,沈临安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可惜赵氏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家宝贝孙子的异常。 冷澜之别有深意地看了沈临安一眼:“沈临安是这么跟你们说的?说本宫无缘无故让祥云书院把他开除了?” 她没有否认她让祥云书院将人开除的事情。 赵氏自以为抓住了错处,立马跳脚:“果然是你!” 沈逸之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说实话,有了沈临安的几次前车之鉴,这一次他的心中是有所希冀的,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冷澜之刚刚那句话,完全杜绝了任何误会的可能。 就是她让祥云书院把沈临安开除的。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坏? 他痛心疾首:“公主若恨我,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何必针对一个孩子?他只是一个孩子啊!” 这时,管家来报说,贺府来人了。 管家的话音落下,一道苍老的女声便响了起来:“公主!公主!听说我家五丫头受伤了?我可怜的五丫头啊!”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一抹笑意,不过那笑意转瞬即逝。 她无视了赵氏母子孙三人,迎了过去。 贺贺老夫人秦氏和黄氏快步走了过来。 秦氏明明一把年纪了,身形却像一阵风一样。 她扑到冷澜之面前,一脸焦急:“公主,五丫头现在如何?” 冷澜之正要回话,秦氏就看到了赵氏一行人。 对冷澜之告了一声饶,秦氏快步走到赵氏面前怒道:“平南侯夫人,我贺家与你无缘无仇,为何你们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家五丫头?” 赵氏一脸懵:“谁针对你们家五丫头了?”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五丫头就是贺芊芊。 她冷哼一声:“贺姐姐你可别血口喷人!” 秦氏呸了一声:“谁是你姐姐?你个敢做不敢当的老虔婆!上次你家那小私生子在公主的锦绣苑将一碗汤汁泼到了我家五丫头的身上,幸亏那汤汁是温的,否则五丫头怕是早已经被烫出了一层皮! 那一次的事情,老身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没有与你们计较,不料你们竟然变本加厉,这一次直接在翔云书院门口动手,当着无数莘莘学子和奴仆的面将我家五丫头推倒在地,害得她卧床不起! 我告诉你平南侯夫人,若是你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事没完!” 冷澜之看的目瞪口呆。 听闻秦氏年轻时性情彪悍,她也只是当成趣闻来听,没想到……今日真真见识到了。 赵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贺老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逸之则是快速抓住了贺老夫人话语之中的关键:“什么叫在祥云书院门口推倒?” 贺老夫人对赵氏这个平南侯夫人都没有好脸色,对沈逸之这个小辈就更是不假辞色。 不过她还是看在冷澜之的面子上先对沈逸之行了一礼,唤了一声“驸马”,这才一脸愤怒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沈临安无缘无故将我家五丫头推倒在地,摔得她到现在还从床上躺着起不来!” 第78章 沈逸之人都裂开了 赵氏变了脸色:“你胡说!我家安儿向来恭谨懂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一个字都不信,甚至觉得这是贺家和冷澜之联合起来,给他们平南侯府挖的坑。 贺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本夫人信口雌黄,去陷害一个稚子?” 她一皱眉,插着腰:“我呸!那沈临安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被本夫人的故意算计?若非他三番两次针对五丫头,老身才不屑于搭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她口口声声说沈临安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赵氏和沈逸之都黑了脸。 偏偏这事儿还没得洗。 毕竟冷澜之从未承认过沈临安的身份。 而只要冷澜之不松口,那沈临安就一直都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的私生子,而不是平南侯府中而八经的孩子。 若他是平南侯府的孩子,即便是个庶子,唤冷澜之一声母亲也是应当的,那冷澜之自然就有保护他的义务。 但他只是一个私生子。 一个冷澜之不承认的私生子。 所以尽管平南侯府把人给接了回去,他的身份也依旧上不得台面。 面对贺老夫人的指责,赵氏气得脸色发青,她想张口对骂。 但沈逸之要面子事已至此,他已经察觉出了今天的事情一定有所误会,肯定是在祥云书院门口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眼见赵氏要和贺老夫人对骂起来,他当即制止:“娘!够了!” 然后看向贺老夫人问道:“贺老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贺老夫人对这个驸马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冷哼一声:“老身刚才不是已经说了,难道驸马聋了?还是说所谓的沈大才子,不过就是欺世盗名的玩意儿,听不懂人话?” 沈逸之好气,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强迫自己摆出温文尔雅的模样:“贺老夫人,安儿虽然年幼,但从来都不是品行恶劣的孩子,此事说不定有所误会?” “误会?” 贺老夫人冷笑:“当时书院门口可是有不少人,这些人全都看到了!我家五丫头好端端地站在门口等着她弟弟下学,沈临安出来之后,二话不说就朝着她扑了过去,将人推倒在地! 我家五丫头的手当时就破了,后背上也渗出了血丝!这些可不是老身胡说!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祥云书院打听打听,当时目击者众多,看看是不是老身在信口雌黄。” 旋即鄙夷道:“这样一个品行恶劣的孩子,你竟然说他并非顽劣之人?老身倒是不知在驸马的心目中,究竟顽劣到何种程度,才算得上是顽劣?” 沈逸之身体一颤,下意识看向了冷澜之。 却见她表情平静,并不惊讶,似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他又误会她了? “你胡说!”赵氏根本听不得别人说她的宝贝孙子一句不好的话,也见不得外人对她的儿子不客气,当即就撸起了袖子,想要冲上去抓花贺老夫人的脸。 黄氏吓了一跳,赶忙将自家婆母护在了身后。 “平南侯夫人,你若是不信,就派人去打听!动手打人是没有用的!” 沈逸之也把自家母亲拦了下来。 事已至此,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贺老夫人婆媳两个定然没有撒谎。 那么撒谎的人只能是沈临安。 他又想起了沈临安的小厮刚刚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只觉得脑仁突突的。 他将自家母亲拉到了一边,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了怒意,冷冷看着沈临安:“你是要自己交代,还是等我去亲自调查?” 早在贺老夫人婆媳二人冲进来的时候,沈临安就被吓傻了,这会儿一听沈逸之冰冷的质问话语,他哆嗦了一下,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这一哭,贺老夫人和黄氏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竟要是她们再咄咄逼人下去,就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了。 虽然赵氏不要脸,可她们不能跟赵氏一样不要脸啊。 冷澜之淡淡说道:“若你想要利用哭糊弄过去,那你就打错主意了。诚如贺老夫人所说的,当时目击者众多,随便出去打听一下,我们便能知道真相。 而从外人的嘴里说出来的真相,说不定已经被添油加醋过了,不知道会有多难听。 本宫劝你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否则听了那些添油加醋锅的真相,可能你的祖母和你的父亲会更加生气。” 这话明明说的语气平淡,没有咆哮也没有愤怒质问,但沈临安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哭声。 他听进去了。 而且深刻地知道公主母亲说的是对的。 他低着头,抽抽噎噎、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确实推了她!” 赵氏只觉得脑子里有一道闷雷炸响。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乖孙竟然真的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动手! 当然,她生气的并不是动手这件事。 她只是在气自家孙子怎么这么蠢,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 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吗?! 沈逸之心头一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又看向了冷澜之,却见冷澜之一脸淡然。 没有生气也没有真相浮出水面、沉冤得雪时的痛快。 她非常平淡,平淡的好似这件事与她无关一样。 察觉到这一点,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就好像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活像在街上进行表演的猴子一样。 抓耳挠腮,滑稽逗趣,却唯独勾不起人心中的情绪。 因为他们所处的立场不同,她是高高在上的局外旁观的客人,而他们一家都是那上蹿下跳的畜生。 他摇摇头驱散了这种荒谬的念头,沉声问道:“祥云书院会开除你,也是因为此事?” 沈临安呆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摇头:“祥云书院开除我?没有啊!我离开的时候,夫子没有说要把我开除啊!” 刚才管家派人来说祥云书院将他开除的事情的时候,沈临安的心思都在如何逃避父亲的惩罚上,根本就没有认真去听。 所以这会儿他十分蒙圈。 沈逸之觉得这件事透着怪异。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贺老夫人冷笑道:“他确实是听不到,当时夫子从中调和,想要息事宁人,让沈临安给我家五丫头道歉,可这小子竟然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责怪夫子欺负他。 像这种顽劣之徒,祥云书院不肯再浪费精力去教,不是很正常的吗?” 沈逸之只觉得人都裂开了。 第79章 将驸马拿下 沈逸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于自家儿子是如何被开除的的言论。 更没想到,他一直以为的品行兼优的宝贝儿子,竟然是这样一个撒谎成性、满口谎言、不知悔改的玩意儿。 这一刻,他不说不清心中具体是什么感受。 失望、愤怒、丢人等等情绪在心中五味杂陈,最后他只能闭了闭眼,勉强提起精神,想要解决此事。 “贺老夫人,若此事是真的……” 贺老夫人冷冷道:“什么叫若此事是真的?你的意思是,本夫人在胡编乱造?” 赵氏已经从被雷劈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听到贺老夫人的指责,她冷冷道:“就算我家安儿推了人,但那也是两个小孩子的事情,你这个大人掺和进来算是怎么回事?” 贺老夫人翻了个白眼:“是我想掺和进来吗?明明是你们家混不吝!从上到下,一窝黑心肝!欺负了我家的小辈不说,还颠三倒四,倒打一耙,不肯认错!遇上你们这样的人家,若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不出面帮忙,难道非要看着我家五丫头被你们家欺负死吗?”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 平南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一家子欺负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这话若是传出去,平南侯府的面子也就不用要了。 沈逸之捏了捏眉心:“娘,不要说了。” 然而赵氏被气出了火气:“我就说!我就说!” 可是,她说不出个理字来。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扭头瞪向冷澜之:“你的相公和婆母都快要被欺负死了,你就这么看着?” 尽管冷澜之早就见识过了撕破脸皮之后的赵氏有多胡搅蛮缠,这会儿也还是无语了一下。 须臾,她摇摇头,走到贺贺老夫人面前:“贺老夫人,虽然沈临安顽劣,但她毕竟是本宫的婆母的心头肉,能不能给本宫一个面子?你们心平气和地提出一个解决方案,莫要闹出什么笑话,贻笑大方才好啊!” 贺老夫人眼珠子一转,在心中揣测着公主的用意。 她相信,公主派人请她过来,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让她撒泼这一通。 须臾,她想到了什么,收敛了怒气。 她先是盈盈一拜,告罪道:“瞧老身,光顾着生气了,竟忘了给公主行礼,公主恕罪。” 冷澜之浅笑,知道眼前的秦氏已经想明白了。 她摆摆手:“人之常情,情有可原。” 贺老夫人道:“公主所言极是,我们侍郎府可是要脸面的人家,既然公主出面说情了,那只要沈临安给我家五丫头当众道歉,平南侯府再将医药费出一下,此事便揭过。” 贺老夫人提出的解决方案并不过分。 做错了事道歉,打伤了人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赵氏却是满脸的不乐意。 她面皮子抖了抖,就要出声反对,然后被沈逸之拦了下来。 沈逸之道:“好,就依照贺老夫人所说的,让安儿给五小姐道歉。至于赔偿,明日我便派人送到府上。” 贺老夫人点点头,顿了一下提醒道:“记住,是当众道歉!那沈临安是在祥云书院动的手,便在翔云书院门口道歉。” 冷澜之眸中笑意更浓。 秦老夫人不愧是京中稳坐宅斗冠军的一把好手,揣摩人的心意的本事炉火纯青。 沈逸之脸一黑:“贺老夫人,这是不是过了?” 贺老夫人冷笑:“沈临安当众动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过了?我户部侍郎府,虽然不是顶级官宦人家,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小辈无缘无故被人欺负,若不能讨回公道,将来让人如何看我侍郎府? 莫不是要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侍郎府的人软弱可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骑到我侍郎府的头上撒野?” 赵氏再也忍不住了,愤怒道:“你别太过分了!我平南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户部侍郎说白了不过三品是官,竟然敢让我二品侯爵上门道歉?这个欠我们敢道,你们敢接受吗?” 贺老夫人一噎。 今日跑来公主府闹腾这一通,说白了,一开始她只是揣摩着冷澜之的意思,配合着做戏。 只不过她没想到赵氏竟然这么不要脸,这戏唱着唱着就唱出了火气。 她也怒了不答反问:“这个欠你们不肯道是吧?” 赵氏冷哼:“赔钱可以,道歉不行!” 贺老夫人沉下了脸:“好一个平南侯府好!一个二等侯爵,我告诉你,此事没完!” 冷澜之这才站出来,淡淡道:“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都不肯退让,那便让圣上裁决吧。” 贺老夫人眸子一亮,重重点头:“好!老身这就回去换衣服,进宫求圣上裁决!” 赵氏面皮子一抽,心肝发抖,四肢也开始打颤。 让圣上裁决? 这事儿本身是他们不占理,圣上会怎么判? 她立马怂了,躲到了自家儿子的身后。 沈逸之:“……” 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抱拳对着贺老夫人一礼:“我娘也是关心则乱,贺老夫人见谅!您放心,明日一早我们便带安儿到祥云书院,给五小姐道歉!” “这还差不多!”贺老夫人看了冷澜之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她见好就收,冷哼一声,突然别有深意道:“这孩子啊,还是要打小教育好,否则将来长大了,他自己不争气还是小事,若是品行恶劣又不长眼的踢到了铁板,说不定会连累整个平南侯府!” 眼见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赵氏虽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但也看出来贺老夫人不想进宫告状了。 她的胆子又肥了起来:“你竟敢诅咒我们?” 贺老夫人已经懒得搭理她了,对冷澜之恭敬行了一礼,说道:“公主,我们去看五丫头了。” 冷澜之点头,让一个婢女带着贺老夫人婆媳去了贺芊芊的住处。 待到贺老夫人等人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后,赵氏便想对冷澜之发难。 然而不等她开口,冷澜之突然面色一变,神情冷厉地看着沈逸之,对左右的人命令道:“来人,将驸马拿下!” 这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别说是赵氏和沈临安,便是向来机敏的沈逸之都懵了。 直到被公主府的家丁压的跪在了地上,沈逸之才反应过来:“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赵氏也急了,想要扑过去将那两个压着儿子的家丁拉开,然而却被另外几个家丁死死地拦在了几米开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儿子跪在那个女人的面前,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气红了眼:“冷澜之你疯了吗?他是你的夫君!” 第80章 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冷澜之没有理会赵氏的鬼吼鬼叫,她甚至没有亲自回答沈逸之的疑惑,对一旁的流纱道:“告诉驸马他错在哪里。” 流纱应了一声是,走到前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逸之:“公主是君,公主私下里愿意敬着驸马,那是因为公主心地善良,性情温和,品行高洁,是驸马的福气。 但这些,并不是驸马以下犯上的借口!你帮着外人欺辱公主便是欺君!” 沈逸之死死咬着后槽牙。 流纱指责的话,他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类似的事情他过去做的不少,但是冷澜之都没有跟他计较。 于是他的胆子就渐渐被养肥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冷澜之。 不管他有没有道理,也不管他娘有没有道理,甚至很多次他心知肚明,他娘只是在借题发挥,也依旧没有制止他娘。 因为那是他娘。 而冷澜之虽然贵为公主,却是当儿媳妇的。 当婆母的指责儿媳妇两句又怎么了? 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君臣有别。 而冷澜之不但是自己那不受宠的妻子,更是君! 从前冷澜之愿意惯着他,所以不管他怎么做都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可一旦冷澜之不愿意再惯着他了,他以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便是自觉坟墓的铁锹,一锹一锹地就能把他自己给埋了。 不远处,赵氏眼眶通红:“冷澜之你这个毒妇!那是你的夫君啊,哪有让夫君跪拜的道理!你是公主就了不起吗?公主也是当人妻子的,也是当人儿媳的! 我告诉你,你今日若是敢动逸之,我便做主休了你!” 大概是冷澜之过去的隐忍给了赵氏错觉,让她以为婆母这个身份可以为所欲为。 殊不知自从冷澜之重生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将这些人弄死。 她的隐忍退让,不过是因为之前没有抓住沈逸之的把柄,不愿意为了这些人渣伤了自己的名声罢了。 而现在,沈逸之以下犯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沈逸之私养外室也是板上钉钉的罪名。 她何须再忍? 她看也不看赵氏,面无表情道:“今日先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若是日后再犯,便去慎刑司反思你的罪过去吧。” 又对管家道:“送客!” 这个“客”,指的自然就是赵氏和沈临安了。 “我不走!我不走!” 被几个家丁拉扯着,这赵氏却是死活不肯离开。 身后,一声声板子打在人身上的闷顿声音响起,虽然已经走出去了老远,赵氏却觉得那声音就在耳边。 尽管她儿子一声没吭,她却已经心疼的快要掉下眼泪了。 “逸之!我的逸之!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你们放开我!你们这群助纣为虐的家伙,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 “夫为妻纲,冷澜之你既然敢对夫君动手,你会遭报应!遭报应的啊!” 赵氏早些年也是田间地头的一把好手,力气可比寻常的贵夫人要大得多,再加上她养了一身膘,她这一扑腾,几个家丁险些都按不住她。 管家皱着眉头,冷冷道:“平南侯夫人,你要是再闹腾下去,只会惹得公主更加生气,届时就不是三十大板的事情了。” 赵氏身体一僵。 管家又道:“您也可以赖在府中不走,公主府空房众多,不过赖着不走的人不是客人,那时候您是锦衣玉食还是吃糠咽菜,就不是您能决定的了。” 赵氏彻底怂了。 说白了她,就是窝里横。 以前冷澜之愿意敬着她,她的宝贝儿子也愿意顺着她,就给她养成了在平南侯府无法无天的性子。 她以为冷澜之是她的儿媳妇,所以即便公主府不是平南侯府,自己在公主府也能呼风唤雨。 殊不知从冷澜之决定搬出平南侯府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已经改变了。 她在平南侯府怎么撒泼冷澜之管不着,可是若敢舞到她的面前,她绝对不会再姑息。 不同于来的时候的趾高气扬,赵氏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丢掉了魂儿一样。 “休妻”一事她更是提都不敢再提。 这还没休呢,她儿子就被打了。 若真写了休书,皇帝岂不是会把他们一家砍了? 祖孙两个回到平南侯府的时候,平南侯也正从外面回来。 见自家婆娘和孙子一个失魂落魄,一个抽抽嗒嗒,平南侯一头雾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刚从花楼回来,还不知道在祥云书院发生的事情。 赵氏一见到自家丈夫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一样,虽然平时平南侯不管事,只知道吃喝玩乐,但赵氏还是从心底里依赖他,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的本意是想让自家男人心疼自己,跟着她同仇敌忾地口头讨伐冷澜之,最好是想个办法冲到公主府去,把正在受难的儿子给解救出来。 不料平南侯听完气得破口大骂:“无知妇人!平日里我就警告过你,让你对公主尊敬一些,别有事没事儿惹怒她,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你们母子两个彻底把公主给惹怒了!以前公主给你们脸的时候,你们再蹦达都没事,现在她不肯给你们脸了,你们居然还不收敛,这不是找死? 你们是嫌平南侯府落魄的不够彻底是吗?” 赵氏一噎。 听到丈夫竟然替冷澜之说话,她气得不轻:“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帮着外人骂我的。” “若是平南侯府因为你们这两个蠢东西而出了事,我可就不只是骂你了,打你都是轻的!”平南侯气道:“赶紧把你的宝贝孙子管好,别让他再去找贺家那丫头的麻烦了!” “哦对,赶紧去准备道歉的礼物,明日务必要让贺家的人满意!” “你,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赵氏气结。 平南侯简直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我这是在帮着外人?我这分明就是在拯救咱们平南侯府!你们母子两个成事不足,若我再跟着你们一起犯蠢,平南侯府就完了!” “今日只是公主生气,公主对咱们逸之显然还有情,这事儿尚且有挽回的余地,若是一旦公主彻底被你们弄得心灰意冷,不想再管你们了,就凭你们一次次的欺君犯上,十个脑袋都不够皇上砍的!” 赵氏被吓到了。 她这才想起来,她那恭恭敬敬地孝顺了她六年的儿媳,还有一个当皇帝的老子。 而且皇帝十分宠爱她的儿媳。 赵氏终于不敢再去找冷澜之的麻烦。 不过她肚子里窝着一团火气,这火气要是不发出去,她这几天就别想睡好觉了。 想着,她就气呼呼地冲到了俞婉儿的住处。 第81章 俞婉儿很后悔 俞婉儿被安置在了平南侯府一个偏远的小院子里。 自打沈逸之被放出来之后,她也解了禁,不用再天天被关在小黑屋里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的处境就变好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名正言顺了之后就可以住好房子,奴仆成群。 不料赵氏竟然把她安排在了这种破烂不堪的院子。 这院子还没有她的沈宅好呢! 院子里的奴仆,也不如沈宅里的奴仆多。 而且虽然她住进平南侯府里来了,可她不如在沈宅的时候方便自由,就连想见儿子都要三申五请,简直郁闷。 幸亏她的儿子是个孝顺的,每日下了学之后都会过来看她,否则她就要气死了。 突然,破败的门被人踹开,正在刺绣的俞婉儿手一哆嗦,手指立马出现了一串血珠。 她顾不得处理手上的伤口,惊讶地看着门的方向,只见赵氏的脸比锅底还要黑:“娘?发生什么事了?” 饶是俞婉儿心思机敏,这会儿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心中忐忑。 赵氏怒道:“你还有脸问我?安儿在我侯府的时候最是恭敬孝顺,从来没有犯过错。自从跟了你回去就学坏了,竟然还敢当街打人,如今害得我平南侯府丢脸不说,还害得逸之被公主责罚!都是你的错!” 俞婉儿一脸懵。 “什么叫安儿当街打人?” “不!不可能!安儿那么听话,那么懂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赵氏被气笑了:“听话懂事?那是他在侯府的时候!鬼知道他跟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你都教了他些什么!竟然把他养成这种顽劣的性子!” “我告诉你,若是安儿的性子掰不回来,我跟你没完!” 俞婉儿兀自摇着头:“不!我不相信!安儿是个好孩子,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氏冷笑一声:“我也不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现在外面都已经传开了,我平南侯府的脸面已经丢尽了!这都是你这贱人的错!” 俞婉儿脸一白:“我从未教给过安儿这些,一定是误会!是陷害!” 她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公主故意陷害安儿?” 说实话,赵氏在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以为是冷澜之在故意陷害沈临安。 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听到俞婉儿的话,她冷笑:“别什么坏事都安到人家公主头上去,安儿就是被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教坏的,从今以后你别再见安儿了,鬼知道他再让你教育下去,会变成什么模样!” 又对左右的人命令道:“看好这小贱蹄子,若是她再敢偷偷私底下去找安儿,就把她的腿打折!” 左右的下人连忙应下。 赵氏在俞婉儿这里骂了一通,心情终于好点儿了,冷哼一声便离开了小院。 俞婉儿不信邪,想要跑出去找沈临安问清楚。 然而还没等她出院门就被拦了下来。 两个婆子像是两个黑脸门神,其中一人面无表情道:“沈家娘子,莫要让我们为难。夫人刚才可是说了,若是您执意不听劝,我们是有权利将您的腿打折的。” 俞婉儿面色一变,白着脸摇头。 眼见怎么也无法离开小院,她终于认命了。 回到散发着霉味的房间,她身体瘫软地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她才是沈逸之的第一个女人,是平南侯府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本该有光明的未来。 可是为什么,她此时却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样,连想要见自己的儿子一面都成了奢侈? 而且她住的这个鬼地方,连普通的农户的家都不如! 普通的农户的家中便是再怎么简陋,也不会散发着一股子霉气,也不会房间又冷又潮,也不会出入被限制自由…… “呜呜呜!相公你在哪里呀?” 她后悔了!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安心地待在沈宅。 至少她是自由的。 下人婆子们都把她当成正儿八经的主子,偶尔出门,左右邻居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羡慕,觉得她是个富太太,是上流社会的人。 而现在…… 她越想越是心疼自己,哭的也越来越伤心。 可惜,不论她怎么伤心难过,都注定不会有人来安慰她,更不会有人解救她。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发酵,平南侯府私生子在祥云书院门口殴打户部侍郎府五小姐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盛京。 无数人都在感叹说,私生子就是私生子,行为粗鄙不堪,脑子也仿佛有什么大病。 能生出这样的孩子的外室,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纷纷在替公主感到不值,觉得公主也太可怜了。 驸马竟然为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冷落她整整六年,还将外室和私生子带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至于沈逸之和外室在六年前的爱情长跑? 怎么说呢,就挺难评的。 不管六年前的情况如何,反正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公主就是纯纯的大怨种,受害者。 要知道,六年前的冷澜之也是惊中无数少年的梦,京中的才子不止沈逸之一人,只不过由于公主的爱慕和追求,所以他的名声才格外响亮。 如今公主被蹬鼻子上脸地欺辱,却因为爱情而一再退让,这让无数文人才子心疼极了,纷纷感叹公主当真是天鹅落入了鸡圈里。 接下来的短短几日,京中称赞怜惜冷澜之的诗篇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头。 批判驸马不是东西的文章也三不五时地出现,甚至就连沈临安品行恶劣的事情也被拿来做文章,用作讽刺沈逸之眼光差,误把鱼目当作珍珠,连同生下的孩子也是鱼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沈逸之正被按在地上,板子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 他疼得直冒冷汗,频频抽着冷气。 明明只有三十大板,打完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千军万马从臀上踩过去了一样,疼得他无法自己起身。 这并不是他最难接受的。 他最难接受的是…… ***** 关于大家吐槽的公主报仇墨迹的事情,作者想小声叭叭几句: 公主前世被当成了踏板利用了个彻底,平南侯一家踩着她上位不说,沈逸之这个大渣男还被当成了情圣来称赞,作者君私以为,直接杀了太便宜他。 而且,他这个人很割裂,一方面觉得自己能力很高,就算不需要依靠公主也能爬上权力的巅峰,一方面却又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他需要一座坚不可摧的靠山,就算他不真的依靠,也需要扯虎皮拉大旗。 俗话说就是又当又立。 前世因为公主太过恋爱脑,在他的pua下自发地帮他拉关系、扒拉好处。他位极人臣之后,还觉得自己果然很牛逼,就算冷落公主、没有让公主直接帮自己,他也成功了,还为此洋洋得意。 这种人,直接给个巴掌或者弄死,我觉得这个报复是不太够的。 私以为,让他看清楚他有多无能、在最声名狼藉的时候看着公主干干净净地获得幸福、赞誉,享受至高无上的殊荣,再凄凄惨惨地死去,才算是杀人诛心。 也只有这样,公主心里的怨气才能真正消除。 而且公主前面之所以一直忍,是因为外室的事情还没曝光出来,现在她受害者的身份已经初见端倪了,她不用再忍了,后面就是渣男一家的火葬场时刻。 最后! v我催更和五星好评(大写加粗),看公主如何锤爆渣男狗头! 第82章 休怪我利用你 最让沈逸之难受的是,他此时跪在地上,只能抬头仰望着那个女子。 宛如她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而他只是她脚下卑微的一捧泥。 从前向来都是她痴缠着他,尽管二人身份不对等,可无论在谁看来,他们两个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 如今他却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她的面前,只需她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会万劫不复。 她看他的眼神里不但没有了爱意,同样也没有暖意,就像在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蛆。 这样的心理落差,让沈逸之非常痛苦。 他一时间分不清楚,究竟是板子落在身上更疼,还是心里的这种落差更疼。 终于,三十大板打完,沈逸之也晕了过去。 期间他一声未吭,晕过去之前,他幽幽地看了冷澜之一眼,眼神里满是幽怨与委屈,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伤心。 那复杂的感情,任谁看了不得说一声:驸马太苦了! 便是流纱,要不是知道沈逸之干的那些混账事,她都会被骗过去。 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心软,流纱在心里呸了一声,有些担忧地看向冷澜之,生怕公主又会心软。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驸马刚才的神色太让人心疼了,只有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动容。 冷澜之自然不会动容,她淡淡道:“送驸马回飞云苑,传御医。” 流纱应了一声是。 这一次,冷澜之倒是没有再让御医往药里做什么手脚,不过飞云苑的人回报说,驸马每次吃药之前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要不是他的伤口溃烂的太严重,不用药不行,恐怕根本就不会吃御医开的药。 冷澜之听完,心情不错地笑了。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没想到区区一幅痒痒药就给沈逸之留下了那么大的心理阴影。 受伤这几日,沈逸之不得不又请假。 对于自己在一个月之内接连请两次伤假的行为,沈逸之心中又羞又恼,但是实在无奈。 要说上一次他是被冷澜之强制性地留在公主府,他本人尚有余力去上工的话,那这一次冷澜之根本就没有强迫他一定要请假。 但是奈何他臀部的伤太过严重,每天光是趴着就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感,一动起来就更是疼得他心脏猛抽。 虽然三天两头的请伤假会很丢人,可是他带着满屁股的伤,以怪异的姿势出现在城防营,怕是会更加丢人。 他心里对冷澜之的恨意,更上了一层。 冷澜之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我的爱吗?做梦! 他以为冷澜只是改变了攻略,她由原先的柔情手段转成了如今的欲擒故纵手段。 但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哪种剧本,他都不会动容。 他的目标十分的清晰明确。 便是,往上爬! 趴在床上,他眯了眯眼,一丝阴霾算计从眼睛的缝隙里倾泻了出来:“从前念在夫妻情分上,我从不会主动开口管你要什么,但你竟然如此折辱我,就休怪我利用你的权势往上爬了! 待到我登到那高处……哼!” 夜已深,冷澜之扔掉手中的公文,捏了捏眉心。 流纱拿着扇子在一旁为她扇风纳凉,见她神色有些疲惫,不禁心疼道:“公主,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冷澜之恍若未闻,黑珍珠一般又黑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深思之色。 又过了一会儿,流纱见她还维持着一个姿势,忍不住问道:“公主,怎么了?” 莫非公主是在担心驸马? 虽然流纱很不愿意让冷澜之继续栽在驸马这棵歪脖子树上,但如果公主担心驸马担心到夜不能寐的地步的话…… 想着,她试探着说道:“飞云苑那边的人来报,驸马在床上趴了两日,伤口已经大好,公主不用担心。” 冷澜之回神,微微摇头:“我没有担心他,只是在想另外的事情。” 说着,她将手中的一份公文递给了流纱。 成年的公主皇子都是有自己的封地的,封地内的事物自然是要皇子和公主本人来处理。 不过,一般来说,公主们很少会亲自处理封地内部的事务,会将所有事情全权交给公主所。 公主所批阅完所有公文,会将公文送到公主府,若是公主本人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按照公主所的批示处理封地事务。 冷澜之的封地是沿海的富庶城池天海城,过去六年,她一心扑在平南侯府上,对于自己封地的事务不是很关心。 反正不管她处理或者不处理,天海城每年都会给她送来上百万两的税银。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她虽然恋爱脑了些,但是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给平南侯府花钱。 她给平南侯府最大的花销,基本上都花在了沈临安的身上。 不过也没有多少钱,毕竟都是一些吃食、小玩意儿之类的。 她现在无所事事,每日除了报复沈逸之一家之外似乎就没有了生存的意义,这样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便想起了自己的封地。 上次她给父皇绣的万寿无疆图上面镶嵌的108颗珍珠,就是从她的封地里拿来的,也算是她每年的收入的一部分。 当时拿到那108颗珍珠的时候,流纱曾经说了这么一句:“这两年封地进献来的珍珠数量越来越少了。” 原先每年能有300多颗,今年却只有100多颗。 当时冷澜之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让流纱去询问。 底下的人回报,说是因为这些年负责寻找珍珠的人越来越少,海边的珍珠也被开采的差不多了,所以才会造成珍珠越来越少的局面。 当时冷澜之没有多想,然而现在细细想来却全是破绽。 她没有立马下定论,而是让底下的人拿来了今年的公文。 这一看之下,发现了一份非常奇怪的公文。 流纱看完那公文,却是一头雾水:“这位官员怎的如此拎不清?在重要的公文中竟然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公文是一位姓李的知县送来的,里面记录的不是封地内的民生政务,而是记录了他的一次神奇经历。 第83章 让她后悔错过这么好的儿子 那个李姓大人以十分谄媚的语气给冷澜之请了安,然后讲述了他的辖区内发生的一件趣事。 他在某日出去郊游踏青的时候途经了一个村庄,村庄里面全都是孩童妇人。 妇人个个貌美如花,家中常备美酒。 那一日,官员在这个如同桃园圣地一般的村子里吃喝了个尽兴,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过了几日,他想起了那日的美酒的滋味,便又想去那个村子品尝美酒,却发现,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桃源村落,只是一片荒林。 他想起来当时询问过村落的名字,回到县衙以后翻阅卷宗,却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辖区之内根本没有那个村子。 如此奇闻轶事,他当成了一桩趣事写进了折子里,希望能够博公主一笑。 冷澜之伸出手,右手中指在桌子上轻轻扣了几下,眸中划过了沉思之色。 须臾,她道:“你去公主所,将近些年来封地内的所有公文都拿过来。” 送到公主府的公文,除了那些有重大事情要处理的公文之外,其它的无关紧要的折子是不会被送回封地的,而是会被封存起来。 就比如,这位李大人呈上来的叙述趣事的折子。 不多时,流纱就带人拎了两个大箱子回来。 冷澜之让人在里面找到那位名叫李长林的大人所送上的请安折子,不多时,流纱就找到了三封。 冷澜之打开一看,这些折子上所写的果然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放下折子,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须臾,她对着外面低声道:“阿青。” 阿青很快就进来了,单膝跪地,神色冷漠却恭谨:“公主。” 冷澜之道:“本宫派给你一个新任务。” *** 四个锦邢卫如今只剩下了三个,除了每日都要在冷澜之的身边进行保护的阿香和阿兰,能够出去办事的竟然只剩下了一个人。 冷澜之突然就发现,自己这尊贵无双的公主手下,竟然没有几个可用之人。 唯一几个得力的,都是她利用顾湛欠自己的人情在锦邢司借来的。 她反思了一下,这才惊觉。 她出嫁之前靠父皇,出嫁之后一心讨好沈逸之,竟然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 就连公主府里的这些人,也都是宫中派下来的,一切的任命调度都要根据宫里的指示办事。 当然,在她没有失势之前,也没有人敢动公主府里的人。 只是,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不安源自于这种如同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一般的、虚幻的尊贵。 她意识到,自己前世之所以会被沈逸之算计至死,除了恋爱脑之外,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距离父皇的寿辰越来越近了,进来盛京也热闹了许多。 许多从外地赶来的官员、从封地回来的王爷的马车三不五时地出现在街上,让本就热闹的街道更是拥挤不已。 华贵的车辇在街上走走停停,平时入宫只需要两刻钟的功夫,如今却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不过,冷澜之已经习惯了。 往常年的时候也是如此,每当父皇、母后或者是皇祖母过寿,盛京都会变得比原来更加热闹。 在宫中陪母后说了会儿话,又去找太子妃嫂嫂呆了一会儿,冷澜之便打道回府。 回府不久,管家来报说,驸马已经去上工了。 从那日杖刑到现在,不过过去了六七天的光景,按理来说,沈逸之的伤不会好的这么快。 这么快跑去上工,想必是担心他的饭碗又被别人抢了吧。 同样的手段,冷澜之不想再用第二次,所以沈逸之这次是白瞎操心了。 冷澜之想的没有错。 沈逸之之所以如此着急忙慌地赶回来上工,连自己身上还有伤都顾不得,就是担心自己的饭碗又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他是平南侯世子,可他爹就是个废柴,在朝堂上一点影响力都没有,无法给他安排什么职位,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他利用六年的战功,不过换了一个六品的千户。 他心里又是愤懑又是不甘,觉得皇帝大材小用,觉得自己是被冷澜之连累了。 否则凭他的才干和功勋,至少也得拿个四品的副营将吧? 然而,并没有。 就连张仲谦那种没有根基的家伙,如今都可以跟他平起平坐了。 他的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努力,就会沦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已经想明白了,北城郊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如果能管理得当,也未必不能成为他仕途上亮眼的一抹功绩。 拖着火辣辣的疼痛的尊臀,沈逸之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傍晚与负责夜班的同僚交接完班之后,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平南侯府看一趟。 上次他母亲离开的时候,他正在被行刑。 母亲不知道有多担心,多难过呢! 还有他的娇儿。 至于熊孩子沈临安,他虽然也有些记挂,但更多的却是迁怒。 若非这个熊孩子,他也不用遭这么多罪。 只是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子,就算再生气又能如何?也只能强迫自己压下怒火,继续宠着,管着,争取将这已经长歪的小树苗修理直,让他茁壮成长。 想到要让沈临安改邪归正,他突然想起来几年前在边境上的时候,仅仅三岁的沈临安刚刚蒙学,每日功课都做得很好,无比的乖巧懂事。 而这,都是因为他在娇儿的身边,有亲娘的教导。 沈逸之想着,或许日后可以让俞婉儿照料沈临安的生活起居,如此沈临安说不定还能让人省心一些。 他这一回府,赵氏心疼的直抹眼泪。 沈逸之连忙安慰,好不容易把他娘哄好,他问道:“娘,安儿娘呢?” 同时在心中打起了算盘。 安儿如今已经被祥云书院除名,其它的书院也不肯再收他,若想让安儿继续读书,就只能从外面聘请先生过来。 而且,盛京的还不能找,因为最好是从外地找。 因为盛京的读书人肯定都知道祥云书院外发生的事情,对安儿的人品有所误会。 读书人最注重声誉,这些人定然不肯教安儿。 而外地的先生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把他们请来之后直接签个几年的长契,到时候就算他们知道了安儿被书院开除的事情,也没法儿反悔了。 而有了先生的耐心教导,加上娇儿的监督,以及安儿从他这里继承的聪明头脑,用不了几年便能成就才子之名。 到了那个时候,冷澜之就后悔去吧! 后悔错过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孩子。 第84章 洗白之路 见沈逸之一回来就找俞婉儿,赵氏很不高兴。 当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这个俞婉儿,果然是比公主冷澜之还要讨厌的女人。 原先公主在府里的时候,儿子回到家,可从来没有当着自己的面问过公主。 倒是俞婉儿,竟然抢走了儿子的全部注意力。 她心中不高兴,圆鼓鼓的脸上也带出了情绪:“她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沈逸之知道母亲看不惯俞婉儿,忍不住从中调和:“娘,婉儿真的是很好的人,您只要跟她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定然会喜欢她的。” 殊不知他越是维护俞婉儿,赵氏越是不喜。 不过儿子难得回来一趟,她也不想让他不高兴,就胡乱应了下来。 反正儿子不可能天天回来,她便是苛待了俞婉儿他也不会知道。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就听沈逸之道:“娘,以后就让婉儿陪着安儿读书吧。” “什么?”赵氏一愣,立马拧起了眉毛:“她一个妇人家家的,懂什么?” 书房重地,就是她这侯府的主母,平时也不会轻易进去,怎么能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进去? 沈逸之无奈道:“婉儿的母家也算是书香世家,他的爷爷、父亲全都是秀才,她跟在长辈的身边也会读书写字,安儿蒙学的时候就是她陪着的,而且她做得很好,安儿跟在她的身边,十分乖巧听话,课业完成的也很好。” 有关于俞婉儿的身世,赵氏早就知道了,知道这是个孤女,家中因为犯了事儿而导致家道中落,家中的女子也尽数被发卖到牙行。 沈逸之就是在牙行里遇到俞婉儿的。 这种低贱的身份,简直比在地里种地的泥腿子都不如,赵氏十分看不上。 就算是听了儿子的解释,听到儿子说俞婉儿能帮助孙子定下心来读书,她也没当成一回事。 沈逸之见她不放在心上,微微蹙眉:“娘,侯府的将来如今全系在安儿一个人的身上,若是安儿被养废了,侯府也就彻底完了!” 盛朝有规定,侯爵三代之内若无功勋,便会收回爵位。 侯府自现在的平南侯传到沈临安这一代身上的时候,正好是第三代。 如果沈临安一直不学无术下去,将来定然无法建功立业,平南侯府就完了。 赵氏被吓到了:“快!快叫俞氏过来!” 不多时,俞婉儿被带了出来。 路上,两个婆子恶狠狠地警告道:“沈家娘子最好估量清楚,见到驸马之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否则——” 俞婉儿一开始的确是存了想要光告状的心思,听到婆子们的警告,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相公如今不住在府中,虽然在她告了状之后可以短暂地帮她做主,可一旦他回到公主府,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这段时间,她一定会被平南侯夫人报复死。 所以,暂时不能告状。 得等她在侯府中站稳了脚跟。 她眸中划过了一抹冷意。 暂时的隐忍是为了可以更好的生活,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把所有看不起她,欺负过她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让我监督安儿学习?”俞婉儿面色一喜。 这个任务简直是对她量身打造的。 她最会监督孩子学习了。 “相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督促安儿学习的。” 沈逸之微微点头,补充道:“不仅是要督促他学习,还要教会他明理,像祥云书院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 提起祥云书院的事情,众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俞婉儿咬了咬下唇,委屈而又坚定道:“相公,我不相信安儿会做出这种事!他不会平白无故地打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沈逸之捏了捏眉心:“不重要了。” 如今定居已成,所有人都说沈临安是暴躁易怒、没有教养的小孩。 除非他们能够找到证人,证明是贺芊芊做错了事情才导致沈临安动手伤人,否则的话不论他们怎么解释都不会有用。 但沈逸之很清楚,根本不可能找到证人,就算有,也早就被某些人给处理掉了。 沈临安打人的事情没法儿洗,想要扭转公众对他的印象,就只能通过别的途径,比如…… 让他强势地以正面的形象再次出现在人前。 科考就是最好的洗白之路。 若沈临安能够小小年纪取得好成绩,届时他再运作一番,谁又会记得他年幼时的小小错误? 至于他那让人诟病的身份,也会成为公众心疼他的理由。 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他们还能趁机造势,让冷澜之将沈临安养到自己名下,成为名正言顺的平南侯府嫡子。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更想要让冷澜之给他生个孩子。 她生出来的孩子,不需要想任何方法,用任何手段,就能拥有荣宠无双的身份。 沈逸之如今的而一举一动,全在冷澜之的掌控之中。 得知他回了平南侯府并见了俞婉儿,流纱气的鼓起了脸:“驸马真的是……” 她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毕竟,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类的,她已经骂腻了。 冷澜之却并不生气,反而露出了兴味的笑容:“之前平南侯夫人将俞氏赶到了侯府最破的院子里去住,这会儿俞氏得了自由,还拿到了督促沈临安读书的身份做尚方宝剑,有的好戏看了。” 赵氏此人,粗俗、自私又占有欲极强,相比起平南侯这个丈夫,她更在意儿子和孙子。 当初冷澜之住在侯府的时候,每当沈临安对她表现出一点好感,赵氏都会在暗中挑拨她和沈临安的关系,让沈临安对她的感官变得非常差。 若非如此,沈临安也不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意见,更没胆子挑衅她。 俞婉儿和沈逸之父子的关系更加亲密,赵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其实很多事情,只要把自己摘出来,就能看的很清楚。 从前是她一叶障目,此时跳脱出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才发现这一家的关系,当真很有意思。 忽然,阿兰冷着俏脸走了进来,禀报道:“公主,阿青回来了。” 第85章 梦魇 冷澜之神色一动:“快,请他进来!” 前几日,阿青被她派去调查封地内的一些事情。 阿青是个不善言辞的青年,进入屋内向冷澜之行了礼后,从怀中掏出来一本册子:“公主,属下调查的结果尽数记在了册子里,请您过目。” 流纱将册子拿了过来。 冷澜之葱白的指尖轻轻翻动着页面,越翻速度越慢,雍容绝美的脸上神色也越冷。 她猜的果然没有错。 那个名叫李长林的县官给她上的折子,看似是在讲述奇闻异事,实际上,却是在以这种隐晦的形式向她揭发天海郡郡守贪污枉法、草菅人命、贪墨公款等等一系列罪行。 流纱就站在冷澜之身侧,她就算不行故意去看,偶尔眼角余光所瞥见的几个字也足够触目惊心,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天海郡守未免太过大胆!” 冷澜之看完,合上折子挥了挥手:“辛苦你了阿青,先回去休息吧。” “是。” 阿青走后,流纱有些好奇:“公主,您怎么知道李大人的折子有问题?” 她当时也看了那折子,通篇讲的都是一些奇人奇事,根本看不出任何告状的意思。 冷澜之的头有些隐隐发疼,她捏了捏眉心,长舒口气:“几篇折子有个共同的怪异之处。” 流纱愣了一下,仔细回忆片刻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位李大人遇到的奇人奇事,都是有关于妇人和孩子的,没有男人?” 她当时匆匆一瞥,已经记不太清了,唯一的奇怪印象就只有这些。 冷澜之点头:“没错,那所谓的村中桃花源也罢,海边的好似仙境的人家也罢,他所见到的都是老弱妇孺,没有青壮年男性。” 如果只是一个折子里描述的故事是这样的,那或许真的只是凑巧。 但好几篇都是如此,就很难不让人串联起来了。 冷澜之又用力捏了捏眉心。 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 那时她的神志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很难保持清醒了。 某次被俞婉儿耀武扬威地折辱了一通之后,她好似是恢复了一丝清明,听到两个看守她的婆子讨论,说某个海边的郡城发生了动乱,郡守被暴动的百姓打死了。 朝廷为了平息动乱,派出了沈逸之。 当时这一丝清明的思绪消散的太快,以至于她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她在疯癫的状态下臆想出来的? 如果是真实的,为何要派沈逸之? 她记得,那时的他已经升为了城防营副总兵,兼任兵部侍郎。 按理说这种事是不该他去管的,除非…… 那个郡城和他有关系。 沈逸之是没有封地的,有封地的是她。 她拼命回忆着前世的细枝末节,那些在她沉溺于情情爱爱之外的时光里被她遗忘掉的细节。 头,越来越疼。 冷澜之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只知道,随着一段段前世以为的不重要的记忆涌入脑海,她突然间头痛欲裂。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 “公主!公主!” 谁? 谁在呼唤她? 那声音越来越远。 入眼是一片黑暗。 冷澜之无意识地往前走着。 她的意识非常混沌,似是忘记了很多事情。 她只记得自己死了,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沈逸之亲自下令绞杀的。 突然,一片亮光撕裂了黑暗,她站在苍茫的天地间,入眼是满目鲜血。 好多尸体。 有普通百姓的尸体,有城防营的城防卫的尸体,有禁卫军的尸体,还有她认不出的某个大军的将士们的尸体…… 皇宫之中,血流成河。 突然,她的视线被前方的景象吸引了。 只见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将长剑一下又一下地送进另一个男人的身体里。那人鲜血如注,两只眼睛如同死鱼一般泛着白。 凑得近了,冷澜之才发现,那如同死鱼一般的男人,竟然是沈逸之! 有人杀了沈逸之! 这样的念头令她无比振奋。 她快步上前,想要看清楚那个替她报了仇的人是谁。 刚一动作,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她扭头看去,只见无数利刃撕破了天空,穿过她的身体,将那个人淹没。 “不要!” 冷澜之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帷幔,她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额上已经被汗水打湿。 “澜儿!澜儿醒了,快传御医!” 母后心疼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冷澜之的视线渐渐有了焦距。 她偏头看去,便看到了母后担忧的面容。 她张了张嘴:“母后。” 声音略有些沙哑。 不远的地方,沈逸之垂手而立,见她醒来,他似是松了口气。 冷澜之眨巴一下眼睛,终于将梦中压抑、惊恐的情绪压下。 “澜儿,我可怜的孩子。”皇后轻轻摸着冷澜之的头,眸中溢满了担忧。 不多时,御医进了屋,为冷澜之把脉后,恭敬道:“公主乃是忧思成疾,心绪郁结之下造成了头疾,需放松心情。” 御医退下后,皇后雍容的面容沉了下去,看向沈逸之:“大胆沈逸之,给本宫跪下!” 沈逸之垂眸,撩起锦袍跪了下去:“母后。” “别叫本宫母后!”皇后眼神冰冷:“公主肯下嫁与你是你的福气,你不珍惜便算了,竟敢胆大包天地欺辱于她,杀你一万次都难消本宫心头之怒!” “儿臣知罪,母后和公主想怎么惩罚儿臣都好,只求母后和公主保重凤体。” 多么懂事,多么委曲求全。 他如此坦荡地承认错误,皇后反倒不好再咄咄逼人。 毕竟此人现在还是女儿的丈夫,是女儿深爱的男人。 弄死是不行的,就连处罚的重了她都得掂量掂量对女儿有没有影响。 “公主既然是被你气出病的,你就负责伺候公主,抵消你的罪孽吧!” 沈逸之低垂着头拧眉,但没有争辩什么,十分恭顺地应道:“是。” 见他态度恭敬乖顺,皇后心头的怒气才消散了一些。 时间已经不早了,皇后又叮嘱了冷澜之几句便回了宫。 皇后本不欲让冷澜之出门送行,但冷澜之坚持,皇后只能由着她送出了门,沈逸之则是一直将人送出了公主府。 目送着母后渐行渐远的背影,冷澜之只觉得大红色的凤袍与梦中的血色融为了一体。 那道没来得及转过来的身影,她无比在意。 第86章 香囊 沈逸之去而复返。 冷澜之的头还隐隐作痛,有些不耐烦与他虚与委蛇:“驸马还有事?” 沈逸之垂眸:“我刚刚答应了母后,要好好伺候公主。” 冷澜之看了眼暗沉的天幕,只见几颗零星的星光暗淡而孤单,冷澜之突然想起了那漫天的箭雨之下,箭刃上所闪烁的寒光。 她终究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公主可是还不舒服?” 沈逸之不知何时来到了身侧,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冷澜之笼罩了起来,略有些甜腻的熏香扑入鼻端,冷澜之只觉得头更疼了:“无妨,驸马回去吧。” 她忽地想起,那一日在自己头疼之时闻到的冷香。 似乎是阿香身上的? 她转身进了房间,沈逸之想追进来,流纱将人拦下:“驸马,公主让您回去。” 沈逸之沉默片刻,道:“流纱姑娘,我是公主的夫婿。”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妻子。 流纱冷笑一声:“奴婢知道驸马是公主的夫婿,但咱们公主府的规矩和外面可不一样,在公主府里,是妻为夫纲,公主是府中绝对的主人,公主若不愿,您便是踏进公主的房间都是死罪。” 不怪她说话太冲,实在是她恨毒了眼前这个男人。 他一个人,害了两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公主被他明着暗着的折辱不说,他还将心思动到了晓柔的身上。 纵然晓柔有错,可这个人是连公主都被其欺骗、沦陷了的沈大才子啊! 若他刻意引诱一个人,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住? 如今晓柔被降为了二等婢女,被罚去了梅园照顾公主最喜欢的梅树。 虽然活计不算累,可心理落差以及身份骤降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却让那丫头苦不堪言。 流纱心疼小姐妹,却不能帮忙。 只能将一腔愤恨都发泄在眼前的狗男人身上。 沈逸之深深看了流纱一眼,转身离去。 门外的动静不算小,对话声全部传入了冷澜之的耳中。 流纱进了屋,绞着帕子呐呐道:“公主,奴婢有错。” “嗯?错在哪里?” “奴婢……奴婢以下犯上,惹得驸马不痛快了。” 冷澜之轻笑:“既然知道是以下犯上,为何还要做呢?” 流纱哼了哼:“奴婢就是气不过嘛!” 冷澜之轻叹一声:“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下次别这么做了。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见过有几个下人以下犯上还能落得好的?” 她倒是没有责怪流纱的意思。 流纱和晓柔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便是在贵人如云的宫里,也没人敢给她们脸子看,还得巴结讨好她们。 来到公主府,她们更是一人之下,没有敌手。 只是这人呐,不能膨胀,冷澜之从前看多了太多的从高出坠落的例子,便是她自己,前世也落了个凄惨而死的下场。 所以还是谦逊一些的好。 即便非要动手,也没有必要提前放什么狠话。 她捏了捏眉心:“叫阿香进来。” 不多时,阿香走了进来,冷澜之问道:“阿香,你前几日佩戴的香囊是何人做的?” 阿香一愣:“香囊?” 旋即茫然摇头:“奴婢从不佩戴香囊。” 冷澜之蹙眉:“怎么会?几日前我头疼发作,隐约间闻到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若那不是香囊,又是什么?” “啊这……”阿香磕巴了一下,眼神躲闪。 冷澜之有些疑惑:“不能说?是机密?” 意识到自己的表情露出了破绽,阿香赶忙垂下了头:“倒也不是什么机密,只是确实不太好讲。” 不愧是锦邢司出来的人,虽然看着大大咧咧,脑筋却转的很快:“若公主需要,属下可以为公主寻来。” 冷澜之心中觉得怪异,总感觉阿香在隐瞒些什么。 只是阿香毕竟只是她从锦邢司借来的人,并非她的手下,她也不好以手下的标准去要求她:“那就麻烦你了。” 阿香隐身回暗处,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身为锦邢卫,常年隐身于暗处,最忌讳的便是留下什么容易吸引视线的把柄,是以他们从来不熏香,就连平日里冲澡和洗头,用的都是特制的、没有味道的皂角。 整个锦邢司,有可能身上出现香气的,就只有一个人—— *** 御医开的药没有太大的作用。 冷澜之很清楚自己的身体。 前世的这个时间她还没有中毒,这具身体是健康的,按理说不该出现头疾的毛病。 是她重生之后忧思过重,才引发了这个毛病。 只有在她心情保持愉快的时候,或者是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的时候,头才不会疼。 她忍着丝丝痛意回到桌前,打开了阿青呈上来的调查结果。 天海城郡守欺下瞒上、贪污腐败、草菅人命,导致民不聊生。 原本拥有几十万人口的繁华城池,如今村镇之中却是人口大幅度减少,家家户户只剩下老弱妇孺——青壮年都被征走去海中找珍珠了。 天海城的税收有两种,一种是粮税,一种是珍珠税,粮税的标准跟着盛国的标准走,其它城池的百姓纳多少税,天海城的百姓便纳多少税。 而珍珠税,要求每家每年都要交上家庭人口总数的数量的珍珠数。 若珍珠质量不过关或者数量达不到,官府便会降罪,轻则打板子,重则将整个家中的青壮年男丁拉去服役一年。 很多青壮年被拉走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冷澜之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分明记得,天海城的珍珠税和粮税是分开的,而且珍珠税规定的是,每家每户每年只需要缴纳家庭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便够了。 很多人家不愿意去海中冒险,就会选择只种粮食,如此便能避开珍珠税。 而若有想以卖珍珠过活的人家,则是可以选择入海寻找珍珠,虽然风险大,却同样会带来巨大的回报。 海天城郡守,竟敢私下篡改赋税制度!害的天海城百姓民不聊生! 一动怒,她头又开始疼了。 但她顾不得许多,连夜进了宫,将此事禀告给父皇。 建良帝得知此事,也勃然大怒,召了朝臣进宫,将之命为巡查刺史,负责调查天海城郡守一事。 是夜。 冷澜之睡得不太安稳。 梦中一会儿看到那漫天的箭雨,一会儿又看到了天海城十室九空的苍凉房屋。 她知道自己在梦魇,偏偏醒不过来。 半梦半醒间,似乎冷香扑鼻。 拧起的眉梢渐渐变得平坦,绝色雍容的人终于呼吸轻缓地睡了过去。 一抹矜贵的人影立于床头,将腰间的香囊解下,动作轻柔地放在了那人的枕边。 第87章 逃了 顾湛缓缓走出房间。 阿香早已在外等候了。 “公主近日在忙什么?”他目视着前方,矜贵,威严,仿佛只是随口一句。 阿香道:“回典司大人,公主近来……” 她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将公主的事情禀告给典司大人知道。 毕竟不久之前阿兰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是典司大人亲口说的,他们被拨给公主以后就是公主的人,不能做对公主不利的事情,更不能轻易泄露公主的行踪。 对谁都不可以。 听出阿香的迟疑,顾湛默了一下,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 他没有为难阿香。 整个盛京的情报网尽在他的掌握,只除了她这里。 他不敢去窥探她的生活,怕她过得不好,也怕她过得好。 是以,只有公主府里的情报,是一片空白。 “罢了。”他不再多问,玉石般的声音缓缓道:“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锦邢司找我。” “是。”阿香恭声应下。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阿香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上司已经离开了,她顿时松了口气。 下半夜,阿兰回来交接班,阿香苦着脸,不解地问道:“阿兰姐,你说典司大人明明很关心公主,为何只偷偷地关心公主,从来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光明正大地关心呢?” 典司大人对公主的心思,她这个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 在她想来,典司大人比那个驸马强一千倍一万倍,若是典司大人肯正式追求公主,公主定然很快就把驸马甩到脑后去。 阿兰沉默一瞬,才缓缓道:“名节。” 不愧是惜字如金的阿兰,除了做汇报的时候外,其他时候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若非得开口,也是言简意赅。 阿香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阿兰是什么意思,她便沉默了。 冷澜之这一觉睡得很好,虽然前半夜梦魇不断,但到了后半夜就没有再梦到奇怪的东西,一觉睡到了天亮。 起床洗漱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枕边多出来了一个香囊。 那香囊的味道,和她之前从阿香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见冷澜之盯着那香囊看,阿兰解释道:“阿香特意为您寻来了这香囊。” 阿香告诉了典司大人,典司大人再送过来…… 说是阿香特意寻来的,也没毛病。 冷澜之不知其中的原由,只当阿香是有心了,莞尔。 自从最近头疾频繁发作,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固然恨沈逸之,恨沈临安,恨那个外室……平等地恨着平南侯府的每一个人,希望看他们凄凄惨惨的下场。 沈逸之渴望前程和名声,她便毁他的前程和名声。 沈临安前世一面享受天才少年的声誉,一面又嫌弃她的严厉管教,她便放任他,看他能走多远。 那外室想踩着她铺就好的康庄大道上位,她便让她一辈子都活在泥沼里,甚至亲自霸占着沈逸之的正妻的身份,死死压在那女子头上,让她翻身无望…… 她以为自己这样的报复,可以让自己很开心。 可,真的开心吗? 她其实只是舍不得时间沉没的成本罢了。 她两世都和沈逸之纠缠在一起,和平南侯府纠缠在一起,她以为的美好实际上不过是一团污秽。 可她在他们的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感情和时间,她不甘心就这样抽身离去。 毕竟对他们来说,她霸占着沈逸之的正妻的身份,也是恶心人的一种方式。 全方位地、平等地恶心着侯府内的每一个人。 可扪心自问,真的有必要吗? 想到重生以来的头疾、她的种种压抑、愤懑、痛苦…… 一切的一切,根源都是平南侯府。 她真的要在他们的身上浪费一辈子? 明明,报复的手段那么多。 一定要搭上自己么。 她想起了御医的话。 放松心情。 可只要和平南侯府纠缠一天,她就永远也无法放松心情。 罢了,放过自己吧。 待到父皇寿宴结束,便休了沈逸之。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冷澜之突然觉得心口一松。 那股憋闷在心头的怨气,竟是消散了不少。 就连头脑也是一阵清爽,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问题。 *** 刺史微服私访,以突击检查的方式到了天海郡。 沿途的时候,他见识了天海郡百姓的民生艰难,见识了天海郡的官场黑暗,据说天海郡某个县城的衙役与匪徒勾结,见刺史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认定他是外来的富商,竟然想要将他绑起来勒索…… 最后,刺史以那名为清野县的县衙为切入点,漂亮地破获了这一桩以郡守为首的贪污王法、草菅人命、官匪勾结霍乱百姓、欺下瞒上的奇案。 皇帝寿宴开始前,案子高告破。 光是受害者的证人证词就收集了十个大箱子,足以见得他祸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据说在天海城郡守的房间的密室里,还搜刮出来了几十箱珍珠。 其中,甚至有上百颗贡品级别的特大珍珠。 郡守的贪污款项更是足足高达数千万两白银…… 要知道,一个郡守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几百两。 而千万两白银,已经足够一支几十万人的大军维持开销十多年了。 封地内的所有收益,都属于封地的主人,是以那数十箱子的珍珠也好,千万两的白银也罢,在案子结清之后,全都会被送到公主府。 冷澜之本就富有,这一下身价更是提升了一个档次。 但她并不觉得开心。 这些,都是天海城百姓的血汗钱、甚至是买命钱呐。 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冷澜之才将所有的罪证看完,并梳理完了案情。 一段段墨色的文字,她却看出了鲜血的猩红。 眉心又开始隐隐作用。 冷澜之忍不住拿出香囊,让醉人的冷香抚平她的躁意与愤怒。 流纱道:“公主,这些珍珠和银子,是放在天海城的府库,还是运来盛京?” *** 顾湛从宫里出来,一袭玄色金边暗纹长袍衬得他肤色洁白如玉,一双漆黑的眸宛若黑色的琉璃。 红唇白面,好一个翩翩贵公子。 只是,贵公子红唇之下似是长了獠牙,偶尔路遇朝臣,朝臣们全都瑟瑟发抖,恨不能退避三舍。 待到那人出了宫,朝臣们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顾湛刚一出宫,一个锦邢卫便迎了上来,压低声音禀告了几句。 玉石般的声音,陡然染上寒冰:“逃了?” 第88章 方法不错,她拿来用了 随着案子结束,赃款也被送还给了冷澜之。 她当即下令,将遇难者的名单整合出来,以每个人五十两的标准进行赔偿。 这是她唯一能为这些受害的家庭做的了。 为了防止欺下瞒上的事情再度发生,她这一次派出了自己的人进行监督。 名叫林维扬的年轻官员长相周正,品性良好,奈何时运不济加上得罪了人,在科考前发生意外,导致他因缺考而名落孙山。 彼时,林维扬已经二十七岁了,以一介寒门学子的身份读书二十载,却因为父母接连在他考试前过世的原因而始终无法参加殿试。 这一次好不容易没有了意外,却因为得罪了权贵而丧失了机会。 冷澜之考校过他的学问,也调查过他的人品,确定这是个可用之才,便将之留了下来,当做自己的幕僚。 而这安抚受害百姓的任务,便是冷澜之对他的第一次考察。 三日后便是父皇的寿宴,关于贺礼之事,冷澜之改变了主意。 万寿无疆图依旧是要送的,而除了这张刺绣图之外,她还打算加点别的。 只等寿宴结束,她便向父皇提出休夫一事…… 想到不久后便可以恢复自由,冷澜之的心情都变好了,看着天空也觉得更蓝更好看了几分。 傍晚时分,管家突然来报,说平南侯夫人来了。 冷澜之蹙眉。 这段时间她时刻关注着天海郡的事情,加上为了避免头疾频繁发作而没去找侯府的麻烦。 侯府那边也没有凑到她的面前找不痛快,双方之间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奇怪平衡。 赵氏怎么会突然来了? 冷澜之想不通,却也懒得多想。 反正待到父皇寿宴之后,她就不用再看他们讨厌的嘴脸,根本没必要维系虚伪的平和:“就说本宫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管家的表情有些为难:“可是,公主府外不知道为何围了许多百姓,平南侯夫人正在……在……抹黑您的名声。” 公主府外。 赵氏在几个丫鬟婆子的保护下,臃肿的身子微微弯曲着,以手掩面,声泪俱下:“公主嫁入我平南侯府六年,一个孩子都没有生不说,如今又将我儿拐到了公主府里里来。” “我侯府就我家逸之一个孩子,将来还要指望着他养老送终的,公主竟是都容不下……” “这也就算了!毕竟当年圣旨以下,我们不敢抗旨欺君,索性逸之人还在京中,住进公主府便住进公主府吧,隔得又不远,我们三不五时还能见面。” “可是,逸之是我侯府唯一的儿子,也是眼下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公主把人关进公主府里,我侯府便只能坐吃山空……” “公主她高贵无双,看不上我平南侯府这二等公爵,竟是连我这婆母来了都不让进门……” 她说的声泪俱下,那掩面而泣的模样听得周围的群众心生怜悯,亦真火大。 公主怎么了? 公主就可以不敬公婆,不管婆家的死活了吗? 大盛国以仁孝治天下,公主竟然拦着婆母不让进门,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赵氏是一路从平南侯府门口哭到公主府门口来的,将普通群众喜欢吃瓜的心思摸了个十成十。 这会儿公主府外围了好几层围观的百姓,虽然他们不敢跟权贵对上,但这吃瓜看戏并帮忙在口头上讨伐的事情,却没什么太大的风险。 一时间,人群里充斥着对冷澜之的责备和嘲讽、谩骂。 听着人群的议论声,赵氏衣袖掩盖下的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个俞婉儿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脑子是真不错,竟然能想出如此阴损又好用的方法。 她就不信了,冷澜之还敢继续拦着自己这个婆母? 她今儿个不但要被当成座上宾大摇大摆地走进公主府,还要从冷澜之的身上扒一层皮! 而想要做到这些,只需要一个仁孝的大帽子压下来就够了! 突然,公主府的门缓缓打开,身着华丽衣衫的女子走了出来。 看到女子的模样,百姓都愣住了。 女子虽衣着华丽,但神色却很憔悴,红唇之上没有什么血色,俏脸苍白。 华丽的衣衫虽为她的容颜增添了一分艳色,却也正是因为这一分艳色,反而更衬得她如同弱柳扶风。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公主殿下不一样啊。 虽然伽罗公主依旧高贵雍容,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忧郁和病弱。 冷澜之看着陡然止住了骂声的人群,心中暗叹。 民众的舆论力量是真的好用,难怪赵氏想利用舆论逼迫她。 虽不知道赵氏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这么好的主意,赵氏是肯定想不出来的,就是不知道她背后的智囊团究竟是沈逸之还是谁? 不论是谁…… 这方法她都准备拿过来用来了。 心中思虑间,她面上却不显,盈盈一拜后,她道:“我身体不舒服,前些日子传了御医来看过,但身体一直不见好,手下的人怜惜我,又见天色已晚,才关门闭客,请婆母见谅。” 民众一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立马让他们想起了月前发生的事情。 驸马不但夜御两女,还在同一天曝出了外室和私生子的事情! 所以,公主这段时间一直生病,是被气得? 这么一想,似乎她闭门谢客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于是,舆论的风向就变了,由责怪冷澜之不敬婆母变成了平南侯府活该。 当然,也有人觉得,就算是事出有因,但公主毕竟是当人儿媳的,那些事情都是驸马干的,与平南侯夫人这个长辈有什么关系? 公主不敬婆母,实属不该。 听到这些话,冷澜之看向了人群里。 早有混进人群中的公主府下人大声辩驳道:“听闻平南侯夫人十分宝贝那个私生子,在事情曝光之前不止一次为了私生子为难公主。说平南侯夫人不知道那私生子的事情,谁信啊?” 民众顿时就觉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完全没想过,为何在平南侯府发生的事情,那人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冷澜之见舆论转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方向,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微微侧身让开了路:“婆母,有事进来说吧。” 说完,她轻咳了两声。 围观的百姓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怜悯了,再开口,也都是一些怜惜公主、怒斥平南侯府欺瞒正妻的不做人言论。 赵氏:“……”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今日保底四更,先送上两更并摆碗收催更和五星好评呀~~ 第89章 上交一半 赵氏只觉得心口疼。 气的。 明明在她和俞婉儿的计划里,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百姓们都应该怜悯她,支持她,帮着她一起对冷澜之口诛笔伐! 然而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 本来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她就可以跟着冷澜之进府,然后威胁冷澜之给她钱。 今日夫君下了朝回来告诉她,说冷澜之的封地里刚刚查抄了一个贪官,在那贪官的家里搜出来了好几十箱珍珠和千万两的白银。 而这些钱,按照规矩来说,全都是冷澜之的,现在案子结清了,只等公主府的人核对好了赃款的数额,便能归还原主。 几千两白银,几十箱珍珠啊! 抛开那些珍珠的价值不说,光是那些白银,就足够让人眼热。 要知道,平南侯虽然是二等侯爵,但每年的俸禄也不过千余两,大米几十石。 沈逸之又只是六品千户,每年的俸禄不过百余两。 这些钱放在普通的人家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可以坐吃山空的那种,但放在盛京,放在权贵层,却是根本不够看。 毕竟,侯府光是一个二等丫鬟的月例,每个月就要二两银子,加上厨娘、护卫等等许多人,光是养这些人每个月就要近百两。 再加上房屋修葺、平日的吃穿用度等等…… 千两银子,真的是哪哪儿都不够。 幸好侯府还有皇帝赏赐的良田百亩,靠着收租每年也能留下几千两银子,才勉强没有坐吃山空。 但还是那句话,一年赚这几千两,在寸土寸金的盛京,真的不够看。 毕竟他们不可能只窝在自己的家里吃喝,不出去应酬。 而要出门应酬,不得置办新衣服?新首饰? 京中的贵夫人们娇小姐们喜欢攀比衣服、首饰、胭脂水粉…… 赵氏拼命想要挤进那个圈子里,不置办行吗? 再加上平南侯没事儿就喜欢喝喝小酒上上花楼…… 不说是入不敷出,但也只能算是勉强为生。 过去赵氏虽然知道自家儿媳妇儿有封地,却也没有多想。 毕竟冷澜之的吃穿用度都在平南侯府,也不见她怎么大摆排场,赵氏就以为那封地里没什么钱。 今日她才知道,自己从前错的有多离谱! 什么没钱啊! 那简直是富可敌国了好吗! 她心头不忿,加上侯府如今也过得捉襟见肘,再加上俞婉儿有意无意地引导,说儿媳理应孝敬公婆……于是赵氏就来了。 如今想要偷偷利用舆论压力威胁冷澜之的计划是实施不下去了,赵氏干脆破罐子破摔:“为何要进去说?你是因为心虚而不敢跟我当众对峙吗?” 她不再以手掩面,周围的百姓这才看清楚,这人脸上干干净净一片,哪里有半点伤心委屈的模样? 反倒是公主柔柔弱弱的,好似一阵风吹来就会被吹走一样,让人心生怜爱。 面对指责,冷澜之愣了一下,才不解地问道:“婆母何出此言?” 赵氏冷哼:“今儿个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夫妻双方成家,财产是要放到一处的。你和我儿成亲六年,却从未上交一个铜板。这我也便忍了,毕竟你是公主,身份高贵,我无权质疑你什么。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逸之抢走!我侯府只有逸之这一个儿子,日后撑起平南侯府全靠他。你将他带走,就是带走了平南侯府日后的所有收入!你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 堂堂一个侯府夫人,本该撑起整个侯府的中馈事务,如今却跑来找儿媳撒泼,伸手管儿媳要钱,当真是闻所未闻。 别说是贵族圈子里没有这样的先例,便是寻常百姓家,也难得一见这样的奇葩。 周围的百姓们都看的目瞪口呆。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暗芒。 原来是为了钱来的。 过去这老虔婆虽说也讨厌,却从来不敢惦记她的钱袋子。 想来,这应该是那位好外室的手笔了。 冷澜之垂眸,状似好好脾气地问道:“婆母意欲如何?” 赵氏见她如此恭顺,以为是利用舆论的方法奏效了,冷哼一声,越发的志得意满:“让逸之回平南侯府去住,并且将你这些年所欠的份额补足。” 围观的百姓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管儿媳妇儿要钱要的这么理直气壮的,脸皮真是够厚的。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平南侯夫人虽然做派不好看,但做的事情似乎没毛病。 寻常百姓家,谁家不是婆母做主啊? 不管是儿子也好还是儿媳也罢,赚了钱都是要上交中公的。 于是,觉得赵氏对的和觉得赵氏不对的两帮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而且觉得赵氏对的人,还逐渐占了上风。 赵氏越发得意。 冷澜之轻轻叹了口气,对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重重一敲锣,刺耳的锣鼓声将周围的议论声全都压了下去。 冷澜之垂眸幽幽道:“婆母或许忘了……当朝驸马等同于入赘,不但人要归女方,他日后的所有收入也都是要归女方的?” 赵氏一怔,顿时有些心虚地眼神乱撇。 冷澜之在平南侯府住了六年,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沈逸之入赘的本质。 赵氏兀自嘴硬:“就算是入赘,可逸之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能不让他给我们养老——” 冷澜之又叹了口气:“婆母,您一定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幽怨。 你要是真想算账的话,那有些帐确实应该掰扯清楚。 她给平南侯府花的钱不多,却也只是相对于她府库中的银钱来说的。 赵氏似乎才从里面听出了哀求之意? 以为冷澜之是怕了,她精神一震:“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你这一把逸之带走,我们平南侯府都过不下去了!这账,必须算!” 冷澜之苦笑一声:“好吧,既然婆母执意要算账——” 她画风陡然一转:“那就好好算算吧。” 赵氏心下一喜。 这是同意了? 那等会儿她是要多少钱好? 冷澜之光是从贪官那里查抄出来的银钱就有千万两,她就要走一半,不过分吧? 想着,她便狮子大开口道:“别人家的儿媳,都是需要将所有收入都交给婆母用以贴补家用的,我也不都要了你的,只要你上交一半就够了。” 说着,她还露出一副自以为很善解人意的表情。 --- 第三更,不出意外的话,晚上还有一更 第90章 这个钱,非拿出来不可! 狮子大开口! 这是冷澜之和公主府一众人心中的想法。 流纱、管家等人都气的脸色铁青,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脸皮厚且胡搅蛮缠的人? 虽然对方是公主的婆母,他们这么想有点儿大不敬的嫌疑,但没办法——太客气了这个人! 冷澜之也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还以为这老虔婆顶多会要几万两,没想到她的胃口这么大。 几百万两? 亏她说得出来,也不怕撑死么? “你的封地有那么多收入,我不过要走几百万两,不过分吧?” 天海城的事情刚刚发生,还没有传开,是以盛京的百姓绝大部分都不知道天海城郡守被查抄,并且查出来千万两赃银和几十箱珍珠的事情。 这会儿听到赵氏的话,他们才意识到——伽罗公主的封地竟然有那么多收入? 千万两啊! 这么一想…… 似乎分给婆母家几百万两,也不算什么? 冷澜之微微苍白的小脸上满是谦恭:“婆母所言极是,既然要清算清楚,如果我真的有一千万两,代替驸马孝敬您几百万两也是应该的。” 赵氏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冷澜之会抵死不给钱,已经做好了撒泼到底的准备,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面色一喜:“你答应了?那就拿来吧!” 冷澜之无奈一笑:“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赵氏眉头一拧,双手叉腰,满脸凶恶:“胡说!你的封地明明刚刚查抄了一个贪官!在贪官的家里搜出来了一千多万两的赃银!这些钱都是你的!” 百姓哗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钱,公主非拿出来不可! 不然的话,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就不干。 毕竟,民众最讨厌的就是贪官! 至于讨厌贪官和公主必须要将钱拿出来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们却无暇细想。 而这也是俞婉儿支给赵氏的主意,利用百姓们对贪官的愤恨来鼓动他们的情绪。 冷澜之好似感受不到百姓们躁动的情绪,她苦笑:“婆母,您也说了,那是个贪官,他所贪墨的欠款,都是靠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靠百姓出卖血汗、甚至是丢掉性命换来的。 本宫身为封地的主人,却没能及时察觉出手下官员的恶性,导致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整个天海城地界十室九空——本宫十分自责,早已传下令去,以每个受害者一百两银的价格进行补偿。” 周围的百姓都震惊了,赵氏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百姓们震惊过后,怒气便彻底消散,只剩下了钦佩。 古往今来,贪官无数。 可为民做主、要补偿那些被贪官祸害的百姓的人,却只有冷澜之一个人! 这一刻,他们对冷澜之只剩下了钦佩和爱戴。 赵氏注定无法再将他们当成枪来使了。 冷澜之继续道:“天海城的受害百姓足足有几十万,这搜刮出来的一千多万两,恐怕不够用。” 随即惨然一笑:“说来惭愧,本宫虽是天海郡的主人,可自从接手封地以来,心思却全部投入到了驸马和平南侯府的身上,反而愧对封地的百姓。 否则,那天海郡守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恶行! 而这一千多万两,也并非那天海郡守一年贪墨的,而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他每年拿走封地的十分之九的收益,如今我手中的银钱加起来,也不过百来万两。” 她长长一叹:“便是我将手中所有的银钱都送去天海城,加上那一千万两的贪污款,也不一定够赔偿百姓——” 说着,她突然看向赵氏,神色越发谦恭:“儿媳不敢奢求婆母能帮我还债,只求婆母能将欠我的钱还给我,好让我度过这艰难的时期。” 赵氏愕然:“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冷澜之蹙眉:“婆母忘了吗?六年前我和驸马刚刚成亲,我原本是想回公主府住,是婆母说驸马不在府中,您十分寂寞,希望我能留在平南侯府陪您。 您还说,会将锦绣苑修葺出来给我用。 可是,锦绣苑休憩完毕之后,您却说账上吃紧,让我先垫付着,等侯府的账上资金充足了之后再还给我,这一等,便是六年多。” 赵氏一瞪眼:“锦绣苑是你在住,你出钱修葺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我只是暂住。而且,若不是婆母当初挽留,我也不会留下呀。我如今已经搬出来了,锦绣苑还是平南侯府的,我不但带不走一砖一瓦,还将当初破败不堪的锦绣苑翻新了一遍,如今的锦绣苑也是可以当成新居使用的。” 她微微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若非眼下是非常时刻,而婆母也说了亲兄弟明算账,我也不想将这件事拿出来说。” 她幽幽道:“希望婆母怜惜,将那三千四百两还给我,否则接下来的一年,我和驸马都要喝西北风了。” 赵氏是来要钱的,谁能想到会被人倒打一耙地反过来要钱? 而且用的还是她用来讹钱的理由! 去特么的亲兄弟明算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懒得理你!” 不知道怎么面对这诡异的局面,她最终落荒而逃。 冷澜之不慌不忙的声音却追着她跑出了很远:“希望婆母尽快还钱,否则,我就只能将当初与匠人签下的契约拿到京兆府,请府尹大人定夺了。毕竟,我现在是真的账上吃紧呐~” 赵氏一个趔趄,跑的更快了。 她就不信了,冷澜之真敢告她这个婆母! 冷澜之还真敢。 “流纱,去平南侯府说一声,若是明天傍晚之前他们不还钱,本宫就将契约拿到京兆府去请京兆府府尹定夺。” 流纱眼睛一亮:“是!” 反正这家人已经决定不要脸了,她又何必给脸? 届时事情闹大,丢脸的也只会是他们这一家。 沈逸之最在乎的名声,偏偏就要被他娘亲祸害没了。 也是好笑。 不知沈逸之知道以后,会作何感想。 沈逸之下了工按照惯例回了平南侯府一趟,才知道自己家里竟然出了这么离谱的事情。 他亲娘跑去公主府门口,当着全京城的百姓的面管公主要几百万两银子? 而公主没给钱不说,还被公主反过来要三千四百两的债务? 沈逸之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更离谱的是,他前二十多年爱惜羽毛,几多经营才有了一点好名声。 结果回京不过一个多月,就要被她老娘和他娶的工具人老婆给祸害没了。 他的心情,一言难尽。 简直比被冷澜之命人压在地上打板子,还要难受! --- 第四更搞定,么么哒~~ 第91章 那些钱你也不是花不着 “什么叫我胡闹?明明是公主胡闹!她完全不给我这个婆母面子,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让我下不来台!没见过这么当人儿媳的!” 被自家儿子指责了一通,赵氏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沈逸之只觉得头隐隐作用。 虽说他知道母亲这次肯定做错了,但也觉得母亲说的没有错。 他娘毕竟是做婆母的,公主就不能让着点吗?非得让他娘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下不来台? 赵氏见儿子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心道那俞婉儿的办法果然有用。 祸水东引什么的,儿子就不生她的气了。 “逸之,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赵氏完全忘记了儿子被儿媳命人按在地上打的事情,在她的心中,公主还是那个爱慕儿子爱慕到了近乎卑微的程度的公主,只要儿子开口,公主便会妥协。 届时,别说是区区三千多两的欠银,便是她想要的几百万两的银子,都能要过来。 没错,她还没有忘记那几百万两。 虽说冷澜之早已说过,那些钱她都准备还给封地的受难百姓,但……谁信呢? 那可不是一千两,也不是一万两,而是一千多万两! 这么多钱都散出去,那是圣人都会心疼的程度吧? 沈逸之应了下来。 因为事情太过离谱,他今日没了看望儿子和娇儿的心情,便直接回了公主府。 要是放在平时,俞婉儿听说沈逸之来了,一定会巴巴地凑过去培养感情,但今日她不敢,她生怕沈逸之问起今日之事,问起是谁给他娘出的主意。 好在,他没来。 她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沈逸之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公主府,发现公主府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虽说这些时日公主府的下人明里暗里的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但除了流纱意外,其他人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可今日,这平和都快要维持不住了,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里都带了谴责。 沈逸之莫名觉得,良心有点痛。 须臾,他摇头甩掉了这诡异的感觉。 冷澜之正在查看天海城这些年的政务。 她已经决定要抛弃恋爱脑了,待到休了沈逸之之后自然要找些事情做。 如果天海城的事情没有事发的话,她定然会像历朝历代的公主一样无所事事,每日举办举办花会,找来三五贵妇人、好友一起游玩…… 现在,她却是没有了这样的心思。 封地内的百姓都是她的子民,她不想让他们再因为她的疏忽而受苦。 所以封地的事务,她必须要抓起来。 人手还是有些不够用。 事实上,这些日子,她已经在开始招揽人才了,之前的林维扬便是其中之一。 府中的防卫力量,她也增加了一部分属于她自己的人马。 可即便如此,当她想要处理什么事情的时候,人手还是不够。 正想着继续招揽人才的事情,呼听流纱唤了一声“驸马”,不多时,流纱进来询问,是否要让驸马进来? 冷澜之收起公文,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沈逸之进了殿,连句场面话都没有,便开门见山道:“听闻公主要状告我娘?” 说话间,他死死盯着她的神色,妄图从她的神色中窥探她真实的想法。 这段时间,她转变的太多了,变得他有些不认识她。 这样的她,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也让他,无法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 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要注视她,观察她,即便是白日上工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也是她。 一会儿是雍容华贵的她,一会儿是娇羞微笑的她,一会儿又是高高在上的她…… 冷澜之漠然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要平南侯府在明日傍晚之前还上那三千四百两,本宫自然没有去京兆府的必要。” 啪叽。 所有的旖旎情绪瞬间全碎,沈逸之沉着脸:“我娘可是你的婆母,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儿媳状告婆母的先例!” “驸马,你的脑子呢?”冷澜之讥诮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什么?” “本宫说,你没有脑子,难怪你不敢去考状元,只能弃文从武。”冷澜之轻笑着戳他脊梁骨。 冷澜之从前一直没有想通,当年的沈大才子,为何宁愿选择一条危险而艰辛的战争之路,也不愿意去参加科考? 明明那年他已经过了会试,只要等一个多月便能参加殿试。 那年他可是前三甲的热门人选。 一朝中了状元,再加上皇帝女婿的身份,皇帝便是再怎么避嫌,也至少会给他一个翰林院编修的身份。 别管他表面上装得如何清心寡欲,但其实,权势正是他所求的。 所以,他为何不参加科考? 这个人极有城府,当年无人发现他的真面目,所以他的一切筹谋布置都可以按部就班地进行。 是以,他根本没有非要离京不可的理由。 说是为了躲她,也有些扯。 不想跟她圆房,只要他动动脑子编借口就好了,反正那时的她恋爱脑,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有时候,某些理由说出来或许会让人觉得过于离谱,但大概率能够接近真相。 在剔除了一切的不可能之后,最不可能的那种结果,就成了真正的原因。 他不敢参加科考。 沈大才子,对那一年的科考没有信心! 这是冷澜之这些日子复盘前世的经历之后,做出的总结。 沈逸之怒:“公主,慎言!我选择从武,只是因为我大盛国武将稀缺,当时情况危急,不得已而为之!我是为了国家兴亡而放弃了科考!” “本宫觉得不像呢。”冷澜之轻笑道:“抛开当年的事情不说,就光说眼下,本宫也看不出你有状元之能。毕竟,一个风光霁月、头脑精明的状元郎,是不会看不明白他现在真正应该去做的事情是什么的。 也不会看不明白,你纠缠本宫起不到半点作用。” 沈逸之:“公主,一定要如此绝情吗?” “你娘当着盛京百姓的面压迫本宫才是绝情!你帮亲不帮理,不督促你娘还钱,反而跑来找我胡说八道才是绝情!” 沈逸之皱眉:“平南侯府是我家,你是我的妻子,你给府中花点钱也不是花不着,不是吗?也至于写欠条?” 第92章 他们能帮本宫做事,你有什么用? 冷澜之被气笑了:“这么说来,你和你娘一样,都觉得本宫该从封地的收益里拿出几百万来养活你们平南侯府?养活你们一家?” 沈逸之抿唇:“我没这个意思,但身为儿媳孝敬公婆的确是应该的——” “来人!”冷澜之冷冷道:“把驸马丢出去!” 她从前怎么会认为这样一个人风光霁月?认为他和别的贪恋权势的男子不一样? 真是瞎的不轻! 另一个男锦邢卫阿龙进了屋。 沈逸之面色一变:“我乃是当朝驸马,你敢!” 冷澜之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搭在红木椅的扶手上:“你是本宫的驸马,本宫愿意敬着你你才是他们的主子,若本宫不愿意敬着你了,你在这公主府的身份,还不如他们高贵。 毕竟,他们还能帮本宫做事,你又能做什么?” “丢出去!” 沈逸之自然不肯受辱,便要奋起反抗。 奈何,他虽是武将,所学的却是在战场上统御千军的招式,和锦邢卫不是一个路数,单打独守也不是锦邢卫的对手。 三招都没有走过,沈逸之就被阿龙拎住了后衣领丢出了鎏云苑。 鎏云苑众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流纱在一瞬间的震惊过后,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公主是真的变了,不再如同从前那样在乎驸马。 她当然不是希望公主夫妻不睦,但也要那个人配得上公主才行。 驸马又是私养外室又是生私生子的,根本不配被公主放在心上。 冷澜之刚刚被气出了火气,头又有些隐隐作痛。 她拿出香囊,任由清浅的冷香扑入鼻端,抚平了她心头的躁动。 “还有两天。” 两天后,她就能解脱了。 只要摆脱这一家,她就能够不再依赖香囊,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令她头疼的根源就消失了。 公主府外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 所有人都知道了平南侯夫人跑去儿媳家门口要钱花的事情。 百姓们对此津津乐道,还颇有兴趣地分析平南侯夫人此举有没有道理,值不值得支持? 但对于贵族圈子的人来说,赵氏此举简直是丢尽了贵族的脸! 而且,赵氏脑子还不好,竟然得罪当朝伽罗公主? 公主不跟她计较那是公主大气,但是这些人该不会以为,公主顾念情分不动他们,他们就能高枕无忧吧? 在盛京的地界就如此欺辱公主,把皇帝置于何地?把太子置于何地? 啧。 第二天的朝政,平南侯就因为进入勤政殿的时候走路的脚步太过虚浮,殿前失仪,而被皇帝骂了一通。 不仅如此,沈逸之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北城郊前几日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的事件。 平南侯心里委屈的不行。 他脚步虚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脚步虚浮也是错,那他早就不知道被骂多少次了。 沈逸之更是气闷不已。 发生恶性伤人事件也能怪他?伤人又不是他! 奈何这父子两个谁也说不出什么,毕竟皇帝训斥的理由也不是瞎掰的。 就算他们都很清楚皇帝这是在替女儿撑腰,也无从否认皇帝用来训斥他们的借口。 赵氏那边倒是没有被骂,只是她原本已经和几个贵妇人约定好了要去丞相夫人家里赏花,然而当她梳妆打扮好,准备出门去和其她官夫人汇合的时候,却被告知,她被取消了宴请资格。 赵氏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为何,直到平南侯回来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才明白自己这是被上层圈子排挤了。 她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这些人太过分了!为了巴结冷澜之,竟然如此羞辱我们平南侯府!她们给我等着,待到我儿建功立业、位极人臣之日,今日的耻辱我定然加倍奉还!” 然而,不等赵氏百倍奉还,傍晚时分,她就接到了京兆府的传唤。 赵氏懵了。 反应过来后,她顿时气的不轻:“冷澜之!她怎么敢!” 彼时,平南侯正要出门喝花酒,听到管家的汇报,他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一群拎不清的!全都是一群拎不清的!” 管家摸了摸额上的冷汗。 不能怪侯爷想掀桌,就连他都有点儿想掀桌了。 儿媳把整个侯府告上了公堂,而起因是自家老婆先去找儿媳的麻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赵氏一开始死活不想去,她觉得她是平南侯夫人,要是她不去,没人敢将她怎么样。 平南侯进入大厅的时候,就听到了赵氏在大放厥词:“本夫人倒要看看,谁敢动我!” 他面皮子狠狠一抽,要不是有外人在,他真想冲过去抽这婆娘几个耳光。 她当这还是在田间地头呢?撒泼有用吗就撒泼! “你给本侯闭嘴!”怒其不争地瞪了赵氏一眼,平南侯先是给了俩官差一人一锭碎银,这才笑呵呵道:“两位能不能回去告诉府尹大人,就说我们马上就把钱送过去,这事儿能不能算了?不要立案?” 两个衙役没有收钱:“对不起了侯爷,三千四百两的金额过于巨大,而且证据确凿,府尹大人早已立案,如果你们不合作的话,那我们就只能强制把人带走了。” 平南侯嘶了一声,旋即恨恨瞪向自家婆娘。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最终,赵氏还是去了京兆府。 同去的还有管家,因为当初的事情管家是见证人。 冷澜之这个债主并没有现身,一切都是公主府的管家负责的。 平南侯自然也跟着去了。 他嫌丢人,再加上害怕明日会因为右脚先踏进勤政殿而被皇帝咔嚓了,只想早点了事,于是京兆府府尹还没说几句,他就表示愿意还钱。 赵氏的脸都绿了。 三千四百两,她倒是能拿出来,可拿出来以后就伤筋动骨了。 可平南侯府毕竟是平南侯说了算,所以不管她怎么不情愿,也只得把钱拿出来。 赵氏肉痛不已。 等沈逸之听到消息赶到京兆府的时候,府尹已经将三千四百两交给了公主府的管家,而管家脚底抹油地拿着钱回公主府复命去了。 赵氏眼睁睁看着公主府管家胖胖的身体溜得比猴子还快,气的心里越来越难受,回到平南侯府的时候,她一口气没喘过来,竟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第93章 侍疾 赵氏晕倒,冷澜之便是再怎么不愿,也得过去探望。 毕竟她和沈逸之还没有分开,赵氏还是她名义上的婆母。 她可以讨债,但不能不管婆母的死活。 新月苑。 赵氏躺在床上,往日里红润的脸庞这会儿却苍白一片,两只眼睛里的光也散了。 俞婉儿坐在床头,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 平南侯坐在屋内的桌子旁,沈逸之和沈临安站在床头,两双眼睛盯着俞婉儿的动作,眸中是相同的担忧。 好一副温馨的母慈子孝图。 冷澜之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卷。 赵氏一看到冷澜之,人就来了精神:“你来干什么?看我这当婆母的有没有被你气死吗?” 冷澜之雍容华美的脸上满是无辜:“婆母此话从何谈起?” “装!你还装!” 赵氏怒极:“三千四百两啊,那可是我侯府一整年的收入,你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要走了,我看你就是不怀好意,就是想要让我侯府往后的一整年都喝西北风!” 她指着门外:“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走!” 平南侯皱了皱眉,虽然觉得婆娘这话过了,但没有多说什么。 他对冷澜之的行为也很不满。 而且如今是在平南侯府内,当婆婆的训斥儿媳几句也不是训斥不着,便是皇帝想要为女儿撑腰,也得考虑一下舆论。 让公主吃吃瘪也好。 平日里他们不能将公主怎么样,可今日赵氏是被公主气的晕过去的,指着公主的鼻子骂几句,便是传出去,百姓们也不就会觉得赵氏有错。 公主便是再怎么不满,再怎么生气,今日也只能忍着。 沈逸之蹙眉看了冷澜之一眼,眸中满是埋怨,自然不会为冷澜之说什么。 倒是俞婉儿,她对冷澜之善意地笑了笑,而后劝慰道:“夫人,公主也不是故意的,她肯定也想不到您会被气晕过去。” 赵氏冷笑:“她那么厉害,会想不到?” 俞婉儿又喂了赵氏一勺药:“娘,公主是关心您的,否则也不会听到消息就大半夜赶过来侍疾。” 听到“侍疾”两个字,赵氏眼睛一亮:“你把药给公主。” 又对冷澜之道:“你不是来侍疾的吗?过来喂我喝药。” 冷澜之冷眸幽幽地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又瞥了沈逸之一眼。 自始至终,这个男人都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好在她早已经不期待了,所以这会儿无悲无喜。 流纱气的不轻:“公主金枝玉叶,便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舍不得让公主……” 冷澜之微笑着宽慰道:“无妨。” 她缓缓走到床边,从俞婉儿的手中接过了那喝了不到一半的药碗。 见她这么恭顺,赵氏得意,对俞婉儿也颇为满意。 这女人气人真有一手。 公主又如何? 只要她是一天是自己的儿媳妇儿,一天就得伺候自己! 沈逸之目光定格在那碗黑乎乎的药上,心中竟然觉得有些欣慰。 她这些日子虽然变了不少,但心里还是有他的。 不然的话,那双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手,也不会接过滚烫的药碗。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那双葱白的手指没有半点瑕疵,完美细腻的堪比上好的羊脂白玉。 然后…… “嗷!你在干什么?!想烫死我妈?!” 赵氏的大嗓门响起,声音传出了新月苑。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那支药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被子上,滚烫的黑褐色药汁浸湿了夏日里单薄的被褥。 赵氏的原本没有血色的脸,这会却胀的通红。 烫的! “哎呀……不好意思。”冷澜之满脸无辜地看着掉在被褥上的药碗,以及被黑褐色的药汁浸湿弄脏的被褥:“本宫从未做过这些,一时间没拿住药碗。”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伺候我!”赵氏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的衣服也被浸湿了,那滚烫的药汁这会儿煲的她的皮肉生疼。 冷澜之一脸真诚地摇摇头:“儿媳妇儿给婆母侍疾是应该的。” 然后对外面道:“来人,再给婆母熬一碗药,本宫亲自喂婆母喝完。” 赵氏感受着大腿上渐渐消散的热度,虽然这会儿不烫了,可被烫过的皮肉还是疼的不行。 听到冷澜之的吩咐,她面皮子一抽:“不必了!还是让俞氏来吧。” 明明这俩人长得有三分像,怎么性子却差这么多? 越是看着冷澜之,她就越是喜欢俞氏。 俞婉儿:我可谢谢你啊。 我的手被烫的快要起泡了。 冷澜之叹了口气,一脸愧疚:“喂药这种事情我不行,但我能在这里陪着婆母。您放心,在您身体痊愈之前,我都不会离开的。” 顿了一下补充道:“哦对了,明日便是父皇的寿辰了,婆母身体不适,想必明日也是参加不了的,我等会儿就让人去告诉父皇。” 赵氏面色一变。 皇帝的寿辰宴会,是最好的结实朝中权贵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弃? 俞婉儿眸中也划过了一抹向往之色。 “不用那么麻烦,大夫说了,只要好好休息一日,明天傍晚也就痊愈的差不多了,你只要在这里伺候我到明天傍晚就行。” “原来如此。”冷澜之微微一笑:“好。” 她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乖巧的好像前几日那个高傲骄纵的女子不是她一样。 这是平南侯府所有人此时的疑问。 赵氏惯会自我调节,她很快就将之归咎为,公主府是冷澜之的地盘,所以她在公主府里才会那么嚣张。 而平南侯府是自己的地盘,而自己又是长辈,所以冷澜之才会收敛锋芒。 冷澜之问道:“大夫有没有说过,婆母现在需要注意什么?” 俞婉儿善解人意地出来解惑:“大夫说了,夫人需要平心静气,不能再动气,饮食上也清淡一些便好。” 饮食清淡啊…… 冷澜之若有所思地点头:“本宫知道了。” 沈逸之和俞婉儿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留冷澜之一个人在这里,她会趁机对赵氏动手,于是便留了下来,想要监视冷澜之。 冷澜之也无所谓。 不多时,平南侯离开了新月苑。 冷澜之也不管那杵在旁边的一对璧人,对流纱报了一串菜名,让流纱去玉兰香预定送来,再去一趟平南侯府的厨房,让厨房送一碗粥和一盘青菜过来。 赵氏:“?” 沈逸之、俞婉儿:“??” 第94章 不过一个婢女,至于吗 房间内,菜肴的香气扑鼻,圆桌上摆了十来道美味佳肴,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不论是形还是味道,都勾的人食指大动。 冷澜之坐在床头,流纱站于一旁,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碗稀饭和一盘青菜。 冷澜之道:“想要病好得快,就要谨遵医嘱,既然大夫说了要清淡饮食,那到明日婆母痊愈之前,就不要碰荤腥了。” 说着,她伸手去拿粥碗。 手指刚刚碰到碗沿,便烫的缩了回来。 她有些歉意地看着赵氏:“婆母不要着急,虽然碗很烫,但我一定可以端起来的。” 说着,她又伸出了手。 这次她端起来了,只是粥碗距离托盘不到一公分便的时候又落回了托盘上,里面的粥还洒出来了一些 整个过程看得人心惊胆战。 赵氏只觉得肉皮子又疼了。 眼看着冷澜之再一次伸出了手,而且将粥碗端出了托盘,颤颤悠悠地朝着她举过来,她面皮子狠狠抽了抽:“停!你赶紧放回去!” 公主什么的,就是没用! 端碗粥都不会! 冷澜之从善如流地放了回去,无辜地看着赵氏:“可是婆母,本宫不端起粥碗的话,怎么喂您呢?” 赵氏只觉得脑仁突突的:“我自己喝!” 她看出来了,冷澜之是故意的! 故意用这种方式来逃避侍疾的责任! 可偏偏,她还不能多说什么,不然说不定这女人真的会将那滚烫的粥碗扔到她身上。 俞婉儿乖巧地站了出来:“公主,我来吧。” 冷澜之淡漠看她一眼,起身:“流纱。” 流纱恭敬垂手,在俞婉儿伸手接过托盘的时候松开了手。 碗盘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俞婉儿“啊”了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 但她的裙摆还是湿了。 只见托盘突然掉在了地上,滚烫的白粥和绿色的青菜散落一地。 俞婉儿面上一片不知所措,飞快朝着冷澜之看了一眼。 流纱则是满脸愕然,片刻后有些慌乱地看向了冷澜之:“公主,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她没有松了手。” 沈逸之一个箭步蹿到俞婉儿面前:“婉儿,有没有烫到?” 俞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着眸子看着他,似哭非哭,委屈极了。 听到流纱的话,他勃然大怒,一巴掌甩了过去。 他的速度动作太快,以至于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就算反应过来了也没有办法,他毕竟是个武将,而冷澜之和流纱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是意识到他要动手她们也无法。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力气之大,将流纱扇的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流纱倒在一米开外的地上,脸重重偏向了一边,脸上立时出现一个高高肿起的巴掌印。 “沈!逸!之!你敢动本宫的人?” 自从重生以来,冷澜之不管心中如何憋闷愤怒,都没有对沈逸之发火过,顶多就是讥讽他几句。 便是他和赵氏多次上蹿下跳,她大部分时间也能保持平常心。 可现在,她怒了。 流纱与她情同姐妹,便是宫里的娘娘们都不敢动她,沈逸之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她动手? 沈逸之第一次直面冷澜之的怒火,不禁愣住了。 即便是上次冷澜之命人打他板子,也是云淡风轻的、满眼讥诮的。 可如今,她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跟他发火? 他本就生气,此时怒火更胜:“她以下犯上,不该打吗?” “以下犯上?”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俞婉儿:“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无名无分的玩意儿,论身份她还不如流纱高贵!” 俞婉儿俏脸一白。 伤心、绝望等等情绪瞬间就浮现在了那张与冷澜之有三分相似的脸上。 沈逸之心疼极了,却又无法反驳冷澜之的话。 外室,的确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说起来连最卑微的通房丫鬟都不如。 他用力咬着后槽牙:“我是当朝驸马,也算她的主子,难道还教训不得她一个丫鬟?” 流纱听着这可笑的话,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公主对自己的告诫。 冷澜之眯眼看着沈逸之冷酷的神情。 自己名义上的驸马,为了区区外室,与自己横眉冷对。 她冷笑:“你跟本宫比身份?” 倏地,她面色一变,绝美的面容上冰冷如纯白凛冽的美丽霜花:“来人,将这个当众勾引驸马、诬陷她人的女人拖出去掌嘴!” “你——”沈逸之想说一声“你敢”。 冷澜之话锋一转:“驸马以下犯上,掌刑一百。” 掌刑,俗称打手心。 沈逸之的话瞬间就堵在了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俞婉儿俏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个模样? 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正常的进度不应该是,公主被相公误会,然后幽幽怨怨地吞下哑巴亏吗? 两个婆子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着往外走。 俞婉儿吓得浑身哆嗦:“不!不要!相公救救我!” 可惜她的好相公也自身难保。 冷澜之带来的侍卫走进屋内,三两下便制服了沈逸之,并将之踹的跪在了地上。 负责行刑的人走上前,一个负责俞婉儿,一个负责沈逸之。 不多时,啪啪的板子声便传入了屋内,伴随着俞婉儿的惨叫声。 在俞婉儿的惨叫声中,沈逸之的闷哼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赵氏人都麻了,她想下去阻止儿子受苦,却被冷澜之带来的两个婢女拦下,冷澜之好心地提醒道:“婆母身体不舒服,就该好好躺在床上养伤,否则本宫该怀疑您是在装病了。” 冷澜之将流纱扶了起来,继续诛心:“您装病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今儿个的事情都是因为您装病才搞出来的,我劝您最好装到底,不然您的宝贝儿子和您儿子的心上人定会恨死您。” 而沈临安,他早已经被吓傻了。 呆呆地看着他如同天神一般伟岸的父亲和母亲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的世界观有些崩塌的迹象。 不多时,俞婉儿的两边脸就被抽烂了,血肉模糊一片。 沈逸之的掌心也被打的皮开肉绽,几乎可以看到骨头。 赵氏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瑟瑟发抖着哀求道:“公主,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是你的夫君啊!你把他打坏了可怎么得了?” “不过就是一个婢女,至于吗?” 听了这话,不等冷澜之说什么,行刑的人就自发加大了力气。 --- 今日第四更,继续摆碗求催更和五星好评呀么么哒哒哒~~~ 第95章 喂狗也不给你们吃 冷澜之坐回位子上,摆弄着腰间的凤纹玉佩:“与婢女何干?本宫罚他们,是因为他们以下犯上,是因为沈逸之宠妾灭妻。” 赵氏心下一惊:“公主,这话可说不得!什么宠妾灭妻?逸之不是那种人!而且您罚她不是因为以下犯上吗?” 自古以来,宠妾灭妻就是巨大的丑闻,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权贵人家来说,谁家若是传出宠妾灭妻的事情,那家肯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为官者,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而直接被革职。 要说赵氏为何会对“宠妾灭妻”这个词如此敏感,还要多亏了平南侯。 平南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又极其好色,自入京以来,几乎天天往花楼跑。 前些年的时候,赵氏天天为此跟他打架,俩人闹得侯府一片鸡飞狗跳。 最荒唐的一次,平南侯甚至想要休掉粗俗无礼的赵氏,迎娶一个花楼的姑娘当妻子。 这事儿一出,当时还未与沈逸之成亲的冷澜之便告诉了她“宠妾灭妻”的典故,以及这种事情在当朝的恶劣性质和有可能会受到的惩罚。 别的不说,一旦事情发酵开来,天下文人学子的唾沫星子就能把这人给骂死。 而有了天下文人学子当的笔锋批判,皇帝也会给与惩罚。 赵氏在又一次和平南侯大吵之后,就把这些事拿出来警告平南侯。 平南侯一听,果然怂了。 他倒不怕给天下文人学子戳脊梁骨,他主要是怕皇帝褫夺了他的爵位。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已经习惯了当平南侯的好日子,再让他回去种地,他是接受不了的。 于是他便老实了,没再动过换妻子的想法。 而有了险些被平南侯休掉的经历,赵氏也没再管他去逛花楼玩女人的事情,只要他不将女人带回家,她就无所谓。 突然,一个负责行刑的下人禀报道:“公主,她晕过去了。” 冷澜之看过去,只见俞婉儿身体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冷澜之微微蹙眉,正打算开口算了,沈临安红着眼睛大喊一声:“坏女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俞婉儿的身上,以至于谁都没有防备这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子。 他肥胖的身体像是炮弹一样朝冷澜之弹了过来,冷澜之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小胖子已经撞到了她的身上。 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梨花木桌子的边沿,冷澜之只觉得被撞到的地方生疼生疼。 她俏脸之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痛意上涌。 她下意识反手一推,沈临安向后趔趄了好几步,却没有摔倒。 他恶狠狠地瞪着冷澜之,宛如在瞪着杀父仇人。 哦。 如今的局面,说冷澜之是他的杀父仇人其实还蛮贴切。 看着那双含恨的眼睛,冷澜之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在阴暗逼仄的破败房间里,穿着新科状元的大红袍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以往伪装出了恭敬孝顺的眼睛里此时却充满了仇恨与厌恶。 她殚精竭虑地将他抚养成人,培养成才,他非但不思感激,还在她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命人给她吃馊掉的饭菜!若是她不吃,便只能饿肚子! 一腔恨意直冲脑门,冷澜之扬起了巴掌,重重落下! 啪! 响亮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巴掌落在了沈临安的脸上,而是沈逸之趁着醒醒的人因为俞婉儿晕倒而暂停行刑的时候冲了过来,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将冷澜之的手腕抓住。 他向来习惯伪装的温润眸子,此时却充满了血丝,他死死瞪着她:“冷澜之你还有没有人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的力气极大,冷澜之的皓腕几乎要被捏碎。 “沈逸之你眼盲心瞎!” 冷澜之任由心头的恨意在体内横冲直撞,任由恨意爆发:“是俞婉儿先算计我的!是沈临安先冲撞我的!” “是你娘盯上了我的钱袋子先招惹我的!” “是你管不住下半身又无能,还贪恋权势,才造成今日的局面的!” “我没有人性?” “我若真的没有人性,在知道沈临安的身份的时候他就变成尸体了!我若没有人性,你这肮脏龌龊的平南侯府如今已经变成一座空府,你们一家早已经去阴曹地府团聚了!” “沈逸之我定是前世坏事做尽今生才会遇到你!你贪恋权势却不敢承认,你满腔算计让我爱上了你,转头却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事情败露之后又将一切都推给我,把我刻画成一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沈逸之,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是那么的让人恶心!我看不起你!” 前世,今生,他都是那么的令人作呕! 她眼尾通红,字字泣血,其中的委屈与恨意,令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重生这么久,她终于将心中的恨意尽数爆发出来了。 没有维持矜贵和尊严。 沈逸之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心疼过。 心疼这个女子。 “我……” 他想说什么,流纱扑了过去想要掰开他的手:“你放手!你捏疼公主了!” 沈逸之这才意识到他还攥着冷澜之的手腕。 他的力气那么大,不知道她…… 他松开手,果然就见冷澜之白皙如白玉一般的皓腕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红与白的对比那么明显,更衬得那红色刺眼极了。 “对不起,我……”他手足无措。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拂开他的手,冷冷道:“少假惺惺。” 沈逸之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其中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看着她冰冷的面庞,他的心忽然就空了一块。 这样的感觉令他惶恐。 “来人。”冷澜之绕开他,冷冷看向地上的俞婉儿:“把她带回公主府。” 沈逸之心头的复杂情绪瞬间消散,他警惕地看着冷澜之:“你想干什么?她都已经受伤了!” “这女人敢在本宫面前演戏、陷害本宫,本宫只是想看看她长了几个胆子罢了。” 早有下人将俞婉儿扛了起来,冷澜之一拂广袖:“婆母既然还有力气大喊大叫,想必病是大好了,那本宫就不留下来碍眼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起一事,对流纱吩咐道:“让人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拿回府喂狗。” 绝美的容颜隐没在漆黑的雨幕中的时候,哪里还有半分恨意纠结的模样? 她眸光流转。 还有一天。 只要忍过明天。 --- 等会儿应该还有更新,不确定几章 第96章 他只求一次偶遇 皇帝寿辰,普天同庆。 这一日,盛京格外热闹。 前世的这一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太子哥哥因为犯了错而惹怒了父皇,当场被降罪。 太子妃嫂嫂急火攻心,当场晕死了过去。 待到御医姗姗来迟,为她把了脉才发现,太子妃嫂嫂竟然有身孕了。 只是因为刚刚情绪激动动了胎气,虽然孩子勉强保住了,但因为太子妃嫂嫂体质特殊,之后必须要卧床静养最少三个月,才能稳住胎像。 但最终,孩子还是于两个月之后小产了。 太子妃嫂嫂的身体自此彻底无法再生育。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是不配再做太子妃的。 很残忍。 可这便是这时代的女子的悲哀。 太子妃嫂嫂被降为了侧妃,一月后,父皇将丞相府的嫡出二小姐封为了太子妃。 新太子妃入府当日,十里红妆。 而侧妃嫂嫂在一年后病故在了深深的后宅之中。 冷澜之右手中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眸中满是深思之色。 太子妃嫂嫂乃是老牌权贵庄襄王的嫡女,与太子兄长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两人的结合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本该是天赐良缘的美满婚姻,却因为二人婚后近十年都无所出而充满了阴霾。 父皇、母后仁义,并未责怪嫂嫂无法生育。 但他们毕竟不是普通人家,而是天家。 一个没有子嗣的太子,是站不稳脚跟的。 这些年来,因为太子没有子嗣的原因,朝堂之上暗潮汹涌,三哥秦王和五哥越王已经蠢蠢欲动了。 她记得,在她疯癫的最后那两年,偶尔清醒的时候也曾听那两个守着她的婆子谈论过外面的朝政。 她的太子兄长被废了,三哥秦王上了位当了太子。 可惜,那时候的她清醒的时日太短,而且两个婆子每日守着她,对于外面的消息知晓的也不及时。 是以直到临死前,她也不知道秦王有没有登上那个位子。 捏了捏眉心,她再一次在心里暗恨。 恨自己前世太过恋爱脑。 虽说即便是她前世分出了精力来关注朝政,也不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抓瞎。 她眼神一厉。 她一定会保护好太子妃嫂嫂!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大殿之上,等级尊卑秩序分明,冷澜之坐在女席第二排的第一列,第一排是嫔妃的座位。 她的正前方是娴贵妃,是三哥秦王的母妃。 此时娴贵妃还未到场,倒是冷澜之左手边位子上的人到了,那人看到已经坐好的冷澜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听闻大皇姐夫家近来热闹颇多,快让本宫瞧瞧,大皇姐憔悴了没有?” 来人身着正红色的公主礼服,满头珠翠奢贵华美,眉间一点梅花钿,将白里透红的肌肤点缀的格外娇美。 昭和公主冷婉月,娴贵妃所生,与秦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在公主中排第二。 自小,她什么都要跟冷澜之争,什么都要跟冷澜之比。 只除了驸马沈逸之。 冷婉月心比天高,认为只有这天地间最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她,看不上逐渐没落的平南侯府。 尽管如此,当年她也没少给冷澜之添堵,私下里经常会派人去为难沈逸之,且每一次都会告诉沈逸之,这些为难都是因为冷澜之才遭受的。 沈逸之奈何不得这位他想见都见不着的二公主,便迁怒到了她的身上。 当然,这些事情他今生还没有说,是她前世彻底疯癫失势之后他才“好心”告诉她的。 告诉她,他为何那么讨厌她。 “比不得皇妹,听闻平南王这两年频频纳新人入府,且平南王今年又添新丁了,想必皇妹管教新人、教养孩子会十分辛苦。”她抬眸看了昭和公主一眼,惊讶地发现:“呀!皇妹的眼角似乎长了一条皱纹?” 昭和公主倏地捂住脸颊:“你胡说!本公主才二十二岁!怎么可能会有皱纹!” 她指着一个闺阁小姐,厉声问道:“你看看,本宫有皱纹吗?” 那位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茫然无措地看着两位公主,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冷澜之轻轻拨弄着杯中的茶叶,淡淡道:“皇妹何必为难旁人呢?京中最近出了一种名叫琉璃镜的好东西,镜子里的人像真人一样,连脸上最细小的斑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皇妹不妨回去命人寻了琉璃镜来自己看?” 昭和公主磨牙:“远川又不是什么蛮夷之地,不至于连琉璃镜都没有。” 平南王乃是当朝为数不多的异姓王,战功赫赫,英雄俊杰。 冷婉月心比天高,认为只有这样的英雄俊杰才配得上自己高贵无双的身份,便毅然决然远嫁远川。 嫁过去之后才发现平南王的后院里姬妾无数,而且之后,每年也会从外面挑选几十个美妾进府。 成亲几年,昭和公主不过诞下一个女儿,腹中却有了十几个庶出的男孩儿。 这些年昭和为了生儿子煞费苦心,寻遍了民间偏方,但是一无所获。 明明是养尊处优的身份,花儿一样的年纪,如今却生出了皱纹。 随着帝后的到来,两位公主的交锋告一段落。 宴会上倒是没有人再不长眼地找冷澜之的不痛快,便是冷澜之起身说赵氏身体不适,沈逸之要在府中侍疾所以不能来,大殿内的众人也只是默默交换着眼神,不敢当着皇帝和公主的面说什么。 昭和公主倒是想给这位处处压她一头的姊姊找不痛快,但被娴贵妃拦了下来。 宴会之上,觥筹交错。 突然,一个宫女在斟茶时飞快在冷澜之耳边耳语了一句。 冷澜之神色一动,抬眸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手一歪,手中的热茶便洒在了她华丽的衣裙上。 冷澜之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宫女慌忙跪在了地上:“公主恕罪!” 冷澜之抖了抖裙子上的水珠和茶叶,淡淡道:“无妨,是本宫没拿稳茶杯,不怪你,下去吧。” 她这里的动静不算大,在丝竹之声中并未引起太大的动静,是以虽然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却并未影响宴会继续进行。 昭和公主不屑地看她一眼:“一年不见,皇姐还真是越活越回去,连杯茶都拿不稳。” 冷澜之深深看她一眼,难得没有跟她正锋相对,以要换衣服为由离开了大殿,朝着专门换衣服的偏殿而去。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偏殿内这会儿应该有人了。 突然,她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人。 “顾典司?你怎么在这里?” 她今日的注意力都在太子兄长和太子妃嫂嫂以及那几个可疑的人身上,倒是没发觉这位权倾朝野的典司大人不在。 矜贵的男子垂眸,压下了疯狂涌动的情绪。 为何在这里? 因为察觉出了她今晚想做的事情,猜到了她会出现在这条路上,特意等在长路尽头,只求一次偶遇。 --- 身体原因,今天就二更吧。今天一天眼睛都睁不开,一坐下就腰酸的不行。 继续求五星好评呀嘤嘤嘤 第97章 莫要被下三滥的东西污了眼 出口的话却变成了:“皇帝寿辰,宫中应加强戒备。” 玉石般的嗓音清冽好听,冷澜之却听得有些疑惑。 加强戒备不是禁卫军应该做的事情吗? 转念一想,锦邢司本就有监察各司的职责,而且顾湛只对皇帝负责,其责任便是保证皇帝的安全,便也不再多想:“那顾典司去忙吧。”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仿佛从顾湛的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顾湛的目光则是自她腰间的香囊上一扫而过。 他的腰间也挂着一个相同配方的香囊,只是颜色与大小不同。 但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两只香囊的花纹所用的丝线的颜色一模一样,只是绣出的款式不同罢了。 冷澜之怀疑自己感觉出错了,正待细细搜寻,就听玉石般的声音又响起:“公主。” “顾典司还有事?”冷澜之疑惑看他。 顾湛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来,躬身道:“公主金枝玉叶,莫要被一些下三滥的东西污了眼。”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徒留冷澜之一人,缓缓蹙起了眉。 记忆里的这一日,太子兄长在大殿内被人洒了酒水,不得已去偏殿换衣服。 他被带去的是女子专门换衣的偏殿,里面早有人在等候了。 那是个从宫外来的歌姬,太子哥哥与之干柴烈火,迟迟不归,后来被人捉了奸。 太子兄长与太子妃嫂嫂大婚十年,一直顶着压力不纳妾,夫妻恩爱两不疑。 是以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妃嫂嫂才会情绪波动过大,导致险些小产。 当年的事情冷澜之一直有所怀疑,太子兄长不是个乱来的人,否则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必偷偷摸摸,而且他是个温吞都性子,更是不会干出在父皇的寿宴上与歌姬暗通款曲的事情。 事后她曾经怀疑过太子兄长吃下了什么东西,或者是……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她原本就做好了防范,如今顾湛的话,更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走。” 不多时,冷澜之就和流纱就由宫人领着到了偏殿。 偏殿之中有四个房间,冷澜之根据前世的记忆,准确地找到了其中一间。 彼时,房门紧闭。 流纱闭着呼吸踹开了房门。 屋内空空如也,床榻上没有人,只有熏香袅袅升起,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气。 流纱捂住口鼻进了屋,用茶水泼灭了香炉内的熏香,又将香炉拿到窗外放着,这才敢让冷澜之进屋。 冷澜之左右环顾。 没人? 她猜错了?那个女子这会儿还没进偏殿? 她的目光移到窗外的香炉上,凝眉命令:“搜。” 流纱和宫女领命,立马在房间里查找了起来,不多时就在衣柜里找到了一个藏匿起来的女子。 女子身上只穿着一层薄纱,半透明的薄纱根本无法起到遮掩的作用,若隐若现之下,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能看到,还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 她斜倚在柜子里,眼神迷蒙,看到亮光,她朝门外看来,露出谄媚的笑:“太子殿下,你来了啊……” 说着伸出了手,就要去抱流纱。 流纱面色大变,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大胆贼人!” 女子却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一样,踉跄着追了出来,一面追一面撕扯着身上的薄纱:“太子殿下……” 冷澜之眯眼。 原以为这是个受害者,看来是她想错了。 既然如此,休怪她狠心。 “阿兰。” 阿兰从外面进来,将女子砍晕,有人扛了起来。 与此同时,大殿内之中。 秦王正在与身旁的越王“好友交流”,秦王一激动抬起了胳膊想要重重拍向桌案,恰好一个宫人上前斟酒,所有的酒水便都洒在了秦王的身上。 “秦王殿下恕罪!秦王殿下恕罪!” 越王笑容宽厚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不用紧张。” 秦王冷笑:“老五,你什么时候能做本王的主了?” 越王笑的谦和:“三哥言重了,弟弟不敢做哥哥的主,只是今日是父皇的寿辰,你若将事情闹大,会惹得父皇不高兴的。” “呵!你除了会拿父皇压我,还能干什么?” 越王但笑不语。 秦王越看他脸上那有如面具一般的笑容就越生气,偏生他还不能将越王怎么样,就连那个宫人,这会儿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罚。 他冷笑一声:“你最好是能庇护他一辈子!” 衣服脏了,自然是要换衣服的。 秦王于是离开了席间。 酒席间有人被弄脏衣服是常有的事情,用来换衣服的偏殿就是为应付此种情况发生的。 一般来说,除非换衣服的人中途去做了别的事情,否则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比如伽罗公主,她一来一回的时间就不算长。 但后去的秦王离开的时间就有点长了。 “秦王是跑回他的封地换衣服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寿宴已经到了下半段,秦王却不见踪影,皇帝有些生气。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闯进了大殿,面色焦急道:“陛下,不好了,秦王殿下他……他……” 寿宴的欢乐气氛戛然而止。 不多时,官员和家眷们都被送出了宫,偌大的皇宫里只留下了皇室成员。 冷澜之跟在众人身后,闲庭信步般朝着宫人指引的方向走去,脑海中却在分析着这些前因后果。 幕后之人若真的是三哥秦王,那他的目的真的是太子兄长吗? 虽说在寿宴上出了丑闻的确是能够坏了太子兄长的形象,可若想要以此来将他踢下太子之位,未免太异想天开。 太子兄长性情和顺,在此之前对几个兄弟一直都是友善的态度。 此事一出,他便是再和顺也能察觉出幕后之人定然是那几个兄弟之中的某个人,甚至大胆一些还能直接锁定嫌疑人——秦王。 毕竟事后,秦王得到了父皇的重用,获利最多。 没能一脚踩死太子,又留下了把柄,是等着被太子报复么? 除非…… 这些人的目的,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太子妃嫂嫂腹中的孩子! 孩子没了,太子妃嫂嫂又不能再生育,再加上太子兄长被捉奸在床和被父皇发怒责罚的打击,种种结合起来,便能将太子兄长彻底压垮。 也就……只有这种可能了。 幕后之人,好沉重的心思!好歹毒的算计! 而且,那人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太子府内部,否则那人不可能率先知道太子妃嫂嫂已经有了身孕,并且这一胎绝对不能出意外。 冷澜之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早就有一只黑手的阴影笼罩住了她和太子兄长。 她越发肯定,她的失败婚姻,并非全然是因为遇人不淑才造成的悲剧。 第98章 她和顾湛?恶心! 一场寿宴,以欢乐开头,以潦草收尾。 皇帝最终没让人跟进大殿,算是给了秦王几分体面。 事后,阿香将探听到的结果告诉了冷澜之。 皇帝只带了太子这个储君进入了偏殿。 当时,秦王和那女子已经锦邢司的人分开了,皇帝决定先提审那女子,因为顾湛十分笃定那女子不是宫里的人,而是随着民间的表演班子进来的歌姬。 如此,疑点就出现了。 民间的女子,是怎么找到这种专门给皇亲国戚换衣服的偏殿的? 要知道,这些民间的表演班子,都有专门的换衣服的地方。 那女子被带出来后往人群里寻找了一番,很快就准确地找到了太子并扑了过去,口中说着他们刚刚有了夫妻之事,他占了她的清白身子,需要对她负责云云…… 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作为物证的床单就在不远处的床上铺着,其上一点猩红格外显眼。 一席话让太子懵在当场,让皇帝黑了脸。 太子自然不可能承认。 而且,整个宴席期间太子都没有离开过,在秦王和女子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太子就呆在皇帝和文武百官的眼皮子底下! 不多时,皇帝便让锦邢司的人将衣衫不整的秦王带了过来。 那女子一看到秦王和他满脸的口脂痕迹便愣住了,惊愕地喊出一声:“秦王殿下?” 而在她喊完之后,满室寂静。 一个从民间来的女子,不但认识太子还认识秦王。 明明和她被翻红浪的是秦王,可她却把人错认成了太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太子! 太子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那便只剩下了一种解释——这个阴谋原本是冲着太子来的,只是不知怎么的,这女人认错了人,而秦王着了自己的道儿…… 皇帝当场大怒,勒令秦王三日后滚回封地。 阿香探听完消息回来的时候,冷澜之的车辇还没回到公主府。 听完禀告,冷澜之轻轻敲击着车厢璧,须臾,命令道:“停下!去太子府!” 若幕后之人的目标真的是太子妃腹中的胎儿,今晚没有得手,那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而眼下太子兄长夫妇都还不知道怀孕的事情,她得去提醒一下,否则总觉得不踏实。 马车在前方的路口拐了个弯,直奔太子府而去。 公主府门外,沈逸之苍白着俊脸,身形笔直如白杨。 他的右手裹着厚厚的纱布,窄袖的上衣盖不住那刺眼的白色。 然而,他的脸色比纱布的颜色还要白。 他虽身形挺拔,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十分虚弱,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 公主府外,两个护卫警惕地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驸马,谁都没有上前。 沈逸之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幽深。 冷澜之今日没带他进宫参加寿宴,理由是他仪容不整,会破坏皇上的兴致。 只是,他会仪容不整都是怪谁啊? 还不是怪她将他的手打伤了? 虽颇有微词,他也不能反驳什么,毕竟这事儿不能真的闹到圣前。 确切地说,是不能在皇帝大寿当日闹到圣前,否则惹得皇帝不高兴了,皇帝定然会给他穿小鞋。 虽然现在……皇帝对他也不见得有多待见。 他今日来,是不放心他的娇儿,特意来将她带走的。 就算带不走,也要给她留一些疗伤的药。 他不认为公主会给娇儿疗伤。 他不断在脑海中推演着等会儿见面之后要说的话,公主可能的反应,想要找到既能让公主放出娇儿,又让公主不那么生气,甚至是内心愧疚的方法。 在沈逸之的精心算计中,夜幕越来越暗沉。 他终于想到了好办法。 但…… 公主根本没有回府。 他这一晚上,等了个寂寞。 夜越来越深,阿北劝他回去休息,明早再来,沈逸之的眸光却越来越沉:“寿宴在酉时结束,距今已有一个时辰了,公主却至今未归……阿北,你说是为什么?” 阿北一愣,有些不确定道:“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耽误了时间呢?” “她是堂堂伽罗公主,大半夜的能遇到什么事?” 沈逸之回忆起了回京之后的种种。 冷澜之突兀的转变。 一个人爱与不爱,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只是从前,他不肯承认冷澜之不爱他了。 可如今细想一下,她看他的眼神里,有讥讽、有愤怒、有怨怼,有不屑,却唯独没有了爱。 认清了这一点,他终于慌了。 回京后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流转,最终,定格在了一张矜贵到令人不敢鄙逼视的脸上。 顾!湛! 他们二人定然早就暗中款曲了,否则,那如同疯狗一般逮着谁都能咬上一口的顾典司,凭什么亲自来平南侯府帮冷澜之撑腰? 还将锦邢司的人送给她? 他们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只要想到冷澜之正在和那个男人耳鬓厮磨,沈逸之便又是恶心又是愤怒。 *** 冷澜之深夜造访太子府,太子妃十分惊讶。 惊讶之余,倒也没有失了礼数。 彼时,她正打算喝点汤填填肚子,因为她在宫中根本没吃多少东西。 听到冷澜之来了,她只能先放下了汤碗。 冷澜之想了一路,要如何开口才不会显得突兀。 毕竟,太子妃十年都未能怀孕,近来也没有察觉到怀孕的征兆,否则不可能对怀孕的事情毫无所觉。 只是思来想去都没有好的切入点,只能以商议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为由留了下来。 太子妃嫂嫂也早已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家夫君险些着了道儿,她又是庆幸又是愤怒:“太子宽仁,从未亏待过几个弟弟,秦王他竟算计到了太子的头上,着实可恶!” 冷澜之淡淡道:“三哥也算是自食恶果,几日后便要回封地,暂时掀不起什么浪花。只是,这宫里的人得查一查了。” 太子妃点头:“此事我已有计较,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太子这些年从未苛待过他们,他们竟然帮着秦王算计太子,届时有一个算一个,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冷澜之的视线扫过太子妃平坦的小腹,突然道:“嫂嫂,今日在宴席上我没吃饱,能不能蹭个饭?” 太子妃:“?” 公主府似乎离得不远? 第99章 站住! 虽然太子妃觉得冷澜之的蹭饭要求有些奇怪,不过一想到这两日探听到的公主府的糟心事,她便自认为理解了这位小姑子。 府里有那么个糟心玩意儿,换做是她吃饭也不会觉得香,便笑道:“正好我命人煮了点汤。” 冷澜之看了桌子上的鸡汤一眼,道:“汤水哪里能填饱肚子?” 太子妃无奈,只得让冷澜之自己点菜,她则是打算喝完那碗汤。 冷澜之抢过了汤碗:“光喝汤顶什么用?一会儿就饿了,嫂嫂等会儿还是跟我一起吃吧。” 太子妃:“……” 看来小姑子受的刺激不小,如此唐突的话都说得出来。 她越发怜惜,便没有反对。 于是冷澜之点了一桌荤菜。 太子妃的笑容一僵了。 她饮食清淡,鸡汤对她来说都算是有些油腻的东西了,小姑子点的这些菜,她光是看着就有些想吐。 某个字眼不能去想,越想她就越反胃。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以手帕捂着口鼻小跑出了房间,到外面的走廊上干呕了起来。 冷澜之反而松了口气,对一干看呆了的太子府下人命令道:“傻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御医!” 顿了一下,补充道:“算了,让流纱去吧,请蒋御医过来。” 蒋御医是专门负责给冷澜之看病的御医,便是冷澜之嫁了人,也还是习惯了让蒋御医看病。 蒋御医的医术十分精湛。 最重要的是,她信不过专门负责太子府的胡御医。 太子妃止住吐进屋的时候,流纱已经去请御医了。 太子妃觉得小姑子有些小题大做,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好,她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一桌子的重油荤腥的菜色,她胃里又开始翻涌了起来。 不多时,蒋御医便来了。 一番细细的把脉诊治与询问后,蒋御医轻抚着灰白的胡须道:“恭喜太子妃,是喜脉!已有两月余。” 太子妃猛然僵直了身体。 在人生不抱希望了的时候,惊喜却陡然砸了下来,将她砸的回不过神。 她茫然无措地看向冷澜之,此时此刻,小姑子是她唯一能依赖的人:“伽罗,这是真的吗?” 冷澜之轻笑道:“嫂嫂若是信不过蒋御医,可以多请几个御医过来会诊。不过蒋御医医术高超,我想应该不会有错的。” 话是这么说,但为了安太子妃的心,也是为了杜绝某些人从中作梗的可能,冷澜之还是命人找来了更多的御医。 十来个御医联合会诊,便是有心人想要欺上瞒下也没有机会了。 果然,十来个御医一一诊脉过后,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太子妃的确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只是,她身体不好,胎像不太稳,需要静养,且不能劳心伤神,更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在御医们围着太子妃转的时候,冷澜之让蒋御医查看了一下那碗鸡汤,但没有查出问题。 冷澜之暗忖,是她太过紧张了吗? 不多时,太子闻讯赶了回来,还带来了李总管和皇帝、皇后的赏赐。 太子喜形于色,太子妃窝在他的怀里,满脸娇羞。 冷澜之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微微松了口气。 真好。 虽然她的婚姻一地鸡毛,但能够守护好兄长与嫂子,也不枉她重新走这一遭。 御医走后,太子妃拉着冷澜之的手:“伽罗,今日多亏了你,若非你坚持找来御医,我这粗心大意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察觉出这孩子的存在。” 冷澜之真心为嫂嫂、为这个孩子感到高兴:“不管我找不找到来御医,这个孩子都在。” 太子妃还欲追问什么。 她总觉得,冷澜之今日弄得这一出不像是误打误撞,反而是在有意引导。 冷澜之看出她眸中的疑惑,不给她追问的机会:“嫂嫂,时间不早了,御医说你必须要保持良好的作息,我便不打扰了。” 太子妃看了一眼天色,挽留道:“已经丑时了,你这会儿回去,还得折腾一会儿才能休息,不如就留下来吧。”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笑的一脸羞涩:“我这会儿总觉得有点儿不真实,明日你陪陪我,我这心里才能踏实。” 索性回去也没什么事,休夫的计划要明日才会进行,她便没有拒绝,宿在了太子府。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起床,冷澜之陪着太子妃用了早膳,估摸着等会儿会有客上门,她不厌其烦地叮嘱了太子妃好几次要保重身体,同时也要防范有心人动手,见太子妃每次都态度良好地记下来,便告辞回去了。 只要嫂嫂这一胎能生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兄长这位子就不愁坐不稳了。 若是能诞下男婴自然是最好,有了男婴,那帮言官便无法再以后继无人为借口逼父皇改立太子,以及逼兄长纳妾。 至于日后兄长登基会不会被逼迫着选秀纳妃……那是以后才该操心的事情。 想到今日要做的事情,她精神一肃,因为睡眠时间太短而导致的头疼都消散了不少。 “流纱,俞氏的脸如何了?” 流纱道:“已经用上好的疗伤药料理着了,昨日我们出门的时候伤口都结了痂,就是还有点儿肿,这会儿估计肿也消了。” 虽然看着还有点吓人,但比起那日血肉模糊的脸已经好多了。 能看得出,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 只是,那张脸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完好如初了。 马车缓缓前行,快要到公主府外的时候,车夫忽然道:“公主,驸马在院外等着呢。” 冷澜之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了。 她当初带走俞氏,便是为了逼沈逸之上门。 今日这休夫的戏码,总归是要有名目才行。 只是她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她还没有放出俞氏在公主府过得不好的消息,他就巴巴地来了。 就这么宝贝那外室么? 在意到名誉和他的隐忍筹谋都不要了? 冷澜之眸中划过嘲讽之色。 车夫问道:“公主,要停下吗?” 冷澜之淡淡道:“若他不挡道,便不用停。” 彼时天色不算太早,家家户户吃完了早饭,该上工的不过才刚出门。 这条街很清静,却也不是无人经过。 偶尔路过一两辆马车或给某户大户人家送菜的商贩,看到公主府外的对峙,会忍不住投来好奇的视线。 沈逸之停在了马车前行的正路上,除非绕行,否则过不去。 车夫本想绕行,沈逸之却开了口:“站住!” 他一开口,吓了众人一跳。 那声音嘶哑难听,宛如破败的风车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 今日三更送上,以及,明日休夫。 别嫌作者君啰嗦啊,但一些事情得铺垫清楚。 某位童鞋曾经猜测过,尊贵无双的公主会落得个落魄惨死的下场,定然跟皇权的没落脱不开关系(看到那位童鞋的分析我吓了一跳)。 确实是这么回事。 皇权的更替、阴谋之类的,公主必须得将这些阴谋揭露出来并粉碎,否则就算她休了沈逸之,日后的结局也不会太好。 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子,争夺皇位的死伤大概率轮不到她,将来谁当了皇帝她都是长公主,但亲哥当皇帝和别的后妃生的哥哥当皇帝,是不一样的,对吧。 最后!继续摆碗求五星好评呀~~~~ 第100章 法不责众 马车并未因为男子粗哑的喝止而停下,绕开那人继续缓缓前行。 沈逸之一宿没睡,加上身上有伤,本就头晕脑胀的厉害,见马车竟然不停下,他头脑一热便拦在了马车前面。 幸好车夫反应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流纱险些因为惯性而被甩飞,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公主不是说了不停吗?” 车夫苦大仇深地看着拦在高头大马下的人:“流纱姑娘,驸马爷他突然冲到了马下……” 冷澜之勾勾唇。 这人,竟是如此沉不住气? 她并未掀开车窗的帘子,只有淡漠的声音传了出去:“驸马不在平南侯府好好养伤,怎的一大早过来了?” 沈逸之昏昏沉沉的头脑在听到那清越的声音时清明了几分,只是一想到她彻夜未归,清明便又被怒火冲碎:“你昨夜去哪儿了?” 并未用敬称,语气阴沉,一副质问的口吻。 “本宫去哪里还需要向驸马交代?”冷澜之觉得好笑。 “冷澜之,你夜不归宿!”沈逸之已经绕到了马车的一侧,他盯着那纹丝不动的车厢帘子,双眸喷火。 “你为人妻,在外留宿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不远处,一辆马车款款驶来,车夫远远地看到公主府外的景象,扭头对着车厢里说了些什么,不多时,马车的帘子就掀开。 只是,虽瞥见了公主府外的奇观,那人却也没有胆子大到敢当街看伽罗公主的热闹。 只在马车擦身而过时恭敬唤了声“公主”,又居高临下地对沈逸之喊一声“驸马”,便让车夫加快速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将公主府甩到身后的时候,车厢上的贵族隐隐听到,那风光霁月的驸马的质问声:“公主,回答我!你昨夜为何夜不归宿!” 冷澜之沉默一瞬,淡淡道:“进去说吧。” 沈逸之越发确定了她心虚,自然不肯进去。 他早已认清,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会心疼他的贤惠妻子,此时跟着她进了公主府,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与性命和娇儿的安危比起来,名声算什么? 是她非要拼个玉石俱焚的! 届时,她所遭受的骂名绝对比他多。 他也不想如此,是她非逼着他狠心。 隔着帘子,沈逸之听出里面的人声音冷了下来:“驸马,一定要闹到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的地步吗?” 沈逸之垂眸:“臣……不敢。”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俯首称臣,却并非真心臣服,而是为了当做筹码,让百姓越发心疼他的弱势。 公主府外的行人,似乎多了起来。 一些给官府人家送菜的菜农以及负责出府采买的下人三三两两地经过,贵人府上的下人都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明白有些热闹不能看,看多了会致命。 但普通的百姓却不懂这些,瞧见有热闹可以看,还是难得一见的贵人的热闹,忍不住驻足。 有些人自己看了热闹还不够,眼见这里的闹剧一时半会儿完不了,竟是跑回去呼朋引伴。 流纱透过她这边的帘子的缝隙瞧见外面驻足的人,忍不住蹙眉:“公主,外面围了许多人,还是尽快进去吧。” 这话传入了沈逸之的耳中,他微微弯曲着脊梁,却不折损他的风骨,不卑不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主是在惧怕什么?公主还未回答我,昨夜究竟是去了哪里?” 沈逸之今日会过来,挟民意以让她妥协,完全在冷澜之的意料之中。 而这,也是她的计划的一部分。 她要利用他最擅长使用的舆论将他打个措手不及,将他钉死在宠妾灭妻的耻辱柱上,好叫这一封休书甩的名正言顺。 却没想到,他竟然抓着她夜不归宿的事情不放。 眸光微转,她反问:“驸马认为,本宫昨夜去了哪里?” 她语气寒凉,神色却不如语气那般冰冷,带着几分怅然。 儿时她无意间得到过基本民间的话本子,里面不是写着穷书生与富家小姐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便是写着穷书生与美艳精怪、清纯仙女之间的禁忌之恋。 每每看到男女主角冲破千难万险终于走到了大团圆的结局,她都会松一口气,绽放笑颜。 后来那些话本子被母后看到了,她心虚地不敢与母后对视。 在忐忑地等待着母后训斥她的时候,母后却没有气她沾染这些低俗之物,只是神色温柔地命御膳房的人做了一盘窝窝头。 出自宫中御厨的手的东西,即便只是最简单的民间吃食,御厨也能做出花。 首先在用料上,民间的窝窝头大多是用糙米面混合着麸皮研磨成的粉所做的,入口干硬、需得细细地咀嚼,咽下去的时候才不会拉嗓子。 而宫中所做的窝窝头,用的却是从边塞小国进贡而来的玉米研磨成粉所制作出来的,口感上与糙米面相似,却没有民间的窝窝头那般干涩,也没有难以下咽的草腥味。 金黄色的窝窝头里甚至裹着几颗红色的蜜枣,颜色讨喜,味道香甜。 冷澜之只吃了半个便不想再尝试。 虽说那由御厨制作出来的窝窝头味道不错,有枣子的馨香和蜜的香甜,但奇怪的口感和入嗓时的干涩还是让她不喜。 母后似是早有所料,笑着问她:“若是日后让你日日都吃比这窝窝头都不如的饭菜,你该当如何?” 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时间太过久远,她竟然忘了自己当初的答案。 只是现在若是重头再来一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母后,她不会再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到虚无缥缈的“爱”上,更不会无视门第,以为自己便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摒弃了门第间的差异之后就能获得幸福。 若换做任何一个京中的高门大户,首先,就不会当街拦住她的车辇,想要利用毁掉她的名声的方法来解救一个外室。 “臣不敢妄断公主去了哪里,只是,从皇宫到公主府不过一刻钟的车程,公主昨夜并未在宫中留宿,又未回府。”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而眼见百姓开始聚集,不少因为担心被灭口而不敢停留的高门大户的下人们,也忍不住驻足。 正所谓,法不责众。 第101章 清算 冷澜之摆弄着腰间的璎珞:“昨日本宫的确是没有回府,也不曾留宿宫中——”她掀开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略微弯腰的男子:“事出突然,本宫不得已在外面留宿了一宿,这种事情也需要斤斤计较?” 她说的漫不经心,眼神清澈又高傲,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事实上,也的确微不足道。 若是以往,沈逸之根本不会在意她去了哪里,如今却不行。 “公主顾左右而言他!”他抬眸,直直看进冷澜之的眸中:“公主不敢说出自己昨日的行踪,是因为你昨日留宿在了外臣的家中!是也不是?” 冷澜之愕然。 反应过来后,她怒火上涌,拿起小案上的茶杯砸了下去。 茶杯带着滚烫的茶水在空中画出一道透明的痕迹。 沈逸之不躲不闪,茶杯砸上了他的额角。 瞬间,鲜血直流。 眸中染上怒火:“沈逸之,不要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肮脏,一样不顾礼义廉耻,一样管不住自身!” 沈逸之不为所动。 昏沉的头脑此时保持着奇特的清醒,此时的他只诡异地抓住了那一点思绪。 整个盛京,她深夜能去的地方只有三处。 皇宫。 可她在皇帝寿辰结束后就出来了。 公主府。 他昨夜在这里守了一宿,她根本没有回来。 最后一处,也是她昨夜根本不可能去的——平南侯府。 三处都没有去,她昨夜的去处就呼之欲出了——她去了野男人的家中! 而那个野男人的名字,也呼之欲出了—— “公主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了。”沈逸之十分执着。 他抬眸看着冷澜之,目光深邃锐利如剑,似是要在她的身上看出一个窟窿:“你我成婚六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亲近。此番臣回京述职,公主却紧闭院门,从不让我靠近,这是为什么?” “公主当年不顾臣的反对,执意要下嫁,夙愿得偿之后,就后悔了吗?是否这京中又出现了其他青年才俊,让公主青睐有加,才有家不回;是否公主当初执意要搬出平南侯府,就是为了方便与之私会——” 啪! 又是一个茶杯砸出,这一次却失了准头,直接落在了地上,碎成无数碎片。 冷澜之下了车。 下车的短短时间她便压了怒火,冷漠地看着那张令她作呕的脸。 这时,府中的管家跑了出来,凑到冷澜之耳边说了些什么。 冷澜之有些意外地睨了沈逸之一眼,眸中冷意更甚。 他为了那外室,昨夜竟然在公主府外站了一夜? “你想与本宫清算?好,本宫正好也要与你清算清算。” “你先告诉本宫,每日都借着上工做借口,早早离开公主府又恨不能等府中的人都休息了之后才回来的你,昨日不在平南侯府好好陪着婆母,在公主府外等了一宿是要干什么?” 沈逸之语塞,但转瞬即逝,沉声道:“臣不日前已经搬到了公主府来住,公主府便是臣的家……” “这话说着,你不觉得恶心吗?”冷澜之打断了他:“你来,只是因为本宫带走了你的宝贝外室!将她关在了公主府!所以,一直将公主府当成牢笼的你才会一反常态地过来!便是府中之人不让你进门,你也不肯离开!因为你担心你的外室,担心本宫苛待她!” “没有——”沈逸之自然不可能当着这么多围观的百姓的面承认。 冷澜之似笑非笑:“没有?那好——” 她看向管家:“外室俞氏不敬当朝公主,言行无状,纵容无知稚子顶撞当朝公主——按律,当乱棍打死。” “不可!”沈逸之面色大变。 他本就胀痛的头,这会儿更疼了。 他比谁都明白,公主从前没有处置俞婉儿,并非是接受了这个外室,而是因为他一早就做出了防范,在事发之后他的人立马展开了行动。 民间百姓同情他和俞婉儿的爱情,皇家顾忌民望,俞婉儿才能保住一条命。 但若是冷澜之气急之下不管不顾了的话,堂堂公主处置一个外室算什么大事? 理智告诉他,最好是弃了俞婉儿,他再认个错,便能粉饰太平,他依旧是当朝驸马,能够保住平南侯府的满门荣耀。 可,他做不到! 娇儿在鬼门关前走了一早才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是侯府的大功臣,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去死?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肃。 想要救娇儿,眼下就只有一条路—— 继续利用民意! 虽然会让公主颜面扫地,但…… 公主失去的只是颜面,可他若不这么做,娇儿就会失去生命。 他眸光一定,突然撩起衣摆,谦卑地跪在了地上:“公主,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和婉儿的事情,可此事,我当年也是逼不得已。当年我分明已经婉拒过您多次,是您说不介意我的一切,还让皇上赐下了圣旨——” 类似的消息,在俞婉儿的外室身份和沈临安的私生子身份被揭露出来的时候便已经传过一次了。 只是,上一次是流言。 这一次,却是从当事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沈逸之没有声泪俱下,却字字泣血。 在他的口中,六年前的冷澜之便是一个涉世未深、天真烂漫、为爱痴狂,不在意他的出身,同样不在意他早已有心上人的傻白甜小公主。 她看中了一个人,便不顾那人的意愿多番痴缠,甚至不惜逼迫圣上下旨赐婚,以此来强迫那人接纳自己。 在周遭百姓的眼中,她已经成了那强抢民男的女恶霸。 而沈逸之和他的外室,是被她迫害的不得不从名正言顺的爱人转变成了见不得光的地下恋人的受害者。 何等的可歌可泣! 冷澜之以为她会生气,岂料并没有。 她现在十分平静。 居高临下地看着神情悲苦、好似话本中的悲情男角一般的男子,她鼓起了掌。 啪啪。 啪啪啪。 “沈逸之,本宫其实是不想将你的脸皮撕下来放到地上去踩的。奈何,你将本宫的善意挥霍了个彻底,既然如此,便休怪本宫不给你留脸了。” 沈逸之本能地心惊了一下。 她这是何意? 难道她有什么后手? 还是说,当年那些事她都知道了? 不可能! 他做的那么隐秘,而且当年的知情者离京的离京,死的死,不可能还有知情者—— 冷澜之看着他如同调色盘一般变幻不定的脸色,红唇微勾:“把人带上来。” 第102章 天降巨石 不多时,公主府的家丁就带出来一个老者。 冷澜之勾着唇,淡淡问道:“驸马可还记得此人?” 老者脊背略有些弯曲,满头华发,右腿是瘸的,此时拄着拐杖。 看到那老者,沈逸之的神色有些茫然。 不等沈逸之想起来那人的身份,那人就噗通一声跪下:“见过驸马,我叫程三儿,曾经在平南侯府的庄子里当过长工!” 他抬头看着沈逸之,眼睛里满是恨意:“驸马或许不记得我,但贵府上那名叫做阿北的侍从以及贵府庄子上的管事,肯定还记得我。” 沈逸之面色一变。 庄子! 看到他变了脸色,冷澜之满意地笑了:“你接着说。” 于是程三儿娓娓道来。 大约七年前,他们这些长工正在庄子里劳作,管事突然领着一个小哥儿进来挑人,说是有好好差事要分给他们。 当时,庄子里有四个签了二十年的长契的长工被选中,去做那所谓的“好差事”——在距离庄子不远处的一处峡谷的崖璧上做手脚。 程三儿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长工布置了一块巨石——只要地面震动的幅度过大,或者是触碰某一处机关,那巨石就很容易滚落。 又将现场的人为痕迹都清理掉。 长工们并不知道这些布置的意义是什么,那名叫做阿北的侍从也没有告诉他们。 不过这些长工也不在乎,他们才不管东家有什么深谋远虑,他们只在乎这个“好差事”能得到多少酬劳。 事成之后,他们在阿北的安排下来到一片密林,准备吃点干粮补充体力,稍作休息再回庄子。 阿北十分体贴地为他们准备了美味的肉包子和烧鸡。 程三儿家里有七个孩子,他舍不得吃那些热乎乎香喷喷的包子,更舍不得吃油光水滑又焦香味扑鼻的烤鸡,便想着带回去给孩子们打打牙祭,所以将阿北给的东西包了起来,只吃了他自己带的粗粮饼。 吃饭途中,他突然肚子痛,就去解决了生理问题。 等他回到吃饭的地方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三个同伴都躺在地上,而那个叫做阿北的少年,正在抹一个同伴的脖子! 程三儿当即吓得肝胆俱裂,想也不想就转身逃跑。 阿北听到动静,紧追不舍。 最后,程三儿掉落了山崖,却侥幸没死,只断了一条腿。 醒来后他没敢回家,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年,直到觉得当年的大人物应该已经忘记自己了,他才敢拖着残破的身子回去。 却被家里人告知,平南侯府的人来找过他好几趟,而他们对于他失踪的解释是——庄子里进了贼人,他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还告诉他的家里人和村子里的人,一旦发现了他的踪迹,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平南侯府,如此,侯府才能够及时给与嘉奖。 幸好程三儿防备心重,是摸着黑回家的,否则被村子里的人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他彻底失去了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的机会,从那天开始就只敢躲在村子附近的山里,根本不敢让村子里的人发现他。 后来他的儿子们偷偷去打听过另外三个长工的情况,得知那三人都以“护卫主家,英勇就义”的美名被风光大葬,家里还得到了一大笔钱的补偿。 程三儿说完,涕泪横流,看着沈逸之的眼神充满了仇恨:“我亲耳听到那个名叫阿北的侍从说,‘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会成为少爷路上的绊脚石’! 阿北口中的少爷,只有当时的平南侯府世子,如今的驸马你一个人!” 众人哗然! 谁也没想到,风光霁月、才华横溢又忧国忧民的驸马,竟然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刽子手。 只是,也有人表示不解:“可是,这件事和公主有什么关系?驸马是人渣,和公主破坏了别人的感情并不冲突啊。” 这声音在喧闹的人群里也非常突兀,冷澜之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琴声叮咛,人群不自觉便安静了下来,听着她说话。 “七年前,本宫外出踏青,经过一处峡谷的时候,看到路边躺着一只受了伤的兔子,本宫一时心软,便叫停了车辇,亲自下车查看那兔子的情形。 就在这时,崖璧上的巨石滚落。” 她顿了一下。 而人群随着她的声音而安静了下来,心也跟着高高提起。 众人似乎看到了那个场景——雍容华美的善良少女,想要救助路边受了伤的兔子。 不料,天降巨石,给少女的生命蒙上了巨大的阴霾。 众人迫切地想听后面的结果。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少女没有事,如今正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冷澜之也没卖关子:“关键时刻,当时还只是平南侯府世子的驸马从一旁的小路里蹿了出来,将我从巨石之下救了出来。”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原来驸马在这里等着呢! 这精心设计的英雄救美,谁能扛得住? 至少,当时的冷澜之就没有扛住。 她缓缓道:“本宫本就对驸马有好感,有了救命之恩的加持,这好感更是深重到难以言喻。” 沈逸之眸光暗沉:“首先,我从未算计过公主什么!” “其次,这件事与我屡次拒绝公主、但公主一意孤行地想要嫁给我、并求圣上下至赐婚无关!” 冷澜之眼神讥讽:“真的无关吗?” 沈逸之还欲狡辩,冷澜之拍了拍手:“来人,让驸马死心。” 话落,公主府的大门再次打开,又有两个家丁领着一个人出来了。 看到那人,围观的人群一脸茫然,忍不住三三两两地将脑袋凑到一起讨论了起来。 沈逸之则是彻底变了脸色。 显然,他虽然对程三儿没有印象,可是对这后面出来的人却有印象。 冷澜之笑的浅浅淡淡。 有印象好啊。 总不能凡事他都摘得干干净净,只把污名留给别人不是? --- 呜呜呜我有罪,今日没能审判完,明天一定休!!一定!! 第103章 本宫今日休了你 钰华街是冷澜之从公主府出来后通向皇宫的必经之路。 刚刚及笄的她虽然从宫里搬出来了,但是每天都要进宫向皇帝和皇后请安。 请完安后,她是要去游完还是回公主府休息,全凭个人心情。 而若是她不回公主府,从皇宫出来之后必定要穿越钰华街,再通往别处。 钰华街上的摊贩,几乎都能认出权贵们的车辇来。 那辆独属于伽罗公主的低调奢华的车辇,众人更是不会认错。 因此,想要知道伽罗公主的动向,只需要向这些摊贩打听便足够了。 重生之后,冷澜之不断在脑海中复盘当初和沈逸之相识并爱上他的过程,除去程三儿所说的那惊心动魄的天降巨石和英雄救美,其它时候大多都是冷澜之痴缠他。 当然,结果每次都是她被沈逸之的冷脸全退。 她毕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就连父皇和母后都没有对她说过重话,太子哥哥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太子妃嫂嫂更是一直对她和颜悦色。 这样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她,面对沈逸之的一次次冷言冷语,自然也会打退堂鼓。 而每当她心中有所动摇的时候,他都会以各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在这无意的偶遇过程中,沈逸之会难得给她几分好颜色,于是她的征服欲便就又被调动了起来。 冷澜之不止一次地想,为什么就那么巧呢? 每当她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沈逸之为什么都会及时出现? 她怀疑自己的身边有了叛徒,后来再结合一系列的观察,她才揪出了晓柔。 只是,光有一个晓柔还不够,毕竟晓柔身为她的贴身大宫女,本职工作非常忙碌,不可能每一次都跑出去给沈逸之通风报信。 而且,虽然晓柔对沈逸之有好感,但她大体来说还是衷心的,那时的沈逸之也不太敢把他又当又立的本质表现出来,只敢在言语间偶尔试探。 他不可能每次都明晃晃地跑去找晓柔询问她的动向。 因此,沈逸之肯定还有别的渠道。 而又有什么渠道,比钰华街的那些摊贩更好用呢? 在等待沈逸之露马脚的那段时间里,冷澜之派了人去钰华街暗中调查那些摊贩。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很多摊贩都已经易了主,查找起来并不简单,所以才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马婶子就是一个曾经在钰华街摆摊卖馄饨的小商贩。 七年前,沈逸之曾经到她的摊子上吃馄饨,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起了伽罗公主的事情。 那马婶子见沈逸之衣着讲究,谈吐不凡,就把沈逸之当成了伽罗公主的追求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把冷澜之的出行规律告诉了他。 比如,伽罗公主每个月十五都会去一趟点翠楼挑选金银首饰。 再比如,她每个月二十都会去一趟秀衣坊看新出的衣服和绣品。 马婶子当时在钰华街已经摆摊了好几年,对于近几个月才搬到隔壁街道的伽罗公主尤为关注,因此对伽罗公路的出行做了一番总结。 而她总结出来的规律,恰恰帮了沈逸之大忙。 马婶子一出现,便绘声绘色地说明了沈逸之当时是如何在她这里吃馄饨,又是如何向她打听伽罗公主出行的事情的。 要问她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实在是沈逸之长得太好看,气质又太过出众,简直就是从话本子里钻出来的翩翩少年郎。 而他所打听的对象又是当朝最受宠的伽罗公主,如此才子佳人的美谈,她怎么能够忘记? 听到马婶子侃侃而谈,沈逸之的脸都白了。 “我没有!你记错人了!” 马婶子一叉腰:“驸马爷你可以说我出身不好,说我做买卖的本事不好,但不能说我记性不好!” 马婶子瞪着他:“要知道,事后我可是着实关注了一番伽罗公主的事情,知道她正在追求一位姓沈的大才子!我还特意打听过这位沈大才子的事情,您猜怎么着? 我在街上远远见过那位沈大才子一面! 嘿! 这沈大才子,长得居然跟当初向我打听伽罗公主的那人一模一样。” 她眼角眉梢里满是得意:“当时距离你找我打听伽罗公主的事情不过过去了个把月,我对你那张脸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沈逸之心口一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害得他露馅儿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名声。 而且还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伽罗公主痴缠他的名声! 冷澜之淡淡道:“根据这位马婶子所说,驸马当初打听我的事情是在我及笄不久,也就是建良二十七年的春天。而你救下那俞婉儿的时间,是在建良二十七年秋。 也就是说,你认识俞婉儿的时间比认识我的时间要晚了好几个月,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我横刀夺爱,以强权威逼你与心爱之人分离的事情。 反倒是你,一面处心积虑的算计着,将我和你绑定在一起,一面又与其她女子打的火热,甚至在与我成亲之后带着她远走她乡,生儿育女,将我这个正妻当成傻子一样地蒙在鼓里! 沈逸之,我骂你恶心都是侮辱了恶心这两个字!” 围观的民众怎么也想不到事实竟然是这个样子。 原来,他们竟然被驸马给当成枪使了,那浓眉大眼的驸马竟然是这种肮脏卑鄙的小人! 这世道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驸马若是大大方方地直面自己想要权利的欲望和野心,堂堂正正地借助伽罗公主的权势往上爬,众人虽然会调侃两句他是软饭男,但那不过是嫉妒之下的酸言酸语,内心还是赞同和羡慕的。 可这人一面死命吊着公主,一面又不肯承认他贪慕虚荣、贪恋权贵的本质,转头找了另一个女人去标榜什么真爱? 伽罗公主说的没有错,这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冷澜之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逸之看着这张自己曾经无比痴迷的脸,此时却觉得面目可憎:“沈逸之,本公主今日要休了你!” 第104章 便是要休,也是我休你! 公主府门口的事情眨眼间就传遍了小半个京城,无数人都上赶着跑去公主府外看热闹。 鉴于法不责众的原则,这会儿看热闹的群体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百姓和各府中的下人了,还有不少达官贵人都选了不错的地段,远远的围观。 人一多,成分就杂。 其中有几个人与平南侯的关系不错,从沈逸之被迫跪下开始,这些人就感觉要遭,连忙派出了代表跑去找平南侯。 很快,那个代表就在一家花楼里将平南侯揪了起来。 平南侯昨夜流连花丛,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会儿正头昏脑胀着。 不过一听说公主竟然将当年沈逸之招去布置机关的长工给找了回来,当即就吓得醒了酒。 他胡乱将衣服穿好,屁股尿流地朝着公主府跑去。 前来报信的同僚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出主意说:“公主这次看起来很生气,毕竟你儿子干的那不是人干的事儿,天降巨石这种馊主意,亏他想得出来!若是当时出了一点点意外,爱情话本就要变成凶杀话本了! 这事儿既然已经捅出来了,就算公主这里能够过得去,皇上那里肯定也饶不了他。 所以侯爷你还是……” 不等同僚说完,平南侯突然一个急刹车。 因为刹的太猛,他整个人都朝着前头扑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爬起来,他一拍脑门,然后抱着同僚的胳膊用力晃了晃:“多亏你提醒我!对对对!这事儿可不小,若是传到宫里去,皇上定然大怒。 要从长计议!要从长计议!” 说着,他竟然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同僚都看愣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这个当老子的要把他唯一的儿子给放弃掉? 这位同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想来想去,似乎也就只能得出这一个结论。 他心中不禁觉得鄙夷。 这是个什么爹啊,如此没有担当,也难怪会养出一个狼心狗肺、心机深沉的儿子。 毕竟当老子的不争气,如果当儿子的也不争气,那平南侯府传到沈逸之的下一代的时候,就要彻底没落了。 公主府外,冷澜之命人拿来了文房四宝。 沈逸之看着她决绝的神色,大惊失色,竟然不等冷澜之开口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自古只有夫休妻,哪有妻子休掉丈夫的道理?” 过去的龌龊事都已经被揭露了出来,沈逸之现在心如死灰,已经完全不想粉饰太平了,他脸色沉沉:“即便是要休,也是我休你!” 冷澜之觉得好笑:“你罪行昭昭,我却没有犯错,你想休我?凭什么?” “就凭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妻休夫的道理!就凭你不守妇道!犯了七出!”他面沉如水:“我如今人就在盛京,你尚且敢夜不归宿,敢与野男人鬼混。 我不在盛京的这六年,天知道你是如何与野男人……”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他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冷澜之原本很生气,可看着那转瞬就倒在了地上吐血不止的人,只余下了惊讶。 她抬头看去,只见矜贵骄傲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他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顾典司?” 来人正是顾湛。 他在几米开外对冷澜之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恭敬道:“公主。” 而后起身。 那双桀骜阴鸷的眼睛冷冷看着沈逸之,宛如在看一个死人:“当众诬陷皇族,羞辱当朝公主,当诛!” 沈逸之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一脸仇恨地瞪着顾湛,眸光嗜血:“你当然会帮着她,因为你就是她的奸夫!” 民众再次哗然。 顾湛又是一掌挥出。 沈逸之这一次没有被动挨打,他身形飞快动作,想要反击。 然而他引以为傲的功夫在顾湛的面前什么也不是,只一招,顾湛就轻易化解了他的招式,将人先翻在地。 顾湛的眸中已经爆发出了杀意:“找死!” “咳咳咳……” 沈逸之顽强地爬了起来,一脸视死如归:“呵呵!为何如此着急着要弄死我?因为你心虚!你们这对狗男女心虚!” 此时此刻,什么风度,什么气质,他通通不要了!他也暂时忘记了自己背负了这么多年的责任。” 他只知道,眼前这一对狗男女背着他日日鬼混,他们给他带了一顶大绿帽! 否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除了皇帝的命令之外谁都不鸟的顾典司,为什么如此听一个有名无权的公主的话? 除了是她的裙下之臣这一种可能之外,哪里还有别的可能。 “就算你杀死我,也改变不了你们是一对狗男女的事实!” 顾湛又是一脚踹出,这一次,沈逸之爬都爬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嘴里不住往外冒着鲜血,一双眼睛从顾湛的脸上离开,最终定格在了那张雍容华美的俏脸之上。 若是以前,看到他受伤,她定然会心疼。 可是现在,她却是一脸冷漠,那双总是含着深情的眼睛,此时冷若冰霜,淬着利刃。 忽然,她朝着他走了过来。 沈逸之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希冀。 而那矜贵骄傲的男子,眸中则是划过了一抹委屈之色。 都这样了,还是放不下他吗? 冷澜之没发现顾湛的神色有什么不对,走到沈逸之面前,她背对着众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宛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男子。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气质可言? 他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一条被扒开了虚伪外衣,露出了肮脏腐败的内里的丧家之犬! 在只有沈逸之能看到的角度,她缓缓卷起了长长的广袖,露出了鲜红欲滴的一点。 沈逸之瞳孔猛缩。 冷澜之漫不经心地放下袖子,神色厌恶:“本宫以前怎么会觉得你是什么天下无双的翩翩公子?明明就是一个满脑生疮、思想恶心至极的粗鄙之人! 你的思想,与大街上那些乞丐无异。” 沈逸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她竟然把他比作大街上的乞丐!? 不不不!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的守宫砂还在! 他又是惊喜又是疑惑,脱口而出:“可你昨晚夜不归宿……” 冷澜之冷冷一笑。 男人啊,明明自己三妻四妾,还喜欢搞私生子,却要求女人为他们守身如玉。 “昨夜太子妃身体不适,本宫跟着去了太子府,而后太子妃查出已有身孕两个月,本宫高兴,就在太子府多待了一会儿。之后天色太晚,本宫便懒得回公主府,直接宿在了自己兄长的府上,有什么问题吗?” 沈逸之愕然,怎么也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 冷澜之不再给他说废话的机会。 彼时,府中早有人拿出了文房四宝和一张小桌子。 冷澜之龙飞凤舞,一封休书便跃然于纸上。 沈逸之看着那飘落到自己眼前的休书,两眼赤红:“我不认!”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阴影终于消散,冷澜之神清气爽,心情不错地提醒道:“沈世子,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份休书,而是你的性命能不能保住。” 第105章 你就是个善妒的女人 “来人,将这个胆大包天谋害皇族、草菅人命的家伙拖下去!查!给本宫好好的查!将他这些年所做的肮脏事,一件不落地查出来!” 冷澜之的眸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为了今日这一刻,她忍得太久太久了。 她的血液在沸腾,心脏在鼓动,眼耳口鼻等等的感官,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 沈逸之,你想在坏事做尽之后还干干静静地赚到美名,本宫偏不让你如愿! 本宫要将你的恶行全部都揭露出来,撕下你那风光霁月的虚伪外衣,露出你填充满败絮的恶臭内里! 没有人可以在将另一个人的价值榨取干净之后还能将自己完美摘除,只给那人留下无尽的伤痛的恶名,自己却享受世人推崇的目光和赞誉。 没有人! 顾湛静静看着双眸被复仇火焰填充满的女子。 从前的她,美的雍容华贵,美的举世无双,但这份美是含蓄的,宛若含苞待放的牡丹,美则美矣,却总让人觉得少了几分什么。 现在的她,便是那完全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张扬肆意,充斥着令人忍不住想要侧目的活力。 尽管,这活力被仇恨裹挟了。 这一刻的她,自成一副画卷,与周遭的人群格格不入,自成一方天地。 “公主。”玉石般清冽好听的声音响起:“谋害皇族,按律可直接处死。” 冷澜之愣了一下,垂眸看着如同死狗一般的沈逸之,缓缓道:“那便——处死。” “不!” 原本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的沈逸之,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什么谋害皇族,什么草菅人命,这都是一面之词,没有半点证据!你们这才是草菅人命!是报复!” “冷澜之,你不过是在恨我辜负了你,恨我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为了报复我和婉儿,你先是将她抓过来折磨,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指鹿为马胡乱给我定罪! 冷澜之,你不要以为你是公主便只手遮天!你不过是区区公主,你的头上还有太子,还有皇帝!” “呵——”冷澜之摇摇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她让人将沈逸之抓住,压着他跪在了她的面前,俯视着他,神色淡漠而嘲讽:“盛国的律例,本宫比你熟悉。本宫自然明白断案不能全凭证人的一面之词的道理,所以早就命人去查验另外三个长工的尸体了。 那三具尸体如今已经送到了大理寺,有关他们的具体死因,大理寺很快就会查出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到底是死于被贼人乱刀砍死,还是先被毒杀再补刀,便能得出结论。” 沈逸之本就惨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是难看至极。 为了离开她,她竟然谋划至此! 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至于你说的报复你的外室——”冷澜之不屑:“区区一个庶民罢了,也配被本宫报复?那一晚若非她故意引导是非,而你又为了她顶撞本宫,本宫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 冷澜之无比清醒,她很清楚那女人最后是怎么上位的。 不过是一朵菟丝花,靠着纠缠沈逸之这根并不直溜也不茁壮的小树苗才能勉强成长。 对付这种人,只需要将她倚仗的“树”砍了,她很快就会因为失去倚仗和养分而死掉。 “你说的再好听,你掩盖不了你是个善妒的恶毒的女人的本质!” 人之将死,沈逸之什么也顾不得了。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偏偏贵公子的风度和气质? 他就像街上的任何一个地痞无赖一样,明知自己活不成了,便拼命用不干不净的言语攻击对手,便是无法杀死对手,也要恶心对方一番。 “你嫉妒我宠爱了她六年,却让你夜夜独守空房!你嫉妒我让她有了孩子,你却等成了老姑娘也没有子嗣傍身!你嫉妒我可以为了救她而在公主府外等你一夜,却不屑为你做任何事情,你嫉妒……” 咔吧。 顾湛闪电出手。 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沈逸之的满口胡话就消失了。 只见这位从前风光霁月的驸马爷,这会儿大张着嘴巴,怎么也合不拢。 口水因为没有了遮挡之物而流了一地。 冷澜之后退了几步,生怕他的口水落到自己的身上。 沈逸之:“!!!” 她那是什么眼神?! 她嫌弃他!? 这就不是她追在身后大胆示爱的时候了!? 冷澜之看不出他眼底的控诉,视线扫了一眼旁边的围观人群,淡淡道:“本宫向来宽仁,这时代的女子大多身似浮萍,身不由已,既然你说当初是担心本宫发现她之后迁怒于她才将她藏起来的,那本宫便不追究她的罪责。” 不多时,两个婢女就将俞婉儿给带了出来。 众人朝着这位外室看去,只见她的脸上蒙着面纱。 俞婉儿一听说公主府的人要放了自己,便猜到是相公来救自己了。 她就知道,她的相公最是深情有担当,虽然公主手眼通天,但相公的能力更是出众,必定能想到办法让公主妥协。 然而她的满心欢喜,在看到满身狼狈、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沈逸之后瞬间消散一空,只剩下茫然和错愕。 “相公?” 沈逸之看到俞婉儿脸上蒙着的面纱,眸中划过一抹暗芒。 冷澜之你说的那么道貌岸然,还不是不肯放过娇儿的脸? 他十分笃定,冷澜之肯定对俞婉儿的脸做了手脚!那张脸肯定毁容了! 只要让所有人看到毁容的脸,众人就能明白,这女人的恶毒内里! 就算自己今日必须死,这个女人也别想干干净净地活着! 她要一辈子被人戳脊梁! 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另嫁 因为,没有一户正经的高门大户,会娶这么一个狠心恶毒的女人做当家主母! 他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子力气,竟是挣脱了两个公主府的家丁,一个箭步冲到俞婉儿的面前,撕下了她的面纱,露出了面纱之下的脸! 谁也没想到他会有此动作。 俞婉儿惊呼了一声,被他可怕的模样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下意识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冷澜之也被沈逸之这一手弄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她忍不住微微摇头。 这个男人还真是……恶劣的毫无下限。 第106章 当街砍驸马 冷澜之对沈逸之恶劣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明知道俞婉儿几日前被打的险些毁了容,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面纱一摘,所有人都能看到一张斑驳可怕的脸。 这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今日便是她能够苟活,可在被人看到了那张可怕的脸之后,她恐怕也没有勇气再见人了。 口口声声说着有多爱她的人,那看似深情、为了维护她而欺下瞒上,不惜偷偷将人养在外时恩爱几载,又在外室的身份揭露之后屡次为了她而顶撞冷澜之的人,如今竟是为了他自己,毫不犹豫地撕下了俞婉儿脸上的面纱。 也不知俞婉儿作何感想。 俞婉儿…… 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逸之:“相公,你?” 沈逸之自然是不可能回答她的疑问的。 越看这荒唐的闹剧,冷澜之对沈逸之便越是厌恶。 不想脏了自己的眼睛,冷澜之摆了摆手,命人将沈逸之拖了下去。 “拖到闹市口,砍了吧。” “呜呜呜……”沈逸之剧烈挣扎着,口中不住呜咽,显然是想要说什么。 奈何,下巴脱臼的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被动地随着两个家丁朝着闹市口而去。 当街砍驸马。 莫说是盛国简短的历史上,便是纵观整个九州大陆上千年,也没有出过这样的新鲜事儿。 民众们顿时沸腾了。 眼看距离行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不少百姓都兴冲冲地跑回了家,想要将家里的人拉出来一起看热闹。 不多时,闹市口就围满了等待看行刑的百姓,数量足有几千之多,将菜市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湛本想去监斩,但眼角余光瞥见女子苍白的面容,他最终没有去。 冷澜之也没有去。 事情交给锦邢司,她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她现在只是觉得有点累。 她以为大仇得报之后,她会很开心。 岂料,并没有。 她只是觉得很空虚,很茫然。 她前世简短的人生里的后十几年,完全被困在了后宅之中。 先是被赵氏和沈临安轮番搅和的心力交瘁,待到她的利用价值差不多被榨取干之后,她便被毒药给毒疯了。 偶尔清醒的时候知道了这段婚姻的真相,知道了自己疯癫的真相,自此便一直活在仇恨里。 重生以来的这些时日,她每日都殚精竭虑,生怕沈逸之真的算无遗策,一点儿把柄都不留。 在派人去寻找证据的时候,她时而焦躁不安,担心那些证据早已被沈逸之彻底毁掉;时而又心存侥幸,觉得沈逸之毕竟也是个人,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幸存者呢? 被如此反复地折磨了这么久,她的心里早已经生了病。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她心里的大石头消失了。 可被那巨石压迫过所留下的痕迹,却一时半会儿消失不了。 她忍不住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公主?”玉石般的好听声音在耳边响起。 冷澜之被拉回了一丝神志,下意识扭头看去。 她的眼神十分孔洞,脊梁却挺得笔直,时刻维持着皇家的风范,不肯让人看到一丝软弱与疲惫。 顾湛在心中轻叹:“公主,回去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便都好了。” 冷澜之盯着那双形状完美的桃花唇,只见它一张一合,出口的不是如同恶鬼一般夺人性命的厉言厉语,而是温柔如春风一般的安慰。 她忍不住想起,儿时她生病的时候,母后也是这般温言细语地安慰着她,说——母后的娇娇儿,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娇娇儿…… 谁还不是娇儿了呢? 冷澜之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下一瞬便人事不知了。 意识的最后一瞬,她仿佛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着她熟悉的冷香。 顾湛看着突然晕倒过去的女子,面色大变。 向来冷静自持的他,此时难得慌乱。 他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顾不得声誉不声誉,将人拦腰抱起,大踏步进了公主府:“传御医!” 冷澜之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帷幔。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险些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被渣男算计致死,死后也要被渣男踩着尸骨上位,成就深情的名声。 忽然,她闻到了萦绕在鼻尖的熟悉冷香,头脑这才恢复清明。 她真的重生了。 也是真的把沈逸之按死在了耻辱柱和谋害皇族、草菅人命的罪名上。 从今往后,他再也无法踩着她的权势和名声上位,也无法再来碍她的眼。 不是梦。 流纱一直守在屋中,听到动静赶忙过来查看:“谢天谢地,公主您终于醒了!” 容颜清秀的少女此时眼睛通红,看得出来她很担心。 “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流纱满眼心疼:“奴婢只是……替公主感到不值。御医刚才把过脉了,说您忧思过重。” 她过去只知道驸马狼心狗肺,知道他对不起公主,却不知道他背地里竟然还做了这么多恶心人的勾当。 正常人,谁会为了引诱一个女子而铺那么长的线啊? 你铺就铺了,引诱就引诱了,可为何你得到之后还不珍惜? 还要三翻四次地折辱公主? 还要纵容外室和私生子爬到公主的头上? 摊上这样一个东西,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没法不忧思过重。 这种人,死不足惜! 想到这里,她更气了,也愈发地心疼公主。 冷澜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见天色已晚。 她沉默了一下,才问道:“行刑完了吗?” 流纱面色一僵。 片刻后,她气呼呼道:“别提了!奴婢要气死了!” 冷澜之缓缓坐直了身体,眸光变沉:“发生了何事?” 都已经这样了,沈逸之还能逃? 他究竟做了多少部署?心机又深沉到了何种地步? 流纱道:“平南侯的手中有一块御赐的免死金牌,是陛下当年赐给老侯爷的。就在驸马……呸!在那个虚伪的渣男被拖到菜市口的路上,平南侯带着陛下的免死圣旨赶了过来,从锦邢卫的手中救走了他。” 冷澜之倏地攥紧了广袖。 --- 终于休了,松口气。 把顶在头上的锅盖翻过来摆摊,继续求催更和五星好评呀(叉腰,理不直气也壮!) 第107章 让他们绑死在一起 冷澜之进了一趟宫。 彼时还不到宵禁的时间,但街上已经没有多少百姓了,否则经过钰华街的时候,保不准会有百姓远远围观今日的热闹的女主角。 皇帝正准备掀牌子,听说伽罗公主来了,直接摆驾去了皇后的栖凤宫。 到达宫殿外的时候,只听皇后哽咽道:“沈逸之该死!” 冷澜之反倒语气平淡:“母后,已经过去了。” “怎么能过去?”向来温柔的皇后,此时却怒不可遏:“那沈逸之如此伤害我儿,本宫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如今只是将他杖刑一百,除去了他的职务,便宜他了!” 恨就只恨平南侯那老东西,竟然拿出了压箱底的免死金牌。 说起这免死金牌的渊源,其实和现在的平南侯没有任何关系,是老侯爷用半条命换来的。 当年皇帝御驾亲征攻打边境的北荣,北荣人阴险狡诈,阴谋阳谋一个皆一个。 好在老侯爷作战经验丰富,眼光毒辣,一一破除了他们的阴谋,将北荣人打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滚回了他们的老巢。 就在盛国所有将士都沉浸在战胜的喜悦中的时候,北荣竟然趁着盛国军队心神放松的时候派出了刺客。 那是一枚北荣在盛国埋藏了十几年的暗棋,从前扮演的都是忠心耿耿、忧国忧民的角色。 他为盛国出谋划策,履历功勋,已经升为了五品参将。 只要此次班师回朝,皇帝论功行赏,他就能升为四品大员,留驻盛京,成为人人艳羡的京官,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傲人权柄。 然而那枚暗棋还是对皇帝动了手。 关键时刻,老侯爷以身挡剑,为皇帝当下了那致命一击,险些当场丧命。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当刀经历,让老侯爷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此后再也没有上过战场,没过几年就因为元气大伤而过世了。 那次回京之后,皇帝便赏赐给了老侯爷一枚免死金牌。 即便是老侯爷谋反,也能用免死金牌救回一条性命。 那时冷澜之还小,加上皇帝并未大肆宣扬此时,老侯爷也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当做资本和同僚大吹特吹,是以除了当事人之外,也就只有太子和平南侯府的人知道。 皇后怒极:“定然是因为手握免死金牌,所以这些下贱的东西才敢如此算计我儿!” 冷澜之看着母后愤怒的面容,心头暖暖的。 她也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才明白,有些人的心是冷的,是捂不热的。 前世,她不管如何为侯府筹谋打算,如何讨好沈逸之,都得不到他的一句真心夸赞和感谢。 在她临死前,已经成为平南公夫人的赵氏一脸厌恶地看着她,说:终于要死了!这些年我见你一次就生气一次。谁家的儿媳妇儿像你一样可以不敬重婆母?日后我便可以选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媳,总算有好日子过了。 瞧瞧,她的真心付出,最终落了个人嫌狗厌的下场。 可,她的父皇、母后,太子兄长,甚至是太子妃嫂嫂,却是无条件地宠着她、心疼她的。 “母后。”冷澜之突然抱住皇后的胳膊,依恋地靠在熟悉柔软却充满安全感的肩膀上:“不重要的人,不值得生气。因为他们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儿臣已经没事了,真的。” 皇后眼眶红了,心口疼惜又酸涩。 她的娇娇儿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虽不骄纵,却也不必委曲求全。 可现在她在干什么?在粉饰太平! 就这么担心自己找平南侯府的麻烦吗? 冷澜之不知道母后在想什么,说道:“母后,儿臣今日来,是有一件事……” 来了来了。 她果然是为那一家求情来了。 皇后心里梗的利害,神色也冷淡了下去:“什么事?” 察觉出皇后的态度变化,冷澜之有些疑惑。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母后恐怕是误会自己了。 她重新靠在了母后的肩膀上:“母后,儿臣今日原本是想砍了沈逸之的,奈何平南侯府竟然拿出了免死金牌,如此,短时间内儿臣都不能再对他们动手了,否则一旦沈逸之有个三长两短,民众肯定会往儿臣的身上联想。 儿臣已经被他算计了六年,不想往后的日子里也被他连累的毁了名声,所以,儿臣这次想当个好人。” 好人…… 莫非还要嘉奖那个乱臣贼子不成?! 皇后心口梗的更厉害了,却还是压着怒火,想要看看女儿小脑袋瓜里能想出多离谱的主意。 冷澜之笑道:“母后,给他赐婚吧。” “什么?” “他不是标榜着她和那俞氏是真爱吗?那就给他们赐婚吧。让他将俞婉儿正式迎入府中,当个——世子侧妃。” 侯府世子虽然没有官职,在盛国却有宗室品阶,乃是四品。 这个四品与官员的四品不同,反倒是和后宫嫔妃的品阶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出去好听,但其实在朝臣面前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侯府世子的后院标配为:世子妃一人,世子侧妃二人,良娣四人,妾氏八人。 至于通房丫鬟一类的,倒是没有明确的规定。 虽说世子侧妃只是侧室,却也是身份的象征。 一般来说,侯爵人家的世子侧妃的身份不会差到哪里,五、六品官员的嫡女,三、四品以上的大员的庶女,若这世子爷有本事的话,便是想要将一、二品大员甚至是当朝王爷后院的庶女纳入府中当个侧妃,也不是没有惯例。 世子侧妃的身份尚且如此,世子妃的身份自然也简单不了。 再怎么说,也该是名门贵族的正经嫡女,一般来讲,身份只会比侧妃高。 当然,像冷澜之当初的情况,纯纯属于下嫁。 反过来推,坐上侧妃位置上的女子的身份,也代表着夫家的身份和实力。 俞婉儿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又曾经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如今被安置在了平南世子侧妃的位置上,这就注定了,如果沈逸之想要继续纳新人,那不管是侧妃还是良娣,身份都注定高不到哪里去。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正经人家会任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孤女压到自家女儿的头上去! 至于平南侯府的世子妃…… 便是小小的七品县令的女儿,都能压到俞婉儿的头上去,当平南侯府世子妃,绰绰有余了。 第108章 赐婚 皇后心里的郁结随着冷澜之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便彻底消散一空。 她欣慰地看着女儿:“本宫的娇娇儿长大了呀!” 这一旨赐婚,恐怕要比杀了沈逸之还要让他难受。 从今往后,他再也娶不到任何高门贵女,便跟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好好相爱一辈子吧! 只是,真的能相爱吗? 皇后冷笑。 若是沈逸之真的有那么爱俞氏,又怎么会引诱天真烂漫的公主,让真爱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本就爱的不深,当有朝一日那人成了绊脚石,还能继续爱吗? 相杀还差不多! 皇帝一直等到母女两个说完了体积话才进去。 当日,冷澜之留宿在宫中,和母后聊到了很晚。 父皇巴巴地赶了过来,皇后却一记眼神都没有给他,冷澜之见状只得当和事佬,不停地给父皇和母后递梯子,奈何母后责怪父皇没有早点说出免死金牌的事情。 要是早知道侯府有这么一道保命的保证,她的女儿又怎么会功亏一篑? 根本就不会费劲巴拉地把人拖到菜市口好吧?! 沈逸之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在已经变成两截了! 皇帝自知理亏,毕竟免死金牌的事情,他就连自己的发妻都没有告诉。 他也明白女儿今日当众审判沈逸之,并借了锦邢司的手,是真的想要砍了沈逸之。 所以,他一晚上都陪着笑脸,奈何皇后是真的气狠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皇帝待到了子时,本想继续耗着,奈何李总管三番五次地提醒他保重龙体、该休息了,他才不得不离开。 冷澜之看着父皇离去的背影,知道母后是在替自己生气,她反而生不起气来了:“母后,这件事也怪不得父皇。他当初会放心地将我嫁给沈逸之,也是被沈逸之伪装出来的优秀品质给骗了。 至于今日之事……其实说起来也怪我,是我没有提前跟你们打招呼。” “胡说!”皇后轻轻拍了一把冷澜之的手:“你是本宫的宝贝女儿,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你不需要认错,更不会有错,懂吗?” 她在宫中沉沉浮浮这些年,费尽心思地坐稳了这个位子,为的可不是让女儿变成谨小慎微的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的。 尊贵无双的伽罗公主怎么会有错? 即便是有,也是别人的错! 她的娇娇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了。 可太过懂事的女人,是永远不会获得幸福的。 第二天一大早,赐婚的圣旨便送入了平南侯府。 彼时,沈逸之刚刚挨了一百大板,人被打的只剩下了一口气,却还是被人抬了出来接旨。 他本以为这又是什么对他、对平南侯府的惩罚,不料却是赐婚圣旨。 意识涣散间,他听到了“赐婚,俞氏,侧妃”等等字眼。 等等…… 俞氏?侧妃? 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他突然气急攻心,竟是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平南侯府瞬间乱作一团。 因为他们的驸马……哦不,世子爷,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 请来的大夫整整忙活了一宿,终于在天光大亮的时候让高烧退了下去。 可,平南侯夫妇却没有半点开心。 因为大夫说,世子爷臀部的伤很重,有可能已经伤筋动骨了,说不定会影响日后的行动。 儿子的伤令人忧心。 儿子的婚事更是令人上火。 皇帝竟然将俞婉儿赐婚给了他们! 虽说只是一个侧妃,但! 从今往后,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入平南侯府成为正经的世子妃? 可以说,侧妃的水平,从某种意义上就衬托出了侯府的水平。 从今往后众人一提起平南侯府,就会说——噢,就是那个抬了上不得台面的孤女外室当世子侧妃的人家? 真是想想都觉得上火的程度。 偏偏这是皇帝赐婚。 而且,圣旨里面写的很清楚——因为沈逸之和俞婉儿的深情足以感动上天,皇帝便让有情人终成权属,成全了这对有情人。 既然成全有情人为何不让俞婉儿当正妃呢? 那当然是为了他们平南侯府着想,是不想让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占据正妃之位,免得侯府被人诟病。 毕竟侧妃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妾。 妾氏什么的,身份低了就低了。 正妃的身份不能低。 你看,皇帝多体贴,多会为人着想? 可就连脑子不清醒的赵氏都能想明白,皇帝不彻底将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的原因——是为了报复! 替他的宝贝女儿报复平南侯府! 从侯府的角度来说,有俞婉儿这么个世子侧妃,是奇耻大辱,而且日后也没有正经的姑娘肯再入他们平南侯府的门,平南侯府成了整个贵族圈子里的笑话。 从俞婉儿的角度来说,她虽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沈逸之在一起了,却永永远远都不可能被扶正。 她只能永远当小妾! 而她的宝贝儿子,也不可能做王府的嫡子,一辈子都只能当小娘养的庶子! 这还不算。 随着沈逸之这个世子永远都不可能入朝为官的惩罚,平南以侯府就算是彻底废掉了。 如今的平南侯尚且还有个三品的闲职,每日可以上朝跟朝臣打打交道,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 而一旦如今的平南侯退下来,平南侯府无木可撑,就算是彻底废了。 这一切固然是沈逸之自作自受的结果,可侯府的人会责怪沈逸之吗? 显然不可能。 他们会把这恨意转移到俞婉儿的身上,将一切的过错都推给她。 可以预见,她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狠啊! 太狠了! 杀人诛心都没这么狠。 冷澜之心情不错,连带着自重生以来便一直伴随着她的头疾都好似不见了。 琴声叮咚。 梧桐树叶飘落,夕阳的余晖洒在女子的身上,为她美丽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柔和的艳丽光芒。 夕阳下,几片梧桐树叶在女子身侧飘飘洒洒,降落至她的身侧的时候,落下的速度仿佛都变慢了一些,似是舍不得离她而去。 忽然,女子睁眸,乌黑的凤眸里漾出一抹笑意:“顾典司,你来了。” 顾湛被那笑意闪花了眼,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了起来。 怦怦。 怦怦。 第109章 顾典司的不情之请 他垂眸,死死压抑着眸中疯狂涌动的情绪,清冷的声音矜贵而悦耳:“公主,宣下官来所谓何事?” 什么事都好。 其实她能宣他,他心甚悦。 “流纱。” 不多时,流纱捧着一个木制的盒子来到了顾湛的面前。 盒子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的,其上镶金缀玉,端的是奢华无比。 “打开看看。”冷澜之微笑道。 顾湛捻了捻指腹,须臾,依言打开了那奢华无比的盒子,露出了满目洁白、闪烁着朦胧圣光的珍珠。 “这是……贡珠?” 所谓贡珠,在盛国特指达到了进贡级别的珍珠。 皇宫每年能收到的贡珠,也仅有一百八十颗,这一百八十颗里,有一半都来自于冷澜之的封地,天海城。 出自天海城的贡珠,珍珠硕大、明亮,品质比其它地方的珍珠更好,价值更高。 可以说,这一颗贡珠都价值千金。 且,有价无市。 而眼前的紫檀木盒子里的珍珠,品质丝毫不比贡珠差。 细细数来,足足有十八颗。 而往年送入宫里的那些天海城的贡珠,每年送入皇后宫里的,也不过三十颗。 冷澜之笑道:“这些时日多亏了顾典司倾力帮忙,小小谢礼不成敬意,希望顾典司不要嫌弃。” 当年她大婚之前,因为听信了沈逸之的话,觉得带着宫中的暗卫进入平南侯府会有监视平南侯的嫌疑,便将父皇赐给她的暗卫退回给了父皇。 若非当年脑子里进水太多,她重生后也不必如此艰难,还要利用当年的人情管顾湛借人。 如今事情已了,锦邢司的人自然是要还回去的,她也该当面对顾湛说一声谢谢。 对她来说,当年救下顾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这些时日锦邢司给她行的方便,却不是举举手就能办到的。 顾湛锋利的眉峰微微拧起,本想直接盖上甩下盖子盖上那奢华的盒子,又怕弄出的动静太大惊扰到她,便动作轻柔地将满目的珍珠重新盖了起来:“公主言重了,保护公主是我等的职责,不必言谢。” 冷澜之有些惊讶。 传说中的千面修罗,竟是如此温和有礼好说话? 她以为他当年温声细语是因为需要仰仗她的势力带他脱险,如今看来,他或许本质上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她忍不住打量起了眼前之人,这才发现,他有一张比沈逸之还有俊秀精致的脸。 他的眉眼五官,无处不矜贵,是老天鬼斧神工的杰作。 一袭金丝暗纹玄袍加身,腰间点缀着同色蓝纹金羽腰带,身形挺拔如松,不算壮硕,甚至有种文人学士特有的清瘦之感。 只是,谁也不会将他当成一个文弱学子。 印象中,她似乎从未见过这人冷脸,却不止一次听说过有关于他的残暴之名。 据说锦邢司的刑罚有一千余种,其中一半都是他上位之后创造出来的。 但凡经过他的手的敌人,不管骨头多硬,都会被撬开一张软嘴。 “近来边境动荡,瓦剌蠢蠢欲动,已有刺客潜伏进了盛国,阿青四人还是留在公主身边的好。” 玉石般清冽悦耳的声音拉回了冷澜之的思绪,她一愣:“瓦剌派了刺客潜伏入盛国?” “是。”如此机密之事,他却没有隐瞒冷澜之:“瓦剌今年大旱,境内民不聊生,饿死了无数百姓。国内没有吃的,这些贼子便将主意打到了我盛国。公主是陛下、皇后和太子最看重的人,若瓦剌想要出其不意地要走我盛国的粮食和城池,公主便是不错的突破口。” 冷澜之一愣。 她在国事上帮不上忙,能做的便是尽力不去拖后腿。 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担心就是了,前世的时候,瓦剌的刺客并未进京,更没有人将她当成活靶子。 等等…… 本就挺直的脊背,越发笔直如杨。 瓦剌大旱? 她记得在瓦剌大旱之后,盛国境内也发生了一些天灾人祸。 先是第二年南方三城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特大洪水,紧接着第三年北方四城发生了旱情。 不对不对…… 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 一件非常令人在意,但是当时她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事…… “公主?” 顾湛眉间覆上了一层阴影。 莫不是,他吓到她了? 他不禁心中自我厌弃。 他果然是不适合在阳光下出现的肮脏之人,明明已经尽力压抑自己,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了,却依旧是那么的惹人生厌。 冷澜之回神,这才想起来眼下还有正事。 “多谢顾典司提醒。”她回神微笑,眉眼轻弯。 顾湛被那笑容晃了眼,再次垂眸。 他不敢多看。 他怕遏制不住某种冲动。 冷澜之见他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心道这人果然和传言的一样不近女色。 “阿兰他们四个都是不错的得力干将,若是下次本宫需要用人,希望顾典司不要吝啬才好。” 虽说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人手,但锦邢司的人心思缜密,更擅长追踪和调查。 冷澜之爱才心切,可惜阿兰他们都有锦邢司的编制,而且从未有私人占用锦邢卫的先例。 她之前调用了月余已经是破例,也是仗着父皇和太子哥哥宠着她,不与她计较,若换个人的话,父皇怕是早已怀疑其心存异心了。 还有下一次调用么…… 顾湛那颗死寂下去的心,又活了过来。 他拿出一枚腰牌,双手奉上:“公主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派人寻下官。” 依旧是上次那枚腰牌。 承着顾典司一个承诺的腰牌。 价值连城。 冷澜之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谢礼准备的少了。 贡品级别的珍珠虽然珍贵,却不及顾湛一个承诺珍贵。 只是,贡品级别的珍珠,她这里也不过只有十八颗,剩下的全部都送入了宫中,这会儿还真拿不出合适的东西作为谢礼。 金银财帛,顾湛不缺。 权利,他更是一人之下的权臣,这天下间除了父皇,没有人比他的权利更大。 女人…… 以她这刚刚与前夫撕扯的无比难看的身份,不适合给人说媒。 算了…… “腰牌本宫收下了,日后若是顾典司有需要帮忙之处,但凡本宫做得到,顾典司只管开口。” 矜贵桀骜的男子衣袖中的手倏地握紧。 “下官眼下,便有一个不情之请。” 第110章 家母希望看到下官成家 虞凰节是盛国最重要的节日。 这一天,宫中会举办盛大的宴会,民间也相当热闹。 人们载歌载舞,以凰女游街的形式来感谢火凰大人对盛国的庇护和保有。 每一年的虞凰节,民间都会选出一位凰女,从城门口一路游行到宫门口,接受皇帝的嘉奖,以示天子与凤凰,与民之间互利共勉的和平关系。 当然,作为盛国最盛大的节日,虞凰节也是未婚男女唯一一个可以自由相看的机会。 若是有在节日中互相看对眼的男女,双方互相交换了姓名后,男方便可以请媒婆上门。 若双方家庭都同意,便能成就一桩好事。 身为万众瞩目的伽罗公主,晚上的晚宴冷澜之自然是不可能不去的,可白日…… 冷澜之身穿民间女子的简单及脚踝长裙,半头墨发披垂在身后,简单的发髻上只戴了几根簪子和一支赤红珠流苏,耳坠也是最简单的白色玉珠款式。 一袭简单的红色长裙,将她的腰身勾勒的格外纤细,仿佛一掐就断。 她身量纤长,身材却不单薄,便是戴着轻薄的面纱,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之上,也还是频频引人瞩目。 顾湛立于她的身侧,也换上了简单的民间服饰。 在冷澜之的建议下,他换上了月白色长衫,宽肩窄腰,一张俊美矜贵的脸便是不用华服堆砌,也散发着等闲之人不敢逼视的贵气。 他眉宇间挂着些微的春风笑意,淡化了棱角,远远看去,只觉得这人高贵无双、气质华贵,谁也不会想到,这人竟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典司。 一个月前,冷澜之收下了顾湛的典司腰牌,并承诺这算是一个人情,之后只要他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她。 没想到他当场就提出了要求—— 请她陪他参加一个月后的虞凰节。 他说—— “下官从小到大都没有正经地参加过虞凰节。” “家母过世前,最遗憾的事情便是没能看到下官成家。” “为何要邀请公主?因为下官听说虞凰节上的女子都十分大胆,若真有女子看中了下官可下官又没有相中对方,对方死缠烂打起来,下官总不能直接将人杀了。” “所以,下官希望公主同行,若真的出现了此种情况,希望公主能帮忙一二。”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冷澜之只能答应。 毕竟相对于典司腰牌来说,他所提的要求,实在不值一提。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冷澜之也从未以民间女子的身份参加过虞凰节。 身为帝后最宠爱的女儿,每一年的虞凰节她都得老老实实地在陪在父皇和母后的身边。 即便是答应了顾湛陪他参加,可他们各自都有责任,只能在白天来到街上感受一下节日氛围。 真正的热闹,到晚上才开始呢。 如今街上的人虽说也不少,但远不到往年摩肩擦踵的地步。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男子高大的身材几乎将女子笼罩在了他的影子里,恼人的阳光半点也叨扰不到她。 虽隔着面纱看不出冷澜之的样貌,可顾湛优秀的外表频频惹人注目,众人料想,能被他精心照料着的女子,定然也不是等闲之人,容貌不知是何等的绝色? 因为这一份顾虑,不少正看着顾湛眼冒红心的女子们,竟是没有勇气过来交换信物。 “那边在干什么?” 冷澜之看到前方一个地方围了不少人,好奇的问道。 “过去看看。” 二人走到人群后,发现这里围着的人可真不少,至少得有四五层。 她的个子在女子中也算是高的了,可站在人群之中却还是有种矮子看山的感觉,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正在头疼要怎么进去,却听身侧的男子道:“小姐,跟我来。” 顿了一下,又道:“唐突了。” 温热的大手隔着短袖抓住了她的皓腕,下一瞬,一具宽厚火热的胸膛覆了过来。 他的胸膛并未触碰到她的身上,所以虽然被他握住了手腕,冷澜之却没有被人唐突的感觉。 他护着她往人群里钻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等冷澜之的视线恢复敞亮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已经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她惊讶住了。 这个挤人堆的技能,也太厉害了吧! 挤出人群后,那人放开了手。 冷澜之的手腕上还残留着温热的温度,她稍稍有些不适应。 她与外男为数不多的接触,便是上次沈逸之下了药,趁着她意识不清靠近她。 那一次她除了恶心和愤怒外,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可如今,火热的感觉令人无法忽视,以至于她没有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自己所感兴趣的事情。 殊不知,身旁的人将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他紧握着手掌,细细品味那柔软的余温,只希望它可以消散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冷澜之早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稍稍纠结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 她好奇地看向前方,这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兵器铺子。 兵器谱子的店主正举着一把匕首款款而谈:“这是用千年陨铁制作出的匕首,鞘上镶嵌着八颗天海明珠,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有在场的男人大声起哄:“店主,大过节的,人家别的铺子都是卖宫灯,卖绢花,卖丝绢手帕,你这里售匕首,不合适吧?” 另一个男客也起哄道:“就是啊,别的摊子搞彩头,都是让男伴吟诗作对猜谜题来为女伴弄好看的小玩意儿,到了你这里,莫不是让男伴打一架,谁打赢了谁拿走你所说的价值连城的好匕首?那这匕首到底是给谁的啊?” 人群里传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中年店主淡定地摇了摇头:“错错错,大错特错!每年都让男伴给女伴搞东西有什么意思?我偏要来点不一样的。” “哦?什么不一样的?” 店主神秘一笑:“我这里,是要让女伴为男伴努力,得到这把价值连城的匕首!” 人群短暂地静默了一下,很快,更大的哄笑声响起。 而在哄笑声之下,不知道多少男伴朝着女伴投去了期待的眼神。 第111章 你配不上他 冷澜之细细打量着那把匕首,尤其是上面的八颗珍珠。 距离太远,她看不太真切,不过看色泽倒是挺像天海城出品的珍珠。 只是她也没打算出手就是了,她并不认为顾湛能看上这把匕首。 身为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她知道一些别人这辈子都别想知道的内幕。 比如,顾湛虽然看似两手空空,但其实他的袖子里藏着两把短剑。 这两把剑是从用同一块千年陨铁打造出来的,实际上算作一把神兵,名为斩魂双刃,在兵器榜上排名第二。 而第一…… 便是连她这个消息灵通的公主都不清楚,反正前世她致死也不知道排名第一的兵器是什么,又在谁的手里。 反正,拥有兵器榜排名第二的斩魂双刃的顾湛,是看不上那把花里胡哨的匕首的。 然后…… “额?”无意间瞥见顾湛看向自己的眼神,冷澜之有些惊讶:“顾……你想要?” 顾湛垂眸,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吗?” 冷澜之沉默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也知道,这种活动我从来没有参与过,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拿下来。若是拿不下的话……” 她本想说拿不下就算了,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时的顾湛周弥漫着落寞的气息,好似被群狼抛弃在荒原之中的孤狼,脆弱又可怜。 已经到了唇边的话不知怎么就拐了个玩儿,最后变成了:“我就给你买下来。” 岂料这话被那店主听到了,他呵呵一笑:“这位小姐,这把匕首,不卖,只送有缘人!” 冷澜之:“……” 顾湛道:“没关系的小姐,我们走吧。” 说着就要转身钻出人群。 冷澜之的手比脑子更快,想要抓住他的手腕,不料却抓住了他的手。 两手交握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冷澜之赶忙松手,面纱之下的脸滚烫的不像话。 她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那人,只能对店主问道:“那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这把匕首呢?” 女子清凌凌的声音悦耳极了,面纱虽然盖住了她的脸,却盖不住她的眼睛。 凤眸虽没有刻意装扮,却画风浓烈,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在眼尾之处微微上挑着,清纯之中带着令人迷醉的诱惑。 无数男子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注到了她的身上,恨不能从眼睛里长出两只手,撕下那碍事的面纱,让他们一观佳人的容颜。 顾湛拧起了眉头,高大的身躯站到了冷澜之身后,挡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至于与冷澜之站在同一排的人,大概是怕唐突佳人,又大概是因为要脸,这些人虽然也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去瞥她,却不敢明目张胆地看。 顾湛:“……” 有点后悔了。 他的公主,不该被这些狂蜂浪蝶肆无忌惮地打量。 好想…… 把那些眼睛都挖掉! 冷澜之没察觉身后的暗流汹涌,她正认真地听着店主的讲解。 店主说,他这里的规则很简单,不需要吟诗作对,也不需要猜谜题。 每一个想为男伴赢得匕首的女子,都要通过两轮考验。 第一轮,投壶。店主会给每一个想要参与的女子十支没有尖利箭头的箭,只要女子将十支箭都投中,便能进入下一轮。 下一轮是射箭。 同样是十支箭,十支箭都必须要射中靶心方为通关。 第一个通关的女子,就有资格拿走这把匕首。 听到考验的规则,在场半数以上的人,不论男女全都哀嚎出声:“这不是刁难人吗?” 普通的女子,哪一个接触过正经的射礼啊? 莫说十发十中,便是十发五中,也是很难的事情。 店主听着众人的辩驳,振振有词:“可,也不是每个男子都读过书啊!怎么人家的摊子就能通过吟诗作对的方法来附庸风雅,我这里就不能用射礼来同乐?”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女子都没有学习过射礼,也并非所有女子都手无缚鸡之力,更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只能被动等待着男伴为她们找来她们所喜欢的东西。 等着吧,肯定会有能做到的女子的!” 这话…… 没毛病! 冷澜之忍不住鼓起了掌:“说得好。” 店主哈哈一笑:“姑娘可要为男伴试一试?” 冷澜之点点头,正要说话。 旁边忽然传出了一道女声:“我来!” 冷澜之一愣,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同样身穿红色衣裙的少女走了出来。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花一样的年纪,眼神里满是火热与跃跃欲试的张扬。 她长得很好看,却与冷澜之不是同一种类型。 冷澜之的好看是精致到了骨子里,又纯又美,又因为眼角眉梢的神来一笔而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媚。 那少女则是张扬似火,身上有着这时代大部分的女子所没有的英气。 她一出来,就像深色浓茶倒入了清澈的清茶之中,画风浓烈的让人移不开眼。 店主笑的眯起了眼睛:“姑娘想要将匕首送给谁?没有可送的对象,是不能够参加本店的活动的。” 少女明亮的杏眼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忽然定格在了顾湛身上,伸出了手:“他。” 众人一愣。 他们没记错的话,这位公子似乎已经有了女伴? 刚刚那位声音如同琴音叮咚一般的女子,就是他的女伴? 看出众人的疑惑,少女冲冷澜之扬了下眉,这才道:“没人规定已经有了女伴的男子,不能接受其他女子的礼物,不是么?他只是男伴而已,又不是未婚夫,也不是丈夫。” 闻言,众人看向了冷澜之。 不待冷澜之开口,顾湛玉石般冷冽的声音便响起:“本……我只要我家小姐的礼物,其它阿猫阿狗,莫来碍眼。” 少女自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的目光从顾湛脸上移开,愤怒地瞪着冷澜之:“你不敢和我比!你怕被我比下去!” 冷澜之:“?” 她叹了口气:“这位姑娘,不管我与不与你比,他都不会接受你的礼物,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这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她不去纠缠顾湛,跑来为难自己作甚? 她的语气听着好像很无奈,却又充满了漫不经心,让人莫名觉得轻视意味十足。 少女更怒:“废话少说,你就说比不比就完了!你若是不敢跟我比,你就趁早离开他,像你这种胆小如鼠的女人,配不上他!” --- 终于上8分了开心嘤嘤嘤~~么么么么哒哒哒哒~~感谢每一个帮忙将分数拉高的小可爱~~~~~ 第112章 我可都是为了你 “我不会和你比的。”冷澜之微微摇头:“我本来就要为我的男伴争取这把匕首,如果不是你跳了出来,我这会儿都已经结束了。” “所以,就算我等会儿动手开始投射,也只是因为我想为他从店主的手中赢得这把匕首,而非是为了和你比试,和你斗气。” 少女冷笑:“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过就是怕输而提前挽尊罢了。” 冷澜之无奈轻笑:“随你怎么想吧。” 这世上最无用的事情,便是和傻瓜论短长。 她看向店主:“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 如果要等到晚上人多了才能开始的话,那她只能跟顾湛说一声抱歉了。 店主笑呵呵地:“马上开始!马上开始!” 投壶的规则十分简单,一壶十箭,只要在规定的距离外投射,将箭投入壶里便算合格,十发十中便算过了第一关。 老板拿出玉壶的时候,将挂在店外墙壁上的一块布扯了下来,众人这才看到,原来布下面盖着的是一个靶子。 冷澜之接过了十支没有箭尖的箭。 六礼不仅是皇子们的必备课程,也是公主们的必备课程。冷澜之不是多争强好胜的人,却也算小有天赋,射礼学的还不错。 刚刚及笄那两年,她也是跟几位皇子们在猎场上较量过的,每一次都能拿到前三甲的好成绩。 只是身为皇家公主,需要她用到弓箭的时候不多,而且前世发疯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弓箭。 如今冰凉的箭身入手,她感觉有些陌生。 冰凉的触感勾动着体内的热血,她想起了坐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的模样,想起了青春张扬的心情。 那是一种,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情绪。 快乐,放松,没有在高门大户中的小心郁结,也不必受深宫礼教的束缚…… 她开始回忆,回忆当年的技巧与感觉。 红衣少女见她接过长箭却不动作,不屑嗤笑:“你要是不行就赶紧退下来……” 砰! 红色的身影如同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重重倒在地上,激起了烟尘滚滚,伴随着少女的痛呼声:“啊!” 冷澜之回神,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顾湛悍然出手,将那少女击飞了…… 周围的人群亦是无比震惊。 这是个什么男人?! 人家姑娘可是心悦于他啊!可是一直在讨他欢心啊! 顾湛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大胆刁民,竟敢对公主口出狂言? 公主不和她计较是因为公主宽仁慈爱,温柔善良。 他顾湛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讨他欢心…… 他很稀罕? 红衣少女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震惊又伤心地看着那矜贵华美的男子:“你竟然为了她打我?我可是为了你啊!” “不稀罕。”男子眸底满是厌烦:“你若是再敢对小姐不敬,我便让你血溅当场!” 冷澜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垂眸找手感。 红衣少女气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她羞愤又伤心地看着顾湛,然而顾湛已经收回了视线,只专注地看着他身前的女子。 少女越发羞愤。 她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但顾忌到那男子是真的敢当街对女子动手,她终究是没敢多说。 须臾,她快步走到了女子身边。 顾湛冷冷看她,见她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再出言不逊,便又懒懒收回视线。 少女见他没开口,而那个蒙面的女子也没搭理自己,放下了心来,冷哼一声,对着店主道:“等她结束了,我上!” 她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天天追在哥哥们的身后练习骑射,想要打倒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简直不要太容易。 瞧这大小姐,手腕比她的细了那么多,看着弱柳扶风的,能不能拉起弓还是个大问题。 说什么不跟自己比,等这大小姐失败了,自己再出手! 在别人的眼中,自己依旧是赢了! 彼时,冷澜之已经找到了一些手感,她执起一根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 随着一声“啪嗒”的细响,箭入了壶! 周围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金贵俊美的男子眸中划过了一抹笑意与痴迷。 他的公主,举世无双。 容易少女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是一箭而已,有能耐便把剩下的九支也投进去啊! 冷澜之前面的几箭都是在找手感,所以投射的速度很慢。 第六箭之后,她终于彻底找回了熟悉的感觉,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多时,十箭便全部投完了。 十发十中! 按照规矩,只要再十箭都射中靶心,她就可以拿走那把匕首。 红衣少女此时已经有些慌了,只能不住地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只是投壶厉害,连弓都拉不开。 奈何她的祈祷没有生效。 冷澜之不但拉开了长弓,还找回了血液沸腾的感觉。 嗖! 嗖! 嗖! 一箭接一箭,全部正中靶心! 冷澜之将弓还给店主,淡笑道:“这把匕首,归我了。” 店主也是没想到,自己为了提高店铺的知名度而做出的噱头,这么快就被拿走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虽然心情复杂,店主还是将匕首双手奉上。 冷澜之接过匕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八颗珍珠,发现确实是天海明珠,便递给了顾湛:“小小礼物,希望顾公子不要嫌弃。” “小姐送的……我都喜欢。” 二人谁都没有再看那红衣少女,转身离开了人群。 红衣少女气的直跺脚。 冷澜之原本还想看看凰女游街的,奈何她得早些进宫,这会儿必须回去梳妆打扮。 顾湛身为锦邢司的典司,在这种重大的节日里,更有监察各处,保卫皇帝安全的职责。 于是二人便在公主府外分开了。 顾湛目送着那道倩影消失在公主府的大门里,俊脸之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收起。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匕首,对着虚空道:“查。” 秋雯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心地善良、每年都会给穷苦百姓施粥的父亲,竟会因为行贿、谋财害命、侵吞穷苦百姓田产等等罪名而被下大狱。 当一群恶犬衙役冲进来查抄她的家,当她的父亲像是条狗一样被押着离开了府邸,当他们一家从金尊玉贵的高贵皇商便变成了罪臣的家属…… 她伤心愤怒之下气血翻涌,喷出了一口血。 再睁眼,芯子里换了个人。 与秋家大小姐同名的来自现代社会的秋雯雯垂死病中惊坐起:“我竟然,穿书了?!” --- 待会儿还有一章 第113章 他很稀罕? 虞凰节,皇帝与民同乐。 身为公主的冷澜之随同左右,站在高高的阁楼上看着万民欢腾、热闹祥和的街道,内心由衷感觉到了平静。 在平南侯府的那些压抑的时光仿佛已经离她远去,时间还在不停地向前奔腾,痛苦和悲伤却已经离开。 她不敢保证未来定能一帆风水,但至少,她的心不会再为了任何人和事物而停留。 从今往后,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只有自己,只有亲人。 虞凰节结束的第二天,林维扬也从天海城回来了,并带回来了账本。 冷澜之亲自查看了那些账本,一千多万的赔偿款,用掉了八百多万,如今只剩不到三百万。 那些珍珠,冷澜之也让人按照正常的缴纳税率重新估算过,将多出来的珍珠都还给了那些百姓。 林维扬是典型的文弱书生,外出忙碌的这些时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坚毅与冷厉。 “公主,臣已经命人将二百七十八万两银子就地封存,不日便能送到盛京。” 冷澜之合上账本,纤细莹白的手指白的仿佛自带光芒。 纤瘦的文臣无意间瞥见那比玉石还细腻的光泽,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 书房内,一时无言,安静的针落可闻。 良久,冷澜之才道:“林卿,有劳你再跑一趟。” 一刻钟后,林维扬离开了公主府。 彼时已是傍晚时分,他进了城后连家都没有回便直奔公主府。 来的时候风尘仆仆,因赶了好几天的路,他虽然身体疲惫,却因为燥热而没有感受到凉意。 这会儿却忍不住紧了紧外衫。 他看向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半圆形红色太阳,只觉得今年的秋天,比往常年要凉爽很多。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公主刚刚所说的话。 “林卿,此事事关天海城数十万百姓的安危,若成了,你便是最大的功臣。本宫会感谢你,天海城数十万百姓更是会对你感恩戴德!” 他深吸一口气。 乍然听到公主的请求的时候,他只觉得离谱,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他希望能她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并没有。 她只是真诚地看着她,说出了几句好似骗子敛财时激励人心的手段般的空洞话语。 于是,他在那双真诚的漂亮眼眸的注视下,就这么将质疑的话语吞了下去,并答应她稍作休整几日便出发。 “真是疯了。” 林维扬摇了摇头。 若是届时证明了公主的推测是假的,别说是万民推崇、感恩,人们不将她骂作骄奢淫逸、胡作非为的祸国妖姬,骂他是妖姬的爪牙就不错了。 只是,他既经答应了下来,便不会再食言。 大不了,他小心一些,不让任何人查探到他即将做的事情。 如此,便是几个月后证明公主是错的,别人也不知道她曾经命他做过多么荒唐的事情。 *** 这一日,冷澜之正在绣婴儿的肚兜儿,太过专注之下,她一时忘记了时间。 还是流纱过来掌灯说该用晚膳了,她才发觉脖子有些酸疼僵硬。 流纱看着已经绣了一半的花样,忍不住道:“这种事让奴婢做就是了,公主何必亲自动手?” 冷澜之微笑着摇头:“本宫第一次当亲姑姑,自然要尽心一些。” 流纱眸中满是心疼。 公主在渣男的身上浪费了六年的光阴,如今虽说脱离了苦海,可那六年也回不来了。 如果不是那个渣男,公主如今定然已经儿女双全,可以享受当母亲的乐趣,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给别人的孩子缝制肚兜,殷殷期盼着别人的孩子出生。 说到那个渣男,她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公主,平南侯府已经定下了,这个月二十八正式迎侧妃进门。”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沈逸之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只是他的腿骨在杖刑中受了伤,据说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 距离这个月的二十八还有半个来月,想必到时候他的皮肉伤应该能够彻底痊愈。 只是……他骨头上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流纱问:“公主,需要做什么吗?” 流纱不懂皇帝为何要给那个渣男和外室赐婚,只要一想到让渣男和贱女达成了所愿,日后他们还有可能舞到公主的面前来让公主生气,她就恨不能向上天乞求,等那二人成婚的时候天降刀子,戳死他们算了。 冷澜之笑道:“自然需要,你亲自去找人打一块匾,上面就写……” 眨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平南侯府每日都笼罩在极低的气压之中。 沈逸之先是在床上趴了十多天,等皮肉伤没有那么严重了之后,他才终于可以躺着睡觉。 这样的狼狈对于从小到大都以风光霁月的形象示人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令他郁闷的是,自从他受伤以后,他这些年来积累起来的人脉,好像瞬间都被切断了一样。 不管是以往的泛泛之交,还是他认为关系不错的朋友,竟是没有一个来看他! 哪怕是他现在可以下床行动了,那些胆小如鼠的家伙也不敢来找他,甚至是连一个偷偷传话问候的都没有! 就只有一个曾经是他的手下的张仲谦,三天两头往侯府跑,还对他的事情颇为上心,整天为他打抱不平,觉得皇室做的太绝。 “皇上就是在公报私仇!你和俞姑娘明明是真心相爱的,有什么错?至于什么你算计公主,我看根本就是她将计就计,利用你的心思来倒贴你! 否则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能那么蠢?是人想算计就能算计的?” 沈逸之听着好兄弟喋喋不休的抱不平话语,心中熨帖,同时也很愧疚。 他之前还因为张仲谦和娇儿抱在一起的事情,以及后来张仲谦抢了他的巡查区域的事情而在心里埋怨过这个兄弟。 没想到他如今虎落平阳,愿意站在他的身边的,就只剩下这个兄弟! “逸之你放心,那皇帝老儿既然没有动你和平南侯府,日后为了面子着想,肯定也不会再为难你。 虽说他不允许你继续当官,但以你的才能,必定能够在别的方面发光发热!” 沈逸之只觉得这些话,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听说过的最动听的话语,简直戳中了他的心巴。 没错! 不能入朝为官又如何? 他沈逸之乃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誉满盛京的大才子,还怕找不到别的出路? 冷澜之以为这样就能毁掉他? 做梦! 打不到他的,只会让他变得更强大! 放弃他,她就等着后悔去吧! --- 今日第二更,明天大概率恢复三更么么哒~ 最近大家的积极性好像不太高呀,看在作者君即将三更的份儿上动动好看的小手点点催更和五星好评呀,么么哒哒哒哒~~ 第114章 她是在乎他的 眨眼间就到了沈逸之和与婉儿的大婚之日。 说是大婚,但侧妃进门,与正妃的待遇总归是不一样的。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大摆宴席,只有一顶轿子,从侧门把人抬入府。 平南侯觉得这件事很丢人,根本没有大肆张扬的意思,只想着找个良辰吉日,偷偷摸摸把人抬进来安置好,赶紧把这件事了结了。 至于今后好人家的姑娘愿不愿意入府当世子妃,那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 但是俞婉儿不愿意。 她好不容易才能够跟心爱之人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哪怕只是以侧妃的身份,可平南侯府如今只有赵氏这一个女主人。 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过不了几年必定可以熬成婆,接过掌家的权利。 以侧室的身份执掌中馈这种事情,过去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因为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如今能够当一个侧妃,给自家儿子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她已经很开心了。 但!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婚事,竟然不能大操大办! 先前沈逸之是驸马,必须得偷偷摸摸的,否则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她也就认了。 可是如今他们都已经是皇帝下旨赐婚了的正经夫妻,尽管只是让她做侧妃,可现在沈逸之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凭什么也不能大操大办? 侧妃就不是人了? 侧妃就不配拥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婚礼吗? 她心里不甘心,于是便去找了沈逸之。 奈何沈逸之虽然在感情上比较渣,在事业上却颇有理智。 他很清楚,皇帝现在留着他一条命,只是因为他爷爷留下来的那面免死金牌。 如今免死金牌已经用过了,他没有了保命的手段,眼下最好是能苟就苟。 给一个侧室大办婚礼本就不符合规矩。 当然,如果他没有得罪皇帝的话,规矩也要为他的心意和情感绕道。 可是现在,他的小命不过是暂时保住了,头顶上还悬挂着一把随时可能掉落下来的利剑,便只能好言好语地把人给哄走了。 眼见沈逸之不为所动,俞婉儿的眼睛里瞬间染上了雾气,一副哀怨凄婉的模样。 若是放在以前,沈逸之一看到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妥协了,可是如今他的性命受到了威胁,便是再怎么心软也不可能答应这种不符合规矩的要求。 所以,俞婉儿的一番表演,只能是白白浪费了。 俞婉儿心里有气。 若是她现在还在沈宅,肯定早就大发一通脾气了。 然而这里不是沈宅而是平南侯府。 虽说她的心愿快要达成了,可毕竟还有一步之遥,她不敢暴露本性,只能十分“懂事”地表示自己了解了深逸之的难处,不会让他为难。 转身离去的时候,她险些将后槽牙咬碎。 离开沈逸之的腾云苑的时候,正好遇到张仲谦过来看望沈逸之,俞婉儿眼珠子一转。 之前这两个人闹翻了,但是这些时日两人的关系又有所缓和,而且因为张仲谦是唯一一个雪中送炭的人,所以沈逸之对他格外看重。 过去的那些不愉快往事,好像都随着时间而烟消云散了一样。 于是,在沈逸之的房间里都没有流出眼泪的俞婉儿,此时却是红了眼眶。 一滴泪珠挂在的睫毛上,要掉不掉的,凄婉而哀怨。 张仲谦远远地看到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赶忙大踏步走了过去:“俞姑娘。” 那颗一直没有掉落的眼泪终于坠落了下去。 俞婉儿就像是做了什么的错事一样,慌乱地转过身,又胡乱的擦拭着眼睛,声音颤抖:“张大哥。” “这是怎么了?”张仲谦有些着急。 奈何这里是平南侯府,他不能像在沈宅一样直接上手去抓眼前之人的肩膀,只能克制住自己。 俞婉儿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口中说着没什么,可是她的声音更加哽咽了。 张仲谦哪里受得了这种攻势,连忙继续追问。 俞婉儿“无奈”之下,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张仲谦听完,顿时义愤填膺:“你无名无份地跟了他这么久,受尽了苦楚,如今他却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婚礼都不肯给你!?” 俞婉儿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是皇帝赐婚,皇帝命令我只当一个侧妃,我便不能逾矩。 侧妃,不就是只用一顶轿子抬进门里就行?” 张仲谦冷笑一声:“扯淡!侧妃跟侧妃也是不一样的好吧!” “像那种不得宠的或者身份卑贱的侧妃,婚事简陋一些也就罢了,但那些有身份的人家的姑娘,或者是真正的被夫君放在心里的姑娘,怎么也不能如此敷衍。 虽说不能从正门走,可是正儿八经的吹吹打打还是没有问题的。你等着,我这就去和逸之说。” 俞婉儿状似愣了一下。 但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么阻止得了张仲谦这种身经百战的战士呢? 于是,在她慢悠悠地伸出手想要挽留的时候,张仲谦已经冲进了沈逸之的院子里。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谈的,当天下午,沈逸之就一瘸一拐地来找俞婉儿。 他说虽然花轿不能从正门进,日后的衣服颜色也不能穿大红色,但其它该给俞婉儿的,他绝对不会亏待。 俞婉儿对此不太满意,却也明白,这是目前阶段能够争取到的最大的让步了,便一脸娇羞懂事地应了下来。 终于,二人成亲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迎接俞婉儿的花轿自沈宅出发,一路上敲敲打打着来到了平南侯府。 沿途有看到这顶花轿的百姓,全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颇感兴趣地询问着这是谁家的姑娘? 有自沈宅一路跟出来的好事者,便为那些人解惑:“就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平南侯府的那一位。” 围观的路人更加感兴趣了。 这个外室,可是个妙人啊!” 俞婉儿打败了金尊玉贵的公主,将平南侯府的世子的心牢牢套住的传说早已传遍整个盛京,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一探芳容,看看这位让沈世子连驸马都不想好好当,连权势都不想要了的室外,究竟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平南侯府外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公主府内,冷澜之轻轻摩挲着匾额上的四个烫金大字,笑道:“给沈世子送过去吧。” --- 麻了呀,家有小神兽九个月,越大越不好带,内容写完了但是没时间检查,嗷嗷嗷。 晚上还有两章,大概九十点左右吧,如果顺利的话也可能是八点多(咳咳咳,无视我的废话。) 继续求催更和五星好评呀么么哒~~~ 第115章 鹣鲽情深 要说这公主府休夫在盛国的历史上也是头一遭,即便是放眼整个九州大陆,那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如果换做是普通的女子,自然无法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女子休夫所写下的休书,绝对不会被属承认。 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公主呢?天生就站在特权之上。 而且在这一次的事件里,公主本身就是受害者,是被同情、怜惜的对象。 不然的话,民间还不知道要怎么攻击她呢。 对于冷澜之会不会过来捣乱的事情,众人猜测纷纭。 觉得会的,给出的理由很充分——驸马害得公主浪费了六年的光阴不说,还背着她在外面养外室,生私生子,甚至前些日子还想要忽悠着她把那个私生子过继到的自己名下,当平南侯府的嫡子,当皇帝和皇后的外孙。 这样的欺骗和伤害,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了。 也有人觉得伽罗公主心胸宽广,为人大气,就连上千万两的银子都能够挥挥手就拿出去归还给天海城的那些受害百姓,这样一位有大爱的公主,肯定能够往前看,不会拘泥于儿女情长。 众说纷纭中,赌盘开了局。 而那顶粉红色的轿子,也摇摇晃晃着来到了平南侯府的侧门。 就在轿子即将被抬进门里的时候,只听一声尖细高亢的声音响起:“且慢!” 所有人都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众人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觉得冷澜之一定会来搞破坏的人。 他们可是把一半的身家都压上了,就指望着这发财呢! 众人一脸兴奋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太监服的人和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女子穿过人群,走到了侧门处。 二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列队伍。 其中,为首的两个人抬着一块用大红色绸布盖着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方方正正的样子,似乎是个牌匾? 围观群众一脸懵圈,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章程。 侧妃进门,按理说沈逸之是不用到门口迎接的。 不过他既然允许了俞婉儿以这种招摇的方式进府,就默认了俞婉儿而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哪有心尖尖上的爱人嫁过来,新郎却不出去迎接的? 所以,他一早就等在了侧门内。 这会儿听见外头传出的动静,他眉梢一挑,意识到可能是冷澜之派人过来搞事情了。 他本应该愤怒的,可不知怎么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她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六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不过在她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之后,他是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就算她后悔了,就算她想要重新回到平南侯府,就算她以强迫的方式逼他重新给她平南侯府世子妃的位置,他也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 省得她日后继续蹬鼻子上脸! 否则,自己这个当丈夫的,脸往哪里放? 于是,他愈发淡定从容,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像给前夫送贺礼这样的事情,冷澜之这个公主自然是不会亲自到场的,都是由下面的人操办。 流纱和一个小太监带领着一群人分开了人群,昂首挺胸地来到了平南侯府的侧门外。 来到那粉红色的轿子前,流纱瞥了一眼那并不纯正的红色轿子,眸中划过一抹讥讽之色。 她扬声道:“今日是沈世子和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喜之日。公主说,过去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占据了沈世子的正妻之位,使得他的心上人只能委屈自己当个外室,公主心中甚感不安。 所以今日,特命我等送来了贺礼,祝沈世子和侧妃百年好合,多生贵子。” 说话间,她扯下了身后的红布,露出了下面金光闪闪的匾额。 只见匾额上写着四个烫金的大字——鹣鲽情深。 那匾额的边框是用纯金打造而成的,上面的“鹣鲽情深”四个大字虽然是在上好的红木,却并不是用金块镶嵌而成的,而是向下刻画出了四个大字的形,然后染上了一层金箔。 看起来看起来十分的金贵大气,再配合鹣鲽情深的含义,这份贺礼就更显得十分用心。 但是吧,除非将边框上的金子挖下来卖钱,不然根本值不了多少个字儿。 轿子里的俞婉儿眸中划过一抹不屑之色。 什么金尊玉贵的伽罗公主,竟然上赶着给情敌送新婚贺礼。 就这? 殊不知,门里的沈逸之的脸都青了。 今日他之所以大张旗鼓地让俞婉儿进门,而不是采用直接偷偷摸摸抬进府的方式,就是为了给冷澜之添堵。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俞婉儿是真心的。 至于什么伽罗公主,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可以加深他在民众心中的深情形象,助他传播美名。 日后他就算不入朝为官,而去发展别的谋生之路,有了好名声做基础,他很快就能如鱼得水。 同时,他也想要往冷澜之的心上戳刀子,让她知道他宁愿宠爱俞婉儿这个身份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也看不上她这金尊玉贵的伽罗公主! 可是现在,冷澜之送上了这一份用心的贺礼,反而说明她对过去释怀了!也真的不在乎他这个前夫了。 他心里堵得难受。 更难受的是,所有人都会夸赞她深明大义,觉得她心胸宽广,说她不愧是最尊贵的伽罗公主,这气魄堪比顶天立地的男儿。 而且。 公主赏赐的匾额,他总不能扔进府库就不管了!是必须要挂起来的! 可“鹣鲽情深”的匾额一挂起来,日后他若是再把别的女子迎进府中,那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但是他能不再迎娶别的女子进门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堂堂平南侯府的世子,怎么能够没有世子妃呢? 没有世子妃,那他几十年后就只能让一个庶子继承家业,这在整个贵族圈子里都是笑话一般的存在。 冷澜之这是已经彻底抽身了还要给他挖一个大坑! 很好! 非常好! 冷澜之这会儿的心情确实是不错。 好消息有两个。 一件是,刚刚林维杨传回了消息,说他已经到达第一个目的地了,即将开展行动。 她拜托林维扬做的,是一件成功之后可以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事情,一旦成了,天海城今年能减少很多损失和伤亡。 至于第二个,还要感谢沈逸之呢。 第116章 凭空消失 第二个好消息则是,她今日空手套白狼,入账数千两。 她给沈逸之的那块匾额上的黄金加起来也不过十两,除去材料和工匠的人工费,还净赚好几千两。 这都要多亏了沈逸之大摇大摆地迎俞婉儿进门,不然的话,吃瓜的民众也不会无聊之下开设赌局。 这时,管家突然来报,说门口有个姑娘求见。 冷澜之蹙眉:“什么姑娘?” 管家既然没有指名道姓,说明这人就连他都不认识,必定不是她所熟悉的人。 不多时,冷澜之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是你?” 只见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前她在虞凰节遇到的那个红衣少女。 当时这姑娘为了一把匕首,确切的说是为了顾湛,想要跟她比拼射礼。 但对冷澜之来说,跟一个陌生人为了连的朋友都算不上的顾典司比拼,这种理由十分的莫名其妙,所以就拒绝了这无礼的比拼要求。 而且,她没给对方反对的机会,就直接赢走了那把匕首。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姑娘。 她当时是微服出访的,还蒙了面纱,身边还跟着最擅长隐藏身份的锦邢卫的首领顾典司,根本不可能泄露身份。 顾湛更是没有可能“出卖”她。 不理解。 她更不理解的是,这姑娘为何用一副看仇人的目光看着她? 而且这位秋姑娘知道她是伽罗公主,可是进来以后脊背却是挺得比谁都要直。 非但没有行礼,还摆出了比她这个公主还要高傲的姿态。 冷澜之微微蹙眉:“秋姑娘,你拜访本宫所谓何事?” 秋雯雯冷冷道:“你是在装傻吗?你分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找你的!” 这理直气壮又悲愤斥责的模样,好像冷澜之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然而天晓得,自从虞凰节之后,冷澜之就把这位莫名其妙的姑娘给抛到了脑后。 若不是对方今天出现,她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么一号人。 “大胆!竟敢对公主无礼!”流纱怒。 “公主又怎么了?”秋雯雯仰着头,视线无比骄傲:“人人生来平等,是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和我一样有两个眼睛,两个鼻孔,一个嘴巴? 不过就是仗着会投胎罢了!若非她的父母是皇帝和皇后,她又有什么资格为所欲为?” “你既然知道本宫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就应该知道本宫生来比许多人多出了一丝权利。” 冷澜之也不生气,淡淡命令道:“来人!” 两个侍卫抱拳上前,恭敬道:“公主!” 冷澜之眼神扫过秋雯雯:“把这位秋姑娘……扔出去。” 她今日心情还不错,不想做一些伤肝火的事情,小惩大诫一下便罢了。 不料,秋雯雯根本不领情。 被那两个护卫架起来后,她还在对旁人灌输着那一套人人平等的思想,大骂冷澜之是卑鄙小人,说她只会在背后玩弄手段,草菅人命,害得人家破人亡…… 那两个护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走了,也没有任何动作,任由秋雯雯在公主府对着冷澜之破口大骂。 流纱气得脸色铁青:“你们两个是死了吗?这个女人指着公主的鼻子骂,你们就这么听着?” 那两个护卫被流纱骂了一通,回过了神来。 他们仿佛是刚刚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突然面色大变,脸色苍白无比。 二人赶紧捂住了秋雯雯的嘴。 流纱噔噔噔走到秋雯雯面前,一巴掌扇了下去。 秋雯雯的头都被打偏了。 冷澜之并未阻止,只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位秋姑娘。 她突然觉得,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位秋姑娘的性情变得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见面的时候,虽然对方也胡搅蛮缠,但那时候她会审时度势,知道在顾湛面前无法对自己造成伤害,便不敢再出言不逊。 而眼前的秋雯雯,仿佛脑子都被丢掉了一般。 而且,刚刚那两个公主府的护卫的反应也很奇怪。 冷澜之改变主意了:“此人大闹公主府,对本宫出言不逊,冒犯皇族,给本宫打入地牢!” 邱雯雯剧烈挣扎了起来:“你凭什么扣下我?!” 冷澜之悠然地坐在凉亭内,手捧一杯香茶,懒得回答这个可笑的问题。 流纱却是冷笑了一下:“就凭这位是伽罗公主!公主让你进府,肯听你说话是因为公主仁爱宽厚宽厚,爱民如子!但,这不是你放肆的理由!” “什么爱民如子,什么仁爱宽厚,全都是假的!不过是这个女人表演出来收买人心的手段! 她实质上就是一个自私善妒,怨恨毒辣,玩弄权柄,草菅人命的无耻之人。” 冷澜之放下茶杯:“让她闭嘴。” 闻言,一个护卫当机立断地出手。 秋雯雯还想说什么,然而刚一张嘴就发现,她的下巴脱臼了。 冷澜之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想起了之前审判沈逸之的时候,顾湛也是如此干脆利索地摘掉了沈逸之的下颌骨。 想到顾湛,她微微眯起了眸,对流纱道:“去请顾典司过来。” 她和那个秋雯雯,除了在虞凰节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过节。 她并不认为这点小摩擦能够让一个人像是失了智一般,明明知道她是伽罗公主,还胆大包天地跑到公主府来骂她。 在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不多时,流纱就回来了,只是身后空无一人:“公主,顾顾典司不在,奴婢请锦邢司的人代为转告了,他回来就会知道公主传召了他。” 冷澜之微微点头。 突然,一个护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难看道:“不好了公主!那个秋雯雯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冷澜之目露疑惑之色。 这三个字很好理解。 可是公主府内的守卫不说是固若金汤,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就能进进出出的。 否则,那秋雯雯也不需要从正门求见。 地牢的结构更是十分严谨,没有人从外面拿着钥匙开门的话,里面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出来。 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那护卫脸色惨白,额角冷汗涔涔,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属下无能!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属下进去送饭,却发现那间关押着秋雯雯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属下已经让人将整个地牢都搜了个底朝天,但就是找不到她!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 第三更~ 碗已摆好,唱着小曲儿等催更和好评么么哒~~~ 第117章 为什么会到原点了? 距离盛京百里之外的一条小溪旁,只见一道光芒闪过,下一瞬,娇俏的少女凭空出现。 如果冷澜之此时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少女正是那凭空消失了的秋雯雯! 秋雯雯惨白着脸靠在一块石头上,口中骂骂咧咧:“该死的冷澜之!仗着自己的身份就胡作为非!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本系统早就提醒过宿主了,这里是封建王朝,和二十一世纪不一样。 何况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你跑去惹怒元首的女儿,也是有可能会被暗杀的。 区别在于,二十一世纪的公主可能会做的隐蔽一些,让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或者是让你的死因看起来十分合理,就像意外。但这封建王朝的公主,随便找个理由都能让你血溅当场。” 秋雯雯的脸色更白了:“那……那我这不是没事吗?” 冰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缓缓道:“伽罗公主的人设是聪慧却美丽、善良、宽厚。只要人设不崩,她就不会在你第一次得罪她的时候大开杀戒,除非你第一见面就要行刺。” 秋雯雯沉默了。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抹幽魂,生长在普通的小康家庭,身边的人都宠着她、爱着她,她就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她更委屈的是,她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却突遭飞来横祸,被一辆醉驾的车撞飞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竟然就穿书了! 别人穿书都是因为熬夜通宵追小说,遇到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并且吐槽了两句。 可她! 她根本就没有看过那本名叫《首辅大人的小娇妻》的小说,是她的好闺蜜在前一天临睡前看到了一个和她同名的路人甲,并截图给了她。 秋雯雯也只是随口吐槽了一句那路人甲太惨了,一出场就死爹死妈死全家,她本人却因为爱上了杀她全家的反派大奸臣男配,而在行刺的时候手软,导致当场被砍掉了脑袋。 就这也不行? 就在她郁闷不已的时候,一个名为炮灰逆袭攻略系统的东西出现了。 系统告诉她,只要她略掉这本书的主要异性角色,刷满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她就能够回家了。 并且,系统会返还给她一具健康的身体。 她疯狂心动,并付出了行动。 只是,她穿越过来的时机不对,好好的大富大贵的人家突然之间被查抄,一夜之间从富庶之家变成了过街老鼠。 她没能享受有钱员外爷家的千金小金的多金富裕生活,直接就成了需要为父亲的性命发愁、为一日三餐煞费苦心的小可怜。 后来,她攻略了两个不重要的路人甲乙,拿着刷满好感度而得到的积分买了一些小道具,生活才开始变得好起来。 而她今日之所以跑去公主府,是因为系统给她发布了一个支线任务——救出原主的家人。 因为积分有限的原因,她权限不足,无法查看她的家人被下大狱的全部原因,只解锁了一个关键词——伽罗公主。 她又根据原主的记忆,锁定了在虞凰节上得罪过的那个蒙面女子。 于是她认定,伽罗公主是因为记恨原主在虞凰节上得罪了她,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却命令她的爪牙搞栽赃陷害那一套。 她一时气不过,就跑去了公主府,自以为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将伽罗公主骂的抬不起头,让那愚昧的封建王朝的公主认识到她的错误,最终灰溜溜地放人。 她哪能想到,这古代的贵族女子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 她只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那女人就要将她丢出去? 蛮横就算了! 竟然还出尔反尔! 说好了要把她丢出去,又临时改变主意,将她关进了地牢里。 要不是她之前攻略的那两个男人的积分还剩下了一些,她购买了逃生道具,这会儿怕是就要被悄无声息地弄死了。 系统冰冷的声音又提醒道:“宿主,本系统郑重提醒一下,你最好尽快用积分解锁本书的剧情。” 秋雯雯不耐烦了:“解锁剧情、解锁剧情!你不就是在忽悠着我多花积分么?可我的积分用在哪里不是用?干嘛非得解锁剧情啊?不过就是一群纸片人罢了。” 她就不信了,她这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拥有着这群纸片人拍马都赶不上的智慧和见识。 最重要的是,她还能购买各种系统道具,还斗不过纸片人? 再说了,她又不傻。 虽然她没有解锁这本小说的全部剧情,但通过小说封面页的简介她也能了解个大概好吧。 这本《首辅大人的小娇妻》,讲的是一个真爱外室上位的故事。 男主是平南侯府的世子沈逸之。 他年少时为了振兴日渐没落侯府,不得不对喜欢他的公主正妻虚与委蛇。 借助老婆的权势爬到了巅峰之后,那倒霉的踏脚石正室也很懂事地死了,给外室女主和两人生的孩子腾开了地方。 公主丧期结束后,男主就正式迎娶女主进门,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虽然是套了一层首辅和外室的皮,但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古早霸总王爷文么? 王爷一开始满心只有权力和皇位,为了拉拢强大的助手而娶了一个他不爱却有用的女人。 结果成婚之后遇到了真爱,只能委屈真爱暂时当个侧妃或者是无名无分地养在身边。 等王爷达成了皇权霸业的成就,就将正室一脚踢开,将心爱之人扶上位,然后再虐恋几百上千章…… 套路嘛,她都懂。 系统:“……” 不想说话了。 只要宿主解锁了前十章的剧情就会发现,剧情早已经崩了! 那个本该一心爱慕、扶持男主,然后在男主功成名就的时候懂事地死掉的正妻公主,这会儿却休掉了男主! 而且! 最重要的是! 那个公主,就是宿主刚刚得罪死的伽罗公主! 可是碍于系统规定,在宿主自己解锁了关键人物和剧情之前,它不能给提示,只能委婉地给出一个方向,让宿主自己去发现这个bug。 可…… 统心好累。 秋雯雯突然眼睛一亮:“我决定了,我要去攻略反派大奸臣顾湛!” 系统:“?” 第118章 摊上你,他们倒了八辈子霉 冷澜之亲自去了关押着秋雯雯的那个房间里查找线索。 就如那个府卫所说的一样,房间里没有任何被破坏过的痕迹,门窗都是完好的,那秋雯雯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间牢房里没有窗户,只有门上留着一面小窗口,可以通过窗口看向外面走廊里的情形。 她在检查过门上的锁之后,又让人将整个地牢都翻了过来,却一无所获。 流纱不解:“那个女人还能变成苍蝇飞走了不成?” 冷澜之的目光定格在了门锁上,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在凉亭外的一幕。 当时,两个府卫要将秋雯雯丢出去,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冷澜之当时就觉得很怪异,这会儿细细想来,那俩人就好像突然被人控制住了一样。 她摩挲着那没有任何撬动痕迹的锁:“人怎么能变成苍蝇呢?” 话一出口,她忽然想起了自己。 重生这种事情,不也是闻所未闻的吗? 可她真的重生了。 有她这个例子摆在这里,秋雯雯会变成苍蝇飞走,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她捏了捏眉心。 “公主,地牢里太阴暗了,咱们还是先上去吧。”冷澜之确实被地牢里的潮湿气息勾动了头疾,便任由流纱扶着她,一起朝着地牢外走去。 “去查一查这个秋姑娘。” “是!” 暗卫刚离开不久,管家便来报,说顾典司来了。 “去贤菊苑。” 贤菊苑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时下文人墨客都喜欢咏菊来表达自己不慕名利、悠闲淡泊的品质。 沈逸之就喜欢附庸风雅,所以冷澜之每年都会让人搜罗很多珍稀的菊花品种,希望能够讨那人的欢心。 贤菊苑的这一批菊花是今年新引进的,她原本想着,等到繁花盛开的时候,便将它们都搬到平南侯府。 看着一株株即将长出花苞的翠绿色植株,冷澜之淡淡道:“再过一个月,母后就要举办赏花会了,等会儿找人将这些花都搬进宫里。” 流纱一愣:“都搬过去吗?一株也不留?” 她隐约能猜到公主是想要见不见为净,只是她觉得没必要。 毕竟,这些菊花都是公主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留下一点自己观赏不好吗? 便是公主不喜欢菊花,可日后在府中设宴什么的,也能拿出来装点门面,毕竟都是珍贵的品种呢。 冷澜之无所谓道:“留下一些也行,再添置一些别的花,百花齐放才美。” 将所有的菊花都送走,显得好像她还放不下沈逸之一样。 但事实上,她现在对那人是真的浑不在意了。 如果非要说她对那人还有什么想法……便只有,让今生的他,为前世的她偿命。 终归能找到机会的。 毕竟,他已经没有免死金牌了,不是吗。 不多时,一袭金丝暗纹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形笔直修长,剑眉星目,五官明明算不上冷厉,凑到一起却有一种别样的残酷气质。 …… 以上,都是别人口中的顾湛的形象。 冷澜之看着那人踩着光缓缓而来,只觉得这人矜贵俊美,至于什么阴险毒辣不择手段,她倒是没感觉出来。 “参见公主。” “顾典司,请坐。” 冷澜之命人上茶。 透亮的褐色茶汤泛着涟漪,入口微苦,却回味甘甜。 品味到那苦涩的时候,顾湛好看的眉峰微微拧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坦。 冷澜之放下茶杯,回味着唇齿间回甘的香气,微微笑着眯起了眼:“顾典司觉得如何?” 顾湛满眼都是女子绝美浅笑的脸,垂眸:“武夷山大红袍母树所产出的顶级茶叶,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顾典司喜欢,等会儿带些回去吧。” 舌尖微微在唇畔内侧滑过,顾湛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入口的苦涩。 他不喜欢任何苦涩的东西,包括茶。 出口却成了:“多谢公主。” 语气里似是多了一分欣喜。 冷澜之没看到他刚才皱眉的模样,根本料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典司,竟然是个苦怕的人,还以为他会喜欢这份礼物。 武夷山大红袍的母树,一年不过产出二斤。 这二斤全部送入宫中,能分到的人屈指可数。 即便是她这里,也不过只能分到三两。 剩下的一斤多,除了父皇留下了二两,母后分到了三两,太子兄长分到了二两,剩下的一斤则是分给了后宫受宠的妃子、各个国公府和丞相等权臣。 据冷澜之所知,顾湛并没有分到。 她压根儿不会想到,顾湛没有分到不是因为自己的父皇没惦记他,而是因为他不喜欢。 她说起了正事:“顾典司可记得,我们在虞凰节上遇到的那个女子?” 顾湛执杯的手微微用力:“那女子……有什么问题吗?” 冷澜之没有绕圈子,直接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顾湛眸中一片冰凉。 看来,那个女人受到的教训还不够。 他心中杀意腾腾,面上却是不显,平静地解释道:“那女子姓秋,父亲是汇丰商行的股东。 表面上看,他是个大善人,每年冬天都会在城中施粥三日,给乞丐送冬装,因此在民间有不错的声望。 不过实际上,他暗中贿赂朝中官员,大肆侵占百姓的良田,逼迫的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但凡有想要反抗他、揭发他的,都会被他派人打死,再伪造成意外的模样。 且,他与拍花子勾结,四处掳掠良家女子和幼童进行交易,赚取不义之财。 此人罪行昭昭,理应问斩。” 冷澜之有些惊讶。 倒不是惊讶于秋雯雯的父亲的罪行,毕竟顾湛虽然心狠手辣、声名狼藉,但她却很清楚,他从来不冤枉好人。 既然他如此笃定地说出了这些罪行,那秋雯雯的父亲就必定是真的犯了罪。 她惊讶的是:“锦邢司什么时候管起民间的闲事了?” 锦邢司是个特殊的部门,拥有监察百官的权利,但不会去管民间的事情。 顾湛好看的唇微微颤动一下,须臾,微微躬身:“若公主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下官告退。”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冷澜之有一瞬间的灵光乍现。 矜贵俊美的男子,手托一方木盒,悠闲地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偶尔目光扫向那木盒,眸中都会划过一抹笑意。 若是被那些被他酷刑伺候过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定然会认为他是鬼上了身。 突然,男子脚步一顿,冷眸看向前方出现的女子,眸中划过一抹杀意:“你还敢出现?” --- 今日第二更,晚安。 第119章 登徒子 秋意渐浓。 窗外刮起了北风,梧桐树叶缓缓飘落,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被子。 冷澜之端坐在桌案前,查看着林维扬传回来的密信。 他说他在第一站进行的很顺利,等到手下的人将东西都运往天海城后,他就动身前往下一站。 这封信是刚刚到冷澜之手里的,往回推两日才是写信的时间,想必林维扬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 一片梧桐叶从树梢飘落到了窗口。 流纱让人端着火盆进来:“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奴婢刚从内务府领了今年的炭,内务府说如今时间还早,烧地龙的炭还没准备好,让咱们先用火盆凑活凑活,等过几日炭送到了,就可以生地龙了。” 冷澜之“嗯”了一声,想起一事:“那秋员外问斩了吗?” 锦邢司的办案效率很高,在查抄秋家之前就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大理寺省去了办案的流程,只需要核对证据和证词,确认无误后就可以定案。 那秋员外恶贯满盈,如今民怨沸腾,愤怒的百姓无比期盼着能够尽快将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大恶人给砍了,以告慰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百姓,以安抚被害者家属和还活着的受害者的心。 流纱嘟囔道:“说来也奇怪,京兆府前几日便做出了判决,要将那秋员外问斩,一般来说早该行刑了,但不知道为何却一直没有动静。” 冷澜之将信装回了信封里:“是挺奇怪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放弃找秋雯雯,可那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任由她的人将盛京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踪影。 她又想起了有关于秋雯雯的调查结果。 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却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而且颇有爱心,身为秋家大小姐却经常亲自出去帮忙施粥。 根据调查回来的资料显示,这姑娘从小到大所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便是那一日为了顾湛而当街挑衅冷澜之。 但即便是冲冠一怒为蓝颜,那姑娘也没有彻底失了智,在被顾湛教训了之后便认清了形势,没敢再继续挑衅。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在明知道她是公主的前提下,跑道她的面前挑衅她么? 冷澜之思来想去,也想不通秋雯雯那一日的行为逻辑。 如果说那姑娘是因为怀疑她是为了报复而故意针对秋家,跑来找她求饶,那她就不会是那种蛮横又骄傲的态度。 秋雯雯当时的神态,说不出的奇怪。 冷澜之总觉得,那姑娘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轻视和鄙夷…… 轻视一个随时能捏死她的当朝公主? 她的底气在哪? 可若说那姑娘不是来求情的,而是来讨公道的…… 冷澜之不是没有给过她说话的机会。 可,直到被扔进了地牢里,那姑娘也没有说出正事。 秋员外被下大狱的事情,还是她事后从顾湛的口中得知的。 既不来求饶,也没有据理力争,更没有实打实地报复…… 冷澜之实在想不通秋雯雯那天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将信封压在了书桌抽屉的里,冷澜之淡淡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问题出在京兆府,就去京兆府问问便知道了。” 流纱亲自去了京兆府。 不多时她就回来了,神情严肃:“公主,京兆府府尹说……说案情还有疑点,还需要进一步审理。” 这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毕竟那秋员外的罪行可是顾典司亲自审出来的,顾典司都说他罪大恶极,那人就一定该死,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疑点? 她蹙眉道:“我总觉得,府尹大人……好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一样。” 确切地说,是在忌惮着什么人。 “忌惮么……”冷澜之沉吟。 那秋员外靠着行贿的手段收买了朝中不少官员为其撑伞,东窗事发之后这些人的确很有可能为他奔走。 但此事是由顾湛亲自监办的,能够越过他插手这件事的,就只有父皇一人。 所以,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便浮出了水面。 冷澜之沉吟片刻:“去典司府。” 典司府,顾湛的府邸。 大名鼎鼎的顾典司所住的地方,没有金装玉砌,也没有奴仆成群,偌大的府邸之中,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几个下人。 尤其是丫鬟仆妇。 偌大的典司府庭院内,偶尔还能看到家丁和府卫穿行,但一个女性下人都看不到。 这是以秋雯雯的视角看到的。 她住进典司府已经半个月了,发现顾湛这个人洁身自好的厉害,府中就连条狗都是公的。 除了她以外,整个典司府都找不出半个女性。 她对这一点十分满意。 不满的是,顾湛竟然把她当成了丫鬟使唤! 不过……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甚至有点儿得意。 半个多月以前,她用身上剩下的所有的积分,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道具,名为“惑心”。 惑心,顾名思义,可以迷惑攻略对象的心。 如果对方的心性不够坚定的话,在使用了惑心的瞬间,对方就会爱上她。 不过系统劝告她最好不要对顾湛使用惑心的“爱上”功能。 因为这个“强制爱上”只对那些没有心爱之人的对象或者是心性极其不坚定的、三心二意之人起作用。 一个搞不好,会被反噬。 惑心的副作用,据说非常可怕。 不巧的是,顾湛的设定里是有心爱之人的。 那人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救赎,是他宁愿压抑、苦着自己也不敢泄露爱意的高高明月,是他甘愿俯首称臣、若对方想要他的命,他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将脖子伸过去,还要担心对方在用刀子的时候会不会伤害到她自己的人。 在《首辅大人的小娇妻》这本小说的最后,他怀疑白月光的死和当时已经权倾朝野的男主有关,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针对男主,想要置男主于死地。 不过,男主当时仁爱之名遍布天下,而顾湛因为其残暴的行事风格,吸引了仇家无数。 最后,男主和顾湛的一干仇家联合了起来,终于将他诛杀在了皇宫的正午门外。 这样一个深情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交出去的人,想要利用惑心让他直接爱上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失败。 以上,是系统的原话。 秋雯雯其实是有点不服气的。 不过是书中的设定而已,难道系统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还对抗不了书里的几个词? 不过她到底担心失败,主要是担心失败后会被顾湛杀死。 系统说了,若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死了,就会魂飞魄散。 --- 晚点大概率还有两更,大家点点催更,点点五星好评,投投票好不好呀~~~今天评分又没有变化(捂脸哭)。 第120章 从不会打人 她所兑换的另一个宝贝并不是道具,而是一种能力,名为【被读心术】。 她可以主动将自己的心里话暴露给指定的人听。 只要利用得当,她就可以利用自己穿书者的身份,以上帝视角的优势,破坏那个白月光在顾湛心中的形象,让他厌恶她。 同时,也让他看到自己的优点,从而一步步被她吸引,最后爱上她。 这段时日,她的攻略颇见成效。 虽然顾湛对她的好感度没有半点提升,依旧稳定在了“0”,却是没有再对她喊打喊杀了,还因为听到了她“无意间”泄露出的心声,暂停了对原主父亲的行刑。 想到原主的父亲的事情,她就想要穿越回半个多月前,打死那个脑筋不清醒的自己。 早知道,她就直接跑来攻略顾湛了,何必跑去那个讨厌的公主那里受气? 还浪费了她一半的积分,兑换了瞬间转移的道具才保住性命。 若是她身上还留着那些积分的话,这会儿就能够购买更多的道具,攻略起来也更容易一些。 突然,秋雯雯神色一动。 顾湛回来了! 她现在是顾湛的婢女,需要贴身伺候。 这个狗男人,明知道这具身体之前是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从来没有伺候过人,这会儿竟然让她伺候他! 她唯一欣慰的就是,这人虽然看起来面冷,实际上有点嘴硬心软,她偶尔偷个懒他也不会计较。 不过他是她的攻略目标,多多和他接触才能创造机会,才能够想办法提升他的好感值。 于是,她亲自去了库房找茶叶,想亲手为他泡茶。 不多时,秋雯雯就在库房里找到了用上好的盒子装起来的茶叶,她突然想起来,半个月前她遇到他的时候,他的手里就捧着这个盒子。 “看来,他很喜欢喝这种茶叶,竟然舍不得假手于人。” 那她就泡了他喜欢的茶叶喂给他喝,这好感值还不得蹭蹭的? “秋姑娘,不可!”管家见秋雯雯要动那些茶叶,赶忙出声阻拦:“这是典司大人的心爱之物,万万不可随意触碰。” 秋雯雯不在意到:“正是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茶叶,所以才要泡给他喝呀!” “不可呀!”管家极力阻拦。 身为典司府的管家,他比谁都清楚,自家主子根本不爱喝茶,府里的采购清单上从来都不会有茶叶这个选项。 可是那天晚上,主子竟然亲手捧着这些武夷山大红袍回来,还珍而重之地放到了库房里专门用来放珍贵的东西的地方,必定是因为这茶叶很重要。 重要到他需要将之好好保管起来。 “你这人可真奇怪。”秋雯雯不满:“我只是要给顾湛泡茶,又不是要给他下毒,你这推三阻四的,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她露出了怀疑的眼神:“我说管家,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心虚吧?” “秋姑娘,这茶叶你真的不能拿走。”管家不能直接说出自家主子的喜好,只能态度坚决地阻止。 秋雯雯怒了:“我偏要带走!” 自从她进入典司府依赖,府中的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很不对劲,好像她是那些贪慕虚荣的捞女一样。 她知道他们看不起她,她也平等地看不起他们每个人。 从前相安无事也就算了,如今这管家竟然主动找事,她才不会吃亏呢! 眼见管家要过来抢那盒子,秋雯雯冷哼一声,伸出了手想要把人给推开。 不过,典司府的人,即便只看着没什么脾气的管家,也是个练武之人,秋雯雯推了一把没能推动,反而被管家找到了机会,伸手抢夺那盒子。 秋雯雯下意识想要护住盒子,却因为错估了自己的反应能力和力气,手上没拿稳之下,盒子掉到了地上。 砰。 木盒的盖子被摔得飞离了盒子,里面的茶叶散落了一地。 管家面色大变:“完了!完了呀!” 秋雯雯两手一叉腰:“都怪你!” 突然,她看向库房门口的方向,眼睛一亮:“顾湛,你来啦!” 她提起裙角跑了出去,指着管家告状道:“人家想给你泡杯茶,可管家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死命拦着我不让我泡。 都怪他,那些茶叶都洒了!” 顾湛漫不经心地视线在扫到那熟悉的盒子和茶叶的时候,陡然覆上了寒意。 管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主子,小人只是不想让秋姑娘动这些茶叶……” 秋雯雯哼了一声:“不过是一些茶叶罢了,有什么不能动的?依我看,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发现,所以才不敢让我动那些茶叶。” 说话的同时,她开启了“被读心”技能。 【我只是想让他一回家就有好喝的茶水来暖身、解乏罢了,我有什么错?为什么管家要拦着我?】 【自从我进入典司府以来,管家每次见到我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就是看不起我,才故意跟我作对!】 【他这样对我也就罢了,毕竟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可他这样的行为,将来会给顾湛带来灾难,希望顾湛不要姑息,一定要狠狠重罚他才好啊,只有这样,管家才会长记性,才不会给顾湛带来灭顶之灾。】 顾湛淡淡看了秋雯雯一眼,命令道:“来人,把管家带下去,让他好好反省。” 秋雯雯心中一喜。 然而不等她的喜悦彻底绽放开来,就听男子冷酷的声音又说道:“把这个女人关进地牢。” 秋雯雯:“?” 眼看两个府卫走了过来,这一幕仿佛和在公主府中的那一幕重合了,她又是心慌又是愤怒:“顾湛你有病吧?!” 顾湛冷漠到:“好好教教她,如何跟本典司说话。” 若非这个女人身上藏着秘密,他还需要从她的“心声”里了解一些事情,早在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她就死了。 他进了库房,亲手捡起了那些洒落在地上的茶叶,珍而重之地将他们全部都放进了盒子里。 噗通! 秋雯雯被粗暴地推倒在了地牢潮湿的地面上,气的想要发狂。 “那个顾湛有毛病吧?不过是一些茶叶而已,也值得他发疯?” 系统幽幽道:【顾湛此人虽阴险毒辣,但情绪非常稳定,不会莫名齐名地发疯。根据这本书的设定,能让他失控的就只有跟伽罗公主有关的事情。】 秋雯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那些茶叶是伽罗公主送的?他是因为我不小心洒了那些茶叶,他就关我?” 【只有这一种解释。】 秋雯雯深深吸了口气:“看来,顾湛被设定害的不浅。”旋即,得意一笑:“幸好,我这段时间又攻略了两个府卫,足够买那件道具了……” 第121章 最合适的儿媳 她之前买的【惑心】是初级版的,对于心性坚定或者是有着深爱之人的人作用不大,强制使用【爱上】这个技能非常容易被反噬。 所以,她只使用了【惑心】的【好感】技能,让顾湛舍不得在第一时间杀掉自己,然后又及时开启了【被读心】的技能,让顾湛听到她的心声,让他知道他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他不管是出于好感也好,还是出于对自身命运的好奇,都会舍不得杀她。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只是,初级【惑心】的作用不大,顾湛直到现在还没有发自内心的对她产生好感。 她原本是想要慢慢攻略的,但今天的事情让她明白了,不彻底将伽罗公主的印记抹去,顾湛永远都没有办法真心爱上自己。 所以…… “系统,我要买高级版【惑心】。” 冷澜之让人递上了拜帖,想亲自拜访顾湛。 不过她没有等到回帖,反而等到了顾湛本人亲自到访。 虽然有些惊讶,她还是让人将顾湛请到了贤安苑。 贤安苑便是之前的贤菊苑。 贤菊苑这个名字是她当年为了讨沈逸之的欢心才特意取的,如今她已经和过去做了了结,自然不可能留着这个名字来恶心自己。 顾湛一进门就看到了那面新匾额,他眸光闪了闪,一抹亮光撕裂了阴霾。 垂眸,他掩去了眸底的情绪,微微躬身:“公主找下官,为了何事?” 冷澜之让流纱给他斟茶,见他坐下端起了茶杯,她虚敬了他一下,与他同时品味了一口香茗,这才道:“顾典司对秋员外的案情还有什么疑虑吗?” 顾湛放下茶杯的动作微微一滞。 瞥见他的动作,冷澜之越发确定了阻拦行刑的人就是他。 “顾典司做事自有考量,本宫不该多事地横加干涉,只是,本宫希望顾典司所做的任何事情的动机都是发自于本心,服从于父皇与万民,而不是——被蛊惑。” 她亲自斟满茶杯:“那位秋姑娘是个妙人儿,拥有一些匪夷所思的手段……” “下官留着秋员外的命,只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并非被人蛊惑。” 顾湛垂着眸,指尖轻轻转动着茶杯。 从来都只在事情结束后交代结果,懒得向人解释动机的他,不想让她有一丝一毫的误会。 冷澜之一愣。 她倒是不知道顾湛办事的原则,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就做出了解释。 她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你来我往地较量一番。 他如此痛快,她倒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也放下了心来。 她在命人调查秋雯雯的过往的时候,还额外查到了一些事情,不过实在不好跟顾湛讲。 那秋雯雯在秋家被查抄之后,气急攻心之下陷入了吐了血,之后便陷入了昏迷,一天后才醒过来。 然后便,性情大变。 她自小锦衣玉食,虽是商户,但因为家里有钱的原因也接触了不少贵族公子,所以她眼高于顶,觉得只有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她的身边不乏优秀又喜欢她的人,上门提亲的人也踏破了门槛,但她一个都看不上。 她唯一动了心并且疯狂示好的人,就只有顾湛一个人。 可是,她在吐血昏迷后再醒来,竟然先后对两个男子表现出了好感,那两个男子对她疯狂动心,明知道她爹是恶贯满盈的秋员外,还是想要娶她为妻。 她的前后性格和行为,差的太多了,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冷澜之怀疑那秋雯雯有一套专门针对男子、吸引男子的特殊手段,不论多心高气傲的男子,最终都会对她放下成见,爱上她。 冷澜之和顾湛非亲非故,自然不会去干涉他的感情生活。 前提是,他未来的另一半不能是个包藏祸心的女子,也不能是这种以玩弄男子的感情为手段来达成目的的卑劣女子。 若顾湛真的被那秋雯雯拿下,以他的身份和地位…… 那个后果,她承担不起。 盛国也承担不起。 只是这话,没法儿直接说出来。 她拿出了典司腰牌:“本宫这次不要锦邢司的人,只要那秋雯雯。” 顾湛看了一眼那腰牌,不忍让她纤白如玉的手太过劳累,很快道:“秋雯雯对公主大不敬,本就该罚。既然公主打算亲自出手,下官便不越俎代庖了。” 冷澜之又是一愣。 今日的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以至于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顾湛分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多谢顾典司。” 顾湛舌尖抵住牙齿,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脱口而出:“公主不必同下官客气。” 只要是你想要的,便是倾尽我所有,我都会给。 虽然顾湛说了不必同他客气,但冷澜之没有真的不客气:“这次的事情,算本宫欠顾典司一个人情。” 顾湛走后,流纱忍不住感叹:“顾典司分明是个好人啊,虽然脸看着冷了一些,心肠却是热的,性情也很稳定,哪里像是残暴狠毒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恨他,竟然造这种谣。” 冷澜之但笑不语。 从沈逸之的身上,她学会的最深刻的道理便是——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不想争论这个话题,她淡淡道:“派人去典司府,将秋雯雯带回来。” 顿了一下,补充道:“让几个有力气的婆子过去,切记,让她不要接触任何男子。” 流纱不解,但她从来不会质疑公主的决定,应了一声便去传令了。 另一头。 秋雯雯一个下午滴水未进,她又渴又饿,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好你个顾湛,为了一个纸片人竟然这么对我!你给我等着,等你彻底爱上了我,我一定会好好报今日之仇的! 我要让你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让你日后只要想到今日对我的羞辱和折磨,就恨不能撞死以谢罪!” 突然,牢房的门响了,她面色一喜。 “我就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不可能没有效果,他心里是有我的!他来放我出去了!” 与此同时,牢房的门,开了。 --- 看到有童鞋问更新的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本文每天都更新,保底两章,有时三章(比如今天)。 另外,谢谢小胖墩童鞋的能量饮料*1(本文是渠道文,但作者君也不知道都有哪些渠道,所以只能感谢一些我能看到的童鞋.另外,有些渠道没有开通打赏的功能,作者君也没办法。) 晚安。 第122章 欺负他老子 “公主,人带回来了。”流纱兴冲冲地说着,眼神里却有一丝鄙夷:“您是不知道,我们的人进地牢的时候,秋雯雯还以为是顾典司,当时她那个模样……啧。” 冷澜之有些好奇。 虽然她早已经猜到秋雯雯对付男人有一套,但还是有些不解。 这世上真有如此厉害的姑娘吗?想要谁的心,就能要走谁的心?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本事……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冷澜之就摇了摇头。 她的心很小,从前只能容纳一个人,如今却一个也容不下了。 与沈逸之成亲后的那些年,她的精气神耗损的非常严重。 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根据流纱的说法,牢房的门打开的时候,众人就看到了一张微微泛白的、我见犹怜的脸。 一般的男人,绝对受不了秋雯雯那副模样。 “幸好公主您有先见之明,没让顾典司跟着我们一起进去,否则的话,保不齐会被那副狐媚的样子迷惑住。” 流纱得意地说着,旋即冷笑一声:“您是没瞧见,那秋雯雯看到进来的是一群女人的时候,表情有多好笑!就像是……是……” 她停顿了一下,才找到了合适的形容:“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冷澜之莞尔:“走吧,本宫去会会她。” 依旧是那一日的凉亭。 天气渐冷,冷澜之披着梅红色的披风端坐在凉亭内,秋风起,微微拂动着她的墨发,却不见一丝狼狈,仿佛就连那秋风都格外偏爱她一般。 秋雯雯被押着来到了那金尊玉贵的女子的面前,满眼都是不服气:“你凭什么抓我?” 她的脖子仰的高高的,虽然已经对眼下的处境有了觉悟,但她依旧执拗地认为对方只是一个纸片人。 “你擅闯公主府,辱骂本公主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冷澜之淡淡道:“你好歹也是富商之女,见到公主不跪,就是你的规矩?” 秋雯雯倔强道:“人人生而平等,我们两个都是人,从本质上来讲没有半点区别!我凭什么跪你?” 冷澜之指尖缠绕着腰间的璎珞,一下又一下。 流纱会意,冷冷一笑:“你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之女,竟敢说跟公主平等?” 她走到秋雯雯面前,一脚踹在了对方的后膝上。 秋雯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力度之大,在她的双膝撞到地面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秋雯雯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面容也扭曲了。 她愤怒地瞪着流纱:“你这个恶毒的贱婢,你给我等着!今日之仇,我一定会报!” 又冲着冷澜之咆哮:“有你这样滥用权力、草菅人命、不把百姓的命当成命的公主,这个国家的皇帝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也难怪他将来会被害死! 我倒要看看,没有了皇帝的庇佑,你这个狗屁公主还有什么本事豪横?!到时候,你会过得连个乞丐都不如!” 冷澜之眼神一厉:“你说什么?” 秋雯雯得意地看着她:“想知道我在说什么?跪下来求我啊!” 冷澜之走出了凉亭。 秋风吹起她梅红色的披风轻舞飞扬,宛若一朵在枝头盛放的梅花。 秋雯雯眸中染上了嫉妒之色。 写这本书的作者是不是有毛病? 竟然把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设定的这么好看?身份还高贵的要命! 冷澜之微微弯下腰,葱白的指尖微微用力,秋雯雯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她,她的眸中满是审视与深思:“你不是说人人平等?既然人人平等,为何还要让别人跪你?” “她不过是一个贱婢!是你的爪牙!这样的恶毒之人,不在人人平等之列!” 她瞪着冷澜之:“我劝你最好把我放了,再让你的爪牙把我爹也放了,否则将来你为了一己之私而滥杀无辜的罪名流传出去,天下百姓肯定会骂死你。” 冷澜之轻笑了一声:“秋姑娘,你的脑子不太好,却又好像……”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一种迷之自信。” “你才脑子不好!你全家都脑子不好!”秋雯雯气的想要跳起来打人。 冷澜之眼神一凝。 她就说了吧,这姑娘肯定是脑子不好。 这都是对方第二次进入公主府了,却丝毫没有提起过为她父亲开脱求情的事情。 可她第一次来公主府,的确是为了那秋员外才来的。 冷澜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割裂感。 因为这样那样的猜疑,她反而没第一时间理会秋雯雯说的那些大不敬的话。 “虽然你自己不在意,但本宫还是要为自己正个名。”她淡淡道:“你爹之所以会被下大狱,你们秋家之所以会被抄家,是因为你爹草菅人命,致使无数百姓失去了土地和家园,流离失所。 甚至,他为了掩盖罪名,残忍地杀害了无数无辜之人。 秋家所得,皆是不义之财。 秋员外被下大狱,秋家被抄家,不过是罪有应得。 此事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本宫也是在你撒泼之后才知晓的。” “你胡说!”秋雯雯根本不信:“若不是你心胸狭隘地想要报复我,又怎么会这么巧?我前脚得罪了你,我爹后脚就被下大狱?” 冷澜之觉得有点奇怪:“你不是说满口的人人平等么?怎么得知你爹为了赚取不义之财而祸害无辜的时候,反而不提了?” 秋雯雯语塞了一瞬。 当然是因为,在她的心里,这些人都只是纸片人,而那些所谓的被祸害的无辜,也不过是书里的几个词语和数字罢了。 她为何要心疼一堆数字? 只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 同时,她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之前她和顾湛提过一次秋员外的事情,顾湛当时的反应,不能说是跟眼前这个公主一模一样吧,却也是大同小异。 她就很不爽。 这俩人不愧都是特权阶级的蛀虫! “你少狡辩了,我才不会相信呢!” 冷澜之微微摇了摇头:“你信不信,本宫不在乎,本宫只是想说出真相罢了。何况……即便这件事是本宫做的,那又如何?就算本宫是出于报复的心思而去查抄秋家,可若你爹行得正坐得端,如今就不是在牢里等着被斩首了。 他回落得今日的下场,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她一直在观察这位秋姑娘,越是观察就越觉得这人的行为逻辑很奇怪。 罢了。 行为逻辑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刚刚说的那一席话…… 流纱会意,拿着一样东西上前。 --- 十二点之前还有更新,不确定是一章还是两章 第123章 馊主意 只见那是一粒黑色的药丸。 秋雯雯瞳孔猛缩:“这是什么?” “一种毒药。”冷澜之也没有隐瞒:“每隔半个月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必须吃下临时解药才能解。若是在毒发时没有及时服下临时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秋姑娘你似乎有很高超的逃跑本领,为了不重蹈覆辙,本宫只能出此下策。” “不!我不要吃!你不能给我喂毒药!” 秋雯雯拼命摇着头。 奈何她双拳难敌四脚,很快就被两个婆子压制的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吞下了流纱递过去的毒药。 又有两个婆子上前,给秋雯雯戴上了手链和脚链。 秋雯雯看着叮当作响的锁链,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我不会放过你!” 冷澜之不理会她的叫嚣,命人将她重回压回了地牢。 她要亲自审问。 秋雯雯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她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的那个梦。 梦里,沈逸之站在皇宫外与人厮杀,终于被一人洞穿了胸口。 可是,那个人也被万箭穿心杀死了。 原本她都已经快要忘记这个梦了,但秋雯雯的话却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不知为何,她突然十分在意这个梦,想知道那个背对着她的男子是谁。 她有预感,这个答案非常重要。 地牢里,秋雯雯躺在木床之上,惨白着一张脸。 在她的身侧,两个婆子严阵以待,一人手中端着水盆,另一人则是拿着一摞纸。 贴加官,一种很特别的刑罚,在行刑的过程中不会见血,相比起其它鲜血淋淋的酷刑来说,算得上是视觉效果良好的刑罚。 但。 它比普通的刑罚更能让人感受到濒死感,也更容易在短时间内击穿人的心理防线。 “还不肯说吗?” 冷澜之淡淡问道。 她无比在意秋雯雯刚刚说的话——父皇会被害死! 虽然这个秋雯雯看起来好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但又诡异地有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本事。 冷澜之很难不怀疑这姑娘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强大又包藏祸心的势力? 终于再次吸入了新鲜空气,秋雯雯贪婪地张大着嘴巴,恨不能吸入这辈子所需要用到的所有的量,如此,不管等会儿这个诡计多端的恶毒公主再折磨她,她也不怕了。 听到冷澜之的话,她冷笑一声:“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别想从我这里套出半句话来!” 系统说了,这个伽罗公主的人设就是善良、仁慈的人,虽然她打心底里不这么觉得,但是却有诡异地将系统的判定当成了救命稻草。 她认定了,只要她咬死不说,这个伽罗公主就不会杀了她。 至于刑罚什么的…… 无所谓,反正她又系统出品的道具,根本不会感觉到疼痛。 虽然…… 受刑之后,她会感觉到实实在在的虚弱。 但她很笃定,那个公主不会杀了她,所以虚弱一些就虚弱吧,反正受刑的时候她也不会感受到痛苦。 她只需要忍。 忍到那个该死的公主失去了耐心,忍到地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就可以再次购买道具逃走了。 至于那个毒…… 系统空间里有解毒丹,只是需要花费很多积分,她在买完瞬移道具以后,短时间内是买不起解毒丹的了。 不过问题不大。 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很快就又能攻略成功两三个男子。 届时,解毒丹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个傻子公主,还以为真的能困住自己? “公主,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流纱心疼地提议道。 公主已经在这里监视行刑一晚上了,如今已经快要到子时,公主从来没有熬到这么晚过,她担心公主的身体吃不消。 冷澜之饶有兴趣地看着秋雯雯。 已经受了一晚上的刑,但是这姑娘的精神状态却很好,根本就不像是受过酷刑的人。 可,她身体上的虚弱和脸色的苍白也是实实在在的。 冷澜之注意到,在流纱出声让她休息的时候,秋雯雯的眼神明显变亮了。 她希望自己走? 莫不是,只要自己走了,她就能逃出去了? 不过她也确实是累了:“走吧。” 走出牢房,冷澜之对里面的婆子命令道:“看住她,任何时候,都不许她离开你们的视线。” 两个婆子连忙应是。 冷澜之离开了牢房,却没有离开地牢。 她有预感,如果秋雯雯不是凭空消失而背后有什么势力的,今晚可能会展开行动。 而如果她真的会凭空消失…… 今晚,她也能长长见识。 不管是出于何种考量,她今晚都不打算离开。 她要亲眼看看,这女人是不是真的会凭空消失! 秋雯雯快要郁闷死了。 系统有规定,不能在人前施展超出这个时代背景的能力,比如,瞬移。 也就是说,她可以在没人的时候施展瞬移逃走,可一旦有人监视她,她就不能够利用瞬移道具逃生。 那两个婆子就像是两尊门神一样,视线始终定格在她的身上,让她想要装作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在监视她都不行。 甚至于,就连她说想要方便,那俩人也不错开眼,竟是死死地盯着她解决生理问题…… 她人都麻了。 在那俩人的目光注视下,她终究是什么都排不出来,只能郁闷地躺在那张冰冷的床上,度过这个难熬的夜。 冷澜之也陪着熬了一夜。 不同的是,那秋雯雯后来睡着了,可她却真的通宵没睡。 天色大亮的时候,冷澜之只觉得头痛欲裂,但思绪却很清明—— 这一宿的观察,她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秋雯雯的体质非常特殊,可能她的感官非常迟钝,不但感觉不到痛苦,也感觉不到严寒。 今年的天气冷的早,这会儿虽然还没到深秋,可夜里已经很冷了。 她便是有厚重的披风,也能感觉到寒意。 可秋雯雯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一样,睡得十分香甜。 为何她确定秋雯雯是睡过去了而不是晕过去了…… 因为这姑娘的睡相令人不敢恭维,一宿翻了几十次身。 二是…… 第124章 成真 二是,秋雯雯的逃跑本领是有限制的。 不论她是真的背后有人也好,还是能够凭空消失也罢,只要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暴露在视线之中,她就无法施展她的本领。 除非,负责监视她的人,就是帮她逃走的人。 搞清楚了这一点,她就松了口气。 不过,头也更疼了。 她不用照镜子也能料想得到,自己的脸色此时有多苍白。 一旁的流纱,已经心疼地连连催促:“公主,审讯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就好,您金枝玉叶,怎么能为了一个罪人之女伤害自己?” 那个贱民也配? 也值得? 冷澜之确实撑不住了,起身时叮嘱道:“切记,牢房里不许离人,任何时候,都必须要有两个人呆在里面。负责监视的人的视线,必须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上。” “是。” 冷澜之回了鎏云苑不久,管家突然来报,说顾典司求见。 “顾典司?”冷澜之蹙眉。 莫不是,这人已经对秋雯雯动心了? “让他去贤安苑吧。” 强忍着头上丝丝缕缕的痛意,冷澜之也动身去了贤安苑。 顾湛矜贵俊美的面容在看到那张苍白的美丽面庞的瞬间微微一变:“公主不舒服?” “无妨,旧疾罢了。” 顾湛蹙眉。 她的头疾,又犯了? 是了。 已经过了一个月多了,想必那香囊的香气消散的差不多了。 其实他已经让命人研究她的头疾了,也颇见成效。 只是一来,他不好直接说出他知道她的隐疾的事情,二来,自从休夫后,她再也没有传过御医,他猜测着她的头疾应该是痊愈了,便没有再动心思将新研制出的香囊送过来。 没想到…… “顾典司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湛见她不欲多谈身体的病痛,微微敛眸:“下官是有一件事想要禀报。” 他依旧是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那秋雯雯的身上似是有些诡异之处,请公主务必小心。” 冷澜之眸中光芒一闪:“顾典司所说的诡异之处是指……” 她还以为顾湛是来要人的,没想到她竟是来提醒她的。 诡异之处么…… 那秋雯雯身上的诡异之处,确实很多。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湛,目光里不自觉地带了一分审视。 顾湛似是在她的目光中绷直了身体,不自在道:“公主为何如此看着下官?” 冷澜之轻笑一声:“那秋雯雯的男人缘似乎很好,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先后有四五个男子爱上了她,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她看着顾湛的眼神越发奇特:“本宫只是好奇,顾典司为何没有沦陷?” 顾湛眼帘微掀,只见绝美的女子巧笑倩兮,明亮的眼睛里笑意盈盈,是单纯的好奇?还是试探?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笑颜如花,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在他的心上纵情绽放。 “因为——” 顾湛再次垂眸,心中旖念丛生,却不敢诉之于口。 “下官一心为盛国,为圣上,无心儿女情长。且,那秋雯雯确有古怪,下官担心她的存在,会为盛国带来祸患。” 原本听说他一心为国、无心儿女情长,冷澜之还存了几分想要调笑的心思。 然而听到他说的后半句,冷澜之便收敛了笑容:“顾典司这是何意?那秋雯雯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女子罢了,怎么能为盛国带来祸患?” 难道秋雯雯也对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顾湛对她,从来不会隐瞒。 只要她想要知道,只要她发问。 “禀公主……” 随着顾湛娓娓道来,冷澜之才知道,原来在他将秋雯雯带回典司府以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最主要的是…… 顾湛能够听到秋雯雯的心声! 那秋雯雯的心声表明了,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这一点,顾湛早已经验证过了。 这也是他会将秋雯雯留在身边的原因。 他想要挖掘出她想知道的所有的事情。 冷澜之愣住了:“如此说来,倒是本宫误会顾典司了。” 顾湛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他无惧任何人的恶言相向,唯独不想她误解。 “下官今日来,是想请公主通融,下官要亲自审问这个女人。” 冷澜之蹙眉:“不行。” 顾湛讶然抬眸。 冷澜之诚实道:“她对付男子很有一套,本宫不是怀疑顾典司的心性,只是本宫不敢去赌。” 她……担心他会爱上别的女人? 顾湛的心跳失了控。 “毕竟顾典司手握重权,是我盛国最锋利的一把尖刀,所指之处,所向披靡。若这把尖刀落入了心术不正的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望顾典司海涵。” 顾湛失控的心平复了下来,唇畔的弧度却没有压下去。 她夸他所向披靡。 他突然就觉得,那些肮脏的、阴暗的、不堪的、令人作呕的过去,似乎算不上什么了。 因为如果没有那些曾经令他窒息和痛恨的经历,也没有今日的他。 他之中保持着恭敬行礼的姿势:“公主放心,下官不会亲自接触她。锦邢司中不止有男锦邢卫,也有女锦邢卫,而女锦邢卫们的本事,并不比男锦邢卫差。” 冷澜之轻轻抿了口茶水。 须臾,道:“好。” 论起审讯的本事,她确实不如顾湛,她手下的人也不如锦邢卫。 事实上,如果她早知道顾湛对秋雯雯没有兴趣,甚至将人养在身边也只是为了挖掘秘密,她都不会多此一举地把人要过来。 地牢里。 秋雯雯美美睡了一觉之后发现,她竟然感冒了,忍不住吐槽:“不是说已经屏蔽五感了吗?我怎么这么难受?” 系统无语:【本系统只能屏蔽五感,但不能屏蔽外界的伤害,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将伤害带来的后遗症消除。宿主昨天先是受了大半天的刑,又在寒夜里没有任何保暖措施地睡了一宿,这会儿会发烧也是正常的。】 秋雯雯无语:“你这系统怎么这么没用啊?幸好我还有积分,能买药。” 然而打开积分商城她才发现,她的积分大部分都被用来购买屏蔽五感的道具了,这会儿剩下的,只堪堪够用来买高级版【惑心】。 如果拿来买了药,就不能买【惑心】了。 不买【惑心】,她就无法攻略顾湛。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牢房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婆子在外面道:“公主有令,将人交给锦邢司的诸位大人。” 秋雯雯面色一喜。 锦邢司?! 顾湛来了? 来救她了!? --- 今天应该还有两更,又是摆碗求票,求催更,求五星好评的一天~ 第125章 靠山 只要顾湛出现,她就立马使用高级版【惑心】。 虽然使用道具所获得的好感度不算在攻略进度里,却能保住她的一条命。 留着这条命,又有了顾湛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奸臣的“爱”,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个人能为了心爱的人去死,那她不让他去死,只让他帮她打人……应该不算过分吧? 哼! 到了那个时候,她第一个打的就是那个伽罗公主! 房门一开,秋雯雯就傻眼了。 只见进来的人的确是穿着锦邢司的衣服,但却不是顾湛,而是两个女锦邢司。 女锦邢司?! 秋雯雯失声喊道:“顾湛呢?” 阿香两步就蹿到了秋雯雯面前,直接一记耳光下去:“大胆!竟敢直呼典司大人的名讳!” 秋雯雯本就因为感冒而头昏眼花的,阿香的一巴掌力气又极大,秋雯雯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险些被打傻。 反应过来后,她怒了:“我直呼他的名字又怎么了?我当着他也是这么叫的!”她愤怒地瞪着阿香:“你竟然敢打我!我要告诉顾湛!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阿香冷笑:“你算什么东西?典司大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你以为你是公主么?” 阿兰蹙眉:“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早些完成任务才是正事。” “什么任务?”秋雯雯的心中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 贤安苑的客房内,熏香袅袅。 还未燃起地龙的客房稍微有些冷,冷澜之便是在屋内也没有摘下披风。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手脚冰凉。 只是,身为公主,她不能失态,便假装无事地坐着,偶尔品品茶,让温热的茶水驱走体内的寒意。 顾湛最擅长察言观色,察觉出她可能很冷,却又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说,他便站起了身来:“审查可能还有一会儿才结束,下官先回去办点事,结束后公主让阿兰她们直接回锦邢司就可以。” 冷澜之求之不得,起身的动作却优雅又高贵:“流纱,送顾典司。” 顾湛走后,冷澜之蹙眉去了书房。 记忆里,前世的盛京确实也经历过一场严寒,只是,有这么冷吗? 那时的她,脑子里只有沈逸之,对别的倒是不太关注。 可再怎么不关注,若是京中遭了灾,她也是会有印象。 然而,并没有。 她印象中的那场严冬虽然比往年更冷,却也没有到刚刚入秋就冷的让人想要生地龙的程度。 也正是因为她一直十分笃定在这一点,所以之前并没有自主地准备炭火,而是等着内务府送来公主府的份额。 如今看来…… 她捏了捏眉心,强打起精神对一旁的婢女道:“把管家叫过来。” 不多时,管家便来了。 冷澜之道:“你让人多带些银子,去收购炭火回来,越多越好。” 顿了一下补充道:“另外派出去一队人,去南方收棉花和布匹……布不需要太好,普通的麻就行。” 管家不解:“公主,我们这是要开成衣铺子吗?” 冷澜之摇了摇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年的天气很反常,这些东西都是收来以防万一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落了样东西:“对了,还有粮食和盐。” 她思考了一下,重新做出了布置:“粮食和盐暂时不着急,可以晚一些运回来,棉花和麻要尽快送回来。” 如果天气持续转冷的话,那用不了多久,城中就会出现大批被冻死的乞丐。 当然,如果过几天天气就回暖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那些收购回来的东西,她可以转手再卖出去,不见得一定要赚钱,只要保证不亏就行。 当然,这些事情由她来做并不合适,她得去太子府一趟,跟太子兄长打好招呼。 万一将来这些部署真的派上用场了,她可以将这些功绩都送给太子兄长,帮他收获民心。 省的某些人总是动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正打算动身去太子府,却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公主!锦邢卫带着那个秋雯雯越狱了!” “什么?!”冷澜之愕然。 怎么可能? 每一个锦邢卫都是经受过严格的挑选和残酷训练的,他们不但本领高强,还极其衷心。 尤其是,阿兰和阿香都是跟过她一段时间的,她十分确定,这两个姑娘都对顾湛忠心耿耿,不可能做背叛顾湛、背叛锦邢司的事情。 难道她看走眼了? “怎么回事?” 那婆子茫然摇头:“奴婢也不知!奴婢刚刚肚子痛,去了一趟茅房,等回到地牢就发现地牢里的人都晕倒了,那个秋雯雯和那个很喜欢笑的锦邢卫小姑娘不见了。” 冷澜之越发迷惑:“阿香?” 阿香帮秋雯雯逃走!? 这莫非是顾湛的策略? “去,请顾典司。” 顾湛来的比冷澜之想象的要快。 而就在顾湛到达前不久,阿兰也醒了。 看得出来,这姑娘的情绪十分低落。 冷澜之没有越俎代庖,准备等顾湛来了再问。 顾湛到达后,阿兰果断地跪了下去:“典司大人,属下有罪!请典司大人责罚!” 矜贵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眸中染上了阴霾:“这话你不该对本典司说。” 阿兰立马对着冷澜之磕头:“请公主责罚!” 冷澜之叹了口气:“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她还是无法相信,阿香竟然会背叛顾湛,会冒着得罪自己这个公主的风险帮助那秋雯雯逃走。 阿兰沉默了一下,才娓娓道来。 “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时,阿兰和阿香已经通过一些手段,从秋雯雯的口中得到了她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整个逼问的过程十分不顺利,秋雯雯总是迷之自信地认为顾湛迟早会爱上她,会为了她而惩罚所有伤害过她的人,说出的话可笑又气人。 阿香一个没忍住,就讽刺道:“别做梦了!典司大人这辈子只爱一个人,便是高高在上、如同姣姣明月一般的伽罗公主!你这种没有自知之明又蠢得要死的家伙,这辈子是别想了!” 阿兰回忆道:“秋雯雯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反应非常奇怪,之后……” --- 临时变故,小神兽高烧不退,总算哄着他才赶出来第二更。 今天就这样吧,晚安 第126章 发灾难财 之后,秋雯雯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突然晕死了过去。 阿兰便走到了牢房的门口,命外面的人端来冷水打算把人泼醒。 可是,等她回来的时候,秋雯雯已经醒了,却是在装晕。 阿兰身为优秀的锦邢卫,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一个人是真晕还是假晕,而送水的人也很快进来了,她就直接用冷水把人给泼“醒了”。 秋雯雯醒来之后,充满仇视地瞪了她一眼,说了句“你会后悔的”。 阿兰当时没放在心上,可没等她做出反应,后颈就被人袭击,她便晕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见到了公主府的下人,还是那个下人告诉她阿香带着秋雯雯逃了。 阿兰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相信阿香会背叛典司大人,背叛锦邢司。 更不相信阿香会为了那劳什子的秋雯雯伤害她! 可不管她信不信,事实似乎都在眼前了。 冷澜之道:“顾典司,审讯和断案是你们锦邢司的拿手本事,此事你怎么看?” 顾湛躬身拱手:“请公主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定会给公主一个交代。” 他的心中怒火滔天。 难得有机会可以靠近她,手下的人却把事情搞砸了! 这不但是砸了锦邢司的招牌! 更是把他的面子摘下来,当着她的面踩! 冷澜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虽然本宫只是外人,无权干涉锦邢司的事情,但在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希望顾典司不要把阿兰和阿香当成犯人看待,本宫相信她们是衷心的,不会背叛顾典司,不会背叛锦邢司。” 阿兰挺直的脊背猛然一颤。 顾湛凝眉看了她一眼。 “公主放心。” 顾湛亲自去了公主府的地牢。 在仔细检查过每一方土地后,他的眉毛微微拧起:“所有人都是被一招打晕的,手法干脆利落,毫不拖沓。” 他沿着痕迹一路追到了地牢外,可惜公主府的地面是汉白玉所铺就而成的,除非脚下有特别明显的痕迹,否则很难留下线索。 而且,阿香是最优秀锦邢卫之一,对于追踪和反追踪很有一套本领,把能看到的痕迹几乎都抹去了。 顾湛被气笑了:“不愧是本典司亲自教出来的优秀成员,反追踪的本领运用的不错。” 阿兰的脸色一片惨白。 她之前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一切都是指误会,是有人在诬陷阿香,可如今看来,人真的是阿香救走的。 她背叛了锦邢司!背叛了典司大人! 也背叛了她们多年的姐妹情! 冷澜之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已经自我平复了心情,顺便将前因后果复盘清楚了。 她眸中划过了深思之色:“看来这位秋姑娘不但是对付男人有一套,对付女人也有一套。” 顾湛也是这么想的。 他唯一不懂的就是,这不过是阿香和秋雯雯第二次见面,而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香明显表现出了对那秋雯雯的不喜,甚至阿兰也佐证了,在逼问那秋雯雯的时候,阿香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对秋雯雯手软,根本就看不出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 秋雯雯便是勾引人的本事再高超,连女人都会轻易沦陷,也得有时间勾引才行吧? 原谅向来细微缜密、逻辑性极强的顾典司此时陷入了思维的僵局。 虽然分析、研究感情也在他的逻辑思索的范围内,但哪怕是恶俗的一见钟情亦或者是欢喜冤家,也得有情之所起的原由。 他找不到任何原由。 冷澜之看着顾湛冷漠矜贵的俊美脸庞上那双略有些迷茫的双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本宫上次就说过,那秋雯雯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这次将她带回来,本宫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看来本宫之前没有猜错,她确实有一些神鬼莫测的本领,又或者……她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 冷澜之点点头:“上次她逃走之后,本宫便亲自将整个地牢查看了一遍,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当时本宫就猜测着,她是不是如同精怪一般,变幻着外形逃走了。 或者,她如同精怪话本之中拥有隐身能力的精怪一样,隐身在了我们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顾湛倒是不觉得这种猜测有多离谱,毕竟他能够听到那秋雯雯的心声,本身就已经够离谱了。 冷澜之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能再三叮嘱:“顾典司可以当本宫是在信口雌黄,但本宫希望,顾典司日后务必小心一些,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跟那秋雯雯见面—— 不论她有任何理由。” “好。” 阿兰他们其实已经从秋雯雯的口中得到了不少东西—— 比如,她是怎么知道公主的身份的? 是如何知道顾典司的身份的? 建良帝将来会被害死是怎么回事? 建良帝死后,谁登了基? 太子又是怎么被搞下台的? 最最重要的是—— 秋雯雯总说的“书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阿兰和阿香的巧妙逼问加刑讯威胁之下,秋雯雯负隅顽抗了一会儿就举手投降了。 她说,所谓的九州大陆、盛国,全都是一本书里的设定,而他们这些人,也全都是书里的人物。 这本书,是围绕着一个名叫沈逸之的落魄侯府世子展开的,这位沈世子风光霁月、容貌无双,凭借过人的心智和公主老婆的扶持,一步步攀上了高位。 至于建良帝和太子什么的,秋雯雯说她其实并没有深入研究这本书,只是听自己的朋友提了一下,知道在故事的后半段,建良帝被自己的一个儿子害死了。 至于太子,则是早在建良帝死前就被人陷害,被废掉了太子的身份、贬为庶人。 至于更多的…… 因为秋雯雯也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了个只言片语,她本人没有看这本书的原因,细节方面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沈世子最后熬死了新皇,扶持着新皇的傀儡儿子上了位,他本人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至于顾典司—— 他作为书中的最大反派,在故事的后半段死了。 死于万箭穿心。 冷澜之看着用于记录证词的纸伤的最后四个字,眸光顿住。 死于…… 万箭穿心? 第127章 权没了,钱也没了 这些证词,从第一句开始,就离谱到让人怀疑这是书写之人在胡编乱造的程度。 这个真实的世界,竟然只是一本书? 她们这些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竟然只是某人笔下的寥寥几笔? 冷澜之无法相信。 自己儿时的快乐时光,成亲后压抑愤懑的那几年,前世悲惨又痛苦的死局,竟然只是别人笔下的设定? 那她的重生算什么? 她重生后所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可她无法去怀疑。 万箭穿心…… 她想起了那个血腥诡异的梦。 梦中,身形伟岸的男子身后飞舞着万千箭矢。 与这荒诞的证词,完全吻合。 如果她们所生活的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如果秋雯雯的证词也都是真的,那么他梦中那个人,应该就是顾湛。 顾湛的确是战死了。 可是,她为何会梦到顾湛? 或许是重生了一次的原因,也或许是冷澜之早已经接受了秋雯雯各种稀奇古怪的设定,是以,虽然她对所谓的“小说”的事情还有所疑惑,却又奇迹般地相信了百分之七八十。 至于那没有相信的部分,不过是情感上的不肯接受罢了。 她又追问了一遍关于父皇和太子兄长的事情,可得到的结果与证词上的一样,那秋雯雯也不知道太多的细节。 冷澜之又想起了梦中的顾湛,忍不住问道:“既然秋雯雯说顾典司是这本书的最大反派,那势必会有很多细节的描写吧?尤其是那最后一战,既然是沈逸之的辉煌人生中的最重要一战,也不可能一笔带过。 本宫想不通,像顾典司这样大智近妖的人物,怎么会败在沈逸之的手中?” 对于沈逸之是自己所在的小说里的男主角这件事,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可结合她前世的经历,冷澜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沈逸之的确是凭借“一己之力”将平南侯府发扬光大了,侯府成了国公府,平南侯成了平南公,他自己也成了丞相。 但这个“一己之力”里掺了多少水分,冷澜之比沈逸之本人要清楚的多。 相比之下,顾湛是真的凭借个人的能力一步步爬到如今的高度的。 几年之后,顾湛的心计和城府定然比现在要厉害得多。 沈逸之能赢过顾湛? 匪夷所思。 顾湛飞快抬眸看那雍容绝美的女子一眼。 大智近妖? 在她心中,他如此优秀。 他努力压下了嘴角,看向阿兰。 阿兰有一瞬间的迟疑。 她是想给自家典司大人留一条底裤的,但典司大人此时的压迫感太重,她实在撑不住,只能垂下头道:“秋雯雯说,沈逸之是用典司大人心爱之人的死的线索作为诱饵,引典司大人入陷阱……” 一句话,两人同时侧目。 冷澜之疑惑的是,顾湛是为了心爱之人,那为何她会梦到他身死的场景? 顾湛侧目的是,他心爱之人死了…… 有了这一记落雷在心间炸响,阿兰险些将他的老底掀出来的事情,他反倒是不那么在意了。 阿兰说完,便降低了存在感。 一室静默。 忽然,顾湛拱手告辞:“公主放心,此事是下官失职,下官一定会尽快将人抓到,这一次,绝对不会再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 冷澜之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锦鲤玉佩,须臾,缓缓道:“不必将人带回来了,找到人以后,就地处理了吧。” 秋雯雯策反锦邢卫已是重罪,而且她还拥有随时可以策反任何人的能力…… 这个能力太可怕了。 顾湛应下,转身离去。 公主竟然死了? 胡说八道! 金尊玉贵的公主,被帝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那么鲜活的公主,怎么可能会死?! “来人,排查公主身边的所有人!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不许放过!” 他掌控锦邢司,百官自他面前就如同没有穿衣服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手握权柄,便是皇帝都要忌惮他三分。 若是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他要这通天权柄有何用? 至于所谓的死局,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自古站在权力顶峰的人,哪一个的脑袋不是被各方人惦记的? 只不过有人技高一筹,可以保住项上人头,有人技不如人,成了他人的垫脚石罢了。 就像他的师傅,上一代典司…… 不就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死亡,是每一个锦邢卫的归宿。 他不在乎自己死不死,却决不允许有人伤害她! 顾湛走后,冷澜之看着窗外的落叶,思绪万千。 流纱端着热汤进来,心疼极了:“公主,您还是先休息吧,天一时半会儿也塌不下来,还是等睡醒了再说。” 冷澜之轻笑一声:“说的真对,天确实一时半会儿塌不下来。”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的话,那么在沈逸之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前,这个世界至少还是可以正常运转的;而在她被毒疯之前,太子兄长也暂时不会出事,父皇也暂时没有危险。 突然,冷澜之的笑容僵住了。 秋雯雯那些证词,和她前世的许多记忆都对的上。 比如,沈逸之确实一点点掌控了权柄; 比如,她确实在他掌握了权力之后死了; 比如,太子兄长确实被废了。 可! 秋雯雯所知道的历史走向,都是建立在她没有休掉沈逸之的基础上! 如今她已经休掉了沈逸之,秋雯雯所知道的事情,还会发生吗? 她怎么可能会让这一切发生?! 就拿她自己来说,她绝对不可能再扶持沈逸之上位,更不会给他将自己毒疯和害死自己的机会。 她又想到了今年这不同寻常的严寒。 莫非,因为她改变了剧情走向,所以老天才会降下天灾来警示她? 冷澜之忧心忡忡。 *** 阿香的心情糟糕透了。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心里极其厌恶秋雯雯,可不知道为何,阿兰转了个身去端冷水的功夫,她就莫名其妙爱上了这个女人。 没错! 爱上! 看不到秋雯雯的脸的时候,她的心中总有一道声音在提醒她,她很爱很爱那个女人,爱到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甚至是去死! --- 保定的小伙伴们你们还好吗?这几天暴雨,下的人害怕。 希望大家都平安。 今日二更,晚安。 第128章 这时候知道公主的好了? 可,每次看到秋雯雯那张脸,她都能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厌恶,却……无法开口说出任何拒绝她的话。 就像在公主府的地牢里,当秋雯雯趁着阿兰转身去端冷水而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求她带她走,阿香虽然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 可下一秒,还是忍不住遵循对方的意愿,先是将陪伴了自己十几年、情同姐妹的阿兰给砍晕了,然后又利用熟人的身份迷惑公主府的人,趁着对方没有防备全部敲昏。 直到成功带着秋雯雯离开公主府,直到暂时远离了危险,阿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你对我做了什么?!” 怒瞪着秋雯雯,阿香恨不能直接砍死她! 可,她只是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心就痛的不行,就像有一只大手将她的心狠狠抓住并用力揉成了一团一样,她险些痛的窒息。 秋雯雯得意一笑:“你这个纸片人,是不会理解的。” 旋即脸一沉,一巴掌甩在了阿香的脸上:“贱人!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在地牢里的时候,她其实是命令阿香把地牢里所有人都杀了,尤其是那个折磨过她的阿兰! 但,阿香宁愿顶着被心痛死的危险,也不肯动手。 要不是她还需要倚仗阿香逃出去,要不是担心马上给公主府的人其他发现,秋雯雯是真想跟她耗耗看,看这个纸片人的心性究竟有多坚定! 阿香大怒,心头升腾起了杀意。 下一秒,她的心口就又是一痛。 不仅仅是胸口,她整个灵魂都好像被撕裂了一样,巨大的痛楚袭来,曾经被受过无数次伤也不曾喊过疼的坚韧姑娘,这会儿却是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秋雯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高级版【惑心】的强制功效,她冷冷一笑:“白痴!不过是一个纸片人而已,还想反抗系统出品的道具。” 系统凉凉道:【建议宿主不要说风凉话了,还是尽快兑换原著内容。】 秋雯雯笑容一僵,这一次她倒是没有再反对。 刚才在牢房里,她受到了一个不小的刺激。 那个讨人厌的伽罗公主,竟然就是顾湛的心上人?! 可是系统分明说过,她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顾湛的心上人还在平南侯府的后宅里孝敬公婆,给外室养儿子呢。 她终于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只是…… “我现在没有积分了。” 高级版【惑心】花掉了她所有的积分,现在她一分都没有,想要开启剧情就只能再去攻略别的男人。 *** “公主,您可真美,普天之下没有哪个男子会不为您动心吧?” 流纱站在硕大的穿衣镜前,目光里满是惊叹。 冷澜之穿着一袭红色鎏金长裙,精致的腰带勾勒着她的不盈一握的腰身,她一个女子看着都忍不住想要掐一把。 一头墨发在头顶盘成了美丽的发髻,纯金打制的飞凤步摇随着冷澜之的举手投足微微颤动,梦幻的金光光彩夺目,却不及佩戴之人半分。 再美的装饰品,都只是点缀。 因为真正美的,是那个金尊玉贵的人儿。 流纱的目光中满是痴迷。 冷澜之想着秋雯雯的事情,闻言回过神来,无奈浅笑:“我要那么多心干什么?” 流纱哼哼一声:“也是,这世上,没几个人能配得上您。” 旋即又有些伤感:“不过啊,奴婢还是希望,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可以陪伴您的。” 公主这么美,这么好,值得天下最优秀的男儿用真心对待她。 可,公主命太苦了,竟然遇到了驸马那样的渣男。 “本宫就不能只美给自己看?”冷澜之觉得有些好笑:“至于知冷热的人……” 她捏了捏流纱有些肉肉的脸:“这世间,谁能比你更懂我?谁能比你更知我冷热?” 流纱小脸一红:“公主!您明知道奴婢说的是什么!惯会打趣我!” 冷澜之挑选了一对璎珞耳坠:“今日戴它们吧。” 今日是母后举办赏花会的日子,如今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宫中网罗了天下间所有名贵的菊花品种。 冷澜之之前让人送进宫的那些,也被摆在了显眼的位置。 有资格受邀参加赏花会的,都是盛国的世家名流和权臣的家属,身份稍微差一点,都收不到请柬。 往年的时候,平南侯府也是够格拿到请柬的。 可今年…… 赵氏从外面回来,气呼呼地对下人道:“去,给我把那个贱蹄子叫来!” 下人领命,不多时就到了腾云苑。 自打俞婉儿进了平南侯府,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腾云苑里,和沈逸之住在一起。 对此,赵氏相当不满,没少敲打。 而每次俞婉儿从赵氏这里受了委屈,都会立马命人将她的东西搬出腾云苑。 等沈逸之回来一看,发现人不见了,就会知道是他娘又在欺负他的心上人,便会主动替她讨公道。 她什么都不用说,沈逸之就为她摆平了来自赵氏给与的风雨。 屡试不爽。 这一次,俞婉儿还以为又是像之前一样的小打小闹,她没放在心上。 甚至,她在心里还有些瞧不起赵氏。 这也就是平南侯足够拎得清,从来不往家里领乱七八糟的女人,否则就凭赵氏这个烂脾气和蠢到要死的脑子,不知道被那些想要上位的女人害死多少次了。 如今侯府之中只有自己这个侧妃一个少夫人,传宗接代可都指望这自己呢,赵氏这么为难自己,图什么? 说实话,自从住进平南侯府之后,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有沈逸之的宠爱,除了偶尔会被赵氏刁难以外,她其它的时间都过得很好。 丈夫儿子都在身边,荣华富贵也有了,下人们也都敬着她。 谁说给人当外室就不能落得好结果? 她这不是就过得很好? 至于婆婆的刁难什么的,哪个儿媳不是这么过来的。 赵氏总有老的时候,而她……也有熬成婆的时候。 俞婉儿不以为意地来到了新月苑,像从前一样委委屈屈道:“娘,您传唤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把姿态方放的极低。 这是她这些时日积累出来的经验。 新月苑里有沈逸之的人,这些人会把他和赵氏之间的冲突原原本本的告诉沈逸之。 这是沈逸之对她的保护。 之前赵氏每次把她叫过来,都会变着法儿地体罚她,这些事情被沈逸之的眼线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他自然是每次都站在她的这一边。 赵氏被儿子怼了几次之后,终于学聪明了,不敢再直接动手,只是尖酸刻薄地骂几句。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一个茶杯突然飞了过来。 俞婉儿没有防备之下,直接被茶杯砸到了额头。 鲜血,瞬间糊住了她的眼睛。 --- 等会儿还有两更,(大概率是两更) 第129章 你怎么又在折磨下人 “娘?您干什么?” 俞婉儿抬眸的瞬间,眸子里泄露了一丝狠意,但很快就被她压下。 她捂着潺潺流血的伤口,趔趄着跌坐在了地上,抬眸可怜楚楚地看着赵氏。 这个老虔婆疯了吗?! 就不怕相公找她找麻烦?! “我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干什么!?”赵氏肥胖的脸上横肉一抖一抖的:“都怪你这个贱人!我平南侯府怎么就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你这么个扫把星! 我的脸!丢尽了啊!呜呜呜……” 俞婉儿惊呆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她的专利吗? 怎么这老虔婆学上了? 当家主母被儿媳给气哭了,这事儿可非同小可,当即便有下人去找沈逸之。 彼时,沈逸之正在外面应酬。 他被绝了入朝为官的可能,如今就只有经商这一条路可走。 他自认为自己才华横溢、能力出众,经商自然也不在话下。 今年的气温降得十分诡异,他猜测着今年冬天定然会比往年冷很多,需要的冬衣也会比往常年多。 如果天气再糟糕一些,甚至可能会出现暴雪,届时城中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冬衣了,米面粮油都会稀缺,并且会迎来一大波涨价。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做生意,自然就要做一波大的。 而这,就是他的契机! 只要运作得当,光是这一个冬天,他就能赚个盆满播映。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四处奔走,准备店铺,寻找货源,只等着今年的天灾来临,便能够靠着差价大赚一波。 最近他找到了一个商队,想要雇佣商队帮他从外面运粮食进京,今日终于约到了老板,要和那老板商量要雇佣商队的事情。 正谈到紧要关头,下人突然来报,说府里出事了。 沈逸之原本不想理会,想要将人赶出去。 最近侯府里能出的事,无非就是他娘又在刁难他的侧妃了。 换做平时,他倒是不介意回去调节一下。 但今日是什么场合? 他即将要谈成大生意的场合! 他以前还觉得俞婉儿懂事,今日却忍不住迁怒—— 明知道他出来谈正经生意,她就不能不惹娘生气吗? 就不能想办法先把娘稳住,等他回去再说? 那杜老板见侯府的下人神色很不好看,建议道:“贵府上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沈世子不如先回去?小人还要在京中呆一段时间,日后再商议正事也不迟。” 杜老板都这么说了,加上那下人的脸色实在不好看,沈逸之便只能先回去。 然后就,惊呆了。 他回到平南侯府的时候,俞婉儿的头已经被包扎好了,脸色却还是很苍白。 沈临安站在床头,已经哭成了泪人。 “怎么回事?” 俞婉儿用帕子擦拭着眼泪,委屈巴巴却又故作坚强道:“没……没事,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才变成这样的,相公你不要担心。” 沈临安大声道:“才不是!” 他气呼呼到:“是奶奶砸了娘!奶奶用茶杯把娘的头砸破了!” 若换做平时,沈逸之肯定会心疼的不行,过去抱着俞婉儿安慰了。 但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就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了一丝厌烦。 自从俞婉儿进府以后,三天两头跟他娘产生冲突。 如今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赚大钱,利用赚到的钱来走动关系,发展势力,给自己的下一代铺路。 他忙的要死,府里的两个女人却天天因为鸡毛蒜皮都小事来烦他,他胸腔之中突然蹿出了一股邪火。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冲破了内心的禁锢,钻进了他的脑子里——还是公主好。 公主从来不会给他找事。 尽管这些年公主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实际利益,可有公主坐镇,府中至少是太平的。 即便是他娘偶尔给公主一些气受,公主也从来不会让人闹到他的眼前。 公主……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你先好好养伤,我去问问娘为何要动手?” 俞婉儿想要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沈逸之就转身出了门。 “相公!” 俞婉儿有点心慌。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都受伤了,她的反应竟然这么冷漠。 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眸中光芒一闪,她掀开了被子,悄悄跟在沈逸之的身后去了新月苑。 刚才那个老虔婆光顾着发疯,却没有说发疯的原因。 她光想着利用这次受伤来卖惨博同情了,一时忘记了去追问此事。 新月苑里,母子对话的声音传了出来。 只听赵氏气急败坏道:“逸之,你这次可不能再偏心那个女人了!你不知道,咱们平南侯府的脸,被她丢成什么样子了!” 原来,她今日去参加兵部侍郎府的小公子的满月宴,无意间得知皇后娘娘今年又举办上赏花宴了。 每一年的赏花宴,她都是座上宾,虽说达不到与皇后平起平坐的地步吧,却也是人人争相讨好的存在。 可是今年,皇后竟然连请柬都没有给她发! 其实她心里对皇后不给她发请柬的原因也所感悟,毕竟她儿子对不起皇后的女儿,皇后没直接让人把他们一家砍了,还要多谢她公公为皇帝献出了半条命。 但知道归知道,可看到别的老姐妹都有请柬,她自己却没有,她就破防了。 因为这说明,她和那些老姐妹已经不在同一赛道上了! 要知道,过去虽然那些人都嫌弃她粗鄙,可她的身份也是实实在在的摆在这里的,寻常人便是再怎么在背地里看不起她,见了面也得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好姐姐”或者“好妹妹”。 实话讲,她还挺享受这种别人看不上她却又不得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 可是如今! 那些过去总是在她面前努力找话题来迎合她的人,却是将她无视了个彻底! 她们一群人讨论赏花宴的时候,甚至都不用通俗易懂的白话,而是咬文嚼字的,还有人现场吟诗…… 欺负人! 太欺负人了! 丢了个大脸的赵氏没法儿冲着那些侯爷夫人、公爷夫人发脾气,便将怒火都发泄到了俞婉儿的身上。 “要不是那个小贱人勾引你,我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 沈逸之听得俊脸沉沉。 他和赵氏想的不一样:“娘,这件事和婉儿无关,是公主在报复我,报复我们。” 第130章 你只是受了一点伤 在沈逸之想来,皇后是个体面的人,皇帝既然赦免了他和平南侯府的罪责,那么皇后应该也就不会再为难他们。 平南侯府在身份上已经满足了发放请柬的要求,以皇后的豁达心胸,不该独独撇下平南侯府。 可皇后真的这么做了! 既然不是皇后在跟侯府过不去的话,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是公主在他们过不去! “娘,此事与婉儿无关。你放心,我这就把请柬要过来。” 沈逸之冷着脸转身离去。 “哎!逸之!逸之!” 赵氏担心他又被公主押起来打,想要冲过去把人叫回来,然而她站起来,她的宝贝儿子就不见了。 从赵氏的角度来看,她儿子这会儿很生气。 她十分担心,担心他又重蹈覆辙。 之前他的腿骨被打出了问题,幸好遇到了一位非常厉害的游医,那游医只用了几天就医好了两条险些被废掉的腿。 游医治好了她儿子以后就离开了盛京,也没说他去了哪里。 赵氏很担心,要是这次公主再命人下狠手,她儿子说不定就不只是被废掉两条腿了。 俞婉儿没敢追进屋里,只敢藏在院子里的大树的阴影后。 赵氏只听到了沈逸之冷酷的语气,却没有看到他转身之后的表情。 可,她看到了。 她心里一沉。 沈逸之虽然嘴里说着愤怒的话,脸上却挂着笑容! 她顿时慌了。 难道说,他对公主产生了感情? 沈逸之不知道自己对公主有没有感情,他只知道,公主对他余情未了。 否则的话,她没有必要拦截平南侯府的请柬。 她这样做,不过是想要逼他主动来见她而已。 想必这段时间她过得也不好。 毕竟她爱了他那么多年,虽然在盛怒之下做出了休夫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可笑事,可在夜深人情的时候,她一定会后悔。 拦截请柬,便是她隐晦地表露她的后悔心思的手段。 他有预感。 只要他主动求和,一定能成。 不管心中如何兴奋激动,他的面上都维持着风光霁月的假象。 冷澜之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公主府外的男子,她眉头微蹙,流纱直接啐了一声:“他怎么会在这里?晦气!” “公主。”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 上一次,冷澜之坐在马车里,沈逸之站在马车下给她泼脏水,眼角眉梢、字里行间都是厌恶。 这一次,两个人隔着公主府的奴仆和护卫,沈逸之恭敬行礼,眼神里竟然有笑意? 毕竟是相处了两辈子的人,虽然冷澜之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太了解他了。 虽然他看起来表情平静,可她能感受到他现在有点……开心。 她一脸莫名,不想理会:“日后,不许让闲杂人等靠近公主府的大门。” “是!” 两个守门的府卫恭敬应声,低头的时候狠狠瞪了沈逸之一眼。 这个混蛋的脸皮太厚了,他们驱赶,他就退到了对面的巷子里。 公主的车辇一到,他跑的比兔子还快,他们甚至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冷澜之不欲和这个人说废话,可沈逸之的脸皮比她想象中的要厚的多。 他像是看不出她的不喜,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公主!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冷澜之本想直接绕过去,但突然想起了秋雯雯证词里那通篇的“男主”,忍不住停了下来:“什么解释?” “公主为何截住我娘的赏花会请柬?”沈逸之问的肯定。 他甚至没有确定一下是不是冷澜之拦下来的,便无比笃定地认定了这个猜想。 冷澜之惊讶:“本宫?拦截你娘的请柬?” “公主是想否认吗?”沈逸之的眼睛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迫切地想要找到她还爱着自己的可能。 冷澜之被他盯得直皱眉:“沈逸之,你的脑子呢?” 沈逸之来之前就猜到了她可能会不承认,因此并不介意她这颇有侮辱性意味的言语:“公主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比我更了解皇后娘娘,更清楚她不是喜欢假公济私的人。 所以,皇后娘娘不可能不给我娘发请柬,唯一的可能就是,请柬是被你拦下来的。” “你想逼我跪在你的脚下,想逼我臣服!” 冷澜之揉了揉眉心:“你想象力这么好,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她抬眸,毫不掩饰眸中的厌恶:“本宫听到你的名字都会觉得反胃,根本不会去关注你的消息。至于请柬……” 她嗤了一声:“没有的东西,本宫怎么拦?” 沈逸之还想说什么。 冷澜之却是不想再听她废话,直接让人将他架到一边,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对两个府卫道:“传下去,公主府方圆百米之内,沈逸之与狗不得靠近。但凡是靠近的,都当成疯狗处理了。” 两个府卫赶忙应声称是。 沈逸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流纱原本是打算跟着冷澜之进府的,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一脸鄙夷地看着沈逸之:“公主说沈世子没脑子,其实还是给你留面子了。 依我看啊,你不是没脑子,你是太蠢了!连今年的赏花会主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公主府闹事!真不知道你当年的才子之名到底是怎么得的?难道说,当年那些跟你同一届的同窗们,都太蠢了?” 沈逸之:“……” 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若非他向来自制力极好,这会儿就要出手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贱丫头了。 流纱哼了一声,转身去追公主。 两个府卫则是提着棍子走了过来:“沈世子,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们赶你走?” 沈逸之:“……” 好! 很好! 这些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有朝一日他得了势,定要让这些家伙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还有冷!澜!之! 你最好祈祷你永远都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永远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千万别掉下来。 否则…… 呵! 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不一定能当皇帝。 之前有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却一直在犹豫。 如今看来,他是疯了才会对冷澜之,对太子抱有期待。 他们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棍棒撕裂空气的破风声。 --- 三更。 继续摆碗求催更、五星好评和各种票子,么么哒~ 第131章 人人平等,伤了人便不用负责吗? 沈逸之回到家的时候,身上没有一片衣角是干净的。 只要想到他在公主府外的遭遇,他就想要吐血。 那些个狗奴才! 他们是怎么敢的啊!? 他们竟然……敢打他! 还说什么,“公主有令,所以多有得罪”! 知道是在得罪他,还敢动手!? “一群捧高踩低的小人!小人!” 沈逸之两眼通红。 他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那时候爷爷刚过世,所有人都觉得平南侯府完了,对他这个小世子也相当不客气。 在书院里,一群身份不如他的家伙联合起来欺负他,将他的尊严扔到了地上狠狠踩! 他经营了这么多年,原本已经摆脱了当年的窘境,那些个看不起他的家伙每次见到他,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都会乐呵呵地喊一声——驸马。 为什么又回到原点了呢?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和冷澜之分开了,他现在不是驸马了。 他不明白的是,他明明安排的那么妥善,戏也演的足够好,为何冷澜之会发现端倪?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赵氏一直在等着自家儿子回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之后,她已经不太担心儿子会受伤害了。 他对沈逸之总有一股眉之自信,觉得自家儿子无所不能。 虽然公主已经休了他,但难保公主不会对他留有旧情?或者,重新爱上他? 所以,她就只需要好好地等着儿子把请柬送回来。 最好是,能够直接把公主给哄回来! 她真是受够了那个小家子气的俞婉儿。 一天天的除了气她和对儿子装可怜外,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不像公主,就只是每天坐在锦绣阁喝喝茶、看看书、弹弹琴,就没有人敢落她的面子。 终于下人来报,说世子回来了。 赵氏赶忙迎了出去,然后就愣住了。 “逸之?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沈逸之月白色的衣袍上到处都是脏污,那一条一条的,像是被什么棍状的东西打出来的。 沈逸之自然不会把自己在公主府我的丢人经历说出来,冷声问道:“娘,皇后娘娘举办的,究竟是什么宴?” 赵氏不明白儿子为何如此冷淡:“赏花宴啊。” “只是赏花宴吗?” 流纱说的那些话指向性太强了,他不得不多想。 赵氏一脸莫名:“不是赏花宴还是能是什么?”她终于对被儿子质问的事实感到不爽了:“你什么意思啊沈逸之?我是你娘,现在是连你都要对我不敬了是吗?” 沈逸之的满腔怒火顿时就凝滞在了胸口,一口怒气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他有预感,他娘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说。 而他因为不知情而气冲冲地跑去找冷澜之讨公道,最后公道没有讨到,反倒是被折辱了一通。 结果,不等他把火气发泄出来,他娘就先哭闹了起来,他的一口气反倒是发泄不出来了。 最后,他还得强忍着憋屈和郁闷,好声好气地认错,并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赵氏这才停止了哭闹。 沈逸之心累地离开了新月苑。 不多时,赵氏身边的一个嬷嬷跑了出来,恭敬道:“世子,关于赏花宴的事情,奴婢倒是知道一些。” 沈逸之扭头看她。 嬷嬷道:“奴婢隐约听到几位夫人在讨论,好像今年的赏花宴的主题是咏菊,并且,宫里又多了两位成年的皇子,所以名为赏花宴,但其实是变相的想亲眼,是给那两位皇子挑选妃子的。” 沈逸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皇后不给他娘请柬,还真没毛病。 毕竟,他们平南侯府可没有适龄的姑娘可以配给皇子。 而且,即便不是变相的想亲眼,而是正儿八经的咏菊宴,请他娘去了也不合适。 他娘连背诗都背不下来,更别提现场作诗。 所以严格说起来,皇后娘娘其实这还是为了他娘着想。 难怪冷澜之摆出那副问心无愧的表情,也难怪流纱骂他蠢。 他还真的蠢,竟然没有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贸贸然跑去处讨公道。 他沉下了脸:“怎么不早说?” 要是早知道了咏菊宴是相亲宴,他根本就不会丢这么大一个人! 更不会挨那么多打! 那嬷嬷一脸委屈:“奴婢没能跟着进入宴会厅,一直在外面守着,还是几位夫人出门的时候正在讨论此事,奴婢好奇地听了一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 沈逸之:“……” 这一日,沈逸之因为自家没有墨水的老娘去找公主讨要请柬的消息传遍了盛京的贵族圈子。 不少贵族把这件事当成了乐子说给底下的人听。 恰好,杜老板最近巴结上了丞相府的一位庶出公子,听那公子兴致勃勃地谈论此事,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位前驸马究竟是何许人也?” “噢。”相府的公子淡淡道:“你知道平南侯府吧?咱们的前驸马,正是平南侯府的世子。” 杜老板:“……” 平南侯府? 有点耳熟。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 冷澜之听着手下的人的禀报,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再次见到沈逸之,她除了满心的烦躁厌恶以外,就只有一种情绪——疑惑。 沈逸之的腿分明已经被隐晦地废掉了。 宫里的侍卫行刑,可都是很有手段的。 只要他们控制得当,一百板子下来,在能够保证受刑的人不死的前提下,还能精准地控制受刑之人的伤势。 当初李总管分明来她面前卖过好,说驸马这次就算能保住性命,也绝对不能再活蹦乱跳。 听那意思,分明就是父皇有意要废掉沈逸之的双腿,那么按理说,那双腿不可能保得住。 “男主角……设定。”冷澜之摩挲着指腹,只觉得头顶布满了阴云。 看样子,是所谓的“设定”的力量在保护那个男人。 她不禁有些迷茫。 如果沈逸之是这本书的绝对男主,不管遭受多少苦难都一定会走向书中的美好结局的话,那她重生以来的种种努力究竟有什么意义? 那是不是说明,她依旧会走向书中的死亡结局? 甚至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她依旧会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而再次嫁给沈逸之,身为他向上爬的奠基石,再被他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之后,凄凄惨惨、身败名裂地死去? 太子兄长依旧会被废,父皇也依旧会被害死…… 不! 她决不允许! 第132章 竟有这种癖好? “去查查那个游医。” 自从秋雯雯出现以后,冷澜之就对所有身怀异常本领的人十分敏感。 那个游医能治好宫中的侍卫们用特殊手段废掉的腿,她不得不在意。 既然沈逸之是她的痛苦来源,那她只要掐死这来源不就好了? 父皇赐婚以后,她就没有再去管平南侯府和沈逸之的死活,甚至连监视他们她都觉得不值得。 毕竟,她已经能够料想得到如今的平南侯府里是什么光景了。 沈逸之断绝了入朝为官的可能,侯府中又有俞婉儿这个么上不得台面的侧妃坐镇,没有高门贵女肯下嫁去扶贫,平南侯也是不争气的…… 久而久之,再恩爱的情侣都会变成怨侣。 她是想着日后把那对狗男女反目成怨侣的情形当成乐子来看的。 但是在性命的威胁面前,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甚至如果早知道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配角,是沈逸之上位的工具人,无论她怎么挣扎似乎都只能走向既定的悲剧,那在她重生醒来的第一天,她就会找人暗杀沈逸之。 不…… 现在也不晚。 眸中冷光一闪,冷澜之冷声道:“唐毅!” 话落,一道人影便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 唐毅,冷澜之的暗卫之一,从她十岁起便负责保护她,后来她和沈逸之成了亲,沈逸之知道她有暗卫,便用巧妙的话术让她将暗卫遣散。 那时她担心他不高兴,真的将暗卫还给了父皇。 前不久她把沈逸之休了,父皇便将唐毅还了回来。 遗憾的是,当时退回去的另外一个暗卫,再也回不来了。 唐毅如同一把开了锋的利刃,光是站在那里,便满室生寒。 冷澜之淡淡道:“找机会,杀了沈逸之。” 这个命令简直匪夷所思,毕竟但凡是认识冷澜之的人,都知道她从前有多爱这位前驸马爷。 唐毅却没有多问什么,冷声应了一句“是”,便眨眼消失在了房间里。 冷澜之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眸光中满是冷厉。 天气越来越冷了,京中的人都忍不住穿上了冬衣。就连最年轻力壮的青年,也将自己埋在了厚重的棉衣里。 随着降温,城中开始有被冻死的乞丐出现。 奢华的车辇缓缓行驶在行人稀少的大道上,冷澜之将一本账本放进了木盒里收好。 这是林维扬让人送回来的账本,里面记录了他这些时日的花销。 随着账本一起送进公主府的,还有一封介绍天海城如今的情况的信。 天海城因为地处南方的原因,这会儿的天气还是非常炎热的,北方已经入秋、甚至是入冬了,那边却是连秋风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林维扬的信里用了一大半的篇幅来描写天海城的景物有多美丽,气候有多怡人——虽炎热,下雨天也多。 每次下完雨,天气都会凉爽上两三天。 整体下来,倒也不算太热,相反,气温还非常舒服。 他没有一个字是直接质疑冷澜之的决定的,但字里行间却都是怀疑。 冷澜之无奈失笑,却没有办法解释什么。 她记得前世的这一年,天海城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降温,降温的第三天便天降大雪。 天海城由于常年气候温热的原因,百姓的家中并不会备着冬衣,甚至就连棉被都没有。 降温又是在晚上出现的,所以降温的当日,城中冻死了不少百姓。 那位贪婪的天海郡郡守,因为担心上面降罪,竟然将选择了隐瞒灾情不报。 而冷澜之那时又没有心思管封地的事情,这件事竟是被捂了三年。 直到十年后,那位天海郡郡守升官来到了盛京,天海城某户被他害死的人家的幸存者上京报仇,并将此时闹大,才揭开了那场悲凉荒诞的灾难的黑幕。 而那个时候,冷澜之已经被毒的神志不太清醒了。 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还要“多亏”了沈临安。 那时的沈临安已经成就了少年天才之名,拿下了最年轻的状元的殊荣。 他站在她的面前,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你封地里的那些百姓这些年过得痛不欲生,怨声载道,摊上你这样的封地主人,他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可,这世上谁都可以唾骂她,责怪她,唯有他不可以。 因为,在她忽视外界的风风雨雨的那些日子里,她将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投注在了他的身上。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成就天才少年之名?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冷澜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 冷澜之先去了一趟太子府。 前些日子她便提醒过太子兄长关于天气不正常的事情了,太子兄长也颇为重视,在上报了父皇之后,这些日子便开始忙着劝说城中百姓提前囤积木炭,并且尽量控制木炭的价格,成效还不错。 太子天天在外忙碌,冷澜之便每日都去陪太子妃嫂嫂聊天解闷。 太子妃有些眼热地看着冷澜之杯中的茶水,却因为不能喝而只能找话题转移注意力:“这些时日你注意些,尽量挑着点时间进宫。” 冷澜之不解:“为何?” 太子妃神色莫名:“因为……” 忽然,一个婢女来报:“娘娘,公主,郑国公夫人来了。” 郑国公夫人,太子妃嫂嫂的继母。 太子妃是郑国公府的嫡长女,前郑国公夫人在生下太子妃嫂嫂不久后便过世了。 不到一年,郑国公便续了弦,太子妃嫂嫂从小便是在这位继室的身边长大的。 如今的郑国公夫人的表面功夫做的着实不错,在太子兄长选秀前,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真的心疼这个继女。 然而,一场选秀便让她现了形。 太子兄长对太子妃嫂嫂一见钟情,当场便选定了她当做太子府的女主人。 不料大婚前,郑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玉媛儿竟然假扮亲姐姐勾引未来的姐夫! 幸好太子兄长坐怀不乱,而且对太子妃嫂嫂一心一意,否则的话,好好的一对佳偶就要变成笑话了。 自那件事以后,太子妃嫂嫂便和郑国公府疏远了,郑国公夫人也很少来太子府。 见冷澜之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太子妃抿唇看她:“小妹,你先去后面转转。” 这些糟心事,还是不要让小妹知道的好。 毕竟,那些人的心思,太龌龊恶心了。 冷澜之没有多问,起身去了花圃。 这时节,菊花开的正好。 冷澜之虽然不特别钟爱菊花,却也不会因为某些人而违心地说菊花不美。 忽然,身后传来了女子焦急的声音:“世子爷,您不能乱闯!” 冷澜之蹙眉,下意识想离开。 然而,一道人影比她更快,直接扑到了她的面前。 --- 晚安。 第133章 他想求娶的是…… 冷澜之没想到在太子府居然有人敢对自己动手,没有防备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以极快的速度扑过来。 不只是冷澜之,流纱等下人也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关键时刻,一道人影飞扑而来,将冷澜之推到了流纱的怀里。 冷澜之踉跄着撞进流纱怀中,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向之前所站的方向。 这一看之下,她就瞳孔猛缩。 只见,一个身形壮硕臃肿的男人,正抱着一个女子亲亲热热的喊:“娘子!娘子!” 那人对着女子又亲又搂,甚至把头埋进了女子的肩上使劲蹭,两只手也不老实。 那两只又肥又大的手在女子的身上又摸又抓,短短的功夫,他就将油揩了个遍。 冷澜之俏脸沉沉,怒道:“给本宫拿下!” 两个护卫立马上前,轻而易举的将那肥硕的身躯拎开,把娇小的女子解救了出来。 男人被抓住后,剧烈挣扎着。 护卫猛的踹向那人的后膝,那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才安静下来。 看清那胖子的脸,冷澜之胸口的怒气一滞:“怎么是你?” 此人名叫郑昭伦,是郑国公府的大公子,少年时也算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可惜一场重病,让他连续七日高烧不退。 待到高烧退去,他再睁开眼,就变成了一个痴儿。 原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郑昭伦会是郑国公夫当之无愧的世子。 但此事之后,郑国公自然不可能再立一个傻子当世子,世子之位就顺位传给了二公子。 而当年那令所有人都为之称赞的少年天才,则沦为了彻头彻脑的笑话。 两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偶尔在宫宴上遇到了,也会在一起玩耍。 后来得知他变成了傻子,冷澜之还曾为之扼腕叹息。 只是没想到,他今日竟然会对女子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 冷澜之又看向那名女子,只见那女子的衣服非常凌乱,脸上、脖子上都沾着可疑的水渍。 女子的脸蛋羞红不已,一双眼睛也红红的,眼眶湿润,一副被蹂躏惨了的模样。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被蹂躏惨了。 被一个男子当众轻薄,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女子的身上都是极其要命的。 冷澜之怒从心头起,一巴掌甩在了郑国伦的脸上:“你娘没有教过你,何为男女大防?何为礼仪廉耻吗?” 虽然所有人都说郑昭伦被烧成了傻子,但冷澜之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变傻了,而是智力永远停留在了六七岁的时候。 六七岁的孩子虽然不算懂事,但如果细心教导的话,也是能听懂绝大部分的道理的。 何况郑昭伦小的时候是那么聪明乖顺的孩子,要不是事出有因,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郑昭伦挨了打,一面挣扎着,一面伤心地对冷澜之喊:“娘子!娘子!你为什么要打我?” 冷澜之羞愤不已:“闭嘴!谁是你娘子!?” 她本不该跟一个智力有缺陷的人生气,可这人刚刚对那婢女的所作所为,以及这莫名其妙的称谓,却让她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我娘说了……”郑昭伦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响了起来:“哎哟!这是怎么了!?” 只见,郑国公夫人带着一群丫鬟仆妇浩浩荡荡的走来。 看到郑昭伦竟然被压着跪在了地上,她顿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群奴才,还不赶紧给我松开!” 冷澜之不为所动。 那两个护卫见她没有开口,便也没有松手。 郑国公夫人怒目圆瞪:“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夫人的话都敢不听,是想造反吗?” 冷澜之刚刚解下身上的披风给那名女子穿上,闻言,她冷冷一笑:“郑国公夫人好大的口气,不听你的话就是想造反?” 郑国公夫人面容一僵,到底不敢如同赵氏一般在当朝公主面前放肆,她只能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道:“是本夫人失言了,不过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将我家伦儿当成犯人一样压着?” 冷澜之面无表情道:“他冲撞了本宫,本宫罚他,有什么问题吗?” 郑国公夫人精明的眼睛在冷澜之身上扫过,又看了看那名衣衫凌乱的女子,眸中精光一闪:“敢问公主,伦儿如何冲撞了您?” 冷澜之眼眸微眯,流纱和公主府的人则是气的不轻。 这个郑国公夫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如今这个情形,任由谁都能看出那郑昭伦与那名女子有了身体接触。 而原本,这件事是要发生在冷澜之的身上的。 这让她一个女子如何说得出口? 退一步来讲,虽然冷澜之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可那名女子为她挡下了一切,她也不可能不顾那名女子的名誉将事情说出来。 那么,这件事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真是好算盘! 流纱等人能想到的,冷澜之自然也猜到了。 她面容淡淡,看不出喜怒。 见她如此,郑国公夫人在心中松了口气,同时也忍不住暗暗恼怒。 她都已经把一切算计好了,本以为今日能够成事,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她忍不住瞪了那个女子一眼,都怪这个多管闲事的小贱人! 哼!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了怒气。 反正今日过后,这小贱人一定会被送进郑国公府,到时候她再好好的算这笔账!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她就听见冷澜之幽幽开口:“郑大公子刚才突然冲出来,抱着个花盆要砸本宫。多亏了这名婢女及时冲出来抢走了花盆,本宫才没有受伤。” “不料郑大公子眼见一击不成,竟然把怒火转移到了这名婢女的身上,对她拳打脚踢。若非本宫带了护卫进府,这名婢女怕是就要被郑大公子给打死了。” “什么?!” 郑国公夫人猛得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来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的,甚至找了个丫鬟让伦儿先上手熟悉了流程。 伦儿在府中的时候完成的很好,如今怎么可能会出岔子?还用花盆砸公主? “我家伦儿从来都不会打人!” 冷澜之眼眸幽幽:“那郑国公夫人说说,本宫为何要拿下他?你的意思是本宫仗势欺人,还是欺负一个智力有缺陷的人?亦或者,本宫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 昨天太累了,把郑昭伦的身份写错了,他不是世子,不是世子,不是世子,但是前文暂时改不过来了 第134章 嫁给一个老男人 “我……”郑国公夫人眼眸剧烈闪烁着。 她深深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伽罗公主冷澜之在民间的声望很高。 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面对折辱她的前夫和外室、养子,她都没有去苛责他们,反而在休夫之后还请求皇帝下旨赐婚,甚至在那两个人成婚的时候还给他们送去了贺礼。 如此种种,谁听了不得说一声伽罗公主人美心善,心胸宽广? 何况,她在天海城事发之后,还主动还金于民,这在整个九州大陆的历史上,都是独一份。 如此心胸,便是天下间的男子都少有。 这样一个人美心善的公主,说她会欺负一个有智力缺陷的傻子? 谁会信? 那么,如果公主不会主动欺负傻子,那就说明那傻子确实冲撞了她。 而公主刚刚已经说了那傻子冲撞她的过程,若是郑国公夫人质疑,那就必须得说出她质疑的原因。 可是,这原因她能说吗? 她能告诉所有人,她在来之前教唆她的傻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公主? 显然不能。 何况这里都是公主的人。 公主说伦儿想要伤害她,那就是伦儿想要伤害她。 其它任何的狡辩言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眼见今日的谋划是不成了,郑国公夫人只求能平安把人带走。 她深吸了口气,陪笑道:“公主,你也知道伦儿他的智力比不上正常人,他就像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一样,还不懂事,请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相信他刚刚不是故意的,只是以为那样很好玩,所以在公主您玩耍呢!” 这一番话说的,好像冷澜之如果继续计较的话就是在欺负小孩子一样。 冷澜之摩挲了一下指腹,让人放开了郑昭伦。 流纱不解,想要说什么,现在看到自家公主的表情之后闭了嘴。 冷澜之深深看了郑国公夫人一眼:“本宫自然不是那等喜欢斤斤计较的人,不会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郑国公夫人被看得心头一跳,却在听到冷澜之的话后松了口气,立马笑容灿烂地迎了上来:“我就知道公主心胸宽旷……” 话没说完,冷澜之便打断了她:“只是,本宫可以不计较他的冲撞,可他伤了这个婢女的事情,总要说道说道的。” 郑国公夫人面色微微一僵,旋即不在意道:“不过是一个婢女,赏她点银子也就足够了。” 冷澜之挑眉。 她明知道那婢女所受到的伤害,根本无法用银子抹消! 不过这话不能说,否则那婢女的名声就全都毁了。 她看向了那婢女:“你觉得呢?” 婢女微微屈膝:“全凭公主做主。”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郑国公夫人便笑道:“这丫鬟能够为公主分忧,是她的福气。” 冷澜之没有再说什么。 郑国公夫人给了那婢女五十两银子,便以府中还有事情为由告辞了。 冷澜之这才沉下脸。 这个郑国公夫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难怪太子妃嫂嫂刚刚让她这段时间暂时不要进宫,是怕她被算计吧。 只是没想到这人如此执着,如此卑鄙,没能在宫里堵到她,竟是跑到了太子府里来! 突然,她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嫂嫂呢? 那婢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请公主不要怪娘娘,娘娘也是不得已的。” 原来,郑国公夫人已经缠了太子妃一段时间了,想要让太子妃牵线搭桥,说服冷澜之下嫁给郑国公府的傻公子。 太子妃自然不同意,郑国公夫人便天天跑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拉上郑国公来当说客。 在他们看来,冷澜之虽然贵为公主,却已经嫁过一次人了,比不得那些还未出嫁的公主们。 她被高高地架在了这里。 身份高贵的男子虽然会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而高看她一眼,但是看不上她已经嫁过一次人的弃妇身份。 而身份低微的男子,她又看不上。 郑国公夫人觉得,也就只有自家的傻儿子,才是冷澜之的最佳夫婿人选。 郑昭伦是郑国公府的嫡出大公子,身份上算不得辱没了公主,而且还是第一次成亲,比冷澜之这个二婚女要清白和高贵的多。 而且,郑昭伦心性单纯,不会介意冷澜之从前婚配过的事情,婚后二人必定和谐。 太子妃自然不会同意如此荒谬的提议,为了躲着这些人,她这段时间甚至都不进宫请安了。 奈何郑国公夫人脸皮太厚,都追到了太子府里来。 冷澜之现在却只关心一个问题:“嫂嫂现在如何了?” 她没有指望这个婢女能为她解惑,说了一句让她先下去休息,便快步朝着太子妃的寝室走去。 寝室内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 太子妃起身迎了出来,关切地问道:“小妹,你没事吧?” 冷澜之反手握住太子妃的手,眸光一凝。 好凉! 而且,太子妃刚刚补过口脂。 见冷澜之神色不好,太子妃心虚地别开了视线,解释道:“我刚才想去找你的,但小厨房熬的安胎药好了,我便打算先喝完药再去。” 冷澜之看着她闪烁的眸,没有多说什么:“嫂嫂好好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顿了一下,又道:“嫂嫂刚才派去找我的那个丫鬟帮了我大忙,若是嫂嫂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她可以跟我回去,我要好好感谢她。” 太子妃眸中划过了一抹迷茫之色,显然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一个丫鬟而已,她也没有反对:“好。” 转身的瞬间,冷澜之眸中划过了厉色。 郑国公夫人…… 你很好! 竟然将嫂嫂气的动了胎气! 若非如此,嫂嫂又怎么可能不亲自去替她解围? 离开太子府之前,冷澜之唤来了太子府的管家:“告诉太子,嫂嫂这几日身体不太好,让他尽量多注意着些。” 管家连忙应下。 冷澜之想起了刚刚闻到的药香,心中总有不安的预感。 太子妃的胎像本来就不稳,若是三天两头被人坏了心情,难免不会被气出问题。 若是这个孩子出了问题,日后嫂嫂就再难有孕了。 至于郑国公府……呵! “去打听一下,郑国公现在在哪儿?” 她不能找一个智力只有六七岁的“孩子”算账,找郑国公算账便不算欺负人了吧? --- 晚安。 第135章 长得挺好看,为何不得宠呢? 不多时,下人便来报:“公主,郑国公去了醉香居。” 醉香居,盛京最大的酒楼之一,也是权贵富商最常光顾的场所。 冷澜之红唇微微勾起:“本宫也许久没有在外面吃过饭了,走,我们也去醉香居。” 醉香居一共有三层,一楼是专门进行说书表演的地方,不用于招待客人。 二楼往上都是雅间,但三楼不轻易接待客人,只有身份到了一定的高度,才有资格被请到三楼。 比如,郑国公郑怀礼,就在三楼的雅颂间。 冷澜之要了一个靠近楼梯的房间。 约莫半个时辰后,雅颂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一脸正气的郑国公与几个同僚出了包房,朝着楼下走去。 “公主!”流纱出声提醒。 冷澜之拿着一个酒杯,缓缓走出了房间。 她站在栏杆旁,静静看着郑国公一行人走到了一楼,然后,松手。 酒杯从三楼落到了一楼的大厅里,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片。 其中有不少碎片四处飞溅开来,落到了郑国公的鞋面上。 彼时,郑国公正满脸笑容地和身旁的同僚谈笑,却不料天降横祸。 那酒杯就掉落在了他正前方不足三尺开外的地上,如果酒杯再偏一些,或者是他再走得快一些,他的脑袋恐怕就要被酒杯给砸出一个洞了。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自己的脑袋被砸得鲜血淋淋的画面,郑国公顿时怒从心头,起那点微醺醉意也全都消散:“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暗杀本国公!来人!给我拿下!” 随着郑国公一声令下,门口冲进来了不少护卫。 这些护卫全都朝着三楼冲去,就要把冷澜之当场拿下。 冷澜之看也不看那些气势汹汹的护卫,红唇微勾:“郑国公,是本宫。” 在她开口之前郑国公也看到了她,只不过并没有将她和那个胆敢偷袭自己的家伙联系起来。 别说是郑国公本人,就连周围因为听到动静而偷偷看热闹的人也想不到,那个差点给郑国公开了瓢的人,竟然是一个一群华丽的女子。 虽然醉仙居的掌柜以及店小二们知道冷澜之的身份,知道她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但就是这样,他们才头痛呢。 这两位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人物,若是今日这两尊大佛在这里打起来,醉香居也就离关门大吉不远了。 郑国公看清了冷澜之的面容,酒气就消散了几分,但怒气却并未消散:“公主,您这是何意?” 冷澜之又让人拿来了一个酒杯,并在杯中斟满了酒水。 她轻轻笑道:“本宫不过是一时手滑罢了,郑国公您作为一个长辈,应该不会跟一个晚辈一般见识吧?” 郑国公:“……” 这话让他怎么接? 人家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他若是再继续计较下去,显得他好像有多小气一样。 当然,如果冷澜之是个普通人,他计较计较了也就计较了,可问题是,对方并不是普通人。 像他们这些贵族都是要脸的,这事儿要是再继续纠缠,冷澜之丢不丢脸的与他无关,但是他的脸一定是丢尽了。 郑国公只能强迫自己吞下了怒气,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公主是不小心的,那此事就算了。” 冷澜之微微一笑:“郑国公大气……哎呀!” 她手中的酒杯再次脱手,里面的酒水也化作雨水落下。 酒杯落地的同时,酒水洒了郑国公一身,就连他身旁的几个同僚也遭了殃! 冷澜之一脸真诚:“不好意思,本宫又手滑了。您刚刚说过的,只要本宫不是故意的,您就不会跟晚辈一般见识,对吧?” 郑国公:“……” 他明明被撒了一身的是酒,怎么却透着一股子茶味儿呢? 太浓了这茶味儿! 事到如今,他要是再看不出来冷澜之是故意的,那他就白白在朝廷里干了这么多年! 最后的一点酒气散去,他怒瞪得冷澜之:“不知微臣怎么得罪了公主?” 冷澜之一脸无辜:“郑国公在说什么?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本宫真的只是手抖而已。” 眼看着冷澜之又拿来了第三个酒杯,郑国公眼皮子狠狠一跳。 生怕再被兜头浇一脑袋酒水,他只能在继续发火和避免再次丢脸之间,暂时选择了后者。 “既然公主不是故意的,老臣自然不会计较。公主拿好酒杯,虽说您富可敌国,但这醉香居的汉白玉酒杯也是很值钱的,不能让您当成石头子儿摔着听响儿玩儿。” 冷澜之微微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确实,酒杯挺贵的,不过郑国公有句话说错了,本宫可没有故意砸酒杯听响儿玩儿,真的只是因为手滑……” 说话间,她的手微微一抖,几滴酒水从杯中撒了出来。 从天而降的酒水没有落到郑国公的身上,却是落到了他身旁的两个同僚的身上。 那二人齐齐嘶了一声。 郑国公面皮子狠狠一抽。 生怕继续丢脸,他只能暂时放弃纠缠,带着自己的人快步离开了醉仙居。 冷澜之笑道:“国公爷慢走,路上看着点孩童,可千万不要被孩童冲撞了,否则啊,您只能吃个哑巴亏。毕竟,当大人的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不是?” 郑国公回到府中的时候,郑国公夫人贾氏正在同身旁的李嬷嬷道:“这伽罗公主啊,真是长大了,若不是她已经成过一次亲,谁能娶到她,倒也真是福气。只是啊,她这脾气得改改。” 李嬷嬷看了一眼主子的神情,知道主子这会儿想听什么话:“伽罗公主确实有千般好万般好,但只有一点,她已经不是清白姑娘了,也上了年纪,日后的婚配很成问题。除非,她和之前一样,再找个没落的贵族或者是从寒门提拔个人。” “以她如今的境况,也就只有嫁给咱们大公子,才是各方面都合适的。” 贾氏点点头:“说的没有错,也就只有嫁给伦儿,才不算辱没了她的身份,而且,伦儿也不会嫌弃她不是大姑娘。” 李嬷嬷恭维道:“都是夫人心善,今日公主那么顶撞夫人,夫人也不与她计较,还肯让她进门。” “都是女子,本夫人也知道她不容易。二婚难也不是她的错,若是此事成了,本夫人只求她能和伦儿好好过日子。” 郑国公满腹的疑虑,顿时就找到了答案,心头的怒火嗡的一下就蹿起来了。 第136章 不过是个被休弃的老女人 “你今日究竟干了什么!?” 郑国公平日里气度不凡,在国公府所有人的面前都是一副进退有度的样子,很少像今天这样失态。 贾氏不解,却还是迎了上来,口中不忘为他解惑:“今日我们去了太子府,伦儿与公主发生了点误会……” 说着误会,但她的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郑国公的神色。 郑国公的酒已经彻底醒了,这会儿脑子转的格外快:“一点儿误会?你可知道为了你口中的一点儿误会,我今日丢了多大的人?!” 贾氏一脸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惹怒了公主!” 见郑国公纠结于此时,贾氏只得挑挑拣拣地说出了在太子府发生的事情。 当然,在她的描述里,郑昭伦只是不小心冲撞了冷澜之,而且还没有碰到公主,而是被一个太子府的婢女给拦了下来。 “你……你……你真是胆大妄为!” 郑国公气的脑仁儿疼。 贾氏之前就提过想求皇帝赐婚,让冷澜之嫁给郑昭伦都事情,只不过当时郑国公喝多了,只把这当成了玩笑。 伽罗公主那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之前能下嫁给一个二等侯爵府的世子,是因为伽罗公主本人被爱情糊住了脑子,皇帝拗不过女儿,才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 那沈逸之再怎么身份不高,但至少是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还颇有才名,从表面上看,前途无量。 而郑昭伦虽然是他的儿子,他却也没有底气拍着胸脯说,他的傻儿子能给伽罗公主幸福。 连他自己都没有底气,让他跑去皇帝的面前求婚,这不是找死吗? 事后,贾氏又念叨了几次,他烦不胜烦,便在贾氏的念叨下去找了太子妃当说客。 只是,虽然他也出了力,却只是为了堵住贾氏的嘴,让她不要将此事的不可为怪罪到他的不作为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贾氏在几次找太子妃游说不成后,竟然直接把眼光投注到了伽罗公主本人的身上,还想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竟然敢设计让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的傻儿子轻薄! 诚然,这样做了以后,伽罗公主的名声就毁了,日后就只能嫁给他们的儿子。 可,那是成了以后的局面! 万一没成…… 那他们可就被记恨上了! 这不,他就真的没惦记上了。 有资格出现在醉香居里的都是京中的顶级权贵,当时看到片他被伽罗公主下面子的人不少,用不了多久,他被一个小辈当众打脸的事情定然会传遍整个贵族圈子! 日后他还怎么面对那些身份比他低的朝臣同僚? 又如何在府中的小辈面前立威? 最重要的是,万一皇帝知道了此事…… 真是想想就觉得心梗的程度。 他恶狠狠地瞪了贾氏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贾氏不服气道:“我成事不足也好歹办事了,你呢!这些年,你为伦儿做了什么?!” 伦儿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放在别的二十岁的男子身上,这个年纪早已经妻妾成群,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可他们的儿子,却还没成家。 贵族人家的女子,谁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没有前途的傻子? 便是这个傻子再怎么身份尊贵,可他本人立不起来,将女儿嫁过来之后也无法为家族换取太多的利益。 而心疼女儿的人家,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也不会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 可,他们又不愿意低娶。 一来二去,硬生生将郑昭伦拖到了这个尴尬的年纪。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身份合适的,虽说是二婚女,但好歹没有拖油瓶。 贾氏怎么能不急? “你倒是做了!但却是在把伦儿往绝路上逼!”郑国公见她不但不认错还想跟自己吵,顿时气的不轻:“把你点小聪明都收起来!再让我知道你搞什么小把戏,休怪我不给你脸!” “你不给我脸?你凭什么不给我脸?我是当娘的,我心疼我儿子有错吗?” “你你你!好好好,你没错!我有错!我错就错在给你的权利太大了!”郑国公见她冥顽不灵,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这段时间你就在府里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省的你脑子不清醒,再给我惹祸!” 国公府很大,虽然是贾氏掌家,但郑国公的生母郑老夫人还健在。 老人在,不分家,二房、三房也都住在府里。 贾氏被禁足的消息没过都就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入了郑老夫人和另外两房的人的耳中。 当家主母被禁足,简直闻所未闻。 贾氏颜面扫地不说,还被二房和三房的人轮番“问候”,她气的当天就晕了过去。 冷澜之听着流纱讲述国公府的事情,微微一笑:“这次权当是给她一个教训,省的她总把主意打到不该打的人身上。” 流纱哼哼一声:“她活该!” 天气越来越冷,最近几日,天空总是蒙着一层乌云,偶尔太阳冒出头来,也是雾蒙蒙的模样,不复热烈。 这天夜里,北风呼啸,过了凌晨竟然下起了雪。 好在公主府早已烧起了地龙,是以虽然冷澜之被狂风吵得睡不踏实,却也没有冻醒。 第二天流纱推门进来,冷澜之才看到外面的世界过上了一层厚厚的银霜,她惊讶道:“下雪了?” 流纱端着温热的水盆进屋,闻言应道:“回公主,下了半宿呢!” 她十分苦恼:“这才十月份,今年的雪也来的太早了,到了十二月还不知道有多冷。”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一抹忧色。 她担忧的事情成真了。 这个天气,不正常。 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去太子府。” 流纱一愣:“不用早膳吗?” 冷澜之摇摇头:“不了。” 突然的降温和降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这边准备的东西已经到了城外,随时可以运进城中,不知道太子兄长那边如何了。 而在冷澜之忧心忡忡的时候,沈逸之却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今年的天气十分反常! 虽然那位杜老板取消了和他的合作,但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杜老板一个商队,他很快就找到了别的商队,这个商队的要价比杜老板的要价要便宜得多。 彼时,他已经让商队从外地运了一批木炭进城。 他的天下第一商之路,就从这一批木炭开始。 第137章 凭什么她们两个比不她上一个? 冷澜之到达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已经进了宫,还没有回来。 冷澜之猜测着,父皇应该也是要跟太子商量今年降温的事情。 尽管之前他们都有所猜测,并且做出了防范的措施,但当天灾真正到来的时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本想跟着进宫看看,太子妃却执意要留她用早膳。 流纱也趁机劝道:“公主,御医说了,您必须要按时吃饭,保持规律的作息,否则头疾随时可能会犯。” 冷澜之沉默了一下,应了下来。 太子府的早膳自然很丰盛,只是太子妃看起来没什么胃口,冷澜之不禁问道:“怎么了嫂嫂?是不合胃口吗?” 太子妃摇头苦笑:“自从怀了孕,我便一直没什么胃口。” 冷澜之虽然没有生养过,却知道女子在孕期头三个月会因为孕吐而没有胃口。 有些反应严重的,甚至可能吐一整个孕期,她拧起了眉:“御医没有什么办法吗?” 太子妃道:“这是正常的反应,何况孕期本来也不能吃太多药。估计,过段时间就好了。” 忽然,她神色一变,认真地看着冷澜之:“小妹,我替继母想你道个歉。” 前些日子继母跑来找她,让她给冷澜之和她的继弟牵线搭桥。 先不说她与继母和继弟继妹的关系都不算好,即便是她真的和他们亲如一家,也不可能把小姑子往火坑里推。 要知道,她的继弟,是个傻子啊!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继母那日会上门堵冷澜之,所以没有提前做准备,更没想到,继母会跟她玩谋略—— 继母本人跑来她这里拖住她,让人带着她那傻子弟弟去花园里找公主。 要不是她的丫鬟足够机灵和衷心,及时发现了端倪并且替她去保护了小姑子,如今怕是已经不可挽回了。 这两日她每每想到那种结果,都会忍不住冷汗涔涔。 冷澜之叹了口气:“这件事不怪嫂嫂,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另有其人。” 严格说来,嫂嫂也算是受害者。 要怪就怪那些打了不该打的主意的人! 用完早膳,冷澜之估摸着太子也该从宫里出来了,然而她左等右等太子都没有回府用膳。 太子妃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这些日子太子都很忙,每日都早出晚归的,不但是早膳来不及在家里吃,便是晚膳也赶不回来。” 冷澜之有些惊讶。 但想到城中如今的情形,她也就理解了:“嫂嫂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太子妃道:“那你帮我给你兄长带些吃食吧。” 冷澜之无奈:“嫂嫂,皇兄是个成年人,不会饿着自己的!倒是你,现在外面冷,嫂嫂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生病了,” 话是这么说,冷澜之还是带上了太子妃亲自装好的食盒。 食盒里有热乎乎的小笼包、两碟糕点,一小盅冒着热气的汤。 马车里有炭火,到了地方后,若是汤汁凉了还能及时热一热。 彼时,太子正在带头统计城中的受灾情况。 虽然他一早就鼓动城中的百姓提前准备炭火了,也有不少百姓听了劝,但却还有相当一部分觉得如今时候还早,过段时间再准备也不迟。 甚至有不少人觉得朝廷光是收他们的税还不够,如今又想到了这种危言耸听的卖炭方式来忽悠他们,以收走他们兜里的铜子儿。 于是,这一宿的降温下来,一些准备不足的人便直接冻死了。 冷澜之的车辇走在街上,听到不少百姓的家里传出了悲痛的哭声。 而城中的所有医馆外,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她拧了拧眉。 不多时,马车就停在了一条巷子里,流纱道:“公主,太子殿下在前面呢!” 冷澜之下了车,亲自拎着食盒朝太子走去。 她披着火红色的披风,极为显眼,太子一行人也很快就发现了她,太子迎了过来:“小妹,你怎么来了?” 冷澜之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纤细的人影走进了一户百姓的家中:“醒来看到下雪了,便过来看看。”又问:“情况如何了?” 太子叹了口气:“许多人不听劝,今晨冻死了数十人,冻病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冷澜之蹙眉:“城外的情况如何?” “去城外统计的人还没回来,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太子忧心忡忡:“城中尚且如此,城外怕是更加不容乐观。” 旋即道:“不过,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你想的长远,我们提前做出了部署,城中的情况怕是会更加不容乐观。” 事实上,那些被冻死、冻病的人里,有不少都是在朝廷的劝说下提前囤下了木炭的人,只是,虽说是买下了,但这些人对昨晚的大风并未上心,觉得能挺过去。 结果就是,他们赌输了。 正所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种事情就怪不到他们这些人的头上了。 冷澜之道:“我估计,不少商户应该都囤积了木炭,就等着天灾一来大赚一笔,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控制炭火的价格,别让某些奸商坐地起价、发灾难财。” 太子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见冷澜之的小脸被冻得煞白,太子给她拢了拢披风,道:“你身体不好,回府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太子靠近的瞬间,冷澜之似乎嗅到了很淡的清甜香气。 恰好一阵风吹来,那气息就消失不见了,而此时太子又掀开了食盒,泄露出了里面浓郁的食物馨香。 “我刚才已经吃过了,不过这食盒先放着吧,若是中午回不去,正好把里面的东西热热吃。” 说着,他又盖上了盖子。 冷澜之不动声色地又短暂地深吸了两口气,依旧没有闻到刚刚的味道,只有太子身上的龙涎香和食物的香气混合的味道。 看来,是她这段时间精神太紧绷了,所以才闻错了。 马车回程的时候,经过了一处有人排队的院落,长长的队伍将街道完全堵住了。 流纱准备让人去赶人,冷澜之想起了如今城中的情形,担心里面是医馆,便阻止了:“算了,我们绕道吧,别打扰了人家看病。” 这时,院子里传出了一道怒吼声:“昨天还四铜板一斤炭,今日便十个铜板了?你们是想抢钱啊?!” “买不起就滚!别耽误别人买,穷逼!”两个壮汉不屑道。 “你们!你们这是哄抬价格,就不怕衙门找上来吗?” “衙门敢管我们?”其中一个壮汉冷笑:“我们的靠山可是平南侯府!” 冷澜之叫停了马车:“等等!” 第138章 逼顾湛下跪 冷澜之掀开车窗帘子,看着不远处排起的长长队伍,吩咐道:“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立马便有护卫过去打听。 没一会儿,那个护卫就回来了:“禀公主,这是驸……哦不,是平南侯府沈世子租下的地方,专门用来卖炭,今早才开门对外出售。这里的木炭的价格,是平时的木炭的三倍。” 冷澜之眸光一沉:“这个家伙,竟然想要发灾难财!” 真是烂透了! 这段时间,她和皇兄为了维持京中各种生活必备品的价格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好不容易才起了成效,岂能让这个蛀虫破坏了? 想靠着天灾发财? 做梦去吧! 她对着那个护卫道:“你去……” 沈逸之租的这间院子很大,后院里堆积了小山一般高的黑色木炭。 这些木炭,花掉了沈逸之的绝大部分积蓄,令如今的他捉襟见肘,寻常出去与人应酬的时候也只能是打肿脸充胖子。 最近几天,俞婉儿想要钱买新的珠花,沈临安想要新的文房四宝,他都得咬着牙才能把钱拿出去。 不过,这种苦哈哈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沈逸之看着堵在后院排成了好几队人马的买炭人,再一次为自己的英明决策在心中默默鼓掌。 今日只是三倍,而随着城中木炭的储备越来越少,炭的价格也会越来越高。 就算日后别的卖炭商人反应过来去外面拉炭,可从他们出发到将木炭运进城中,少说也得有个三五天。 这三五天的时间里,他已经把所有的木炭都卖完了,钱也都拿到了手里。 而且今日他卖三倍,明天就能卖五倍…… 等所有木炭都卖完之后,他赚到手的利润绝对要比三倍高! 甚至有可能是五倍! 他可以用这多出来的利润给俞婉儿买珍宝阁最新款的珠花,给沈临安买最好的文房四宝。 还能用剩下的钱当做本金,伺机寻找新的生财之道。 如此巨大的利益滚动之下,他相信他迟早有一天能够挤进盛国的富商排行榜! 甚至,成为第一巨商不是梦! 而有了钱,他可以利用金钱反哺权势,让安儿接受最最好的教育,成为盛国最杰出的少年天才,让高门贵女心甘情愿地下嫁,让高门大户甘愿扶持他的安儿上位! 等安儿爬上了权利的巅峰,他们父子便可以屹立于钱权之上对冷澜之发出冷笑——放弃我们,是你的损失! 就在沈逸之做着美梦的时候,院子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吼:“朝廷早已准备了应急用的炭火,原价出售!就在西林街那边!大家不要在这黑心肝儿的商人这里买啊!” 沈逸之嚯地站了起来:“快把那个家伙抓起来!” 然而,等院内的打手们追出去的时候,却哪里还有刚刚那个男人的身影? 那男人虽然走了,可他那一句话所产生的影响力却没有消散。 不一会儿,长长的队伍便消失了,院子里除了一个刚刚准备交钱的大汉以外,哪里还有别的买家? 那大汉也听到了刚才的喊声,他自然不愿意当冤大头,当即就要转身走掉。 沈逸之坐不住了:“站住!你买了炭还没交钱就想走吗?” 那大汉之前会花高价买炭,那是实在没有办法,毕竟气温骤降,他们家里的人都快要死了,才宁愿多花点钱也得先把命保住。 这会儿知道了有便宜的炭火,他们要是再花高价买贵的,那是傻子吧? “我没交钱就是还没买,怎么就不能走了?”那壮汉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根本不怕院子里的打手。 他哼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一个打手怒道:“给我站住!” 很快,一群打手就把那壮汉围了起来,对其拳打脚踢。 *** 像沈逸之一样打算发一批灾难财的人有不少,一开始的确造成了不小的混乱,还有人造谣大雪会连续下好几天,造成封路,城中不日就会断粮,鼓动城中百姓尽快屯粮,想要趁机将粮价哄抬上去。 不过好在朝廷很快就派人平息了乱局,将价格控制在了稳定的范围内。 冷澜之回到公主府后没多久,流纱便笑着走了进来:“公主,沈世子那批木炭没卖出去!” 沈逸之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更不是专业从事倒卖木炭的,这一次只是窥见了天灾的苗头,匆忙之下便让人从外面运了一批木炭。 那些木炭的质量不算好,烧起来烟很大。 如果朝廷没有做出积极的部署,城中只有他这一家卖木炭的,他自然就能奸计得逞,毕竟在用无可用的情况下,木炭的烟大不大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得先活下去,才有资格讲其它。 只是,朝廷这一次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城中那些想要趁机发灾难财的毒虫们,谁都别想得逞。 流纱又笑道:“现在沈世子那批木炭,就算是原价都没有人买,估计要赔死在他的手里了。活该!” 冷澜之微笑着摇摇头。 她也是没想到,沈逸之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想要赚钱她能理解,但为什么要赚这种带血的钱呢? “还有一件事!”流纱道:“沈世子为了强迫百姓买他的高价木炭,竟然强买强卖!有一个人在听说了朝廷平价出售之后不想要了,沈世子竟然丧心病狂地让人将那人打了一顿! 那人被打的命都去了大半条,他家里人想要讨回公道,反倒是被警告了一顿,说要是他们再敢闹事,就让这一家人在盛京过不下去,还险些砸了人家的家。” 旋即哼哼道:“不过那户人家也是硬气,还是去了京兆府告状,就是……” 她偷偷瞟了冷澜之一眼。 冷澜之无奈:“有话就直说,这么拐弯抹角地做什么?” 流纱嘻嘻一笑,不过很快就愁眉苦脸了起来:“那京兆府府尹是个是个和稀泥的,又和平南侯府如今虽然没落了,但好歹也是侯爵,奴婢担心京兆府不会好好判。”她小心翼翼道:“公主,咱们要不要管管啊?” 冷澜之淡淡道:“确实要管。” 她和皇兄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将物价稳定下来? 沈逸之竟然因为一己之私便不顾大局,不顾百姓的死活,甚至用强权欺压百姓…… 她冷家的皇权统治,还没昏庸腐朽到可以让他放肆胡来的地步! --- 好几天没求催更、五星好评和票子了,今日摆个碗么么哒~~ 第139章 胡子邋遢的沈逸之 冷澜之让人将沈逸之干的好事宣扬了出去,尤其是在几位言官的家附近。 声音大到让人想忽略都不行的地步。 于是第二天,几位言官联合起来弹劾平南侯府,斥责他趁着天灾哄抬物价、仗势欺凌百姓等等…… 皇帝大怒,当即卸了平南侯的官职。 如此一来,平南侯府就只剩下了一个虚名和空壳。 平南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灵魂都仿佛被人抽干了一样,两眼无光。 沈逸之也正烦躁呢。 他这次囤积木炭,把绝大部分的资金都押到里面了,再加上购买宅子和给商队的钱,如今手里已经没有多少资金。 原本,如果他可以将那些木炭以平价卖出去的话,倒也能回本,而且还可以小赚一笔。 可昨日他高价卖炭和让手下打人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出去,如今民间都在抵制他的木炭。 一整天过去,他连一块儿炭都没有卖掉。 再这样下去,等其他的商人把木炭运进来,那这一批木炭就要砸在他的手里了! 届时他就会赔的血本无归! 他必须要想办法才行。 想着,他就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平南侯回到了府中。 父子两个碰了个对头,沈逸之对平南侯打了招呼,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突然,平南侯怒道:“站住!” 自从沈逸之记事以来,平南侯就没有对他发过火,尤其是在他的才子之名传开以后,平南侯每次看着他的眼神就只有骄傲,在他面前都不会大声说话。 即便是沈逸之被公主休了,平南侯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发火。 这还是平南侯第一次对沈逸之大声吼。 沈逸之一脸莫名:“怎么了?爹?”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害死我们平南侯府了!你这个逆子!你给我滚去祠堂,我今日就要在你爷爷的面前好好教训你!” 沈逸之如同见鬼:“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实证明,平南侯不但知道他在说什么,还十分坚定地执行了。 赵氏和俞婉儿闻讯赶到祠堂的时候,沈逸之的后背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 冬日的衣服厚实,沈逸之的后背依旧见了血,足以见得平南侯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的老天爷啊!你这个王八蛋,你这是在干什么?!”赵氏看着儿子身上的伤口,当即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 俞婉儿也心疼的不行,扑簌簌地直掉眼泪。 “我干什么?我要打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逆子!”平南侯一把推开了赵氏,就又要落下手中的棍子。 赵氏哪能让他如愿? “成事不足的明明是你!要不是逸之,侯府早在今年前就没落了,你还能好好的当你的三品大员?当你的二品爵爷?” 平南侯冷笑:“三品大员?现在还有个屁的三品大员!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眼神一狠,用力推开了赵氏:“你给我滚开!让我打死这个逆子!” 赵氏本想去拦,却被他话里的意思惊到了:“什么意思?什么叫什么都没了?” 平南侯悲凉一笑:“没了就是没了!” 他拿着棍子指着沈逸之:“因为这个逆子在外面胡来,今日御史台好几个大臣联合起来弹劾我平南侯府!圣上震怒,卸了我的官职!我现在,不是什么三品大员了!” “我平南侯府……真的要没落了!” 他之前虽然也没有实权,但因为有个虚职在,还能在朝中走动走动。 现在他连虚职都没有了! 今日下朝之后,那些酒肉之交们直接远远躲开了他,好像多看他一眼他们的身上就会掉下一块肉一样。 没有朝臣愿意带他玩儿,一个侯府的虚名又有什么用? 而且,别以为他不知道! 沈逸之为了那批炭花了不少钱,如今炭没有卖出去,钱就要烂掉在那堆炭里了。 权没了,钱没了,都没了…… 赵氏和俞婉儿都惊呆了,反应过来平南侯说了什么后,二人的面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慌乱。 俞婉儿尚且能够维持面上的平静,赵氏却是直接受不了。 刚才为了救沈逸之,她虽然哭天抢地的,却是在假哭。 这会儿却是真的哭了。 俞婉儿其实心心也乱了。 怎么会这样? 平南侯府没权了?也没钱了? 那她费尽心思地嫁进来,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平南侯府的混乱,并未结束。 有了今日皇帝的态度,京兆府因哪里还敢和稀泥? 于是不多时,京兆府的衙役就杀上了平南侯府,要将沈逸之绑去府衙。 平南侯和赵氏都色厉内荏,阻止了一通后见没有作用,就怂怂地退到了一边。 俞婉儿心思转的飞快,突然喊道:“这位是前驸马!是伽罗公主心尖尖上的人!敢动他,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又对府中的下人命令道:“快去请伽罗公主!” 衙役们倒真的被震慑到了。 第140章 动手 平南侯府来人的时候,冷澜之正在查看一封拜帖。 流纱感叹道:“离京几年,慕容小姐终于要回来了。” 慕容真,镇南公府的大小姐,冷澜之最好的玩伴。 慕容真虽是公府嫡女,却不似这时代的女子一般小意温柔,最喜欢舞刀弄枪。 镇南公府满门忠烈,常年在南境驻守,满门七个儿子,已为国捐躯六个,如今只剩下老公爷和七公子两个男主人。 三年前,七公子成年,便去了边境上陪他的父亲镇守。 慕容真不忍父兄孤军奋战,毅然决然要和夫君离异,想随父兄一起上战场。 只是她的夫君与她感情深厚,没有同意她的荒唐抉择,而是弃文从武,陪着她一起去了南境。 三个月前,程老夫人病重,慕容真两口子不得不回来侍疾。 冷澜之脸上挂着欣慰的笑:“阿真比我幸运,所托良人。” 流纱不赞同:“公主就是这世间最幸福、最幸运的人,前驸马不珍惜公主,那是他眼瞎!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比前驸马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出现,将公主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尖儿上!” 冷澜之无奈地点着她的头:“你呀!这话说得,羞死人了!” 流纱咯咯笑着:“人家说的都是心里话,也是实话,为什么要害羞?” 门外,穿着二等侍女服饰的女子两只手垂在身侧,粗糙的手指紧紧蜷缩在拳头里,几乎要抠破掌心。 守在门外的连枝看不过去了,说道:“晓柔,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让张妈妈来说就好了。” 当初晓柔背叛的事情被揭露出来,冷澜之给她留了面子,除了流纱外,谁也不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 府中的人还以为晓柔是因为什么事情惹得公主不高兴了,所以虽然同情晓柔,却也没有嫌弃她,也没说什么风凉话。 毕竟谁都知道,晓柔是和公主一起长大的情分,谁知道公主什么时候会消了气把她找回去? 只是,公主一日不召回晓柔,她们就不会自作主张地代替晓柔通传。 晓柔听着里面的笑声,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敢再看旁人的表情,她转身匆匆跑回了梅林。 “公主,您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冷澜之暂时还不知道晓柔来找过她,让流纱将请柬收了起来,她道:“府库里那株百年人参,还有前些日子母后给我的那朵灵芝,都找东西装好,阿真走的时候让她带上。” “是!” 这时,管家突然来报,说是平南侯府的人求见。 冷澜之猜到沈逸之想干什么,面容淡淡:“不见。” 管家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流纱冷笑:“这时候知道公主的好了?晚了!” 冷澜之但笑不语。 先不说她如今已经和平南侯府闹翻了,不可能再给他们处理这些烂摊子。 便是没有闹翻的时候,沈逸之做出了这种混账事,她也不可能违背良心给她擦屁股。 三日后,慕容真上门。 三年不见,曾经的闺阁小姐,如今已经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眉眼间是久经沙场的凌厉。 不过,这份凌厉在见到冷澜之之后淡化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意:“见过公主。” 冷澜之上前,握住慕容真的手,愣了一下。 慕容真长在武将世家,自幼便跟着父兄习武,手掌上一直有一层薄茧。 三年不见,曾经的薄茧变成了老茧子,摸上去的触感算不得舒服。 冷澜之的心中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一般,漫延起了淡淡的痛:“阿真,这些年……辛苦了。” “保家卫国,是每个将士的使命,为自己的使命而奋斗,我只会觉得高兴,怎么会辛苦?”慕容真爽朗一笑:“公主,您该为我高兴才对。” 冷澜之看着她眉眼间真诚的笑意,也跟着笑了:“是,我为你高兴,也很羡慕你。” 京中贵女,大多被礼法规矩拘束着,慕容真却活的洒脱肆意,像草原上脱缰的汗血宝马,是那么的炙热明艳。 她的眼光也不错,选择了会坚定地保护她一生的人。 身为好友,冷澜之衷地替她高兴。 “我也为你感到高兴。”慕容真敬了冷澜之一杯:“能够早早看穿枕边人的歹毒心思,能够早点脱离苦海。” 这话,除了父皇和母后以外,没人敢在冷澜之面前提。 冷澜之沉默了一瞬,忽然举起杯中酒:“阿真,六年前的事……对不起。” 这次换慕容真沉默。 良久,她才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 第141章 他是傻吗? 六年前,冷澜之迷恋沈逸之迷恋到了骨子里,沈逸之对她的忽冷忽热,被她自动理解成了是他为人矜持含蓄,不会将感情外放。 所有人都骂沈逸之不识好歹。 而旁人越是觉得沈逸之看不上冷澜之,她就越觉得这个少年很特别,不慕权利,不畏强权,却又会在偶尔相处的时候泄露出一丝温柔。 只有慕容真说——沈逸之这个人很矛盾,很割裂,让她不要被骗了。 冷澜之自然不信。 慕容真便与她细细争辩。 争着争着,两人就吵了起来。 之后,两人冷战了三个月。 后来,还是慕容真先来求和,两人才和好。 慕容真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我在南境的时候听说了你休夫的消息,也知道了沈逸之养外室的事情,我真的很后悔前些年没有提醒你。” 没有离京前,她虽不知道沈逸之养了外室,但总觉得赵氏对冷澜之的态度很奇怪。 赵氏对冷澜之,看似表面恭敬,可那一双眼睛里却偶尔会泄露出不满与厌恶。 还有锦绣苑的事情。 新妇入府,住的新房却要新妇自己花钱,这事儿听起来就离谱。 虽说打了借条,可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委婉的跟冷澜之提过,冷澜之却自动为赵氏找了借口—— 阿真,兴许是你看错了。 兴许是婆母暂时忘记了。 慕容真被那次的冷战搞怕了,到底不敢再如同先前一样地据理力争,便只能转移话题。 她在想,如果当初她勇敢一些,狠狠地骂醒冷澜之,冷澜之是不是就不会再经受后面的伤害了? 即便是冷澜之没有清醒过来,即便是冷澜之因为她的“逾距”而和她产生了龃龉,但至少,她都问心无愧了。 但是,她没有那么做。 因为担心失去这个好姐妹,也因为家里人的劝说,她最终选择了妥协,在察觉出冷澜之所受的那些委屈的时候没有坚定地劝说。 冷澜之握住了慕容真的手:“阿真,该说抱歉的是我,该说后悔的人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听劝,是我让你伤心了……” “澜之……” 二人四目相对。 良久,绽放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人这一生,谁还没有犯过错? 总不能因为一次的错误,人生就不继续了。 好友与知己更是如此。 二人间的隔阂彻底消除,她们又成了交心的好姐妹,互相说着生活里的趣事儿。 大部分时间都是慕容真在说。 她边境的日子虽然不如盛京的日子太平,但也别有生趣。 她说南境的日出很好看,尤其是在山上看凌晨的日出,美丽又壮阔。 她说南境的百姓大部分都很淳朴,大军保护百姓,百姓也会反过来对他们好,经常会给军营送当地的特产与吃食…… 冷澜之也和她分享了一些自己重生以来的趣事儿。 最后,慕容真道:“澜之,我回来之前刚刚收到消息,宴国老皇帝命不久矣。太子是个主和派,一旦他顺利登基,两国很有可能会联姻,你……” 她欲言又止。 流纱被慕容真带来的联姻消息震惊的不行,甚至失眠了。 冷澜之倒是没太大的触动。 一来,她虽是父皇和母后最宠爱的女儿,但同样也是一国公主,必要的时候,通过联姻的手段来维系两国的和平是她的使命。 二来,她也不认为联姻之事能落到自己的头上。 毕竟她已经成过一次婚了,而且年纪也不合适。 宴国的皇室成员,与她年纪相当或者稍稍大一些的,如今都有了正妻。 她堂堂盛国皇后的嫡女,总不能嫁过去给人当侧室或者是小妾。 还没有成亲的,基本上都比她小好几岁。 不论是让谁和她联姻都不合适。 夜半又下起了雪。 冷澜之看着刚刚清扫出来的地面又覆上了一层银霜,心中的忧虑更加深重。 忽然,城中传出了一阵巨响,整个地面都随着这巨响震颤了起来。 冷澜之心中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院中的府卫立马围了过来,一脸戒备地看向院外。 不多时,管家跑了过来,禀告道:“公主,是西林街的炭坊的库房塌了。” 西林街的炭坊是朝廷用来存放木炭的地方,说是炭坊,但其实不是作坊,而是某个商人的库房,自带一个大院子。 后来那个商人犯了事儿,地方就被朝廷征用了。 冷澜之有些疑惑:“库房怎么会塌?” “好像是因为年久失修,被大雪压塌的。” 炭坊库房坍塌的时候,负责看守炭坊的人正在里面休息,库房一塌,无一生还。 事发之后,周围的百姓趁乱进去偷走了不少木炭。 木炭的事情一直是由太子负责的,出事后他连夜过去查探情况。 第二天,冷澜之照例去看太子妃,发现太子妃的神情有些憔悴,她不禁问道:“怎么了嫂嫂?” 太子妃勉强一笑:“没事。” 这时,一个宫女上前斟茶,不知怎么的,她没有控制好角度,茶水溢了出来,滚烫的热茶溅在了冷澜之的手背上。 “嘶……”冷澜之倒吸一口气。 那宫女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公主恕罪!” 太子妃赶忙上前查看,只见冷澜之白皙细嫩的手背上被烫出了一片红:“你怎么做事的!?” 正要让人传御医,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道男声:“你怎么又在折磨下人?” 第142章 这香味,好熟悉 一袭明黄色长袍的太子快步走来,他的脸上带着倦色,眼神却充满怒气:“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太子妃身形一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宫女犯了错,你却说我不可理喻?” “难道不是吗?”太子指着地上的婢女:“那你说,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不等太子妃说什么,太子便冷冷道:“这些时日你天天都说下人犯了错,可是我在府中住了这么久,也没见过那个下人犯错。怎么他们不在本宫面前犯错,却独独跑到你面前犯错? 从前你自己在府中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不会丢人丢到外面去,今日你竟然将这些做派都摆到小妹面前了?” 太子妃的眼眶瞬间红了,她眼睫毛轻颤着,泪水蓄满了眼眶,却是死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太子出现的太突然,指责也太过突兀,以至于冷澜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竟然是自己的皇兄会说出的话。 在她的印象里,皇兄和太子妃从来没有红过脸,更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落太子妃的面子。 一瞬间的惊诧过后她便回过神来,起身来到了太子妃身侧,蹙眉看着自家兄长:“皇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嫂嫂并没有随意折磨下人,是这个婢女犯了错。” 说话间,她的视线落在了太子身后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是一个清秀少年,身材纤细,个子也不高,只比冷澜之高半个头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 太子妃面对太子的无故指责都始终没有落泪,这会儿听到冷澜之维护的话语,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太子看到,干脆转过了身。 太子一愣:“什么?” 冷澜之收回视线,伸出了手。 浅红色的痕迹在白皙如玉的手背上格外显眼,冷澜之淡淡道:“这个婢女倒茶的时候将茶水洒了出来,烫到了我,太子妃嫂嫂只是关心我而已。” 太子看到那白皙之上的一点红就愣住了。 他的妹妹金尊玉贵,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即便是在平南侯府那几年过的不如意,却也没人敢伤害她。 是以,就这一点红,在那白皙的皮肤上都显得格外刺眼。 “何况……” 冷澜之还想继续说什么,那少年却突然开了口:“不过是一点烫伤罢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消失,甚至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也值得公主和太子妃如此大动肝火?” “什么?”冷澜之怀疑自己听错了。 少年一脸谦卑的模样:“卑职的意思是,公主根本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您和太子妃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您那一点皮肉伤可能过不了今天就消失了,可你们对那婢女的惩罚,却是会让她产生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从冷澜之所站的位置,可以将太子和那少年的神情尽收眼底。 那少年虽然神情谦卑,却字字夹枪带棒。 太子竟然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冷澜之微微眯眼:“依你所言,本宫该如何?”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还能说出多荒谬的话! 少年越发谦卑了:“公主您是金枝玉叶,一字千金,一言九鼎,言语间可以轻易让人生,也能轻易让人死,卑职没有资格替您做主。” 那种夹枪带棒的感觉更强烈了。 冷澜之细细打量着那少年,须臾,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但是,这个人对她有很大的敌意。 冷澜之看向太子:“皇兄觉得呢?” 太子道:“本宫觉得禾卿说的有道理,众生平等,这些下人签下契约来太子府做工,卖的只是他们的劳动力,并没有将他们的人格和尊严一起卖给我们,我们不该小题大做,更不该因为一点小事随意惩罚他们。” 冷澜之十分震惊。 这居然是一个太子的口中该说出来的话!? 太过震惊之下,她竟是一时忘记了反驳。 太子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认同了自己的说辞,笑道:“小妹,你看,你也赞同禾卿的观点是不是?” 自从太子开口后,那位禾卿便不再言语。 太子则是侃侃而谈:“我们所有人生下来都是一个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两个鼻孔,人和人之间没有任何不同。我们这些统治者也并不比别人多什么,只是比他们运气好地出生在了权贵之家罢了。 正所谓,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们是依托着百姓而活的,没有老百姓,我们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们要对百姓好一些。” 他认真看着冷澜之:“小妹,你觉得呢?” --- 关于更新,这两天正在调整内容,完了就能恢复三更或者爆更。 晚安。 第143章 他监视她? 在太子说话的时候,冷澜之一直观察着那位“禾卿”。 只见对方低垂着头,不过从冷澜之的角度,还是可以看到对方微微翘起的嘴角。 她收回视线,看着太子:“皇兄,你在偷换概念。” “我从未否认过民贵君轻的思想,也赞同你说的人生下来平等的理念。可是……你所说的这些理念,与今天所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不解:“为何没有关系?” 冷澜之指了指自己的手背,只见那一处红点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加深了颜色,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刺眼极了。 冷澜之冷冷道:“因为人人平等,所以其他人在伤害了我之后,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因为人人平等,我受了伤就不能为自己讨公道,还得去管施害者会不会产生心理阴影吗? 皇兄,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不是么?” 她突然前踏一步。 太子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她需要仰头才能看进他的眼睛里,她冷声道:“而且,皇兄跟我谈人人平等,那你可有想过,夫妻一体,本该互相体谅、包容?何况还是对一个身怀有孕的妻子!” 太子的眸中飞快划过了一抹愧疚之色,略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不远处的太子妃。 却见太子妃别过了脸去,虽然眼眶是湿润的,却并不看他。 冷澜之沉声道:“御医早说过,嫂嫂这一胎不太稳,必须要好好养着,最忌剧烈运动和剧烈的情绪波动!可是皇兄你呢?不分青红皂白便当众让嫂嫂难堪,你身为人夫的责任在哪里?身为人父的责任又在哪里?” 太子有些手足吴若:“我……我……” 那位禾卿突然道:“禀公主,太子殿下在外忙碌一夜,难免心浮气躁,在看到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之后,才会突然爆发,也是情有可原,希望公主、太子妃娘娘能够体谅太子殿下。” 太子的眸中划过了一抹感激之色,连忙点头:“禾卿说的没有错,我忙了一整夜,现在又累又饿,难免判断失常。” 他快步走到太子妃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对不住,我这几日脾气不好,委屈你了。” 太子妃再也忍不住,流出了两行清泪。 她这两日确实受尽了委屈。 她的孕期反应比所知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强烈,除了孕吐之外,她还心浮气躁,患得患失。 尤其是这段时间,太子每一日都早出晚归,她难受了,想找人倾诉了,根本就见不他的人,心情就更差了。 在这种情绪下,她前两日没忍住脾气,借着一点由头训斥了一个婢女。 但她到底不是喜欢苛待下人的人,训斥的话说出口她也后悔了。 不料,就这么一次就被太子看到了。 太子竟然当众指责她,说她“喜怒无常”,变得不可理喻。 她一生气,就和太子吵了起来。 吵完架太子便又开启了早出晚归的模式,她每日去寻他都扑了个空。 今儿个清晨,她照例去寻他,恰好他的婢女在整理他换下来的衣物,准备拿去浆洗。 那婢女经过她的身边的时候,她敏锐地闻到了一股从未闻到过的香气。 那种香甜的味道,只有女子才会用到。 再联想太子这段时间的行为,她那里还有不明白的? 太子妃拂开了太子的手,对冷澜之道:“小妹,我累了,想先去休息。” 冷澜之点点头。 太子妃临走前,对那跪在地上的婢女冷声道:“你失职之罪是板上钉钉,本太子妃罚你,你可有不服?” 那婢女连连叩首:“回太子妃,奴婢犯了错,理应受罚!请太子妃责罚!” 太子妃“嗯”了一声,淡淡道:“伺候主子的时候还敢三心二意,害的主子受伤,既然你的手如此不听使唤,便罚你掌刑十下,罚你半个月的俸禄,你可有异议?” 那婢女又叩首:“奴婢没有异议!谢太子妃!” 那婢女被拉下去行刑了,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木板打在手掌之上的“啪啪”声响,以及女子的闷哼声。 太子犹豫了一下,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眼见太子妃要走,冷澜之推了太子一把:“皇兄,别忘了嫂嫂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第一个孩子!若是这个孩子出了意外……” 太子面色一变,终于想起来这个孩子对他有多重要,赶紧去追太子妃。 那位禾卿见状,也想跟上。 冷澜之淡淡道:“禾卿,皇兄去和皇嫂说体己话了,你追上去做什么?倒不如留下来,跟本宫聊聊?” 禾卿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不知公主想聊什么?” 冷澜之踱步到了禾卿身侧,仔细打量着这人。 很快,就在对方的耳朵上找到了耳洞。 第144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果然如此!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一抹冷意。 旋即又有些疑惑。 这个禾卿虽然是个女子,但对方的身上并没有她前两日闻到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气。 是她猜错了? 还是真的另有其人? “公主?”禾卿在冷澜之走过来的时候绷直了身体。 冷澜之伸出手,捏住了那小巧的耳垂。 禾卿:“!!!” 身子猛地僵住,禾卿仓皇后退好几步:“公主?你要干什么?” 没听说过伽罗公主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啊! 冷澜之淡淡道:“放心,本宫是个正经人,对你没有兴趣,只是对你的耳洞感兴趣罢了。” 禾卿脸上的愠怒神色一僵。 这个伽罗公主,竟然注意到了她的耳洞? “本宫很好奇,你一个女子,为何要女扮男装留在我皇兄的身边?他知道你是个女子么?你的父母又知不知道她们的女儿如此大胆,每日贴身陪在一个外男的身边,与外男同进同出?” 禾卿眸中划过了一抹薄怒,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她沉声道:“我的父母……没有机会知道了。” 她没有否认女子的身份,因为明白事到如今,否认也没有意义。 就凭这个伽罗公主的蛮横作风,恐怕她前脚否认了,伽罗公主后脚就能找人把她扒光来验明正身。 难怪对方会让太子去追太子妃,敢情是在这里等着! 太阴险了! 冷澜之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孤女。 她摩挲了一下指腹:“或许你有什么凄惨的身世,或者是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但你的这些东西,与太子无关,与太子妃更无关。你不该蛊惑太子,更不太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没有!”禾卿一脸正色道:“我虽然是女子,却是有独立的灵魂,不会依附一个男人!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接近太子的,是太子殿下看到了我的才华,才会主动将我留在身边,让我为他出谋划策。 她高高仰着头,依附无比骄傲自信的模样:“太子殿下至今也不知道我是女子,他对我的青睐只是因为我的才能而已!” 冷澜之有些无语。 这女子虽然穿了一身男子的衣服,但个头娇小,一双柳叶眉又细又弯,没有属于男人该有的喉结。 这种装扮,大概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她是女扮男装? 禾卿面色一变:“你竟然能看出来?” 冷澜之:“……” 流纱看不下去了:“就你那个狐媚样子,哪个眼瞎的会看不出来?” 冷澜之很想阻止流纱,毕竟她那皇兄兴许是真的没有看出来。 流纱这一句骂,直接把当今太子骂进去了,属实是大不敬。 但想了想,皇兄确实瞎。 算了,反正也没有第四个人听到。 念头刚落,就听到太子的声音响起:“什么看不出来?” 禾卿眼睛一亮,正要开口。 冷澜之飞快打断了她,淡淡道:“禾公子说,叨扰皇兄太久了,她本想提出离开,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托本宫替她开口向皇兄求个恩典。” 她微微笑道:“皇兄,你宅心仁厚,你们又满口的人人平等,所以皇兄应该不会拘着一个想要离开的白丁不放吧?” 所谓白丁,便是没有任何官职的平民。 若对方有官身,那么太子紧急征用,虽然可能会不符合流程,但只要事后补一张调用文书也就够了。 可对方只是一个平民,没有任何官身,在不情愿的前提下将对方留在身边,就有仗势欺人的嫌疑了。 这一句“人人平等”,堵住了太子的嘴。 至于那禾卿…… 她除非想当众承认自己是女子,不然的话,此时根本不敢反驳冷澜之的话。 因为只要她一承认自己是女子,就会涉及到她接近太子的目的。 就算她能咬死不说,可等待着她的,无非就是两种结果—— 一,太子和冷澜之一样怀疑她的目的,甚至怀疑她和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一样,接近他只是为了权势。如此一来,太子就会跟她离心。 二,太子不怀疑她,甚至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朦朦胧胧的好感而感到欣喜,如此,她就不能再和从前一样自由了,太子大概率会把她收了。 以她如今的身份,别说是太子妃,便是太子侧妃都落不到她的头上,她大概率只能当一个最低位分的妾。 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不等她想出破解之法,冷澜之就一锤定音:“皇兄,如今城中情势危急,你不要为了一点小事而耽误了时间。若是父皇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 太子脸色一白。 禾卿见状,心下一沉,忽然抬起头来,用水润的眸子巴巴地盯着太子,露出了浓浓的不舍与难过。 她好不容易才巴结上了太子,不能被赶走! 绝对不能! 第145章 承认受害者没有罪很难吗 冷澜之进了大殿。 她的身后,两个侍卫押着火烈王高瀛。 只见那高瀛鼻青脸肿,鼻子下方还有两行血迹,狼狈至极。 看到高瀛此时的模样,众人哗然,八公主直接站了起来,怒道:“伽罗公主,你为什么伤害我皇兄?” 使臣团在一开始的愣怔过后也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怒不可遏:“盛国陛下,我们诚心来寻求和平,贵国就是这么回馈我们的诚意的?” 顾湛不知何时回到了大殿,他冷冷看了一眼那说话的使臣:“此言差矣,我国公主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即便是身份卑微的宫人,公主也能以礼相待。 她绝对不会做主动伤人的事情,其中有什么隐情。” 八公主愤恨地瞪着顾湛:“能有什么隐情?什么温柔善良,依我看,她就是胆大包天,人品堪忧!不然的话,为何她之前的夫家会看不上她!” 这个她最先看中的男人,先是当着在行宫之中羞辱她,让她不得不花了几千两银子购置生活必需品,害得她被皇兄狠狠训斥了一顿;如今又帮着她最讨厌的伽罗公主说话! 八公主话落,盛国众朝臣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因为八公主的话虽然很难听,但他们却没有办法反驳。 毕竟谁都知道,虽然伽罗公主名义上是休了夫。 但本质就是她的前驸马,以及前驸马的家人看不上她,否则的话,前驸马怎么敢私养外室,前驸马的家人又怎么会帮忙隐瞒? 虽然前驸马是个渣男,但公主本身也肯定有问题。 事实上,众人原先并没有这么想。 是这几日八公主反复重复类似的言论,众人才被洗了脑,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 受害者虽然可怜,但她自身的人品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果她没有问题,别人怎么会伤害她呢? 冷澜之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全面胜利局面,被八公主这不过脑子的言论轻易瓦解,心中一怒。 她在别的事情上可以无所谓,别人误会也好、扭曲事实也罢,她充其量只会解决问题,但不会生气。 唯独在和沈逸之的婚姻上!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洗白沈逸之! 她看向了一个方向,淡淡道:“平南侯。” 这等重要宴会,为表示尊重,但凡是叫得上名字的皇亲、官员、公侯都会在宴会名单上。 平南侯虽然被摘了乌纱帽,但爵位还保留着,因此他今日也在。 这平南侯虽然是个草包,但并不是傻子。 围观了全程的他突然被点名,立马调动起了全部的心神,生怕自己行差就错之下,这好不容易才保住的爵位也被褫夺。 “臣在。” 冷澜之微笑地看着他,道:“你告诉宴国八公主,本宫究竟是为何休夫的?”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八公主解释道:“忘了介绍,这位平南侯,便是本宫的前夫的公公,有关于本宫为何会休了他的儿子的事情,他最有发言权。”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平南侯的身上。 八公主嗤了一声,觉得冷澜之是不是傻? 让前公公来评判自己儿子被休的原因? 哪个当爹的会说自己的儿子的坏话? 平南侯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恭敬道:“公主住在平南侯府的时候,孝敬公婆,照顾小辈,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挑不出半点错处。 是犬子狼心狗肺、狼子野心、愚蠢至极,是犬子对不起公主!” 八公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担心说了伽罗公主的坏话之后,你们的皇帝和公主会责罚你!你放心,您尽管说。如果伽罗公主敢为难你,等我皇兄他们回到宴国,定会为你大肆宣扬,届时,不但是我宴国的人会为你撑腰,天下的正义之士也都会站在你这边!” 平南侯嘴角一抽。 他以为他老婆赵氏就够蠢了,没想到这个八公主比他老婆还蠢。 他一个盛国的人,靠着别国的百姓的舆论给他撑腰? 怕是等到那一日,他的尸骨都凉透了。 “八公主慎言,没有人威胁臣,臣说的都是实话。的确是犬子犯了错,是犬子对不起公主,公主没有任何对不起我平南侯府的地方!” 求求了,别再说了! 平南侯都快要被这个八公主蠢哭了,也气哭了。 冷澜之对平南侯的回答还算满意,眼见八公主还想说什么,冷澜之面无表情道:“八公主,承认受害者没有罪,很难吗?承认你们宴国的王爷是个醉酒之后言行无状、借酒伤人的人,很难吗?” 她不给八公主借题发挥的机会,直接将话题扯了回来。 “不可能!我皇兄为人端庄稳重,怎么可能借酒伤人?” 冷澜之嗤笑:“本宫就是苦主,只不过因为本宫的婢女为人机警,关键时刻帮本宫挡了灾,本宫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可是本宫的婢女,却被火烈王推进了花丛中! 虽然冬日里衣服厚重,她没有受很重的伤,也依旧是被花刺刺破了手和脸!这若是夏日,后果不堪设想! 而如果不是多亏了这个婢女,现在受伤的人就是本宫!” 八公主愣住了,七公主和使臣团众人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胡说!” 火烈王被两个护卫钳制着动弹不得,闻言他怒道:“明明是你勾引本王,本王想与你亲近的时候,你却又故作姿态,让你的婢女拦下了本王,本王才会一怒之下将她推开。” 满殿哗然。 冷澜之沉下了脸。 她为了两国的颜面已经给这个家伙留了脸,只以醉酒伤人给他定罪,没想到,他拼着撕破两国和平盟约的危险,也要拉她下水! 八公主一拍桌子,露出了恍然之色:“我就说嘛!皇兄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原来是你耐不住寂寞勾引他!事后又诬陷他!” 说完,她对建良帝一屈膝:“盛国陛下,请您一定要还我皇兄一个公道!” --- 前面修改了一点内容,大家倒回108章看吧(可能等会儿还有一更) 第146章 回旋镖 建良帝一拍桌子:“够了!” 真当他是没有脾气的泥人吗? 为苍生,为百姓,他选择了与宴国结盟。 为了能够顺利缔结盟约,他险些委屈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结果,对方送来的这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一个能扛事儿的都没有就算了,还没有眼力。 他们当这还是他们刚来到盛国的那会儿吗? 现在的他,不需要再送女儿去联姻了! 而且种种情况都早已表明,这个姻,也不是非联不可! 所以,这群人究竟在狗叫什么! “我盛国是礼仪之邦,却不是可以让人蹬鼻子上脸的地方!我盛国有待客之道,自你们入京便一直以礼相待,可你们并没有做客人的觉悟—— 看来,贵国并没有想好该拿什么态度来联姻,既然如此,联姻之事便作罢吧!” 使臣团一行人全都变了脸色,八公主也白了脸:“盛国陛下,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盟约还没签订,朕怎么就出尔反尔了?” 冷澜之感动地看着父皇。 对于上位者来说,国家的利益大于一切,只要有利可图,个人的安危荣辱都可以忽略不计。 不管这个“个人”是谁。 她和母后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否则的话,她也不可能奋力自救。 在把火烈王抓进大殿的这一路上,她已经在心中打了无数的腹稿。 没想到,这些腹稿最终没有用上。 一瞬间,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突。 就像一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到了全心全意信赖的父母身边,终于可以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不只是冷澜之,一旁的皇后也红了眼眶。 她们母女日夜担心的,就是皇帝会为了国家利益将冷澜之送走。 建良帝如今的态度,大大地安了她们的心。 “父皇……”冷澜之低声呢喃一句,轻轻地笑了。 父皇维护她,她也不能让父皇背上骂名才是。 旋即,她神情一变,心中没有了任何彷徨。 对建良帝屈膝一礼,冷澜之道:“父皇,容秉。” 建良帝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女儿:“伽罗……” 知道父皇在担心什么,冷澜之神色越发镇定,想要以此宽慰父皇的心:“父皇,的确是火烈王意图伤我,却被流纱拦了下来,此事只要问过火烈王身边负责伺候的人,便能知晓。” 冷澜之清楚地记得,她在花园里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眼生的下人。 那人身上的服饰,根本就不是盛国宫人的服饰,必定是火烈王身边的人。 而审讯下人这种事…… 顾湛最是在行。 她相信,顾湛身为父皇最信任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就见顾湛微笑着起身,说道:“巧了,臣刚才回来的时候,也见到了公主所说的那个下人。公主放心,臣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顾湛离开了大殿。 不多时,他就领着一个小太监回来了。 那小太监身上穿着宴国的宫人所特有的服饰,正是火烈王的贴身太监。 小太监跪在地上,不等众人发问就哭着说道:“盛国陛下,诸位大人,我家王爷刚才喝多了,想要轻……” 话没说完,他突然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顾湛,而后立马改口:“想要伤害伽罗公主,以报伽罗公主在盛京城外欺负我国两位公主的仇!” 火烈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命了!?” 顾湛长身玉立,容颜俊美,虽是笑着的,眼神里却是淬着冰:“火烈王在我盛国便敢大放厥词,动不动就要人性命,可见你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如此,这小太监所说的你想要报复公主的言论,便更加可信了。” 他倏地展颜一笑,那俊美的笑容淡化了他属于男子的棱角,竟是美的雌雄莫辩。 火烈王看呆了。 其实,看呆的何止是火烈王一人? 便是宴国的两位公主和宴国使臣团,也有些移不开眼。 相比之下,盛国众大臣则是淡定的多,一个两个的都别开了视线。 不是他们不爱美色,实在是—— 这个人的笑容有毒! 一般来说,他笑的越灿烂越好看,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就越多,某些人等会儿就会越倒霉。 果然,就听顾湛道:“贵国八公主刚刚提醒了本官,这个小太监可是火烈王意图伤害我国公主的重要证人,火烈王别想杀人灭口,也别想用他的家人的性命威胁他,否则的话——莫说是我国陛下和文武百官不同意,便是我盛国的百姓,也不会同意!” 八公主:“?” 这个威胁,怎么这么熟悉? 突然,她双眸圆睁。 这不是她刚刚用来威胁那平南侯的话吗? 这回旋镖怎么飞回来的这么快!? 扎的她猝不及防! 冷澜之低头轻笑。 越是和顾湛接触,她就越是能感受到他的可怕。 幸好,他对她没有敌意,甚至很多时候都算得上是态度友善。 虽说这友善的态度来自于父皇对她的宠爱,但她并不会为此感到可惜,反而十分庆幸。 庆幸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才能够得到父皇手中的利器的看中。 第147章 怪她勾引他 好好的一场签订盟约的宴会,愣是被火烈王和八公主彻底破坏了。 第二天,使臣团就遭到了驱赶。 在宫宴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流传了出去,民间都知道了使臣团的所作所为。 使臣团被送出京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盛京百姓的言语嫌弃和眼神鄙夷。 要不是担心两国立马打起来,恐怕愤怒的百姓就要用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砸这所谓的使臣团了。 伽罗公主是第一个还金于民的好公主,是他们的女神,岂容这帮家伙羞辱?! 听着外面响起的恶意的讨论声,里面充斥着许多“也敢跟我们的伽罗公主比”、“敢欺负我们的公主、送他们回家”的言论,八公主高芊月都要气哭了。 七公主看着高芊月流泪的样子,并不觉得怜惜,反而烦躁急了:“都怪你!等我们回去了,父皇一定会狠狠责罚我们!我被你害惨了!” 八公主一面哭着一面骂:“我怎么知道那个伽罗公主会什么妖法,竟然将盛国的皇族和百姓哄的团团转!为了这么一本女人,连两国的和平都不要了!” 七公主气急:“你怎么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从伽罗公主不再需要联姻的那一刻起,他们双方的地位就已经不对等了。 哦不,确切地说,他们双方的位置从来都不对等,只不过是宴国方面外强中干,想要利用以二换一的策略来稍稍遮遮羞。 遮羞布早已经被扯了下来,他们就该低调一些,乖顺一些。 偏偏这个八妹骄纵惯了,而就连一向沉稳的三哥,竟然也在醉酒之下干出了蠢事。 七公主觉得自己才应该哭。 被这两个猪队友蠢哭! 使臣团被赶出盛京之后却并没有离开,队伍驻扎在城外,火烈王与使臣团的一帮使臣紧急商议——他们绝对不能就这样回去! 安阳帝急着要确保边境的和平,因此在使臣团出发之前已经给他们交了底,他们可以拿出八座城,加上他们所带上的金银宝物,以及两个公主,作为维持几十年的和平的条件。 当然,谈判嘛,谁会一开始就把筹码都扔出去啊? 所以最开始他们只给了四座城。 本来,他们可以带着四座城回去。 但是因为八公主和火烈王干的蠢事,剩下的四座城是保不住了。 火烈王简直想回到昨天晚上,扇死那个见色起意的自己。 他无比后悔。 同时,也想抽死八公主。 他固然有错,但如果不是八公主火上浇油,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当然他最恨的还是冷澜之,要不是那个女人趁着他醉酒勾引他,他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 冷澜之再次听到使臣团的消息,十分惊讶:“又给了四座城?” “没错。”流纱笑道:“那使臣团原本只肯给四座城,如今又多出来了四座,怕是最后的底牌也拿出来了。”她笑的幸灾乐祸:“活该!让他们敢对公主不敬!” 冷澜之不予评价:“走吧。” 她和慕容真约好了一起去城外的天音寺拜佛,难得这几日天气放晴,虽然路面上还有积雪,但一路观赏着雪景,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突然,管家来报,说顾典司求见。 冷澜之有些惊讶,但见时间尚早,便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便大踏步而来。 厚重的黑色大氅平添了几分肃穆之气,冷澜之突发奇想,觉得他虽然穿着黑色大氅也不影响俊美,但似乎……白色的毛绒大氅会更显贵气和年轻? 正好她不知道怎么感谢他在宫里帮了自己,前些时日宫里送来了一块上好的狐皮,倒不如给他做一件虎皮披风。 虽说做这些贴身之物容易引人遐思,但若是师出有名的话,倒是不妨事。 顾湛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两道奇特的视线,正是那他朝思暮想的人正在满眼惊奇地看着他。 便是面对皇帝的怒火都能从容应对的人,这会儿却有些不自在,问道:“公主,下官身上可有不妥?” 冷澜之轻咳一声:“没有不妥。”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放肆地打量着一个外男,她俏脸有些发烫:“本宫只是觉得,相比起黑色,顾典司更适合白色。” 虽然他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可厚重的黑色毛绒大氅放大了他身上的肃穆之气,会让人觉得很不好亲近。 “正好本宫这里有一块上好的狐皮,等会儿顾典司拿回去,可以用来给自己做披风。若你不喜欢白色也不要紧,将来成了亲,也可以给顾夫人做披风或者披肩。” 顾湛垂眸:“下官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家中也没有可以给下官做披风之人……” 冷澜之以为他说的是他还没有成亲的事:“顾典司可以让家中的丫鬟做。” 顾湛报赧:“下官……没有丫鬟。” “?” 冷澜之惊讶了。 权倾朝野的顾典司,家中竟然会没有丫鬟?! 这比他二十多岁了却还没后成亲还要让人惊讶。 却听那人语气低沉道:“下官的所有服饰,皆是直接采买,从小到大……都没有人为下官做衣服。”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冷澜之突然想起,锦邢司的培养流程与别的官员的培养不同,每一个锦邢卫在化身为刑讯逼供的好手之前,都曾经经历过一段很长的非人生活。 这其中,就有地狱式的训练。 而被选入锦邢卫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即便是这些人出师之后靠着自己的本事找到了家人,却也已经过了许多年与家人离散的日子。 那些空白,早已经弥补不回来了。 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在她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顾典司喜欢什么款式?本宫让人做好了,再给你送过去。” 顾湛唇角微弯,不过转瞬即逝,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伤感:“多谢公主,下官眼光不好,公主做主便是。” 虽然不是公主亲手所做,但公主帮忙挑选样式,亲自命人给他缝制,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公主亲自为他缝制的披风了。 第148章 你和他,什么关系? 冷澜之说出口之后其实就有些后悔了。 她和顾湛非亲非故,只是公主与朝臣的关系。 她送他狐皮尚且还能找到理由,但帮忙制作披风却着实是有些逾距。 只是那人已经应了下来,而话是她主动提起的,若是临时反悔,难免有些伤人。 何况,对方为了维护她这个公主,不惜得罪邻国的王爷…… 罢了,届时让府中的下人送过去,估计也不会引起注意。 冷澜之这才想起来一件事:“顾典司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湛道:“公主之前所要的香囊的方子,下官已经让人写好了。” 说着,他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张纸。 流纱接过纸递给了冷澜之,冷澜之眼睛一亮:“太好了!多谢顾典司!” 虽说她近来头疾发作的不太频繁了,但还是偶尔会疼,有了这香囊,她也不用担心会因为头疾发作而失态了。 顾湛贪婪地看着那张如花笑颜,强迫自己垂下了眼帘。 自从她休夫之后,他心中的欲念便开始蠢蠢欲动。 他需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将她掳过来锁在怀里的冲动。 这时,流纱提醒道:“公主,时间不早了……” 冷澜之从喜悦中惊醒,歉意地看着顾湛:“今日便不留顾典司喝茶了,本宫还有事情要做。” 顾湛险些脱口而出他可以跟着她去天音寺,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下官告退。” 临走前,他看了流纱一眼。 流纱不明所以,却突然觉得那一瞬间,周身的空气都好像冷凝了一般。 不过那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最后,流纱只能将之归咎于——她感觉错了。 慕容真的马车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澜之!” 见冷澜之的马车到了,慕容真从车上跳了下来,笑道:“我们许久没有同乘一辆车了,今日我便上你的车吧。” 冷澜之自然没有意见。 刚上车,慕容真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澜之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我忘了,你不喜欢熏香。”她有些歉意:“这样吧,我们去你的车上。” “好。” 两辆马车缓缓离开了高大的城门,行走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大路上。 冷澜之掀开了一角帘子,看着远处的苍白天地,觉得如果抛开民生问题不谈的话,只谈景色,这样的雪景似乎也不错。 却听慕容真道:“京里偶尔下一场雪是情趣,但边关若是下起雪来,便让人头疼了。” 她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忧愁。 冷澜之没去过边关,对于边关的一切印象,都是从慕容真这里来的。 南疆虽然带着一个“南”字,却并不在盛国的最南方,而是位于西南方位,比天海城要靠北一些。 南疆的冬天也会下雪,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将士们最难熬的时候。 唯一的慰藉便是每到饭点,军中都会给战士们多准备一碗热汤。 见冷澜之的神情有些严肃,还有些哀伤,慕容真戳了戳她的脸,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没跟你诉苦!众生皆苦,跟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比起来,能有一口热汤喝的将士们,已经幸福很多了,我不过是感叹一下罢了。” 冷澜之默默抚上有点儿疼的脸颊,只听慕容真又道:“你不知道,其实边关的日子挺好的,虽然不如京中繁华和安逸,但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冷澜之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真烦躁地摆摆手:“没什么,不提也罢。” 冷澜之眯了一下眼,见她不愿多说,便也没有追问。 虽然旷野间铺就着茫茫白雪,但官道上已经被车辙和行人压出来了一条可以通行的路。 马车缓缓走在略有些滑的路上,速度并不快。 突然,前方传出了一阵骚乱,有人惊呼道:“保护公主!” 冷澜之和慕容真交换了一个眼神,慕容真从车座下掏出了一把长剑,沉声道:“你在车上呆着,千万不要出来!” 不等冷澜之回应,她便已经跳了下去。 冷澜之掀开帘子看去,只见前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十几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正和公主府的府卫厮杀着,眨眼间便有几个人倒在了地上。 突然,一个人跳上了前方的马车,将车夫踹下车后,用力一挥鞭。 公主府的护卫想要去追,却被黑衣人们拦住了。 一阵厮杀后,一个黑衣人甩出了一样东西,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浓烟密布,遮住了人的视线。 待到浓烟散去,场中哪里还有那些黑衣人的身影? 只有几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 冷澜之惊出了一身冷汗。 被抢走的马车,是她的!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不等她理清思路,一道人影突然从天而降。 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黑色,冷澜之心中惊了惊。 怎么还有? 不过很快她就看清了那人的身形,松了口气:“顾典司?” 慕容真刚刚一直守在马车外防范,看到那穿着黑色大氅的年轻男子站在了马车外,她满眼警惕,却在听到冷澜之的话之后惊讶住了:“顾典司?” 顾湛微微一礼:“下官救驾来迟,公主恕罪。” 冷澜之蹙眉:“怎么回事?那些黑衣人是……” 话没说完,她就在电光石火间想起了什么:“瓦剌的刺客?” 顾湛眸中划过了一抹赞赏之色,淡淡道:“是。” 那帮家伙太过狡猾,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派人搜索,却没有发现那帮家伙的行踪。 今日之所以派人跟在冷澜之的车驾后,也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没想到那帮家伙真的如此胆大妄为,真的打起了公主的主意。 “下官不确定瓦剌是否会对公主动手,是以没有提前知会,公主恕罪。” 冷澜之摆了摆手:“既然你也不确定,便怪不到你的头上,怪只怪这帮家伙胆大妄为!” “公主放心,下官定会将这些狂徒全部拿下!” 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慕容真滴溜溜的眼睛不停在二人身上扫视,眸中泄露出了浓浓的兴味之色。 上了车,她戳了戳冷澜之的手臂:“你和那位千面修罗,究竟什么情况?” 第149章 救命之恩 冷澜之无奈看她:“顾典司忠于我父皇,保护我也只是为了不让我父皇担忧罢了,能有什么情况?” 慕容真“嘁”了一声:“得了吧!你父皇有这么多儿子女儿的,你见他对谁这么上心了?我听说,他这些年没少当众让太子下不来台。这样一个冷面阎王,你居然觉得他会因为你父皇的面子而对你另眼相待?” “一定有情况!快说说!” 看着慕容真一脸八卦的表情,冷澜之越发无奈了:“真的没有什么情况……” 顿了顿,补充道:“真要计较起来的话,不过是因为我几年前曾无意间帮过他一次,所以他对我心存感激罢了。” 那年她还未及笄,天真烂漫的小公主觉得自己有父皇和母后的宠爱,便可以无所畏惧。 于是,她在因为好奇而跑到冷宫,无意间撞见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冷峻的男人正要杀掉跪在地上的少年的时候,想都没想就及时出言阻止了,还要让身边的侍卫将男人拿下。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上一任的锦邢司典司,祝尹。 若说如今的顾典司是千面修罗,行事虽狠辣却还算讲究章法的话,那上一任典司就是条疯狗,只要是皇帝稍稍忌惮一些的,他便会无差别地创死、创伤,不管对方是不是冤枉。 她犹记得,在她态度坚定甚至稍显蛮横地表示一定要救下顾湛的时候,祝尹看着她的眼神阴鸷而嗜血,脸上却挂上了灿烂的笑。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梦到祝尹那可怕的眼神。 直到两年后,祝尹死了,她才不再做噩梦。 祝尹死后没多久,已经当上了新任典司的顾湛找到了她,并给了她一块腰牌,告诉她,只要她有需要,随时可以拿着典司腰牌去找他。 不过这些事情涉及到了顾湛的隐私,她没有说出来:“总之,顾典司的心中只有家国大义,只有对我父皇的忠诚,对我的这点特殊也不过是因为他有一颗感恩的心罢了。你不要乱说,毕竟人家还没成婚,万一日后他的成婚对象误会了,那就不好了。” 慕容真挑眉。 公主对顾典司有恩她信,顾典司对公主只是存了感恩之心什么的,她就不信了。 发生了这种事,天音寺之行自然是不可能再继续了,两人只能打道回府。 与慕容真分开后,冷澜之对流纱道:“去查查,阿真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阿真的意思,她回到盛京之后过得并不快乐。 是夜,顾湛亲自将公主府的马车送了回来。 自从休夫之后,冷澜之便不想过得太高调。 这次的天音寺之行,她选了一辆比较低调的马车,外观看着和普通的富贵人家的马车没什么区别,就是内里稍微大一些,能够容纳人在里面睡觉;装点的舒服一些,不但有可折叠的床铺,各种生活用品也是一应俱全。 马车被送回来的时候,车厢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甚至车厢的座位被砍成了两截。 流纱倒吸了口冷气:“这些人,都是强盗吗!?” 冷澜之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如果今日不是她因为慕容真的心血来潮而换了马车,损失的就不只是一些东西了。 “那些贼人可抓到了?” 顾湛道:“回公主,抓住了,不过他们都是死士,在知道逃生无望的情况下,第一时间选择了自杀。” 因此,那些黑衣人已经全都变成了尸体。 “没有别的线索吗?” “已经在排查了,不过据下官观察,这些人的经验非常老道,身上的衣服、佩戴之物也都是瓦剌本土的东西,没有佩戴任何属于盛国的物件,想要查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冷澜之点点头。 她没想到,瓦剌竟然真的盯上了她。 可分明前世的时候,她到死也没有见过瓦剌的人。 顾湛微微垂着眸:“公主放心,下官定不会再让这些贼人惊扰到公主!” 这些大胆贼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冷澜之笑道:“有顾典司在,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 既然顾湛对这件事上心了,那这帮刺客就掀不起水花了。 皇帝知道冷澜之被瓦剌盯上之后,直接派出了一个百人的侍卫队对冷澜之进行专人保护。 流纱看着将鎏云苑围成了铜墙铁壁的侍卫们,心中终于安定了一些:“这下,那些家伙就进不来了!” 冷澜之却并没有放松多少。 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只不过区别在于,她在父皇的心中分量稍微重一些罢了。 可若是瓦剌改变了目标,京中有这么多的皇子公主,难保他们不会成功。 而一旦他们成功,父皇就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抓住那些贼人。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百个侍卫起了作用,冷澜之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 这日,她收到了一封请柬,原来是恭亲王要给嫡孙举办满月酒。 恭亲王生了三个女儿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 小儿子似乎延续了他稀烂的儿子运,一连生了七个女儿,第八个才是儿子。 是以,这小孙子自然成了恭亲王府的眼珠子。 要送给恭亲王的贺礼,自然也不能糊弄。 冷澜之想了想,说道:“将库房里那个长命锁送过去吧。” 流纱眸中划过了一抹伤感之色。 那个长命锁,可是公主一早就命人打好的。 用料很足,纯金打造的锁身上镶嵌了七颗大小相等的天然红宝石,价值连城。 原本,那是给公主自己的孩子准备的。 可如今…… 恭亲王是建良帝的亲弟弟,冷澜之的亲叔叔,秦王府的请柬她自然无法推却。 傍晚时分,冷澜之到了恭亲王府。 即将走到宴客厅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另外一条小路走了过来。 隔着一段距离,那人便对冷澜之盈盈一拜:“见过公主!”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俞婉儿。 流纱眉头狠狠一拧,啐了一声:“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晦气!” 冷澜之也是微微挑眉。 恭亲王是她的亲叔叔,在她和沈逸之闹成那个样子之后,根本不可能给平南侯府发请柬。 第150章 亲婶婶的背刺 那人似是感觉不出自己有多不受欢迎一般,径直迎着冷澜之走了过来:“臣妇见过公主!” 俞婉儿眼睑下垂,盖住了眸中的精光。 冷澜之你想不到吧?会遭到来自于自家亲婶婶的背刺! 瞥见不远处又有人过来了,她口中柔柔弱弱道:“公主,臣妇不是故意要唐突公主的,臣妇知道自己不为公主所喜,所以一直想着低调行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竟然会在这里偶遇公主……” 根本不是偶遇! 她就是故意的! 为了恶心冷澜之,她已经在前面的转角等了很长时间了。 公主又如何?极力想驱逐她,不想让她融入上流社会又如何? 她还不是来了! 而且,是靠着自己的本事! 冷澜之来的不算早,但有比她更晚的。 那些宾客远远地就看到了这边的动静,虽然惊讶于公主为何会停在了半路上,但因为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俞婉儿,所以这些人也没有多想,打算上前对冷澜之行礼。 然而不等他们动作,俞婉儿就又说道:“公主不要生气,臣妇这就离开,绝对不碍公主的眼……” 正要靠近的宾客:“?” 察觉到宾客们怀疑的眼神,流纱都要气炸了。 冷澜之则是有些惊讶。 她搞不懂俞婉儿是怎么想的。 她没有去找这女人的麻烦,对方就应该偷着乐了,主动来挑衅自己?图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俞婉儿在图什么了。 “臣妇知道公主在生臣妇的气,气臣妇抢走了相公。只是,臣妇一开始认识相公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公主的心上人,甚至就连他与公主被赐了婚的事情,也是臣妇在已经委身于他以后才知道。 只是那个时候臣妇已经怀了孩子,虽然臣妇不愿破坏公主与相公的感情,可孩子是无辜的,臣妇……臣妇不想让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没有父亲,才会明知道是错的,也只能坚持下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够被不远处的宾客听个清楚明白。 众宾客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那个传的沸沸扬扬的前驸马的外室,那个绿了公主的猛人! 原本,众人对这个外室是持着鄙夷的态度的。 尤其是场中的女子们。 能够被恭亲王请过来的基本上全都是正妻,这种场合,哪怕是侧室都没有进门的可能。 是以,这些正室们都对俞婉儿深恶痛绝。 可,听着俞婉儿悲伤颤抖的话语,宾客们发现,她们对这个外室突然就恨不起来了。 这个外室……也是个受害者啊! 这个念头在众人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俞婉儿也适时说道:“臣服只是这艰难世道里的一介弱女子,身似浮萍,很多事都不能由着自己。” 众宾客的神色越发悲悯。 是啊,这世道里,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更何况,她全程都被蒙在了鼓里,等知道前驸马的身份的时候已经怀了孩子,她能怎么办?还能打掉孩子吗? 再看此时冷澜之和俞婉儿的状态,众人对于俞婉儿越发同情了。 只见俞婉儿微微曲着膝,声泪俱下,凄凄婉婉,可怜极了。 反观冷澜之,神色冷漠,高高在上,始终不让俞婉儿平身,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莫说是场中的男子,便是女子们,也觉得冷澜之过分了。 流纱被气得脑仁儿嗡嗡的,一腔怒气都要压抑不住了。 这个装可怜的女人! 分明就是要抹黑公主的形象! 偏偏,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因为根据调查的结果来看,俞婉儿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这女人在知道了沈逸之的身份之后是本着什么样的心态继续留在他的身边的,但至少,最开始的时候沈逸之确实隐瞒了她他和公主的关系。 是以,这女人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被渣男骗了婚还不够,如今还要被高高在上的公主仗势欺人! 可偏偏,流纱还不能发火。 那么多人看着呢,要是她敢发火,就会坐实了公主仗势欺人的污名。 俞婉儿的头垂的低低的,眸中哪里有半点伤心之色? 冷澜之,你害的平南侯府变成了一个空壳,害的相公先后经历丢官、亏钱和被打的种种打击…… 最重要的是,害得我美梦落空!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啪!啪!啪! 就在俞婉儿满心得意的时候,却听面前的人鼓起了掌。 冷澜之唇畔勾起了淡淡的微笑,那张绝美的脸上哪里有半点惊慌或者怒气? 她似是赞赏道:“口才不错,黑的险些被你说成了白的。” 俞婉儿的神情越发哀戚:“臣妇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 冷澜之收敛了笑容,淡淡道:“那本宫便好心地给你解释解释。” 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宾客们,见不少人都已经对俞婉儿露出了同情之色,神色越发冷漠:“本宫不否认,你最开始有可能的确是不知道沈逸之与本宫的事情,也不知道赐婚之事,更不否认,你可能真的是有了孩子才知道自己当了外室——” “本宫也不否认,外面的世道艰难,一个已经怀了身孕的弱女子离开了孩子的父亲之后,的确是过不好,所以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是你不得已之下的最好的选择,这些都无可厚非。” 旋即话锋一转:“但!从你将沈临安送回盛京的那一刻起,你那所谓的不知情、不得已,就立不住了。” 她勾唇一笑,笑容嘲讽:“没有哪个母亲愿意忍受骨肉分离之苦,除非她别有缩图。” 此言一出,众宾客这才想起来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公主已经答应了要认下沈临安当她的嫡子,俞婉儿却是凭空出现在了沈临安的生日宴上,还在沈临安该和公主展现母慈子孝的画面的时候将人叫走,让公主在关键时刻找不到人。 这是什么样的心态? 俞婉儿有些急了:“不!不是这样的!臣妇只是一个弱女子,无法让相公改变主意——” “哦?”冷澜之露出了兴味的笑容:“如此说来,将沈临安送回盛京,把他养在本宫的名下,让他享受皇室贵族的荣华富贵的主意,都是沈逸之的主意?” 第151章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俞婉儿:“……” 这话她怎么接? 她若是说否认,就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让沈临安认公主当娘,巴结公主的主意是她出的。 那么,她刚才又是哭又是当众示弱的,所有的戏就都白演了。 可若是她承认了,这事儿迟早能传回平南侯府,沈逸之知道以后肯定会生气。 因为最开始,这个主意就是她出的。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冷澜之仿佛看不出俞婉儿的为难,步步紧逼。 看到俞婉儿这纠结的模样,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公主是对的! 这个俞婉儿根本就不是什么可怜人,而是满腹城府的心机女! 在场的都是见惯了宅斗的阴私手段的,刚刚会被俞婉儿带偏,完全是因为对她那“艰难世道里的可怜人”的身份产生了同情。 这会儿“可怜人”的身份被打了个问号,清醒过来的众人哪里还能再被她蒙蔽!?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众人看着俞婉儿的眼神充满了怒气。 俞婉儿顿时慌了:“公主,求您不要再逼臣妇了!” 她又想故技重施地装可怜,可惜众人已经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不会再被她带偏。 冷澜之重新绽放出了好看的笑颜:“看来这个问题对你来说不好回答,那本宫有机会的话,去问问沈逸之好了。” 俞婉儿面色一白。 突然,前方的拱门内传出了熟悉的声音:“怎么了这是?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俞婉儿像是见到了救星,赶忙迎了过去:“王妃!” 冷澜之挑眉:“皇婶?” 恭亲王妃与皇后年龄相仿,而且保养的很好,为人亲和。 正要走过来和冷澜之打招呼,却在看到俞婉儿的时候愣住了:“俞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向来温和的人,此时却动了怒。 俞婉儿支支吾吾着,眼睛朝着冷澜之的方向瞥了一眼,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恭亲王妃狐疑地看了冷澜之一眼:“澜之,你和这位俞姑娘?” 冷澜之睨了俞婉儿一眼,漫步上前:“我也正想问呢,皇婶和这位平南侯世子的侧室认识?” 恭亲王妃一愣:“平南侯世子的侧室?” 那不就是…… 她一脸愕然地看着俞婉儿,旋即又有些慌乱地看向了冷澜之:“我不知道……” 冷澜之就猜到了她不知道:“皇婶究竟是怎么和俞氏认识的?” 恭亲王妃神情复杂地看了俞婉儿一眼,道:“几日前我去天音寺祈福,下山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幸好俞姑娘……不是,俞氏路过。她学过一些正骨的手法,当场就把我的脚治好了。” 因了这一次的恩情,恭亲王妃才会请她参加自家孙子的满月宴。 她叹了口气:“澜之,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劝你放下过去的事情,不过今日是策儿的满月宴,能不能给皇婶一个面子?” 皇婶都这么说了,冷澜之自然不可能拂了她的好意。 一场闹剧似乎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恭亲王妃是真的觉得俞婉儿为人还不错,而且她也没有看到刚才的闹剧,从她的角度看,就是冷澜之因为心怀怨恨,所以故意为难俞婉儿,还当众把人欺负哭了。 只是,她到底是体面人,也不想坏了自家亲孙子的好日子,便什么也没说。 很快,宴席开始了。 有下人将小王孙抱了出来。 俞婉儿瞥了冷澜之一眼,状似无意的感叹道:“小王孙真可爱!女人呐,有儿万事足!” 恭亲王妃笑容一僵。 她飞快瞥了俞婉儿一眼,见俞婉儿的脸上是真心的笑容,只能收回视线,在心中自我安慰着,俞姑娘只是发表了一句身为过来人的感叹罢了。 只是,希望澜之不要多想才好。 冷澜之才没有多想。 房间里的熏香味道太浓,她隐隐有些头疼,便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走出房间没多远,一道小小的人影便撞了过来。 冷澜之被他撞得一个趔趄。 流纱怒道:“哪来的孩子,竟敢惊扰公主!” 冷澜之摆摆手:“无……”防。 话没说完,她就看清了那个孩子的脸。 “沈临安?” 只见此时的沈临安瘦了好几圈,和之前那个能将人创飞的小胖子早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母亲?”沈临安怯怯地唤了一声。 冷澜之拧眉:“你母亲是平南侯府世子的侧室,这会儿正在里面做客,并非本宫,日后不要再喊错了。” 沈临安闻言,竟是一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冷澜之眉角一抽:“你哭什么?” 被撞的明明是她!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怒气,沈临安哭声小了一些,偷偷瞥了冷澜之一眼,抽噎着道:“公主母亲为何不肯认我了?” 这些时日,他过得非常糟糕,以前的好朋友们都不和他玩了,他主动去找他们,也会遭到他们的驱逐。 一开始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原来都是因为公主母亲! 以前那些人跟他玩,是因为公主是他的母亲,虽然小孩子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却不得不听从家里大人的话,跟沈临安做朋友,还得无条件地让着他。 之前沈临安虽然先后被皇家学苑和祥云书院开除了,但他年纪小,对此没什么感觉,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天会因此而塌下来,那些小朋友对他的态度也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区别。 可自打沈逸之被休了,那些小孩子就彻底不带他玩了。 沈临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某一日就堵住了一个从前的玩伴。 那个玩伴告诉他—— “我们以前跟你玩,都是因为伽罗公主是你娘,现在公主不是你娘了,你娘只是一个不要脸的外室!你是个私生子!还想跟我玩,做梦吧!” 直到那一刻,沈临安才无比直观地明白,这两个母亲给他带来的不同。 他头一次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了不满的心思,也头一次真情实感地怀念公主母亲的好。 沈临安过了年就六周岁了,又比寻常的孩子早熟,这会儿懂得了许多事情。 他瞪圆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冷澜之,似乎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总有软化人心的作用。 至少他每次一犯错,只要摆出这幅表情,娘亲也好,父亲也好,还是爷爷奶奶,都不会再忍心责怪他。 他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公主母亲也是会为他心软的。 “母亲,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第152章 管好你儿子 自从冷澜之重生回来,便没再怎么搭理沈临安,除非他跑到她面前来作死。 这还是他第一次跑到她面前来示弱、求和。 冷澜之觉得挺可笑。 “沈临安。”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和我回到从前的?” 沈临安愣住了。 他还以为自己只要一求和,公主母亲就会答应。 就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哪怕他犯了错误,但只要他一道歉,公主母亲就一定会原谅他。 却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想要回到从前? 当然是因为:“从前的时候,我很开心。” 冷澜之挑眉:“哦?你现在过得不开心吗?” 沈临安乖乖摇头:“不开心。从前的伙伴都不和我玩了,他们说,以前和我玩是因为我的母亲是公主。府里的吃食也比不上从前,娘亲每次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父亲更是每日都训斥我……” 想到这些,沈临安越发委屈:“母亲,我真的好怀念从前啊。” 冷澜之笑了:“所以,你希望和我回到从前,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能带给你的权势和和好处。” 沈临安有些茫然,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沈临安,但凡你刚刚说一句是因为想念本宫才想要回到从前的,本宫也能稍稍宽慰一些,可惜,你和你爹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冷澜之淡漠道:“本宫养了你两年,虽说一开始你我之前只是纯粹的陌生人,但本宫还是尽了心力来爱护你,保护你。” 她忽然蹲下,平视着沈临安的眼睛:“接手你的时候,本宫也不过是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对带孩子没有半点经验。 为了你,本宫特意请教了有经验的嬷嬷该如何和孩子相处; 所有人都告诉本宫,不必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如此尽心,即便是为了跟驸马有个交代,也只需要将你扔给那些经验老到的嬷嬷就好。 可本宫怜惜你年幼便与亲人失散,依旧亲自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为了能让你成才,本宫还动用了所有的资源…… 本宫自认为对你仁至义尽了,只是不知为何,竟然会惹得你的厌烦,让你谎话连篇,四处说本宫亏待于你? 如今,旁人因为你的身份的变化远离了你,你才又想起了本宫,却不是想起了本宫的好,而是为了本宫能带给你的好处?” 她轻笑了一声:“沈临安,本宫越来越觉得,养条狗都比养你好。 毕竟,若本宫养一条狗两年,它绝对不会为了区区几只螃蟹,就引导别人误会本宫亏待它! 它也绝对不会因为本宫想让它多学一些本事,就故意装可怜,让别人误会本宫虐待他! 更更不会因为它自己被某些事情弄哭,却把屎盆子扣在本宫的头上!” 沈临安只听懂了后面几句。 公主母亲竟然说,养条狗都比养他有用?! 公主母亲在怨他引导奶奶误会她…… 他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俞婉儿找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沈临安的哭声。 再定睛一看,冷澜之正慢悠悠地从沈临安面前站起来,她顿时面色大变:“公主,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欺负小孩子?” 恭亲王妃担心俞婉儿和冷澜之起冲突之后会吃亏,是以跟着追了出来。 看到场中的情形,她也是一皱眉:“澜之,你过分了!” 冷澜之皱眉:“本宫没有欺负他,只是回答了他一个问题罢了。” 恭亲王妃明显不信:“只是问他一个问题,至于把他惹哭?” 俞婉儿已经走到了沈临安面前,打算将孩子抱进怀里。 却,被沈临安躲了过去。 俞婉儿面色一僵,顿时红了眼:“公主,若你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怎么会把孩子吓成这副模样?”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再加上一个在旁哭泣的沈临安,任由谁看了都会觉得,冷澜之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 恭亲王妃一脸责备:“澜之,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评价,日后你也想如何我也管不着。但是至少今日,我希望你能够收敛一些,不要坏了你侄儿的满月宴!” 冷澜之叹了口气:“沈临安,你说说你为何要哭?” 沈临安抽噎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和从前一样摆出欲说还休的模样。 只是刚摆出那表情,他就想起了冷澜之的话——本宫若是养一条狗两年,它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被某些原因弄哭,却把屎盆子扣在本宫的头上! 于是,他赶忙收敛了表情,嗫嚅道:“和公主母亲无关,我只是……只是很伤心。” 听沈临安还叫“公主母亲”,俞婉儿的眸中划过了一抹不悦之色,但当着恭亲王妃的面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脸谴责地看着冷澜之:“公主,若是你真的没有做什么,安儿又怎么会伤心?” 冷澜之懒得理她,又看向沈临安:“告诉你娘,你为何伤心?” 沈临安抽抽搭搭道:“我想……我想和公主母亲和解!想和公主母亲回到从前!” 俞婉儿悲伤的面具瞬间破功,完美的假面从中间龟裂了开来:“什么!?” 恭亲王妃也十分惊讶。 沈临安低着头,十分难过:“林子安他们说,他们从前跟我一起玩,对我好,是因为公主是我的母亲。 如今我的母亲不是公主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外室,我就陪配再跟他们一起玩。所以我想让公主母亲回来。” 俞婉儿嚯地站了起来:“沈临安!” 怒喝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看向恭亲王妃。 不过,恭亲王妃的注意力被冷澜之吸引了过去,没发现她的失态。 冷澜之淡淡道:“本宫只是拒绝了这个无礼的请求罢了,所以沈临安就哭了。” 流纱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气哼哼道:“不止呢!他为了拦住公主,竟然从大老远的地方冲了过来,直接撞到了公主的身上,险些将公主撞倒! 若不是公主心善,光是他这冲撞的罪名,就足够打死他了!” 冷澜之面无表情的看着俞婉儿:“管好你儿子,别再让他乱认娘。” 第153章 有人跟她扯头花 冷澜之说的漫不经心,似是完全没有把这母子二人放在心上。 可她越是漫不经心,俞婉儿就越是难受。 她在宴席上所说的“有儿万事足”的话,仿佛化作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她这会儿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脸色轮番交替,好看极了。 恭亲王妃看着冷澜之离去的背影,心头有些后悔。 沈临安说的那些话,实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如此的贪慕虚荣,会为了权势而放弃自己的母亲,改认别人为母。 她没看到俞婉儿刚才的神情变化,因此十分同情这个好姑娘。 所托非人就算了,如今生了个儿子品性也随了他爹,一样的贪慕虚荣。 恭亲王妃叹了口气:“回席上去吧。” 想了想又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孩子还小,还没定性,等他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亲娘了。” 俞婉儿低垂着头,柔顺地“嗯”了一声。 彼时,冷澜之已经走回了宴会厅门口。 一路上流纱都在碎碎念。 相比起俞婉儿母子,流纱更不满的是恭亲王妃,她不明白,为何王妃放着自己的侄女不帮,要去帮那个俞婉儿? 就算一开始恭亲王妃不知道俞婉儿的身份所以给了对方请柬,又将对方误认为是个好人,但刚刚王妃明明已经知道了,那俞婉儿是抢了自家侄女的相公的坏女人,为何王妃还要偏心俞婉儿? 冷澜之淡淡道:“人都有自己的喜恶,没什么奇怪的。” 流纱不甘心:“难道就这样算了?” 那俞婉儿都敢上门挑衅了! 虽说她最终没能讨到好处吧,但光是想想那女人的嘴脸,再想想恭亲王妃的态度,流纱就想刮花对方的脸。 冷澜之微微一笑:“难道你想让本宫过去跟她扯头花?” 流纱:“……”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不等她将脑海中的画面驱逐,就听冷澜之道:“不过,本宫虽然不会去和她扯头花,却可以让别人跟她扯。” 俞婉儿跟着恭亲王妃回到了宴席上。 此时,她已经从被沈临安打击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又恢复了精明。 安儿再喜欢那个女人又如何? 他是自己的儿子!日后只能管自己叫娘! 至于权势和富贵什么的…… 她就不信凭她的聪明才智和手段,不能为儿子拼出一个未来! 今日,不就是她为儿子找到的机会吗? 恭亲王妃是冷澜之的亲婶婶,恭亲王妃看中她,便是冷澜之也不好说什么。 若是恭亲王妃肯给她儿子一个机会,日后安儿未必不能崛起。 冷澜之不过是仗着出身好,才能够为所欲为。 若是将她们放在同一起点上,那女人未必能比得上自己! 正想着,突然有下人来报,说门口有人找她。 俞婉儿蹙眉,下意识朝着冷澜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觉得一定是冷澜之想要找她麻烦。 然而,冷澜之正被一群贵妇人围在中间,看贵妇人们谦卑的表情就知道,这些人正在恭维她。 甚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冷澜之都没有投来一记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搞了什么阴谋的样子。 俞婉儿心下疑惑,本不想去,那婢女却好似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那人说是您的相公。” 俞婉儿:“!!!” 她心下一慌,当即顾不得冷澜之了,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这段时间,沈逸之的脾气变得非常古怪。 不久前她提出了一个可以帮沈逸之挽回那批炭的损失的方法,结果却被沈逸之训斥了一顿,说她也看不起他,还说她又不是冷澜之,凭什么对他指指点点?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了几次。 只要她表现出一点聪明和才能来,沈逸之都会很不高兴。 渐渐的,她也就没有表现的心思了。 所以这次来恭亲王府,她没敢告诉他。 谁能料到,他竟然知道了!? 俞婉儿走后不久,恭亲王妃来到了她之前所坐的那一桌,想着给她介绍一些人脉,却没有看到她的人,不禁有些奇怪:“俞姑娘呢?” 一个婢女过来为她解惑道:“回王妃,俞姑娘的相公来了。” “什么?!”恭亲王妃下意识朝着冷澜之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冷澜之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赶忙追问:“伽罗公主呢?” 一个夫人道:“回王妃,公主刚才出去了。” 恭亲王妃心中觉得很不安。 澜之该不会是对前驸马余情未了,听说他过来了,特意去见他了吧? 担心俞婉儿吃亏,她赶忙朝着门口走去。 距离躬亲王府正门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沈逸之一把甩开俞婉儿的手:“我竟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恭亲王府的人?长能耐了?” 恭亲王的嫡长孙的满月宴的请柬,就连他爹都没有收到,俞婉儿竟然收到了! 收到也就算了,竟然还瞒着府中的人自己偷偷来了! 俞婉儿急忙解释道:“相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怕你生气……” “怕我生气才不告诉我?这话你信?” 此时的沈逸之,没有半点风度可言,就像市井之中的大男子一样,蛮横,不讲理。 “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拿到了请柬?”沈逸之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眼神之中甚至泄露出了一丝暴虐的情绪。 俞婉儿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赶忙解释:“我听说恭亲王妃去了天音寺上香,便跟了过去,一直暗中寻找机会想要接近她。 后来,她不小心崴了脚,正好我在边境的时候也跟着军医学习了一些接骨的技巧,就帮她接好了脚骨,她对我心怀感激,这才给了我请柬。 我不是想惹你生气的,只是想帮安儿铺好路。” 她走过去晃了晃沈逸之的手臂:“相公,安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他将来能走的远一些,站得高一些。” 提起沈临安这个唯一的儿子,沈逸之怒气消散了不少。 俞婉儿一直在打量他的神色,察觉到他的变化,她眸中精光一闪,突然委屈道:“相公你不知道,今日我和安儿都被公主欺负惨了。 她当着恭亲王妃的面羞辱我,想让恭亲王妃厌恶我不说,竟然还欺负安儿这个小孩子!” 恭亲王妃到达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俞婉儿这明晃晃的诬陷话语。 不远处的阴影中,冷澜之见主角都到了,微笑着走了出来:“皇婶,本宫怎么不知道本宫当着你的面羞辱她、欺负沈临安了?” --- 感谢丫丫猫童鞋的催更符,么么哒~ 继续摆碗求五星好评、催更、各种票呀~~ 晚安。 第154章 我不过是想要荣华富贵,有什么错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俞婉儿一跳。 她心慌不已,赶忙出去查看情况。 她的心中存着一丝希冀,希望那道声音和那句话,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然而刚出假山,她就看到了恭亲王妃。 彼时,恭亲王妃的脸色非常难看:“俞姑娘,亏本王妃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馈本王妃的信任的!” 她现在又是失望又是心痛,还有些愧疚。 她一直以为俞婉儿是好人,所以才会心存感激,不惜惹得自家侄女儿不高兴也想要保全俞婉儿。 结果,全都是谎言! 所谓的天音寺偶遇,不过是俞婉儿费尽心思寻找的攀附权贵的途径! 自己只是她的一块踏脚石罢了! 而她所以为的冷澜之针对俞婉儿,也是在俞婉儿故意引导之下产生的误会。 恭亲王妃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否则的话,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女人的虚伪本性? “你给我滚!滚!” 俞婉儿急了:“王妃,您听错了,都是误会!误会啊!” 可惜这一次不论她如何巧言令色,恭亲王妃都不会再相信她。 眼看着恭亲王妃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原谅自己,俞婉儿红了眼,恶狠狠地瞪向冷澜之:“毁掉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你满意了?”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恭亲王妃便蹙眉道:“明明是你做错了,与澜之何干?你别什么都怪罪到澜之的身上。” 俞婉儿凄然一笑:“王妃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这些个权贵,随便动动口、伸伸手,就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 而我们这些小人物,却需要费尽心思,才能够过的好一些。 我好不容易才嫁给了相公,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可没过多久,这一切就都毁了! 平南侯府成了一座空壳子也就算了,就连钱也快要没有了! 我是一个当娘的,不忍心看到儿子和我一样过着没钱没权、只能被人奚落、欺凌的生活,所以我为他筹谋,有错吗!?” 她红着眼睛看着恭亲王妃:“我接近您的时候的确是存了私心,可是您崴脚不是我造成的!我真真实实地帮助了您,不是吗? 您凭什么训斥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一套转换概念,直接把恭亲王妃问住了。 是啊。 虽然俞婉儿存了私心,但她的确是被对方帮了。 这一点无可否认。 恭亲王妃只觉得自己有些转不过弯来。 就在恭亲王妃险些被绕进去的时候,一道好听的笑声响起。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冷澜之正颇有兴味地笑着:“好一招偷换概念!” 她直直地看进俞婉儿的眼睛里:“咱们一件一件地说。” “首先,平南侯府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并不是任何人害的,而是因为沈逸之枉顾朝廷法令,顶风而上,卖高价炭,并且肆意欺凌百姓,致人重伤濒死! 平南侯府的钱和权,都是被沈逸之搞没的!你若真要怨恨,就去怨恨他!” “其次,你说我皇婶真真实实地接受了你的帮助……这话,对,却也不对。天音寺里的大师们人人都会医术,即便没有你,皇婶只要进入天音寺,就能得到治疗。 你不过是怀着叵测的居心,硬生生创造了所谓的恩情罢了。当然,我皇婶人美心善,她愿意承你的恩情,那么本宫也无话可说。 最后…… 你想要权势,想要富贵,并没有错。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往本宫的身上泼脏水! 在宴会厅门口发生的事情,有的是证人可以证明是你故意拦住本宫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想要引导旁人误会本宫…… 这件事,本宫没有跟你算账,是因为今日是本宫的侄儿的生日宴,本宫不想闹得不愉快。” 恭亲王妃眸中的茫然之色消散一空:“俞姑娘,沈世子,你们请回吧。” 她这会儿已经彻底纳过了闷,意识到自己是被俞婉儿牵着鼻子走了,她气的不轻。 若非今日是她的宝贝孙子的满月宴,不宜见血,她真想赏这女人几十大板! 竟敢愚弄她! 俞婉儿的心坠入了谷底。 做了许久的美梦要破碎了,她再也维持不住伪装出的温柔,她歇斯底里道:“分明是你们偷换概念!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救了人!如果当时没有我,王妃崴着脚上山,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你若这么说……”冷澜之淡淡道:“本宫还怀疑你日夜期盼我皇婶出事,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呢。” “你胡说!” 俞婉儿此时的表情,十分狰狞。 恭亲王妃看着俞婉儿的神色,心里惊了惊。 她突然意识到,冷澜之的话不无道理,心中产生了一丝杀意。 冷澜之瞥了一眼恭亲王妃看似平静的神情,微笑道:“我的确是胡说,毕竟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的。你若是不胡说,我也不会胡说。” 她摆弄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广袖:“本宫要去看本宫的亲侄子了。” 没过多久,所有宾客便都知道了俞婉儿被赶出去了的事情,同时也知道了,所谓的俞婉儿救了恭亲王妃的事情,全都是俞婉儿的算计。 继给当朝驸马当外室之后,俞婉儿在一次成了众人讨论的焦点。 不同的是,上次众人虽然议论她,但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恶意。 绝大部分人都明白这时代的女子没什么自主的权利,即便是给人当外室,大多也是身不由己。 所以众人大多都是持着看乐子的心态,感叹一下这位外室有魅力,竟然把当朝公主比了下去。 那个时候,众人都觉得俞婉儿人美心善。 可是现在,“心善”的可笑滤镜被彻底打碎了。 众人惊觉——这位外室好有手段! 为了给她儿子铺路,她竟敢设计堂堂亲王妃,那她给人家当外室呢? 真的是不得已的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难再将怀疑的幼苗掐死,稍微有点雨水,便能够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 没几天,俞婉儿的恶名就传遍了整个盛京。 冷澜之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横亘在心头的一口恶气,终于消散了不少。 第155章 饵 只是,依旧觉得有些遗憾。 不论她今生如何报复这些人,她前世受过的苦都不会被抹消掉,这对男女踩着她的尸骨所得到的名利、权势还有伪善的面具,也不会破裂。 而且,她每每想起那日在恭亲王府发生的事情,心头就觉得有些奇怪—— 那一天的沈逸之,过分安静了。 这些时日沈逸之每次见到她,都会化身为疯狗,莫名其妙地发起攻击。 可是,她那天都当着他的面针对他的娇儿了,他竟然没有反应? 听到冷澜之的困惑,流纱道:“大概是沈世子终于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了,所以觉得没脸见公主,才不敢说话?” 冷澜之对这个说法存疑。 沈逸之的脸皮那么厚,会觉得没脸? 她蹙了蹙眉:“派人盯着他。” 她总觉得,这个人在憋什么坏主意。 这时,孙嬷嬷来报,说披风缝制好了。 冷澜之眼睛一亮,让孙嬷嬷将披风拿了过来。 这是她之前承诺要帮顾湛做的披风。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感谢他在宫里救了她,所以想将那块珍贵的白狐皮送给他罢了,结果不知怎么的就演变成了她要帮他做。 孙嬷嬷叫了两个婢女进来,婢女们将披风展开,将披风的全貌呈现了出来。 纯白色的狐皮没有半点杂质,纯净又美丽。 披风并不是纯白色的,而是用浅蓝色暗纹打底,只在胸口的位置用金色的丝线绣上了美丽的羽毛。 小清新的颜色,却格外贵气。 冷澜之已经能够想象出那人披上这件披风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绝美光景了。 “给顾典司送过去吧。”顿了一下,冷澜之嘱咐道:“流纱,你亲自送过去。” 流纱笑嘻嘻地看了自家公主一眼,兴冲冲地领下了这份差事。 看着小妮子离去前的笑容,冷澜之不禁有些无奈。 这人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流纱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笑意更浓:“公主,顾典司来了,看来他也很着急呢!” 冷澜之:“……” 不多时,顾湛便进了屋。 外面又飘起了雪,不过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大,却也足够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迹了。 顾湛在门口扫落了身上的雪才进屋:“见过公主!” 冷澜之笑道:“顾典司来的正好,你的披风做好了,本宫正要让人给你送过去呢。” 顾湛眉梢一挑。 这么快? 那他不是又失去了上门的机会? 这个念头刚升起,他就看到冷澜之挥退了屋内伺候的人。 他眸光一沉。 看来,公主知道了…… 冷澜之开门见山:“本宫听说,顾典司之前围住了一群瓦剌刺客,但是被对方逃了?” 顾湛抿唇。 果然。 他自接手锦邢司以来,从无败绩。 只是这段时间,他因为一些事情而分了心,竟是被狡猾的敌人钻了空子! 见顾湛似是生气了,冷澜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过问此事让他赶到了唐突,赶忙解释:“本宫没有想要干涉顾典司的意思,只是,本宫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想跟你商量一下。” 见她眸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安,顾湛收敛了冷意,恭谨道:“公主请讲。” 冷澜之道:“既然那些人的目标是本宫,倒不如直接以本宫为饵……”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人冷冷道:“不可!” 冷澜之凝眉:“可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一日不将瓦剌的刺客们一网打尽,她就一日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 而且,不止是她。 万一那帮家伙眼见抓捕她无望,将视线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父皇同样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说白了,她冷澜之是最好的选择,却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她有种预感,那些刺客之所以能够隐匿至今,甚至可以瞒过顾湛的视线,说不定是有朝中的人参与了进来。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叛国投敌之罪,不可饶恕! 顾湛还是不同意:“公主放心,下官定会用最快的时间将那帮刺客揪出,公主不必涉险。” 见他如此抗拒,冷澜之也只能作罢。 冷澜之不知道的是,想到了以她做诱饵的方法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别人。 第二天,宫里来人,说皇后想见她。 冷澜之也没有多想。 不料,进了宫之后,引路的宫人并没有带她去皇后的栖凤宫,而是去了皇帝的勤政殿。 冷澜之心中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走到门口,冷澜之笑着看向李总管:“李总管,不知父皇秘密宣本宫进宫,是有什么事吗?” 李总管笑的十分谦卑:“公主,奴才不知,不过陛下向来疼爱公主,必定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不过,也是需要公主做好一些心理准备的。”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一抹深思之色。 见无法从李总管这里套出什么,她也不再浪费唇舌,进了大殿。 大殿内,建良帝正在批阅奏折。 太子跪在大殿的正中央。 冷澜之一愣,却没有立马为太子求情,而是先行礼:“拜见父皇。” 皇帝放下笔,直言道:“今晨,有朝臣议论起了瓦剌刺客的事情。丞相主张引蛇出洞,朝会后,太子来找朕,提出想让你做诱饵将瓦剌的刺客们引出来。” 冷澜之惊愕地看向了太子:“皇兄?” 她其实不反对以自身做诱饵引蛇出洞,只是,自己主动去涉险和被人推出去涉险,意义和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太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澜之,你放心,本宫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龙岸后便砸过来了一本奏折,皇帝怒道:“你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你拿什么保证不让她受伤害!?” 这个混账,之前的寿宴上,若不是伽罗足够机警,提前识破了老三的阴谋,他的太子之位早就被撸了! 就这样,他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不让澜之受伤? 哪来的底气? 太子的额角被磕出了一道红肿的痕迹,却十分坚持:“父皇,我知道您担心妹妹,我也担心!但是,与整个盛国的安危比起来,个人的生死荣辱又算什么?” 第156章 很合适 “你给朕滚!”建良帝指着勤政殿的门。 太子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建良帝难看的脸色,终究是闭了嘴,弯着腰退了出去。 建良帝叹了口气,对冷澜之道:“朕喊你来,是想告诉你,日后不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都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朕的女儿,朕会护你周全。” 冷澜之沉默。 看来,父皇知道了她之前想要离京回封地的事情,这是在提前给她吃定心丸。 至于为何会让她知道“做饵”的提议是皇兄提的,那她就有些看不透了。 “回去吧。” “是。” 离开勤政殿的时候,冷澜之满脑子都是父皇奇怪的态度,没注意大殿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直到那人出声:“小妹。” 冷澜之抬头看去:“皇兄?你还没走?” 太子笑道:“本宫在等你。” 二人并排着走在出宫的路上,太子突然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冷澜之:“小妹,本宫的提议是认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瓦剌刺客一天不除,盛京上空的阴影便一日无法消散,所有人都会面临危险。不只是我们皇族,便是京中的百姓,也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毕竟,那帮人太过凶残狡诈,为了达到目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冷澜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皇兄,你满口仁义道德,为何却只字不提最好的诱饵是谁?” 太子一愣:“最好的诱饵,不是你吗?” 冷澜之微微一笑:“不!最好的诱饵是你。” 瓦剌之所以以她当做突破口,是因为她先前不知道这些人的阴险算计,对方以有心算无心,所以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现在,她已经有了防备。 不止是她,京中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做好了防范。 在困难的程度相同的前提下,自然是谁的价值最大,谁才是最好的诱饵。 太子征了征,下一秒,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有错,最好的诱饵是我!” 他豁然开朗:“小妹,此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 冷澜之:“……” 虽然心头有些无奈,不过她到底是松了口气。 皇兄并不是故意想推她出去送死,而是真的在很认真地想办法,而且,也不是空口讲大道理,而是真的会为了国家大义牺牲自己。 只是,她心里依旧觉得有些不舒服,总觉得现在的皇兄,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担心太子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冷澜之出了宫以后,换了一身便服便直奔锦邢司。 恰好顾湛从外面回来,二人在锦邢司的门口相遇。 冷澜之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袭高贵的白。 披风比冷澜之想象中的还要适合顾湛,他皮肤白皙,那纯白之色没能够压下他的气质,反而衬的他越发矜贵美貌。 顾湛见那人正满眼惊艳地盯着自己,红艳的唇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参见公主。” 冷澜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看一个男子看呆了,不禁有些赧然。 “顾典司,本宫有事要请你帮忙。” 顾湛眸中划过了一抹讶然之色:“公主请稍等,待下官交代一些事情。” 冷澜之点头:“那本宫回公主府等你。” 顾湛没有让冷澜之等太久,冷澜之回府没过多久他就来了。 冷澜之开门见山:“请顾典司派人调查一下太子最近的动向。” 顾湛更加惊讶,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请公主稍等几日,一有结果,下官定会亲自送过来。” 冷澜之原本已经组织好了措辞,毕竟她想要调查的是一国太子,而且还是自己的兄长,放在谁的身上,都得询问一下原因。 岂料这人问也不问。 她不禁心中暗忖,莫非太子那边真的有什么问题,而且锦邢司已经查出了蛛丝马迹,所以顾湛才没有怀疑她的动机? 可是不对…… 她有些疑惑:“顾典司不问问本宫原因?还是说,只要是你相熟的人,任由是谁想找你调查当朝储君,你都会欣然应允?” 顾湛垂眸:“因为是公主,下官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因为她是皇兄的妹妹…… 冷澜之放下了心。 锦邢卫虽然有监察百官之职,但如果某个人没有大问题的话,锦邢卫也不会事无巨细地去追踪,否则,就凭数千锦邢卫,累死他们也不可能把京中所有的官员都调查的清清楚楚。 一般来说,锦邢卫调查某个官员或者皇室宗亲的流程是—— 每日例行监控,发现问题,深入调查。 亦或者是,皇帝想要深入调查某个人,他们再深入调查某个人。 而太子之前的表现又中规中矩,并不在深入调查的名单之中,所以尽管锦邢卫会因为他太子的身份而多加留意,却也不会去过滤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干过的每一件事。 是以,顾湛暂时还不知道今日勤政殿内发生的事。 直到他命人仔细调查太子近日的行踪—— “以公主做饵?引蛇出洞?” 啪地一声合上密报,他俊脸沉沉。 难怪公主会怀疑太子有问题! 便是他都忍不住要想,太子是不是被人夺了舍。 他身为瓦剌刺客的追捕者,肩上扛着千斤之重,尚且都没有想过要把公主推出去当诱饵,太子这个亲哥反而打起了牺牲妹妹的主意!? “他真是疯了!去查!” 冷澜之没有被动地等着锦邢司的调查结果。 第二日去太子府的时候,她重点观察了一下太子妃的状态,发现太子妃的气色好了不少,眼角眉梢里也没了前几日的愁苦。 而且,太子妃见到她的时候,神色也很自然,没有半点心虚或者是歉意之色。 看样子,太子妃并不知道太子提议让她去当诱饵的事情。 冷澜之品了一口香茗,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皇兄最近还很忙吗?” 太子妃微微一笑:“嗯,他还是很忙,不过最近在府里的时间多了一些,每日早膳也能见到人,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 “那就好。” 见从太子妃这里无法查出什么,冷澜之又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冷澜之走后不久,太子就回来了。 二人说了会儿话,太子突然话锋一转:“最近天气回暖了,我们挑个日子去天音寺上香吧?” 第157章 林维扬出事 冷澜之回到公主府的时候,管家上前禀报,说是恭亲王妃来了。 “皇婶可说了有何事?” 管家摇头:“回公主,恭亲王妃并未说有什么事,只说是路过公主府,所以进来看望公主。” “知道了。” 下人早把恭亲王妃迎入了客厅,冷澜之一进门,恭亲王妃就迎了上来,笑道:“澜之,你可回来了!” 冷澜之面上维持着微笑,笑容却有些冷淡:“皇婶儿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恭亲王妃笑道:“前几日我得了一些好看的簪子,就想着给你送过来。” 她说话间,身后的婢女送上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几根发簪。 这些金簪的样式都很新颖,花样也好看,一看便知道是精心挑选过的。 这是在为前几日的事情道歉了。 冷澜之也不是小气的人,何况恭亲王妃也是被蓄意蒙蔽的,算不得什么大错,也就没有端着,她笑道:“簪子很好看,多谢皇婶儿。” 恭亲王妃松了口气,笑容越发灿烂:“城外的白梅开了,我约了几位夫人去赏梅,我记得你打小就喜欢梅花,可有兴趣跟着我们一起啊?” 冷澜之其实挺有兴趣。 只是,瓦剌刺客的事情还落下帷幕,既然父皇和顾湛都不同意让她做饵,她自然也不会去冒险,便歉意道:“我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就不出折腾了,府中的红梅应该也快开了,到时候直接在府中欣赏红梅便好。” 恭亲王妃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恭亲王妃走后,冷澜之正打算休息,管家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公主,天海城来人了!” 冷澜之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天海城来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管家从未如此失态过。 管家神色凝重:“那人只剩下了一口气,这会儿正撑着等公主召见。” “什么!?”冷澜之面色大变:“带我过去!” 管家办事仔细,早已经将人就近安置在了门房里,并请了大夫过去。 冷澜之到达的时候,只见大夫正长吁短叹着,而床上的人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的幅度。 见冷澜之到来,那大夫一脸惊慌道:“公主恕罪,此人伤势过重,小人也是回天乏术……”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床上的恶人突然猛烈咳嗽了起来。 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他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在房中寻找片刻,在见到身着华服的冷澜之的时候眼睛亮了:“公主……天海城……遭遇了……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暴雪……林公子他……他遭遇歹人算计……下落不……不明!”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头一歪便失去了声息。 冷澜之心下一惊。 林维扬已经超过半个月没有送来消息了,冷澜之还以为是信使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耽误了时间,没想到竟是林维扬出事了! 她满眼悲痛地看着那个送心的青年:“好好安葬。” 想了想,她转身进了宫。 顾湛一脚踹翻最后一个瓦剌刺客,冷冷一笑:“胆大包天!不自量力!” 他这一脚下去,那刺客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眼睛暴突,霎时间布满了血丝。 原本干燥的地面上,霎时间多出了一滩混合着碎肉的鲜血。 那瓦剌刺客艰难地抬头,怒瞪着顾湛:“我劝你最好对我客气一些,否则,我瓦剌大军必定踏平你们盛国的边境!” “呵!”顾湛的唇畔薄凉地勾起:“就凭你们?瓦剌三王子,你的美梦该结束了。” 不再给这人说废话的机会,他对手下命令道:“押走!” 他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了每一根手指。 尽管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干干净净的,看不到半点污渍,她却还是觉得不得劲儿。 他已经将所有的瓦剌刺客都一网打尽了,公主日后不需要再谨慎出行,日后她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谁也别想再将她推出去做危险的事情。 待到他亲自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不过,在回去见她之前,他要先焚香沐浴一番,免得身上的血腥晦气冲撞了她。 还没到公主府,阿兰便沉着脸迎了过来:“典司大人,刚刚天海城来报,说天海城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雪!公主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什么,一早就派了人去天海城筹备物资,但那个人被人算计,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顾湛神色一凝:“什么?” 他眸光微闪,扔给阿兰一面腰牌:“你去拦住阿青他们,让他们先将那帮瓦剌刺客押到分司里。切记,一定要封锁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帮人已经落网了。” 阿兰虽然不解,却还是点头应道:“是!” 冷澜之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心中的阴霾并没有消散多少。 她此番进宫,是为了拿到会封地的调令。 像她这样有封地的公主和皇子,不论是想住在京中还是想回到封地,都不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必须要有调令才行。 自从得到天海城这座封地以来,她从来都没有过去看过。 一来父皇和母后舍不得她离京,二来九州历代的公主、郡主们,但凡是有封地的,也鲜少会住到自己的封地里去,不是一直住在京里,便是随着夫家一起去夫家所在的地方。 公主、郡主们大多只享受封地的收益,却不会插手封地的事务,更不会去封地看一眼。 毕竟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去封地意味着被驱逐出了京城。 这是许多人不能接受的。 只是,想到那个拼死也要将消息传给她的青年,她便无法对封地的事情坐视不理。 天海城一定出了大问题! 就在刚刚,她管父皇要了一支万人的平乱队伍。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的封地里搞事情! 车辇回到公主府的门口突然停下,车夫道:“公主,顾典司在门口。” 冷澜之一愣:“顾典司?” 她探出头去一看,果然就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顾湛。 顾湛迎了过来:“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158章 失踪 客厅内,顾湛没心情喝茶,直接问道:“公主今日进宫,可是想回封地?” 冷澜之起先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以顾湛的身份和能力,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既然瞒不过,她便也不想隐瞒:“本宫享受着封地内百姓的纳税钱,自然就要为他们打算。如今封地出事,本宫责无旁贷。” “下官认为,这是一场针对公主的阴谋。” “什么意思?”冷澜之一愣。 暴雪是天灾,而且,这场暴雪与她前世的记忆相吻合,不可能是假消息。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顾典司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借助这场暴雪将本宫引出盛京?” “是,也不是。” 冷澜之不解。 顾湛没有让她困惑都就,便解惑道:“公主所说的‘有人’如果是指瓦剌刺客的话,那么这个猜想就不成立,因为瓦剌刺客已经被下官一网打尽了。” 冷澜之面色一喜:“都抓住了?” 顾湛点头:“下官排查了这帮人的所有行动轨迹,发现此次入京的一共有58个人,全都是死士。 除去之前已经死掉的三十人,如今剩下的二十八个人已经全部落网。而且,这二十八个人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一直都处在锦邢司的严密监控之中,没有机会去安排布置什么,所以,天海城的事情应当与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 不过,他们的首领在言语间泄露出了一个消息——” 顾湛想起那瓦剌三皇子得意的言语,心头便涌上了一股杀意。 “顾湛你这个疯子!你以为你护得住伽罗公主吗?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用不了多久,伽罗公主就会成为我瓦剌的人质! 你就算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护不住她!” 护不住么? 呵! 冷澜之沉默了。 顾湛这些话,佐证了她之前的一个猜想——京中有人勾结瓦剌! 可是,她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针对她? 她虽然颇得父皇和母后的宠爱,但本质上不过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 针对她有什么意义? 等等…… 颇得父皇和母后的宠爱? 或许,这就是她被针对的原因? 试想一下,一旦她出了事,受到影响最大的会是谁? 首先是父皇。 因为瓦剌会将她当做人质,逼迫父皇割让城池,送上粮食和金钱。 其次是母后。 母后疼爱她,一旦她出事,母后必定会大受打击。 最后是太子。 她和太子是亲兄妹,她出了事情,太子定然也会伤心,甚至,幕后之人还可以用她做饵来陷害太子…… 所以,抓她一个,便能祸害三个人! 而有这个动机与能力的,放眼整个盛京,就只有两个人。 不,确切地说,是两拨人。 天海城她是一定要去的。 可,一旦她动了身,就有可能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真是一个左右为难的局面。 “公主?”顾湛突然出声。 冷澜之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走,勉强笑笑:“不好意思,想事情想的入了神。” 看着眼前丰神俊逸的男子,冷澜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人的武功放眼整个江湖都排的上号,似乎,只要他出手,不管对手在江湖上的名号有多厉害,他都没有败绩。 虽然他没有与江湖高手榜上的人正式较量过,可不论是江湖人还是朝堂上的人,对他的武功都做出过预估,觉得他至少能挤进高手榜前三? “顾典司,这枚典司腰牌可还有用?” 京中的天气虽然没有转暖,却也没有变得更糟糕。 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月的雪终于停了,这几日盛京一直都是大晴天,盛京百姓的心情也因为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而好转了不少。 而随着天气的好转一同出现的,是一记重磅消息! 伽罗公主,失踪了! 据说,伽罗公主是在去赴恭亲王妃的赏梅之约的途中失踪的。 有贼人想要拦路抢劫,伽罗公主的护卫不敌贼人,全部被砍杀,待到京中的人闻讯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和一地的鲜血。 而伽罗公主和她的丫鬟,全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一则消息——瓦剌刺客进京了! 盛京的百姓这才知道,原来那帮心怀叵测的家伙早就埋伏在了京中,想要抓走伽罗公主来换城池和粮食。 而伽罗公主近来一直因为京中的异常天气忧心,便提议让太子出面稳定京中的粮价、木炭的价格。 这些举措取得了不错的成效,百姓们的钱袋子没有因为这一场异常的天气而被掏空。 令人痛心的是,伽罗公主难得因为天气好转而有些心情出去游玩,却遇到了这样的祸事。 当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百姓们感念伽罗公主的善举,纷纷自发地跑到京兆府外,要求京兆府尽快查出那些可恶的瓦剌刺客的藏身之处,尽快救出公主!尽快将可恶的刺客们都杀了! 同一天,太子府的马车也驶出了京城,朝着天音寺进发。 马车内,太子妃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视线忍不住瞟向身侧的男子,满眼都是幸福的笑意。 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太子单独出行游玩了,她之前甚至做好了在孩子满月以前都不能离京游玩的准备,没想到,太子怜惜她怀孕辛苦,特意请了一天假,陪她出来散心。 虽说太子不久之前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过自从那禾卿离开之后,他就又恢复了正常。 “夫君,我这几日闲着无聊,给孩子起了几个名字,你要不要听听看?” 太子妃笑道:“若是男孩儿,就叫弘毅,取自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若是女孩儿,就叫乐遥,希望她快乐逍遥,你看如何?” 太子不时看向车窗外,心不在焉地应道:“你取的,自然是好的。” 太子妃这才发现身旁之人似乎是不在状态,她疑惑道:“夫君,你在看什么?” 不等太子回答,马车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毫无预兆的停顿让太子妃在惯性之下朝着前方飞去。 太子面色一变,下意识伸手想把人抓住,却还是晚了一步。 砰。 第159章 金蝉脱壳 距离盛京百里开外的一个小镇里,长长的商队缓缓进入镇子,商队的后方跟着两辆马车。 第二辆马车里,女子脊背挺直地坐着,美丽的面庞上染上了一丝疲惫。 戴着半面面具的男子坐在她右手边的侧坐上,暗沉的眸子里漾起了一丝心疼:“公主,等到了镇子上,下官给你换一辆舒服一些的马车。” 这二人,正是顾湛和已经“失踪”的冷澜之。 京中形势复杂,冷澜之又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天海城,便想出了这一招金蝉脱壳的办法。 她先去天海城解决问题,京中的那些人,就随便他们闹去吧。 她也正好站在局外好好看清楚,哪个是人,哪个又是鬼? 顾湛说,瓦剌刺客被抓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了,便是幕后之人也不知道所有的瓦剌刺客都已经全军覆没。 现如今,京中估计已经乱做了一团,幕后的家伙还以为瓦剌刺客生出了别的心思,想必很快就会自乱阵脚。 这个商队的东家姓杜,据说沈逸之曾经和他接触过,想要让他帮忙运送木炭,不过后来取消了合作。 那一日,冷澜之拿出了典司腰牌,请顾湛帮忙派人护送她去天海城。 虽说她自己也有人手,可她面对的是不确定的幕后黑手,她担心自己的人经验不足,会被幕后之人抓住把柄,便想借助锦邢司缜密的形势风格和能力来掩藏踪迹。 她原本的预期,不过是让顾湛把阿兰、阿青等人送回来。 不料到了集合当日,来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冷澜之当时都惊呆了。 却听那人解释道:“公主的安危关系重大,绝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所以下官必须全程护送公主。” 这个解释倒是也有道理,再加上他超高的武力值,冷澜之便放心地让他留了下来。 当然,身为锦邢司的典司,他擅离职守之事可大可小,她还是有些担心他会被父皇责罚的。 却听那人笑道:“对于陛下来说,公主的安危胜于一切,公主不必担心。至于锦邢司的事情,下官也早已安排妥当,不会因为下官不在而生出事端。” 冷澜之一想,觉得也是。 锦邢司这么大个机构,自有其运作的一套秩序,若是因为离开顾湛就无法运转了的话,那顾湛一辈子就要被栓死在京中,在朝堂上。 但是据她所知,顾湛经常不上朝,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 想必是出京去处理什么要紧的事情去了。 所以,锦邢司离开他也是可以运转的。 想到这,她就彻底放下了心,将出行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他安排。 于是,顾湛便找出了这个杜氏商队。 杜老板是天海城的人,不过他不常定居在城中,而是随着商队一起走南闯北。 这次回天海城,是因为杜家公子要回乡定亲。 而冷澜之二人谎称是杜老板的远亲和随从,想要搭顺风车回乡祭祖,杜老板在查验过信物之后,便让二人进了商队。 冷澜之从小到大乘坐的车辇都是特别打造过的,不但车厢大的可以容纳成年人在里面舒展开来睡觉,座椅、垫子也是特别定做的,柔软舒适,坐起来丝毫不硌得慌。 而这杜家的马车,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好的出行装备了,但对冷澜之来说还是太过简陋了。 “无妨。”冷澜之强忍着腰臀背的酸痛:“大家都是人,没道理他们能忍受,我却忍受不了。” 相比起只能在外面骑马的商队成员,她如今风吹不到,日晒不到,已经足够舒适了。 何况,顾湛的身份并不比她差,他也不陪着她一起坐这辆马车吗? 冷澜之本人不在意,顾湛却是十分心疼。 不论如何,他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给她换一辆舒适的马车。 天色已经不早了,商队进了镇子便准备找个地方休息。 这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小镇,叫名依柳镇。 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镇子上却还有不少人。 镇子的主干道两旁点着明亮的灯笼,街道上人来人往,节日气氛十分浓郁。 冷澜之好奇地掀开了一点帘子,只见街道上处处都是活力四射的少男少女,不少人的手上都拎着灯笼。 这些灯笼造型很别致,不过大部分都是以兔子为原型的。 顾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这应该是在举办兔神节。” “兔神节?”冷澜之惊讶道:“这个兔神是传说中那个牺牲了自己,救活了数以万计的饥肠辘辘的百姓的善良仙人吗?” “正是。” 冷澜之眸中的兴味之色更浓。 传说中,有一地曾经发生了很严重的旱灾,恰逢天上有一位兔神下凡游玩,见到苍茫大地上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它心生悲悯,便牺牲了自己,幻化成了无数只凡间的兔子,以供受灾的百姓得以果腹。 在兔神的帮助下,当地的百姓终于渡过了那一次灾难,此后百年,一直风调雨顺,百姓们得以过着安乐富足的生活。 为了纪念这位舍生取义、心怀苍生的兔神,当地每年都会在十月二十八这一日举办兔神节。 过去冷澜之只在书本上看到过兔神节,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 “公主若是感兴趣,等到了客栈以后,我们可以出去逛逛。” 冷澜之有些心动,但有些担心:“等安置好了,也该宵禁了吧?” 顾湛笑道:“小地方没这么多规矩,没有宵禁的。” 冷澜之一愣,不过很快就想起来,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这些知识,她在书本上都学过,但是因为从来没有来过小地方,所以一开始完全没有概念。 马车停在了一家很大的客栈外,顾湛率先下车,在马车边放好车梯,朝着冷澜之伸出了手:“小姐,唐突了。” 出门在外,冷澜之早已做好了面临各种境况的心理准备,她也不矫情,扶住了顾湛的手腕。 这时,前面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少女。 少女眼巴巴地看着冷澜之二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紧接着,又是一个少女下了车,也瞧见了冷澜之的动作,嗤了一声:“矫情。” 顾湛眸中划过了一抹冷意。 第160章 相看两厌 一行人进了客栈。 整支商队,加上杜老板和他的家眷在内,一共有三十个人。 冷澜之这次是微服出访,而且还要避着某些人的追查,所以明面上看就只有她和顾湛两个。 为了掩人耳目,她连流纱都没有带。 三十二个人进了客栈,将还算宽敞的客栈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不多时,杜老板有些为难地走了过来,对冷澜之道:“水姑娘,客栈里只剩下四间空房了,我和底下的人挤挤,三个房间倒是能勉强挤下,就是不知,你可否和内子、女儿们挤一间?” 冷澜之所借用的这个身份名叫水玲珑,是一位身份有些特殊的秀才之女。 数月前,秀才病故,水玲珑没钱安葬父亲,选择了卖身葬父,却遇到了见色起意又穷酸的恶霸。 恶霸当街强抢民女,水玲珑一个弱女子无法反抗,最终只能以死保住清白。 事发的时候正好有锦邢司的人路过,只是那人出现的太晚了,水姑娘已经一命呜呼。 后来,锦邢司处置了那个恶霸,还以玩忽职守为由弹劾了当地的县令一把,那个县令直接被摘了乌纱帽。 只是可惜,可怜的水姑娘再也活不过来了。 为了贴合水玲珑的身份,冷澜之身上的衣服是精心挑选过的,裙子除了合身意外毫无特色,为了保暖,里面穿着夹袄,略显臃肿。 披风也是十分寻常的款式,虽然内里的用料十分讲究,但看外表根本看不出特别之处,甚至会显得十分穷酸。 而顾湛,他对外宣称是她的仆人,穿的比冷澜之还要不起眼,他脸上的面具也毫无特色,就是一块普通的黑色牛皮眼罩,没有半分美感可言。 杜老板有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 大儿子杜晶,十八岁,就是为了给他议亲,杜家才会举家回乡。 大女儿杜丽珍,便是之前在客栈外说冷澜之矫情的女子。 小女儿杜淑珍,为人比较活泼,目前来看也相对友善一些。 据说二人是双生子,只是不知为何,不像别的双生子那般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 小儿子只有八岁。 见杜老板对冷澜之如此客气,杜丽珍哼了一声:“爹,你应该问我们想不想跟这个乡巴佬一起住!” 看向冷澜之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划过了明显的嫉妒之色。 杜家之人并不知道水家父女早已出事,在他们的印象里,水玲珑就是一个穷秀才的女儿,说是乡巴佬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从小吃糠咽菜长大的贱丫头,皮肤竟然比剥了皮的忌惮还要好,长得比她这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好看,简直岂有此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敌意来的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杜丽珍一脸嫌恶道:“反正我不想跟她挤一个房间!” 杜老板有些为难:“珍珍,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不方便的时候,你多体谅一下。” 杜淑珍也道:“是啊姐姐,依柳镇正在举办兔神节,这会儿镇上的客栈应该都满了,若是水姑娘不和我们挤,根本就找不到其它的客栈。 外面那么冷,总不能让他们主仆露宿街头吧?” 杜丽珍哼了一声:“谁管他们!我们杜氏商队让这俩个穷酸搭顺风车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至于他们晚上睡哪里,与我们何干?” 她抱着双臂,一脸蛮横:“反正我不要跟这个穷酸一起住!我怕被她传染了穷酸之气!”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哦对了,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大通铺,反正像她这样的穷酸,肯定不会在意这些,就让她去睡通铺好了。” 顾湛眯了眯眼,眸底怒气横生。 其实不论是她还是他,都不是非得住这间客栈不可。 冷澜之出门前就做好了会面临各种麻烦的准备,特意准备了几分身份文牒,这些文牒可以让她在不泄露真实身份的前提下,得到沿途的地方官府的帮助。 包括并不限于衣食住行之类的便利。 顾湛就更不用说了,身为锦邢司的最高指挥者,锦邢司各地的据点他都一清二楚,一般来说也都会有临时住处。 只是,他们有住处归有住处,这个杜丽珍在不知道他们的底牌的前提下,竟然想把他们赶出去,也是挺恶毒的。 或许,对方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要将他们赶走,而是只想羞辱冷澜之…… 但不管是哪种解释,都足够让人上火。 冷澜之并不理会杜丽珍,对着杜老板客气道:“既然我与杜大姑娘相看两厌,便就此别过了。” 杜丽珍面色一沉:“是你说什么?你竟敢讨厌我?” 冷澜之微微笑道:“我比较喜欢性格稳定的人,杜大姑娘情绪外放又言语恶毒,我对你实在喜欢不起来。” 杜丽珍瞪大了眼睛:“你这个穷酸,有什么资格讨厌我?” 冷澜之觉得挺可笑:“从我们见面以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对我进行攻击,我为何不能讨厌你? 我虽然承了杜老板的情,但也没有必要惯着你,不是么?” 杜老板原本面上还有些内疚之色,听到冷澜之的话之后却是沉下了脸。 商队里的众人,看着冷澜之的眼神也很不善。 在他们看来,这个小姑娘未免太过不识好歹。 虽说杜大姑娘说话难听了些吧,但多听两句又不会掉下两块肉。 忍忍怎么了? 杜老板蹙眉道:“水姑娘可想好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依柳镇中的客栈又几乎都空了,你若是因为区区几句龃龉就离开,届时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到我们商行头上!” 冷澜之的笑容转冷:“这就不牢杜老板关心了,我们既然离开,就不会让自己冻死。” “你这么厉害就赶紧走好了!说什么废话!你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不就是不敢走吗?既然不敢走,就过来求本小姐啊!把本小姐哄高兴了,本小姐说不定就让你留下来了。”杜丽珍鄙夷道:“明明穷酸的要死,还装什么大小姐的清高!呀!” 杜丽珍惊呼一声,突然右膝盖一弯,重重跪在了地上。 冷澜之眸光微动,意识到是顾湛做的,她眸中划过了一抹笑意,淡淡道:“杜姑娘不必如此,你再怎么挽留,我们也还是要走的。” 第161章 先来后到? 杜丽珍挣扎着爬起了起来:“谁跪你了!我只是……只是不知为何突然腿疼!” 无人回应。 她抬头看去,只见那个水玲珑已经和她的仆人朝着客栈门口的方向走去,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冷澜之确实没有心思理会杜丽珍,眼下时间还早,她打算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再去外面转一转。 忽然,手腕被人抓住。 大手温热的气息瞬间穿透了冷澜之的手腕,她愣了一下,然而不等发问,顾湛便将她拉到了一边。 冷澜之脚下一个不稳,跌进了一具坚硬的怀抱。 那人的身上带着熟悉的冷香,举止有礼,虽因事发突然而及时扶住了她,但并未逾距,两只有力的大手只是虚虚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冷澜之赶忙后腿几步,退出了那人的怀抱。 与此同时,客栈的门突然被人踹开,巨大的力气将门踹的咣当作响,整扇门都仿佛要被踹飞一般。 这时,身旁传来了低低的声音:“小姐,恕罪。” 一群身穿铠甲的官兵冲进了客栈,来势汹汹,气势十足。 为首之人高声道:“掌柜人呢?给军爷准备十间上房!” 掌柜的弯着腰上前,一脸歉意道:“对不住了官爷,小店只剩下四个房间,都被那边的客人们要了。” 为首的官兵先是看了一眼杜老板等人,发现对方只是一个寻常的商队,便冷冷一笑,一把拎起了掌柜的衣领:“瞎了你的狗眼!那是帮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抢房间?” 掌柜顿时吓白了脸:“官爷说得对,说得对!” 为首的官兵哼了一声,满意地将人扔到了一边。 杜家众人却不乐意了,杜丽珍不满道:“喂,你们怎么这样?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为首的官兵冷笑一声:“先来后到?” 他身后的十来个官兵也哄笑出声。 杜丽珍被他们吓到了,杜老板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拉住杜丽珍,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这些人一看就是兵痞,一旦招惹,难保不会染上一身腥。 杜老板只能陪笑:“官爷们请!” 为首的官兵满意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杜丽珍怎么也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她不久之前还为了将那个讨厌的女人赶了出去而沾沾自喜,这会儿就轮到了她自己。 她狠狠瞪了水玲珑一眼。 虽然对方神色平淡,但她就是感觉到了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 杜老板不想惹事,便催促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客栈。 虽然商队有二十多个护卫,官兵的人数却只有十个人,但自古民不与官斗,否则百姓不会有好下场。 杜丽珍直到出了客栈,才不得不从水玲珑的身上收回目光。 冷澜之却没有看杜丽珍,她蹙着眉看着那些官兵。 如此行事风格,与土匪有何区别? 为首的官兵察觉到了冷澜之的目光,一脸凶狠地扭头看了过去,却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愣住了,眸中涌上了浓浓的惊艳之色。 不过很快,惊艳就变成了疑惑:“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冷澜之淡淡道:“诸位身为官差,理应为百姓办事,而不是仗势欺人、鱼肉百姓。” 那官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半,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说我仗势欺人?鱼肉百姓?” 说话间,他扔给了那掌柜的一锭碎银,对着掌柜问道:“我仗势欺人,鱼肉百姓了吗?” 掌柜的冷汗涔涔:“没有!没有!” 说着,掌故的手捧起碎银,弯着腰来到了那官兵的面前,将碎银双手奉上:“本店最是敬重官爷们,哪里会收诸位的钱?这些钱,官爷拿回去吧,莫要让小人折寿。” 为首的官兵得意一笑:“你看。” 旋即表情一变,冷着脸道:“近来镇子上出了两个小贼,分别是一男一女,组团作案,我看你们两个挺可疑的……” 他突然大手一挥:“搜身!” 掌柜的看了冷澜之二人一眼,眸中带上了些同情,却不敢多说什么。 冷澜之并未动作,看着那官兵的眼神泛着冷。 很快,就有两个官兵来到了冷澜之面前,伸出手要触碰她的身体。 下一瞬,二人就化作了人形风筝,倒飞了出去。 砰! 砰! 随着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客栈内众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一干官兵就围了过来:“大胆刁民!” 冷澜之脊背挺得笔直,绝美的面容上没有半点紧张之色,她拿出了一块牌子:“你们才大胆!” 看到那腰牌,为首的官兵面色一变:“谢家?” 冷澜之收起腰牌,淡漠道:“没错。” 谢家,当代最后名望四大世家之一,谢夫人便是出身于谢家的优秀女子。 有资格拥有谢家腰牌的,都是在谢家排的上号的子弟。 当今谢家最有名望的女子,除了广为人知的谢夫人之外,还有谢家的两位小姐—— 素有才女之名的谢大小姐,和拥有天下第二美人之称的谢三小姐。 冷澜之容貌绝美、气质高贵,众官兵下意识便将她当成了谢家两位小姐中的一位,顿时恭敬极了。 毕竟,谢家乃是四大世家之首,当今丞相便姓谢。 众官兵的表情顿时变了,为首的官兵弯着腰,讪笑着赔罪道:“先前不知是谢小姐,多有得罪,请谢小姐恕罪。” 冷澜之没有纠正这个官兵的认知错误,毕竟她拿出谢家的玉佩来,为的就是借用谢家的名头。 身为四大世家之首,谢家的名头到哪里都是很好用的。 在不泄露自己的身份的前提下,只有谢家人的身份,才能够保证她这一路畅通无阻。 而这腰牌,是谢夫人送给她的。 那官兵又问:“不知谢小姐大奖光临依柳镇,所谓何事?”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他:“本小姐的行踪还需要向你禀报不成?” 那官兵赶忙摇头:“不不……不用。” 冷澜之递给了掌柜的一锭碎银:“给我开两间房。” 一众官兵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却是不敢多说什么。 不多时,掌柜的开好了房间。 冷澜之拿着房号,却没有立马上楼,而是扭头看着那些官兵,问道:“你们不是也要住店吗?” 为首的官兵只能拿出了一锭银子:“掌柜的,两间房。” 然后向冷澜之解释:“谢小姐别误会,我们平时住店吃饭都是给钱的,刚才不过是因为那个丫头说话太难听,所以我才会故意气她。” 冷澜之不置可否。 客栈外。 杜淑珍有些不忍道:“爹,娘,我们真的不管水姑娘他们了吗?” 不等杜老板说什么,杜丽珍便不屑道:“我们带了他们一路,他们不思感激就算了,居然还敢摆出那副态度!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他们怎么去天海城!” 一个商队的伙计笑着附和道:“依我看啊,他们今晚连住处都找不到!” 这时,客栈二楼的一扇窗户从里面推开,露出了冷澜之的面容。 第162章 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冷澜之只是想开窗透透气而已,没想到会看到杜氏商队的人,她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和顾湛的行李还在马车上。 她过去从没出过远门,去的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城外的天音寺、某个庄子,每次出去也都有人为她安排好路上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 所以,她对“行李”一类的东西实在没有概念。 要不是正好看到杜家的马车,她都要把这件事忘得死死的了。 担心杜家直接把行李拉走,冷澜之赶忙转身下楼。 虽说银票和一些值钱的东西,以及证明身份的信物她都贴身放着,包裹里只有衣服和一些糕点什么的,但那都是流纱精心准备的。 而且,弄丢了的话,她还得重新准备,会非常耽误时间。 冷澜之刚走到楼梯口,就见杜丽珍气势汹汹地跑了上来:“你凭什么可以得到一个房间?” 冷澜之蹙眉:“我为什么不可以得到房间?” “你说为什么?”杜丽珍两手插着腰:“那些官兵不是说房间他们都定了吗?而店家只剩下了四个房间,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空房可以给你,那你的房间是哪里来的?” 不等冷澜之回答,她就冷哼一声:“算了,这不重要,你快把房间让出来!” 冷澜之挑眉:“凭什么?” “就凭你是跟着我们一起来依柳镇的,没有我们杜氏商队,你现在还在路上慢慢走着呢!做人应该知恩图报!” 冷澜之被气笑了:“你想要我的房间?” “不是你的房间,而是我的房间!毕竟原本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商行可以包下四间空房!” 虽然四个房间住三十个人听着有点夸张,但是相比起去天寒地冻的外面露宿,挤一挤自然算不得什么。 何况,商队在暖和的天气里,也不是没有风餐露宿过,那时候可没这么多讲究。 二十多个人围成一圈睡在野外也是常有的。 “你也说了,那是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冷澜之淡淡道:“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你们并没有包下这四个房间。房间是客栈的,客栈开门做生意,想把房间给谁就给谁。” “你强词夺理!忘恩负义!”杜丽珍说不过冷澜之,口不择言:“果然是穷酸秀才养大的乡巴佬,满口歪理!” 冷澜之沉下了脸:“杜姑娘,从我们认识开始,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不敬的话,也从未针对过你,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羞辱我?” “为何?当然是我看你不爽!”杜丽珍冷冷一笑:“一个穷秀才的女儿,整日里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就因为这?” “这还不够?”杜丽珍嗤笑一声:“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冷澜之点点头:“没错,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旋即微微一笑:“所以,我讨厌你,不想收留你,也不需要理由。你不是看到这客栈里有大通铺了吗?去住吧,否则你们整个商队就要在这冬日里露宿街头了。” 顾湛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带着半面粗糙的皮质面具的男子站在门后,阴鸷的双眸锁定了杜丽珍。 同时,住着几个官兵的房门也开了,李头儿一脸恭敬地对冷澜之道:“姑娘,可有吩咐?” 李头儿便是那群官兵的领队, 这人虽然痞气重了些,眼力却不错。 冷澜之看向杜丽珍:“这里有个人想抢我房间。” 李头儿冲着杜丽珍以一龇牙:“嘿你这丫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谁的房间都敢抢!去去去,你若再在这里搞事情,休怪军爷我请你免费吃牢饭!” 杜丽珍惊呆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大老粗,竟然会帮水玲珑:“你为什么要帮这个姓水的?” 李头儿一愣。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杜丽珍管谢姑娘叫“姓水的”,但他反应很快,没有多问什么,不耐烦道:“看来你是不想自己走了!” 两个手下立马上前,一人架起了杜丽珍一条胳膊,将她扔出了客栈。 彼时正是街道上最热闹的时候,客栈外的长街上有不少游客,全都看到了杜丽珍被毫不留情地扔出去的画面。 杜氏商队的人全都围了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杜丽珍便添油加醋地将在客栈内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那个贱人太过分了,承受着我杜家的恩惠,却做着恩将仇报的事情……啊!” 马车上的杜氏商队的旗杆突然断裂,正好掉在了杜丽珍的头上,她的前额瞬间见了血。 杜家众人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身形颀长的男子缓缓从客栈中走出,玉石般的声音悦耳动听,却渗着丝丝冷意:“我来拿我家小姐的行李。” 杜老板憨厚的面庞上划过了一抹怒气,却是没有多说什么,硬邦邦道:“既然水姑娘不愿在与我们同行,我们便就此别过。” 顾湛懒得理他,径直跳上了他们之前乘坐的马车。 不多时,他便拎着两个包裹跳了下来。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杜老板眼皮子跳了跳,突然起了惜才之心。 然而不等杜老板开口,顾湛便冷冷道:“杜老板对女儿的教育方式似乎有问题,我家小姐与贵商队是钱货两清的关系,何来恩惠之说? 若是杜老板一直任由令爱如此口无遮拦下去,迟早会生出事端。” 杜老板面色一沉:“你!” 顾湛没什么心思听这人的废话,两条大长腿迈动间,很快就进了客栈。 杜老板夫妇平白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却无法出气。 倒不是不想追进客栈里去撒泼,只是一想到客栈里还有几个兵痞,他们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最终,一行人在镇子上溜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空余的房间,即便是通铺,也大多都有人睡了。 无奈之下,商队的三十个人只能拆分成了几组,分别去三家客栈里挤通铺,才没有露宿街头。 冷澜之从顾湛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包裹,道了谢后,她问道:“京中可有传来消息?” 顾湛神色一动,似是欲言又止。 太子妃会出事,他属实没有预料到。 毕竟,他已经做出了各种部署,保证了暗处之人无法对太子和太子妃的马车发动攻击。 可他怎么也预料不到,太子和身怀有孕的妻子乘车出行,会不护住孕妻! 第163章 我可是要当管夫人的人 冷澜之心中产生了不安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顾湛看着女子焦急的面容,沉吟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太子妃遇险,可能会小产。” 消息传到他的手中的时候,太子妃还未脱离危险,是以他现在还不知道皇孙有没有保住。 冷澜之身形微晃:“什么!?太子妃好好的在太子府呆着,怎么会遇险?” 看着女子心痛又茫然的表情,顾湛的心也跟着痛了。 她那么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若是孩子真的保不住,他不敢想她会有多痛苦? 他如实道:“太子想以身做饵,引出瓦剌刺客,便策划了带太子妃去天音寺上香。虽然瓦剌刺客已经被锦邢司一网打尽,可朝中依旧有蠢蠢欲动的势力不想让太子妃腹中的孩子降生。” 冷澜之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皇兄是疯了吗?! 先是想要把她推出去做饵,紧接着又将身怀有孕的嫂嫂推出去? 他自己想要逞能,谁也不会拦他,可是他凭什么要把无辜的人拖下水!? 若是这个孩子真的保不住的话,嫂嫂就再也无法怀孕了啊! 突然,她的心头泛起了一阵冷意。 难道说,既定的结局无法更改吗? 这个孩子,注定无法降生? 若真是如此,那她的重生又算什么? 她忙了这么久又算什么? 是否不管她怎么努力,结局还是会回到原点? 可是不对…… 她分明已经把沈逸之休了,让沈逸之失去了踩着她上位的机会。 俞婉儿也已经浮出了水面,被钉死在了侧室的位子上,永远都不可能更激怒一步。 沈临安这辈子也只能当一个庶子,不可能再和前世一样风光…… 见冷澜之情绪不对,顾湛神色微变:“公主?” “我想回京!我要回京!” 她要去验证一下,是否既定的命运真的不可改变? “好,回京。”顾湛二话不说,便准备安排回京的事宜。 忽然,窗外响起了奇怪的声音,顾湛神色一动:“公主,京中来了新消息,不如我们先看过再决定是否要回去?” 大概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温柔,也或许是因为他靠的太近,熟悉的香气扑入鼻端,冷澜之躁动的情绪被抚平了不少,她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好。” 顾湛离开了房间,不多时捏着一张纸条回来了。 “怎么样?是嫂嫂的消息吗?” 顾湛微微一笑:“是,好消息,孩子保住了。” 冷澜之心头一松,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父皇和母后是何反应?”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很生气,陛下罚太子在勤政殿外跪了两个时辰。皇后娘娘则是做主,让太子妃住进了栖凤宫养胎。” 玉石般清冽好听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冷澜之不安的情绪终于消散:“有母后照看着,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 至于太子…… 只罚他跪两个时辰,这惩罚还是太轻了! “抱歉了顾典司,我们先不回京了,继续南下。” 虽然她还是很担心太子妃,但既然孩子保住了,又有母后照顾,想必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揪出幕后的黑手来。 说起幕后黑手,冷澜之想起了一件事:“袭击的人可抓到了?” 顾湛点点头:“抓到了,不过对方城府极深,做事也很小心,派出来的人并不是直隶的下属,而是在江湖上招揽的好手。而且,招揽那些人的时候,对方也没有表露身份。 所以,还需要进一步排查。” 冷澜之表示理解。 其实朝中有动机和能力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但这些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不论是哪一个,都不能简单粗暴地抓起来盘问,只能细细调查。 “明天还要赶路,顾典司去休息吧。” 发生了这种事,冷澜之自然没有了游玩的心思。 “好。” 一夜无话。 冷澜之以为自己今夜会失眠,不料,她躺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了天大亮。 第二天,冷澜之刚拉开房间,就看到顾湛端着水盆站在门外,她一愣:“顾……这种事不是有小二做吗?” 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典司竟然会给她端水? 说出去怕是根本没人相信。 “小二手脚不利索,万一惊扰了小姐就不好了。”唇角微微勾起,那人笑道:“我是小姐的仆人,理应伺候小姐,您不必有负担。” 冷澜之:“……” 很难没有负担。 只是,那人十分坚持,而且看起来好像真的完全不介意的样子,若是她再推辞,未免有些矫情。 “辛苦了。” 侧身让那人进了屋,冷澜之虽然做了一翻心里建设,但还是有些不自在。 好在,那人放下了水盆就退了出去:“我等会儿来收水盆。” 顾湛走后,冷澜之松了口气,开始洗漱梳妆。 半个时辰后,她拉开门,发现顾湛还在外面,她有些惊讶:“你一直都在这等着吗?” 顾湛微微笑道:“身为仆从,这都是我该做的。” 冷澜之抿抿唇:“等会儿去趟牙行吧,买个下人。” 她不带流纱出来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在盛京那帮人的情报网里,她是和流纱一起失踪的。 可是出来以后她才发现,没有了流纱,她就像是失去了左膀右臂一样,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此时无比庆幸,她小时候因为酷爱梳妆所以特意学习了梳发髻,否则的话,她就要在顾湛面前丢一个大人。 试想一下,别的人在顾湛这里留下的印象都是城府深、有谋略之类的,到了她这里却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不会自己梳头发…… 只要想想,她就尬的头皮发麻。 顾湛垂眸,婉拒:“公主是否忘了,我们此番出行需要掩人耳目?若是去牙行买个婢女回来,那公主先前的苦心不是白费了?” 冷澜之有些懊恼:“抱歉。” 尴尬使人失智。 她自然不可能买个男子来照顾自己,可是买了婢女的话,那把流纱留在盛京就没有意义了。 看来,她只能学习如何照顾自己了。 第164章 舌头别想要了 近来跟天海城有关的尚书,似乎就只有一位……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听杜丽珍得意道:“说你是乡巴佬你还不信,盛京已经传出了消息,户部尚书不日就会出发前往天海城,代替伽罗公主赈灾! 户部尚书府中最受宠的姨娘便是我的姑母,有我姑母这一层关系在,我肯定能进入尚书府,届时我便也是官夫人了。” 户部尚书去天海城赈灾的事情是圣上临时起意,杜家人一开始并不知情,所以才会提前出发。 这会儿知道了户部尚书要去天海城,杜家便想抱紧这一棵大树。 冷澜之看着眼前的杜大姑娘,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清澈的天真和愚蠢。 户部尚书乃是当朝正三品大员,不论是他自己的后院,还是他儿子们的后院,都不是谁想要进就能进的。 即便是庶子,正妻也必须要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才行。 商户之女,怕是连做贵妾都不够格。 这位杜大姑娘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觉得她可以当官夫人? 貌似户部尚书的几个儿子,就只有嫡长子入朝为官了,虽然官职不高。 可,人家早已经婚配,嫡子都三岁了。 不论怎么想,杜丽珍进入户部尚书府以后的身份,都和“官夫人”这三个字没什么关系, 不过,她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懒得戳破无关之人的白日好梦:“那我便提前恭喜杜大姑娘了。” “呵!知道我马上就要成为官夫人了,就立马变了嘴脸!”杜丽珍嗤了一声,虽然语气里满是鄙夷,却是十分神气。 冷澜之看向钱东家:“杜大姑娘并不想向我道歉,所以我要让钱东家失望了。” 钱东家一愣, 在得知杜家竟然和当朝户部尚书有关系的时候,他以为冷澜之会放弃让杜丽珍道歉。 毕竟万一杜丽珍真的成了尚书府的人,那身份就直接和他们拉开了差距。 届时,人家是官家的人,想收拾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还不是张张嘴就行? 换做任何一个聪明人,恐怕都不会选择继续触她的霉头。 让她道歉? 正常人恐怕会反过来想她道歉! 这个水姑娘究竟是傻,还是不懂人情世故? 见杜家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钱东家赶忙打圆场:“这样吧,我替杜家侄女儿向水姑娘道个歉,水姑娘去天海城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包在我的身上,你看如何?” 李头儿也小声劝说道:“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说您身份高贵,但是出门在外,您又不愿意泄露身份,便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吧?” 李头儿虽然是个当兵的,但他只是最底层的小兵。 四大世家之一的谢家和户部尚书谁更厉害这种事,他是想不出来的。 他只觉得两方都很厉害。 而眼下的局势,显然是对“谢姑娘”十分不利的,毕竟这两个商队的人数众多,若是谢姑娘继续不肯服软,万一对方在路上起了什么歹心的话,难保不会出问题。 彼时,杜家众人的神情都很高傲。 便是那看似憨厚的杜老板也背负着双手,壮硕都身躯挺得笔直。 冷澜之轻笑一声:“今日我给钱东家一个面子,只要接下来的这一路杜大姑娘不再找我的麻烦,过去都事情我便不追究了。 不过,若是杜大姑娘再主动惹事……便休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话间,她气势一变,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那是一种,来自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杜家众人,尤其是杜丽珍顿时头皮一麻,膝盖一软,险些直接跪下。 冷澜之转身上了马车。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马车的车帘后,杜家众人才觉得她们又活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穷秀才的女儿给吓到了,杜丽珍顿时羞恼不已。 她又想说什么,然而还没开口,就见那戴着半面粗糙的皮质面具的男子冷冷道:“我家小姐是看在钱老板拥有一颗热血善心的份儿上,才不欲过多计较,而并非是因为某些人可笑的自我幻想。 若是某些人再因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而想对我家小姐耀武扬威……” 口中说着“某些人”,他阴鸷的视线却锁定了杜丽珍:“我保证,她走不到我家小姐面前,就会永远地丧失说话的能力。” 他微微勾唇,红色的唇瓣宛如沾染了鲜血,分明是笑着的,却阴冷而瘆人:“毕竟,不会好好说话的人,也没有必要留着说话的能力。” 说话间,他脚尖轻点,一颗细小的石子贴着杜丽珍的耳畔过去。 须臾,一缕碎发缓缓飘落。 杜丽珍打了个寒颤。 她穿的十分厚实暖和,原本一点儿也不冷,这会儿却是如坠冰窟。 一股股冷意好似是自骨头缝里蔓延出来的一般,冷的她直打冷战。 两个商队的人也都露出了骇然之色。 此人的武功,好高! 直到那穿着灰扑扑的仆从衣服的男子的身形也消失在了车帘后,杜丽珍才感觉暖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马车里已经铺好了柔软的垫子,马车的四壁上也被顾湛重新用厚实的布料封好了,冷风吹不进来。 除了没有炭火取暖和不能够容纳人舒展开来睡觉以外,挑不出其它的问题。 大概是顾湛的武力值震慑起到了作用,接下来的路程,杜丽珍倒是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两个商队紧赶慢赶,终于在三日后到达了距离天海城不足五十里开外的一个名叫平阳县的县城。 天色已晚,杜老板和钱东家商量过后,一致决定要在县城里留宿一宿,第二天再全速赶往天海城。 彼时,平阳县里到处都是讨论天海城的暴雪的声音。 据说这一场暴雪来的十分迅猛,虽说城中的百姓早已察觉出了异常,并且有人已经开始屯粮了,可绝大部分人的反应速度都不及天灾降临的速度。 不等城中的百姓做好准备,大雪便封了城。 冷澜之一行人进入客栈的时候,只听一个说书人正绘声绘色道:“咱们的伽罗公主乃是菩萨心肠,只是天妒红颜,才让她和天海城一起出事! 不过,好人自有好报,老天一定会眷顾公主,眷顾天海城!” 冷澜之脚步一顿,神色有些怔忪。 原来,天海城附近的百姓,都不希望她出事吗? 第165章 二叔和二婶 “公主一心为民,百姓自然也会感念公主的好。”男子清冽好听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冷澜之回过神,心情有些复杂:“我……没有你们想的这么好。” 温暖、酸涩、欣慰、愧疚…… 种种情绪糅杂在了一起,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自接管封地以来,她几乎很少管封地的事情,“不知民间疾苦”这几个字,完全可以用来形容她。 之前的还金于民,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失职做出的补偿。 她自认为算不得尽职尽责的封地主,实在是愧对百姓们对她的敬爱。 面具下的双眸,炙热而坚定:“不,公主一直都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您担得起所有的赞美,值得所有的爱戴。” 冷澜之原本有些惶恐的心情,在听到这毫不犹豫的夸赞话语后,终于消散一空,她忍俊不禁:“本宫从来都不知道,顾典司哄人的本领如此高超。” 顾湛认真地看着女子温柔的笑颜,很想说不是在哄她。 只是冷澜之已经平复了心情,谈论起了正事:“我的亲卫队应该已经在城外等候了,麻烦顾典司等会儿带着我的信物过去,让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找林维扬,另一队帮忙赈灾。” 林维扬所收集的赈灾物资,都统一存放在了一家名叫汇丰商行的仓库里,仓库是临时租借的。 不过,虽然东西都是在冷澜之的授意下采买收集的,钱也都是冷澜之出的,可与商行签订的租赁契约以及库房的钥匙,都在林维扬的身上。 虽说冷澜之可以利用i自己公主的身份来强制收走那些物资,可她如今的身份不合适这么做。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以找到林维扬为主。 顾湛拿了信物正打算离开,冷澜之突然想起一件事:“哦对了!打探一下户部尚书到哪了,先不要打草惊蛇,等他进城以后,派人盯着他。” “是。” 这几日风雪兼程地赶路,冷澜之竟然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赶路强度,这会儿也不觉得累。 楼下的说书还在继续,不过已经换成了寻常的说书曲目。 那说书人的声音清透而明亮,竟是直接传进了二楼的房间里。 这是一出爱情话本,讲的是富家小姐在被情郎伤透了心之后,又遇到了真爱的故事。 崔家小姐自小与心上人定了婚约,然而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未婚夫变心,喜欢上了另外一位身份样貌处处不如崔家小姐的姑娘,并态度坚决地要与崔家姑娘退婚。 为此,崔家姑娘沦为了笑柄,所有人都嘲讽她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心。 也嘲讽她一个被退婚的女子,日后必定再也无法寻觅到如意郎君。 毕竟,没有哪个男子会娶一个被退过婚的女子。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都是,没过多久,崔家就再次迎来了提亲之人。 这提亲的人,赫然就是崔小姐的前未婚夫的父亲的顶头上司家的嫡长子! 崔家答应了这门婚事。 婚后,崔小姐与夫君举案齐眉,生了两子两女,不可谓是不幸福。 “正所谓,有缘无分不是缘,白头偕老是为分!” 随着说书人的最后一段总结,一楼的大厅里顿时响起了如雷般的鼓掌声。 正在这时,顾湛回来了。 冷澜之原本正躺在床上,心神随着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话语而沉浸在了故事里,这几日以来紧张的心情,难得有了片刻的放松。 不过,听到那总结的话语,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若是那崔小姐的夫婿也变心了呢?” 顾湛神色一动,微微侧目。 只见女子温柔的容颜上浮现出了一抹讥讽之色,眼角眉梢都是对于这个故事的质疑和不屑。 “可,他并没有变心。” 冷澜之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不欲争辩什么,笑道:“是啊,故事里的崔小姐最终获得了幸福。” 可她不会再将幸福寄希望于一个男子了。 男子的心,变幻莫测,她对自己没有信心,无法确定那些对自己说着“爱”的人,究竟是因为她这个人才言爱,还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亦或者是因为她的容颜? 若是有一日,她没有了权势,没有了美丽的外表,那所谓的“爱”还能不能留住? 她不想再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她虽然在笑着,眉目间却透着冷意。 那是一种,不再相信情爱的冷情。 这一刻,顾湛无比后悔没有杀死沈逸之。 因为这个人渣,曾经那个心软的神,在爱情的道路上堆砌起了一面坚硬的墙,不再让任何人住进她的心里。 冷澜之不想跟顾湛谈论情情爱爱的话题,总觉得这样很奇怪,便转移了话题:“见到亲卫队了?” 顾湛顺着她的意思,岔开了话题:“见到了,下官已经将公主的意思告诉了他们。” “户部尚书到哪了?” “他们比我们晚一步,明日晚上应该能进城。”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 冷澜之有些疑惑。 因为在依柳镇的事情,这些天不论是杜氏商队还是钱氏商队,都不会在休息都时间来打扰她。 顾湛去开了门。 只见,杜老板正笑呵呵地站在门口,他的身边站着一对中年夫妇。 不等冷澜之问什么,杜老板便解释道:“水姑娘,这是你二叔和二婶!” 冷澜之一愣:“二叔二婶?” 顾湛也皱起了眉。 水玲珑的确是有个二叔,当年他的父亲之所以离开天海城,并且宁愿在外面穷困潦倒也不愿意回故乡,正是因为这个二叔。 事实上,水玲珑的父亲早已经与天海城的水家断绝了关系。 冷澜之淡漠道:“我没有二叔,更没有二婶。” 这话倒是不假。 水玲珑本人没有二叔和二婶,而她冷澜之,只有五叔,便是恭亲王。 她的父皇排行老四,上面的三个,都是她的伯伯。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二婶完全不在意冷澜之的冷漠,笑呵呵地进了屋,一双眼睛完全定格在了冷澜之的脸上,眸中透着精明与贪婪:“你是你爹唯一的女儿,便是我水家的姑娘,是我们的好侄女儿。 如今你爹不在了,你不认我们,难不成还想单独立个女户不成?” 说话间,她就要抓主冷澜之的手。 冷澜之厌恶道:“别碰我!” 第166章 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哎你这丫头,怎么如此没有教养?” 水二婶被冷澜之突如其来的冷喝声吓了一跳,面露不愉:“我是你二婶,只是想跟你亲近亲近罢了,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水二叔也不高兴道:“你怎么跟你娘一样,性子都这么不讨喜?” 杜老板也是一脸谴责的表情:“水姑娘,你此番回天海城,不就是来认祖归宗的吗?你二叔和二婶都亲自来接你了,你就收收你的脾气,把过去的事情都放下吧。” 水二婶唱起了白脸:“我知道你还在介意小时候的事情,不过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而且你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记得不清楚。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误会而已。 就是你爹太小心眼儿了,才会觉得是我们对不起他,觉得我们欺负了你。” 说话间,她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冷澜之,越看越满意。 没想到老大那个犟种,竟然能生出如此水灵的女儿。 哦不! 不只是水灵,简直就是绝色! 她相公如今是县里的主簿,没有人脉和机会的话,想要更进一步实在是太难了。 但! 机会这不就在眼前了吗? 据说京中的户部尚书要来了,万一到时候这丫头能被看中,哪怕是只让这丫头当个尚书府的小妾,他们水家也能鸡犬升天! 水二婶的视线太过炙热,其中的贪婪与不怀好意几乎不加掩饰,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冷澜之既然借用了水玲珑的身份,自然将对方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 这个水家的情形,其实挺复杂的,分明是从底层贫农一步步爬上来的寻常人家,内里的关系却和皇家差不多,都是一地鸡毛。 水玲珑的爷爷去世都早,留下了妻子和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水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大儿子已经十岁了,在村里的书塾读了几年书,天赋颇为不错,夫子十分看重。 然而水家老太太更喜欢二儿子,尽管二儿子的读书天赋不如大儿子,老太太也不觉得有什么,平日里各种好东西都是先紧着二儿子来的。 读书开销太大,水家只是一个农户之家,根本供养不起两个孩子同时读书。 原本两个孩子都在村里上学倒还好说,村里的束脩只要半两银子,逢年过节的再给夫子一些米面粮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也就足够了。 可随着水家大郎的年龄越来越大,读书的才能也越来越突出,再继续在村里上学,定然会被耽误了前程。 水家老爷子一咬牙,决定送水家大郎去镇上读书,去接受更好的教育。 当然,二郎的教育他也没有打算放下,只是更加努力地去打短工,而在没有活计的时候,他就去山里狩猎,倒也勉强供养起了两个儿子读书。 只是如此一来,家里的日子就过得十分紧巴。 水家老太太对此颇有怨言,一直唱衰水大郎的前程,觉得他读了书也是白读,将来定然考不上状元,还不如早早地回到村里种地、打工,攒钱给弟弟交束脩,攒老婆本。 幸而有水老爷子在前面顶着,水大郎才在镇上学了一年,熬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科考的日子,并且不负众望地拿下了不错的成绩。 就在他的人生马上就要迎来新的征程的时候,水老爷子突然去世了。 自此之后,水大郎在家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水老太太不再给他提供束脩,年仅十几岁的水大郎便只能充当顶梁柱,支撑起了整个水家。 他不但帮弟弟赚够了足够的束脩,帮弟弟完成了学业,支撑着弟弟考中了举人,还给自己兄弟三人和两个姊妹赚够了足够的彩礼和嫁妆。 可惜,不论是水老太太还是两个弟弟和两个姊妹,谁都没有将他当成一个值得敬重的亲人来对待,而是把他当成了摇钱树。 在水大郎成亲之后,这些亲人都担心水大郎会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和兄弟姐妹,便各种挑拨夫妻关系,在水玲珑出生之后,更是没少嫌弃水玲珑是个姑娘,说水大郎的妻子没有用,生不出儿子,无法传宗接代…… 水大郎夫妻二人原本还算恩爱,却因为这些人一次次的挑事而导致裂痕越来越大。 最后,水大郎的妻子受不了婆家人无穷无尽的找麻烦,留下了一封遗书之后,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水大郎看到遗书,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受了那么多委屈,也才知道,在自己为亲人们努力赚钱、操持一家人的生活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却在被她的亲奶奶、叔叔婶婶和姑姑用言语羞辱,被她的堂兄弟姐妹们欺凌。 他一怒之下找到了族长,态度坚决地与家里断绝了关系,并带着女儿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可以说,水大郎一家的悲剧,都是水家的其他人造成的。 这些人在水大郎离家之后却没有半点反思,这会儿竟然把注意打到了他们亏欠良多的水量龙的身上! “当年你们两头挑事,害死了你们的大嫂,又险些害死你们的亲侄女儿,导致你们的亲大哥在一怒之下和你们脱离了关系!断绝关系的文书,需要我拿出来吗?” 水二婶笑容一僵,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什么文书不文书的,文字是死的,但你骨子里流淌着的水家的血脉可是活得! 你和水家,那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怎么会因为这一纸文书而断绝呢?” 杜老板也笑呵呵地打圆场:“是啊是啊,贤侄女儿,你不知道,这些年你爹可是没少后悔呢!” 冷澜之挑眉看他:“杜老板和家父即便是同在盛京的时候也没见过面,怎么会知道家父后悔不后悔?” “你这死丫头,怎么油盐不进的!”见冷澜之怎么也不肯服软,水二叔怒了:“我也是给你脸了,竟然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 既然好言劝你你不听,就别怪我不客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就冲了进来。 顾湛眸中染上了冷意,缓缓走到了冷澜之面前。 水家夫妇并没有把穿着灰扑扑的仆从衣服的顾湛放在眼中,杜老板虽然觉得顾湛可能会武功,却并不觉得他有多厉害。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么。 他提醒道:“水兄,毕竟是一家人,你可不要真的伤了贤侄女儿……”那张脸。 “放心。”水二叔漫不经心:“毕竟是我侄女儿呢。” 又厌恶地看着顾湛:“但是对这个贱民,不必留手。” 顾湛冷冷一笑。 冷澜之摇摇头:“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第167章 白眼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随着冷澜之最后一个字落下,那两个家丁就倒飞了出去。 水家夫妇和杜老板全都惊住了。 尤其是杜老板。 他知道那个仆从能打,却不知道对方竟然如此能打! 他甚至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水家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就已经被打飞了,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心思思考这些问题了。 因为,那个仆从朝着他走了过来。 不多时,水家夫妇和杜老板全都被丢到了客栈的大门口,三人呈叠罗汉的方式落地,杜老板在最下面,水二叔在中间,水二婶在最上面。 等三人被扶起来之后才发现,杜老板胸口的肋骨被压折了两根,腿骨也出了毛病;水二叔被压得嘴角流出了鲜血。 水二婶最轻,却也崴了脚。 此事很快就在客栈内传扬了开来,所有人都知道客栈里有一位女客带了个十分凶残的仆从,一言不合就把人打的缺胳膊断腿儿。 有好事者,甚至直接说出了那个女客所住的房间是哪一间。 冷澜之住进客栈里的时候,因为过人的容貌得到了不少关注,是以,有很多人知道她的具体房间号。 原本有不少年轻男子都升起了旖旎的心思,可传言一出,这些人便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冷澜之没有理会外面的流言,她现在对水家的事情有些在意:“顾典司,麻烦你去查一查水家在打什么主意?还有那杜老板,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杜老板从外表看着挺憨厚的,没想到会和水家的人狼狈为奸。 顾湛刚刚下去了一趟的功夫,已经摸清了形势:“水文滨在主簿这个位子上一呆便是八年,今年是最后一年,如实他今天再升不上去,就要被撤下来。 我估计,他应该是想要往上升一升。 至于杜老板,应该是想搭上水文滨的顺风车,二人一起献女。” 冷澜之不解:“水老二想往上升一升,和水玲珑有什么关系?” 顾湛侧目,只见女子的一颦一笑皆是绝色,即便是黛眉微蹙,也没有破坏她的美感,反而让人忍不住越发地怜惜她。 这样的容貌,便是最好的利器,若利用得当,莫说只是帮区区县主簿往上升一升,便是像让整个水家鸡犬升天,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察觉到顾湛的目光,冷澜之心下一动,已然明白了水家的打算。 “好一个水家!” 既然她借用了水玲珑的身份,便也该为这个可怜的姑娘做些什么。 水家踩着水大郎的付出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既然他们不珍惜……就从这个位子上退下来吧! 轻轻敲击着桌面,冷澜之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断亲文书必定还在县衙里压着,看水老二这个样子,难免不会对断亲文书动手脚,辛苦顾典司再跑一趟,让我的人去一趟县衙,暗中将断亲文书找出来。” 顾湛其实想说,这点事他很轻易就能办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 罢了,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在多管闲事。 晚上,断亲文书便被送到了冷澜之的手中。 而几乎就在冷澜之刚将断亲文书拿到手的时候,县衙里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水家老二强忍着内伤,以落下了东西为由回到了县衙的文档房,仔细寻找了个半个时辰后,他眼睛一亮:“找到了!” 然而很快,亮起来的眼睛里就浮现出了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这……怎么回事?” 只见,本该在密封在档案盒子里的断亲文书,不见了! *** 冷澜之将断亲文书收好,却依旧觉得不够。 水家之人既然做出了卖别人家的女儿求荣的准备,自然不可能轻言放弃。 何况,那夫妻二人今日还被顾湛打上了,她怎么瞧都不觉得那二人会是息事宁人的性子,肯定得搞事情。 想了想,她对顾湛道:“麻烦顾典司,将那说书人请上来。” 顾湛猜到了她的用意,眸中染上了笑意:“好。” 自打水老二当上了主簿之后,便搬到了县城居住,住的还是二进制的大宅子,前后院各六个房间,虽然水家老二和老三都很能生,但这么多房间,也足够住了。 水老二捂着胸口回到家里,水二婶立马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文书呢?毁了吗?” 这文书乃是老大和水家断绝关系的证明,只要毁掉县衙里的这一份,他们就可以污蔑水玲珑手中的文书是伪造的。 没有文书,即便村子里的人都能证明老大当年的确说过要断绝关系的话,但也不过是空口白牙,他们大可以推说老大只是负气之下的口不择言,并没有真的和家里断绝关系。 如此,水玲珑便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她这个当二婶的,要给侄女儿安排亲事,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退一步说,老太太也还在呢,实在不行,就让老太太出面给那丫头定亲,谁也说不着什么。 水老二摇摇头,一脸郁闷:“见鬼了,我分明记得断亲文书就放在那个盒子里了,不知为何却不见了。” “不见了?”水二婶一阵错愕:“怎么会不见了呢?你真的仔细找了吗?” “我当然找了!”水老二心头烦躁不已。 水二婶起先也很烦躁,不过很快,她就露出了笑容:“这也不是坏事啊!” 水二叔一愣:“什么意思?” 水二婶微微上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我们找文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毁了它,让那丫头死无对证吗?如今文书不见了,别管它是为什么不见得,不和我们的目的殊途同归?” 水老二眼睛一亮:“对啊!” 水二婶道:“这样,明天一早,我们就带着人去客栈!这次,我们多带点人……” 第二天一大早,说书先生便来到了客栈里,说起了他新编排的故事。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户姓白的人家,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聪明机敏,二儿子有小聪明,三儿子……” 中午时分,水老二夫妇再次来到了客栈。 还没进客栈,水二婶就扯开了嗓子哭道:“玲珑!我可怜的玲珑,二婶来接你回家了!” 与此同时,说书先生道:“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白家踩着老大上位,又要卖掉老大唯一的骨肉为肉,真真是一家子白眼狼!白眼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遭到了报应!” 第168章 他是我的人 水二婶的尖叫声将说书先生打断,也吸引了客栈内所有人的目光,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不是水主簿的夫人吗?” “玲珑是谁?为何水夫人要接她回家?” “没听说水家有流落在外的孩子啊……” “看看不就知道了?水夫人这么伤心,肯定是非常看重那位玲珑姑娘。” 见自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水夫人心中得意,觉得今日稳了。 她今日,就是要在万众瞩目之下将水玲珑带走。 如此,将来就算是水玲珑出去说水家的坏话,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来到房间外的时候,水二婶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谁见了不得说一声,水夫人对自家侄女儿真好! 听到外面的动静,冷澜之开了门。 顾湛站在她的身后,半面面具罩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人无法窥探他的真容。 水夫人一看到顾湛,就觉得脚腕疼的不行。 昨日她被丢处客栈后脚被崴到了,幸好所找的大夫医术高超,很快就将她的脚腕接好,要不她也不能如此生龙活虎地跑过来搞事情。 想到客栈里还有一大堆看客,她觉得那个贱仆应该不敢再动手,便立马有了底气:“你这贱仆如此看我做什么?再敢以下犯上,本夫人就发卖了你!” 顾湛眸中划过了一抹寒光。 冷澜之也蹙眉,冷冷道:“他是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发卖他?” 一句“我的人”,瞬间抚平了某人汹涌的怒气。 水二婶还不知道她刚刚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她故意大声道:“玲珑啊,像这等没有规矩的家伙,迟早会给你带来灾祸,依我看,还是尽快发卖了的好。” 没有了这个超级能打的贱仆,她才能更好的拿捏水玲珑。 “你一大清早过来,就是来说这些废话的?”说话间,冷澜之看了一眼底下的说书先生。 “怎么能说是废话?”水二婶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见冷澜之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水二婶生怕又会被扔出去,赶忙改口:“咳咳,你不听就算了,若是哪天真的出了事,你别怪二婶没提醒你就好了。” “玲珑啊,你离开家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能住客栈?跟二婶回家吧,你奶奶很想你呢!” 客栈内所有人都听到了水二婶的话,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家?这位姑娘也是水主簿家的人吗?” 有人抓住了重点:“等等,水夫人刚才自称二婶儿?那这位水姑娘,就是那位水家老大的女儿?” “奇怪,这些年来为何没听过这位谁家老大的事情呢?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呢!” 彼时,众人还没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事情和说书先生的故事有什么相似之处,毕竟,这些年来水大郎已经成了水家的禁忌,他们谁也不会主动对外提起,是以,外人只知道水主簿排行老二,却不知道老大去了哪里。 又因为水家的人不提,也没人会去主动触霉头。 这也是水二婶敢过来找麻烦的原因。 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只要没有那张断亲文书,谁会知道水大郎早在十几年前就和自己的老娘断亲了呢? 水二婶又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这些年来,你奶奶每天都惦记你们父女,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吧,你奶奶和我们都不计较了,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就好。快,跟二婶儿回家!” 短短几句话,就将水玲珑父女塑造出了一副负面形象,让人以为当年是因为这父女二人做错了什么事,才被赶出家门的。 这些人害得一个无辜善良的女子丧失了性命竟然还不思悔改,如今又将魔抓伸到了那受害的女子的女儿身上! 好歹毒的心肠! “水夫人怕是记性不太好。”冷澜之沉声道:“当年你们逼死了自己的亲嫂子,又虐待还是孩童的侄女儿,所以你们的亲大哥才会一怒之下与水家断绝关系。 此事,水家村人尽皆知,如果你想不起来,我不介意请几个水家村的村民来帮你回忆回忆。” 她代入了一下水玲珑的立场,只是一想便愤怒不已:“我父亲为了水家付出了一切!他孝敬、奉养母亲,将幼弟幼妹拉扯着长大! 不仅如此,他当年分明已经拿下了乡试的第五名,有很好的前途,可是为了照顾家人,他却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继续读书、科考的机会!还将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亲弟弟,辅助弟弟读书,拿下了一次又一次的好成绩,最终,他的弟弟成为了举人老爷,当上了一县主簿,而他却只能当一个面朝泥土背朝天的泥腿子! 他将自己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水家,奉献给了他的亲人,可是你们这些亲人呢?!” 她神色一厉,掷地有声:“所谓的亲人们,光是扒在他的身上吸血还不够,竟然因为担心他有了老婆和孩子之后就不再尽心尽力地为你们服务,全家人都热衷于挑拨他与妻子的关系,害的他们夫妻失和,逼得他的妻子含恨自杀! 可这还不够!你们连未成年的侄女儿都不肯放过,天天跑到她的面前,骂她是赔钱货,诅咒她为什么不跟她娘一样去死!” 众人哗然,突然就觉得,这个故事怎么这么熟悉? 等等,这不就是说书先生刚刚讲的吗? 白眼狼一家的老大为了全家付出了一切,但白眼狼一家不知足,因为担心老大有了老婆和孩子就不肯再为了大家庭牺牲,所以阴险毒辣地跑去祸害老大的小家庭,逼死了人家的发妻!? 水二婶早就料到了当年的事情会被当众说出来,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慌,因为她觉得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 然而这个笃定的念头刚一升起,就听客栈内众人都谴责道:“好家伙!原来白眼狼竟是水主簿!”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十多年前多好像是听说过,有户人家的老大拉拔着自家弟弟妹妹长大,却被家人逼死了老婆,这家老大一怒之下就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还闹到了县城,写了断亲文书。” 冷澜之淡淡道:“没错,那个人就是水主簿的亲大哥,水文涛!” 第169章 还用跪吗? 好家伙! 惊天大瓜! 客栈内众人都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舆论哗然。 水二婶怎么也没想到众人的反应会是对自己不利的,她当下就急了:“胡说!什么断亲文书?都是莫须有的事情!” 冷澜之微微一笑:“水夫人不承认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去趟县衙,虽然当年的县令已经迁走了,但断亲文书不会跟着一起离开,好好找找,总归是能找到的。 正好我也想问问现在的县令,被已经断了亲的陌生人骚扰、造谣,身为一个举目无亲的弱女子,我该怎么做?可不可以状告这些陌生人意图不轨?” 水二婶面色一变。 这个死丫头怎么知道他们意图不轨?难道有人走漏了风声? 心慌之下,她矢口否认:“你少胡说!什么意图不轨!我能图你什么?你不过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女罢了!” 冷澜之耸耸肩:“我又不是坏人,怎么能猜出坏人的意图?但我知道,身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去打扰已经断了亲的陌生人的,如果有人这样做了,那她一定是心中有鬼。”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 如果断亲的事情是真的,那就说明当年水文涛是被这一家白眼狼给逼急了,不得已才带着女儿离开的。 水家老太太对亲儿子、水家老二老三对亲哥都能狠心,又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亲近? 有猫腻! 钱老板从一旁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冷澜之面前,对水二婶冷冷道:“这位夫人,既然已经断了亲,就不要再来打扰这水姑娘的清净。” 冷澜之有些惊讶。 这一路上钱老板都没怎么理会她,显然是还在介意之前在依柳镇的事情,没想到他今日会站出来帮自己…… 确切地说,是帮水玲珑说话。 不只是钱东家,客栈内所有人都在用谴责的目光看她。 水二婶羞恼不已:“你们都是傻子吗?她说断亲了就断亲了啊?根本就没有断亲!更没有什么断亲文书!” 冷澜之摇了摇头:“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既然你死不承认,那咱们就去县城看看吧,正好,我也要追究你意图不轨的罪责。” 水二婶冷笑一声:“做梦吧你!” 这样也好,把事情闹大以后,所有人就都知道这个死丫头满口谎言,竟然敢瞎编乱造什么断亲文书。 届时,整个天海城都没有人会在对她心存善意,只会讨厌她。 长得漂亮又如何? 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女,人品又差,正经人家谁敢让她进门? 届时,她不就剩下让他们捏扁搓圆这一个选择了? 一行人到了县衙外,有好事者也跟着去凑热闹。 钱东家不放心,也跟着一起来到了县衙。 水夫人原本是打算直接进去的,毕竟她是县主簿的夫人,以前也经常来找水文斌。 刚迈上台阶,就听到了咣咣咣的敲鼓声。 她慌忙回头,只见水玲珑身边那个灰扑扑的仆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闻冤鼓前,在水二婶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敲完了鼓,并把鼓槌放好了。 水夫人惊呆了:“你……你干什么?” 顾湛冷漠地看着她:“小姐不是说了吗?要追究意图不轨的陌生人的责任,你该不会以为小姐是在跟你开玩笑吧?” 玉石般清冽的声音十分好听,水二婶却升不起欣赏的心思,她要气死了。 虽说她十分确定那文书已经不见了,水玲珑今日不但无法证明当年断绝关系的事情,还会因为诬告她而丢名声扫地。 但,她的脸也丢尽了。 她可是堂堂的主簿夫人啊! 仗着这个身份,她可没少在县城作威作福,今日竟然要被告了! 这让县衙里的人怎么看她? 又怎么看待她都相公? 然而,不管她怎么生气,都改变不了闻冤鼓已经被敲响的事实。 不多时,县令便来到了堂上。 看到被告的人竟然是水二婶,他不禁一愣。 毕竟是他的手下的老婆,他还是认识的。 压下心头的疑惑,马县令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 旋即蹙眉:“为何不跪?” 不仅是水主簿的老婆没有跪,便是那两个陌生人都没有跪。 水二婶赶忙跪下。 冷澜之和顾湛却是不动如山,顾湛淡淡道:“本朝规定,非白身在大堂之上均不用叩拜行礼。” 马县令一愣:“非白身?你是秀才?” 水二婶嗤了一声:“哄谁呢?你若是秀才,怎么可能给那丫头当仆人?” 顾湛懒得理他,直接拿出了一块腰牌。 县令让人将腰牌呈上,原本不解中还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表情,却在见到那腰牌之后龟裂,露出了如同见鬼的表情。 他嚯地站了起来:“锦……” 顾湛冷漠地打断了他:“县令大人,我还需要跪吗?” 马县令额上瞬间渗出了冷汗:“不……不需要。” 锦邢卫,除了陛下之外不需要跪任何人! 虽然他手中的一面,只是普通的锦邢卫的腰牌,但! “普通”只是相对于锦邢卫这个群体来说的。 对于朝中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当朝丞相,面对锦邢卫的时候也无法轻松应对。 只因为一旦锦邢卫出现在你的周围,就说明你被盯上了。 锦邢卫的探查能力一流,只要他们想要深入挖掘,就没有他们挖不到的秘密。 那一瞬间,马县令将自己这短短半生所做的事情都过了一遍,拼命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干什么值得被问责的事。 见马县令被吓得不轻,顾湛微微勾唇,又问:“那我家小姐呢?” 被锦邢卫称作小姐的人,又是何等身份? 虽说盛朝的女子不能入朝为官,按理说除了有品级的县主、郡主、公主之类的有身份的贵女之外,便是丞相之女,在见到县令的时候都是应该跪一跪的。 可,谁敢让这些人跪? “当然不用!” 非但不用跪,还可以坐。 马县令当即喊道:“来人,给这二位看座。” 水二婶:“?” 冷澜之淡淡道:“不必了,还是说正事儿吧。” 第170章 压入大牢 马县令道:“好好好,说正事……” 旋即一脸迷惑。 什么正事来着?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湛一眼:“这位……原告,你所告何事?” 顾湛道:“我告这位水主簿的夫人意图对我家小姐不轨。” 水二婶已经被马县令的态度转变弄蒙了,不明白为何平日里官威很大的马县令,这会儿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那分明就只是个仆人而已啊! 还是一个穷秀才的落魄女儿的仆人!有什么好怕的? 她想不明白,她要闹了! “县令大人,他们在胡扯!这水玲珑是我夫家大哥的女儿,十多年前随着大哥一起离开了天海城,不久前大哥过世,我看她独自一人孤苦伶仃,这才想要把她接回家中去住,这算什么意图不轨?” 冷澜之冷笑:“断亲的事情你是一个字也不提!” “什么断亲?!根本没有这种事!我家夫君最是尊重他的亲大哥,当上主簿之后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他大哥过上好日子,怎么可能会断亲?” 冷澜之嗤笑一声:“马大人,当年的断亲文书就被封存在了县衙之中,只要找到它,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断亲文书上写明了断亲的理由,只要拿出文书,所有人就会知道水家是多么无情无义的一家,压榨了水文涛一生的价值还不够,还逼死了人家的妻子,虐待人家的女儿! 可惜她现在借用了水玲珑的身份,不能够将她和水文涛的遭遇公布出来,否则整个天海城都会知道,这一家三口被水家的白眼狼们害的有多惨! 水二婶听到冷澜之的话之后,反应越发激烈:“根本就没有什么文书!” 她突然扯开了嗓子,大声哀嚎:“老天爷啊!我水家造了什么孽,竟然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侄女儿!我担心她过得不好,才想要把他带回家去照顾,可是她非但不领情,还要污蔑我水家! 呜呜呜,大哥!你瞧瞧你生的好女儿! 你生前最在意的就是家中的老母亲和我们这些亲人,若是你在天有灵,看到你的亲生女儿如此诬陷我们,一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啊!” 大堂外早已聚拢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听水二婶哭的如此凄惨,不禁心生同情,纷纷朝着冷澜之投去了怀疑的眼神:“我看水夫人说的不像假的。” “是啊,那水玲珑所说的话本身就矛盾重重。毕竟,如果水家老大真的一手操持起了整个水家,那家里人感激他来不及,怎么会逼死他的老婆,虐待他的孩子,还跟他断亲?”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并没有控制声音,大堂内的人全都听到了。 水二婶一脸得意。 马县令有些胆战心惊,不时去观察冷澜之和顾湛的表情。 当然,主要是冷澜之的表情,毕竟顾湛戴着面具。 只是,虽然冷澜之没有戴着面具,马县令也研究不明白,因为冷澜之神色淡然,没有半点惊慌之色。 约莫两刻钟后,有衙役拿着一张文书回来,禀告道:“县令大人,断亲文书找到了!” 水二婶笃定的表情一僵,如遭雷劈,破音地质问道:“怎么可能?!” 围观的百姓的反应越发激烈。 马县令让人将文书呈上,仔仔细细验证了一番后点头:“没错,这文书是真的,水文涛的确是因为被亲生母亲和亲弟弟、妹妹逼死了发妻,且唯一的女儿被亲人虐待,才一怒之下断亲的。” 这时代的人对于亲情和孝道看的很重,如果没有十分充分的理由,子女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提出与父母断亲的,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之罪。 但,上一任县令既然准了断亲之事,就说明水家的人、尤其是水老太太的确是对这个大儿子做了过分的事。 他皱眉看着水二婶:“水陈氏,你们水家分明早已于十二年前与水文涛父女断亲了,如今又为何否认?今日还大张旗鼓地找水姑娘的麻烦,想要将她强行带回水家,你究竟意欲何为?” 水二婶已经傻眼了,也慌得不行。 她六神无主之下,口不择言道:“什么叫强行带回家?我就是看她一个孤女很可怜,想把她带回家去照顾,不行吗?没有我们水家,她一个孤女在外面怎么生活?” 顾湛冷笑:“十二年前,你们对年仅四岁的亲侄女尚且没有半点亲情可言,对她非打即骂;如今十二年过去,你们之间的关系更是连陌生人都不如,说什么想照顾她……这话,谁信?” 围观的百姓们已经被这样的反转惊呆了,意识到被骗了,众人都很愤怒:“反正我们不信!” “她一定没安好心!” 顾湛淡淡看了马县令一眼:“此人居心叵测,若非我家小姐足够机警,没有跟着她一起去水家,这会儿定然早已经遭到了算计。 希望马县令能早日查明此人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若到了足够定罪的程度,千万不要姑息。” 马县令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然后一拍惊堂木:“水陈氏涉嫌拐卖良家女子,暂且将之收押,本县令要好好审问!” 水二婶吓傻了。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喊冤。 可惜,马县令根本不听她王八念经,态度坚决地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这一被带走,水二婶是别想别出来了。 毕竟,涉嫌拐卖人口的罪名可大可小,只要按照这个方向定了罪,轻则判个一两年,重则判个十年八年,都是有可能的。 水家此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水家都要变成众人的谈资了。 断完案,马县令就想上前与冷澜之二人攀谈。 突然,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禀告道:“县令大人,尚书大人已经到了十里开外,马上就要到县城了!” “什么!?”马县令的腰板瞬间挺得笔直:“快!快随本官一起去迎接尚书大人!” 冷澜之和顾湛对望一眼,默契地隐身到了人群里。 这一池浑水,终于要再次被搅动起来了。 第171章 不介意送你去陪她 平阳县是天海城的一个下县,和天海城其它地方一样,都属于南方的城市,虽然眼下已经快要进入十一月了,但往年的这个时候,天气还非常暖和,晚上睡觉只需要用薄被盖住肚子,就能安稳度过。 此番气温骤降,还是在半夜时分,整个天海城地界内的百姓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在睡梦中被冻死了。 事实上,冷澜之让林维扬来收集物资赈灾的时候,已经通过公主所发出了诏令,命新郡守发出了预警,严防冬日降温,让所有百姓都提早做出防范。 可惜,天海城年年四季如春,这样的预警就像是笑话一样,根本没几个人放在心上。 而即便是放在了心上并且家中有厚棉被厚衣物的百姓,在睡梦中也无法添置被子和衣物。 好在平阳县是个县城,位置四通八达,而且县城附近的降雪只持续了两天就停了,所以才能够很快恢复通行。 城中的物价受到了波动,但粮食只涨了一倍多,还在百姓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但几十里开外的府城就没这么幸运了,降雪整整持续了七日,车马几乎是寸步难行,光是清理出一条能顺利进出城的路,就花了整整三日。 更糟糕的是,天海城并非一马平川的平原城市,附近有不少山村,据说此番有很多山村进出村的路也被封死了,伤亡无法估计。 林维扬就是在去某个山村的时候突遭降雪,被封死在了一个山上才出事的。 可惜冷澜之掌控的信息太少了,不知道林维扬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更不明白本在外面处理收集到的物资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山村里? 冷澜之站在一处山路上,眉头紧锁。 她面前是一片山区,其中坐落着六个村落。 此时她所站的地方,是进山的必经之路,不论是哪个村子,要想出山去往平阳县或者是郡城,都必须要走这条路。 可是此时,这条路是封死的! 可能是因为地势比较高的原因,这条路上的落雪比别的地方要厚的多,越往前走,积雪越厚。 最重要的是,两旁的山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形成了坍塌,进山的路被完全堵死了! 事实上,不仅是进山的路被堵住了,从平阳县到山脚下的这一路上的积雪都很厚,根本无人清理。 若非她的亲卫队提前两日来了天海城,并早早开辟出了一条路,她都到不了这里。 冷澜之又急又怒:“这些村子属于哪个显?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都没有人过来处理?” “西留县是天海城受灾最严重的区域,共计二十八个村落,全部受到了雪灾的影响。光是县城之中便有数百人被冻死,被冻伤、冻病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想必是县衙方面还没来得及处理。” 她分明已经提前预警过了,竟然还是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伤亡! 胸腔之中鼓荡起了汹涌的怒火,又被她生生压下。 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有用,只能尽力弥补挽救。 不管是为了山中那些村落的百姓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为了尽快找到林维扬,当务之急都是要将这条路清理出来。 幸好她这次出来带足了人手,否则的话,此时就只能望山兴叹。 “张扬。” 一个穿着白色劲装的青年上前:“公主。” 冷澜之指着面前被封死的山路,沉声道:“让人去准备工具,尽快打通这条路。” “是。” 天上又飘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下得不算很大,但在满目雪白的情景下,这天上落下的雪花却实在是让人欣赏不起来。 见冷澜之神色间满是忧虑,顾湛道:“虽说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但冬日里百姓家中都有存粮,而且村里人都会囤积白菜、萝卜等蔬菜,粮食短缺的情况应该暂时不会发生,公主不必太过忧虑。” 冷澜之苦笑:“本宫担心的不是他们会饿死,而是会冻死。” 南方百姓家中大多都不会准备冬衣和棉被,这一场天灾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冻死。 尤其是山里的人,远离县城,虽说可能接到了要准备冬衣的号召,但究竟有人会照办就很难说了。 只是眼下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等山路打通,再处理山里的事情。 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找到林维扬! 雪花越来越大,顾湛极力劝说让她先回去等消息,冷澜之也觉得自己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万一她生病了,还得连累别人照顾她,便只能先回了平阳县。 在她进山之前,吴尚书已经到了平阳县,不知道他的赈灾工作是如何展开的,正好她也可以回去看看。 二人回到平阳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顾湛忽然神色一动。 只听一声愤怒的“站住”声响起,下一秒,十几个身穿粗布家丁服饰的男人就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这些人的手中都拎着棍子,个个凶神恶煞。 两个年轻男女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其中的男子冷澜之并不认识,奇怪的是,他却用一副如同看杀父仇人一般的眼神瞪着她。 至于另外一人,冷澜之道是认识,正是这一路上都和她很不对付的杜丽珍。 杜丽珍满脸鄙夷厌恶道:“水玲珑,你居然还敢回来?” “我为何不敢?”冷澜之的目光略过那些家丁,最后定格在了那对年轻男子的身上:“你是水文斌的儿子?” 水文斌夫妇生了一男一女,而眼前的这男子,眉目间都和水陈氏有几分相像之处。 而且,她刚来平阳县,有矛盾的就只有杜氏商队和水家。 这个人的身份,自然就很好猜了。 水浩言满眼惊艳之色,没想到那个在记忆中总是被他欺负的很惨的堂妹,如今竟是出落得如此艳光照人。 见水浩言竟然看呆住了,宛如色鬼投胎一般,杜丽珍差点儿没气死:“水浩言,你傻了吗?她把你娘送进了牢里!是你的仇人!” 水浩言这才回过神来:“哦对!” 他变了脸色,一脸倨傲道:“野丫头,你跟我去县衙撤诉。” 冷澜之想起了资料里关于水玲珑的描述。 年幼时,这位水姑娘就是在水家人的欺凌下长大的。 其中欺负她最狠的,就要数水文斌的一双儿女。 尤其是水文斌的女儿,更是直接把她当成了工具,不但让水玲珑代替她干了所有的活,闲暇的时候更是让水玲珑爬在地上给她当马骑。 而水浩言这个堂哥,就是帮凶! “撤诉是不可能的。”冷澜之淡淡道:“但是如果你实在思念你娘,我不介意将你送进去陪她。” 第172章 给你机会你为何不珍惜? “好你个野丫头,离家几年就翅膀硬了是不是?”水浩言脸一沉:“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手一挥,那些家丁就操着棍子冲了上去,他冷冷一笑:“我知道你这个贱仆很能打,但他再怎么能打,也只有一个人。” 杜丽珍的脸上,立马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今日终于能看到那个臭丫头吃瘪了! 等那个贱仆被打趴下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刮花臭丫头的脸! 然而这笑容刚刚绽放,喜悦还来不及在心中盛开,她的表情就僵住了,水浩言也露出了如同见鬼的表情:“这……这还是人吗?” 他们甚至没看清那个贱仆是如何动手的,只觉得眼前花了一下,那个贱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等到他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的时候,那十多个家仆就全都倒在了地上。 不等这二人从震惊中解脱出来,二人的心中就同时一寒。 紧接着,只听“嗖嗖嗖”的破风声响起,家丁们手中的棍子竟是全部都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十来根棍子分成了两组,分别插在了二人身旁的地面上,在二人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圈,贴着他们的身体把他们圈在了包围圈中。 杜丽珍&水浩言:“!!” 杜丽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又想起了那一日被石子切断了一缕头发的恐惧:“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湛一撩衣摆,走回了冷澜之身后,半垂着头,温柔而恭敬道:“我只是小姐的仆从罢了。” 说话间,他指尖轻弹。 只听两道“噗通”声响起,水浩言和杜丽珍就同时跪在了地上。 顾湛的语调太过缱绻,冷澜之的心中突然升起了别样的感觉。 不过很快,她就掐断了这奇特的感受,断绝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千面修罗,自有千面,温柔和缱绻不过都是他的伪装罢了。 谁若是将这伪装当成了真并为此动了心,只会输个彻底。 毕竟,就连沈逸之那样拙劣的表演,都能够骗过她,骗过世人。 而沈逸之拍马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千面修罗,若是他想伪装出一副深爱某个人的模样,想必更没有人能抗拒。 冷澜之走到水浩言面前,俯视着这个浓眉大眼的青年:“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可惜就是不干人事。” 听着她言语间的轻蔑,水浩言愤怒之下暂时忘记了痛楚和恐惧:“水玲珑,别以为你有个能打的下人就可以在平阳县为所欲为!我爹可是县主簿,是平阳县的第三把手!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怪乖跪下道歉,然后跟我去县城求县令放我娘出来。 你要是敢冥顽不灵,日后可别怪我不顾念亲情!” 冷澜之只觉得听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你所谓的顾念亲情,就是带着一群狗腿子出来,用武力威胁我?” 笑容瞬间收敛,她目光薄凉:“我原本还想问问,你有没有为你小时候所做的混账事后悔过,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她一脚踹在了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上:“起来,跪下!” 顾湛眉峰一挑,垂眸:“小姐想做什么,交给我来就是。” 这种下贱的东西,怎么配被公主触碰? 冷澜之也没坚持,后退了一步:“他很喜欢玩骑马的游戏,你就陪他玩个尽兴。” 顾湛一愣:“骑马?” 意识到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冷澜之赶忙解释道:“咳咳,是他当马,你骑他。” 小时候,水浩言和他的妹妹就是这么欺负水玲珑的。 顾湛嘴角一抽。 他其实明白公主的用意,只是…… 嫌弃地看了水浩言一眼,他的声音有些泛冷:“此地有这么多人,可以陪他玩个尽兴。” 这次轮到冷澜之愣住。 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那些家丁和杜丽珍,冷澜之微微挑眉,发现这真是个好主意。 顾湛虽然武力值超高,个头也是场中的男子里最高的,但他的身量是最纤细的,便是那些家丁里最瘦的一个,应该也比他重。 “这个提议不错。”冷澜之笑了。 水浩言哭了:“你们……你们休想!” 半个时辰后…… 水浩言突然胳膊和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家丁毫无防备之下,一屁股重重坐下。 只听一声惨叫声响起,水浩言原本因为过度运动而胀红不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冷澜之似乎听见了某根骨头断裂的声音。 在惨叫声响起的瞬间,杜丽珍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有时候钝刀子割肉比快刀斩乱麻可痛苦多了,虽然她作为旁观者,刀子还没有割到她的身上,她暂且感受不到疼痛。 可那种心理上的折磨,却足够将一个人折磨疯。 她心跳如鼓,神经紧绷,生怕那俩狠人会将这种折磨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拖着比她重两三倍的壮汉爬半个时辰什么的,她绝对不行。 她没有那个力气,根本吃不消。 而且,就算她行,这种行为对她一个女孩子来说,也是致命的羞辱! 若是传出去,她还怎么见人? 她还怎么婚配? 她可是要当户部尚书的宠妾的女人! 见冷澜之二人看了过来,杜丽珍忍不住抖了抖:“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冷澜之轻笑一声:“放心,我不会这么对你。” 杜丽珍松了口气。 然而,不等她将一颗心吞进肚子里,就听冷澜之对顾湛道:“她这张嘴总喜欢摆弄是非、给人找麻烦,想个办法让她闭嘴。” 她知道宫里有一种可以不割舌头便能让人失去言语能力的办法,顾湛既然是锦邢司的典司,精通各种酷刑,应该也有办法。 顾湛果然有办法。 只见他往杜丽珍的口中塞了一颗黑色的药丸,没多久,杜丽珍便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冷澜之有些好奇:“她会永久失声吗?” 顾湛道:“只要在三个月内服下解药,便能够恢复。不过,一旦超过三个月不服用解药,药性就会永久生效,让她再也无法说话。” 杜丽珍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脸惊恐地摇着头。 她想说什么,然而张开嘴后,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响。 冷澜之摇摇头:“我都已经看在钱东家的面子上放过你了,为何不珍惜这个机会呢?” 第173章 她不敢了 “呜呜!” “呜呜呜!” 冷澜之正要离开,一转身却被人抓住了裙角。 杜丽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布满泪水的眼睛里满是哀求之色。 冷澜之蹙眉:“放手。” 杜丽珍不放。 非但不放,还两只手都抓住了面前的裙子。 这一抓,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水玲珑的裙子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摸起来却又柔又软又暖和,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离的很近,她能够清楚地看到,面前的这只手洁白纤长,比剥了皮的鸡蛋还要细腻光滑,好似那上好的羊脂美玉,竟是比她这个大小姐的手保养的还要好。 最最重要的是! 刚刚水玲珑抬手想要驱赶她的一瞬间,露出了手腕上的手链。 纯金打造的手链上镶嵌着五彩斑斓的宝石,贵气非凡,价值不菲。 这哪里是什么穷酸? 人家明明是低调的奢华! 世人想要让人看到自己的贵气并不难,只要在衣着、首饰上不断叠加贵重的筹码,比如穿上色彩艳丽的绫罗绸缎,再比如,戴金簪、玉镯、金项链、金手链、金手镯、金戒指等等…… 这样一身金光闪闪的打扮,让人想要看不出你有钱来都难。 可,低调的奢华却很难。 明明一身衣服便能价值千金,偏偏要弄出灰扑扑的模样,让人根本看不出它的贵重来。 最重要的是,低调不等于邋遢。 杜丽珍这才发现,眼前之人虽然一身穿着打扮看起来不起眼,可上身的新效果却极好,裁剪得体,做工精致,凑近了还能看到其上绣着的精致花纹。 所有的花纹,竟然都是用十分贵重的金银线和真丝线绣制的。 光是这一条看起来不起眼的裙子,恐怕就要秒杀了她身上所有色彩艳丽的装扮了吧? 这样一个人,真的是什么穷秀才家的穷酸女儿吗? 这一刻,杜丽珍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你不想变成哑巴?”冷澜之扯不出自己的裙子,蹙眉看着杜丽珍,很快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杜丽珍忙不迭地点头,动作间,又滑落了几串眼泪。 她知道错了! 真的知道了! 她再也不会来招惹这个水玲珑! 不但自己不招惹,更不会让自己的父母和商行的任何一个人招惹。 这两个人,太可怕了! 冷澜之不语,须臾,看向了顾湛:“阿湛,你觉得呢?” 顾湛瞬间就被“阿湛”这个称号击中了心弦,心情大好,连带着看杜丽珍的目光也褪去了些许冷意:“她应该是真的知道错了。” 他站的角度,正好能看清杜丽珍的所有神色变化。 知道杜丽珍是看出了公主的装扮的不同寻常之处,再加上近日来连连失败的打击,尤其是今日遭遇的种种可怕经历,对方应该是真的不敢再来招惹公主。 而且,这女人被吓得不轻,日后必定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 这样的惩罚,比死更可怕。 冷澜之点点头:“那就给她解药吧。” 回客栈的路上,冷澜之感叹道:“但凡水家肯给水文涛一点温情,以水文涛的能力,如今必定又是另一番光景。水家也能更进一步,可惜了!” 那水文涛在带着女儿去了盛京之后,凭着童生的身份结识了一些朋友,在一位还算有点名望的夫子的帮助下,参加了当年的科考,成绩不错,正式成为了一名秀才。 可惜,多年的劳累生活拖垮了他的身体,他穷困潦倒,没钱治病,更没钱买书和笔墨纸砚来继续学习,这一生便只能止步于秀才。 如果没有水家的拖累,他未必不能争一争那状元之位。 即便考不中状元,但当个举人老爷什么的,定然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水家便能出两个举人,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奈何水家来太太偏心到了骨子里,而且目光短浅,不但是害了水文涛的小家,也让水家停滞不前。 顾湛道:“时也命也。” 虽然杜丽珍一再保证再也不敢来找麻烦,冷澜之也不想继续住在这家客栈里了,毕竟就算没有杜丽珍,也还有个水家。 若是水家继续不依不饶,也是个麻烦。 于是回到客栈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 她打算吃点东西就退房。 平阳县和之前的依柳镇可不一样,县城里有空房的客栈多得很。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 冷澜之蹙眉。 不会又是杜家人吧? 开门一看,却是钱东家,她有些惊讶:“钱东家,有事吗?” 这位钱东家虽然喜欢当和事佬和稀泥,却又真的是个热心人。 之前水家的人来找麻烦的时候,钱东家便站在了她这边,还跟着一起去了县衙。 “水姑娘……”钱东家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包裹,他一愣:“你要走?” 冷澜之点点头,也没隐瞒:“是啊,等会儿就走。” 钱东家蹙眉:“难道你要离开天海城?” 冷澜之但笑不语。 她和这位钱东家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告诉对方自己的去向的地步。 钱东家也不管面前的女子有没有听自己说话,苦口婆心道:“水姑娘,据我所知,你似乎已经没有亲人了吧?” 水玲珑的母亲是水家村隔壁的一个村子的人,家中没有兄弟姐妹。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水家的人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辱她,甚至是在将人逼死以后也毫无回馈之意。 在水文涛带着女儿离开后,水玲珑的外公外婆多次找上水家,想要替他们惨死的女儿讨回公道。 但每次都别打出去。 十多年来,老两口先后郁郁寡欢而死。 所以在钱东家的眼中,眼前的姑娘除了水家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他叹息道:“水姑娘,我知道你对水家人有怨、有恨,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个世道里很难过下去。依我看啊,你还是和水家和好吧?” 冷澜之:“?” 她眸子微微睁大,觉得这个提议十分可笑:“跟我孤身一人比起来,分明是回到水家以后更难活下去吧?” 第174章 怕忍不住把他们都杀了 水家的人在水文涛还活着的时候都敢欺辱、虐待水玲珑母女,如今水文涛都死了,水家的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相对于外面缥缈不定的危险来说,水家对于水玲珑才是龙潭虎穴! 钱东家道:“话不能这么说,水家之前的行径无人知晓,所以他们才敢欺负水姑娘。可是现在,整个平阳县都知道了这些人做过什么,他们一定会痛改前非的,不然的话,这一家人怕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看着冷澜之的目光中透着悲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虽然带着很厉害的仆人,可孤女的身份毕竟不光彩,将来如何婚配?” 他摇摇头,轻声叹息:“以你的容貌和气度,本该有一段美满的婚姻,可若是身份上不得台面的话,却是无人敢娶。你二叔毕竟是一县主簿,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一旦你回了水家,以你二叔的身份,再加上你的容貌,求娶的人必定是络绎不绝。” 他是真的在替这位水姑娘做打算。 他家中也有个女儿,对女儿那是当成眼珠子在疼,所以得知了水玲珑的遭遇之后,便格外心疼这姑娘。 冷澜之能看出钱东家眸中真切的关心。 只是这份关心,任何一个与水玲珑有过同样遭遇的女子恐怕都无福消受。 “谢谢钱东家的好意了,只是钱东家不要忘了,水家的人逼死了我的母亲,算得上是我的杀母仇人。我怕我回去以后会忍不住,在某个深夜把他们一家都杀了。” 钱东家:“……” 有被吓到。 他本是好意,可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他有些不高兴:“我也是我了你好,你执着于过去不放,实在是不太聪明……” 冷澜之反问:“钱东家是单纯地觉得我可怜才来劝我,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托付才来的?” 钱东家一愣,眸光忍不住闪了闪。 他还真是受人之托,不过也有她自己向来劝说水玲珑归家的意思。 委托他的人,正是杜老板。 看出他的心虚,冷澜之哪里还能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她微微摇头:“钱东家,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愿意多跟你说两句。那杜老板虽然是你的旧识,心思却没有你这么端正,他让你来劝我,为的定然不是替我这个无人可依的孤女打算。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钱东家好自为之吧。” 钱东家面色一沉:“我好心来劝说你,你怎能挑拨离间?” 他和杜老板自幼相识,那时的杜老板还只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儿子。可是他头脑聪明,虽然从未读过书,却十分勤学好问,且也很有恒信,硬是磨得一个账房先生愿意收他当徒弟,教会了他珠算的本事。 可是杜老板并未将自己困死在账房里,他凭借大胆肯干的才能,从倒卖蔬菜和一些小玩意儿开始,一点点积累了原始的资金,之后买了第一辆牛车开始倒卖货物,凭借着积攒的本钱慢慢地组建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商队。 杜氏商队发展起来之后,甚至超越了他所在的老牌钱氏商队。 虽然两家成了竞争关系,可钱东家并没有因此而嫉恨杜老板,甚至真心地为对方感到了高兴,也由衷地佩服杜老板的能力。 如今有人当着他的面说杜老板的坏话,而且还是他对其释放了善意的人,钱东家怎么能忍? 他只觉得自己的一腔好心好似是喂了狗。 冷澜之看着钱东家气急败坏的模样,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也只是好心提醒,钱东家不信就算了。” 她第一次见到杜老板的时候,也觉得他是个憨厚的老实人。 只是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下来,她实在很难将杜老板当成一个善良的人来对待。 这话她没有再说,毕竟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已经劝说过了,对方不听,日后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与她无关。 若是她猜错了,那当然再好不过。 城中的客栈还有很多,冷澜之却不打算继续住在平阳县了,因为吴尚书已经启程去了郡城,她也打算去郡城看看。 另一头,钱东家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还是有些气不过。 没多久,杜老板来了,见钱东家一脸郁闷的模样,问道:“老钱,谁惹你生气了?” 钱东家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虽说他很气不过自家老友被人说坏话,但在人后说人坏话也不是他的风格。 见他不愿多说,杜老板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道:“我要去郡城了,你呢?” 钱东家有些迟疑:“我看城中有很多乞丐和灾民,想着就留在平阳县,等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再去郡城。” 杜老板眸中冷光一闪:“你真打算免费给灾民们送粮送衣?” 钱东家点点头:“我从小在天海城长大,钱家的生意离不开整个天海城的百姓的支持。如今天海城有难,我想着能帮衬一点就帮衬一点。” 杜老板蹙眉:“可是……个人的力量很有限啊!你的心意虽然不错,只是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能够帮助的人也没有多少,与你想要帮助大家度过灾难的愿望就背道而驰了。” 钱东家一愣:“怎么会呢?” 杜老板道:“你想啊,你只是一届商户,虽然有此好心,可未必有人会领情。即便是那些乞丐和灾民会感念你,可你想想,你免费为大家提供粮食和衣服,利益受损的是谁?届时,他们会让你继续下去吗?” 钱东家沉默了。 这话,不无道理…… 见钱东家被自己说得动摇了,杜老板眸中精光一闪,又道:“依我看,与其自己单干,倒不如投靠借助朝廷的力量!此番朝廷派了人下来赈灾,有他们在前面挡着,便是当地的商会有意见,也不敢耍什么手段。” 他突然看向钱东家,目光灼灼:“这,才是最有效率的手段!” 钱东家被说动了:“有道理……” 旋即有些发愁:“只是,我并不认识尚书大人,根本没有门路……” 杜老板微微一笑:“钱兄忘了?我家堂妹可是尚书大人的宠妾,我是可以见到尚书大人的,届时,我可以将钱兄的心意传达给尚书大人,此事便成了。” 钱东家面色一喜:“如此,就有劳杜兄了!” 杜老板但笑不语。 不用谢,因为最后的功劳,都是我的。 冷澜之二人进城的时候,天色已晚。 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正排着两列长长的队伍,其中一队是卖粮的,另一队是卖衣服的。 忽然,一个妇人被重重推了一把,倒在了冷澜之面前,伴随着卖粮之人的怒骂:“吃不起粮食就不要吃,滚滚滚,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第175章 掀桌! 冷澜之险些被那妇人撞到,幸好顾湛拉了她一把,她才及时躲了开去。 男子的力气很大,她半个身子都埋进了那人的胸口。 只是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心思想不合时宜的东西。 冷澜之迅速退出那人的胸口,弯腰扶起了那妇人:“你没事吧?” 妇人被推出人群倒在地上都没有哭,可,听到这关切的话语却是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拂开冷澜之的手,冲回了卖粮的摊位前跪下:“求求你们,便宜一点吧!一百文一斤大米,五十文一斤糙米,实在是吃不起呀!” 冷澜之面色一沉。 一百文一斤大米? 五十文一斤糙米? 虽说她没有买卖过粮食,却也知道粮价。 毕竟不久前在盛京的时候,她就已经带头操持过一次控制量价的事宜,知道正常情况下,精米是五文钱一斤,糙米是两文一斤。 即便是在收成不好的念头,精米也不过是十来文一斤。 如今不过是一场大雪而已,这些奸商竟让将粮食涨了几十倍! 她又看向了卖衣服的摊位,只见所谓的衣服其实并不是冬衣,而是一些夏装,十分单薄,就算是穿个五六件也不一定能抵御严寒。 可是没有办法,在城中没有冬衣储备的前提下,这些夏装就是最好的衣服了,好歹多穿几件,能确保自己不会被冻死。 而一件样式十分普通,做工也不算好的麻布夏衣,竟是被卖出了二百文的高价! 尽管冷澜之对衣服的价格没什么概念,却也知道一件各方面水准都不行的夏装,比正常的贵上百倍是明显不正常的。 “这些人就在城门口摆摊,吴尚书没看到?” 顾湛沉默了一瞬,才说道:“大概……这些人都是地头蛇,而且懂得避其锋芒的道理,在吴尚书进城的时候,这些人将粮价压了下去,吴尚书一时间没发现猫腻。” 这是最靠谱的猜测。 冷澜之愤怒不已。 这些地头蛇! 迟早将他们的蛇头给砍了! 顾湛问道:“公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冷澜之眯了眯眼:“去找李长林。” 李长林,便是在上一任天海城郡守贪污腐败、施行暴政的时候,借用写请安褶子的方法向她求救的那位县令。 上一任郡守被砍头之后,冷澜之便向父皇上书,吧这个李长林提了上来。 从上一次的事件上看,这个李长林算得上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而且,她早已经让公主所给林长林下了防范的命令,按理说他不应该借不到命令才对。 为何还将赈灾的事情处理的乱七八糟? “好。” 临走前,冷澜之看着两个摊位前排起的长长的队伍,凝眉道:“告诉这些人,很快就会有平价的粮食和冬衣送来,让他们不要花冤枉钱。” 顾湛二话不说,施展内里,将冷澜之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话的百姓全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众人面色大喜。 能买平价的粮食和冬衣,谁愿意花高价啊!? 不多时,两个摊位前的人就都作鸟兽散了。 “谁他妈敢来坏我们海帮的生意?!” 负责看守摊子的打手们顿时怒了。 然而当他们想要寻找罪魁祸首的时候却发现,场中哪里有什么可疑的人? 冷澜之二人先找了间客栈暂且住下,冷澜之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去找李长林的最好时机。 吴尚书刚刚进城,李长林定然在招待他。 “小姐,您赶了一天的路,先休息吧?等那边结束了,我会告诉你。” 顾湛让小二准备好了热水,面具下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公主是金枝玉叶,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苦,此番离京,却是没睡过一个好觉,白日里也是忙碌奔波。 短短几日,她都瘦了一圈。 冷澜之“嗯”了一声。 顾湛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好了房门。 房门被关闭的瞬间,他看到她弯下了腰轻柔自己的脚踝,眸中的心疼更甚。 须臾,心疼化作了冷冽。 那些个牛鬼蛇神,竟害得她奔波劳累…… 待到他将他们揪出来,定然会将他们的皮扒下来! 冷澜之插好门栓,才敢脱掉鞋袜。 她的鞋虽然是特制的,便是在北方的冬天也冻不着脚,可今日她在雪地里走了很长时间,冰雪融化后打湿了她的鞋面。 湿掉的鞋,就不保暖了。 这一整日下来,她的脚都快要被冻得麻木了。 可是当着顾湛的面,她不好意思说,就只能忍着。 此时,她两只脚都被冻得又肿又痒,还有一股热意好似是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一样,任由她如何挠都消散不了。 强忍着两只脚的不适,冷澜之洗漱完毕,又自己将头发擦到半干,便喊来店小二清理浴桶。 顾湛跟着进屋,视线无意间一瞥,发现床底下多出来了一双鞋。 起先他没有多想,毕竟冷澜之是公主,出门在外,多准备几双鞋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视力极好,很快就发现,那双鞋的鞋面是湿的,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公主在雪地里走了天,途中他们上过马车,而马车里有炭火,炭火会烤化雪水,却不会那么快烘干鞋面! 所以,公主后来穿着湿掉的鞋袜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天?! 那她的脚…… 冷澜之还不知道那双鞋已经被看到了,毕竟她是特意将鞋藏到床底下的。 虽说这家客栈的床单不算很长,露出了一点床下的缝隙,可谁没事干会往人家床底下看啊? 她不想让顾湛觉得她很矫情。 毕竟不论是以身做局还是来天海城赈灾,都是她自己的事情,顾湛是她请来帮忙的,他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她不想给他添别的麻烦。 小二清理好了浴桶便退了出去,冷澜之估算了一下时辰,对顾湛道:“顾典司也先去休息吧,子时那边也该结束了,我们到时候再去找李长林。” 顾湛眸光动了动:“如今已经到了天海城,小姐还是不要唤我典司的好。” 冷澜之一愣。 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那些人四处都找不到她,说不定会跑来天海城寻找,万一他们在称呼上漏了陷就不好了。 于是微微点头:“好,阿湛。” 顾湛微微笑了笑。 虽然面具遮住了他大巴掌脸,可他的轮廓实在很优秀,好看的唇形状似花瓣,笑起来唇红齿白,好似春日里盛放的桃花。 冷澜之别开了视线。 顾湛离开后,冷澜之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顾湛暂时不会出来了,才打开了房门,唤来小二道:“麻烦你去给我买一瓶冻伤膏。” 彼时,顾湛的手刚触碰到房门,就听到了外面轻轻柔柔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冻伤膏,叹气。 公主同他,太客气见外了。 第176章 戏精 店小二买来的冻伤膏十分有用,抹上没多久,脚上又热又痒的感觉就消失了不少。 冷澜之心中大喜,决定明日给小二一些赏银。 午夜十分,天上无月,大地却好似蒙上了一层纯白的圣光,不需要任何照明,也能看清前方的路。 耳畔风声呼啸,冷澜之却感受不到半点冷意。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护在怀中,隔绝了所有严寒,似是也能隔绝所有的危险。 不知过去了多久,风声停歇,冷澜之的心跳却还有恢复平稳。 这是在她和顾湛去夜探郡守府的路上。 她本以为顾湛会安排什么马车,毕竟她已经让张扬带着她的信物去郡守府了,想必李长林这会儿正在等着她。 顾湛却说,吴尚书如今就住在郡守府中,直接从正门进去太过显眼,最好还是悄悄进去。 冷澜之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说的悄悄进去的办法,竟是他用轻功带着她进郡守府! 冷澜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天上飞,如今双脚虽然落地了,魂魄却仿佛还在天上一样。 “小姐?小姐?” 听到一声声呼唤,冷澜之的灵魂才回到身体里,有些茫然地看向眼前的男子:“顾……额,阿湛?” 顾湛微微面具下的双眸中满是关切之色:“小姐还好吗?” “还……还好。” 冷澜之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如今还半倚在顾湛的怀中。 那人的怀抱比记忆中的还要温暖滚烫,灼热的热意仿佛能把人烫伤。 她俏脸一红,赶忙退了出来。 随着那人退走,怀中的温暖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灌入的冷风,顾湛的心也仿佛跟着冷了下去。 冷澜之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十分安静,并没有李长林的身影,她疑惑道:“这是哪里?李长林呢?” 顾湛垂眸,再抬眸的时候,眸中已是一片平静,他看向了一个方向:“李大人,还不出来拜见公主?” 冷澜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恶一片阴影里忽然有人影晃动,不多时,一个瘦削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的速度不快,确切的说是很慢,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良久,他才来到冷澜之面前,躬身一拜:“下官李长林,见过公主!” 冷澜之淡淡道:“平身吧。” 李长林起身,老泪纵横:“听闻公主被瓦剌刺客刺杀,下落不明,甚至有可能已经落入了瓦剌刺客的手中,下官忧心不已,如今得见公主安然无恙,下官感激上苍……呜呜呜……” 这人,夸张的有些过分了。 冷澜之眉梢微微一抽,很难想象这个抽抽搭搭的中年男人,竟然是当初那位冒着生命危险给自己传递信息的机灵县令:“你真的是李长林?” 李长林捂着脸,哭的更难过了:“回公主,下官正是李长林!” “这些年来,下官虽每隔半个月才会给公主上一封请安折子,但下官的心中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惦念公主的。” 冷澜之挑眉:“李大人,你的记性不太好啊。” 李长林擦泪的动作一顿,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下官记错了,不是半个月,是一个月!一个月一封!” 冷澜之:“……” 她以为她的防备心就够重了,没想到这位李大人的防备心被她还要重,竟然用这种方法试探她。 “李大人对本宫的身份可还有怀疑?”她似笑非笑:“要不要本宫说出你请安折子上的内容?比如,你梦游仙境,去了某个只有女子的村落,被村中的女子们热情款待,乐不思蜀……” “咳咳!”李长林剧烈咳嗽两声,哭的更大声了:“难为公主还记得下官这微末小官的经历,下官实在是太感动了呜呜呜……” 冷澜之眉角抽的更厉害了,只觉得脑仁儿突突的:“闭嘴!” “是。”李长林立马不哭了。 要不是他脸上的泪还泛着光,冷澜之几乎要怀疑这人刚才是不是在干嚎。 “公主,请。” 三人进了附近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早已准备了炭火和茶水、宵夜。 冷澜之没动茶水和宵夜,开门见山:“本宫进城的时候,看到城门口有人公然售卖高价粮食和夏装,这是怎么回事?” 李长林突然跪下,一脸愧疚道:“是下官办事不利,请公主责罚!” 冷澜之蹙眉:“现在问责能解决问题?本宫要知道具体的情况!” 李长林道:“天海城的情势十分复杂,上一任郡守留下来了很多问题,下官接管郡城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将所有问题都处理好,是下官失职,辜负了公主的信任!” 他神色间的愧疚不像作假。 冷澜之十分不解。 上一任郡守都已经被砍了,那些烂账也被清算干净了,该还金于民的也都还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李长林叹了口气:“上一任郡守在任的时候,不仅贪污王法、加重赋税、草菅人命,他还与当地乡绅和帮派勾结,形成了一张十分庞大的关系网。 虽然其落网了,那些关系网却还在。那些人在失去了郡守的庇佑之后,想要搭上下官这条线,但是下官拒绝了。” 冷澜之明白了。 虽然郡守是一城最大的官,是除了她这个公主之外最大的土皇帝,但如果这个郡守本身实力单薄的话,各种工作就会很难展开。 李长林是有实力的,却没有势力。 不过她相信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必定能够将那些不服他的势力收拾的服服帖帖。 但天灾来的太突然了,他还没整好这破破烂烂的天海城。 而底下的乡绅和帮派们失去了一张巨大的保护伞之后,又被李长林拒绝了,恼羞成怒之下会不服从他的命令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 “这些人的胆子再大,还敢跟朝廷作对不成?” 保护物价的措施在盛京实行的就非常顺利,因为有朝廷的命令,商户们根本就不敢违抗。 难道天海城的商户都如此大胆,敢公开违抗命令? 李长林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顾湛道:“公主,那些家伙都是老油条,上有政策,他们有对策。” 比如…… 第177章 很急 “比如,朝廷规定不能以高出两倍的价钱出售,但凡有违令者,严惩不贷。为了与朝廷对抗,这些商家就会选择闭店不出。” 冷澜之惊讶了:“还能这样?” 仔细一想,这样的做法不无道理。 朝廷不让高价出售粮食? 那我干脆直接不卖了。 反正最近城中不可能有别的买粮渠道,等到百姓家中的粮食吃完了,而城中的粮店都不开门,去哪里买? 什么? 朝廷会来赈灾? 朝廷能弄多少粮食来? 那点赈灾粮经过层层盘剥以后,能送到百姓手上的根本所剩无几,依旧是吃不了几天。 等赈灾粮发放完,朝廷的人就会离开。 届时,城中的百姓不还是没有粮食可吃? 诚然,肯定会有心思活络的人去别的地方找粮食,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去了。 在城中的商家与限价令做抗争的这段时间里,百姓们肯定会饿肚子。 不想让百姓饿肚子? 好,那你就放开限价令。 李长林一脸佩服地看着顾湛:“这位先生所言极是。” 他叹了口气:“城中如今的情形,就是府衙失败的结果。” 虽然朝廷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毕竟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当地的商会、帮派联合起来对抗限价令,府衙如果不做出妥协的话,当地的百姓就真的要活生生的饿死了。 尽管府衙妥协的后果是粮价飚高,可至少百姓还有饭吃。 若是府衙不妥协,那就谁也别吃饭了。 “这个情况,你和吴尚书说了吗?” 冷澜之凝眉看着窗外的天空,只见没有月光的天空阴沉底低沉,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大朵大朵的阴云聚集在了一起,不知何时才会散去。 李长林道:“回公主,吴尚书觉得既然朝廷的赈灾粮款下来了,其他的问题便都不是问题。只要等到这一段异常的气温过去,冰雪融化,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冷澜之垂眸。 冰雪融化么? 记忆里,距离冰雪融化还有两三个月呢。 “先按吴尚书说的办。”冷澜之道:“粮价的事情暂时不用管,在赈灾粮发放完之前,那些人暂时掀不起什么水花,府衙现在先集中力量进行救援。” “是。” “我就住在城中的同福客栈里,若是有事,随时派人过去通知本宫。” 李长林迟疑道:“公主,住客栈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住在郡守府?如此,您调度起来也方便,下官也方便汇报进度。” 冷澜之蹙眉,有些拿不定主意,忍不住看向了顾湛。 顾湛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搜查公主的动向的家伙们,早就将天海城找过一遍了,短期内不会再来第二次。 郡守府的条件肯定比客栈好,还有婢女可以使用,不需要公主再操劳一些小事。 冷澜之担心的就是有人再来探查,既然顾湛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没什么危险了。 至于吴尚书,他一个外男,虽然也住在尚书府中,总归是不会和府中的女眷碰面的,她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在什么时候遇到。 不过临时安顿肯定是来不及了,冷澜之和李长林约定好,说她是他的远房表叔家的女儿,特意过来投奔,他明天会派人来接她入府。 约定好这些事情后,她便和顾湛回到了客栈。 第二天,冷澜之想出去看看城中的赈灾情况,顾湛捧着一双鞋走了进来:“公主。” “这是?”冷澜之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的鞋。 “这是用人特殊材料制作的鞋,鞋面可以防水。” 冷澜之一愣,心中有些异样。 没想到这人如此细心。 不过转念一想,他是锦邢司的典司,是追查蛛丝马迹的高手中的高手……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谢谢顾典司。” 冷澜之没有矫情,接过鞋,等顾湛退出去她就换上了。 只有照顾好了自己,她才能够不拖后腿。 李长林的办事效率很快,不等冷澜之出门,前来接她的下人便到了。 来得是一个老妈子和一个丫鬟,老妈子自称冯姑姑,丫鬟叫晓儿。 听到“晓儿”这个名字的时候,冷澜之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那小丫鬟。 只见小丫鬟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圆嘟嘟的脸上长着两只很讨喜的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看着不像是有什么心眼儿的样子。 “表小姐,晓儿是老爷专门派来照顾您的,日后您在府中的日常起居,都由晓儿负责。” 冯姑姑的视线不时投注到了冷澜之的身上,眸中满是审视之意。 冷澜之的行李并不多,一个包裹便装着她所有的东西。 为了掩饰身份,包裹的布看起来灰扑扑的,完全没有特色。 顾湛的行李更是简单,比冷澜之的包裹还要小上不少,看起来里面好像没装多少衣服的样子。 看着二人的的包裹的外表和大小,冯姑姑的眸中划过了轻视之色:“表小姐,请吧。” 顾湛蹙眉,正要说什么,冷澜之却是对他摆了摆手。 虽然她是公主,但现在又不是在宫里。 对于郡守府的所有女眷来说,她就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对方这样的态度,十分正常。 随便这些人怎么猜忌她的身份,只要在言语间不表现出来,在做事上不让她为难,她都可以不计较。 毕竟她这是住进了别人的家里,总不能因为她这个客人,而搞得人家家宅不宁。 客栈距离郡守府并不远,步行也用不了多久,乘坐马车更是没有花费多拍长时间。 冷澜之还以为李长林早就去赈灾了,不料她还没下车,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表妹,下车吧!” 马车外,李长林和李夫人贾氏正并排站着,冷澜之掀开帘子,首先看到了李长林殷勤的笑容。 目光轻移,便看到了一张极力掩饰不高兴的脸。 冷澜之在顾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对李长林微微点头:“表哥。” 又看向贾氏:“表嫂。” 贾氏在看到冷澜之的脸的时候愣了一下,须臾,眸中浮现出了浓浓的忌惮之色。 她不理会冷澜之,走到李长林身侧道:“老爷,不是说赈灾的事情十万火急吗?如今表妹人也到了,你还是快去忙吧,表妹就交给我来招呼。” 李长林蹙眉:“是很急,不过也不差这一会儿。” 贾氏重重咬了咬下唇。 冷澜之瞥着贾氏忌惮的神色,心头有些无奈:“表哥,表嫂说的对,赈灾的事情更重要。” 第178章 路过宝山而不识 这个李长林,也不知道是怎么跟贾氏说的,没瞧见贾氏对她的敌意都快要掩藏不住了吗? 要是他再多呆一会儿,怕是她不用被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找到,光是在这郡守府中,就得不到安宁。 见公主都这么说了,李长林便也不再坚持:“好,那我先去忙公务。” 又对贾氏道:“夫人,你一定要好好招待表妹,千万不要怠慢了她!” 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管好家里的小子们,别让他们冲撞了表妹,也别让前院的客人们乱走动。” 贾氏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质疑她管家的能力吗? 她嫁给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出过错? 过去家中也不是没有来过客人,他家里的那些女眷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紧张过,怎么到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表妹这里,他就紧张的不行了? 看出贾氏的怒气,冷澜之心中无奈,只能开口:“表哥和表嫂的感情真好呢。” 贾氏哼笑:“怎么好了?” 那个死鬼当着外人的面公然发表对她的不信任,也是感情好? 冷澜之笑道:“我以前也曾有幸见过几对官宦夫妻,他们大都是相敬如宾。虽然温和有礼,传出去也是羡煞旁人,但我总觉得这样的婚姻里搀着假。 倒是表哥和表嫂这样直抒胸臆的关系,反倒是显得真诚可贵。” 她叹息一声:“夫妻夫妻,本该连心,而真正连了心的关系,又怎么会流于表象?是以,我十分羡慕你们的真情。” 顾湛侧目,细细咀嚼着她的话,一时间分不清,她这是为了安贾氏的心才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她心中真的是如此想的。 贾氏一愣,没料到这个漂亮的不得了的表妹竟然会这么说。 而且,说的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反正,她听了以后,高兴的不行。 短短几句话,她对冷澜之的敌意就消散了不少,却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备:“表妹真的是这么想的?” 冷澜之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 不多时,几人就走到了一间小院前,贾氏道:“这段时间你就住这里吧,缺什么你尽管开口,就当成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不必客气。” 明辉堂,是郡守府中最好的一处院子,乃是上一任郡守的住处,虽然从外面看看不出什么,但里面的装饰、生活用品,全都是名贵的东西的。 抄家的时候,除了金银钱帛和古董玩意儿之外,别的东西倒是全都保留了下来。 李长林和家人住进来以后,将院子收拾了收拾,许多还能用的便都保留了下来,并没有丢掉。 之前贾氏想要搬进来,李长林坚决不同意。 他不但自己不进来,也不让他的儿女们搬进来。 可是这位表妹来了,李长林却连夜让人把院子收拾出来了,又添置了不少生活用品。 就这个殷勤劲儿,贾氏没有办法不多想。 她的热情瞬间就冷却了下来,淡漠地说了叮嘱了几句后,便带着人走了。 冯姑姑和晓儿留了下来。 冯姑姑道:“姑娘,请吧。” 冷澜之不明白贾氏为何又冷下了脸,不过大约能猜到是与这明辉堂有关。 进了屋,冷澜之环顾四周一圈,对这个居住环境还算满意。 虽说比不上宫里和公主府,但比起客栈已经好上了不少。 冯姑姑一直在暗中观察冷澜之的表情,本以为这位从乡下来的表小姐会露出震惊的神色,却见对方没有半点惊讶。 冯姑姑在一愣过后就释然了。 旋即,笑话自己太傻。 从乡下来的姑娘,能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路过宝山而不识,说的就是这种人。 她定是看不出明辉堂有多好,才没有任何反应。 冷澜之心中记挂着赈灾的事情,放好了行李便想出去。 冯姑姑闻言,有些不悦:“表小姐,如今城中的形势非常不好,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四处招摇的好。万一出点什么事,还得连累老爷为您操心。” 冷澜之眸中寒光一闪。 这个冯姑姑,阴阳怪气了一路了! 她不想害的李长林家宅不宁,所以会对贾氏和李长林的儿女们客气大度一些。 可这并不代表,这些下人能够爬到她的头上! “表哥愿不愿意替我操心,那是他的事情,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代表他教训我?!” 那一瞬间,她周身散发出了无形的摄人气势。 冯姑姑面色一变,有种想要立刻跪下求饶的冲动。 见冯姑姑被震慑住了,冷澜之收敛了冷意,淡漠道:“退下吧,若是表嫂问起来,你就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顾湛经过冯姑姑的身边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冯姑姑突然就发现,表小姐身边的这个仆人的眼神,比表小姐还要吓人! “冯姑姑,你没事吧?” 晓儿有些担忧地问道。 冯姑姑瞪她一眼:“我能有什么事?” 什么表小姐,不过就是一个乡下丫头罢了! 她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被一个乡下丫头震慑住了的! 眼珠子转了转,她快步朝着贾氏的院子走去。 “那丫头真的说了这种话?”贾氏啪地将茶杯甩在了桌子上,洒出来的茶水染湿了地面和她的裙摆,但她却毫无所觉。 冯姑姑一脸委屈道:“千真万确!您是不知道,表小姐有多狂!她说她和老爷是兄妹,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外人!她还说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郡守府的女主人,让奴婢对她客气一些,否则将来让我好看呢!” “好啊!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我差点儿就被她给骗了!” 冷澜之穿着特制的鞋子走在雪地上,发现这些双鞋做的妙极了。 鞋面光滑不沾雪,里面也十分舒适暖和,她走了一路都不觉得累。 她不禁有些好奇:“阿湛,这鞋是在哪里买的?” 看着那没有沾染半点雪花的鞋面,她笑道:“回去的时候,我多买几双。” 顿了一下补充道:“最好是能将这位师傅请到盛京去!” 如此巧思,留在天海城未免有些埋没对方的才能。 顾湛捻了捻手指。 指尖上还残留着被线勒出来的痛感。 出口的话却变成了:“那位老板离开天海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第179章 祸国殃民 冷澜之觉得有些遗憾,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天海城如今人心惶惶,有点门路的人都会选择离开,等什么时候情势稳定了再回来。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若是到她离开之前那位师傅都回不来的话,那也没什么办法了。 沉浸在遗憾的思绪里的冷澜之没有发现,身侧的人的唇畔翘的高高的。 能被她肯定,比他抄了十个贪官的家的成就感都大。 李长林和吴尚书的办事效率很快,城中早已经搭起了赈灾的棚子,棚子外架起了四口大锅,四口大锅同时煮着粥。 四口大锅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城中的百姓都带着锅碗瓢盆,正在等着粥煮熟。 粥棚一侧是发冬衣的摊子,摊子后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附近有手持刀枪的官兵看守和维持秩序,所有的队伍都在有序的前进着。 而有了粥棚以后,那些卖高价粮的人就不见了。 冷澜之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有了衣服和粮食,天海城的百姓就能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 她记得,雪灾之后的第二年,天海城迎来了大丰收。 所以,平安度过这个冬天之后,好日子就会来了。 至于那些被封死在山里的山民们,李长林今日亲自带人去救援了,再加上她的亲卫队暗中帮忙,只要那些人能撑过这几日,后面的日子也会变好。 正走神间,她突然听见了一到熟悉的声音:“水姑娘?” 冷澜之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钱老板正赶着一辆牛车,车上摞着高高的粮袋:“钱东家?你这是?” 钱东家笑了笑。 虽然这位水姑娘有点不识好歹的意思,但也只是在水家的问题上固执了一些,其他的时候为人还是不错的,一路上也没有作过妖。 抛开她挑拨离间的行为不谈,钱东家对这个姑娘的整体印象还算不错,便大度地丢开了成见,解释道:“这是用于赈灾的粮食。” 冷澜之有些不解:“赈灾的粮食?赈灾粮不是朝廷负责发放吗?” “噢,我没跟你解释清楚。”钱东家道:“这就是我之前在依柳镇买的粮食,原本我不是想着自己发给受灾的乡亲们吗?后来一想,我自己发的话,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索性不如全都捐给朝廷,如此,我尽心意的目的也达到了,朝廷也能多帮助一些人,双赢。” “这样啊。”冷澜之看着钱东家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和感激。 若是天海城多几个像钱东家这样的义士,灾情恐怕早就控制住了。 当然,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她也不期待所有人都做好事不求汇报,尤其是商户们,他们想要赚钱的心思不难理解,天灾年份适时涨价,也不是没有涨价的道理,毕竟在面对天灾的时候,他们的运输成本也会增加。 可,成百倍的增长什么的,就很过分了。 冷澜之莞尔一笑:“钱东家是个好人,好人定然会有好报。” 如此义士,理应嘉奖。 那婉柔的一笑,宛若冬日里的春风,钱东家只觉得自己被冷风吹得麻木不已的脸颊突然就变得暖和了起来。 乖乖不得了! 这个水姑娘长得,那叫一个祸国殃民! 他不敢再看那张笑脸:“借姑娘吉言,我去忙了!” 冷澜之不解:“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她怎么觉得钱东家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顾湛看着齐纳东家的背影眯了眯眼,须臾,摇头:“没有,钱东家大概是忙着去送粮食吧,小姐不要多想。” “原来如此。” “走吧,去张扬那边看看。” 林维扬的失踪始终是冷澜之的一块心病,一日不找到林维扬,她的心中便一日无法安定。 刚转身,一辆马车就停在了二人面前。 马车帘子掀开,一个少女探出了头,居高临下地打量起了冷澜之:“你就是那个野丫头?” 见冷澜之肤白貌美气质好,少女眸中划过了一抹嫉妒之色,神色却越发轻蔑。 冷澜之有些疑惑地看了陌生少女一眼,不过很快就转移了视线,看向了车厢之中的另外一人:“杜姑娘?” 她微微挑眉,虽然俏脸之上挂着笑容,车厢里的少女却是看的心惊肉跳。 那少女正是前两日才被冷澜之教训了一顿的杜丽珍。 看到冷澜之似笑非笑的表情,杜丽珍赶忙摆手,一脸惊慌失措:“不是我让她停车的!” 冷澜之将信将疑,又看向了另外一个少女,只见对方也一脸不解地看向杜丽珍:“杜姑娘,你怎么了?干嘛这么怕这个野丫头?” “你是……水婷婷?”冷澜之隐隐猜到了那个少女的身份。 毕竟在这世上,敢管她冷澜之叫野丫头的人根本没有,但是管水玲珑叫野丫头的,却是有两个。 一个就是前两日被顾湛整了一通的水浩言。 另一个则是水浩言的妹妹,也是水玲珑的堂妹,水婷婷。 水婷婷和水玲珑同岁,当年没少仗着有个年纪大的哥哥而欺负水玲珑。 骑大马这个游戏,就是水婷婷提出来的。 “野丫头,谁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的?!”水婷婷一瞪眼。 杜丽珍扯了扯水婷婷的衣袖:“水小姐,别说了!” 这姑奶奶不要命,她可是要呢! 她不想再变成哑巴了呜呜呜…… 可惜水婷婷不理解杜丽珍的恐惧,她越发奇怪地看着杜丽珍:“杜姑娘,你是怎么回事啊?” 她心中鄙夷不已。 还说什么自己的姑姑是尚书大人的宠妾! 如果真是这样,杜丽珍怎么会这么怕一个无父无母无靠山的野丫头? 看出水婷婷眸中的鄙夷之色,杜丽珍气结。 她也是为了对方着想,没想到对方不领情,还用那种眼神看她。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管了! 反正水婷婷跑去作死,倒霉的只会是她自己。 水婷婷跳下了马车,上下打量冷澜之一眼,眸中划过了一抹疑惑之色:“你真是水玲珑?” 她其实早就忘了那个野丫头长什么样子了,之所以会停下来找茬,是因为刚刚有一阵风吹了过来,杜丽珍看到了马车外的女子,十分惊慌地说了一声“她怎么在这”? 她好奇之下追问,才知道那个穿着打扮不起眼的女子,就是那个从小被自己欺负的野丫头。 冷澜之心中一动,倏地抬眸。 假扮水玲珑以来,这还是第一个怀疑她的身份的人。 不过这不重要。 她原本还想找机会去替水玲珑报了当年的仇,没想到她还没去找这些人,这些人就一个个自己跳出来了。 第180章 收拾他们,从今日开始 水婷婷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她并不是真的怀疑,而是有些不忿。 在她的印象中,水玲珑就是个脏兮兮的臭丫头,脸上常年糊着泥巴,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可是眼前的女子,虽然身上的衣服不起眼,长得却是真的美! 皮肤白皙细腻,比她这个常年保养的人的皮肤还要好。 不等冷澜之回答什么,水婷婷便扬眉道:“赈灾的粥,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吃得上的。这里不欢迎你,你快走!” 冷澜之本来也没打算去跟灾民抢赈灾的粮食,但水婷婷的态度却让她很不高兴:“赈灾的粮食是朝廷出的,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水婷婷高高仰着头:“我是一县主簿的女儿,我爹如今正在参与救灾,是此次赈灾的负责人之一,够格了吗?” “你爹参与了此次赈灾?”冷澜之寒着俏脸。 水婷婷闻言,越发得意:“那你还不快滚!这里的粥,我就算是全都倒掉给狗,也绝对不会给你!” “你只是一县主簿的女儿而已,又不是主簿本人,你说的话有用?”冷澜之凝眉。 “呵呵!当然有用!”水婷婷看着冷澜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我爹最是宠我,我说的话就是他的意思。再说……”她不怀好意地看了冷澜之一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爹巴不得你饿死在外面,这些赈灾的粮食,他才不舍得让你吃一口!” 杜丽珍心惊胆战地退到了一边,生怕战火会延续到自己的身上。 冷澜之对着顾湛使了个眼色。 顾湛会意,走到了一个摊位前。 也不知道他跟队伍前面的人说了什么,那人竟然将一只空碗借给了他。 看出冷澜之的意图,水婷婷嗤笑:“今儿个你们别想在这里讨到一粒米!” 旋即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与负责施粥的人耳语了一翻。 那负责人一面听,一面朝着冷澜之所在的方向看来。 在看到冷澜之的容貌时,负责人着实惊艳了一下,又听水婷婷的命令,那人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却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不多时,顾湛走到了摊子前。 负责施粥的人看到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里不施粥给你,走开!” 顾湛冷声问道:“凭什么?” “这粥是施舍给灾民的,你是灾民吗?” 正在这时,隔壁的摊子出现了一阵骚乱。 两个穿着家丁服的男人挤进了队伍的最前方,其中一人将一口大锅放到了摊子前的桌子上:“来,盛满!” 那俩人虽然穿着家丁服,质地比不上绫罗绸缎,却也比所有排队的人都要好了。 而且,二人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与场中面黄肌瘦、虚弱无力的灾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负责施粥的人笑道:“张哥,李哥,你们来了?王员外的粥已经准备好了,这就给你们端过来!” 说着,这人一声令下,立马有两个穿着衙役衣服的男人上前。 二人端着另外一口锅,这锅比用来煮大锅粥的锅小了好几倍,却也比寻常百姓家中用的锅大了许多。 此时,里面有满满的一锅大米白粥。 二人将大米白粥都倒进了那两个穿着家丁服的男人的锅里,陪笑道:“晚上再来!” 冷澜之面色一沉。 她下意识看向场中的百姓,却见那些百姓虽然都十分愤怒,却是敢怒不敢言。 她又看向水婷婷,却见水婷婷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她沉声道:“你不是权利很大吗?这你都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水婷婷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冷澜之气笑了:“这是给灾民的粥!所谓灾民,是因为天灾而吃不起饭的百姓,而不是家中养得起家丁的富商员外!” “你被你那个读书读傻了的爹传染了傻病吧?” 水婷婷一脸无语:“那可是王员外啊!王员外的身份多金贵,十个贱民也抵不过一个王员外!王员外能看上这些白粥是白粥的福气!再说,你以为王员外让人端了嗑粥回去是他自己喝啊?别开玩笑了!他可是城中有名的富商,家中的吃穿用度无一不金贵精细,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点破粥? 这些粥啊,不过是带回去给下人喝的罢了。” 别说王员外了,便是他们水家,也会将弄些粥和粮食回去。 当然,水家没有王家那么有钱和讲究,这些在外面煮好的粥,他们倒是不嫌弃。 毕竟他们的粥都是单独让人煮的,和给贱民们的粥不出自同一口锅。 否则的话,水婷婷肯定是喝不下去的。 贱民?! 冷澜之身为一国公主,又是当今帝后最宠爱的女儿,尚且不敢说底下的百姓是贱民。 这个水婷婷,好大的架子! 她知道天海城很乱,不好管,却没想到竟然乱到了这个地步。 一个小小的主簿之女,都敢对着朝廷赈灾的施粥棚子指手画脚! 传出去,只怕会滑天下之大稽! “你不服啊?”水婷婷看着女子绝美的面容上愤怒的表情,哈哈一笑:“不服就憋着!” 旋即想到了什么,又笑眯了眼:“哦,我忘了,你可能不是不服,而是想喝粥又怕喝不上?” 冷澜之身上的衣服太有欺诈性了,除非近距离观察,否则很难发现她的衣服内里有乾坤,只会把她当成真正的穷困潦倒的秀才之女。 水婷婷和之前的杜丽珍一样,就没有看出来这衣服有什么名堂,她哈哈笑道:“你求我啊!跪下来求我,我就让你喝。” 彼时,水婷婷还不知道她哥刚刚被眼前的二人给教训了一顿,也不知道杜丽珍为何这么怕冷澜之。 毕竟,在巷子里发生的事情并不光彩,这二人都没有对外宣传。 所以在水婷婷的心中,水玲珑就是个死了爹又没有本事、在外面活下去的孤女,是个不得不回来寻求谋生机会的穷光蛋。 至于水玲珑为何能住得起客栈…… 呵。 她可是听说了,这个女人挺聪明,知道去找杜伯伯,跟杜伯伯打感情牌。 所以这一路上的花销,定然都是杜伯伯付的。 正是因为基于这一系列的认知,她才会下意识以为水玲珑来到摊子前是因为吃不起饭了,才会跑来喝免费的粥。 “阿湛。”冷澜之看向顾湛,意思很明显。 天海城很乱? 那她便从今日起平乱! 就从这施粥的棚子开始! 第181章 她在自己的地盘捣乱? 顾湛会意,将碗递到了那施粥的衙役面前,冷冷道:“一碗粥。” 衙役翻了个白眼:“你听不懂人话吗?这粥,不施给你!” 说着,他攥着勺子的手不耐烦地摆了摆:“快走快走!再不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员外家的两个家丁朝顾湛哈哈一笑,满眼都是幸灾乐祸与鄙夷之色。 啪! 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抓住了衙役的手腕,力度之大,在喧闹的长街上,众人都听到了皮肉碰撞的声音。 那衙役沉下了脸:“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顾湛微微勾唇:“动手倒是不会,只是想请这位官爷跟我去见一见李郡守,我想问问郡守大人,这施粥的对象究竟是谁?为何家财万贯的员外爷能够轻松地带走一大锅粥,普通的百姓却不能带走一小碗?” 那衙役用力甩了甩,想要摆脱顾湛的钳制,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最后急了:“你给我松开!” 顾湛纹丝未动:“我会松开的,等李郡守回答了我的问题之后。” 水婷婷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李郡守怎么会见你这么个死穷酸?” 旁边的衙役想要帮忙抽出同伴的手,但是不管这些人怎么用力,都是于事无补。 一个衙役怒了,竟是抄起了手中用来施粥的大铁勺,用力地朝着顾湛的手腕砸了过去。 冷澜之面色微变:“小心!” 虽然她知道顾湛武功高强,那一瞬间却还是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好在,那铁勺没有打到顾湛的手上,而是砸到了那个被他抓住的衙役的手腕上。 场中顿时爆发除了杀猪般的声音。 这一下可是算是捅了衙役的窝,周围的衙役也不施粥了,全都提着家伙围了上来:“大胆刁民,竟敢袭击官爷!” 水婷婷冷冷一笑:“死穷酸,你和你的贱仆就等死吧!” 冷澜之懒得理她,只是有些担心。 她的本意是把事情闹大后将吴尚书给吸引过来,让吴尚书看清楚这城中的秩序有多混乱。 只是,在吴尚书到来之前,这里肯定会持续一段时间的混乱,虽说顾湛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她的心刚刚提起来,就见顾湛提着那个衙役的领子,把人给拎了起来,然后纵身飞到了她的身边。 “阿湛,还好吗?”冷澜之有些担忧。 虽然被几十个衙役同时围着,顾湛的眸中却绽放出了笑意:“小姐,我没事。您放心,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您。” 听他这么说,她莫名安下了心。 顾典司的承诺,她自然是信的。 水婷婷鄙夷地撇了撇嘴:“你们都要去吃牢饭了,还说大话呢?” 冷澜之目光奇特地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 实在是不聪明啊。 但凡是换个聪明一些的,在看到顾湛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该明白他的打算…… 果然下一秒,顾湛便将那个衙役推回了他的同伴身边,紧接着,他拎着水婷婷的后衣领,将人往马车上一扔,又把车夫也踹进了车厢里。 众人都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傻了眼,冷澜之则是轻笑了一声:“各位官爷,我们要送水小姐去找她的父亲了,你们也要拦着吗?” 众衙役:“……”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水婷婷这会儿也纳过了闷,她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野丫头,你竟然敢挟持我?你不想活了吗?”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水婷婷突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冷澜之:“……” 她忍不住看向了顾湛。 这就是高手的世界吗? 旋即笑着看向周围的衙役:“诸位放心,我们不跑,只是想送水小姐去与她的父亲团聚罢了。” 至于在去找水文斌的路上寻找吴尚书这种事情,她就没有必要告诉这些人了。 衙役们面面相觑着,虽然不信冷澜之会干这种自投罗网的事情,但他们这会儿又有些投鼠忌器。 而且转念一想,水主簿这会儿正在帮着尚书大人赈灾,就算这俩人不是真的要去找水主簿,可他们动作快一些,提前告了状,尚书大人必定会帮水主簿讨公道。 尚书大人的身边,可是有很多朝廷派出来的高手呢! 想到这里,衙役们便让开了一条路,只远远跟在马车后,防止这俩人跑掉。 冷澜之自然不会跑。 从衙役们的口中得知了水文斌正和吴尚书待在一起,她十分满意。 如此,倒是能省去不少事情。 正好连水家的人一起收拾了。 李长林刚一进城就收到了这边发生了骚乱的消息,赶紧带着上百侍卫过来平乱。 路上恰好遇到了有事想出城一趟的水主簿,便带着人一起赶往了事发的地点。 在李长林的想象力,这边估计已经是血流成河,现场惨不忍睹了。 毕竟每一次的动乱,都会伴随着流血的和破坏。 然而当他与马车碰了个正对面的时候,才发现,哪有什么流血和破坏? 衙役们无一受伤,更不用说是死亡啊。 远处的粥棚也还好好地待在那里,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光从周鹏那边看,根本看不出动乱都痕迹。 但是,一大群衙役围着一辆马车,这种场景却又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李长林又是迷惑又是头疼。 他今日出城去主持救援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挖出了几个村子。 村子里虽然没有死人,但大部分的村民都病了,还不知道府衙之中的药材够不够。 他这次回来是打算命人加急去外面寻找药材的,不了就听说了城中出现了动乱的事情。 这会儿凑近一看,他瞬间吓得魂儿都飞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公主会被一大群衙役围住!? 他差点儿当场跪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现场嘈杂一片,没人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水文斌一看冷澜之就沉下了脸:“水玲珑,你又想干什么?!” 李长林有些疑惑地看了水文斌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这时,刚才被顾湛抓住手的衙役说道:“回禀大人,这两个人胆大包天,竟敢在赈灾现场捣乱!” “什么?” 李长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公主在自己的地盘捣乱? 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冷澜之淡淡道:“我们没有捣乱,只是在质疑城中的赈灾秩序与公平性而已。” 第182章 被她爹卖了 “你们就是捣乱!”那衙役道:“你们不但捣乱,还袭击官差!” 冷澜之目光奇特地看他:“我们袭击哪位官差了?” “我!”那个衙役抬起了手:“我的手这会儿还疼呢!” 冷澜之淡漠道:“可是我怎么记得,这位官爷的手,是另外一位官爷打的?我的人只是握住了官爷的手腕而已,而且手中没有兵器,这也叫袭击? 若是这也叫袭击的话,那另一位官差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铁器砸了你,这又怎么说?” 衙役们瞬间沉默。 貌似…… 的确是这么回事? 这时,水婷婷醒了过来,怒道:“那我呢?你们挟持了我!你们这是绑架!是要判刑的!” 冷澜之的表情越发无奈:“你见过哪个被绑票的人不但没有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还有马车可以坐的?至于挟持……挟持的目的是为了逃生,若是我们真的挟持了你,又怎么会执意要往有尚书大人和郡守大人的地方走?正确的挟持方式,应该是把人带出城好逃之夭夭吧!” 众人:“……” 无法反驳。 水婷婷说不过冷澜之,气的想死:“你就是挟持了我!” 冷澜之叹了口气,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水姑娘,你见过哪个挟持人质的歹徒会让人质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的?哪个穷凶极恶之人不是将人质架在身前,再用兵器控制着,如此,一来可以防止人质逃跑,二来也能威慑其他人,不是么? 可是,你自始至终都是自由的。” 众衙役又是一阵沉默。 好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他们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顾湛敛眸,眸中是几乎掩盖不住的笑意。 公主这理不直气也壮的颠倒黑白的模样,真可爱。 李长林则是沉默了。 没人告诉他,公主是这样的公主。 不过也是。 如果公主的思想太过死板的话,也不可能猜得到他当初上的请安折子里的隐藏寓意。 水文斌一开始也被那些话忽悠过去了,不过他和别人不一样,一来,她对水玲珑始终怀有恶意,二来,水婷婷是他的女儿,他自然是相信女儿的话。 于是,他拼命地想啊想,不多时,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怎么说,你们扰乱了赈灾的秩序都是真的!你们再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至于袭击官差的罪责,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回事,你们的心里清楚!” 赈灾大于天! 就算水玲珑再怎么巧言善辩,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扰乱赈灾秩序,这可是大罪,是要下大狱的。 至于会不会被杀头……这就要根据罪责的大小来判断了。 正好,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水玲珑控制起来,为他所用。 想着,他对李长林一抱拳:“郡守大人,此等刁民,绝对不能姑息!” 李长林:“……” 冷澜之淡淡道:“水主簿说的没有错,扰乱赈灾的秩序,破坏数以万计的百姓的生计,的确是大罪,绝对不能姑息。” 李长林:“……” 他十分同情地看了水文斌一眼。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有种预感,这个水主簿要倒霉了。 果然,就见冷澜之忽然正色,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是摄人的冷意:“所以我想问问水主簿,为何纵容女儿干涉赈灾?你女儿又有什么权利,决定谁可以得到赈灾粮,谁又绝对不能得到赈灾粮?!” 水文斌面色一变:“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纵容她了?!不对!婷婷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顾湛晃了晃手中的碗:“我排了两刻钟的队,好不容易到了轮到给我施粥了,却因为水小姐的一句话,负责施粥的人便要赶我走。若非如此,我家小姐也不会想要找赈灾的负责人闻问清楚,为何一个主簿之女会有这么大的权利?” 水文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你胡说!” 顾湛耸肩:“此事,证人众多,派人去问问清楚就好。” 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城中的百姓大多为惧于官府的势力,害怕官官相护,所以可能不会说实话。李大人若是想查到真相的话,最好是做好保护证人的措施,如此,见证了此事的人才会说实话。” 李长林点点头:“如此,本官便亲自去审。” 他冷声道:“来人,将今日参与进了此事的官差和城中的百姓分批带过来,本官亲自一个个询问!” 水文斌一个趔趄:“大人,没……没这个必要了吧?” 看着冷澜之二人笃定的神情,以及场中衙役们心虚的模样,他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水婷婷也慌了,尤其是看到自家父亲六神无主的神色,她就更是惊惧不已,忍不住道:“赈灾粮是给受灾的本地贫民发的,他们又不是本地人,也不是贫民,我不让他们吃有什么错?我只是为了维护城中的百姓的利益,才会这么做的!” 冷澜之微微摇头。 这姑娘有点急智,可惜不多。 这一席话,简直是不打自招。 水文斌面如土色。 “所以,那个养着成百的家丁的王员外,也是灾民?也吃不起饭?” 水婷婷一呆。 不需要冷澜之再说什么,李长林就怒了:“好啊!本官将赈灾的事情放心地交给你们,你们就是如此回馈本官的信任的?!” 又看向水文斌:“水主簿,赈灾何时成了你们水家的事情,给谁粮食不给谁粮食,竟是需要通过你们水家的同意?!你好大的威风!” 水文斌再也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人,此事下官也不知情啊!下官一直都和您在一起,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丫头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水婷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爹?” 她爹竟然把她卖了? 水文斌不看她。 李长林哼了一声:“水婷婷扰乱赈灾秩序,暂且将其收监,择日再审。” 水文斌不敢反驳。 他低垂着头,在自以为看不到的角度里,一双愤怒阴鸷的眼睛死死锁定住了冷澜之。 水!玲!珑! 不杀了你,我就不叫水文斌!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用太着急恨她,等她把他也送走,他再用这种眼神看她也不迟。 第183章 没了!都没了! “但是,水主簿就没有错吗?”冷澜之唇畔微微勾起,美丽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朝阳,出口的话却好似那凛冽寒风,将水文斌冻得不轻。 “场中的官差们如此听水小姐的话,说明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足以说明水主簿早已授意过。” 水文斌吓得肝胆俱裂:“不!我没有授意过!我是真的不知情!” 他抓住李长林的衣摆,白着脸否认:“大人明鉴,下官自从被调入城中开始就一直跟着尚书大人忙前忙后,连家都没有回过!” 吴尚书是昨天来的,来了以后就开始紧急抽调人手忙救灾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水文斌才没有时间去县衙里救他老婆。 水家的人听说尚书大人来了,都想和尚书大人套套近乎,便从县城搬来了郡城。 水文斌的确是没有回过家,不过昨天水婷婷他们搬来城里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城门口碰到了,那些官差才会知道水婷婷是他的女儿。 而且吧…… 往家里弄赈灾粮什么的,不只是王员外会做的事情,水家也干了。 那些衙役给水家开了方便之门,便觉得和水家才是一家人,才会帮水婷婷。 只是这话他能说吗? 不能。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婷婷被押走。 又听李郡守沉吟了一下,说道:“水主簿确实没有尽好约束亲属的责任,虽还没酿成恶果,但赈灾之事兹事体大……你不能再参与救灾之事了,回去吧。” 水文斌瘫在了地上。 参与赈灾,对他们这些小官来说可是个肥差,能不能巴结上上从京中来的大人物尚且不表,就光是说这里面的油水,就让人趋之若鹜。 为此,无数人挤破了头,也想参与进来。 而且,还想靠近那吴尚书! 水文斌为了这个肥差,临时各种走动关系,花了不少银子,才终于有了在吴尚书面前露脸的机会。 可如今,他什么都还没得到,就被踢出了赈灾的队伍! 不禁机会没了,他还赔进去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儿! 他恨! 很恨的水文斌最后茫茫然地跪在街头,无人理睬,形单影只,看着可怜极了。 只是,知道了他做过了什么的郡城百姓们,对他却同情不起来。 冷澜之和顾湛拐了个弯儿,走到了一条小巷里。 不多时李长林独自跟了进来,跪地告罪:“属下用人不察,手下竟然出了这种人,请公主降罪!” “起来吧。” 如今天海城正逢多事之秋,各方人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李长林一心扑在救灾上,不可能面面俱到。 冷澜之也不是来找他问责的:“发放赈灾粮的方法,得变一变。” 施粥固然可以帮助城中大部分百姓度过这次的天灾,但也有很多隐患。 究竟发给谁,不发给谁,只要粥棚存在一天,这个问题就会一直出现。 而且,粮食都变成了可以对外发放的粥,用了多少水、用了多少米,这个问题想要追究起来,十分困难。 也方便某些蛀虫捞油水。 倒不如换种方法——直接按照人头发放粮食。 如此,那些想要贪污赈灾粮的人,也得估量估量数据核对不上的后果。 李长林明白了冷澜之的意思,眸中划过了一抹亮光:“公主所言极是!下官这就与吴尚书商议,改变赈灾粮的发放方式。” 虽然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但冷澜之的心中轻松不起来。 林维扬还是没有消息。 压下心中的不安,冷澜之又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东西,便回了郡守府。 还没进明辉堂,迎面就走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少女美颜清秀,气质温婉。 少女的身旁站着一个人,正是李长林指派给冷澜之的冯姑姑。 冯姑姑不怀好意地看着冷澜之,乡巴佬,你死定了! “表姑娘,这位是我家小姐,还不快见礼?”冯姑姑趾高气昂,看那模样,好似她才是府中的主子一样。 反倒是那位李小姐,不等冷澜之说话,她便慌忙道:“冯姑姑,你说什么呢?这是我的表姑姑,哪有姑姑向晚辈行礼的道理?” 冯姑姑神色微变,嘟囔道:“是奴婢失言了。” 心中却是有些怨怼。 小姐怎的这么没用? 她挑拨着小姐过来,可不是为了认亲的,而是为了给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好看! 李小姐没理冯姑姑的怨怼,走上前对冷澜之微微行了一礼:“甜儿见过表姑姑。” “不用如此客气。” 李甜儿站直身体,抬眸看向冷澜之,眸中多了几分好奇,但是没什么算计与嫌弃:“表姑姑刚刚出去了?是否是在府里住不惯?还是缺了什么东西?” 冷澜之淡淡道:“明辉堂很好,我也不缺什么东西。” 说话间,她已经带着李甜儿进了明辉堂。 顾湛将手中的包裹放到了桌子上,冷澜之打开包裹,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只见,里面有三个首饰盒子,还有两套文房四宝。 冷澜之拿出了一个首饰盒子打开,露出了一根精巧艳丽的簪子:“听闻表哥的二女儿聪明机敏、活泼可爱,我看到这发簪就想到了侄女你,你看看,可喜欢?” 李甜儿眼睛一亮。 这是一支桃花簪子,整朵桃花都是用细小的珠花制作而成的,远远看去,没有半点拼凑的痕迹,反倒像是一朵真的桃花一样,鲜艳美丽,又像桃花一样粉嫩活泼。 “这是秀丽坊的簪子?”李甜儿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她看中这支簪子很久了,但秀丽坊的首饰向来以精巧闻名,价格也是一流的贵,这么一只簪子就要十五两银子,抵得上他爹小半个月的俸禄了。 她爹虽然是郡守,却也是刚刚升上来的,上面发下来的俸禄刚刚够用来养家,根本买不起这么贵的簪子。 想到这里,李甜儿赶忙摆手:“不行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将簪子推还给了冷澜之,手上却没有拿稳,盒子和簪子一起掉到了地上:“呀!” 贾氏刚进明辉堂就听到了女儿的惊呼声,她面色一变:“好你个水玲珑,你竟敢欺负我女儿!” 冷澜之正打算跟李甜儿说没关系,让她不要惊慌,就听到了贾氏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话语,她蹙眉:“表嫂,请你搞清楚情况再发脾气。” 第184章 咔吧,折了 “我乱发脾气?” 贾氏瞪着冷澜之。 自打听到冯姑姑的禀告之后,她的心里就一直窝着火,早就想着等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回来后,就狠狠撕烂那张勾人的脸! 结果,还不等她上手,就听到了自己的女儿疑似是被欺负了的惊呼声。 她还不能生气了!? 贾氏气的不轻。 “娘!”李甜儿都顾不得捡簪子了,小跑到贾氏身边,急忙道:“你误会了,表姑姑她没有欺负我!” 贾氏不信:“我知道你这丫头心地善良,偷偷跑过来也是为了通风报信,但是你这善良能不能用对地方?” 她对这个女儿简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人家都快要欺负到你娘头上了,你还胳膊肘往外拐呢?” “娘,我没有胳膊肘往外拐,表姑姑也是真的没有欺负我,你能不能先听我解释啊!”李甜儿急的跺了跺脚。 冷澜之注意到,在贾氏出现之后,冯姑姑就想要偷偷的退出去。 冷澜之能注意到的,顾湛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跟了出去,一把拎住了冯姑姑的衣领,将人扔到了地上:“跑什么?” 冯姑姑个子不高,但身上十分敦实,体重得是寻常少女的体重的二倍,这会儿却像是个没骨头的人偶一样,被人轻而易举就提留了回来,砰的一下摔得不轻:“哎呦!” 贾氏起先一呆,反应过来后,越发的怒不可遏:“好啊!你们当着我的面就敢欺负府中的老人!看来冯姑姑说的没有错,你的确是心怀不轨!你就是奔着郡守夫人的位子来的,是不是?” 冷澜之挑眉。 只听这么几句,她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表嫂,这个老奴说我心怀不轨,想要取代你成为郡守夫人?这么离谱的挑拨离间的话,你也信了?” 贾氏冷笑:“怎么就离谱了?你若没有这个心思,怎么敢当着我这个女主人的面,教训府中的下人?” “我没有教训她,只是看她行为鬼祟,所以想把她叫回来问他一些事情。至于她会摔倒什么的,不过是我的人不小心罢了。” 冷澜之淡漠说着,走到冯姑姑的面前:“麻烦表嫂将这位姑姑挑拨离间的话说出来,我也想听听,我在她的口中究竟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明明贾氏才是主母,可冷澜之此时的气势却是比她还要足。 冯姑姑心头大感不妙,赶忙道:“你还说你没有别的心思?哪家的客人像你一样,当着女主人的面就审问府中下人的?你这分明就是没把夫人放在眼里!” 贾氏觉得冯姑姑说得对。 正要开口,却见那个戴面具的下人突然蹲在了冯姑姑面前,伸出了手…… 只听,“咔吧”的声音响起,冯姑姑的下巴就脱了臼。 她的嘴巴大张着,嘴里的哈喇子瞬间流了出来,恶心不已。 冯姑姑“呜呜”了两声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捂住自己的嘴巴,顿时傻了眼,脸上的血色也全部退了下去——疼的! 只听又是“咔吧”的一声响起,冯姑姑的下巴又接好了。 “咔吧。” “咔吧。” “咔吧。” 连续几次之后了,那戴着半面面具的男子淡漠道:“嘴巴可以用来说话,但不能用来说胡话。胡说八道的人,留着嘴巴也没什么用……” 在顾湛又一次将冯姑姑的下巴接好之后,冯姑姑突然捂住了腮帮子,忙不迭道:“我是在胡说!我是在胡说!” 呜呜呜! 太可怕了! 虽然她的下巴每次都能被接好,但脱臼的感觉是在不好受,太疼了! 接上的时候也疼。 就这么几下,她就疼的麻木了。 顾湛收回手:“哦?怎么胡说了?为何胡说?” 冯姑姑道:“我跟夫人说表姑娘想要勾引老爷,想要取而代之,想当这郡守夫人!” 贾氏一呆:“什么?假的?是你胡说的?” 顾湛眸光一冷:“为何胡说?” 公主要当郡守夫人?! 笑话! 冯姑姑心虚地看了贾氏一眼,又恐惧地看着顾湛。 她其实不想说,奈何这个面具仆人的手段太过残忍,她不想再承受那种痛苦,还能如实说道:“因为……因为我嫉妒她!” “我嫉妒她长得好看!嫉妒她只不过是一个乡巴佬而已,却可以得到老爷的另眼相待,还能住在明辉堂这样的好地方!嫉妒她明明比我穿的还要穷酸,却有个下人可以调用,我还得管她叫一声表姑娘。” “而且,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高人一等的主子在看下人,我……我心里不忿!” 贾氏惊呆了:“你不本来就是下人吗?” 虽然她也很看不惯那所谓的表妹,但这既然是主家的客人,那不管对方先前是大家小姐还是街边的乞丐,得到优待就是应该的。 她这个当家主母尚且得给对方几分薄面,冯姑姑竟然干起了挑拨离间的勾当? “我……我……我就是看不惯!”冯姑姑想不出反驳的言语,只能继续重复这一句无意义的话。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不管怎么说,她欺负了小姐都是千真万确的!” 在冷澜之和李甜儿进屋的时候,冯姑姑却是为了等贾氏而留在了外面,所以她和贾氏一样,都没有看到屋中发生了什么。 听到李甜儿的惊呼声后,她也以为是冷澜之在欺负李甜儿。 贾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带偏了思绪,蹙眉看向冷澜之:“你欺负甜儿的事情,又作何解释?” 冷澜之叹了口气:“这个问题,表嫂应该问甜儿才是。” 李甜儿又跺了跺脚:“娘!我都说了,表姑姑她没有欺负我!” 在贾氏不信任的目光中,她指着桌子上的簪子解释道:“是表姑姑给我带了礼物,我一高兴没有拿稳,那簪子掉在地上了,我才会惊呼了一声。” 贾氏惊呆了:“居然是这样?” 李甜儿重重点头:“真的是这样!” 冯姑姑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一定是她编造出来的借口!她刚刚出府,定然是去找老爷厮混了!” 冷澜之眸光一寒:“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要你的舌头了。” 第185章 你见不到这一天了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了冯姑姑一眼,收回视线后,她将桌子上的包裹完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然后拿出了一个盒子:“表嫂,我这次会住进郡守府完全是意外,所以没有提前准备礼物。 刚刚出去,也不过是想给表嫂和侄子、之女们准备一些见面礼。” 说着,她打开了一个盒子,只见那是一盒洁白醇厚的面膏,盒子一打开,便有浓郁的玫瑰香气扑鼻而来。 贾氏惊讶了:“这是……四季楼的玫瑰膏?” 四季楼的玫瑰膏是天海城贵妇们最喜欢使用的面膏,味道香醇不说,效果也很好,据说坚持使用的话,可以持续改善面部皮肤,让女子的脸看上去光滑细腻。 这么好的面膏,价格自然也十分可观,这么巴掌大的一小盒,就要五两银子。 虽说天海城是盛国最富庶的城池之一,大部分的百姓都很有钱,上一任郡守也脑满肠肥的…… 但李长林是个清官,平日里只靠着那点俸禄度日。 便是不久前升任了郡守,他也没有学会上一任郡守敛财的本事,如今是两袖空空,整个郡守府每个月的开销就只有五十两,这还是贾氏持家有道,而且还在外面经营着一间成衣店,成衣店每个月都能赚到一些钱的结果。 就这点钱,光是用来维持府中的开销和人情往来都不够,她哪里敢买这么贵的面膏? 李甜儿笑嘻嘻道:“娘,您看看这只簪子!” 贾氏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簪子做工精致,制作珠花的小珍珠虽然不算什么太好的货色,可二三十颗小珍珠加起来,也值不少钱,再加上纯银的簪身加上工艺费…… 李甜儿介绍到:“这是秀丽坊的簪子,大雪前我就看到秀丽坊放在店里了,卖十五两银子呢!” 贾氏:“!!” 她又看向了包裹里的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是两套文房四宝。 她不喜文墨,因此看不出这两套文房四宝的名堂。 但在她儿子蒙学的时候,她曾经亲自去外面给儿子准备过这些用品,她清楚地记得,品质最最下等的砚台,也需要二两银子一个! 这年头的纸更是十分珍稀的东西,因此许多普通人家的孩子蒙学的时候根本用不起纸,只能用树枝在地上练习写字,一些讲究一些的家庭,会给孩子弄个沙盘,在沙盘里练字。 而包裹里的宣纸,竟是有茶杯那么高的两大摞! 这得多少钱啊? 贾氏震惊了,不自觉就改变了语气:“表妹,这些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的……” 太过震惊之下,她竟然忘记了询问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冷澜之摇摇头:“表嫂客气了,我还要在府中叨扰一些时日,这些不过都是寻常的玩意儿而已,比不上对你们的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贾氏哪里还有半点嫌弃和抗拒? 她瞪了冯姑姑一天:“你这老奴,连主子的是非都敢搬弄,实在不像话!来人,将这老东西发卖了!” “我知道错了夫人!求您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表姑娘,你放过我!放过我!” 说话间,她就想抓住冷澜之的裙摆。 冷澜之蹙眉,一撩裙摆,裙子就从冯姑姑的手中滑了过去。 两个家丁进了屋,架起冯姑姑的两条胳膊,将她拉了出去。 “水玲珑,你好狠的心!” “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你竟然想要把我发卖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啊!” 冷澜之淡漠道:“我肯定是会死的,不过你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顾湛眸中冷光闪过,默默退了出去。 贾氏没有多想,拉住了冷澜之的手:“表妹,你就当这个老虔婆放了个屁,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她重重叹了口气:“也是怪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地留下她。能在上一任的郡守的府中混得好的,能是什么好人?” 冷澜之好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这老虔婆本是上一任郡守的后宅的一个管事,上一任郡守东窗事发之后,朝廷大度,并未连坐,只处理了上一任郡守和他的家人,至于府中的奴仆,则是重新交到了牙行里发卖。 这冯姑姑倒不是长契仆从,她只签了短契,却凭这本事混到了管事姑姑的位置。 抄家之后她找到了我,跪着哭诉自己有多可怜。我一看她家中确实是上有老小有小,她家那口子又是个残废,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就把她留了下来,没想到……嗨!” 她紧紧握着冷澜之的手,一脸歉意道:“表妹,都怪我眼盲心瞎,被刁奴懵逼了双眼,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冷澜之想抽出自己的手,试了几次都无果,只能无奈放弃,笑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表嫂也是受人蒙蔽,何况你也没真的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就不要再纠结于此事了。” “诶!”贾氏高高兴兴地松了手:“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李长林和吴尚书忙的一晚上都没回来。 “小姐,李郡守已经发布了新的赈灾政令。” 顾湛拿着一张告示进屋。 冷澜之看到告示上的内容,微微颔首:“如此,便能保证灾民们都有饭可吃。” 新的政令规定,每户人家按照人头来领粮食,每个人凭借身份证能领走一斗米,且只能领一次。 如此一来,任何想要冒领或者是多领的人,都无法再浑水摸鱼。 至于城中的乞丐…… 绝大部分的乞丐都是流民,或者是从出生开始就无人给他们上身份腰牌的黑户。 虽然他们算不得良民,但官府不能真的不管他们的死活。 针对这一部分人,官府便为他们制作了专门的号码牌,这些人在领了号码牌之后,凭借号码牌领取粮食,每个号码牌只能领取一次。 这两条政令,能够确保城中的所有人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领到足够的免费存粮。 至于吃完这些粮食之后…… 那时突降暴雪带来的影响就会降低到最小,城中也能渐渐恢复生活秩序,便不再需要依靠朝廷救济了。 接下来的几日,李长林和吴尚书忙着发粮食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吃的。 贾氏见不到自家相公,竟然每晚都来找冷澜之聊天。 习惯了安静并时刻等待新的消息的冷澜之:“……” “表妹,我跟你说个新鲜事儿,你可别传出去啊!”这天晚上,贾氏突然神秘兮兮道。 第186章 找到林维扬 “什么事?”冷澜之有些好奇。 贾氏道:“这不是赈灾快结束了吗?我听前院的人说,等到赈灾结束后,城中会举办庆功宴,届时,会邀请城中所有的的商绅官员来参加。” 前院指的是吴尚书所住的地方,此番吴尚书前来赈灾,不但带来了粮款,还带来了他的一双儿女,以及传说中的杜氏宠妾。 不过这些时日,吴尚书的人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前院,除了吴小姐偶尔会来后院串门之外,杜氏和吴公子倒是很老实。 举办庆功宴的事情,自然是吴小姐传出来的。 贾氏笑呵呵道:“城中多的是人想要巴结上吴尚书,难得有此机会,这些人肯定会铆足了劲儿,而且啊,肯定会带上家中未成亲的儿子女儿。” 说到这里,她笑呵呵地看着冷澜之,笑的很有深意。 冷澜之挑眉:“表嫂为何如此看着我?” 贾氏道:“我听老爷说了,表妹你是和家中夫婿和离了,所以才搬出来的!表妹你这么好,那个男人竟然敢对不起你,实在是他眼盲心瞎! 此番城中的青年才俊都会聚集到府里来,你只管睁大眼睛挑,挑中了谁,嫂子给你做主!” 其实李长林说的是,表妹休了前表妹夫。 不过这个世道,女子从来只有被休弃的份儿,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和离。 至于女休男,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就只有那金尊玉贵的公主们,才有这个底气休掉夫君。 因为人家有着天底下最尊贵的老子! 其他人,即便是当朝的宰相或者是手握重兵的将军的女儿,也没有这个能力。 表妹虽然长得漂亮,人也斯斯文文,却根本不可能做出休夫的事情。 贾氏不是怀疑表妹的魄力和决心,她怀疑的是这个时代,是没有人肯承认这所谓的休书的悲催! 冷澜之有些无奈。 自打休夫以后,这是第几个惦记上她的婚事的人了? 不过,贾氏和其她人不一样,并不是因为看中她的公主身份才想要将她绑定在自己的利益集团里,只是单纯的关心她,所以她也不生气。 “谢谢表嫂关心,不过我刚刚结束一段婚姻,不想这么快又跳进去,所以表嫂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你这丫头,总不能因噎废食啊!”贾氏不赞成道:“咱们女人啊,总归是要找个好归宿的,否则将来如何在这个世道生存?” 女人这一生,在家靠父母,出嫁靠夫君,夫君死了靠儿子。 一旦出嫁了,又被夫家休弃,女子便没有了家。 这也是为何,有些女子明明在夫家过得不痛快,甚至是被丈夫打骂,被婆婆虐待,也不敢和离。 因为一旦和离,她就没有家了! 父母的家是家中兄弟的,若是兄弟年龄还小,她或许还能回去小住几年,一旦兄弟开始成家,家中便再也没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而且,周遭的流言蜚语和异样眼光也会变成一柄柄刀子,刀刀戳人心窝,让她在这个世道活不下去。 贾氏觉得,表妹肯定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才不得不远走他乡。 阮锦宁有些无奈,却不好解释,只能再次重复自己没有嫁人的打算。 担心贾氏多想,她又承诺自己住到灾情结束之后就会离开。 贾氏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眨眼间,赈灾到了第七日。 赈灾粮已经全部发了下去,而且在各地官府的努力下,被封住的山村都挖了出来。 虽然因为这一场突降暴雪,半数以上的百姓都得了伤寒或者被冻伤,但因为官府介入的很及时,所以因为暴雪而死的不算多。 这一场灾情,得到了控制。 可,冷澜之高兴不起来。 七天了,林维扬还是没有消息。 最佳的救援时间是三十六个时辰,超过三十六个时辰,每多拖一个时辰,人还活着的概率就会低一分。 林维扬是奉了她的命令才出来的,出来之前,他甚至没能与亲人团聚多长时间。 他的父母亲人肯定都在等着他能平安归家。 “小姐放心,既然已经有了线索,找到人是迟早的事情。”见冷澜之神色间满是担忧,顾湛宽慰道。 冷澜之应了一声,眸中的忧色却没有消散。 她从不担心会找不到林维扬,她担心的是,会找到一具尸体…… 彼时,二人正站在西留县的一片密林外。 大部分的线索都被雪掩埋了,锦邢司和冷澜之的亲卫队联起手来,终于找到了明确的线索。 林维扬最后的踪迹,是在这片密林外! 他有很大的可能,会进入这片林子里。 “走吧,进去看看。” 冷澜之在心中祈祷着能得到好消息,便打算亲自进去寻找线索。 虽说她寻踪探秘的本事肯定不如顾湛,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实在没办法再继续稳稳地坐在后方等消息。 忽然,前方传出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子惊喜的话语:“找到林先生了!” 冷澜之心下一喜,加快了脚步。 这时,前方的人也显现了身形。 只见一个亲卫正背着昏迷的男子快步行来,待到走得近了一看,那昏迷的男子不是林维扬又是谁? “他怎么样了?” 冷澜之赶忙问道。 一个锦邢卫恭敬禀告:“回公主,林先生身受重伤,且正在发高烧,情况不不太妙,急需治疗。” “快!把王大夫请过来!” 冷澜之无比庆幸自己临时想到了让大夫随行。 林维扬在一片迷蒙间,仿佛听到了一道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他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 说是笑,但其实他连做出一个表情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只是清醒了一瞬,他便又晕死了过去。 飞速行驶的马车上,大夫终于为林维扬检查完毕,对冷澜之二人汇报道:“公主,大人,林先生的身上有多处利器造成的伤口,而且都是冲着致命伤去的,幸好林先生习过武,避开了致命伤害,而且他的身上应该是带着疗伤药和止血药,才勉强支撑到了现在。” 冷澜之俏脸沉沉:“林维扬只来过天海城两趟,一趟是为本宫还金于民,一趟便是此番为本宫办事。” 所以,那些人与其说是冲林维扬来的,倒不如说是冲着她来的。 第187章 荣丰商会 顾湛沉吟道:“有这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林先生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者是知晓了什么秘密……” 结合他不久前才得到的线索,他更倾向于最后一种猜测。 只是,还需证据佐证。 不确定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拿来哗众取宠。 冷澜之捏了捏眉心:“麻烦顾典司继续调查着,若是林维扬能尽快醒过来自然是一切都好说,若是他一时半会儿行不过来,本宫也不会让那些贼子好过!” 半个时辰后,马车回到了天海城。 冷澜之让人临时租了间院子,将人安置了进去,并派了专人保护和照顾林维扬。 明日便是吴尚书的庆功宴,贾氏有意为她的一双儿女物色合适的成亲对象,便央着冷澜之为她把关。 马车停在了郡守府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出了巷子后,还需要穿越一条闹市,再拐个弯才能走进郡守府所在的镇北街。 城中已经慢慢恢复了秩序和热闹,街道上,摊贩三三两两地吆喝着叫卖自己的商品。 为了突出自己的摊子的特色,许多摊贩叫卖的声音和语调非常有特点,比如“磨剪子锵菜刀”,那个调调冷澜之以前没听过,惊奇不已。 看着她满脸好奇的模样,顾湛唇角微微勾起。 越是和公主相处,他就越是能够发觉出她的性格里的可爱之处。 褪去了华丽贵重的公主服饰的她,也不过是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有着一颗未泯的童心。 忽然,一只肥手拦在了冷澜之面前:“这是谁家的美人儿?!” 那突然出现的大手吓了冷澜之一跳,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顾湛瞬间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只大手的主人是个身穿华服、身材肥硕臃肿的青年,看着冷澜之的目光里满是令人作呕的淫光。 看到美人儿被挡住了,他不耐烦的用力一推:“滚开!” 然而,顾湛纹丝不动。 青年憋红了脸也没能让顾湛挪动半分,顿时羞愤不已:“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仆打死!” 青年话落,立马有五六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家仆围了过来,将冷澜之二人围在了中央。 冷澜之蹙眉:“住手!”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那青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敢强抢民女不成?” “嗨呦!”听到冷澜之掷地有声的质问,那青年眼睛一亮,目光越发灼热恶心:“本以为是朵温柔的解语花,不料竟然是棵呛人的小辣椒!” 他的目光越发垂涎:“小辣椒好啊!爷最喜欢做的,就是征服小辣椒。” 他哈哈一笑:“什么强抢民女,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乖乖跟着爷走,爷带着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让你过上欲仙欲死的生活。 但如果你冥顽不灵……爷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最喜欢做的就是那辣手摧花的事儿!” “强抢民女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你将天海城的王法放在哪里?!” 青年又是嚣张一笑:“王法?在这天海城,我荣丰商会便是王法!” 冷澜之抿唇。 荣丰商会? 李长林说过,荣丰商会是城中最大的势力之一,虽然明面上看官府是天海城的天,所有人都必须要听令于官府。 但其实荣丰商会才是土皇帝,其在民间的影响力要大于官府。 正是因为有这个商会从中捣乱,趁机发灾难财,所以在灾情初期,官府的赈灾工作才无法顺利进行。 她强迫自己压下怒火,问道:“你是荣丰商会的人?” 青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竟然真的不认识本公子?”旋即对着手下的人道:“来,告诉小美人,本公子是谁?” 手下嚣张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荣丰商会的会长……家的大公子,丰昂丰公子!”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了然之色:“原来是你。” 丰昂得意道:“怎么样?知道是本公子之后,是不是迷上本公子了?” “呵……”冷澜之嗤笑:“迷上你什么?迷上你肥硕的身躯?还是胸无点墨?亦或是迷上你后院里养了不下一百个小妾还强抢民女的恶行!?” 后宅女子都生活十分枯燥,闲来无事便只能靠着八卦排解寂寞。 贾氏这些时日,把天海城的密辛都抖落了出来,冷澜之便是不想听,也被迫记住了一些事情。 比如这个丰昂。 仗着荣丰商会的权势,干尽了欺男霸女的事情。 偏偏,事后还没人敢找他的麻烦,苦主甚至不敢告官。 以前是因为上一任郡守和荣丰商会勾搭在了一起,苦主上告以后不但得不到公正的结果,反而会被丰昂倒打一耙,轻则被杖责一顿,重则直接丢进牢里自生自灭。 李长林上任以后,虽然办案公正,却依旧是无人敢状告丰昂。 额,也不是完全没有。 在李长林刚上任的时候,确实有苦主敲响了闻冤鼓,李长林也想趁着那一次好好整顿城中的法纪,杀鸡儆猴。 可,那告状的人突然改变了说辞,主动承认自己是在诬告丰昂,并认领了诬告的刑罚。 李长林自然看出了猫腻,可不论他怎么劝说,告状的人都坚决不再改说辞。 最后,李长林只能无奈的看着丰昂趾高气扬地离开了衙门。 这一次的事情,令李长林的威信大打折扣。 也是自此之后,就没有人敢上门告丰昂了。 每每说起这件事,贾氏都恨不能咬碎后槽牙。 如今,冷澜之也有幸见识了这个天海城恶霸的嚣张。 她看着默默挡在面前的背影,虽然那背影不算壮硕,她却无比心安。 已经见识过他数次出手,她对他的实力再也没有怀疑。 冷眸毫无温度地看着丰昂,冷澜之沉声道:“滚开,否则……后果自负。” 丰昂嗤笑:“美人儿,适当的欲拒还迎是情趣,但若是恃宠而骄那就是不识好歹了。也罢,是该让你看看爷我的实力……噢!” 顾湛慢条斯理的收回修长有力的大长腿,有些嫌弃地拍了拍与丰昂有过接触的鞋尖:“找死。” 第188章 黄雀在后 “你这个贱仆!竟敢打我!” 丰昂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肥硕的身子气的肥肉直抖, 很快他就知道了,他眼中的贱仆不但敢,还非常敢。 只见那人身形如鬼魅,眨眼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又是一脚踹出。 这一次,那人的脚直接踹在了他的嘴上,丰昂“嗷”了一声,赶忙捂住了嘴巴。 温热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流了出来,里面还夹杂着什么硬硬的东西。 丰昂颤抖着摊开手一看,只见一片猩红之中,竟然夹杂着几颗白色的牙齿…… “我的牙!啊啊啊!贱人!给我杀了他们!” 丰昂崩溃了。 尤其是发现他说话漏风后,就更是气的想杀人。 周围的家仆们立马将顾湛围了起来,齐齐朝着他冲去。 砰! 砰! 砰! 只听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这些人连顾湛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他一脚一个地踹飞。 顾湛走到丰昂身侧,一脚踩在了那人小腹下方。 “嗷嗷嗷!!” 丰昂凄惨地叫出了声。 他的命根! 他感觉自己要被废了! 他没有感觉错,因为顾湛一脚踹下去之后,脚尖还碾了碾。 丰昂的小腹下方,瞬间渗出了鲜血。 顾湛收回脚,看着鞋面上沾染的血迹,厌恶地蹙了蹙眉。 他用力在地面上蹭了蹭,直到泥土覆盖了血迹,他才哼了一声,走回冷澜之的身边。 冷澜之面无表情的看着哀嚎不已的丰昂,却生不起半点怜悯的心思。 这个人欺男霸女,罪恶滔天,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利息罢了。 总账,要在她收拾天海城的这帮地头蛇的时候再清算。 二人快速离开了这条热闹的街道,所过之处,周围的百姓都用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们,根本不敢阻拦。 本来他们只需要穿过前面的街道,再拐个弯就能从郡守府的正门进去,可是冷澜之暂时不想节外生枝,便打算绕个远,从郡守府的侧门进去。 “站……站住!”丰昂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顾湛的衣摆,但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衣摆从他的指缝里滑落。 恰在此时,丰家的另一群人从长街的那头过来。 看到地上的丰昂,丰家众人顿时惊了:“大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丰昂顾不得解释什么,指着冷澜之二人离开的方向,一面漏风,一面怒道:“给我追!把那对狗男女抓回来!爷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丰家众人面面相觑。 追?追谁呀? 丰昂痛苦道:“一个长得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她带着一个戴面具的仆人。要是他们敢反抗,就格杀勿论。” 丰昂的眸中迸射出了凶狠之色。 那两个贱人竟然敢把他伤成这副模样,他一定要让他们死!让他们死! 丰家众人正打算去追,这时,另一伙人走了过来。 这群人全都穿着劲装武士服,身材壮硕高挑,气势雄浑,丰昂带着的那群家仆在这群人的面前就像是小鸡仔一样,半点气势都没有。 看到这群人,丰昂起先满脸不爽,不过在看见这些人身后的青年之后,不爽就变成了恭敬和畏惧:“吴……吴公子?” 他虽然说话漏风,但众人都能听出他在说什么。 那吴公子披着一件青色的毛皮披风,看起来沉稳大气,矜贵非常。 他冷着脸走到丰昂的面前:“早就听说天海城的封家只手遮天,欺男霸女,作恶多端,今日,本公子算是见识了。” 丰昂面色一变,赶忙道:“吴公子误会了,那个女人是我府中的小妾,她和野男人给我带了一顶绿帽子,所以我才会这么生气。” 吴公子冷笑一声:“你们刚刚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做错了事不可怕,可怕的是做错事之后还死不承认,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看来,本公子有必要将此事告知给我的父亲,让我父亲看一看这天海城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丰昂这会儿又痛又恨,却是不敢对眼前之人发火。 谁让,这个人正是此次负责赈灾的吴尚书的儿子! 吴尚书此次负责赈灾,不但带来了赈灾粮,还带来了一个五千人的队伍。 这五千人的军队的存在,是为了防止灾区发生暴乱,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也就是说,只要吴尚书说谁是心怀不轨的叛乱之人,他便能够命令军队将之斩杀! 吴尚书可比李长林那个郡守要腰板儿硬的多。 李长林虽然是天海城的郡守,但是在城中寸步难行,根本不敢跟荣丰商会硬碰硬。 吴尚书却没有这种顾虑。 丰昂恨的牙痒痒的,却只能将一肚子火气吞下,一脸惶恐地告饶道:“吴公子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 又一脸惨兮兮的说道:“而且您看,小人根本没有占到便宜。” 他全程说话漏风,又因为两腿之间的疼痛,他站都站不稳,这会儿哆哆嗦嗦的,那模样看起来颇为凄惨。 吴公子扫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看在你也算是自食恶果的份上,今日之事本公子便不追究了,但是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子一定问责到底。” “是是是!”丰昂含恨应了下来。 吴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人离开了热闹的长街。 丰昂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吴公子刚刚离开的方向,不就是那个贱人和他的贱仆的方向吗? 吴公子的确是去追冷澜之了。 他倒不是认出了冷澜之的身份,而是因为…… 他也是一个色中恶鬼。 难得见到如此倾国倾城,又气质卓绝的美人,他怎么可能放过? 事实上,就算刚才丰昂得了手,他也会从丰昂的手上把人抢过去。 只是没想到,那个美人竟然带着高手,把丰昂一群人打的落花流水。 不过,吴公子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因为丰昂带的那群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他带着的可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不是区区一个商会之下的废物们能比的。 虽然美人的仆人可以以一敌六,以一敌七,但吴公子觉得问题不大。 这种事情,他带的那些手下也做得到。 冷澜之还不知道她又被人盯上了,这会儿她正看着前方的马车皱眉:“水文斌?你又想干什么?” 第189章 卖侄女求荣 小巷里,一辆马车拦在了冷澜之二人正前方的道路上,车帘掀开,水文斌探出了头来。 冷澜之蹙眉。 水文斌居高临下地看着冷澜之,眸中的仇恨之色一闪而过,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沉声道:“贤侄女儿,我知道你招惹了麻烦,特意赶来救你。” 这么离谱的话,他竟然也说的出口。 只是他敢说,他怎么就确定她敢信呢? 冷澜之摇摇头,半点想要跟他演戏的心思都没有:“水主簿,有话直说吧,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史文斌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显然是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连半点面子都不肯给自己。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就强迫自己压下了怒气,笑呵呵道:“闲侄女儿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我本是一家,我来为你解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能有什么目的?” 见这人虚伪的厉害,冷澜之已经不想再和他说废话了,对顾湛道:“阿湛,我们走。” 见冷澜之二人真的要走,水文斌急了:“贤侄女儿,留步!” 水文斌面上挂着焦急憨厚的笑,心中却是暗恨。 这个死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转念一想,要是这丫头按照常理出牌的话,也就不会先后把他老婆和他女儿都送进牢里去了。 焦急之下,他三步并作两步,毫无优雅和气度可言。 冷澜之被挡住了去路,心头不耐:“水主簿到底有什么事?” 水文斌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越看就越是惊艳,同时也有些怀疑。 水文涛两口子,真的能生出如此美丽、如此气质出尘的女儿吗? 可,如果对方不是水文涛的女儿,又为何要冒充水玲珑?根本就没道理嘛! 想到这里,他就把心吞进了肚子里,尽最大的努力装出了一副慈爱的神情:“玲珑啊,二叔这次来找你,其实是为了你好。” 冷澜之淡漠不语。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却清楚地表达了一个意思——你看我信吗? 水文斌自然看懂了这个意思,但是他脸皮厚,假装看不懂不说,还凑上前来套近乎:“你可能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了,但是二叔忘不了!你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的,跟年画娃娃一样可爱,又懂事……” “水主簿读了这么多年书,还做了九年的一县主簿,难道不会抓重点?果然,离开了你大哥,你什么都不是,九年都没办法高升半步不说,就连学问也是越学越回去。 我劝你还是回去学学如何抓重点的好,免得将来县令大人问你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你也要顾左右而言他,半晌抓不住精髓,因此而触怒县令,甚至是因此而丢了官……” 水文斌被怼的一愣一愣的。 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对方就叭叭叭地说了一堆,而且没一句是他喜欢听的。 额上青筋跳了跳,他险些压制不住怒火,脸上伪装出来的笑容也有些扭曲:“贤侄女儿别急,我这就说!” “贤侄女儿可有想过,往高处走一走?” “你不在官场和官家后宅混,所以有所不知,吴尚书离开之前,郡守府会为他举办一场庆功宴,届时,城中的商绅官员和家眷都会参加。 你父母都不在了,婚事也无人张罗,我这个当叔叔的,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 呵呵!见鬼的嫁个好人家! 他是希望,利用水玲珑这张脸巴结上一位大人物,好往上爬一爬。 最好是能巴结上尚书大人!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冷澜之摇了摇头:“水主簿,这话你自己信吗?什么想让我嫁个好人家……你不过是想把我骗回去,好把我卖个好价钱罢了。” 水文斌:“……” 不得不说,这个死丫头真相了! 她没事儿长这么聪明干什么? 他心中暗恼,面上却是笑的更加虚伪:“贤侄女儿怎么会这么想?我真的只是想尽一尽做长辈的责任罢了……” 冷澜之懒得陪他演戏,直接从他的身侧绕过,很快就走出去了一段距离。 水文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都如此放低姿态了,这个贱丫头竟然完全不给他面子? 她是怎么敢的啊! “站住!”他再也演不下去了:“水玲珑,别以为我给了三分颜面你就可以开染坊了!我看上你、肯给你个将来,是你的福气!” 冷澜之脚步一顿:“不装了?” 她不屑地笑了:“我从来都只听说过卖女求荣,还没听过卖侄女求荣的。水文斌,你可真是对得起你的大哥!” “废话少说!”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水文斌也不打算装了,他冷冷道:“明日的晚宴,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当做是没有发生过,日后不再找你的麻烦。 可你若是冥顽不灵,不肯听我的……你害我妻女,这笔账,我定要跟你算清楚!你好好掂量掂量后果!” 水文斌背负着双手。 摊牌不装了的他,颇有种高高在上的味道。 “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我也想看看,你这个踩着自己的亲大哥和嫂子的尸骨上位、如今又想卖侄女求荣的人渣,还能做出什么禽兽行径来。” “你!” 水文斌气的想扑过去打人,可场中哪里还有冷澜之二人的身影? “混账!你给我等着,等我抓住你,定不会让你好过!” 水文斌正打算派人去追,水玲珑二人刚才来的方向突然跑出来了一群人。 看到为首之人,水文斌面色一变,满脸谄媚地上前:“见过吴公子!” 吴公子有些不耐烦。 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家伙,没见他正着急着呢吗? 不过眼下已经没有了那美人儿的踪迹,他只能压下心头的怒气,问道:“你刚才看到一位姑娘了吗?” 水文斌一愣。 一位姑娘? 不会这么巧吧? 然而,吴公子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告诉他的确就是这么巧,吴公子就是奔着水玲珑来的。 “那姑娘的身边,跟着一个戴面具的仆人。” 水文斌:“……” 眼珠子一转,他道:“吴公子,那是我家侄女儿,她朝那个方向去了,我这就帮您去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水文涛父女,果然都是他的福星! 水玲珑再怎么不愿意又如何? 到头来,还不是成了他的踏脚石? 而且,这块石头的作用,可着实不小! 第190章 她不可能在郡守府 水文斌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然而当他带着人朝水玲珑离开的方向追去才发现,水玲珑不见了! 这条街上的人家不多,他和吴公子率人将所有的住户家里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他们心心念念的人。 “只剩下一户人家了……”水文斌的脸色很不好看。 吴公子冷笑:“水主簿的意思是,令侄女和郡守府有关系?” 他现在对这个水主簿相当不满! 刚才的牛皮吹得那么大,他还以为很快就能得到美人儿,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只是在吹牛皮而已,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抓到那美人儿了,却就是因为这家伙吹牛皮才耽误了一点时间,让美人儿给跑了,吴公子就恨不能掐死水文斌。 水文斌神色讪讪,也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不靠谱的话。 水玲珑怎么可能认识郡守大人? 她就算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不可能逃到郡守大人的家中去。 不过,他实在不愿意放弃吴公子这棵大树,眼珠子转了转,水文斌承诺道:“吴公子放心,明日晚上之前,下官一定找到她,让她乖乖跟着您走。” 吴公子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水文斌一脸自信道:“实不相瞒,我这侄女儿其实之前已经搬到了盛京去住,最近是因为在盛京过去不下去了,所以才回到天海城讨生计。 而且啊,我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哦?那本公子便静候佳音了。” 终于到了吴尚书举办庆功宴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贾氏便送过来了两身衣服和首饰:“表妹,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秀丽坊的,但样式也算精致美丽,我看你都没什么颜色鲜艳的衣服,便给你带了两身过来,你看看合不合身?” 冷澜之有些惊讶。 贾氏自说自话:“我知道你还没有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不想这么快找下家。但是咱们女人啊,年纪越大就越难。 你这会儿还算年轻,长得又漂亮,有你表哥这层关系在,必定能够找到不错的人家。” 冷澜之:“……”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贾氏道:“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你就跟我去看看,行不行? 如果你有看上的人家,我和大人便为你保个媒。如果你没有看上的人,也不必勉强自己。” 贾氏盛情难却,再加上,冷澜之也想为李甜儿把把关,并没有再说反对的话。 反正,也没人能勉强她。 终于到了晚上。 冷澜之换上了贾氏拿来的其中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外面罩着宝石蓝的短袄。 裙子中规中矩,上了她的身以后却平添了几分贵气。 “走吧。” 同一时间,水文斌和水浩言正漫步在郡守府的花园里,水浩言有些担忧道:“爹,我们没有找到那水玲珑,万一吴公子问责起来怎么办?” 水文斌眯眼:“他明日就要离开了,还能将我怎么样不成?再说……这不是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呢么!” 他磨了磨牙:“我也是没想到,水玲珑这么能藏,我几乎找遍了整个天海城的客栈,都没有找到她的落脚处!她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水浩言欲言又止:“爹,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虽然吴公子是吴尚书的独子,可他们明日就要回京了,便是真的巴结上了他,也得不到多少好处……” “不能算了!”水文斌眼睛里寒光乍泄:“若是今年我再升不上去,这主簿我也做到头了!就是要吴尚书回京才好呢,他回去以后,才能在我的职位上说上话。 他是户部尚书,只要他一句话,我就能更进一步!若是吴公子足够满意,便是升入京中,也不是不能想。” 水浩言眼睛一亮,眸中爆发出了浓浓的憧憬之色。 升入京中啊…… 想到京中那歌舞升平的美妙生活,他心中对于那个戴面具的贱仆的忌惮便消散一空了。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脚,那贱仆再能打又如何? 难道还能打得过尚书大人带来的那么多高手吗? 水文斌道:“我已经派人去程家村守着了,那贱丫头一直都没回去,想必很快就会去找她的姥姥和姥爷。届时,我们只需要来一招瓮中捉鳖……” 虽然那贱丫头的姥姥姥爷都死完了,但她离开天海城十来年,应该还没得到消息。 旋即,眸子里精光一闪:“再说,答应吴公子的时候,我也没有将所有的希望都投注到那个贱丫头的身上。别忘了,我可是带了你表妹过来……” 突然,水浩言面色一变:“爹,你看那边” 水文斌顺着儿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男一女正从转角处走出来。 女子身穿鹅黄色的长裙,外罩宝石蓝的短袄,短袄上坠着白色的皮毛,美丽又雍容。 女子的身侧跟着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的男子,男子脸上戴着半面廉价的面具、 这二人,不是水文斌想找的水玲珑和她的贱仆又是谁? 水文斌在一瞬间的惊喜后,便不解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水浩言道:“不重要啦爹,咱们要快点把人抓住,不然她又跑了!” 水文斌如梦初醒:“说的没有错!” 他正要上前,却见迎面又走过来了一群人。 为首之人端庄秀丽,虽然没有穿金戴银,却是气度不凡,正是李夫人贾氏。 贾氏的身边跟着她的儿女们,身后有仆从簇拥。 水文斌眼睁睁看着郡守夫人十分热情地和水玲珑打了个招呼,两方人便汇聚成了一波,一起朝着前院走去。 “怎么回事?这个野丫头怎么会认识郡守夫人?” 水文斌有些接受无能。 再联想起昨日这丫头莫名其妙的失踪,他沉默了。 所以,那最不可能的可能,竟然真的是水玲珑失踪的原因?! 那野丫头,一直都在郡守府?! 贾氏一面走,一边对冷澜之道:“咱们女席在男席隔壁的院子里,虽然大家不在一处,不过表妹你不用担心,我们所在的院子是有个二层的小楼,咱们站在二楼,可以看到隔壁的全貌!也能见到所有青年才俊。” 冷澜之:“……” 她并没有担心。 不等她说什么,前方突然又多出来了一群人。 冷澜之抬眸看去,只见为首的是个男子。 那人长身玉立,气质斯文,贾氏道:“这位便是吴尚书家的公子了。” 冷澜之发现,那吴公子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住了。 她蹙眉。 难道这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第191章 你就是个骗子 自从嫁给沈逸之以后,冷澜之便很少再参加私人的宴会,即便偶尔参加,她也绝对不会在男客跟前露面。 按理说,那吴公子应该不认识她了才对。 不过,便是对方认出了她也没有关系,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 两方人很快就碰了面,吴公子对贾氏行了一礼,李甜儿等人则是纷纷向吴公子见礼。 双方寒暄完毕,吴公子才状似无意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冷澜之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眸中没有半点熟悉之意,应该是没有认出她,便放下了心。 贾氏笑道:“这是我家大人的远房表妹,水玲珑。” 冷澜之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吴公子则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水姑娘竟是李郡守的远房表妹?” “是啊。”贾氏点点头。 冷澜之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顾湛也蹙眉侧目。 吴公子笑的越发灿烂:“原来如此……”又对冷澜之抱拳一礼:“水姑娘,幸会,幸会。” 难怪他遍寻不到佳人,原来佳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灯下黑。 不过么,在眼皮子底下好啊,可太好了! 在眼皮子底下,他都不用费尽心思地想办法把人掳过来了。 不过他心头有些疑惑。 若水玲珑真的是李郡守的远房表亲,怎么水文斌却不知情? 冷澜之不喜欢这个人的眼神,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她对贾氏道:“表嫂,我们走吧。” 贾氏也觉得这位吴公子的眼神让人非常不舒服,虽然这眼神是冲着冷澜之的,好似是与她无关,但她现在已经把冷澜之当成了自己人,自然是要护着的,便跟吴公子说到:“吴公子,我们先过去了。” 吴公子的面上挂着斯文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好。” 却在冷澜之等人离开后,陡然变色:“给脸不要脸!” 冷澜之一行人朝前走了一段距离,确定吴公子听不到之后,贾氏才对冷澜之提醒道:“表妹,你别看这吴公子长得好像是一表人才,他爹还是京中的尚书大人,但他实在不是良配,你可不要被他给唬了去。” 冷澜之有些惊讶。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定然会觉得水玲珑的身份配不上那吴公子,没想到到了贾氏这里却变成了,是吴公子配不上水玲珑。 贾氏以为冷澜之不相信,说道:“我没有骗你,也不是在跟你玩什么心眼。事实上在吴公子住到我们府中来的第一天,我就向我家老爷打听过吴公子的情况了。” 那吴公子可是尚书的儿子啊,不论是他盛京贵公子的身份,还是尚书的儿子这一层身份,都是妥妥的金龟婿人选。 而且,吴公子今年刚刚十八岁,很多男子这个年纪还未娶亲,贾氏自然就动了心思。 李长林却告诉她,别看吴公子年纪不大,玩儿的却很花,府中早已有十好几个妾室了。 而且这人每日都流连花丛,十几个妾室都没有办法把他的心拴在自家的后宅之中。 谁要是嫁给了他,就等着操心一辈子吧! 但凡是正经人家,谁会希望自家女儿嫁过去之后给一堆庶子庶女当嫡母? 贾氏觉得表妹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身份决定了上限。 她若是在天海城找一个普通的人家,有李长林这一层关系在这里,哪怕对方是一个小吏,李长林也能保证让她当个正妻。 可若是她执意要进京,那就只能给人家当小妾了。 看着贾氏有些着急的模样,冷澜之心头感动,笑道:“表嫂放心,我对吴公子不感兴趣。” 贾氏松了口气:“那就好。” 贾氏作为天海城最大的官的当家主母,尽管今晚的主角是吴尚书,她作为东道主的夫人,自然是没有办法当甩手掌柜的。 不只是贾氏,李甜儿等府中的公子小姐们,也没有办法一直陪着冷澜之。 刚一进园子,李甜儿等人就被一群同龄人叫走了。 冷澜之今晚参加晚宴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李甜儿把把关,这会儿还没有进入正题,她也不着急,便打算先找个地方安静待会儿,等贾氏有空物色未来的女婿的时候再出来。 她和顾湛刚找了个角落坐下,一个丫鬟忽然走了过来:“表姑娘,有人找您。” 冷澜之一愣。 她在天海城认识的人不多,除了郡守府的人之外,似乎也没别的熟人了, 但是如果是郡守府的人,不可能搞得如此神秘。 忽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她的人混了进来? 林维杨醒了? 想到这种可能,她便跟在丫鬟的身后,朝着外面走去。 “怎么是你?” 只见站在外面的人,根本就不是负责照顾林维杨的人,而是水文斌。 水文斌对着传话的丫鬟说了声谢,然后笑呵呵地看着冷澜之:“二叔我倒是没有想到,玲珑你竟然有如此本事,能和郡守府搭上关系。” 冷澜之蹙眉:“与你何干?” 水文斌轻抚着胡须:“你是我的侄女儿,你的事情当然与我有关!” 要是早知道这野丫头和李夫人搭上了关系,他又怎么会让家里人三番四次的去招惹她? 早就利用这层关系平步青云了好吧! 不过现在也不迟。 “我和谁搭上关系都和你没有关系,我劝你们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水陈氏和水婷婷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水文斌沉下了脸。 水浩言早已沉不住气:“水玲珑,你有什么好神气的!你该不会以为你巴结上了李夫人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吧? 要不要让我好好提醒你一下,你是用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段才骗的李大人和李夫人对你另眼相待的? 你最好乖乖听我们的话,帮我们做事,不然的话……” 他们还不了解水文涛一家? 这一家三口都是穷酸相,哪配和堂堂郡守当亲戚? 冷澜之俏脸一寒。 见她变了脸色,水家父子还以为他是怕了,水浩言得意不已:“你就是一个骗子!这会儿李夫人对你有多好,在得知了你的真面目之后就会有多生气!如果你不想被揭穿真面目,就乖乖听我们的话,不然……” “不然怎样?” 第192章 不要二婚女做儿媳 “我不帮你做事,甚至根本没有你们这样一门亲戚,你们打算如何?” 这水家,还真是阴魂不散! 水玲珑一家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摊上这样一家亲人! 水浩言冷冷一笑:“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把你的真面目告诉李夫人。 别看李夫人现在对你很好,但这是建立在她以为是她的亲人的基础上。一旦被她知道你骗了她,她一定会非常生气。 冒充官宦人家的亲属,这个罪名足够让你掉一层皮了!甚至,若是李夫人深究起来的话,还能要了你的命!” 水文斌满脸赞赏地看着自家儿子。 其实冒充官员的家属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却绝对不到要杀头的地步。 毕竟,冒充的又不是官员。 但是他并没有纠正儿子的说法,因为他知道,儿子是故意在吓唬那小丫头呢。 冷澜之嗤笑一声:“那你们尽管试试好了,看看李大人夫妇是信你们,还是信我。看看你们究竟能不能扒下我一层皮。” 她说完,转身就走。 顾湛稍微慢了两步。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水浩言一眼。 虽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露出任何狰狞的表情,水浩言却没来由觉得心中一冷。 水文斌没接收到顾湛的眼神警告,也没注意到儿子突然变化的表情。 见冷澜之没有半点犹豫的就离开了,他愤怒不已:“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 他冷冷一笑:“既然你敬酒不吃想吃罚酒,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叔叔的心狠!” 假装不在乎是吧? 那我就戳破你的谎言,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也好,到了那个时候,水玲珑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只要吴公子在这时候站出来保住她,她必定会心生感激,那吴公子就可以顺利抱得美人归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后,水文斌人都精神了不少。 一想到马上就能平步青云,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走!去找郡守大人!” 二楼的窗口处人头攒动,冷澜之猜测着,应该是贾氏带着人去物色未来女婿了,便不再在院子里停留,径直上了二楼。 冷澜之猜的没错,贾氏这会儿正和几个交好的妇人正坐在窗口,看向不远处的凉亭。 虽然眼下天气寒冷,却挡不住文人雅士们的热情。 男子们正聚在了对面的凉亭里吟诗作赋,讨论时事,一个个直抒胸臆,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独属于文人的风雅气质。 冷澜之到的时候,只听一个贵妇人说道:“李夫人,您看到那边那个穿蓝衫的少年了没有?那就是犬子! 犬子在去年的府试取得了第二十名的好成绩,到了开春的殿试,他必定能名列前茅,前途无量!” 冷澜之顺着那位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衫的青年正摇头晃脑地说着什么。 距离太远,这边的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看那架势,应该是在吟诵文章。 那人的架势挺足,但是气质里透着一股油腻。 不等贾氏回答,另一个夫人就说到:“府试的前二十算什么?在不大的天海城都拿不下榜首,又怎么能指望他在殿试里能取得什么好成绩?” 说完她看向贾氏:“李夫人,您看那个穿着黑色劲装少年郎,那是我儿子! 他武功高强,打遍整个天海城无敌手,来年必定能够拿下武状元的头衔。 若是李小姐肯嫁入我们家,那便是板上钉钉的武状元夫人。” “好大的脸!”之前那位被讽刺的夫人冷笑一声:“我都不敢吹嘘我家必定儿子能够拿下状元之位,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说肯定能拿下武状元的头衔? 你这会吹牛,你儿子知道吗?那些所谓的被你儿子打败的高手们知道吗?” 贾氏:“……” 不是说郡城的这些夫人一个个都端庄优雅,十分得体嘛? 怎么这会儿看着,和她在县城里见到的那些市井泼妇也没什么两样? 这时,她看到了正信步走来的冷澜之,顿时就像是见到了救星:“表妹,你终于来了!” 冷澜之微微点头:“表嫂。” 一干贵妇人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冷澜之,看清她的容颜之后,眸中均是划过了惊艳之色。 这位姑娘长相出众,气质卓绝,能够养出如此高贵气质的女子的家庭,必定不俗! 一时间,不少家中有儿子的夫人,都在心中打起了算盘。 贾氏拉过冷澜之的手,对场中的贵妇人们介绍道:“这是我夫家的表妹,今年二十有三。” 二十三? 听到这个年龄,心思活络的夫人们顿时收敛了想法。 这么大年纪的姑娘,要么就是已经嫁做人妇了,要么就是被夫家休弃了,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这样的女子,便是身份再高贵,她们也不打算考虑。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媳是个清清白白的正经女子? 谁会希望让一个疑似是有前科、有毛病的女子来当自家儿媳呢? 察觉到这些夫人的情绪变化,贾氏面色微微一变,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想要给表妹物色夫家,年龄是跨不过去的坎儿。 而且,表妹已经成过一次亲的事情,也根本瞒不住。 总不能人家来打探表妹的事情,她故意隐瞒不报吧? 日后对方知道了真相,肯定会恨死她,而且靠着欺骗的手段得到的婚姻,也不会长久和幸福。 冷澜之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何改变了态度,不过她并不在乎。 她走到贾氏的身边,看向了凉亭的方向,认认真真地为李甜儿物色了起来。 说是物色,但其实她也就是看个眼缘儿,顺便帮忙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和人品,再给出自己的意见。 至于其他的,她也不便过多的插手。 尽管……她挺喜欢李甜儿这姑娘,真心希望对方能觅得如意郎君。 但她毕竟是外人,只能点到为止。 与此同时,水文斌找到了李长林,恭敬道:“郡守大人,小人有要事禀报!” 水玲珑啊水玲珑,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二叔我心狠了! 第193章 明哲保身和火上浇油 李长林疑惑道:“你想禀告什么?” 水文斌道:“下官是来告发一个贼人的!那个贼人此时就在夫人的身边,请大人随我移步到兰苑!” 李长林面色微变。 贼人? 在他夫人身边? 那岂不是说,不但是他的夫人很危险,公主也很危险?! 真的以为有什么贼人进了府中,李长林当即命人带着护卫包围了兰苑。 兰苑,便是女宾所在的院子。 彼时,兰苑的二楼,女宾们正围着一张桌子。 桌子上摊开了几张字画,夫人小姐们正对着字画品头论足。 这字画是男宾们的所作。 梁夫人指着其中一幅字笑呵呵道:“这便是犬子的大作了!你们看这笔力、这风骨……也就是犬子不贪慕虚名,否则就凭他的佳作,早就扬名天下了,不敢说可以与杜太傅、席大家比肩,但在这天海城里,犬子的字若说排第二天,就没人敢说排第一。” 贾氏对于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只是略懂皮毛,听到梁夫人的话,她细细看着梁公子的字,觉得确实是不错。 横是横,竖是竖的。 梁夫人正是那位觉得自己的儿子可以拿下状元之位的贵妇,她的儿子,则是那位在今年的府试里拿下了前二十的好成绩的蓝衫公子。 冷澜之只是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字画,便收回了视线。 那些字画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但若说有多好,却也不尽然。 只是因为这些字画的主人的父母身份比较高,才能够被搬到台面上来。 其实被一同送进来的还有别的文人学子的字画,只不过因为字画的主人身份不够格,所以没有被品鉴的资格。 冷澜之一一打开了那些字画,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地目光扫过,便将字画又重新卷起。 当她打开一篇名为《沁园春》的词的时候,却再也移不开目光。 李甜儿好奇地探头过来,眸中划过了一抹惊艳之色:“这字……真好!” 冷澜之肯定道:“力透纸背,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写出这幅字的人,胸中有沟壑。” 旋即微微摇头:“不过,此人如今应该正处于某种困境之中,他的字,收敛了锋芒,不知是对当前的处境感到迷茫,还是刻意收敛锋芒?” 李甜儿惊讶了:“一幅字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冷澜之微微一笑,感叹道:“观字如观人,别看只是一副简单的字,往往能够窥探写字之人当时的心境。” 她师从谢夫人,谢家乃是当世文坛大家,谢夫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虽是女子之身,其书法造诣和学问却不输于男子。 便是杜太傅,也对这个儿媳称赞有加。 冷澜之从小被谢夫人严格要求,自然也练了一手好字。 谢夫人是个好老师,不但教她写字,还教她如何通过字来识人。 她从重生到被困于平南侯府的那段时间,每一个字的字迹里都透着压抑与愤懑。 如今再写,却只剩下了平和。 “表姑姑好厉害。”李甜儿满眼崇拜之色。 二人的对话声不算大,却正赶上贾氏等人全都闭口不言的空档,二人的声音便显得有些突兀了。 一干贵妇人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李甜儿正一脸崇拜地看着那个郡守府的表姑娘。 梁夫人嗤了一声:“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也懂得看字识人?李小姐,你可不要被骗了。” 贾氏蹙眉:“梁夫人。” 梁夫人乃是天海都转盐运使的夫人,都转盐运使梁大人与李长林是次平级的关系,是以,梁夫人虽然会给贾氏面子,却不多。 何况,贾氏今日虽然是东道主,却并不是主角。 女宾这边的主角,此时正稳稳地坐在桌边。 那人穿着一袭艳丽的衣裙,金簪步摇熠熠生辉,眉目如黛,端的是艳丽非常。 梁夫人笑着看向那女子,问道:“杜妹妹,你在尚书府耳濡目染,必定底蕴深厚,你觉得如何?” 那“杜妹妹”,正是杜老板的堂妹,也是吴尚书此番出行唯一带着的女眷,可见其有多受宠。 按理说,像这种规格的宴会是不会邀请妾氏参加的,但因为杜氏的身份,李氏发请柬的时候,只能连同各府受宠的妾氏也一起邀请了。 否则,在一群正室之中,只有杜氏这一个小妾,未免有点不好看。 各府的主母们虽然心里很不高兴,但碍于吴尚书的面子,却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 不但得忍下,还得给杜氏几分面子。 比如此时,众夫人朝着杜氏投去了善意的眼神和笑容。 杜氏柔柔一笑,如同弱柳扶风,美丽又柔弱:“我觉得这两幅字各有千秋。”旋即好似好奇地看向了冷澜之:“水姑娘觉得梁公子的字如何?” 冷澜之挑眉。 难怪杜氏能够打败尚书府后院的所有女人,独得吴尚书的宠爱,果然手段了得。 这女子看起来温温柔柔、谁也不得罪,但其实,却是把皮球又踢了出去,想要让她和梁夫人继续斗。 看似明哲保身,实际上却是加了把火。 冷澜之虽然不想泄露身份,却也不会被一个朝臣后院的妾氏压在头上。 轻笑一声,她淡淡道:“梁公子的字表面上看清秀风雅,但其实笔力虚浮,笔锋看似圆滑,实际上到了转折之处缺乏掌控的能力。” 梁夫人沉下了脸:“胡说八道!你懂什么?” 冷澜之也不恼,直指关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梁公子应该常年流连花丛,且日日宴饮不断,是也不是?” 梁夫人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见梁夫人这副模样,众人顿时就明白,郡守府的表姑娘猜对了,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贾氏和李甜儿等人也震惊了。 却听杜氏轻笑道:“水姑娘很聪明呢,梁公子是天海城的名人,他热情好客、喜欢与友人宴饮之事,人人皆知。 至于流连花丛……如此风雅之事,也不是秘密。” 众人顿时感觉自己上当了。 冷澜之淡漠地看了杜氏一眼:“我刚回天海城不久,梁公子再有名,那名声也还没传到我的耳朵里。” 第194章 别急着跳脚 冷澜之和杜氏无疑是场中最美丽的两个女子,而且只要不是故意装瞎的人就能看出来,冷澜之的气质比那杜氏高贵了不知道多少倍。 别说杜氏只是一个小妾,便是场中的贵妇人们,也隐隐被她压了一头。 可是,凭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疑似被休弃过的大龄弃妇! 还是乡下来的。 她凭什么比她们这些官夫人、商夫人还要高傲? 见大部分人看着冷澜之的神色都很不善,贾氏赶忙出来打圆场:“玲珑她也是有口无心,咱们继续欣赏字画……” 梁夫人不乐意了:“一句有口无心就可以揭过了?她可是讽刺我儿子呢,当我听不出来?” 什么流连花丛,再结合字迹的笔力虚浮,不就是在说她儿子肾虚么? 冷澜之道:“是不是讽刺,梁夫人当真不知?还是说,你想当众验证一下?” 她忽然微微一笑:“其实并不难验证,不是么?令公子是不是体虚,只要找个大夫把把脉就知道了。” “你!”梁夫人气的面色胀红,却没敢硬气地挥手喊大夫。 杜氏善解人意地提议道:“其实……想证明水姑娘是不是真的懂书法,还是只是在沽名钓誉,有一个现成的好办法,不是么?”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杜氏似是不好意思地微微垂首:“水姑娘不是说,那位叫温如旭的学子可能遇到了困境么?只要查清楚是不是确有其事,便能证明水姑娘是不是真的懂。” 梁夫人眼睛一亮:“不愧是杜妹妹,这个办法好!来人!” 从杜氏开口提议到梁夫人派人去打听温如旭的情况,不过是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情, 贾氏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想了想,她也派人跟了出去。 梁夫人讽刺道:“李夫人对你这夫家表妹可真好啊!” 贾氏淡淡道:“别管是夫家的还是娘家的,既然是自家亲戚,自然没有对她不好的道理。” “那李夫人可要好好祈祷了,祈祷你这表妹能对得起你的好意和信赖。” 她原本还打算跟李家结亲的,所以今日才会如此卖力地表现自家儿子。 却没想到,李家如此不识抬举,为了一个从乡下来的乡巴佬当众不给她面子,还讽刺她儿子肾虚。 李家如此没眼力,这个亲也没有必要结了。 同时,她也觉得很可笑。 贾氏究竟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一个乡巴佬真的有鉴赏书画的能力? 这时,前去打探温如旭的消息的人回来了。 “如何了?”梁夫人看着自己的人,表情倨傲又自信。 梁府的丫鬟一脸为难,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贾氏见状,对自己派出去的人问道:“你来说。” 郡守府的丫鬟一脸自信道:“回夫人,那温如旭是此番府试的前三甲,成绩极好。 只是,不久前他母亲得了重病,不但急需用钱,他的母亲也需要人照料,而他又家境贫寒…… 总之,他能不能参加明年的殿试,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近日以来,他一直郁郁寡欢。” 满堂寂静。 还是李甜儿打破了沉默:“表姑姑,你看字也看的太准了!教教我!” 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冷澜之的目光中满是崇拜。 冷澜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只要肯下静下心来好好练字,将自己的心神融于笔尖,便能感受到每一笔每一画的乐趣,感受其中折射出的隐喻。” 又看向梁夫人,浅笑道:“梁夫人,令公子的身体已经被酒色掏空了,你与其有精力在这里和我做无谓的争端,还不如好好劝劝令公子,让他戒酒戒色,好好温养身体,否则将来必吃大亏。” 冷澜之无意为难任何人,但总有人给脸不要脸。 既然对方不想要脸,她也没必要再给对方留遮羞布。 梁夫人的面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忽然,院子外传出了一阵骚乱声,紧接着,有人快步上了二楼。 兰苑之中全部都是女眷,尤其是二楼,更是一个异性都没有。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人,女眷们惊了。 贾氏赶忙安抚众人,而后看向来人不解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闯进来的人,正是李长林。 李长林的身旁跟着水文斌和郡守府的一干护卫。 在林长林等人闯进来的时候,顾湛便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冷澜之的身侧。 二人同时看向了水文斌。 果然就听水文斌道:“李夫人,是这样的,有个贼人不但混进了今日的宴会里,还胆大包天,冒充郡守大人的亲人!” 冒充……亲人? “亲人”这个词太有指向性,让人很难不多想。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冷澜之,便是贾氏和李甜儿,也是满脸错愕之色地看了过去。 冷澜之神色不变,只是目光冷凝地看向了水文斌。 这个家伙,是真的一点儿活路都不给他的亲侄女儿留啊。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水玲珑本人,那姑娘会被欺负成什么模样? 不! 如果是水玲珑本人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站到这里! 即便那姑娘真的有郡守府这么个有力的靠山,也依旧会被贪得无厌的水家拆穿入腹,吞的骨头渣都不剩! 接触到冷澜之的目光,水文斌冷冷一笑:“你看我也没用,身为你的亲叔叔,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贪得无厌,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你是她的亲叔叔?”梁夫人问道:“你又是何人?” 梁夫人不认识一个小小的县主簿,但水文斌却认识梁夫人,当即恭敬地一礼,而后痛心疾首道:“回梁夫人,下官乃是平阳县的主簿水文斌,此女是下官已经过世的大哥的女儿,只是,十多年前随着下官的大哥一同离开了天海城,直到不久之前才回来。 虽然她离乡十多年,容貌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身份和背景却是不会变的! 下官十分确定,她的外祖一家只是水家村隔壁的村子里的农户,根本就不可能是郡守大人的表亲!” 梁夫人愤怒地指着冷澜之的鼻子:“好啊你,竟敢冒充朝廷命官的亲属,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给我将这个贱人拿下!” 贾氏母女都傻了眼,看着冷澜之的目光里充满了错愕和不可置信。 冷澜之丝毫没有被梁夫人的怒气吓到:“我表哥还没说话,你们这么急着跳脚做什么?” 第195章 你是活不到他开口了吗 梁夫人冷笑一声:“虽然本夫人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骗过了郡守大人,但假的就是假的! 李大人之前被你骗了过去,不过是因为你以有心算无心,现如今已经有了证人,只要稍加查证便能揭穿你这骗子的真面目!” 冷澜之凉凉看她一眼:“你是活不到我表哥开口了吗?” “你!混账!”梁夫人气的瞪大了眼双。 李长林已经从一系列的变故里回过了神:“难道在你们的眼中,本官是个连自己的表妹都能认错的昏庸之人?” 水文斌一愣,反应过来李长林说了什么之后顿时急了:“李大人,下官不敢质疑您,只是这丫头确实是下官已过世的大哥的独女……” 冷澜之唇角挂着淡然的笑意,指尖在发尾绕啊绕:“你大哥的独女,和李大人的表妹这两个关系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冲突吗? 谁规定了,你大哥的独女,就不能是李大人的远房表妹?” 李长林哼了一声:“本官既然会认下表妹,自然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她的身份!她是本官的太姨姥姥遗失在外的女儿所生的女儿,唤本官一声表哥,有什么问题吗?” 贾氏惊讶道:“太姨姥姥遗失在外的女儿?难道表妹是在五岁那年走失的姨姥的外孙女?” 李长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其实并不是。 他不知道水玲珑的外祖母是谁,却知道她是被拍花子拐过来的,被水玲珑的外祖父花钱买下,之后俩人成了亲,婚后的生活过得也还算美满。 反正死无对证了,还不是任由他怎么说? 水文斌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他怎么也没想到,水玲珑竟然真的和郡守大人是亲戚! 虽然,是拐了好几个弯的表亲。 但是看李郡守的样子,显然是真的把这丫头当成亲人了。 他迅速变脸:“如此说来,果然是误会一场!真的是太好了!” 冷澜之看着这人变幻自如的神色,冷冷一笑:“有些事情,可不是误会。比如,你在宴会开始之前过来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你的,不帮你去勾引大人物,你就把我的身世捅出去。” 水文斌刚刚调整好的心态瞬间绷不住了:“你不要乱说……” “我是不是乱说,在场的诸位一查便知。” 冷澜之淡淡道:“从我入城的第一天开始,你们就不顾十年前已经与我父亲断亲的事实,打起了用我联姻的注意。 为此,你的妻子陈氏三番两次地跑去我下榻的客栈闹事,我不堪其扰之下,只能将她告上公堂。可她到了公堂之上,还死不悔改,满口谎言地否认断亲之事。 最后是县令大人命人找出了当年的断亲文书,此事才算水落石出。”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场中众人的脸:“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才发生不久,大家一查便知。” 贾氏道:“不用查了,这事儿我知道,因为这事儿很新鲜,而且当时闹得挺大,你表哥当成乐子跟我说了一下。”旋即满眼心疼地看着冷澜之:“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的主角竟然是你。” 李甜儿气愤地瞪了水文斌一眼:“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啊!?” 李长林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文斌:“本官想起来了,昨日你女儿也是仗着你的势扰乱赈灾秩序,本官原本以为你只是教女不严,或者是被不懂事的女儿蒙蔽了,现在看来,你们水家根本就是蛇鼠一窝,枉顾法纪! 你这样的人,本官很难相信你能做好你分内的事情。 主簿虽然官职不大,责任却不小,绝对不能被心思不正之人占据!” 他周身气势一变,满眼凌厉:“摘下你的乌纱帽,你被革职了!” 水文斌瘫软在地:“不!大人!你不能公报私仇!” 梁夫人看不惯那个水玲珑得意,冷哼一声:“是啊李大人,你因为这么点事情就革了人家的职,确实有公报私仇之嫌。 若是此地只有你们一家,自然是你们说什么是什么,但别忘了,今日这郡守府里可是还有贵客呢……” 她看向了杜氏,杜氏顿时露出了悲悯的神色:“李大人,奴家也觉得此事不妥……” 李长林有些嫌弃地看了杜氏一眼。 这个蠢女人,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呢。 冷澜之道:“查一查他这些年做的事情不就知道,革职的理由充不充分了?” 这个水文斌对自家人都这么狠,对外人只会更狠。 他当了九年的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她相信只要查,就能够查出端倪。 水文斌原本在听到梁夫人和杜氏的话之后,心中还升起了一丝希望。 这会儿却被打入了谷底。 不能查! 他的底子,哪里经得起查? 先不说他这些年害了多少人,光是收受贿赂这一条,就足够把他订的死死的! 突然,他如同诈尸一样从地上蹿了起来,朝着冷澜之扑了过去:“贱人!我是你亲叔叔,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然而,他没能扑到冷澜之面前。 一只脚从旁边伸了出来,将他踹回了李长林的面前。 顾湛面具下的眼睛冷漠地看了李长林一眼,冰冷之下满是谴责。 李长林也是冷汗涔涔:“混账!你自己做下的恶事酿成的苦果,竟然还想怪到别人身上去?本官原本只是想将你革职,但现在,本官改变主意了!本官倒要看看,你究竟干了多少天理难容的恶事!” “来人,将他收押!将他这些年干的事儿都抖出来,再定罪!” 梁夫人人都傻了。 她虽然不是诚心想要救下水文斌的,但救下人就能恶心水玲珑和贾氏,她便十分开心。 哪成想,她这一开口非但没救到人,反而还让那个人的处境变得更惨了? 杜氏幽幽叹了口气:“没想到水主簿竟然真的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水姑娘,真是苦了你了!” 她倒是煮了一手好茶。 冷澜之微微一笑:“我没吃多少苦,不过我有预感,你很快就会吃苦了。” 第196章 冒领功劳 杜氏没把冷澜之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很可笑。 这乡巴佬,还想搞垮她? 该不会以为她是李郡守的表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郡守什么的,在尚书面前还是差的远了好吧! 那李长林最好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如果对方真的敢跑到尚书面前去嚼舌根,她会让他们知道,枕边风的威力! 冷澜之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妾计较,跌份儿。 等她回了京,稍稍给吴尚书透漏点风声,让他知道他的小妾是怎么在天海城对她不敬的。 不需要她动手,吴尚书就会自己收拾这个小妾。 而且能直接断掉杜氏作乱的资本。 打蛇就要打七寸,否则小打小闹的,实在没意思。 就像水家的人。 水主簿弄出来的动静不算小,却也只是在小范围内,并没有影响到男宾那边。 何况今日的主角是吴尚书,并不是李家人,吴尚书的兴致还在,宴会自然就能继续进行下去。 今晚的宴会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表彰。 表彰会在晚宴上进行。 宴席开始前,冷澜之嫌兰苑太吵,便去郡守府的小花园,打算等宴席正式开始再回去。 忽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人影:“钱东家?” 钱东家也看到了他,忍不住一愣:“水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冷澜之长话短说道:“离开客栈后,我便一直住在郡守府,你是来参加表彰会的吗?” 钱东家摇摇头:“不是,我是来找李郡守的。我那批货有些数据对不上,但是这几日一直见不到杜兄,便只能来找李郡守秉明情况。” 事实上,是他和杜老板的账本拿错了账本,他手里那本是杜老板的,杜老板拿走了他的。 他核对数据的时候,发现杜老板的账本里记错了一笔粮款,将原本的三千石精米记成了六千石。 他想找杜老板确认一下,让对方及时改过来,不然的话,一旦郡守大人发现了这笔疏漏,怀疑他们贪功冒进、夸大功劳,那可就不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去找杜老板,都正好赶上杜老板出门。 顾湛轻笑一声:“杜老板今日来参加庆功宴了,钱东家不妨跟过去看看热闹?” 钱东家对这个庆功宴确实挺好奇,只是有些不自信:“我能进去吗?” 顾湛笑的越发灿烂:“有我家小姐在,钱东家自然能进去。” 终于,宴席开始了。 晚宴虽然也分男女席,却不再是隔着院子,而是在同一个大厅里,男女席之间用屏风隔开。 如此,吴尚书进行表彰的时候,女席也能看到那些受到了嘉奖的才俊们。 贾氏很兴奋:“表妹,这次的功臣里有不少是本地的青年才俊,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本地的青年才俊?”冷澜之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贾氏会将目标放在官宦人家的身上,毕竟绝大部分有身份的人家的子女的婚姻,都是用来家族联姻的工具。 但贾氏这话的意思,却又不像是很在乎对方的身份的样子。 贾氏道:“我们家已经是天海城最大的官儿了,除了梁家之外,城中明面上有谁能超过我们家去?何况,我也不想用联姻的方式巩固地位。” 如果她是这种急功近利的人,他们家也不至于在一个县令的位置上困了八年。 要知道,李长林当县令的时候,政绩很不错,但凡换个圆滑一些的人,早就升上去了。 可林长林却一直被打压。 一来是因为他看似圆滑,但其实十分有原则,事关百姓的利益的事情,他寸步不让。 在任期间,他一直都以微弱的力量在保护当地的百姓。 他的存在对于百姓来说是保护伞,是守护神。对于上级来说,就是刺头了。 二来,是因为这夫妻两个都没有动过要拿子女换取利益的念头,否则,早在李甜儿刚刚及笄的时候就把她送给当时的郡守,还前路不好走么? 贾氏叹息一声:“我这辈子没什么大的志向,只希望老爷能平平安安,孩子们也平安喜乐顺遂富足,就足够了。我希望孩子们未来的另一半是知冷知热的贴心人,身份倒是其次。” 冷澜之点点头。 在二人说话间,吴尚书已经走到了最前方,开始了进行表彰。 在一段冗长的开场白后,吴尚书终于进入了正题:“此次赈灾,有几位俊杰表现突出,理应嘉奖!这第一位,就是温如旭!” 听到这个名字,冷澜之一愣,贵妇人小姐们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怎么是他?” 这个温如旭,正是冷澜之断字识人的那位学子,没想到这么巧,她随手打开的一幅画的主人,竟然是今晚的第一位嘉奖对象。 吴尚书还在讲述着温如旭的功绩。 原来,温如旭所住的山村也被大雪封住了出路,但是他并没有傻等着朝廷的救援,而是积极组织村中的人手进行自救。 尽管期间经历了山石滑落等意外,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在别的村子都被困在山里十来天的情况下,温如旭所在的村子不但自己打通了通道,还帮助了别的村子。 在郡城的人手到达的时候,温如旭主动带路,估算出了最佳的挖掘方位,帮救援的人减少了不少麻烦,节省了很多时间。 鉴于他的突出贡献,吴尚书和郡城方面商议之后决定,郡城方面先奖赏给他白银一百两。 至于朝廷的奖赏,得等吴尚书回去上报以后才能下来。 温如旭之后,吴尚书又点了几个做出了突出贡献的人的名字,奖励不一。 最后,吴尚书笑呵呵道:“接下来的这一位,本官觉得十分值得一提。” “他原本只是一介商人,而且天灾发生的时候人甚至不在天海城,却为了支援家乡,一腔孤勇地从千里之外运着几万石粮食和上万件冬衣来到了天海城,并将所有的粮食和冬衣都捐给了官府。” “如此忠肝义胆,乃当时楷模,理应嘉奖!”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调动了起来。 吴尚书指向了一个方向,大声道:“他就是杜氏商队的东家,杜德贵!” 随着吴尚书的话音落下,杜老板站了起来,一脸谦虚道:“吴尚书过奖了,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女宾里,有人想到了一件事:“咦,好巧哦,这位杜老板也姓杜。” 杜氏笑的十分温婉谦虚:“他正是我的堂兄。” 女宾们立马恭维出声:“原来是杜妹妹的兄长,难怪如此忠肝义胆!” 杜氏看似谦逊道:“比不得水姑娘,她的表哥可是李大人呢,此次赈灾居功甚伟。” 梁夫人哼了一声:“杜妹妹别忘了,水姑娘还有水主簿这种丧心病狂的亲人呢!” “水主簿一家的确是丧心病狂,不过杜老板也不遑多让。”冷澜之轻轻捻动着茶杯。 第197章 贼人而已 冷澜之原本并不打算跟某些人斤斤计较,奈何这些人总是把脸凑过来给她打。 若是她不动手,未免说不过去。 杜氏神色一变,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柔弱模样:“水姑娘慎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不能因为对我的偏见,而出言嘲讽我的堂兄啊!若是被他知道了,得多寒心啊?” 以梁夫人为首的一干妇人立马点头:“人家杜老板可是大英雄来着!” “你如此诋毁一个大英雄,安的是什么居心?” “亏你还是李大人的表妹,这心性和品格与李大人比起来,可真是差得远了!” “李夫人,您难道就任由她如此诋毁我们的英雄吗?” 贾氏被吵得脑仁儿生疼,十分的为难。 说真的,她也觉得表妹那些话欠妥。 就算是与杜氏不对付,也不能诋毁天海城的大功臣、大英雄啊!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而且,老爷也会非常为难。 冷澜之不以为意道:“我自然不会诋毁功臣和英雄,可他根本不是什么功臣、英雄!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卑鄙贼人罢了,怎么就说不得了?” 杜氏似是再也压抑不住怒气,拍案而起:“水姑娘,你未免太过分!” 她这一声质问声音温柔,音量却不小,不但是女宾这边的人听到了,男宾那边也都听到了,原本热闹的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女宾全都朝着杜氏看去,男宾那边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却也正扒着脖子张望。 李长林等人站在大厅前方搭起的高台上,倒是能看到发生了什么,他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吴尚书虽没有开口,却正满脸关切地看着杜氏。 杜氏委委屈屈都:“回尚书大人,李大人,妾身不是有意要失礼的,实在是这里有个人出口不逊,竟然当众诋毁功臣和英雄,妾身才会不忿之下失了分寸。” “诋毁英雄?”李长林沉下了脸:“何人如此大胆?” 杜氏似是迟疑了一下,而后坚定道:“正是李大人的表妹,水姑娘。” “什么?”李长林面色一变。 杜氏道:“堂兄他为了天海城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他完全没有自己的私心,完全就是凭借着一腔热忱在做事,水姑娘却口出恶言诋毁他!水姑娘此举,实在令人寒心!” 吴尚书沉下了脸:“岂有此理!竟敢诋毁英雄?给本官滚出来!” 站在吴尚书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冷澜之。 李长林额上顿时冒出了冷汗:“吴大人,您稍安勿躁,说不定这事儿里面有什么误会呢!” 公主怎么可能会诋毁英雄? 除非这事儿有什么猫腻! 他赶忙看向冷澜之:“玲珑啊,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杜老板的角度也能看到冷澜之,他的面色顿时就是一变,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一脸委屈道:“水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改口道:“我知道,这一路上我女儿多次对你不敬,不过那都只是女子间的小打小闹,而且你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不是么?” 我还将你从盛京带到了天海城,这不算什么太大的恩惠吧,但好歹也是相识一场,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只要他引出水玲珑和他女儿之间的不对付来,那接下来水玲珑所说的一切,就都可以被理解为是为了报复他女儿所做的恶事,可信度会大打折扣。 冷澜之似笑非笑,根本不接杜老板的话茬:“有一个人比我更有发言权,只要问问他,就知道杜老板这个所谓的英雄是怎么来的了。” 钱东家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 震惊,不信,愤怒……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满心信任的杜老板,竟然顶替了他的功劳!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思绪产生了混乱,所以他一开始才没有做反应。 这会儿听到冷澜之的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当即就站了起来,大声斥责道:“启禀诸位大人,这杜老板根本就没有捐献粮食和衣服,那些粮食和衣服,都是小人的!” 杜老板面色又是一变,显然是没料到钱东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赈灾结束后,他就单方面掐断了和钱东家之间的联系,因为这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这次的宴会,虽然云集了天海城的官员商贾,但商贾都是城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区区一个小商行的老板根本不在邀请之列。 所以,他完全不担心自己会露馅。 谁成想,这家伙竟然进来了! 一瞬间的震惊后,他就反应了过来,旋即一脸不可置信到:“钱兄,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诬陷我?!” 钱东家怒道:“我诬陷你?分明是你不要脸!” 而后对着李长林和吴大人一抱拳:“两位大人,粮食和棉衣都是小人在依柳镇买的,此事我们两个队伍里的人都知道,水姑娘也知情!只要稍加查证就能知道究竟是谁在撒谎!” 杜老板道:“冤枉啊两位大人!钱东家当初的确是在依柳镇购买了一批粮食,但是那些粮食都被他拿来卖了。小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诬陷小人! 至于我们两个队伍里的人……既然是彼此队伍里的人,自然会帮着自家老板说话,只要提前发下话去,谁又敢违抗老板的命令?” “至于水姑娘……她因为与小人的女儿有恩怨,中途便离开了小人的车队,转投了钱东家的车队,她会帮钱东家说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总结一下,便是只有他的话可信,其余的人的话,全都不可信。 钱老板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过的不要脸的人也挺多了,却怎么也想不到,最不要脸的那个竟然在自己的身边,还敢当众坑害自己! 过于气愤之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 事实上,就算他能想到反驳的话,这会儿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杜老板这一袭话下来,完全堵死了他辩驳的方向。 毕竟,证词都不可信,那还怎么自证? 除非,跑到依柳镇去找那位张老板查证。 可既然杜老板敢无的放矢,想必张老板那里,他也已经收买了。 这么一想,眼下的情形简直令人绝望。 杜老板见钱东家只是自顾自生气,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心里得意不已。 却听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钱东家,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至曾经的好友于不堪的境地,但到了这种时候,就别藏着证据了吧?” 第198章 我固然有错,可她没有错吗 见钱东家被气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冷澜之淡淡提醒了一句。 钱东家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证据!我有证据!” 杜老板心中不屑。 如果这家伙所说的证据是指账本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毕竟,账本是可以伪造的。 不过就是签个名字的事情,很难吗? 唯一难的就是印章。 但是印章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偷盗的。 钱东家从怀里拿出了账本,声音颤抖道:“诸位大人,这本账本,是我与杜德贵交接粮食和衣服的时候记录数据用的,一看便知小人说的不是假话,请两位大人过目!” 杜老板心道果然如此。 他半点都不紧张,面上却是一幅伤心的模样:“为了诬陷我,抢占我的功劳,你竟是如此的处心积虑!” 场中众人看到杜老板伤心的模样,纷纷心疼这个为民操劳却被曾经的好友背后捅到的英雄。 李长林看了冷澜之一眼,见她神色淡然,他便心中有数了:“呈上来吧。” 很快便有人将账本呈了上去。 李长林一看到账本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将账本递给了吴尚书。 吴尚书其实是不想看的,毕竟,杜老板是他的爱妾的堂兄,也是他的爱妾推荐给他的,他自然相信自己人。 只是当着李长林和整个天海城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的面,他也不能偏帮的太明显,便拿过了账本,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只一眼,漫不经心的情绪就散去。 他陡然面色一沉,飞快翻阅起了账本,越看,脸色就越是难看。 杜老板一直察言观色,看到两位大人的表情变化,他一头雾水,但还是不忘自救:“两位大人,钱东家显然是有备而来,请两位大人不要被蒙蔽了才好……” “蒙蔽!?”吴尚书气的将账本扔到了他脸上:“你好好看看,这怎么蒙蔽?!” 杜老板度不得脸上的疼痛,赶忙查看起了账本。 只看了一眼,他就如坠冰窟,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去。 只见那个账本,根本就不是钱东家的账本,而是他杜德贵的账本! 账本上不但有他接受那批粮食和衣服的所有记录,还有他的亲笔签名、手印,和杜氏商队的印章! 钱东家冷笑:“我这几日三番两次去找你,并不是想求你给我邀功,而是为了告诉你,我们两个人的账本拿错了!” 他们两家所用的账本从外观上看长得差不多,那一日他们交接货物的时候,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辆横冲直撞的马,二人险些被马撞伤,手中的账本掉在了一起。 因为已经交接完成了,捡起账本后,谁都没有再查看。 还是钱东家回去以后,钱夫人无意间看到了账本,好奇之下打开看了一眼,才发现了账本不对。 杜老板冷汗涔涔。 如果是钱氏的账本的话,他还能说这账本是伪造的。 但,账本是杜氏的! 却听钱东家又道:“除了想告诉你账本拿错了之外,我还想告诉你,你的账本上记错了一个数!三千石精米,你记成了六千。” “什么?”李长林蹙眉:“记错?” 身为一个走南闯北多年的商队,记账这种事情也会记错? 他冷笑:“是真的记错了,还是想用这笔账赚上一笔?” 他之前还和吴尚书商议呢,绝对不能让满心赤诚的英雄吃亏,打算在庆功宴过后,便将杜老板卖粮和衣服的钱还给他。 这杜老板是杜氏的堂兄,二人同在天海城,想必不难收到风声。 这么一想,多出来的三千石粳米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不难猜测了。 证据确凿,杜老板便是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无法抵赖。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当初为了避免麻烦而对钱东家避而不见的行为,到最后竟是把自己给坑了。 如果当初他没有卸磨杀驴,而是继续好言好语地哄着钱东家的话,那这个账本如今就不是在钱东家的手上,也不会被用来当做锤死他自己的工具! 杜氏眼见风向不对,立马抽身,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杜老板:“堂兄,你怎么能这样做?亏得我如此信任你,还将你引荐给了大人,你就是这样回馈我的信任的吗?”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人,妾身有罪!” 说话间,她泪眼朦胧,大串大串的泪珠往下掉落着,衬的那张秀美的容颜如同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吴大人怒气稍稍平复了一些,淡淡道:“与你无关,你也是被歹人蒙蔽了,该罚得的是心思歹毒的恶人!” 旋即道:“来人,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收押!” 又看向钱东家:“至于你……赏!” 钱老板喜不自胜:“谢大人!” 杜氏被梁夫人等人扶了起来,被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杜妹妹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关。” “就是啊,你只是给了你那堂兄一个机会,可人心隔肚皮,你怎能知道他竟是这种人?” “杜妹妹也是一片好心,想要为我们天海城做事,只是被坏人赚了空子……” 李长林几次用眼神请示冷澜之,要不要这会儿出来露个面? 冷澜之皆无视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维扬未醒,她还不知道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林维扬动手的那些人又是谁? 若那些人真的是冲着她来的,那她现在露面,就会打草惊蛇。 晚宴结束后,冷澜之打算离开郡守府,去林维扬养伤的那个别院去住,便去和贾氏道别。 贾氏虽然不舍,但见冷澜之态度坚决,她也只能同意。 不过,她执意要让冷澜之多住一晚上,毕竟哪有让客人大半夜的离开的道理? 何况,她也想给这个表妹准备些礼物。 前院。 杜氏窝在吴尚书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己:“妾身的堂兄固然有错,但是那水玲珑就没有错吗?她就是因为看不起妾身,才想要置妾身的堂兄于死地!” “大人不了解她,她就是个满腹算计的人!” 这时,一个下人跑了进来,看到吴尚书的时候,顿时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吴尚书蹙眉:“怎么回事?” 下人以眼神示意杜氏能不能说? 不等杜氏开口,吴尚书便皱眉:“说!” 那下人被他的怒气吓得一哆嗦,噗通跪下:“大人,是……是公子!他去了李家的后院,好像是去找李大人的表妹去了!” *** 冷澜之告别了贾氏,正朝着明辉堂走去。 忽然,一道人影从假山里走了出来:“水姑娘。” 第199章 除了我,谁还看得上你 那人出现的很突然,几乎是一步就跨到了冷澜之面前。 幸好一旁的顾湛反应迅速,拉了她一把,不然她就直接扑到那人的怀里去了。 吴公子本想来个“英雄救美”,没想到美人根本没像她所打算的那样扑进他的怀里,他冷冷看了顾湛一眼。 顾湛眸中阴鸷一片。 冷澜之没发现顾湛的神色变化,她有些恼怒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吴公子,你既然看到我了,为何还要故意撞出来?” 如果没有顾湛的话,她是真的会撞上去。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她都闻到了那人身上浓郁的胭脂水粉味道! “我只是恰好从里面出来了,怎么能说是故意撞出来呢?”吴公子越看眼前的女子,心头就越是火热。 这个女子太特别了! 不但漂亮,还有气质,又有脾气! 他后院里的女人虽多,外面的红颜知己也不少,却很少有这种有味道的。 这吴公子虽然装得好像是非常儒雅有礼的样子,冷澜之却看出了他眸中的恶意,她当即蹙起了眉,不欲与这个人纠缠:“我们走。” 顾湛微微点头。 在冷澜之经过吴公子身边的时候,吴公子伸出了胳膊:“别走啊美人儿。” 不背着人的时候,他根本不掩饰他的风流浪荡子的本性,甚至就连伪装出来的文雅气质也会被他丢弃。 这会儿的他,就和大街上任意一个浪荡子没有两样。 “滚开!”冷澜之神色一寒。 “有个性,我更喜欢你了。”吴公子笑米勒眼:“你不知道这几日本公子找你找得有多辛苦,若早知道你就在这郡守府之中,我又怎么会错过这么长时间?早就和你一起享受神仙般的生活了。” “我再说一遍,滚开。”冷澜之看在吴尚书为天海城做了好事的份儿上,肯给他儿子一个机会。 但如果这个人执意要找死的话,那就怪不得她了。 吴公子果然执意要找死,他脸色微微一沉:“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吴公子收回手,用力扇了两下扇子。 发现这个鬼天气扇扇子太冷了,他唰地将扇子合上,神色间的不正经也收敛了一些,满眼鄙夷:“除了本公子以外,你觉得还有其他男人能看上你吗?” “像你这样的被休弃过的女人,又上了年纪,就算你是李大人的表妹,也根本无人敢娶。毕竟,你又不是李郡守的亲表妹,只是拐了不知道多少弯儿的表妹。 就算有人能看上这点儿微末的关系,那也必定不是什么有钱有权的人家。 换句话说,你这辈子啊,要么就嫁不出去,要么就只能嫁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他自信仰头:“那样的日子有什么盼头?还不如跟着本公子,虽然本公子不可能给你正妻之位,但你长得这么漂亮,本公子是真喜欢你这张脸和你这脾气啊!” “而且,本公子也不嫌弃你不是处子之身……” “阿湛……”冷澜之神色冰冷:“掌他的嘴!” 顾湛的眸中划过了一抹杀气。 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的人儿,竟然被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浪荡子当面轻薄,还口出狂言,满口喷粪…… 只是掌嘴又怎么行呢?! “你敢!”吴公子没把冷澜之的话放在心上:“我爹可是户部尚书,你若是敢动我,别说你只是李郡守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儿的表妹,就算你是他亲表妹,我爹也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他的领子就被人拎住了。 只见那个戴着半面面具的男子拎着他的领子将他举了起来,举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大手一动,左右开弓。 啪! 啪! 啪! 安静的花园假山旁,只有巴掌声不断响起。 吴公子几度想要开口说话,却被那一下下落下的大手打断。 有一次,他甚至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他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十几巴掌之后,顾湛一把将人扔到了地上,阴鸷的眼神如同是再看着一个死人。 “你们……你们竟然敢……打我!” 吴公子一张嘴,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发现,他步了那个丰昂的后尘,牙齿也被打掉了几颗! 难怪说话漏风! 他气的想要扇人:“你给我等着!你死定了!” 顾湛冷笑:“在我死之前,你会先死!” 他上前,又要一脚踹出。 就在这时,一道暴怒的声音响起:“住手!” 吴尚书、李长林、杜氏和贾氏带着一干奴仆走来。 事实上,他们早已经看到了吴公子被举起扇巴掌的画面,只是当时距离太远,而且顾湛的动作又太快,他们阻止不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公子在段时间内挨了十几巴掌,以后被扔下。 而这还不算完。 那个狂徒!在扇完人之后,竟然还想踹他儿子! 吴尚书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赶忙大喝出声,想要喝止那狂徒的暴行。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一行人就小跑到了距离冷澜之等人不足十米开外的地方。 吴尚书本以为自己喊完之后,那个狂徒会停下动作。 不料,那人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又是一脚踹出,他的儿子化作了风筝,倒飞了出去。 吴尚书:“?” 杜氏也是没料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很,惊讶了一瞬之后,她眸中便划过了一抹喜色,面上却满是惊慌和担忧道:“呀!大公子!” 而后对着下人命令道:“还不快去把公子扶起来!还有,把这两个歹人抓住!” 旋即看向李长林和贾氏:“李大人,李夫人,你们看到了吧?我没有撒谎!这位水姑娘勾引吴公子不成,竟然恼羞成怒之下伤人!简直胆大妄为!” 贾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向冷澜之:“表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尚书怒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事实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吗?!李大人,你的表妹人品如此恶劣,若是今日你敢包庇她,就别怪本官回京以后,告你一个包庇亲属、纵容行凶的罪责了!” “你处置水家之人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到了自己的头上,可不要犯糊涂。” 顾湛正好挡在了吴尚书和冷澜之中间,他个头极高,吴尚书只能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后露出的灰扑扑的衣裙,却看不到冷澜之的脸。 第200章 割掉她的舌头 李长林双手搭在小腹前,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场中的情形,见只有吴公子受伤,冷澜之看起来没有被冒犯,他顿时松了口气。 见冷澜之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垂下了眸子,直面吴尚书的怒火:“今日之事,应该是吴公子想要对我表妹做什么,才会被我表妹的随从教训。 若说追究,也应该是我们追究令公子的罪责才是。” 吴尚书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本官的儿子见色起意,想要对你的表妹动手动脚,所以被打纯属活该?” 李长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吴尚书总结的很到位。” 吴尚书怒极:“李长林!别以为这是在天海城的地界上,本官就无法将你怎么样!” 杜氏也道:“李大人,你太过分了!我家大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前途无量,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要不到,何必要对一个已经被休弃过一次的女子用强? 若是我家公子愿意的话,恐怕勾勾手指,那女子就会主动过来吧?” 才不是!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看她只是个小妾,但能在进府之后坐稳宠妾的位子,靠的自然不仅仅是美貌,还有心机。 自从手里有了一点权力,她便派了人监视尚书府所有人,吴公子自然也在她监视的范围内。 所以,吴公子看上了水玲珑的事情,就连水玲珑本人都是今天才知道,但是她却是在事发当天就知道了。 原本她也没打算做什么,但是这个水玲珑竟然敢抢她的风头?还将她堂兄送进了牢里! 于是,她就想起了这一茬。 她料到吴公子今日必定会来找水玲珑,就派了人在水玲珑回明辉堂的路上等着。 果然,没多久就得到了消息,说吴公子过来蹲点埋伏了,于是便有了带人过来的这一幕。 唯一的偏差就是,她是带人过来捉奸的,谁能想到,捉奸现场竟是变成了抓包暴力伤害的现场? 虽然惊讶于水玲珑的胆大,但……这样也好。 这一下,她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既能除掉水玲珑这个讨厌鬼,又能除掉吴公子这个横亘在她日后的儿子路上的眼中钉。 吴公子不知道杜氏的如意算盘,见杜氏为他说话,他连忙点头:“没错没错!就是她主动勾引我的!” “不可能!”李长林无比笃定。 贾氏也连连点头:“没错,我家表妹品性温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还能有什么隐情?” 杜氏怒道:“我家公子的身份摆在这里,难不成还会看上一个被休过、在自己家乡都过不下去的女子?” “好,退一步来说,就算我家公子真的看上了她,只需要他开口管李大人要人,我相信李大人肯定会很高兴让这位水姑娘入尚书府,又何必要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李长林冷笑:“尚书府的门楣的确很高,或许也真的会有很多普通女子会以能够进入尚书府为荣,但我家表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看不上区区一个尚书儿子的小妾的身份。” 吴尚书沉下了脸。 区区? 呵! 杜氏有些疑惑地看着李长林:“李大人,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维护水姑娘?难道,你与水姑娘……”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看了贾氏一眼,目光怜悯。 她早就打听过了,这个表妹出现的莫名其妙,一开始贾氏对她是有怀疑的,还让府中的下人为难过她。 如今,她挑起贾氏的怀疑,就不信贾氏还能纵容李长林继续维护水玲珑。 不料,贾氏却是冷冷一笑:“这位……杜姨娘,别把所有的女人的心思都想得那么不堪,我家表妹是什么样的,我自然清楚。至于你说不分青红皂白……” “今日的确是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是非,但那个人绝对不是我们!” 杜氏俏脸一白。 姨娘! 自从来了天海城以后,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只是一个小妾,是姨娘,却还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这两个字。 没想到这贾氏临了临了,往她的心口上戳了一刀! 好! 好得很! 她眼眶一红,两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低落:“大人……”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吴尚书对这个小妾,是真的喜欢到了骨子里。 这一点,从他连正经的夫人都没有带,却带着杜氏出来就能看出来。 这会儿看到杜氏被气哭了,他顿时心疼不已:“来人,给我把这对胆大包天的主仆押下!” 杜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似是伤心到了极点,唇角却是勾起了笑意。 和她斗? 呵! 李长林夫妇再怎么维护那个贱人又如何? 她今日就要让那个贱人死! 这样也好,让那贱人先经历好似有人营救的心悦,最后再跌入谷底,这样的起起伏伏伏伏的心理落差,也能折磨死她。 李长林面色大变:“谁敢!” 吴尚书冷笑:“这人,本官今日拿定了!若是你敢阻拦,休怪本官不客气!皇上让本官带着的精兵,可不是用来吃干饭的。”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言外之意,若是李长林再敢阻拦,可能会被当成从犯处理掉。 就算不被当成从犯,但吴尚书要仗着手中的精兵弄死两个官宦的犯罪家属,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李长林不服? 憋着! 吴公子还在流血的嘴巴裂开了大大的弧度,分明是小人得志的笑,却因为那满嘴的血迹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杜氏也得意不已,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明日在路上,要怎么折磨那个贱人。 敢抢她的风头? 她先刮花了那张漂亮的脸蛋,再割掉那张能说会道的舌头! “吴平轩,你打算将谁押下?” 冷澜之一甩短袖,寒着脸从顾湛的身后走了出来。 杜氏顿时顾不得哭了,怒斥道:“混账,竟敢直呼户部尚书的名讳!” 冷澜之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忽然面色一变,冷冷道:“给我割掉她的舌头!” 第201章 勾引他?他也配?! 杜氏错愕之下都忘了哭。 这女人是被吓傻了吧?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傻话? 还割掉自己的舌头?! 她以为她是谁啊? 杜氏心下好笑地看向了吴尚书,以为能看到一张震怒的脸。 不料,她竟然看到吴尚书身子狠狠一颤,如同慢动作重播一般缓缓跪了下去! 杜氏:“?” 吴公子:“?” 贾氏:“?” 除了李长林,场中所有人都懵了。 李长林看着吴尚书面色惨白的模样,摇了摇头。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已经尽力救了,但吴尚书不领情啊! 不过他也没有觉得吴尚书有多无辜。 为了一个小妾和纨绔儿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对良家女子动手,这样的官,在不涉及他的个人利益的情况下可能会是个好官,可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他就会变成刽子手。 看吴公子那个样子,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女子毁在了这家人的手上。 所以吴尚书这一波倒霉,并不冤。 噗通。 吴尚书终于跪了下去。 杜氏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吴公子也不解:“爹,你怎么了?为何这么怕一个孤女?!” 吴尚书顿时炸毛:“你个逆子,给我闭嘴!跪下!” 孤女?! 这是大不敬的话啊啊啊啊! 这是在诅咒当今陛下和皇后啊啊啊啊啊! “下官吴平轩,拜见公主!下官不知道您在此,惊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李长林也走到冷澜之面前,躬身一拜:“拜见公主。” 杜氏嚯地看向冷澜之,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两只耳坠重重抽在了她的脸上:“她是公主!?” 她无法接受。 这样一个连一件像样的裙子都没有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公主?! 刚刚还对她心疼不已、为了她好似是可以全世界对抗的吴尚书,此时却是怒了:“本官让你闭嘴听不懂吗?蠢货!” 冷澜之对李长林举了举手,示意他平身,看向吴尚书的时候,微微勾唇冷笑:“恕罪?吴尚书是不是说反了?难道不是本宫该请吴尚书恕罪吗?” 吴尚书身子一抖:“公主,下官不知道是您……” “不是本宫,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受害者动手!?盛国的律条上是这样写的?你读了那么多年书,例律和法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冷冷一笑:“本宫原本想着,你此番救灾有功,是想着给你几分面子,一些事情就不追究了,没想到你们吴家一个后院里养不出两种人,各个都心肠坏到了骨子里!” 她鄙夷地看了吴公子一眼:“本宫勾引他?他也配?!” 吴尚书一个字也说不出。 伽罗公主当年虽然恋爱脑到下嫁给了一个破落户,但好歹那人长得颇有才名,而且洁身自好,除了和伽罗公主以外,没有任何绯闻。 至于养外室,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伽罗公主也绝对不会看上一个有了正妻,后院一堆小妾而且还在花丛里留恋的人的。 顾湛淡漠道:“没听到公主说的吗?把那个女人的舌头割了!” 吴尚书身体一颤,想要说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巴。 冷澜之这时也想起了那吴公子:“至于这个人……杖责一百!” 吴尚书又是一哆嗦,但还是忍了下来。 这是在郡守府,他虽然有精兵,但一时半会儿调度不过来。 如今这府中全都是李长林的人,李长林显然以公主马首是瞻,所以,他不能冲动! 杜氏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老爷,救我!救我!” “我不要被割掉舌头!不要啊!” 杜氏拼命挣扎着求饶,但自始至终,吴尚书都没有看她一眼。 杜氏的心,顿时沉进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完了。 不但是舌头保不住,下半辈子也完了。 什么宠爱,什么权利,什么地位,统统都没有了。 吴公子那边的板子,也打的啪啪响。 一开始,吴公子还能痛呼出声,可是越到后面,他的声音就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等一百板子打完,吴公子的臀部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他人也晕死了过去,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吴尚书面上满是心疼之色,对冷澜之恭敬一礼:“公主,下官可以带犬子回去了吗?” 冷澜之深深看了他一眼:“去吧。” 顿了顿,补充道:“明日,本宫就不送你们了。” “不敢劳烦公主。” 吴尚书走后,冷澜之沉下了脸。 想了想,她看向顾湛,正要说什么,顾湛便适时开口:“公主,下官会派人盯着他的。” 冷澜之点头。 她如今不在京中,而且,暗地里还有一股不明势力在蠢蠢欲动。 若是吴尚书心怀恨意,选择了与那暗中之人联手,还真是防不胜防。 她刚才想跟顾湛说的也是这事儿,不过她原本是想让顾湛把张扬找来,她派人去监视的。 但仔细想想,由锦邢司出手,效果会更好。 贾氏满脸惶恐地走了过来:“拜见公主!” 冷澜之淡笑道:“李夫人不必如此紧张,就和以前一样地相处就好。” 贾氏哪有那个胆子?! 只要一想起,她之前几次对当朝公主不敬,她就觉得自己舌头疼。 呜呜呜,她不想被割掉舌头! 见贾氏依旧是惶恐不已的样子,冷澜之摇了摇头:“本宫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小摩擦就割人舌头。何况,李夫人也没做错什么。” 一开始贾氏虽然对她有莫名的敌意,但对于一个突然出现在家中的陌生人,许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第二次贾氏想找麻烦,也是被刁奴挑拨了,而且事后知道她做错了,也真诚地道了歉。 “谢公主。” 见冷澜之是真的没有想要秋后算账的意思,贾氏这才彻底把心吞进了肚子里。 忽然,顾湛看向了某个方向,片刻后,他走到冷澜之身边,压低声音道:“公主,林维扬醒了。” “走。”冷澜之当即便与贾氏道别,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别院。 第202章 所图之事 冷澜之进入充斥着药香的房间,问道:“如何了?” 问完才发现,林维扬早已经穿好了衣服并下了床,见她到来,他起身一礼:“公主。” 冷澜之微微抬手:“不必行礼了,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他伤的很重,期间大夫甚至断言他活不成了,但是在冷澜之花了大价钱找来了百年人参和其他名贵的续命药材之后,他的命终究是救了回来。 虽然救回来了,却已经留下了病根和暗疾,日后会遭很多罪。 冷澜之十分内疚。 “小伤而已,公主不必挂怀。” 男子低垂着头,在冷澜之看不到的角落,他眸中波澜起伏。 直到亲眼看到那人之前,他都还无法相信,堂堂一国公主,真的因为他而不辞辛苦、不惧危险地来到了天海城。 晕死过去前看到的那一抹人影,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此刻,他才确信,她是真的来了。 “坐下说话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立马有人给林维扬搬去了椅子。 林维扬沉默着坐下,主动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他一开始收集粮食和棉衣的过程还算顺利,虽然在收集的途中会发生一些扯皮的事情,但最后总能成功弄到东西,并将东西送到天海城。 直到,他来了天海城。 一进入天海城,他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但是当他派人四处探查却又什么都查不到,他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但还是留了点心。 出事前,他在天海城发现了可疑的人。 虽然对方的言行举止都尽力往天海城本土的百姓的身上靠拢,但他觉得的那人的举止十分刻意,便派人去留意对方的动向。 这一调查,果然查出了点东西——天海城疑似进了海国细作! 这他哪里还坐得住? 他立马就去找李长林,但当时李长林被荣丰商会烦的够呛,好不容易抽出空见他,不等他说出来意,就有人来将李长林拉走。 无奈之下,林维扬便决定先去一趟杨家村。 之所以去杨家村,是因为他上次来替冷澜之还金于民的时候,发现有一家住户的儿子莫名失踪了。 此事虽然上报了官府,但整整两年都没有线索。 那户的老两口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失踪以后,老两口的日子很不好过,林维扬便颇为上心。 不料这一去,便险些没能回来。 歹人似乎预料到了他会去杨家村,一早便埋伏在了路上,不等他到达杨家村就遭到了伏击,他一共就带了两个手下,二人一死一伤。 在确定对方的目标是他本人之后,他便当机立断,让那受了伤的手下去城中喊人,他则是尽力拖延时间。 冷澜之听完,分析道:“可是你的手下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回了盛京。” 林维扬一愣。 顾湛先前不知道这些细节,这会儿一听,很快就得出了结论:“那些人在回天海城的路上也设下了埋伏,势必要做到斩草除根。” 林维扬沉默一瞬,才问:“阿才他……” 冷澜之歉意道:“本宫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林维扬又是一阵沉默。 冷澜之也一时无言。 阿才和阿晶是林维扬的书童和贴身小厮,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三人的感情很好。 林维扬似是缓了过来:“幸好库房的钥匙我当时没有带在身上,那些人没能得到钥匙,库房里的东西应该都还在。” 在追杀的过程中,那人虽然没有明确地表露身份,却目标鲜明,一是冲着杀他来的,二是冲着他库房里的东西来的。 只是林维扬想不通,那些人为何要觊觎他的东西? 明明他刚入城的时候,大雪还未开始,还是他出发要去杨家村的时候,天气才有了要变冷的苗头。 而直到他被刺杀的当天晚上,才突然降雪。 幸好他一直记得公主的奇怪命令,总觉得天气随时可能会变,就随身带了一件厚披风,不然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多天。 冷澜之听完,沉默了。 那些人的所作所为,确实很奇怪。 说他们是为了防止泄密而杀人吧,却想要抢夺林维扬的钥匙。 她百思不得其解。 顾湛突然道:“公主是否还记得,有人封锁了天海城的消息?” 冷澜之一愣:“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所图的,有可能是整个天海城?!” 顾湛点头。 “这些年,海国一直蠢蠢欲动,只是碍于他们国家太小,兵力还不足我们一个大城的兵力多,便只能干一些在海上抢劫的勾当。此番天海城突然遭遇降雪,对他们而言可能是个好机会。” 若是天海城的百姓都冻死、饿死、病死了,这不就成了一座空城? 届时,海国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侵占这座富饶的城池。 而只要他们封锁了消息,悄悄完成一系列的部署,等外界收到消息的时候,天海城说不定早已经变成了铜墙铁壁,届时,便是盛国方面想要抢回天海城,也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 冷澜之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聪明如顾湛也想不通一个问题:“只是,机会分明已经摆在眼前了,为何他们没有趁机动手?” 是啊。 在天海城失去消息的十多天时间里,是海国最好的进攻时机。 可直到冷澜之二人到达,海国也没有动作。 冷澜之沉默了一下,给出了答案:“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君主……突然遇刺了。海国这会儿,正在进行激烈的王位争夺。” 前世的时候,海国确实发生了内乱,最后是大王子桑坤坐上了王位。 不过冷澜之只知道这个结果,并不知道海国内乱和天海城的变故之间还有如此大的联系。 两个男子均是看向了她。 冷澜之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却没有办法解释。 毕竟她总不能跟他们说,我是重生回来的。 她凝眉看向窗外,开始回忆前世在天海城发生暴雪之后的点点滴滴,终于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们的内乱应该快结束了,新皇上位之后需要立威,第一件事就是要拿天海城开刀。” 前世,京中都不知道雪灾的事情。 某日,突然有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吏赶到了京城,告诉京中之人——天海城被攻击! 就是不知道这事儿,和京中的某些人,究竟有没有关系。 第203章 都怪你 冷澜之捏了捏眉心。 她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梦中的场景十分凌乱,有天海城百姓被海国人屠戮的画面;有盛国将士被海国的阴谋诡计算计,丧命海上的画面;还有皇兄被废的画面…… 前世时,她并未亲眼看到这些场景,但在梦中,这些事情都像是发生在她的眼前一样,真实的令人害怕。 顾湛推门而入,正好看到冷澜之揉捏眉心的动作:“公主可是又头痛了?” 冷澜之放下手,轻笑一声:“没有,没睡好罢了,不碍事。” 顾湛沉默。 心知她是忧心天海城的事情,顾湛道:“下官已经将消息传回京中了,想必陛下很快就会有决断,公主不必过于忧虑。何况,公主是天海城之主,有先斩后奏之权,若海国真有什么异动,公主可以直接下令。” “嗯。” “出去转转吧。” 赈灾的队伍刚走,冷澜之也想知道,没有了朝廷的管控,城中的秩序恢复到了什么地步。 等百姓们都恢复到了灾情前的生活状态,再处理完了海国的事情,她也该启程回京了。 在冷澜之准备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距离天海城几十里开外的一片山坳之中。 砰! 随着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官府的男子从马上摔了下去。 那人的胸口插着长长的箭羽,落地的瞬间,箭羽的尾端还在剧烈颤抖,人却是彻底失去了声息。 几个人从道路两旁的遮蔽物里走了出来,一人探了探官差的鼻息:“大人,死了。” “没用。”为首之人冷哼一声:“搜。” 很快,手下就在官兵的身上搜出来了一封密报。 “大人”看完密保,冷笑:“海国作乱啊……真是个不错的死法呢。” *** 虽然城中的积雪已经处理好了,但温度并没有回暖,是以城中还是很冷。 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都是行色匆匆,赶紧办完正事赶紧回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天海城靠南,几乎很少有下雪的时候,往常年的冬天都是只需要外衫稍稍做厚一些,就可以过完整个冬天。 这种北方特有的冰冷天气,天海城的百姓根本适应不了。 冷澜之突然想到:“听闻正常年份的天海城四季如春,若是搬到这边来住,便一年四季都能欣赏春日的美景了?” 至少冬天不会冷到有动手动脚的风险。 顾湛挑眉:“公主想请旨来封地?” 若是如此……他也要加快培养下一任锦邢司典司了。 冷澜之轻笑:“四季如春的地方,谁会不喜欢呢?” 她得到天海城这么久,竟然从未感受过天海城温暖的冬日,想想也是很遗憾。 “唔……确实。” 冷澜之一愣:“顾典司也不喜欢北方的冬天吗?” 顾湛垂眸:“下官和公主一样。” 冷澜之以为他说的是和她一样不喜欢寒冷的天气,心中暗忖,所谓的冷心绝情千面修罗,很多时候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只是听说,天海城正常的冬日,是不会有雪的,这么一想,又有些遗憾。” 她虽然不喜欢冰寒刺骨的天气,却很喜欢雪天的美景。 只要不是如同此次这般突发降雪,给人带来很大的麻烦,而是在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之后来上那么一场,雪也不用太厚,稍稍没过脚踝就好。 届时,银装素裹,满目洁白,整片天地都像是焕然一新了一般。 “小心!” 顾湛突然出声,冷澜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他抓着手拉向了一边。 而就在她离开原本的地方之后,一个人落在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 冷澜之惊魂未定之下看了过去:“是她?” 只见那是一个穿着灰色棉袄的女子,棉袄有些不合身,两只手腕都露在了外面,脚腕之下露出了白色的袜子。 此人正是冷澜之刚进天海城的时候,在城门口和卖高价粮的人发生了冲突的女子。 说是发生冲突也不尽然,这女子当时只是被高价的粮食吓到了,与摊主理论了几句,就被摊主给推出了摊子。 冷澜之上前将人扶起,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店面,果然就见,那是一家粮店。 两个小二站在店门口,其中一人插着腰冷笑:“你不是没钱,吃不起粮食吗?怎么又来了?回家去挖菜根儿,那玩意儿漫山遍野都是,还不要钱!更没人管你!” 女子哀求道:“求求你们,卖给我一点粮食吧!我家中还有几个孩子,他们不能不吃饭啊!” 两个小二不理会她这一茬,继续讽刺:“前几日你不是挺狂吗?竟然找人掀了我们的摊子!你能耐这么大,就去找那俩人给你粮食啊,何必要来我们粮店找晦气?” 另一人冷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是我们今日让你进了粮店,这里面的粮食你也吃不起。” 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多少钱?” “精米五十文,糙米三十文,粟米二十文。” 听到小二的回答,女子白了脸:“怎么这样?这灾情都过去了,为何粮价还这么贵?” “谁告诉你过去了?”小二鄙夷道:“只是赈灾的粮食发完了而已,你看看这天气可有回暖的意思?”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小二报上来的粮价之后,全都露出了愤怒之色。 小二环顾四周一圈,瞧着众人的脸色冷冷一笑:“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想吃饭就把态度摆正点,再把银子准备好,否则啊……咱们是有良心的卖家,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但这粮食,你们休想再买到一粒!” 听着如此嚣张的话,百姓们全都是敢怒不敢言。 冷澜之蹙眉:“你能管得了你们的店,还能管得了别人的店不成?” 那小二之前没有在城门口卖粮,是以不认识冷澜之。 见是个气质不错的美丽女子,他态度稍微变好了一些。 却也只有一些而已,毕竟冷澜之没有换上锦衣华服,依旧穿着粗布衣裙。 “你若是不信,尽管睁大眼睛等着看,看这女人被我们粮店赶出去以后,还有没有别的店铺会卖给她粮食?” 有人好心地为冷澜之解了惑:“姑娘你是外乡来的吧?你所有不知啊,城中的所有商铺都归荣丰商会管,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若是他们联起手来排斥一个人,那人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这时那个女子也回过了头来,看到冷澜之她愣了一下,旋即怒了:“是你!都怪你!” 第204章 开仓 “要不是你撺掇我,我也不会被城中的店针对!都怪你!都怪你!” 女子说着,双手朝冷澜之推来。 只是那两只手伸到了一半就定格住了,因为有另一只大手伸了出来,不但抓住了她的手,还将她推到了一边。 顾湛的声音仿佛淬着冰:“放肆!” 女子被那冰冷的声音吓到了,虽然看着冷澜之的眼神依旧满是愤怒,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她恨恨跺了跺脚,忽然一面哭泣一面捂着脸跑开了。 那女子的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两个小二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饶有兴趣地问道:“听说那日,有两个外乡人在我们的摊子前胡说八道,说什么很快就会有平价粮和平价衣服卖,把我们的客人都撺掇走了,原来就是你们啊?” 冷澜之没有否认:“如今灾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你们还敢哄抬粮价,就不怕被问责吗?” 那小二用夸张的表情看了众人一眼:“她竟然说问责……” 旋即不屑道:“谁问责?你吗?” 另一人也好笑道:“就连郡守大人都默认了让我们涨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真是可笑!” 冷澜之心头怒气横生,却也明白,眼前这俩只是两条看门狗而已。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粮店的老板,也不过是荣丰商会敛财的工具,单拿粮店老板开刀,根本起不到作用。 是时候会会这个荣丰商会了。 深深看了那两个小二一眼,冷澜之道:“我们走。” “嗤,不过是两个外向来的破落户,也敢管我们的闲事,不自量力。” “你们看什么看?想买粮食的就乖乖回家准备钱,不想买的别围在这里挡住我们的才气,晦气!一群穷逼……啊!” 那小二说着说着突然惨叫了起来。 同伴吓了一跳,待到扭头去看,就更是人都吓傻了:“你怎么回事?” 只见那人的嘴巴里满是鲜血,两只门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掉了一样,那模样好不凄惨。 “见……见鬼了?”同伴竟是一时间不敢靠近那小二。 顾湛收回手,瞥见身旁之人忧心的神色,宽慰道:“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公主不必忧心。” 冷澜之苦笑:“他们是跳梁小丑,但荣丰商会显然不是。” 连郡守都不放在眼里的势力,能是什么好像与的角色? 虽然只是一个商会而已,但这些势力之间盘根错觉,即便是打掉了头部的那个,底下也很快能找出顶替的来。 可以说,只要他们的利益一日是一体的,就一日无法瓦解他们的力量。 等等……利益是一体的? 顾湛道:“是人便总有弱点,人犯了错就总能抓住把柄,荣丰商会的确是庞然大物,却也并非坚不可摧。” 冷澜之已经隐隐有了思路,闻言,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的没错,他们并非坚不可摧。” 在摧毁这些家伙的联盟之前,她得先把物价平息下来才行。 想着,她脚步一顿,改变了方向:“走,去郡守府。” 当天下午,郡守大人便又发下了限价令,责令城中的商户不允许胡乱涨价,粮食的价格不得超过市场价的两倍,如有不从的,全都封店罚款处理。 限价令一出,所有的粮店和衣服店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紧闭店门不出,谁砸门都不开门,只说他们不敢开门,因为怕被衙门给抓走。 天海城中一共有十家粮店,十五家成衣店,如今有冬衣出手的成衣店只有五家。 这些店铺全都紧闭着店门,显然是要跟朝廷对抗到底了。 荣丰商会。 丰会长坐在诸位之上,商会的其他会员分别坐在大厅的两侧,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精致的点心和热气腾腾的茶水。 其中一人放下茶杯,嗤笑道:“李长林是不是不长脑子啊?同样的方式他已经用过一次了,还没起作用,竟然又用上了?” “嗨,他新官上任,想要做出成绩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另一人摇头晃脑着笑道:“虽然可以理解,但这手段是着实太蠢。” 听着底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话,丰会长沉稳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沉声道:“好了,那毕竟是我们的郡守大人,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官,总归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日后不可再在背后议论郡守大人的是非。” 众人赶忙应声:“谨遵会长大人教会。” 最开始说话的人笑道:“那李郡守处处针对会长大人,还敢剪掉会长大人递过去的橄榄枝,会长大人还如此尊敬他,当真是心胸宽广。” 丰会长微微笑了笑,便岔开了话题:“依本会长看,过不了几日,这限价令就又会撤销,届时我们给李郡守个面子,将粮价降低一分。” 众人顿时痛心疾首:“一斤降低一文,一万斤便是一万文,我们的损失,真的太大了!” 丰会长摆摆手:“诸位的损失,年底分红的时候,本会长会从商会的收益里抽出一部分来补给你们。” “这哪好意思啊?我们本就应该听从会长大人的吩咐……” 待到众人散去,丰会长收起了脸上虚伪的假笑,冷哼:“一群蠢货!” 屏风后,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子走了出来,用别扭的盛国语言夸赞道:“干得不错。” 不久前还高高在上的丰会长,突然露出了谄媚的表情:“大人谬赞了,能为大王子效力,是小人的荣幸!” 那奇装异服的男子哼笑一声:“你,不错!你放心,待到大王子拿下天海城,你便是我海国的大功臣,大王子一定会给你一个大官儿当当!” 丰会长眼睛一亮:“多谢大王子!多谢大人!” 士农工商,他便是在天海城混得再好,也不过是个身份地位在社会最底层的贱商。 那些当官的,根本瞧不起他。 而他们丰家连续好几代,都没有出一个读书的料子。 想要靠着仕途改变身份,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他几乎绝望了时候,大王子出现了,给了他一条明路。 这一次,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 涨粮价,不过棋局的第一步,也是最致命的一步。 *** 冷澜之掂了掂手里的钥匙,递给了张扬:“开仓,卖衣,卖粮。” 第205章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限价令颁布之后,城中怨声载道一片。 天海城是座富庶的城池,即便不是家家户户都种粮食,但因为绝大部分百姓的手中都有余钱。 加上冬日里感受不到寒冷,反而十分暖和,家中存不住吃食,所以一般人家都不会准备太多的粮食和蔬菜水果。 尽管有了朝廷的赈灾粮,可赈灾粮也不是吃不完的,最开始得到粮食的那些人家,这会儿粮食瓮里已经见了底。 五十文一斤的精米,二十文一斤的糙米,虽然比原来的价格高了不是一星半点,但许多人咬咬牙也能接受。 如今所有的粮店都关了门,那些断了粮的人家就要喝西北风。 再说衣服。 朝廷只给每个人发放了一件棉衣。 除了实在没有办法的乞丐以外,便是再怎么不讲究的人,一个冬天也至少要换两三次衣服吧? 如今每个人身上的冬衣都穿了将近十天,大部分早已经习惯了每日换洗衣服的人,这会儿身上都刺挠的不行,可成衣铺子也关了门。 虽说布庄还在营业,可布庄里不卖棉花啊! 他们想在家里做冬衣都做不了。 人生大事,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穿。 如今五件大事被断了两件,众人怎么受得了? 荣丰商会的人听着沸腾的民意,一个个美滋滋地在家里品着香茗,享用着香喷喷的美食,吃不完的全都拿去喂了狗。 有些狗都吃不完的,就只能被清理掉,扔到垃圾堆发烂发臭。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丰会长听到手下之人的禀告,转头就向那海国来使保证道:“大人放心,用不了多久,天海城便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我会让大王子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这座美丽富饶的城池。” “很好。” “大人”的眸中满是赞赏,显然对于丰会长的这个计策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会长,不好了!” 丰会长蹙眉:“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什么不好了不好了,晦气!” 大冷的天儿,管事却是急出了一身冷汗:“大人,是真的出大事了!郡守府外摆起了几个摊子,专门用来卖平价粮和衣服,一斤精米只需要五文,一斤糙米只需要两文,两斤粟米只需要三文!” “一件没有花色的灰袄,只要八十文,一件有花色的棉袄,只需要一百五十文!” “这会儿城里的人都疯了,都跑去郡守府外排队去了!” 丰会长拍案而起:“什么!?他们哪来的东西?” 那位“大人”则是脸一沉:“西噶!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丰会长赶忙陪笑:“大人息怒,您稍安勿躁,容小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郡守府外。 冷澜之站在一个卖粮的摊位前,满脸无奈。 她的本意是想要帮帮忙,但不论是顾湛还是李长林,都不让她上手。 顾湛说:“下官是小姐的仆人,理应代替小姐操劳。” 言外之意,他干了就等于冷澜之干了。 李长林道:“公主只需要统一指挥调度就好,这可是个大工程,比亲自上手卖粮难多了。” 于是,冷澜之只能站在旁边。 当然,顾湛最终也没有上手就是了。 如今府衙不需要派人出去救援,有府衙的人和她的一部分人在现场负责维护秩序,完全够用了。 门口一共摆了六个摊子,三个卖粮,三个卖冬衣,互不干扰,秩序井然。 和赈灾的时候一样,不论是买粮还是买衣服,都需要凭借身份腰牌。 三日内,每个腰牌只能购买一斗;同一户人家三日内只能凭借两个不同的腰牌购买两斗;家中养着奴仆的,奴仆数量不超过十个的,每三日限购两斗;超过十个不足十五个的,限购三斗,以此类推…… 冬衣,每个身份腰牌限购一件。 林维扬此番一共收集了十万石粮食,棉衣五万件,棉被一万床,虽然不见得能撑两个月,可…… 冷澜之也没打算利用这点东西撑过两个月。 她只需要撑过最开始的这段时间就足够了。 等收拾完荣丰商会,城中的秩序也就可以恢复了,所有的价格都会平稳下来。 忽然,冷澜之看向了一个摊位。 只见,一个女子正拿着袋子上前,对负责卖粮的官差道:“一斗糙米。” 很快,官兵就称完了一斗,并帮那女子倒进了袋子里。 女子感恩戴德。 要离开的时候,女子眼角一扫,顿时愣住了:“是你?” 冷澜之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女子想起了昨日的事情,顿时赧然:“对不住啊大妹子,昨儿个我是真的太着急了,所以才会说了难听的话。” 她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和无法行动的老婆婆,男人也瘫在了床上。 一家子的吃喝拉撒都压在了她的头上。 上次城中免费发放粮食,她家中原本可以领三斗的,但因为她男人和婆婆都不能动,她只能领了自己的份额,生生浪费了两个名额。 一斗粮食是十二斤,她家中有这么多张嘴,早就吃完了,昨儿个想买粮又没买成,所以才会这么着急。 女子又憨憨一笑:“我要是知道你说的是真的,真有平价粮可以买,我绝对不会说那些话。哦不对!就算是不知道有平价粮,我也不该说那些话,毕竟你也是为了帮我。” “总之,对不住了!” 冷澜之叹了口气。 她那日在城门口说了有平价粮可以买,只是后来随着吴尚书开仓放粮,卖粮的事情就耽搁了,这女子会怀疑她的话的真实性也是很正常的。 突然,队伍后方传出了乱糟糟的声音。 紧接着,队伍骚乱了起来,排队的百姓被冲撞的挤成了一团,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摊子前:“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摆摊的?” “他们果然还是来了。” 冷澜之眼眸一沉。 顾湛道:“某些人狼子野心,公主这一步棋已经完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会急地乱吠也是很正常的。” “罢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将这荣丰商会好好清洗一番。” 第206章 叛徒而已 只见那群人冲到了摊子前,伸手就要掀翻摊子。 好在负责看守摊子的官差也不是吃干饭的,一把抓住了想要掀摊子的人的手,怒道:“大胆!” 来人冷笑:“你们才是大胆!谁允许你们摆摊的?啊?你们知不知道,不经商会允许便敢私下摆摊,违反了《荣丰商会条例》,光是掀了你们的摊子还是便宜了你们了!” 那官差沉着脸:“瞎了你的狗眼,这是由衙门负责组织的义卖,与你们商会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为首之人一挑眉,得意道:“在这天海城中,只要是进行货物的买卖,就都得上报给商会,只有商会同意了,并给了你们允许买卖的手续,才能进行售卖。 否则的话,就是私下买卖,轻则罚款,重则……可是要判刑坐牢的!”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你家大人。” 那官差迟疑了一下。 商会的规矩大家是都知道的,但在众人的观念里,这是只针对普通百姓的条款,至于针对官府…… 这些人是疯了吧? 竟然敢让堂堂一城郡守给他们递交申请? 李长林闻讯赶来,直接被气笑了:“丰会长好大的威风啊,竟然敢让本官去向你递交申请!你怕不是忘了,你这所谓的商会,都是在朝廷的允许之下才建立起来的。” “怎么?你是想跟朝廷作对吗?” 李长林的话音落下后,人群便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身形壮硕却不显臃肿,还有几分文人气质的丰会长缓缓走向前来:“李大人言重了,小人自然是不敢跟朝廷作对。” “可在商言商,商会能够建立起来,说明朝廷也是认可商会的存在和肯定了商会的作用的,不是吗?” “既然朝廷都肯定了商会的作用,那么这个作用就要贯彻下去。不论何人,但凡是想要在天海城做生意的,就都得按照商会的规矩来。” “即便是大人您……除非您是代表了朝廷,否则的话,您也是一个个体商户,那就得走章程。” 冷澜之冷眼看去,只见这位丰会长的眼角眉梢里能看出几分丰昂的影子,却比丰昂多了几分沉稳与气度。 单看这个人的气质,很难相信他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说他是一介书生都有人相信。 “他在给李长林挖坑。” 如果李长林说这是私人的生意,就要按照商会的规矩办事。 而通过这些人刚刚的话可以得知,想要在城中做生意,就必须要先给商会递申请,只有商会同意了,这生意才能正常进行。 但是这些人显然不会让卖粮和买衣服的事情进行下去,那么这申请,就会被他们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打回。 可一旦李长林说粮食和衣服是代表朝廷发的,那问题就更大条了。 朝廷只会免费开仓赈灾,什么时候和百姓做过生意? 届时,商会就有理由把李长林告到京中。 反正不管李长林选择哪种回答,这个粮食和衣服,都似乎是卖不下去了。 丰会长打的的确是这个主意。 他的脸上虽然挂着客气中带着恭敬的笑容,但眸中却闪烁着浓浓的恶意。 见李长林似是被问住了,丰会长有些不解道:“李大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旋即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该不会,你这些粮食和衣服的来路有问题吧?” 顾湛微微摇头:“我还没去找他的麻烦,没想到他自己先跳出来了,啧。” 这家伙和海国那边,似乎有点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海国的任何一点接触,都会成为原罪。 这家伙不好好在家里窝着,竟然还敢冒出来蹦跶,当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林长林似乎是被一言惊醒,讪笑道:“丰会长说的是什么话?这些粮食和衣服的来路没有任何问题,本官刚刚只是在思考问题罢了。” 他老神在在地看着丰会长自信的表情,心头冷笑一声。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的背后可是有公主撑腰呢,这家伙还真当可以和上次一样压着他打? “哦?既然东西没有问题的话,那就劳烦李大人告诉我,您卖这批粮食和衣服,代表的究竟是朝廷,还是您个人?” 李长林眸中划过了一抹笑意:“这个问题,还是让别人来回答你吧。” 说话间,他侧身让开了身后的视野。 于是,脸色苍白的林维扬便出现在了大众的面前。 “李大人代表的,是伽罗公主!” 丰会长一愣:“伽罗公主?” “没错!”林维扬冷声道:“公主一早便通过钦天监得知了天海城会遭遇暴雪的事情,是以,从一个多月前开始,便让官府通知民众做好准备。” “不过,公主也知道,天海城常年温暖如春,即便是官府发出了告示,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更不会有多少人提早准备。” “是以,公主一早就派人四处搜集物资,就是为了能够帮助天海城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不久之前林维扬才代替伽罗公主还金于民,是以,不论是出城中的百姓还是尘外村子里的百姓,大多数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公主的心腹,代表了公主。 对于这些人来说,林维扬的话,比林长林这个刚上任的郡守可信的多。 一时间,民众感动不已。 “没想到公主这么惦记我们!” “对,我们村的村长确实是通知了,多近来天气可能会有变化,让我们提前准备存粮和冬衣,但我们都没当成一回事。” “公主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丰会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沉,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若这些粮食和衣服真的都是公主派人搜集送到天海城来的,又怎么可能会收钱?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他一脸怀疑地看着林维扬和李长林:“两位大人,你们怕不是故意在败坏公主的名声吧?还是说,你们心怀不轨,想要私吞下这笔货款?” “这个人……反应真快。”冷澜之有些欣赏这人的急智:“只可惜没用在正途上。” 顾湛提议道:“若公主惜才,等此番事了,可以将他收了。” 冷澜之摇摇头:“不必了,一个卖国求荣的叛徒,他能背叛我盛国,背叛天海城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第207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林维扬突然咳嗽了好几声。 他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清瘦的脸庞在臃肿的大氅的衬托下更显得瘦削不已。 他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双眼微微凹陷着,看上去憔悴极了。 李长林怒喝道:“好你个丰会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先生为了运送这批物资长途奔波,路上甚至遭遇了歹人的伏击,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将这批物资送到天海城,想要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你身为商会的会长,先是带头哄抬物价,让百姓吃不起饭、只能等着被饿死!如今林先生冒着生命危险将物资送到了,连身体都顾不得养,便出来操劳粮食之事,你却故意败坏他的人品,你是何居心?” 不得不说,李长林是会扎心的。 丰会长企图利用民意来逼他,他就利用民意反攻回去。 要知道,林维扬上次还金于民的举动,在天海城的民众之中可是有着很高的威望,甚至比他这个当郡守的还要有分量。 再加上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是虚弱,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再加上大家对林维扬本来就有好感,这会儿都心疼的不行。 丰会长想要挑拨群众的情绪的目的,算是泡汤了。 丰会长险些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李大人是不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我承认林大人为我天海城的百姓做过好是,也承认他这次为了运送货物可能是损害了身体的健康,但这……与我的问题无关,不是吗?” 他故意加大了声音:“公主连千万两银子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粮食和衣服?” “如果真的是公主让两位大人来的,那公主绝对不会收钱!” “所以小人合理怀疑,这些粮食并不是公主要卖的,而是两位大人要卖的!” 林维扬止住了咳嗽,冷眼看着丰会长:“公主只是心善,不是冤大头。” 冷澜之嘴角微抽。 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这个形容怪怪的。 林维扬朝着冷澜之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没有想要亲自出面的意思,便继续道:“公主命我还金于民,是因为那些钱本来就是那些百姓的,公主只是人品高洁,不愿意占那些百姓的便宜而已。 可这些粮食和衣服,都是公主掏了自己的腰包采购的!那些钱,都是公主的私产,凭什么要白白送人?” 丰会长摇摇头:“此言差矣。天海城是公主的封地,公主是我们头顶的天,她心地善良,自然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冻死,饿死。” “所以公主才让我不远万里四处搜集物资,并给你们送过来。”林维扬丝毫没有被带偏思绪。 丰会长险些沉不住气:“我的意思是,公主心地善良,是不可能收取钱财的。” 林维扬清瘦的身形如同刚刚成长起来的白杨,虽身形瘦削,却挺拔如山:“丰会长若是对我的话有所怀,尽管找人进京查证。公主平易近人,且心地善良,只要你们秉明了来意,公主绝对不会避而不见。” 他唇角噙着好看的笑意:“而且,公主府很好找,只要你们打听伽罗公主的府邸,定然很快就能找到地方。” 丰会长:“……” 他的招式,全都被这家伙思考两拨千金地踢回来了! 他说公主心地善良,这家伙就用“公主心地善良”作为反驳的点儿,反而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林维扬忽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丰会长怎么不说话?我和李大人都行得正坐得端,你若是还信不过我们的话,可以现在就派人进京,我们绝对不会有二话。” 不等丰会长说什么,他便道:“你不敢去?难道你心里有鬼?” 丰会长:“”!!! 冷澜之噗嗤一笑。 这个李长林,气人真有两下子。 “我……” 丰会长还想说什么,李长林便道:“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先别急,你要不要进京找公主求证的事情咱们先按下不表,说说别的事儿吧。” 说话间,他朝着冷澜之二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和顾湛交换了一个眼神。 察觉到二人的眉目交流,冷澜之有些惊讶:“你们有什么秘密吗?” 顾湛唇畔微微勾起:“秘密谈不上,只是还没来得及禀告公主罢了。” 原来昨夜,他连夜带人将荣丰商会的几个骨干查了个底朝天。 事实上,他最想查的就是这个丰会长,但是这家伙藏得很深,他违法乱纪的证据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唯一的通敌卖国的罪名,也只有他和那个海国的家伙的来往可以作证。 可,一旦两人死不承认的话,也无法直接顶罪。 所以,顾湛便退而求其次,打算先从商会的其他人入手。 果然,换了目标之后,再查起来就简单多了。 商会的好几个骨干都有不同程度的偷税漏税、仗势欺人、伤人,货物以次充好的行为。 其中有一个人,甚至直接卖假货。 顾湛连夜带人整理好了证据,全都交给了李长林。 相信,李长林能利用这些东西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冷澜之:“你们一晚上就查出了这么多东西吗?” 她知道顾湛很厉害,但是这个效率属实是很离谱。 顾湛腼腆一笑:“不是一晚上,下官从来到天海城开始就在做部署了,昨晚不过是收了个网而已。” 得知荣丰商城的地位和在城中的所作所为,他怎么可能不查? 果然一查,就查出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看着冷澜之凤眼圆睁的可爱模样,他莞尔:“其实这都要多亏了公主提醒,昨日公主说要将他们逐个击破,所以下官才会于昨晚收网。” 冷澜之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是么?” 她怎么觉得这话敷衍的意思这么浓呢? 这个疑问在脑海中只是闪了一下,她就确定了。 他就是在故意逗她呢! 她昨天才想好的逐个击破,可是他进城就在作部署了。 没想到这人严肃的外表下,竟然还有一颗喜欢做恶作剧的心。 冷澜之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第208章 他破坏了默契 郡守府外的闹剧还在继续,却也接近了尾声。 丰会长还想无事生非,管家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会长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丰会长一听到这三个字就眼皮子直抽,险些维持不了伪装出来的儒雅:“又怎么了?” 管家道:“王老板、张老板、李老板他们都被官兵抓走了!” 丰会长面色一变,倏然瞪向李长林:“李郡守,你这是何意?” 李长林道:“他们为何被抓,你这个当会长的难道不清楚?偷税漏税、以次充好、卖假货、强买强卖、店大欺客、打伤客人……种种罪行累计起来,可是足够他们在牢里待个几十年了。” “而你,身为商会会长,本该约束和监察底下的人,却纵容他们做出了这些丧心病狂、违法乱纪的事情……” 李长林神色一变,目光转冷:“商会成立的初衷,本就是为了规范你们这些商人的言行的,可如今看来,商会的作用几乎微乎其微,依本官看,这商会不要也罢。” “李大人!”丰会长沉下了脸:“即便你是朝廷命官,也不能根据自己的喜好给人定罪——” “本官根据喜好给人定罪?”李长林冷冷一笑:“本官既然会动手捉拿他们,说明手里已经有了确切的人证和物证。丰会长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跟本官来府衙,本官自然会让你心服口服。” 丰会长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李长林呵呵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丰会长,走吧。” 走? 走去哪里? 恐怕他这一进府衙,就再也出不来了! 于是他皮笑肉不笑道:“李大人说笑了,小人怎么会怀疑您,怀疑官府?”他突然一拍脑门:“小人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事情,便先回去了。” 尽管丰会长脊背挺得笔直,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是落荒而逃。 李长林又是艺考生冷笑,只觉得心中常会计了。 上次他发布限价令的时候,商会这帮子贪心不足的东西竟然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偏偏人家也有正当的理由,他无法用强权逼迫他们开门。 限价令颁布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不得不将限价令撤销。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虽然他看似玩世不恭,但对这些尸餐素位的家伙们其实有着天生的厌恶。 如今看到这些家伙落网的落网,落荒而逃的落荒而逃,他心中别提有多畅快。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这次的胜利是怎么来的。 “多亏了公主和顾大人,否则的话,下官定然无法这么快收拾了这帮蛀虫。” 顾湛淡淡道:“是公主高瞻远瞩。” 冷澜之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沉默了一瞬,才淡淡道:“是大家的功劳。” 瞥见林维扬这朝这边走来,她快步迎了上去:“辛苦林卿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本宫来就可以。” 林维扬的身体还没恢复,大夫不建议他着凉吹风。 但他这人实在聪明,冷澜之管他要钥匙,他就知道她是要行动了,便主动提出要跟着一起出来,因为他猜到荣丰商会可能会出来搞事情。 他的理由十分充分:“公主如今还不能暴露身份,可李大人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背书,而我这个曾经为公主主持过还金于民的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否则,容易出乱子。” 对于林维扬的提议,顾湛和李长林在询问过他本人,确定他能坚持之后,就都同意了。 反而显得冷澜之这个唯一不同意的人,太过优柔寡断。 无奈之下,她也只得同意下来。 林维扬一面咳嗽着,一面慢慢离去。 冷澜之蹙眉看着那孱弱的背影。 “公主很关心林先生?”身旁忽然响起了男子玉石般清冽的声音。 冷澜之道:“他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的。” 她十分自责。 如果她前世不是太过恋爱脑,而是将一部分心思投注到了封地上来的话,她就会知道天海城有多乱,就不会让林维扬只带着寥寥十多个帮手出发,而是会多派给他一些人手。 或许,他就不会经此一遭了。 大夫说,林维扬即便是伤好了,日后也无法再恢复过去的健康,他不能太过操劳,不能长途跋涉,不能…… 总之,这个人的下半生,已经被毁掉了大半。 她的重生,不但改变了她自己的命,似乎也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顾湛沉默了一瞬,才道:“民间的大夫医术有限,他们的话听听便算了,公主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下官认识一位神医,或许他有办法帮林先生恢复。” 冷澜之心下一喜:“真的?” 顾湛看着女子亮晶晶的眸子,眸光暗了暗。 真的只是因为林维扬受伤的原因么? 真的不是因为,林维扬的身上,有前驸马年少时的文人气质? 冷澜之发现,顾湛似乎变得沉默了很多。 之前,他虽然也不是多话的人,但遇到一些有意思的或者是她感兴趣的事情,他总会第一时间跟她解说。 但这会儿,她已经站在一个喷火的杂技摊子前很久了,他也没有开口。 想了想,冷澜之道:“阿湛,你若是有事情要忙的话,可以直接去的,我让张扬来保护我就可以。” 顾湛:“……” 看了一眼女子真挚的眼神,顾湛心头的郁气突然就散了。 罢了。 她并不知道他的感情,也没有理由为他与别的男子拉开距离。 而且,前驸马本尊都已经被她弄成了废人,便是林维扬真的有前驸马的影子那又如何? 何况,他不过是一个从肮脏阴暗的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有什么资格染脏在阳光下发光的她? 他确实需要暂时远离她。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失控,会不会在失控之后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下官的确有事需要离开几天。” 冷澜之一愣。 这几日,只要她管他叫“阿湛”,他便会称呼她为“小姐”,自称“我”或者“小人”。 只有她叫他“顾大人”,他才会自称“下官”。 她以为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可他破坏了这个规则。 第209章 他走了 不多时,张扬来到了杂耍摊子前。 顾湛什么也没有说多,和张扬点了点头,又对冷澜之恭敬一礼,很快便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冷澜之的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受。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就失去了逛街的兴趣:“我们回去吧。” 顾湛一走就是一天一夜。 冷澜之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他也没有传回过只言片语。 朝夕相处的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只有在洗漱和晚上睡觉的时候见不到他,其余时候,只要她微微侧头,就能看到身旁有个高大的人影在守候。 如今她再回头,却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了。 冷澜之放下小巧的酒杯,遥望着天上的弯月,脑海中似是走马观花地闪过了什么,可待到她仔细去捕捉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 意识到自己有些醉了,她便放下了酒杯,准备宽衣上床。 “唔……” 忽然,她不小心踢在了凳子腿上,钻心的疼痛传来,将醉意无限放大。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被人她抱了起来。 是谁呢? 冷澜之想要睁大眼睛,可眼皮子越来越沉重。 “公主?公主?” 呼唤声好似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冷澜之惊得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上。 她有些惊讶:“怎么……” 她记得昨晚喝的有点多,正打算休息的时候,脚踹到了凳子腿上,疼得她险些掉下眼泪。 她赶忙屈膝查看脚指头,却发现大拇指圆润粉嫩,没有半点淤紫,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她的体质十分特殊,寻常人不会受伤的力度,放在她的身上却是会留下青紫的痕迹。 如今没有任何异常,是不是说明,她只是做了个梦? 想了想,她又查看起了另一只脚,依旧没有看到任何痕迹。 “果然是做梦啊。” 冷澜之摇了摇头。 想想也是,有张扬在外面守着,怎么可能有什么男人能进她的屋子? 张扬的呼唤声还在继续,冷澜之摇摇头甩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来了。” 用最快的速度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又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冷澜之打开了门。 张扬恭敬道:“公主,李大人来了。” “让他等会儿,本宫马上就来。” 冷澜之昨晚没有脱衣服就睡了,这会儿身上的衣裙褶皱的很厉害。 她换了一身衣服,又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才去见李长林。 李长林的脸上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宛若那秋日里盛开的菊花,看着怪喜庆的。 见到冷澜之,他赶忙上前行礼:“见过公主!” “李大人遇到了什么好事,如此高兴?” 李长林的眉毛跳了跳,笑呵呵道:“托了公主的福,下官已经快要将荣丰商会逐个击破了!” 那日公主找到他,提出了“逐个击破”的策略。 荣丰商会成立了这么多年,里面的人在利益面前首先选择的肯定是抱团。 没有点特殊手段的话,肯定无法击破。 于是他们就决定,先搜集一些明面上的罪证,争取先把一部分人送进去。 有了这部分送进去的家伙,剩下的人肯定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他们自己。 但同时,他们的心里也定然存着侥幸心理,觉得他们商会的势力那么大,就算是真的有人被关进去了,也肯定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毕竟,这都是有先例的。 过去商会里的人犯事儿的也不少,基本上只要不是涉及杀人放火,都能操作一番把人给捞出来。 而即便是杀人放火,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找甘愿给他们顶罪的替罪羊。 这些方法,屡试不爽。 但那些人没想到,这次碰到了硬点子。 他们过去的那些手段,根本就使不上。 想花钱捞人? 衙门是清净之地,绝无可能。 想找替罪羊? 证据确凿,所有证据都指明了是某个人犯的罪行,别的人想要沾边?想都别想! 不过么,虽然无法顶罪,但既然你都想顶罪了,这同谋的罪名肯定是跑不掉的,也一起进去吧你! 什么?这些手段都不行,那就让那些受害者翻供!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他们过去能够逍遥法外的最大手段。 别管是杀人还是放火,是卖了假货还是杀了人……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爱钱的。 钱给够了,那些受害者自己推翻供词,谁还能找他们的麻烦? 然而这次,这个屡试不爽的手段却翻车了。 受害者们突然好像是变得无欲无求了起来一样,不但是拒绝了他们的提议,还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们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公道,别想用几个臭钱将他们打发了! 荣丰商会众人:“……” 在这些手段都失了效以后,李长林趁着夜幕,找到了几个暂且找不到罪证的商会骨干,承诺只要这些人不和官府作对,日后朝廷肯定也会给他们方便。 而且,他还“不小心”泄露出了一个消息——朝廷正在查丰会长! 也就是说,丰会长快要完了! 丰会长下了台以后,他们这些骨干,自然就是下一任会长的不二人选。 这一系列的威逼利诱的手段之下,商会的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反水,不但是答应了李长林第二天就开门营业,还答应李长林会将粮食和衣服的价格调整道正常的水准。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少人都知道丰会长干的混账事。 李长林这一系列的操作,可谓是收获颇丰。 尤其是丰会长的罪行。 虽然这些人没有证据,可,只要是有调查方向,就能够循着痕迹找到线索。 冷澜之微微一笑,对张扬道:“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交给顾典司。” 按图索骥的事情,锦邢司最在行了。 李长林似是这才发现冷澜之身边换了人,有些惊讶道:“咦?顾典司不在吗?” 冷澜之挑眉:“顾典司是锦邢司的最高指挥者,又不是本宫的私人小厮,他不在很值得惊讶?” 李长林啧啧两声:“是不值得惊讶但……不应该啊。” 顾典司看着公主的眼神,瞒得过谁啊? 他还以为他们二人互通心意呢,如今看来,似乎他是想多了? 冷澜之突然就没了心情:“行了,去忙正事儿吧。” 想到顾湛曾经说过的话,她提醒道:“丰会长的身后很有可能藏着海国的势力,小心他狗急跳墙,别让他借着海国的势力逃跑。” 第210章 查抄 不大但整洁的放房间内,暖意融融。 淡淡的花香充斥着整个房间,不似熏香那么浓烈,在这冬日里却格外清新。 冷澜之落下一子后,无奈道:“林卿,你在让着我。” 在等待李长林行动的时日里,她闲来无事便和林维扬下棋,因为大夫说林维扬如今元气大伤,导致气血运行不畅,尤其是他伤及心脉,虽说如今保住了性命,却也会出现病理性的闷闷不乐,需要及时开导。 可是这棋预越下,她就越是觉得,也不知道下棋什么的,究竟是在开到他,还是让他抑郁的更快。 尽管她再三申明不需要他让,他却还是会在悄无声息间偷偷放水,基本上她赢多输少,输的那几次也不会输的太难看。 如此为了她的颜面而费劲心力,真的不会让他心血耗损的更快吗? 林维扬苍白的面容上挂着淡笑:“公主棋艺高超,令人佩服,不需要想让。” 冷澜之:“……” 你看我信吗? 不得不说,越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越是激发起了冷澜之的好胜心。 这几日她尽心研究棋艺,暂时忘记了某些烦心事。 她也能明显能感觉到,林维扬越来越认真。 不是认真地思考该如何让给她棋看起来更自然,而是认真地与她对弈。 远处的一处阴影里,顾湛看着微微敞开的窗户里女子温婉的笑脸,眸中的郁卒仿佛可以凝成实质。 她果然还是喜欢有才的男子么? 一个锦邢卫突然出现,没注意到自家大人腮帮子紧绷着,那人禀告道:“大人,京中的一切已经查明了,与瓦剌勾结的是越王,如今证据确凿。” 旋即问道:“何时收网?” 越王? 很好! 一腔郁卒与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玉石般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清冽中淬着冰:“看到公主失踪,他应该很得意吧?” 那锦邢卫眸底有些迷茫,不明白典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湛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已经盘算好了,何时送越王一场大造化! 是夜。 冷澜之从睡梦中惊醒,额上还渗着冷汗。 她却顾不得擦拭,凤眸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自重生以来,她每次梦到前世的事情时,梦中之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浓雾,她根本看不清楚所见的是何人。 可是刚刚那个梦,她看清了! 那人穿着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龙袍,意气风发,却不是父皇,而是另外一张她很熟悉,却相当意外的脸—— 她的五哥,越王! “怎么回事?”冷澜之捏着眉心。 她在梦中看到群臣三呼万岁的场景太过震撼,以至于此时心情根本无法平复。 她为何会做这种梦? 是因为她几个月前被五哥摆了一道,心中留下了阴影所以才会夜有所梦,还是因为——预示? 她仔细回忆起了前世的种种,试图在她疯疯癫癫的模糊记忆中找出有用的线索。 忽然,她神色一怔。 她记得在自己疯癫了之后,曾经有一次跑出了囚禁她的地方,没有章法地在平南侯府里转来转去。 后来,她似乎是闯进了正在宴客的花园之中。 她好像看到沈逸之正在对五哥献殷勤。 只是,她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之后便又陷入了很长时间的疯癫状态。 又因为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她再次清醒之后就忘了这件事,只当是她在发疯的时候看到的幻觉。 毕竟,沈逸之在明面上一直都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怎么可能和五哥有所牵扯? 而她如今之所以能想起来,是因为她醒来之后,发现身上多出了许多伤口! 她发疯的时候经常磕着碰着,所以身上会有伤痕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她的脸上竟然多出来了两道浅浅的划痕。 看守她的婆子说,那是她发疯的时候不小心用树枝划得,她当时起疑了。 只是没过多久她的意识便又陷入了混乱,而等她再恢复正常的时候,脸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不见了,所以她便又将这段记忆当成了幻觉。 可,真的是幻觉吗? 是不是幻觉,查一查就知道了。 前世在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太子还没有被废,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说明,沈逸之一早就对太子阳奉阴违,投靠了越王。 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是越王的爪牙了。 而一旦证实了沈逸之投靠了越王,那就说明,越王登上宝座的事情是真的。 那么,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竟然可以将正统的太子拉下宝座,绊倒宫中最为得宠的皇贵妃的儿子。 调查的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天海城这边却是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荣丰商会的内部势力已经瓦解的差不多了,除了一部分对丰会长忠心耿耿的人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转投了官府。 而在转投官府的人的协助下,官府顺着这些人给出的线索揪出了丰会长不少罪证,除了其他商会成员都会犯的罪之外,丰会长还多出来了一条:通敌卖国。 而光是这一条,就足够抄他九族。 李长林将罪证呈了上来:“公主,随时都可以收网了。” 冷澜之一一看过罪证,点头:“收网吧。” 所有的罪证里,并没有丰会长和越王勾结的证据,说明丰会长封锁天海城的消息只是出于他本人和海国那边的意思,与越王无关。 而她一直在等的,便是想要查清楚荣丰商会与京中有没有联系。 如今确定了没有联系,便不需要再浪费时间。 李长林应了声,立马派人去查抄丰会长的家。 冷澜之许久没有出门了,便打算跟出去看看。 “水姑娘?”熟悉的声音响起。 冷澜之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钱东家正快步走来。 “水姑娘,上次一别,我有句话一直没来得及说,如今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他突然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上次仗义执言,还有之前我质疑你的事情,实在对不住!请你原谅我的有眼无珠。” 冷澜之倒是没想到,他一直还记得这件事。 不等她说出原不原谅钱东家,前方突然传出了一阵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官府派人去查抄丰会长的家了!” “不过,丰会长带着他的老婆儿子跑了,只剩下满院子的小妾和他儿子的小妾……” 冷澜之神色一凝,没心思再跟钱东家说什么,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了李长林:“怎么回事?” 第211章 他回来了 “禀公主,丰会长的家里有一条秘密通道,下官已经让人沿着秘密通道去追了……” 李长林话没说完,一群官兵就从府衙里小跑了出来,禀报道:“大人,那条秘密通道直通城外的一片密林,靠近海边,丰会长很有可能是乘船出逃了。” 李长林顿时满脸忧虑。 “一旦那家伙去了海国,就很难抓回来了。” “先回去再说吧。” 冷澜之捏了捏眉心,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竟然还能出现纰漏。 如果丰会长是真的逃走了倒是还好说,虽说跑了一个罪犯,但短期内这人没有办法再祸害天海城。 就怕他还没逃走,和海国联合起来实施什么阴谋……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沿海的村庄都盘查一遍,绝对不能再出纰漏。 冷澜之回到院子的时候,发现林维扬的窗户开着,那人站在窗边,俊脸苍白,身形瘦弱却不是风骨。 一阵冷风吹来,吹得人脸颊生疼,林维扬要出来见礼,冷澜之阻止了他。 林维扬没坚持,站在窗户里行了一礼:“公主,听闻丰会长跑了?” “嗯。” 林维扬并不意外:“当初他要对我动手,便是为了阻止我将奸细的内容泄露出去,恐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做好防范了,他们以有心算无心,着实是防不胜防。” 一开始丰会长会动手,单纯是因为奸细被发现了。 后来城中下起了大雪,他才想起了林维扬运进城的那些物资,才想要从林维扬手中抢钥匙。 “本宫已经让人严加盘查了,林卿不必多虑,好好休息吧。” 回到房间,冷澜之叹了口气。 本以为马上就能结束这里的事情赶回警钟,不料又突生变故。 她原本以为,有了强有力的介入之后,抓到丰会长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徒不是难事,也能杜绝攻城之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好在,城中的守卫虽然因为大雪的原因而被冻病了不少,但经过这些时间的修养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海国不可能再轻易地得手。 何况,前世的郡守太过昏庸无能,如今的郡守是李长林这个实干的能臣,想必,结局应该会有所不同…… “阿湛,你觉得……” 冷澜之习惯性地开口,却猛然顿珠。 她怎么忘了,顾湛早就有事离开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依赖,也是个可怕的东西。 抿唇,她拿起了画笔走出房间。 今日城中太阳高照,虽说太阳是冷白色的,不显暖和,却也为这寡淡的冬日平添了几分色彩。 冷澜之勾抹挑染,一副远冬图便跃然于纸上。 忽然,一片白色的雪花落在纸上,很快便融化开来,晕染开了纸上的墨色。 冷澜之一愣。 下雪了? 她抬头看去,只见无数雪花扑簌簌落下。 鹅毛般的雪花十分美丽,不算密集,飘飘洒洒着,似是来人间做客。 忽然,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了视线里。 冷澜之又是一愣,顺着伞柄往后看去:“阿湛?” 顾湛微微一笑:“公主,我回来了。” 冷澜之也消了:“办完事了?” 顾湛点头:“办完了。” 他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不会再突然失控。 “那你回来的正好。”冷澜之眼角染上了笑意,却是很快消散,换上了忧虑:“丰会长从地道里讨走了,我担心城中还有类似的地道,锦邢司擅长搜捕和寻踪探秘,你派人四处查一查,看看城外是否还有密道?” “好。” 有了顾湛和锦邢司的加入,冷澜之的心下轻松了许多。 前世的时候,海国是趁着天海城满城都是冻病和饿的没有力气的老弱病残的时候攻城的,直接从海上而来。 如今直接强攻肯定是不行的,他们要来,就只能寻找密道一类的偷偷进城。 三日后。 锦邢司与城中的官兵联手,果然在城外发现了第二条密道。 这条密道有三个入口,分别通向城中三户居民的家中。 而那三户居民,从表面上看是在城里定居了几十年的普通百姓,平日里也是遵纪守法,没有半点可疑的地方。 可以想见,如果城中没有提早做出防范,海国人就可以瞧瞧潜入城中,然后趁着城中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来一场屠戮的狂欢! 想想那个场景,冷澜之都忍不住要血液凝固。 林维扬落下一子,眉间微微拧起:“就怕……他们已经混进人来了。” 冷澜之心中一寒:“嘶……” 顾湛站在冷澜之身后,闻言掀起眼帘看了林维扬一眼:“林先生高见。” 冷澜之嚯地扭头看去。 顾湛也正要说这件事:“下面的人来报,不少住在海边的居民都表示,他们在半夜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船只靠岸,但是第二天醒来以后,村子附近却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之人。” “这样的事情从一年前开始,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累积到现在已经出现过十多次了。” “海边的人以为是有海怪作祟,每到那一天都会紧闭门窗,不敢出门。” 冷澜之蹙眉:“为什么会以为是海怪作祟,而不是怀疑是有人靠岸?” 顾湛道:“因为那只船每次都是深夜出现,而且能明显看出船身很破,船帆已经成了碎布条。” “有一次村中胆子比较大的人联合起来,想要探探那所谓的海怪究竟是人还是鬼,便在夜半蹲守在了岸边,结果,他们发现从船上跳下来了一个身高六尺有余的怪物。” “从那以后,就没人再敢在这一日出门。” “而且,这些人之所以没怀疑那船只是人而是海怪,还有另一个原因——如果真是有人上了岸,那他们总该要留下船只才对,但是天亮以后,村民们遍寻海边也找不到隐藏起来的船只。” 冷澜之蹙眉:“这……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只留下了人,又把船开了回去?” 顾湛眸中划过了一抹赞赏之色:“正是如此。” 林维扬抬眸看了顾湛一眼,微笑着没有说话。 冷澜之:“……” 这个真相,当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至于那所谓的海怪,如果是趁着夜幕弄一些障眼法,远处的人根本发现不了端倪。 很快她就收敛了笑意:“能算出他们来了多少人吗?” 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竟是从一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难怪前世的天海城,沦陷的那么快。 第212章 瓮中的王八 雪停了。 冷澜之看着地面上薄薄的积雪,似乎过不了夜就会融化,松了口气:“幸好雪不大。”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待到过完年,天海城就会慢慢回暖,恢复成以前四季如春的模样。 她不担心年后城中如何,只担心年前再下大雪。 虽说如今城中的粮食和衣服的问题解决了,炭火也一批批进了城,可南方的房屋结构和北方不一样,南方的房屋以散热和防潮为主,并不保暖。 这一点,冷澜之住的这段时间深有体会。 若是再多下几场大雪,冷气聚积,即便是有棉衣和炭火,屋内也还是会很冷。 顾湛道:“快要年关了,早些结束这边的事情,公主也能早日回到京中过年。” 冷澜之点点头:“是啊,出来这么久,父皇和母后肯定担心坏了。” 林维扬静静听着,待到冷澜之将话题引回正途,这才道:“若是想赶在过年前回京,就不能再慢慢等着对方露出马脚,最快速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 话音刚落,他便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林维扬面上的自信神情一僵,抬眸看去,只见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正缓缓收回视线:“我不同意。” 冷澜之知道他为什么不同意。 当初他抓捕瓦剌刺客的时候,也是只需要把她推出去当诱饵便可以事半功倍,可因为他对父皇的忠诚,他不愿她涉险,想也不想便否决了这个省事的提议。 林维扬的提议在他看来,不过是老生常谈。 冷澜之却是觉得,此事可行。 她对前世的天海城遇袭事件印象深刻,因为,死伤惨重! 事后朝廷的人前去统计伤亡人数,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天海城数十万百姓,竟是死掉了十万人!伤者,更是不止一倍! 这也是她为何执意要解决了这次的事情才回去的原因。 她绝对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略一迟疑,冷澜之便做出了决定:“阿湛,我要去。” “公主?!”顾湛面具之下的眉蹙起,下颌崩的紧紧的。 冷澜之故作轻松地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出事。” 顾湛瞳孔巨震。 她对他,竟是抱有如此大的期待吗? 即将出口的拒绝的话,变成了一声叹息:“好。” 林维扬看着二人宛如生离死别一般的互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引蛇出洞不一定非得用公主做饵?” 冷澜之:“?”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她有些尴尬:“咳咳,陷入了固定思维里……” 临近年关,加上气温开始慢慢回暖,城中的氛围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百姓们发现,城里戒备似乎是放松了。 自从丰会长逃走以后,城中的气氛就变了,官兵三天一大巡逻,两天一小巡逻,甚至搞出了悬赏通告,表示只要有人能提供出丰会长的藏身线索,一旦查实,就会奖励举报之人一百两银子。 此告示一出,城中百姓纷纷变得勤劳了起来,府衙外热闹不已,全都是前来提供线索的百姓。 李郡守似乎是觉得有了百姓提供线索便不需要官兵出力了,便减少了城中的搜查力度。 如今,城里到处都是为过年做准备的百姓。 有准备自己做新衣服的,有努力打零工赚钱以图能在过年的时候吃口好的的,没有前段时间的紧张和肃杀。 一个人看似是和周围的百姓一样的男子慢悠悠地走着,实际上两只眼睛却是不停地张望,想要确定郡守府是不是真的撤掉了巡逻的官兵。 接连观察了三天,三天城中都是一片平静,那人放下了心,通过一户有地道入口的人家进入了地道,将消息传了出去。 “上钩了!”冷澜之心中一喜。 顾湛微微勾唇,看着女子沉静美丽的容颜,眸中一片温柔。 又过了三日。 城中年味更浓。 深夜,城中静悄悄一片,除了巡城卫,街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人走动——只除了,阴暗不见光的地方。 一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民宅里,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小厨房里走出了一个、两个、三个……上百个身穿黑色奇装异服的男人。 为首之人清点了一下人数,确定人都到齐了,用海国语言叽里呱啦地说道:“大家好好干,过了今晚,这富庶的天海城,就是我们的了!” “大王子说了,珍珠!钱财!美女!要多少有多少!” 上百个人兴奋激动不已:“大王子威武!” 为首之人道:“走!去和其他人汇合。” 旋即淡淡朝着某个人看了一眼:“丰桑,带路吧。” 同样穿着一身黑的丰会长走了出来,只是他的脸上哪里还有伪装出来的气质? 他笑的十分谄媚:“大人,请!” 话音刚落,小院的门就被踹开,黑压压的官兵堵在外面,粗略一扫就不止一百人。 院中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丰会长喊道:“被发现了!快撤!” 上百人留下了个十几个人的敢死队,剩下的全都冲回了厨房里,钻进密道之中打算原路返回。 顾湛亲自带人过来,用最快的速度料理了那十几个人后,他派了一队人去追,冷声吩咐道:“跟着他们就行了,不必动手。” 于是丰会长等人就发现,那些敢死队队员是真的很厉害,竟然将官兵拖了一刻钟的时间! 虽然一刻钟不多,却也足够他们逃出去了。 等他们到了海上,还不是海阔凭鱼跃? 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原来那些官兵之所以一直没有追上来,并不是他们没能力追,而是不想追,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 秘密通道的入口处,早就有人等着了! 两头都有人,丰会长等人真真是成了瓮中的王八,怎么也逃不脱。 就在丰会长一行人被抓起来的时候,城中的另一个废弃的大宅子里,另外一个千人的队伍也被擒,只有首脑趁着最开始的混乱逃了出去。 顾湛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从丰会长口中问出了海国的计划——这一千多人打算趁着夜幕杀掉守城的官兵,打开城门! 而后蛰伏在海上的万人队伍会在约定的时间里进城。 那万人队伍所过之处,担忧反抗者,格杀勿论! 也就是说,此时的天海城外的海平面上,正飘着一万个海国精兵! 距离他们下船攻城,只剩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第213章 刺杀 冷澜之得到消息的时候,顾湛已经亲自带着人去了海边。 实在是,时间紧迫,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若是还剩下几个时辰,哪怕是一个时辰也好,他们都可以先劝说沿海的百姓撤离,尽量将伤亡减小到最小。 好在,这“一刻钟”是那些海国将士开始上岸的时间,从他们下船到上岸,再到休整队伍,都需要花费时间。 时间,是如今最紧迫最重要的东西! 这一夜,注定无眠。 冷澜之披着厚重的大氅,遥望着远处的天空。 不多时,只听喊杀声震天。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边亮起了火光,紧接着,轰隆隆的炮声响起,大地也跟着震了好几震。 冷澜之险些站立不稳,幸好扶住了一旁的大树才没有倒下去,她嚯地抬头,眸中满是骇然之色。 火炮! 他们竟然带了火炮! 那沿岸的百姓…… 还有那些将士…… 顾湛…… 冷澜之俏脸之上一片惨白。 “公主莫要担心。”林维扬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顾大人心思缜密,叮不会让百姓们受到伤害。” 他抬眸看向远处的火光,眸中的光芒随着火光而明灭不定:“对方用了火炮,应该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这战事……应该是快结束了。” 冷澜之没有打过仗,虽然林维扬也没有打过仗,但这人饱读诗书,她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果然没多久,院外便传来了喜报声:“公主,李大人派人传来了好消息,前方胜了!” 张扬的眼角眉梢也届是笑意。 冷澜之笑道:“传信的人呢?让他进来。” 张扬应了声,便去传人。 不多时,一个穿着官兵服饰的人快步进来,禀报道:“参加公主!” 这人弓着身抱着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习惯问题,他的腰弯的比寻常人更低。 冷澜之心头升起了一抹怪异的感觉,但被心中的喜悦和焦急情绪压下:“伤亡情况如何?附近的百姓可有安置妥当?李大人……” 说到李长林,冷澜之终于在电光石火间想到了那种怪异的感觉出自哪里—— 她一早就说过,她的身份暂时不能泄露! 所以这段时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李长林亲自来禀报,从未假手于人! 最重要的是,李长林又没参与战争,而是一直在城中坐镇! 若是真的有人来传捷报,先到的也应该是顾湛的人,而不是李长林的人! 意识到不对的瞬间,她便对张扬命令道:“拿下他!” 与此同时,那人从袖子里甩出了一枚利刃。 张扬一直站在那人的身边,在冷澜之发出命令的瞬间便朝着那人看去,恰好看到了那人的动作,当即想也不想丢出了手中的佩剑,将利刃击落。 “混账!竟敢行刺公主!” 一想到公主险些在自己面前被刺杀,张扬便冷汗涔涔,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了的侧腰上,将人狠狠踹翻在地! 冷澜之也惨白着一张脸。 那利刃只差不到一寸的距离就扎在她的身上了。 尽管前世已经死过了一次,但她是被钝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虽然痛苦,但是却没有直面死亡的恐惧。 可刚刚,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与死亡擦肩而过是什么感受! 顾湛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冷澜之没有血色的脸,以及那个倒在地上不住哀嚎的可疑之人:“怎么回事?” 张扬不敢隐瞒:“顾大人,这个贼人胆大包天,竟敢行刺公主!” 顾湛的眸中,瞬间便被冷意覆盖。 “阿湛,你回来了?”不知怎么的,冷澜之看到他后,忽然就精神一松。 那种被死亡笼罩的感觉,消散一空。 她上下打量着顾湛:“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下官没事,容下官将这人带下去审问一番。” 一个时辰后,顾湛洗干净了双手,来到了冷澜之的房门外,只见房门紧闭着。 屋内的人呼吸平缓均匀,应该是睡熟了。 他脚步一顿,没有打扰。 听闻她这一宿都因为担心战事而没有休息,又遭遇了行刺之事,应该是心力交瘁。 她本就身体不好,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而他—— 也要去做做准备,回京后,找幕后黑手算一算这笔账! 冷澜之睡到了中午才起身。 待到她梳妆完毕,开门一看,顾湛已经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阿湛,你来了多久了?” 顾湛微微一笑:“没有多长时间。” 冷澜之侧身让他进屋,问道:“如何?” 昨日顾湛回来后,前线的战事也明了了。 顾湛和守城军带着人在最后一刻赶到了海边,彼时,海国人还没有登陆,于是,他们便派出了一队士兵去带走附近的百姓,剩下的人则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只要海国人一上岸,就来个瓮中捉鳖。 对方此番带了一万精兵,打算趁着夜幕攻城。 虽然一万精兵的人数看起来是不多,可架不住以有心算无心。 先让前锋开路,神不知鬼觉不觉地干掉城中的巡逻官兵,再冒充官兵到城门处趁其不备杀死守城将士,打开城门。 他们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进入城中。 这个计策,不可为不歹毒。 好在,他们提早获知了敌人的奸计,将这一切都扼杀在了摇篮里。 昨晚的火光冲天,是负责守船的海国人眼见情势不妙,想要利用火炮做最后的挣扎。 不过因为顾湛早从丰会长等人的口中得知对方带了火炮,顾湛便趁着底下交战的时候只身上了船,将大部分负责守船的船员杀死。 那火光是最后一艘他没来得及动手的船上的火炮造出来的动静,幸好附近的百姓早已撤离,才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而且那艘船最后也被顾湛拿下。 总之,这一战紧迫而凶险。 幸好! 而冷澜之问的,是关于那个刺客的调查结果。 按理说,除了宅子里的人和李长林夫妇以外,没有人知道她来了天海城才对。 等等…… 还有一个人。 在冷澜之想到那个人的时候,顾湛也开了口:“刺客招了,他是上一任郡守的儿子。” 冷澜之一愣:“上一任郡守的儿子?他不是都被流放了吗?” 不是那个人? 她蹙眉。 上一任郡守的家人,还活着的那些,如今应该都到了西北苦寒之地了。 而且,上一任郡守的罪行明明白白,她并未冤枉他。 恨她? 凭什么?! 她冷眸沉沉:“本宫倒要好好问问,他有什么资格刺杀本宫!” 第214章 清白可还在? 很快,人就被带了过来。 此人名叫于天,长相十分普通,身材瘦弱,气色不佳,一看便是生活过得不如意。 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眼睛里满是恨意。 “妖女!”他怒瞪着冷澜之,似是恨不能从她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顾湛便冷冷道:“掌嘴。” 立马有人上前,在他的左右脸上各扇了一巴掌。 这两巴掌的力气很大,打的于天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他啐了一声,冷笑:“打吧打吧,反正你这妖妇心狠手辣,打死个把人对你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只是,人在做天在看,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便在地下睁大眼睛看着你,看你将来遭到什么样的报应!” “你们一家会被问罪,皆是你们咎由自取,与本宫何干?”冷澜之是真的不明白。 罪状里写的明明白白,这家人里没几个好东西,不但是上一任郡守罪行滔滔,他的家人也仗势欺人,没少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可以说,这家人里除了后院那些被抢去的姨娘因为没有权利而无法作恶,其它但凡是能自由出行的,手上都沾了官司,不过是是大事小罢了。 全员恶人,没有无辜之人。 鉴于那些被抢去的姨娘是真的无辜,冷澜之在让人查清楚了之后,甚至放了她们自由,没有牵连她们。 最后被发配的,只有真正不干净的人。 “咎由自取?你放屁!”于天眼睛猩红地瞪着冷澜之:“我爹说了,他并不是为了自己敛财的,而是为了朝中的人敛财的!天海城是你的封地,他帮忙敛财都对象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妖妇,明明祸国殃民的是你,却让我们一家无辜替你承受了骂名和罪责! 你最好祈祷这世上没有十八层地狱,否则的话,你绝对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冷澜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你说什么?本宫让他帮忙敛财?” 眯眼,她对张扬道:“把林维扬叫来。” 不多时,林维扬便来了。 冷澜之将于天的话重复了一遍,看向林维扬:“这是怎么回事?” 林维扬摇头:“从郡守府查抄的珍珠、钱财的数量,小人亲自核算了两遍,与查抄出来的秘密账本的数额完全对的上。” 冷澜之不解:“若是他是为了某人敛财的,为何能对的上?” 林维扬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将钱和珍珠送出去?” 这倒是能说得通。 却听顾湛道:“他说的,便一定是真的吗?” “什么意思?”冷澜之一愣:“你是说,这个人撒谎?” 顾湛摇头:“或许不是他撒谎,而是于志为撒谎。他就是自己敛财,只是家中的人胆子小,有人想劝阻他,他便纳了这话来搪塞,以堵住家中人的嘴。”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于天:“人长着脑袋,就要学会用它来思考,而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否则,你就不配给称为人,而只是一个空长着脑袋的工具罢了。” “你们胡说!我爹不可能骗我!你们就是不敢承认!” 顾湛不屑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不敢?” “且不说你是个越狱的罪人,本官随时可以杀掉你为民除害;便是没有这一点,就光说这里是我们的地方,此处又只有我们几个人,要杀你剐你不过是我们想不想的问题。” “骗你?有必要?” 于天一呆,眼神瞬间空洞了下去。 他不是个蠢货,想必是已经听明白了顾湛的意思。 他的命都已经掌控在对方几人的手中了,要杀要剐不过是随着对方的心意。 他们有什么必要骗他? 所以,骗他的真的是他的父亲? 他不相信…… 顾湛又道:“何况,即便是抛开你父亲贪赃枉法、大肆敛财这些罪名不谈,你当真以为你们一家都是被冤枉的?你家里人做的那些事情,你当真不知?” 于志为一共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正妻一个,小妾二三十。 其中称得上是清白的,只有小妾里四五个没有权利的新人。 其它的,全员恶人。 之前行刑的时候,除了郡守以外,于天的另外两个兄弟也被砍了,因为他们手上沾染了人命。 这个于天倒是还算有良心,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但,那又如何? 律法如此,他爹犯了滔天大罪,他被连累着流放,完全符合规定。 “你若是怪你爹连累了你们一家,本官还能称赞一声你明事理,可你竟然怪罪到公主的头上,当真可笑!” 于天眸中的精气神似是被掏空了一般。 顾湛摆了摆手,让人把他拖下去了。 “他的母亲和两个姊妹在发配的路上病死了,如今一家人只剩下了他和一个妹妹,他便怀恨在心。后来有人找上他,鼓动他报仇,并答应他,若是他想报仇的话,那人就帮忙操作,把他和他妹妹救出来,他就答应了。” “有人?查出来是谁了吗?” 冷澜之心下微沉。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又手眼通天,竟然连被发配的重囚都敢救? “有眉目了。”顾湛沉吟道。 那人与于天碰面的时候,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也没有泄露身份。 不过,结合他之前得到的那些线索,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人。 冷澜之捏了捏眉心,有些心累。 万万没想到,她一直以为的和平安乐的生活环境,竟然只是表象。 原来,她的头顶早就不知道在何时笼罩上了阴霾。 旋即,她眸中的伤感褪去,满目坚定。 既然重来了一世,她绝对不能再让父皇和母后重蹈覆辙! 她一定会揪出某后之人,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事情都办妥了,该回京了。” 与此同时,京中。 冷澜之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一开始民众还很担心公主的安危,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舆论的风向就变了。 所有人都在猜测,公主被抓走这么久,会不会已经被毁了清白? 第215章 再提联姻 将天海城安置好以后,冷澜之便打道回府了。 去天海城的时候因为要隐瞒身份,配合着商队出行,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回程的时候却没有那么多顾忌。 即便是带着不宜舟车劳顿的林维扬,也只用了不到五天就回到了盛京。 “父皇!母后!皇兄,嫂嫂!我回来了!” 回到公主府,冷澜之一刻都不想耽搁,换好衣服便要去给父皇母后报平安。 不过想到嫂嫂的时候,她的好心情就消散了不少,眸底闪烁着冷光。 太子他…… 变了。 在她设计被“瓦剌刺客抓走”的那一日,太子也带着太子妃出了城,说是要去寺庙里烧香祈福,却在路上遇到了刺客。 那时顾湛已经算计好了一切,没让刺客靠近马车半步。 本应万无一失,却还是出现了纰漏——因为马车突然停下,太子妃被甩出了座位,正好撞到了肚子,孩子险些保不住。 原本那个孩子就很脆弱,御医千叮咛万嘱咐,让太子妃前三个月千万要静养,不要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要好好养胎…… 好不容易撑过了三个月,却又出了这种事。 太子妃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那孩子也十分脆弱,随时都有滑胎的危险。 为了保护太子妃,母后已经把他人接到了宫里,就是为了防止再出现任何意外。 “公主,现在就要进宫吗?不休息一会儿吗?” 流纱心疼地问道。 公主瘦了一大圈,一看就知道在外面受了许多苦。 冷澜之摇摇头:“不了,进宫,父皇母后肯定早担心坏了。” 流纱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冷澜之看着她奇怪的表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流纱抿抿唇:“若是等会儿您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流言,一定不要生气,那些人是在瞎说的。” 冷澜之正插簪子的动作一顿:“什么流言?” 流纱不敢说,但是在冷澜之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开口道:“他们说……说公主一个弱女子和瓦剌刺客厮混在一起,定然是早就……早就……”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公主,那些人的心脏,看什么都脏,您千万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冷澜之将簪子戴好,还左右看了看,红唇微微勾起了满意的笑容:“你也说了,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本宫何必要跟一群垃圾一般见识?” 只要不舞到她的面前来,她可以和他们相安无事。 不多时,马车到了皇宫外。 不论是离开盛京还是回到盛京,冷澜之都没有声张,是以没人知道她回来了。 宫门口的侍卫看到冷澜之的车辇愣了一下,赶紧放行。 宫人们看到她,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后赶忙恭敬行礼。 只是,等到她走过去,这些人脸上的恭敬就变成了鄙夷:“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回来?” “公主又如何?出了那种事情,不但是自己的脸都丢尽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都被她害的脸上无光,真不知道她怎么还有勇气踏进盛京?踏进皇宫?” “我要是她,早就找个地方悄悄上吊了,才不会回来丢人现眼。” 流纱气的想回去找那些人算账。 冷澜之淡淡道:“先不急,等见过父皇和母后再说。” 皇后早接到了宫门口的人的通传,知道冷澜之回来了,她忘记了仪态不仪态的,等不及冷澜之来看她,她就主动引迎了出去。 冷澜之远远地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急匆匆赶来,她鼻子一酸,声音也有些哽咽:“母后!”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的宝贝女儿第一次离京这么长时间,她每日都日思夜想,生怕出什么事。 这时,另一个方向走来了一群人。 与此同时,金銮殿上。 建良帝将一本奏折扔了出去,砸在正站在大殿正中的官员的额上,那人的额角瞬间鼓起了一个包。 那大臣却不卑不亢:“陛下,伽罗公主此番被瓦剌人掳走,且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已经……” “给朕闭嘴!”建良帝气的将笔筒扔了出去。 那大臣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副他要死谏的模样:“陛下,伽罗公主名声已经不再,但宴国还不知道。此番宴国再次求娶,不如趁着宴国还不知此事将公主送过去……” 早朝刚开始不久便有人传来消息,说是伽罗公主今日便能回京。 消息传来的匆忙,众人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也不知道公主失踪的具体原因。 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便有朝臣提起了联姻之事。 原来,宴国皇帝还没有死心,竟然在使臣团回去后不久,又发来了联姻的请求,依旧是指明要伽罗公主。 是以,听到公主回朝,这些大臣才如此激动。 太子这时站了出来。 建良帝以为他是要反对这些朝臣,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却听太子道:“父皇,儿臣也以为,联姻之事可行。” 建良帝险些一口气没提起来。 这个混账! 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越王也出列,却是一脸忧心道:“父皇,儿臣以为此时不妥,儿臣认为,不论如何,都应该等伽罗回来再说。” 建良帝看着底下意见相左的两个儿子,心情复杂。 太子却是据理力争:“五弟,为国为民,也为伽罗自己,联姻之事,势在必行!” 越王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反驳什么,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朝臣们纷纷附和太子的大义。 用一个声名狼藉的公主,来换取两国的和平,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啊! 至于太子,他倒也不全是为了国家大义,他也是为了妹妹的将来着想。 建良帝怒道:“都给朕闭嘴!此事,不要再提!” “为何不能提?”郑国公出列,一副不解的模样:“联姻之事自古有之,乃是可以维护两国和平的好事,伽罗公主虽然是陛下的女儿,却是声誉尽毁、得行有亏,由她联姻,也算是将功赎罪了!陛下,三思啊!” 第216章 只要她肯道歉 当着自己的面就骂自己的女儿,便是个普通人都无法忍耐,更何况建良帝是一国之君? 他都已经发火警告过两次了,这帮老东西却不加收敛,既然如此,他也不必顾念什么君臣之情! 正打算开口把郑国公这个老东西和那些出言侮辱冷澜之的老东西拖出去,就听玉石般清冽的声音响起:“伽罗公主冰清玉洁、如皎皎明月,何来的声誉尽毁,德行有亏?!” 听到这声音,众朝臣都是一愣,紧接着,心头便泛起了冷。 这条疯狗怎么回来了? 建良帝却是心下一喜:“顾典司!” 顾湛回来了,说明他女儿已经平安进京了!甚至有可能这会儿已经进了宫。 只是很快,喜悦就被忧虑代替。 也不知伽罗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之后,有多难过! 郑国公上次被冷澜之当众下了面子,一直都怀恨在心,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报复,他哪肯放弃? 虽说顾湛是条疯狗,得人就咬,但郑国公不认为他敢对付自己。 他可是三朝元老,跟那些死在顾湛手下的废物们可不一样! 想着,他便压下了心头的些许惧意,沉声道:“顾典司,听闻伽罗公主曾有恩于你,但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微末的恩惠而颠倒黑白!” 他声音洪亮,字字铿锵:“伽罗公主被瓦剌刺客掳走至今已有月余,这么长的时间,不论她有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这名声都已经毁了。” “便是我们这些读过书、明理的人相信她,外面的百姓也不会相信!别国的百姓也不会相信!别国的君主更是不会相信!” 郑国公倨傲的脸上挂着淡淡的鄙夷之色:“这样的女子,将来无人敢娶!幸而宴国皇帝如今还不知情,还愿意求娶,所以将她尽快送过去,是做好的选择!” “否则一旦闫国皇帝得到了消息,改变了主意,那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便再也没有了!” 顾湛冷冷看着郑国公,眼角余光却是瞥了越王一眼。 他之前还在奇怪,这些人为何会对公主下手? 若光是想要利用公主来打击太子的话,这个理由有些单薄,根本就立不住脚。 但有了宴国皇帝再起求娶之事,他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越王他真正的联手对象是宴国,而并非瓦剌。 呵。 好算盘! 只是可惜,今日他在这里,谁也别想动公主! 都骂他是疯狗? 那他便让他们知道,何为疯狗。 “谁告诉你,公主和瓦剌刺客呆了一个多月?” “公主这一个多月,一直都在天海城处理赈灾示意!非但如此,公主还洞察并粉碎了海国的滔天阴谋,使天海城百姓免于遭受海国的屠戮!” 满朝文武震惊:“什么?!” 顾湛没给这些人平复心情都时间,持续输出:“至于那些瓦剌刺客,早在公主出发之前,便已经全部被本典司捉拿归案,该交代的,他们都已经交代了。” 他的目光扫过越王,看向了郑国公,咧嘴笑:“来之前,本典司顺手查了件小案子,颍川郡卖gua 之事猖獗啊……” 郑国公:“?!!!” 颍川郡守,是他女婿! *** “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陛下和皇后娘娘有多担心你!” “回来就好!” “只是可怜了你这丫头,你刚回来,就要……” 冷澜之淡漠地看着来人。 郑国公夫人。 上次她将这老虔婆弄了个没脸,却因为这老虔婆说她不能欺负傻子,于是只能去找郑国公的麻烦。 听闻那日之后,这老虔婆先是被郑国公训斥了一顿,然后被禁了足。 看来她离京的这段时间,这老虔婆被放出来了。 郑国公夫人说话说到一半,那欲言又止又于心不忍的模样,好似她即将出口的话是多么残忍的事情一样。 确实挺残忍的,郑国公夫人想。 一个声誉被毁,清白不在的女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那又如何? 郑国公可是告诉她了,一旦伽罗公主被找回来,这个亲就和定了! 而且,陛下会为了防止家丑和国丑传到宴国去破坏了这一次的联姻,而匆匆将她打包送走。 不会有什么盛大的排场,更不会有准备的时间。 等她到了宴国,她清白不保的事情可能就传开了,届时,宴国皇帝的心里还不知道有多别扭。 即便他因为她的身份的原因而不能聪明面上虐待她,可背地里的日子,很定会很难过。 甚至为了眼不见为净,宴国那边还有可能会暗中弄死她。 想到那种结局,郑国公夫人便心中暗爽。 郑国公夫人故意说话说一半,就是为了让冷澜之追问,她好拿拿乔,在这个惹人厌的公主离开之前好好折辱对方。 不料…… “看来郑国公夫人的记性不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都想不起来你想说什么。”冷澜之满脸忧色:“本宫听说上了年纪的人就该把心态放宽,少操心,少多管闲事,方能长命百岁。” 郑国公夫人怒了:“虽说你贵为公主,但毕竟是我的晚辈,你就是如此对长辈不敬的吗?” 竟然敢骂她老?! 冷澜之一脸疑惑:“本宫哪个字不敬了?分明是在关心你罢了。” 老虔婆不就是想这么干么? 说一通恶心人的话,还要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她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郑国公夫人气愤地看向一旁的皇后:“娘娘,老身虽说只是一介臣妇,但老身的相公是三朝元老,为盛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您就任由公主如此羞辱老身?” 皇后淡漠地看着她:“说的没有错,郑国公的确是三朝元老,你们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了几十年……” 郑国公夫人闻言,怒气稍稍消散了一些。 看来,皇后还是识时务的。 虽说太子已立,可太子只是太子,能不能坐上那个位子,还不一定呢。 否则的话,秦王又怎么会暗中筹谋,想要将太子拉下来? 郑国公如今的确是中立的态度,谁也不帮,可若是惹急了他,他转身去支持秦王,太子屁股下面的位置可就危险了。 想着,郑国公夫人得意地看了冷澜之一眼。 她又发现了伽罗公主的一个缺点——拎不清。 当真以为过去帝后宠爱她,她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如今情势不同了! 想着,她冷冷道:“老身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公主道歉……” 话没说完,就听皇后冷冷道:“你们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几十年,学的规矩都喂了狗?” 第217章 护国公主 郑国公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皇后娘娘,你这是何意?你也要来羞辱老身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后竟然还未为冷澜之出头! 像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哪一个不是把利益和脸面放在第一位? 伽罗公主已然失了清白和名誉,这个女儿就算是废了! 她料定了建良帝和皇后都会放弃和厌弃这个女儿,所以才敢当着皇后的面折辱对方。 万万没想到,皇后竟然还会帮伽罗公主说话!甚至不惜训斥自己这个朝廷命妇。 堂堂一国皇后,竟然如此拎不清! 气抖冷! “老身的夫君可是三朝元老,为我盛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皇后娘娘如此待我,就不怕寒了老臣的心吗?” 皇后冷笑:“你也说了,你的夫君是三朝元老,而并非你是三朝元老,你是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口出狂言?” 她面色一变,眸中冷光闪烁:“别说是你,便是郑国公在这里,本宫也想问一问,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记不记得他只是一个臣子!?” 谁给他的胆子,竟然对当朝皇帝的女儿指指点点,甚至还想越俎代庖,代替皇帝教训女儿!?” 这罪名就严重了。 郑国公夫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娘娘言重了,老身不敢……” “本宫看你不但敢想,还敢做,甚至做得挺好。”皇后面无表情:“念在郑国公是三朝元老的份儿上,本宫今日暂且饶你一次,若是你日后再忘了规矩,休怪本宫不给你脸!” 此时,御花园附近有不少宫人往来,虽说奴才们不敢逗留看热闹,但瞥上那么一两眼还是可以的。 郑国公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奇耻大辱!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受过这样的耻辱了? 尤其是继女成为太子妃之后,就更是无人敢给她冷眼看。 除了郑国公。 一个声名狼藉的公主,一个命不久矣的公主,竟然敢让她丢这么大的人,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皇后娘娘,臣妇不敢代替皇帝教训公主,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郑国公夫人梗着脖子道:“公主身为陛下的女儿,却是失了清白和名节,此为国耻!臣妇明白娘娘的拳拳爱女之心,只是国家大义在前,希望娘娘不要被亲情裹挟,图让别国增添笑柄。” 皇后气结:“你……” 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打断了她的话。 皇后扭头看去,只见冷澜之淡然一笑,清凌凌的凤眸里没有半分怒气与伤心。 冷澜之淡漠地看着郑国公夫人:“身为三朝元老的夫人,一国诰命,郑国公夫人却没有长一副能配得上你的身份的脑子。” 不调查清楚真相就人云亦云,当众顶撞国母,死不认错……啧,母后,儿臣认为这样的人,不配享有诰命。” 皇后点点头:“我儿言之有理。” 郑国公夫人面色一变:“伽罗公主,你这是公报私仇!” 又看向皇后:“娘娘,您如此公私不分,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呵呵!”冷澜之勾唇:“母后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罢了,何来公私不分之说?” 见郑国公夫人还要说什么,冷澜之伸出手指在唇边“嘘”了一下,微微笑道:“本宫劝你不要再说话了,否则只会更加暴露你的愚蠢。” “你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郑国公夫人气疯了。 只是,话还说完,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原处响起:“伽罗公主接旨!” 郑国公夫人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她眸中漾起了狂喜,不怀好意的等着冷澜之:“陛下的旨意下来了!” 一定是陛下嫌丢人,下旨惩罚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了。 冷澜之懒得看她,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跪了下去:“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伽罗公主钟灵秀敏,心怀大爱,且有勇有谋,先平天海城灾祸,后识破并粉丝海国阴谋,居功甚伟! 特,封其为超一品护国公主,钦此!” 郑国公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李总管不悦地看她:“郑国公夫人这是何意:怀疑杂家假传圣旨吗?” 冷澜之接了旨,悠悠然起身,闻言笑道:“郑国公夫人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她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她便会怀疑别人也办不到。她自己处在某个境地里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便怀疑其她人也和她一样无能。” 想起来顾湛进宫之前无意间得到的消息,冷澜之满眼含笑地看了郑国公一眼,问道:“对了公公,今日朝堂之上,可发生了什么趣事儿?” 按理说,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不该随便乱说。 但问话的是冷澜之,李总管又瞥了一眼傻眼的郑国公夫人,心知肚明冷澜之为何这么问。 他乐意给伽罗公主这个面子,便笑眯眯道:“是有这么一件,不过算不得趣事儿,毕竟,陛下十分生气呢。” “郑国公的女婿,颍川郡守涉嫌买官卖官,陛下龙颜大怒,已经派人去调查此事了。郑国公和几位朝臣因为在朝堂上多次触怒龙颜,被陛下下令各杖责了三十大板。”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郑国公夫人便尖叫出声:“绝对不可能!” 李总管的笑容淡了:“郑国公夫人是在怀疑咱家撒谎?” 李总管虽说只是一个太监,手里没什么实权,可身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就连皇后和皇子公主们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郑国公夫人面色变了变,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她恨恨瞪了冷澜之一眼,便想回家。 冷澜之目送着郑国公夫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嗤笑一声:“三朝元老,她倒是敢吹。” 盛国从建国到现在也不过一代罢了。 所谓的三代,是从她祖父那一代算起的。 前朝朝廷腐败,百姓民不聊生,祖父便带兵反了那腐败的朝廷。 只是,祖父年事已高,没多久就病逝了。 祖父之后,是皇伯带领着起大军与前朝廷作对。 可惜,皇伯也没能等到天下统一。 之后,权利传到了父皇的手里,父皇站在皇祖父和皇伯的肩膀上,利用满朝能臣,彻底将前朝推翻。 谢过李总管后,冷澜之正打算让流纱如法炮制,将郑国公夫人今日的所作所为告诉郑国公府的人,让郑国公去收拾郑国公夫人,却听皇后淡淡道:“来人,传本宫旨意,郑国公夫人德行有亏,罚她抄写《宫规》一百遍。” 冷澜之愣了一下。 想到那厚厚的《宫规》和就连她都头疼不已的上千条规矩,她默默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第218章 眼光不行 郑国公夫人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只见府中乌烟瘴气一片,每个的人脸上都带着愁容。 管家带着两个府医从她身侧跑过,险些忘记行礼。 郑国公夫人沉下了脸,赶忙拉住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一见是她,赶忙行礼:“回夫人,老爷被打了三十大板,小人正要带府医去给老爷治疗。” 郑国公夫人一个趔趄。 她不明白。 按理说,今日应该是伽罗公主冷澜之倒霉才对。 为何伽罗公主没事,还被封为了护国公主,反倒是她这劳苦功高的相公被打了板子?! 她赶忙去看郑国公。 郑国公今年年近五十,这三十板子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看着面色惨白的郑国公,郑国公夫人恨不能呼天抢地一番:“老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郑国公两眼放直,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怎么回事? 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不是说伽罗公主被瓦剌刺客掳走了,清白不保吗? 为何她会带着顾湛那条疯狗一起去天海城? 去就去了,还救了灾,还粉碎了海国的罪恶阴谋! 如此一来,他们这帮以她名声不好为由而强烈要求皇帝将她打发去宴国和亲的大臣,就显得无比可笑。 最可气的是,还搭上了他的好女婿! 别看颍川郡守只是一个地方大员,身份地位都比不上太子,但相较而言,郑国公两口子更喜欢这个女婿,因为这个女婿更知情知趣,更会来事。 他每年都会给他们大笔的钱财孝敬。 如今颍川郡守被撸了下来,还是被顾湛掳下来的,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恨啊! 郑国公夫人也恨。 很快,二人就发现他们恨早了。 不多时,圣旨进了郑国公府,将郑国公夫人的一品诰命夫人降为了二品。 这一下,郑国公夫人是真的傻了眼,也是真的后悔了。 直到此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冷澜之和她过去看不起的那些被丈夫嫌弃的女子不一样,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即便是全世界的男人都看不上她,她的地位也在那里,不是可以拿来肆意羞辱的。 只是,后悔也没有用。 她依旧得老老实实地去抄《宫规》。 《宫规》,只有身份低贱的奴才,才需要抄写背诵…… *** 冷澜之尚且不知道父皇做的事情,彼时,她正在太子妃的寝宫。 自打出事以后,太子妃就很少下床了。 她已经休养了一个多月,脸色还是很苍白。 别人家的孕妇怀孕以后身材都会日渐丰腴,可太子妃却越来越瘦。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冷澜之看的心梗。 她不明白,为何分明看起来一切都好像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太子妃却比上一世多遭受了许多磨难? “嫂嫂,相信我,孩子会平安生下来的,你也会没事的,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握住太子妃微凉的手,冷澜之安慰道。 太子妃麻木的神色有所波动:“好,及你吉言了。” 虽然她笑着,眸中却是一片空洞。 冷澜之看的心头发堵。 不多时,宫人端来了安胎药。 太子妃眉头都不眨一下地喝下,对冷澜之歉意道:“抱歉了小妹,御医说我要多休息,便不送你了。” 冷澜之点点头,须臾才道:“那嫂嫂好好休息,我先回府,过两日再来看你。” “好。” 马车渐渐失礼了皇宫,冷澜之却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对车夫道:“去太子府。” “公主,太子殿下还没回府。” 看着管家一脸歉意的模样,冷澜之眸光微凉:“是么?那本宫就进去等他。” 管家有些为难:“可是……” 冷澜之沉下了脸:“可是什么?太子府是本宫的哥哥的府邸,从前太子就说过,本宫随时都可以来,怎么,你想违抗太子的命令?” 管家面色微变:“小人不敢!公主请!”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了管家一眼,抬脚迈进太子府。 坐在自己往常坐的位置,冷澜之打量起了四周。 太子府还是那个太子府,只是这一路走来,她却多了一份陌生的感受。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悄然改变了。 她细细打量着屋外的景致,假山流水无法轻易改变,可道路两旁的盆栽里却是多出了一些以前从没见过的品种。 还有这大厅之中…… 桌椅板凳似乎都换过。 冷澜之起先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可是她定睛仔细看去,发现她果然没有看错。 全都换了! 这时,有婢女端来了茶水,冷澜之凝眉。 太子妃嫂嫂知道她的喜好,所以她每次过来,嫂嫂都会命人泡当年红茶给她。 可是这婢女端来的,根本不是红茶,而是绿茶! 冷澜之眯眼:“这茶是谁泡的?” 那婢女不明所以,恭敬道:“禀公主,是茶房泡的。” 冷澜之还想说什么,管家忽然匆匆跑了进来。 管家先是看了一眼冷澜之面前的茶杯,面色倏然一变,而后讪笑着上前道:“公主恕罪,茶房的管事是新来的,不知道公主的喜好,小人这就给您换一盏茶来。” “不必了。” 冷澜之深深看他一眼:“人的口味是会变的,本宫也想尝一尝,能让皇兄改变口味的茶是什么味道的。” 管家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讪笑着退到了屋外。 冷澜之挑眉:“管家还有事?” 管家道:“禀公主,小人没事,只是如今府中没有女主子,小人担心下面的人伺候不好您……” “原来如此。”冷澜之没再说什么。 微微抿了一口碧螺春,她便放下了茶杯。 茶杯与桌子发出了沉闷的声响,管家的身体似乎颤了颤。 冷澜之淡淡道:“这茶与普洱比起来,差远了。”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管家一眼:“你们这新管事选茶的眼光不行。” 管家连连擦汗:“是,公主说的是!回头小人就去教训她!” 冷澜之没再说什么,起身朝外走去。 管家精神一震:“公主可是要回去了?” 冷澜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管家很希望本宫回去?” 管家额上又出了冷汗:“公主说笑了,小人不敢这么想!只是随口一问!随口疑问!” 冷澜之嗯了一声,便漫无目的地在太子府溜达了起来。 第219章 太残忍了 公主为什么会朝软香居走去? 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不过不管公主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他都不能让公主过去,否则…… 管家跺了跺脚,赶忙跟上:“公主,那边有几个院子正在修缮,又脏又乱,您若是想逛,不若过几日再来?那时候园子也修缮好了……” 管家的话还说完,一只小猫突然从旁边蹿了出来,直奔冷澜之的脸扑来。 阳光下,猫咪的两只爪子全都伸了出来,闪烁着寒光。 谁都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不过此时的冷澜之已经不是从前全无心眼的天真小公主,自打一次次遇到危险和意外,她出门便会带着护卫。 猫咪在飞扑过来之前先是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护卫们瞬间戒备了起来,其中一人发现了从草丛里蹿出来的小猫,反应极快地抽出了长刀砍出…… “喵!” 小猫惨叫一声,便失去了声息。 虽然冷澜之没有受伤,可这突然蹿出来的危险还是吓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伸手拍了拍心口,想压下狂乱的心跳,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管家错愕的神情。 她眼神一寒:“管家认识这只猫?” 管家面色一变,赶忙道:“禀公主,小人不认识,估计是从哪里跑进来的野猫……” 话没说安,就听远处想起了一阵互换声:“花花?花花?你在哪里啊?” 那是一道好听的女声,娇娇软软,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她的声音更娇软,还是猫咪的声音更娇软。 “野猫?!”冷澜之睨了管家一眼,冷笑:“李管家,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管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心中将那道声音的主人骂了千遍万变。 不多时,一个少女便出现在了冷澜之的视线里。 只见来人穿着一袭浅色的衣裙,颜色虽然浅淡,其上却用金银丝和各种名贵的丝线绣着美丽的图案。 看到冷澜之,少女愣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 冷澜之微微眯眼。 这少女,有些眼熟,不过她一时间没想起来在那里见过对方。 不过一听少女的声音,一袭火红色的衣裙便浮现在了脑海中,冷澜之凝眉:“是你?”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她之前虞凰节的时候邂逅过的少女。 当时有个兵器铺子的老板想要搞噱头,便提出了让女子为男子相争,以赢取彩头的提议。 顾湛想要那把作为彩头的匕首,她便同意了上场。 不料却有另一个少女对顾湛芳心暗许,也想拿下那把匕首,再将匕首送给顾湛。 其实这些事情很正常。 盛国的男女大防并不如前朝那么严重,虞凰节这样的节日,本身就是为了让男女自由相恋才搞出来的。 既然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女为己悦者争也没不是不能成就一段佳话。 那少女错就错在,她不该挑衅冷澜之。 那时的冷澜之对顾湛没有半点想法,单纯就是想要还他人情罢了。 之所以想下场拿下匕首,也是为了还人情。 可偏偏,那少女不依不饶,不去想办法讨好顾湛,反而将她当成了假想敌各种挑衅…… 没错,眼前的少女,和当时的红衣少女,正是同一人! 冷澜之看也不看少女,对着一旁的管家问道:“她是谁?” 少女眸中划过了一抹冷意,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委屈与茫然,她也看向了管家:“管家叔叔,这位姑娘是谁?为何会在太子哥哥的府中?” 她顿了一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睁大了双眸:“难道说,她是太子哥哥的侍妾?” 不等管家开口,她就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可是前些时日,我还看到这位姑娘和一个男子参加虞凰节。” 话里话外,全都是折辱。 管家脸色一白,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故意的,但他很清楚,要是这姑娘再继续说下去,就死定了! “秋姑娘慎言!这位是当今的伽罗公主,也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旋即又对冷澜之道:“公主,秋姑娘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没见过您,她是无心的,请您不要生气……” 冷澜之神色莫名:“这位秋姑娘,是管家的亲人?” 管家一愣,摇头:“不是……” 冷澜之呵了一声:“既然不是你的亲人,你为何如此紧张?” 管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总不能说,他和秋姑娘非亲非故,但是太子却和秋姑娘很亲近吧? 而且,不只是太子殿下…… 秋姑娘入府的这一个多月,几乎得到了太子府所有人的喜爱。 无关男女情爱,而是一种由衷的、像是对待亲人和挚友一般的深厚感情。 管家吞了口口水,这才道:“公主,秋姑娘是太子殿下的客人,小人只是担心您和秋姑娘会因为误会而起冲突,届时太子殿下定然会十分为难。” 秋姑娘柔柔一笑:“原来是伽罗公主,不知者无罪,请您不要跟小女子一般见识。”说着,她盈盈屈膝,就要给冷澜之行礼。 忽然,她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下去,惊呼出声:“花花!” 她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仓皇朝着猫咪的尸体跑去,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忽然,她怒道:“是谁这么残忍?竟然杀害了花花?!” 管家一脸为难。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府中的下人,虽说他们碍于公主在这里而不敢上前围观,却不妨碍他们在远处支棱起耳朵偷听。 听到秋雯雯的惨叫声,下人们都愣住了:“花花?就是那只小猫吗?” “杀害?花花死了?” “天!太狠心了!花花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杀花花?” 冷澜之虽然没有听见外面的窃窃私语声,却瞥见了影影绰绰的人影,用脚指头都能猜到那些人会怎么想、怎么议论她。 她冷笑:“那么喜欢议论别人,就光明正大地滚到本宫面前来议论!” 流纱立马朝着那些人藏身的方向走去,插着腰怒道:“没听到公主说什么?还不过去!” 不多时,就有二十几个下人来到了冷澜之面前。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太子妃不过是进宫安胎一月,你们就忘了规矩?忘了谁才是太子府的女主子!?” (作话:前面关于秋雯雯的内容删改掉了,只保留了女主第一次见她的情节,后面全删了,所以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 有心存疑虑的童鞋可以倒回112前后看看。) 第220章 人人生而平等 突然被带到冷澜之的面前,太子府的奴仆全都心生惶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秋雯雯见状,一脸悲天悯人的神色:“公主,八卦乃是人之天性,而且这些人也只是心生好奇而已,并没有恶意,求您开恩,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听到秋雯雯为自己求情,奴仆们两两对望一眼,全都露出了感激之情。 一个婢女嘀嘀咕咕道:“就是啊,我们又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再说,花花本来就死了,而且死的很惨,公主既然敢做,难道还不敢承认吗?” 这婢女的声音不算大,但是此时的花园里一片寂静,因此她的声音就很清晰。 流纱怒道:“大胆刁奴,竟敢诋毁公主!” 她快步走到那个婢女面前,一巴掌拍了下去。 流纱非常生气,所以手上的力气也很大。 那个婢女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太子府的其他下人见状,全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却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流纱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而他们这些人不过是粗使下人罢了,身份上天差地别。 而就在这些婢女家丁愤愤不平却觉得无能为力的时候,只听一道怒斥声响起:“这位姑娘,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虽然这声音娇娇弱弱,可其中却仿佛承载着万钧之力,听的人心中大动。 秋姑娘竟然为了他们,顶撞公主身边的大宫女?! 这是何等勇气? 秋姑娘真是个好人! “当面污蔑公主,这是何等大罪?掌嘴只是轻的!”流纱怒道。 秋姑娘一脸无奈的模样:“可是,是你们说的不让他们背后议论,怎么他们当面说出心中的想法也不行了呢?” 一干家丁婢女全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不少人甚至跟着重重点头。 流纱噎住,脑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冷澜之静静看着秋姑娘诡辩,忽然轻笑了一声。 秋姑娘露出了不解的眼神:“公主笑什么?” 冷澜之淡淡道:“本宫在笑秋姑娘虽然口才不错,但脑子好像不太好。” 秋雯雯一脸委屈:“公主,做人要讲道理,不能因为您身份高贵,而我只是一介平民,您就肆意侮辱。” “士可杀不可辱,若您真的看我不顺眼,大可以杀了我,没有必要侮辱我的人格。” 管家也壮着胆子说道:“公主,秋姑娘是太子殿下的客人,太子殿下叮嘱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她,保护好她,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否则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在威胁本宫?” 管家打了个哆嗦,似是才想起来冷澜之是尊贵无双的伽罗公主,是帝后最疼爱的女儿。 陛下对这个女儿,甚至比对太子殿下这个儿子还要好。 他的心脏当即就砰砰乱跳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小人不敢!” 流纱冷哼:“我倒是觉得你挺敢的!” 彼时,太子府里的众人虽然全都畏惧于冷澜之的诠释,可却在心底里不认同她的所作所为,觉得她是在仗势欺人。 秋姑娘说了,人人生而平等。 他们虽然是太子府的奴仆,但除去一些奴籍之外,大部分都只是签了长契进来做工的,并没有卖给太子府。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人格和公主是相同的。 公主如今仗势欺人,侮辱他们的人格,他们不服气到了极点。 冷澜之目光淡淡扫过场中众人。 虽然这些人全都低着头,但从他们露出的轮廓里就能看出他们的不服,这在过去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是因为她吗? 冷澜之抬眸看向秋雯雯,只见秋雯雯的脸上挂着温柔的淡笑,好似一个心胸宽广的大人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的包容。 无理取闹? 没错。 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她只是在无理取闹,是在仗着公主的权势欺凌弱小。 而引导了这一切的人,正是面前这个笑的温温和和、看似柔弱、没有半点攻击性的秋姑娘。 “秋姑娘是觉得,当面杀人的人,比在背后杀人的人更英勇,更值得称颂?” 秋姑娘一愣,满脸错愕:“公主怎么会这么想?无论是在背后杀人,还是当着面杀人,杀人都是不对的,是最大恶极的恶行。” 冷澜之点点头:“没有错,不论是当着面杀人还是在背后杀人,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恶行,甚至需要杀人偿命。” 她平和的面容陡然一变,所以你们在背后诋毁本宫和当着面诋毁本宫,有何区别?” “莫说本宫是堂堂公主,容不得尔等放肆!即便本宫只是一个平民,你们就可以在背后肆意嘲讽谩骂?” 太子府众人皆是一愣,好似是直到现在才脑子转过弯儿来,当即全都变了脸色,面色惨白。 是啊,他们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论是当着公主的面说还是在背后说,都是不被允许的啊! 秋姑娘的笑容淡了些,缓缓道:“可是他们的话也并非是诋毁啊。” 她忽然神色一变,眼眶通红,眼眸湿润,一副想哭却又隐忍着不要哭出来的模样。 冷澜之挑眉,这个感觉…… 她下意识扭头看去,果然就见太子正急匆匆朝着这边走来。 秋姑娘那要掉不掉的眼泪在太子走到面前的时候,终于缓缓坠落:“太子殿下……” 管家松了口气。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在看到公主执意要进府的时候就派人去通知了太子。 太子焦急的心情在看到秋姑娘委屈的模样的时候,瞬间转变成了怒火。 他怒瞪冷澜之:“伽罗!父皇给你身份,便是让你用来仗势欺人的吗?” 冷澜之面色一沉。 错愕,愤怒,委屈等等情绪在心中蔓延,最终柔杂成了一声冷笑:“皇兄何出此言?” 她终于明白为何太子妃的眼神那么空洞了。 自己刚刚因为夫君的不负责任而险些流产,自己的夫君却立马将另一个女人接近了府中并细心呵护,百般维护。 这样的委屈,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子都接受不了! 冷澜之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她那么好的太子妃嫂嫂…… 第221章 你怎么变成这副讨人厌的模样了? 太子满眼失望:“伽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你虽然贵为公主,但是从来不会仗势欺人。” “非但是你自己不会仗势欺人,你还会约束下人,在看到有其他的贵族欺凌弱小的时候,你也会站出来保护那些被欺负的人。”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太子指着跪了一地的奴仆:“这些人大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以前的你根本就不会为难他们。” 又指向秋姑娘:“秋姑娘心地善良,更是不会主动招惹你,可是你把人给欺负哭了!” 冷澜之静静听着太子一句句的指责,看着太子气的面色胀红的模样,只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 这真的是她的兄长吗? 那个从小呵护着她长大,事事为她出头,虽然软弱、善良却从来都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太子哥哥? “皇兄……”冷澜之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从进府开始便一直指责我,可是,你可有曾问过一句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指着那一地的奴仆:“他们跪着、他们满脸委屈,他们便是对的,我便是错的吗?” 太子一愣。 看着冷澜之难掩失望、眸中泛着伤心苦涩的模样,心头忍不住一颤。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 他们二人携手走过这么多年,他何时看到过妹妹在自己眼前露出这副模样? 而且这伤心委屈,似乎还是他带来的。 太子忍不住有些后悔:“发……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秋姑娘在看到太子急匆匆赶来,并且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冷澜之的时候,眸中划过了一抹笑意后,就退到了太迟的身后,静静看着太子发挥。 可一听到太子这干巴巴的问话,她心中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赶忙开口:“太子……”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我从宫里出来以后,就想来太子府看看皇兄,万万没想到,到了太子府门口的时候,管家推三阻四地不让我进。” “好不容易进来了,下人给我上的茶也是我最讨厌的绿茶。我没了喝茶的心情,而皇兄迟迟未归,我便想在园子里逛逛。” “走到这里的时候,一只猫不知道为何突然蹿了出来。那猫的模样十分凶残,还对我露出了爪子,我手下的人为了保护我便拔刀将那只猫给砍了。” “而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不问缘由,便在背后说我残忍,说我不该杀那只猫,这位秋姑娘更是不由分说地指责我仗势欺人。” 众人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那些跪在地上的奴仆顿时瑟瑟发抖。 若是那只猫真的无缘无故的攻击公主,那的确是不能姑息。 而他们这些没有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就在背后嚼公主的舌根,按照规矩也的确是该罚。 秋姑娘面色微变,正想要说什么。 冷澜之又说道:“这一切管家都看到了,如果皇兄不信,可以问问管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入到了管家的身上。 管家有些歉意地看了冷澜之一眼,垂眸道:“启禀太子,公主说的全都是真的,的确是那只猫突然蹿了出来,它也确实是想要攻击公主,如果不是公主手下的人反应够快,现在公主已经被那猫给抓伤了。” “原来是这样……”太子有些愧疚。 正要开口道歉,却听秋姑娘道:“可是花花只是一只小猫而已啊,即便是它想要冲撞公主,也不一定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何况,它也没有真的碰到公主,没有必要下这么狠的手,直接将它杀了吧?” 太子竟然觉得很有道理:“秋姑娘所说的也没有错。” 他对冷澜之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伽罗,你手下的人未免太过凶残,对待一只没有威胁的小猫尚且如此,将来若是真的有百姓不小心冲撞了你,岂不是也要惨死在你的手下?” 虽说动手的并不是冷澜之本人,而是她手下的人,但对于他们贵族来说,手下的人动手和他们动手有什么区别? 冷澜之被气笑了:“有人要伤害我,我还要考虑一下自己自保的手段是不是凶残,是否不妥?” 她冷冷看向秋姑娘:“秋姑娘,依我看你不应该呆在太子府里,你应该去天音寺,将上面供奉的佛祖换下来,把你自己换上去,日后我们也不要去祭拜佛祖了,直接祭拜你就够了。” 秋姑娘眼眶红了,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她咬着下唇,满脸委屈,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太子心疼极了:“伽罗,你不要太过分了,秋姑娘也没有说错什么。” 冷澜之捏了捏眉心,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小猫,她蹙了蹙眉,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 忽然,她眼神一转,看向了秋姑娘。 秋姑娘显然是没料到她会突然看向自己,眸中的得意之色还来不及退去就被抓了个正着。 不过此时,其他的人都没有看她,只有冷澜之看见了她眸中的笑意,她倒是完全不惧,又露出了委委屈屈的模样。 冷澜之却是已经明了,今日这事并不是意外。 她被人设计了。 “流纱,去请御医。” 太子没好气道:“你不会是想装病吧?我告诉你伽罗,你就算是装病也没有用,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小时候他们两个每每闹了矛盾,冷澜之都会故意装病,这是一种求和的手段。 而每当冷澜之示弱,太子就会服软,顺着台阶下来。 他以为冷澜之这是百口莫辩,又不想辩驳,想要利用这种方法来揭过此事。 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太子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可是现在,不但有满府的奴仆,秋姑娘也在这里,他不想让秋姑娘觉得他也是一个喜欢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人。 冷澜之以为自己今日失望的够多了,不料太子总是能将她的失望加深。 她的神色也变得冷漠了下来,面无表情道:“我叫御医来,不是给我自己看病,而是要查看那只猫。” 她冷冷看着秋姑娘,突然换了自称:“本宫怀疑那只猫被人动了手脚,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狂?” 第222章 这一顿抽是少不了了 在冷澜之的冰冷目光注视下,秋姑娘面色微微一变,眼神也略有些惊慌。 她有些艰难地笑道:“没有这个必要吧?猫咪又不是人,怎么可能被人做什么手脚?” 太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伽罗,你不要没事找事了。” 冷澜之面无表情道:“本宫是不是没事找事,等御医来看过了不就知道了?秋姑娘如此紧张,难道是怕本宫看出什么猫腻?” 秋姑娘面色一僵,却是很快恢复了正常:“公主说笑了,能有什么猫腻?民女只是真心觉得没有必要罢了。不过既然公主坚持,那民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说,祝您成功吧。” 太子还想说话,冷澜之冷冷看他:“皇兄,今日这个御医,我传定了!你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着御医到来,或者是如果你实在信不过我,便派人去传你信得过的御医或者民间大夫,除了这两个选择,我不接受第三种。” 她目光如炬:“若你执意要阻止我,我便进宫找父皇说道说道,看看我想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是不是犯了滔天之罪?为何你这做兄长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 太子不说话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阻拦似乎就不礼貌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久之前才在朝堂之上提议将冷澜之送去和亲,还听信了外面的传言,以为冷澜之真的被瓦剌刺客抓走,如今清白不保。 为了这事儿,父皇跟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要不是顾及脸面,父皇说不定还会让人抽他一顿。 若是冷澜之真的派人进宫将这件事告诉父皇,那这一顿抽是怎么也少不了的了。 秋姑娘心中有些着急,却也明白眼下大势已去,她不能再多说什么,否则就会惹人怀疑。 不多时,御医来了。 尽管太子的态度有所软化,一再表示他相信冷澜之不会做手脚,但冷澜之还是十分坚持,让他说出几个御医的名字,并让他带自己的心腹去找那些御医。 如此一来,也就杜绝了有人说她用强权压迫御医帮她说谎的可能。 冷澜之只传了一个御医,太子则是找来了两个。 看到御医人数的差距,太子顿时有些尴尬。 冷澜之没理会他的尴尬,对三个御医说道:“你们看看这只猫有没有什么问题?” 三个御医听得一头雾水。 让他们查看一只死猫? 难道这只猫死了,不是最大的问题吗? 不过花园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三人识相的没有多问什么,围到那小猫的身边,将猫咪的尸体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一会儿。 “你们看!” 一个御医突然指着那猫的身体说道:“这猫的屁股上有个伤口。” 另外两个御医闻言,同时看了过去,果然就发现那小猫的屁股上有一处与刀伤完全不同的伤口。 另外一个御医说道:“看这伤口的形状,应该是用簪子之类的利器扎出来的。” 冷澜之面色一沉:“听说有些动物在受伤之后会发狂,会胡乱攻击附近的人和动物,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个御医点点头:“没错,其实莫说是动物,就算是人在受了刺激发了狂之后,也会无差别的攻击周围的一切人和物。” 冷澜之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些发了狂的动物去攻击指定的对象?” 三个御医在宫里讨生活,最先学会的便是察言观色和保命的本领,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应该是这只小猫突然发了狂,攻击了公主。 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均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凝重。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主要是,这涉及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 忽然一个御医道:“按理说,发了狂的动物不像人一样还能强行换回理智,他们应该会无差别的攻击周围的一切才对,不会出现单独攻击某个人的情况,除非……” 冷澜之赶忙追问:“除非什么?” 那御医的神色里满是犹豫,显然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出他的疑虑,冷澜之道:“你知道什么便尽管说出来,本宫不会怪你。” 太子也说到:“没错,不论真相是什么,你都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秋姑娘的眼睛里划过了一抹笑意。 那御医得到了两道特赦令,这才说到:“除非它攻击的,就是伤害了它的人……” 这话一出,众人看这冷澜之的眼神就变了。 太子眸中划过了一抹失望之色:“伽罗,你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该不会是太子妃让你这么做的吧?” 太子妃自打险些流产后,就一直住在宫中。 一开始的时候太子也会经常去看望她,但是太子妃对他一直都是漠然的态度,好似看不到他这个人一样。 时间一长,再加上公务繁忙,太子去的也就少了。 而每当他去给皇后请安,皇后都会责怪他忽视太子妃,还用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来训斥、威胁他,说如果他不想办法让太子妃解开心结,开心起来,那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会保不住。 一开始太子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渐渐的他就觉得不对劲。 太子妃这是想要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来拿捏他? 再后来,他遇到了秋姑娘,而且无意间得知这位温柔善良的秋姑娘就是他一直惦记着的人。 他发誓自己对秋姑娘没有非分之想,可在秋姑娘入户的第二天,皇后就把他招进了宫中,把他臭骂了一顿。 太子并不觉得这是皇后的本意。 毕竟,有哪个当母亲的会嫌儿子身边女人多的? 这一定是太子妃又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来作妖! 就连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太子也觉得这是太子妃请冷澜之故意刁难秋姑娘的。 冷澜之蓦地睁大了眼睛:“皇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怀疑皇嫂?” 太子蹙眉:“难道不是吗?” 冷澜之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却又神色漠然的模样,心中失望到了极点。 第223章 人有三急,但你先别急 冷澜之的神色也冷了下来,硬邦邦道:“皇嫂并不知道我要来太子府,是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太子突然就有些心虚。 他以为冷澜之说的是他提议让她去和亲的事情,都不敢看冷澜之的脸,口中却是说道:“此事你也不能怪我,谁让你当初走的时候没有提前跟我打招呼?我也以为你是被瓦剌刺客抓走了,日日夜夜都为你担心,甚至派人将整个盛京都翻了个底朝天。” “京兆府更是三天一大搜,两天一小搜,闹的民间怨声载道,也不怪坊间的百姓议论你。” “我之所以会提出让你和亲,也是为了你着想。毕竟如果你真的被瓦剌刺客抓走了,即便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外面的人也不会相信。” “在你真的被瓦剌刺客抓走了的前提下,和亲是你最好的出路。继续留在盛京的话,你每天都要面对质疑和流言蜚语……” 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冷澜之的面容已经寒若冰霜。 冷澜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找了个进府的理由,就知道了这么荒唐的事。 早在刚刚回京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京中的人是如何议论自己的。 她也明白,在她没有主动说出真相之前,那些不知实情的人肯定会胡乱猜测,甚至会有人混水摸鱼,往她的身上泼脏水。 她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最为信任的皇兄,最该相信自己的皇兄,居然会背叛自己! 和亲?! 亏他想得出来! 假设她真的是被瓦剌刺客抓走了,留在盛京会遭到流言蜚语的攻击,难道远嫁宴国就能落得好结果吗? 宴国皇帝乃是堂堂一国之君,他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的妃子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不洁之人? 虽说看在两国的面子上他会将表面功夫做好,可是背地里他指不定要怎么折磨这个让自己颜面尽失的罪魁祸首! 甚至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利用什么手段把她除掉也是有可能的。 堂堂一国太子,从小在皇宫里长大,见惯了各种阴私手段,太子当真没有想到这些?! 冷澜之气得指尖发抖:“你可真是我的好兄长!” 她狠狠别开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怒火压下。 愤怒至极之下,她的头脑反而越发清明。 从她莫名遭受攻击开始,他们的头顶就笼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烟云。 暗中之人的目的,显然是要将太子废掉。 哦不,是将皇后一脉的人非都废掉!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有可能是挑拨离间的阴谋,她不能上当! 至少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跟太子撕破脸皮,否则就中了某些人的圈套。 冷澜之不看太子的脸色,看向那三个御医问道:“除了凶手之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发了狂的动物攻击指定的目标?” 三个御医再次两两相望,用眼神交流着意见。 秋姑娘小声道:“公主的意思是,那只猫真的不是公主刺伤的吗?” 旋即微微吐出了一口气,似是十分欣慰:“我就说,坊间都传说伽罗公主心地善良,是有大爱之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凶残的事情?毕竟,那只是一只小猫啊!猫咪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有人忍心下手伤害它?” 她明明是在替冷澜之说话,可听到的人却想到了另一种含义。 是啊,那小猫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有人忍心伤害它呢? 而如果没有其他人忍心伤害它的话,是不是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那伤害了小猫的人,就是公主本人? 否则小猫为何谁都不攻击,就只攻击她? 三个御医听到秋姑娘的话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默契地把这些话摒除出了脑海。 虽然他们也隐隐有这种想法,但是当着公主的面,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种概率是其他的可能,他们也不会去附和秋姑娘的话。 冷澜之面无表情道:“本宫离京一月有余,今日才回京,而且这也是回京以后本宫第一次来太子府,全程都有管家陪同。” “本宫有没有机会虐待那只猫,管家可以作证。” 管家赶忙道:“公主全程没有接触过花花……” 秋姑娘点点头:“没错,公主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冷澜之眯眼。 这女人,很难对付。 其他人则是觉得,秋姑娘太单纯善良了,公主刚刚那么对她,她竟然还为公主想办法开脱。 冷澜之呵了一声:“说这些废话并不会显得你很善良,只会显得你虚伪。毕竟这些时日你一直住在太子府,且成了府中所有人都默认的女主人,本宫有没有机会伤害那只猫,你比谁都清楚。” 太子府茶房的管事知道她只喝红茶,如果不是有人授意,给管事十个胆子也不敢给她上绿茶。 而那个授意的人,除了这位所有人都护着的秋姑娘以外,不可能有别人。 秋姑娘面色一变。 太子和一干奴仆也被点醒了,看着秋姑娘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他们比冷澜之更清楚,自打秋姑娘住进来之后,没几天就掌控了半个掌控太子府的权利。 大事暂且不提,至少每日有谁来拜访太子,她都是知道的。 所以,公主来访这么大的事情,秋姑娘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秋姑娘:“……” 这个公主,脑子转这么快干什么?! 忽然,一个御医想到:“大部分的动物都是凭借嗅觉来认人的,下官觉得,那猫咪如果攻击的不是凶手本人,却又去攻击某个特定的对象的话,那这个被攻击的人的身上,可能有与凶手相同的味道。” 秋姑娘面色一慌。 冷澜之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见此,她当机立断道:“把太子府所有的人都叫过来!” 太子皱了皱眉,对冷澜之在自己的府邸里发号施令有些不满。 但是为了不让冷澜之进宫告状,他忍了下来,让管家照办。 期间秋姑娘几次想要借故离开,都被冷澜之阻止了:“秋姑娘暂且忍一下吧,就算是人有三急,也请你先别急,若是现在离开的话,本宫就要怀疑那个与本宫有着相同气味的人是不是你了。” 秋姑娘没有办法,只能留下来。 不多时,太子府上百奴仆就全都聚集到了花园里。 冷澜之又命人找来了一只猎犬。 贵族家里养的猎犬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毕竟很多贵族都以打猎为乐。 而猎犬颇通人性,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 冷澜之拍了拍猎犬的脑袋,先让它闻了闻小猫,又让它闻了闻自己,这才道:“去找找跟我们有相同气味的人。” 第224章 公主和她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太子府养的这只猎犬是一只老犬,冷澜之也算是从小看着它长大的。 它很聪明,能听懂大部分的命令。 太子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担心秋姑娘不明白,还好心地解释了起来:“阿黄是我和伽罗共同养大的猎犬,很聪明的,能听懂人话。” 秋姑娘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有几分勉强。 听到冷澜之的话之后,猎犬便冲进了人群里,抽动着鼻子,疯狂地嗅了起来。 秋姑娘的神色越发紧绷。 很快,猎犬就停在了一个人的面前,对着那人大声狂吠,一边狂吠一边看着冷澜之,似乎是在告诉她说——看!我找到了!就是这个人! 看到被阿黄揪出来的人,冷澜之眯了眯眼,流纱则是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只见那是一个粗使丫鬟。 秋姑娘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这位姑娘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你觉得应该是谁?” 流纱冷笑:“当然是谁跳脚就是在说谁。” 眼见秋姑娘想说什么,流纱不耐烦道:“你别想转移话题,眼下是在追查那个虐待了小猫、还想利用这只猫来诬陷公主的幕后之人,就算你再怎么转移话题,我们也不会忘了正事!” 秋姑娘满眼受伤:“我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不过我还是想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心中暗恨。 冷澜之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明那只猫都那么可怜了,这些人的心神却不能被猫咪吸引,还有精神想东想西的,当真是可恶! 也难怪冷澜之能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 幸好那只狗的鼻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没闻出她身上的味道。 这个侥幸的念头刚一升起,阿黄就又越过了几个人,对着她一通狂吠。 流纱兴奋道:“果然是你!” 太子蹙眉看向流纱,正想说什么,冷澜之面无表情道:“皇兄,可疑的人出来了,你怎么说?” 秋姑娘俏脸惨白,委屈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犹豫了一下,便满脸怜惜道:“我相信你。” 他看向了那个被阿黄揪出来的婢女。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自己的身上,婢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太子殿下!公主!奴婢没有虐待那只猫!奴婢更不敢故意伤害公主!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求太子殿下明鉴!求公主明鉴!” 太子冷冷道:“花花是秋姑娘养的猫,她不可能虐待花花。她身上的味道,应该是和花花接触的时候沾上的。” “除了她,只有你的身上拥有和那只猫和公主相同的味道,你说你无辜,谁信?” “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拖下去……” “且慢!” 太子不解:“伽罗,你还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替她求情不成?” 虽然他很生伽罗的气,但是得知是真的有人想要害伽罗,他身为兄长的责任感还是冒了出来。 冷澜之淡漠道:“本宫与她无冤无仇,她不可能没有缘由就想伤害一国公主,这背后定有隐情。” “何况,就这样把秋姑娘摘出去,未免有失偏颇。” 太子皱眉,想要说什么,冷澜之直接打断他:“几位御医,麻烦你们确认一下,那个相同气味究竟是什么?” 三个御医闻言上前,仔细甄别着几者之间相同的气味。 忽然,张御医惊呼了一声:“我知道了!难怪!”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张御医意识到自己兴奋的过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说到:“不久前偶然得到了一种植物,发现家中的猫似乎很喜欢这种植物,好奇之下便翻阅了一些资料,才知道在民间有一种名叫猫薄荷的植物,很讨猫咪的喜欢。” “如果在人的身上抹上猫薄荷的味道,那猫咪就会下意识的亲近这个人。” “在发狂的状态下,猫咪的潜意识会无限放大,却又分不清轻重。下官猜测,那幕后之人有可能是设计让公主和那婢女都染上了猫薄荷的味道,而那猫之所以攻击公主也是因为这种对猫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味道。” 冷澜之微微眯眼。 由此可推,这个婢女可能不是凶手,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所以身上染上了这种味道? 一个粗使婢女却能和她身上沾染相同的味道…… 冷澜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带阿黄去迎春厅。” 众人跟着阿黄一起去了迎春厅。 一进入迎春厅,阿黄便直接朝着一个椅子跑去,在那椅子上嗅来嗅去。 冷澜之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太子不解:“什么果然如此?” 冷澜之淡淡看他一眼,又看向那个粗使婢女。 婢女此时依旧瑟瑟发抖着,但是没有做了坏事之后的心虚,只有茫然与害怕。 冷澜之收回目光,淡淡道:“如果本宫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婢女应该是负责收拾迎春厅的卫生的。她的职责,应该包括擦拭迎春厅的所有东西。” “而负责在迎春厅伺候的人都知道本宫有自己的固定座位,只要是来了迎春厅,本宫一定会坐在那个位置上,所以只要在那个位子上抹上猫薄荷的味道,本宫坐上去就会沾染上气味。” 那婢女赶忙磕头:“公主明鉴,奴婢没有做手脚!真的没有!” 冷澜之摆了摆手,让她起身:“你应该是被人利用了。你仔细想想,在你擦到那个椅子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那婢女想了想,说道:“还真有!在奴婢擦到那个椅子的时候,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奴婢便去查看情况,不过什么也没有看到,就回来继续擦拭。” “可是奴婢刚刚擦完那个椅子,外面就又传出了声音,奴婢便又出去查看,却依旧没有看到可疑的东西。” 冷澜之又问:“那你出去的时候,可有把抹布留下?” 那婢女又想了想,然后点头:“奴婢记得很清楚,出去的时候便把抹布搭在了椅子的椅背上,没有带出去。” 太子哑然。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故意制造出动静把这婢女给引了出去,换掉了她的抹布,然后在她擦完冷澜之常坐的座椅之后又制造出动静,把人撵出去,把抹布换走。 而那被换走的抹布上,便有猫薄荷的味道。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冷澜之:“小妹……” 冷澜之看也不看他,对着身侧的人道:“领着阿黄去寻找那块抹布。” 下人领命,很快就找到了那块抹布。 但是并不是在某个人的院子或者是房间里,而是在太子府专门收集垃圾的地方。 至此,线索就算是断了。 秋姑娘有些遗憾道:“怎么这样?那幕后之人未免太过奸猾,竟然把抹布丢到这里,如此一来,岂不是无法将幕后之人揪出来了?” 这话看似是在替冷澜之和那婢女打抱不平,冷澜之却听出了其中的得意—— 呵呵呵! 你再怎么聪明又如何? 还不是奈何不了我? 冷澜之轻笑一声,已经收敛了怒气:“没错,线索全断了。” 虽然口中说着线索全断了,可她的眼睛里却满是笑意,秋姑娘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果然就听冷澜之说道:“可,那又如何?别忘了我们刚才推断出来的,在这个阴谋的闭环里,本宫是被设计的人,那婢女是用来设计本宫的棋子,那猫是用来设计本宫的工具。” “至今为止,闭环里还缺了最重要的一环,不是么?”她目光灼灼,视线锁定了秋姑娘。 第225章 这么低级的谎言 “什么最重要的一环?” 太子蹙眉。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是说那个幕后之人?” 冷澜之欣慰地笑了。 总算她的皇兄还没有蠢到极点:“没错!就是缺了幕后之人!这个幕后之人,身上大概率也沾染了猫薄荷的味道,巧的是,秋姑娘的身上也有猫薄荷的味道。” “如果秋姑娘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没有虐待那只猫,那本宫就有理由怀疑,就是你在背后设计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并且虐待了那只猫,企图利用那只猫来攻击本宫。” 场中众人沉默了。 没错,这时当下最合理的解释。 毕竟整个太子府,就只有他们三人一猫和一凳子的身上沾染了猫薄荷的味道。 公主是受害者,那个粗使婢女是棋子,猫和凳子都是工具,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幕后策划者和实施者的身份可以和秋姑娘对号入座。 “不可能是秋姑娘……” 也不知道秋姑娘给太子吃了什么迷魂药,直到现在太子还是不肯相信秋姑娘是幕后之人。 冷澜之已经不指望自己的皇兄能够开窍了,她直接无视了太子的话,目光冰冷地逼视秋姑娘:“秋姑娘,给个解释吧。” “我……我没有……”秋姑娘泫然哭泣,眼泪大滴大滴地坠落,宛若破碎的娃娃一般,娇娇弱弱惹人怜。 太子心疼极了:“伽罗,你不要再臆测了,不可能是秋姑娘……” 冷澜之继续无视:“证据已经摆在这里了,既然秋姑娘不肯承认,那本宫只能采取非常措施。正好,最近锦邢司挺闲的,想必他们非常愿意接秋姑娘这个案子。” 不知道是不是冷澜之的错觉,在她说道“锦邢司”三个字的时候,秋姑娘的身体好像瑟缩了一下。 秋姑娘的变化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快的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好像是冷澜之的错觉一样。 太子还想说什么,秋姑娘突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冷澜之:“……” 太子惊呼一声,在人倒地之前将人抱在了怀里,怒瞪冷澜之:“伽罗,你不要太过分了!” 冷澜之冷笑:“本宫过分?今日若非本宫正好带了护卫,本宫如今已经那猫给抓花了脸!设计了这一切的人才过分!” “本宫想要找意图伤害本宫的凶手,可是本宫的兄长却是为了一个外人推三阻四,还为了一个外人质疑和训斥本宫!” “本宫哪里过分了!?本宫看,分明是太子殿下你更过分!” 她看着窝在太子怀里的女子,心头不屑。 她才不相信这女人真的晕了。 敢给她挖坑,还在太子的面前各种设计引导众人把她往不堪的方向去想,这样的人,心理素质怎么可能如此差劲? 她面无表情道:“今日这个凶手本宫罚定了!皇兄你尽管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拦住!” 太子被她眸中的冷意和深沉的哀伤惊到了:“伽罗……” 他理智稍稍回笼了一些,根据冷澜之的引导,他回想起了自己回府之后发生的种种,终于意识到他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伽罗险些在他的府里受伤,而一切的证据都表明,是他府中有人意图伤害她,她想要追查凶手有什么不对? 即便是想要带走秋姑娘,也只是为了调查罢了。 锦邢司虽然凶名在外,但他是一国太子,他比谁都清楚,里面的人不会随随便便对人动刑,除非已经确定这个人有嫌疑,而此人又十分嘴硬…… 有他太子的身份在这里,如果真的不是秋姑娘的话,他定能护住她的平安。 想到这里,他便打算松口:“好吧,你可以带走她,但是你得答应我,在没有其它的证据可以证明是她设计了你之前,你不能让锦邢司动刑。” 冷澜之哼笑:“皇兄,你倒是信任她。” 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太子蹙眉,正想说什么,怀里的人突然“嘤咛”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冷澜之:“……” 太子惊喜道:“秋姑娘,你醒了?太好了!” 秋姑娘心中暗恨。 她再不醒,就要落到顾湛那厮的手中了。 那个疯子才不会怜香惜玉,落入他的手中之后,她还能有活路?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这般没用! 若非如此,她今日也不会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的丢人! 心中将太子的无能骂了个狗血淋头,秋姑娘的面上却是不显。 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一圈,目光很快就定格在了冷澜之似笑非笑的俏脸上。 她恨不能刮花那张脸,口中却是十分识相地开口求饶:“公主恕罪,民女不是故意要伤害您的,一切都是意外。” 她面容凄惶,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那模样可怜极了。 太子惊讶住了:“秋姑娘?真的是你?”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一样。 还是被自己一心信任的人。 那种感觉十分不好受。 太子府众人也露出了如同见鬼的表情。 亏他们那么信任她,甚至为了她不惜怀疑公主! 她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吗?! 而那个粗使婢女快要气疯了:“秋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若非太子和公主都在这里,她真想扑过去掐死对方! 冷澜之淡漠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与本宫没有关系,本宫只看到了结果。那只猫的确是你虐待的,你还想引导众人的思绪,让所有人以为本宫是个狠毒之人。” “意图伤害并污蔑一国公主,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本宫也懒得跟你说,省的你怀疑本宫是在意图报复。一切,就交给锦邢司去判决吧。” 秋姑娘:“!!” 这个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寻常不是应该去追问一下她为何会动手么? 如此一来,她就有机会卖惨来洗白自己了。 没关系,对方不按套路出牌,自己也可以不接她的话茬。 想着,她便哀怨道:“民女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花花的,实在是花花不知道为何突然发了狂,想要伤害民女,民女无奈之下才拔出了发簪,想要自保。” “民女也没想到,花花在发狂之后会去伤害公主。” “虽然花花想伤害民女,但民女还是顾念情分,发现花花被杀,民女很伤心,才想要为花花讨回公道。” 太子看着她柔弱可怜的模样,心生怜悯:“如此说来,也不怪你……” 冷澜之无语。 她都想翻白眼了:“这么低级的谎言,皇兄就信了?” 第226章 本宫一定要带走你 “啊?谎言?”太子一呆。 冷澜之面无表情道:“如果真如她所说,一切都是巧合的话,那么,那个婢女身上的猫薄荷的味道是怎么来的?别忘了,有人故意换了她的抹布,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涂抹了猫薄荷的味道的抹布去擦本宫的椅子,以此来在本宫的身上留下猫薄荷的味道!” “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算计的阴谋!是针对本宫的阴谋!” 秋姑娘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用不同的角度反复拍打,她似乎都听到了“啪啪啪”的巴掌声。 疼! 太疼了! 不过…… 死无对证就是死无对证,这女人便是再怎么工于心计,也没办法奈何她。 “公主,民女真的不知道那个婢女那里的猫薄荷的味道是怎么回事,民女没有设计什么。在民女和公主之间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请公主明鉴!” 冷澜之自然不可能因为她这短短几句话就相信她。 别说一切都指向了她,就算是今日查不出线索,她也不可能任由这女人继续留在公主府。 不过,她也没有再调查下去。 毕竟,线索到了抹布那里已经断了。 其实还有一个步骤可以查证秋姑娘是否是设计了这一切的人,便是查找猫薄荷的味道的出处。 这股让猫狂喜的味道不可能凭空出现。 但这女人到了现在还要死不承认,甚至在看到那块涂抹着猫薄荷的味道的手帕之后还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就说明猫薄荷的味道的来源有可能也被掐断了。 再查下去,反倒是会反衬出那女人的无辜来。 她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又给她人做嫁衣的事情。 秋姑娘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哭的越发卖力,眸中却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她抬眸看向冷澜之,想要欣赏这位公主挫败的神色。 她就喜欢看对方看不惯自己,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 冷澜之没空看她表演,她冷然地看着太子:“太子殿下,这位秋姑娘,本宫便带走了。” “凭什么?!”秋姑娘震惊之下都忘了伪装,惊呼一声后,她打了个嗝儿。 太子爷皱眉:“伽罗,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不能把怒火发泄到秋姑娘的身上,毕竟,事情还没有定论呢,不是吗?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那个幕后之人,绝对不会让你不明不白地承受这些委屈。” 冷澜之摇了摇头:“本宫要带她走,不是因为这件事。” 若是继续纠结猫薄荷的事情,那还不知道要掰扯到什么时候。 明知道对方已经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她也懒得浪费精力。 “是因为她住在太子府于理不合,对她的名声不好,对太子的名声也不好,对嫂嫂更不好。” 太子蹙眉:“我们只是朋友,她还是我的幕僚,你嫂嫂不是小气的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让一个未婚女子没名没分地住在已婚男子的后宅,竟然只是小事? 冷澜之看着太子的眼神,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秋姑娘也说道:“公主,民女与太子清清白白,民女问心无愧。” 她一脸正气,刚刚哭过的脸上还浮现出了怒气:“我之所以住在太子府,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有能力帮助太子!这一点,太子殿下可以作证。公主莫要以小人之心想我,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太子连连点头:“是啊,这段时间秋姑娘的确是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我才说,她是我的幕僚。我身为她追随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流落街头吧?” “所以,秋姑娘就是禾卿吧?” 太子和秋姑娘都愣住了,没想到冷澜之竟然如此聪明,这么快就猜出了秋姑娘的身份。 太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生怕冷澜之多想,解释道:“没错,她就是禾卿。不久前我出城,发现她正在帮助一户农户。” 说着,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禾卿还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聪明!” 冷澜之:“……” 秋姑娘盈盈一拜:“公主,我之所以女扮男装,是因为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严苛,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而我不愿意和寻常的女子一样,每日绣绣花弹弹琴,我想像男子一样建功立业! 我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会意禾卿的身份出现,否则,若是我以女子之身提出要做太子殿下的幕僚,太子殿下一定不会答应。” 任由秋姑娘说的天花乱坠,冷澜之也没有改变主意:“本宫说了,今日一定要带你出府。” 秋姑娘变了脸色,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为什么?公主当真如此容不得民女吗?人人都说伽罗公主是心胸宽广、有大爱之人,可这两次的见面却让我觉得,传言都是假的!” 冷澜之嗤笑一声:“秋姑娘莫不是想要让本宫帮你回忆回忆,上次是为何要将你赶走的?至于这一次,本宫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站在秋姑娘的角度,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主导成年男子的后宅,而这位成年男子的正妻还不在府中,着实不妥。即便是你自己不在乎,外面的人知道了以后,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站在皇兄的角度,你纵容陌生女子住在后宅之中,此为不检点,此事若是传到朝臣的耳中,就会成为口诛笔伐你的利器——” 太子脸色一白。 秦王对他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一旦知道了这件事,定然会大做文章。 在那些人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小事,任何一件能拿来做文章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事关太子之位,他终于不再坚持,但还是有些纠结:“可是,禾卿无父无母,离开了太子府,她要去哪里?” 冷澜之轻笑一声:“她既是皇兄的幕僚,那想必是有月奉的,用月奉在外面买一间宅子或者租一间宅子,很难吗?” “可她毕竟是姑娘家,孤身一人住在外面,不安全。” 冷澜之心头火起。 他对这个秋姑娘倒是细心! 但凡他对太子妃有十分之一的细心,太子妃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第227章 看到他们不开心,她很开心 “若皇兄实在担心,便让她跟本宫去公主府。本宫是女子,不会被她连累了名声。” 冷澜之态度坚决。 太子虽然有些迟疑,却也很快妥协了:“那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她。” 冷澜之:“……” 秋姑娘听着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心里恨急。 这些个封建社会的毒瘤! 他们又不是她的家人,凭什么决定她的命运? “不必了!”她急急开口。 冷澜之挑眉看去。 太子则是温柔地笑着宽慰道:“秋姑娘你不必担心,伽罗是心善之人,既然答应了不会让你受伤,就一定不会食言……” 秋姑娘心里欧得要死。 这个太子,真是成也善良,拜也善良。 当然,这个“成”和“败”都是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说的。 他太过善良,所以在得知她没有住处并且父母都被奸人所害之后,便轻易地同意了让“他”住进太子府。 却也是因为他太过善良,所以以为那冷澜之也是善良之人。 还什么“答应了不会让你受伤,就一定不会食言”,谁家的正常人会纵容一个刚刚诬陷了自己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全须全尾地蹦跶啊? 这个人能在太子之位坐这么多年,真的是要感谢他有一个好娘!也得感谢他上辈子积攒了大功德,会投胎! 否则就这个不长脑子的家伙,早不知道被人赶下台多少回了! 哦不! 不只是赶下台。 说不定,他尸骨都凉透了! 在冷澜之二人的目光注视下,秋姑娘艰难地笑道:“公主说得对,我有银子,可以自己在外面住。如果太子真的担心我的话,可以帮我找两个女护卫来保护我的安全。” 见太子目露不解之色,她解释道:“公主的话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住在别人家里始终是不方便的,虽然公主是女子,但也同样适用这个道理。” 就算是走,她也要恶心冷澜之一把! 我让太子加深印象——都是因为冷澜之你逼迫,我才不得不出去面对风风雨雨的。 冷澜之却根本不在乎。 她淡淡道:“秋姑娘不愧是想要与男子比肩的女子,这样的言行才配得上你的野心和你的豪言壮语。走吧,本宫送你出府。” 秋姑娘:“……” 她还想跟太子说点话呢! 在冷澜之的目光逼视下,秋姑娘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连去收拾行李,都被专人看守着,她没机会给太子吹耳旁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冷澜之出了府。 出附后,见冷澜之还想跟着她,她险些压抑不住怒气:“公主,如今民女已经离开了公主府,您就没必要再跟着我了吧?难不成您还想看看我住在哪里,好派人暗中找我麻烦?” 冷澜之淡漠道:“本宫没那么闲,本宫只是想告诉你,别打不该打的主意。这是第一次,本宫不想让皇兄为难,便暂且饶了你,但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宫绝不会再姑息。” “秋姑娘最好是真的只想当一个幕僚,若是你打什么其它的主意……本宫决不允许。” 秋姑娘冷笑:“公主管的可真宽!虽然我不想进太子府的后院,但还是想问一句,难道日后太子想要纳妾、迎娶侧妃,公主也要阻止不成?” “正经人家的姑娘,本宫自然不会阻止。本宫阻止的,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秋姑娘,命人驾车离开了。 秋姑娘:“!!” 若是太子此时在这里就会发现,此时的秋姑娘哪里还有半点温婉柔弱的模样? 她的脸狰狞着,眸中迸发出的恨意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恨恨地盯着冷澜之的车辇离去的方向,狠狠磨牙:“冷澜之!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车辇上,冷澜之掀开了车帘,对下面的一个护卫道:“彭欣,你带着两个人跟着那位秋姑娘,她有任何异动都要回来禀告。” 彭欣是她的公主府护卫队里的护卫队长,是她花大价钱从江湖上收揽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彭欣应了一声,便带着两个护卫离开了车队。 冷澜之又对另外一个人道:“应沙海,你去查查这个秋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秋姑娘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可是对方隐藏的很好,言语和眼神间都没有表露出来。 不过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车辇很快就上了钰华街。 街道上的摊贩大多认识公主府的车辇,看到这辆奢华的马车驶过,全都振奋起了精神:“是伽罗公主!” “我盛国有这样为国为民的好公主,当真是盛国之幸!是百姓之幸!” “伽罗公主千岁!” “伽罗公主千千岁!” 车辇所过之处,接收到的全都是百姓崇拜爱戴的目光。 冷澜之听着沸腾的议论声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定是她被封为护国公主的事情传出了宫,民间的百姓都知道了她在天海城做的事情。 与进城时的诋毁谩骂不同,此时的百姓,全都是真心拥戴她的。 冷澜之只觉得心口热热的。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体会到公主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别样感动。 流纱眼泪汪汪:“公主,您所做的事情终于被所有人看到了!” 冷澜之原本火热的心情,在看到流纱的模样时变成了无奈:“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人家太感动了!”流纱呜呜呜着:“公主的付出有了回报!我倒要看看,今后会还敢撺掇着您去和亲!” 冷澜之微微一笑:“是啊,日后会要是再敢撺掇着我去和亲,百姓们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们。” 她掐了掐流纱的小脸:“所以啊,你该高兴才对。” 一阵风吹起了帘子的一角,冷澜之往外瞥去,眼角余光瞥见了两道熟悉的人背影。 她笑容微微一顿,不过很快就又勾起了唇。 沈逸之,俞婉儿。 只见那二人站在激动的人群之中,周身的阴鸷气息与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 俞婉儿满脸羡慕,沈逸之则是阴沉着脸,眼睛里满是恨意。 冷澜之不是圣人,所以看到这两个人不开心,她反而很高兴。 第228章 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逸之和俞婉儿的确是不高兴。 冷澜之坐在车马里,只能听到一些声音比较大的议论。 而他们身处人群,听到的声音更多。 不少人都在骂沈逸之是笨蛋,是白痴,嘲讽他放着这么好的公主不要! 如今,荣华富贵和他没有关系了也就罢了,便是这滔天的功绩也没有他的份儿。 试想,如果他和公主还是夫妻,那公主在察觉到天海城的不对劲的时候,第一反应难道不是交给他处理么? 如此一来,不论是赈灾的功绩,还是打败海国的功绩,就全都是他的。 届时,封赏、荣誉和百姓的爱戴,也全都是他的。 这两个人在百姓们的心中,已经成了白痴和祸害的代名词。 白痴是指沈逸之,祸害自然是俞婉儿了。 毕竟,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沈逸之也不会和公主离心。 俞婉儿越听百姓们的议论越是心惊,也于是气愤。 分明是沈逸之隐瞒了和公主的事情引诱她的,在她知道自己是第三者的时候,她都已经和他生米煮成熟饭了! 即便是日后知道了真相,她又能如何? 这时代,一个破了身的女子,除了继续跟着那个男子以外,还能有什么好出路? 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去责怪沈逸之三心二意,竟然怪她! 只是,她心中虽然气愤的不行,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 这些时日,沈逸之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虽然不至于动手打她,可每日阴沉着一张脸却也挺吓人的。 她不敢触他的霉头,只能扯了扯他的袖子宽慰道:“相公,你不要听他们乱说。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我知道相公你有才能,只要给你一个机会,你一定能一飞冲天的。” 沈逸之冷冷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 俞婉儿:“……” 跺了跺脚,她只能跟上去。 二人回到平南侯府以后,沈逸之一句话都不说就去了书房。 周围众人看着俞婉儿的目光里透着鄙夷和不喜,但碍于她如今是沈逸之唯一的女人,下人们也不敢说什么,便只能尽量无视这个姨娘。 尽管已经被下人们无视了这么长时间,俞婉儿心中还是很不忿。 这些人不过是下贱的奴婢而已,凭什么看不起她!? 她好不容易才进入平南侯府,是来过好日子的,不是来被下人们磋磨看不起的! 不行! 她一定要改变这种现状! 深吸了口气,她便跟去了沈逸之的书房。 她要想办法挽回沈逸之的心。 只有让沈逸之怜惜她,府中的人才不敢再看不起她。 刚走到书房门口,她就听到了里面传出了对话声。 “逸之,你去找公主吧!” “我相信公主的心中还是爱着你的,她之所以和你撕扯的这么难看,不过是因为被你伤到了,面子上也过不去。”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人,女人都心软。她气你背叛她,你就摆正了态度,好好道歉,我相信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俞婉儿顿时手脚冰凉。 是赵氏的声音! 赵氏竟然想让公主回来!? 不! 绝对不行! 一旦公主回来,定然容不下自己! 而且日后公主怀上了侯府的孩子,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子! 届时,平南侯的位子就与安儿彻底无缘了! 她决不允许! 俞婉儿眸中划过了一抹厉色,转身就走。 匆匆忙忙离去的俞婉儿并不知道,她其实听漏了几句话。 几句,非常重要的话—— 这些时日,平南侯府一天不如一天,府中的银钱日渐变少,快要维持不住日常的开销。 而且,皇帝看平南侯十分不顺眼,连带着朝臣们也可以随意在言语上羞辱平南侯。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平南侯的封号就会被褫夺! 赵氏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以为自家儿子惊才绝艳,就算没有公主也能够建功立业,也能带领平南侯府发扬光大。 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大逼兜,让她狠狠地认清了现状。 没有了公主,她儿子的才能就发挥不出来。 没错,尽管被现实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她也绝对不承认她儿子不行,只认为是她儿子被刻意针对了。 这些事情俞婉儿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公主回来! 否则,她的荣华富贵,她儿子的爵位,就都没有了! 俞婉儿同样不知道,在她离开的时候,沈逸之朝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那双往早已没了柔情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然,她停下了身形,眸中划过了一抹厉色:“就这样做!” 冷澜之舟车劳顿了一路,回到府中吃了些东西,便洗漱歇下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收拾了一番便进宫给母后请安,又去看了太子妃。 今日的太子妃,精神比昨日好一些了。 “小妹昨日去过太子府了?” 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太子妃打起精神问道。 “嗯。”冷澜之道:“嫂嫂安心养胎,别的事情都不用理会。” 虽然太子妃住在宫中,但太子府中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 冷澜之把秋姑娘赶出去,也是想安她的心,让她好好养胎。 否则一旦这个孩子没了,她可能就再也怀不上了。 再也无法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太子妃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她握住了冷澜之的手,神色怔忪:“小妹……” 她从前以为,遇到太子是她今生最幸运的事情。 如今却突然醒悟,男人靠不住,即便那人曾经对你海誓山盟,那些话也只拿来听听就好了。 只有眼前的女子,是真心对待自己的。 这些时日,她常常感伤自己失去的爱情。 没错。 失去。 从太子听取那个狐狸精的意见,将她推出去当诱饵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她和太子之间再无情分。 堂堂一国太子妃,能指望的竟然只有自己的小姑子。 在别人看来或许是笑话,是悲哀。 她却觉得自己很幸运。 至少,还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真心待她。 哪怕对方为的,可能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冷澜之握住太子妃微凉的手:“嫂嫂放宽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伤害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太子日后可能会有其他的女人,但对冷澜之来说,那些都是外人。 只有太子妃,才是被她认可的家人。 毕竟前世在她疯癫了以后,除了父皇和母后之外,也就只有太子妃不嫌弃她,愿意真心对她好,愿意亲自照顾她。 第229章 这些人没完了? 陪太子妃待了一会儿,冷澜之便打道回府了。 因为她被封为护国公主的事情,宫中要给她举办册封宴会,内务府等会儿要去公主府给她量体裁衣,准备护国公主的服饰。 正式册封以后,她便是有官阶的人了,可以上朝。 在九州大陆上,女子上朝并非没有先例,只是先例很少罢了。 而正是因为有过这些极少数的先例,所以民间对于她被册封为护国公主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更多的则是在讨论她的功绩。 太子妃也知道她还有的要忙:“你不必日日进宫看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虽然冷澜之对她好,但冷澜之毕竟只是小姑子,她不可能一辈子倚仗小姑子而活,所以必须要自己立起来才行。 见太子妃的气色和精气神都比前两日好了许多,冷澜之放下了心,便告辞离开。 马车缓缓行驶至公主府所在的街道附近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不远处的小巷里蹿了出来。 公主府的护卫全都如临大敌,不过鉴于上次的猫咪事件,这些人只是抽出了兵器,没有立马动手处置那人。 察觉到马车突然停下,冷澜之不解:“怎么了?” 说话间她掀开了帘子,看见了车辇外的人,蹙眉:“俞氏?” 只见俞婉儿神色仓皇,面色苍白如纸。 她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道:“公主,求求您,放过妾身吧!” 彼时刚刚过了早饭时间,街上正是行人变多的时候,这里的变故顿时引起了行人的围观。 “这不是护国公主的车辇吗?那跪着的女子是谁?为何让公主饶了她?” “啊……我想起来了!那是俞氏!是抢走了护国公主的前驸马的那个女子!” “公主做了什么?难道报复俞氏了?” 冷澜之蹙眉:“俞氏,本宫休夫的时候,可是没有将这笔账算你在你的头上。若非你先前三番五次地主动挑衅,本宫都懒得理你。何况本宫昨日才回京,根本没空也没必要理会平南侯府,更别提你一个妾氏,何来饶了你之说?” 她坐在高高的马车上,俞婉儿跪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从她的角度看,完全就是在俯视俞婉儿。 这女人对她来说就和秋后的蚂蚱一般,不需要她主动报复就蹦跶不了多久。 只是她没想到,她都不打算亲手给这女人最后的致命一击了,对方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俞婉儿期期艾艾道:“可是公主,妾身亲耳听到婆母说您对相公余情未了,只要相公向您认错,您就会回心转意……” “胡扯!”冷澜之沉下了脸:“你婆母又不是本宫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会知道本宫是怎么想的?” 她面无表情道:“对本宫来说,男人和衣服不与人共用,本宫既然已经休了他,便断不可能再回头。你没必要来本宫这里讨心安,更没必要利用这些无辜的路人给你当靠山。” 围观众人这才明白,这位俞氏当众拦住公主的车辇,是为了借用他们的力量来逼迫公主作出承诺。 当真是好深的心机! 被当众戳穿了心思,俞婉儿面色讪讪:“公主误会了,妾身没想逼迫谁,妾身只是被一时激动冲昏了头,才会失了分寸。” 丢脸又如何? 与她和儿子的荣华富贵比起来,脸面根本算不得什么。 今日整个盛京的百姓都听到了公主的承诺,知道公主绝对不会吃回头草。 而只要公主不回头,别的女子也看不上平南侯府的世子夫人的位子。 如此一来,她虽然这辈子都无法转正,但她儿子却是唯一的继承人,只要熬死老侯爷,再熬死沈逸之,他儿子就可以上位。 冷澜之一眼就看穿了俞婉儿的算计。 她觉得有些可笑。 平南侯府都没落了,如今京中的贵族圈子都不带平南侯玩,贵妇圈子也不带赵氏玩。 沈逸之更是不用说了,从前的友人们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这样的侯府继承过去,又有什么意思? 俞婉儿愿意让沈临安继承,不过是在给沈临安增加负担罢了。 真当这是什么好差事? 不过…… 赵氏竟然说出了那么恶心的话! 看来,他们的日子过得还是太闲了:“本宫记得,赵氏是不是欠了一笔钱?既然她这么闲,就让债主去催催债吧。” 是夜,赵氏突然被债主找上了门,态度强硬地让她三日之内还钱,如果还不上,就要搬空平南侯府的东西来抵债。 赵氏当即哭天抢地,差点儿哭死过去。 没办法,侯府这几个月过得太紧吧了,她只能勉强维持侯府的运转,哪里有闲钱还债? 沈逸之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了自家老娘哭闹的声音,他烦不胜烦,却不能不管。 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债主找上了门来,他本就阴沉的脸又黑了几分:“不是说好了半年后还钱吗?为何会突然找上门来?” 赵氏委屈:“我哪知道?我也说了半年的事情,但人家说,借据上白纸黑字写的都是这个月还钱,半年什么的不过是口头约定,不作数,我有什么办法嘛!” 沈逸之揉了揉太阳穴:“此事我会想办法。” 回到腾云苑后,沈逸之越想越觉得不对,便叫来了阿北:“你去打听打听,今日娘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始终觉得,如果不是他娘作妖了的话,对方不可能临时变卦。 阿北很快就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夫人今日没有出府,更没有得罪什么人,倒是姨娘出去了,而且……” 沈逸之脸一沉:“而且什么?” “而且,姨娘当街拦住了公主的车辇,求公主不要纠缠于您。姨娘还说,她听到夫人让您去给公主道歉,求公主回心转意……” 沈逸之:“……” 这个成事不足的女人! 他的确是有心想让她去找冷澜之的麻烦,最好是败坏了冷澜之的名声,却没有让她用这么蠢的自爆方法! 到头来,没有把冷澜之拉下水不说,还特么的将他娘给搭上了。 看来,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是夜。 冷澜之刚准备歇下,却听门外传来了对话声。 不多时,流纱推门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公主,沈世子求见。” 冷澜之宽衣的手一顿,蹙眉:“不见。” 流纱点点头。 不多时,流纱又进来了:“沈世子跪在了百米之外,说公主若是不见他,他就不起来。” 冷澜之都被气笑了:“这些人没完了?” 第230章 习惯了他的存在 她都没有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却一个两个地跑来挑衅她,真当她是什么活菩萨? 冷笑一声,她面无表情道:“他愿跪就让他滚到远处去跪,别污了本宫的地方!” 此时还没到宵禁的时间,长街之上到处都是行人。 不过,公主府所在的这条街上却没有多少行人,即便是偶尔路过几辆达官贵人家的马车,也会远远地绕开他。 主要是,沈逸之这会儿跪的地方距离公主府有一段距离,不少人都不知道“沈逸之与狗不得靠近”的典故,所以觉得这人怕不是脑子有毛病? 若是真的想求公主的原谅,为何不跪倒门前去? 跪在这里,谁搭理你啊! 沈逸之:“……” 他也想跪的近点,但是只要他靠近百米的范围之内,就会立马被公主府的护卫架走狠狠丢到地上!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就不信了,他今日就一直跪着,冷澜之当真能那么狠心?! 于是,他等啊等,一直等到了深夜降临,等到天空飘起了雪,等到身上沾满了雪花,冷澜之也没有出现。 沈逸之快要熬不住了。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跪的麻木了,根本就起不来。 再加上被冻了一宿,他刚一动作就脑袋一晕,而后晕死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沈逸之暗骂一声——失策了! 早知道,还不如跪在钰华街上! 钰华街有普通的百姓来来往往,看到他长跪不起,寻常人都会心生怜悯。 而这条梧桐街,除了达官贵人以外根本没人会来,除非他和之前一样,故意把人引过来。 但今日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前几次他和他娘那样做已经惹恼了冷澜之,今日俞婉儿又打算利用舆论裹挟,冷澜之定然厌恶极了这样的手段。 他想要温和一些的。 万万没想到,那女人竟如此狠心,他都已经跪了几个时辰,她都不心疼! “公主,沈世子晕过去了。” 流纱实时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冷澜之淡淡道:“让人把他扔到平南侯府附近,别让他死在公主府附近,晦气。” “是!” 于是,沈逸之就被扔到了距离平南侯府还有一百多米的街道上,扔他的人甚至好心地拍了拍平南侯府的大门。 只要里面的人出来瞅一眼,就会发现他们的公子正在地上挺尸。 可惜,开门的小厮虽然看到了不远处挺尸的人,却根本不想多管闲事。 说了一声“晦气”,便重重关上了大门。 得亏了平南侯半夜喝花酒回来,不小心被沈逸之的腿绊了一下,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不过,天色太黑,平南侯一开始没看出地上的人是谁,被人突然绊了一跤,他只觉得倒霉,气的狠狠在那人的身上踹了两脚。 还是身后的小厮看出了不对,及时制止了平南侯:“老爷,这地上的人,好像大公子……” 平南侯让人将地上的人翻过来,这才发现,那确实是他的儿子。 若非那小厮眼神还算不错,沈逸之估计就要变成第一个被醉酒的老爹无意间踢死的倒霉蛋了。 这一宿,平南侯府鸡飞狗跳。 公主府内却是一片安宁和谐。 眨眼间就到了册封当日。 这天一大早,冷澜之便起来梳妆打扮。 忽然,门外传出了下人们的声音:“五小姐。” 贺芊芊迈着两条腿噔噔噔地跑了过来,笑呵呵地看着冷澜之:“公主,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冷澜之一愣,不解:“为何突然想起来要给我弹曲子?” 流纱在一旁拼命眨眼,见自家公主没有接受到自己的眼神提醒,只能笑道:“公主,您没抓住重点。重点是,五小姐学会弹琴了!” 冷澜之这才意识到,小姑娘这是在显摆呢。 贺芊芊小小的身躯挺直着脊背,被人戳穿了心事有点脸红,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流沙姑姑是坏人!人家才没有显摆呢!人家只是想送给公主礼物罢了!” 流纱咯咯一笑:“好好好,这是你要送给公主的晋升礼物,并不是存心显摆的!” 小姑娘天赋高,在冷澜之不在的这一个多月里便掌控了弹琴的技巧,还学会了两首曲子,虽然弹出的曲调稍显稚嫩,却也颇为好听。 就连谢夫人都说小姑娘慧心独具,夸她的天赋可以和公主相媲美。 小姑娘倒是没想过要将公主比下去什么的,只是单纯地高兴。 她的天赋好,日后就不会给公主丢脸了吧? 随着一曲结束,冷澜之微微颔首:“确实”。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 公主喜欢她的礼物,真是太好了! 想了想,她又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副画轴。 画轴很短,约莫半尺的模样,所以贺芊芊藏在袖子里也不觉得的费劲。 画轴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副仙女春睡图。 仙女坐在桃园中的一棵桃树下,玉体微斜,依靠在一旁的矮桌上,阖眼假寐。 春风吹拂起她的发丝随风飘舞,墨发与粉色的桃花在半空中交汇,想写舞动除了一首美丽的舞曲。 流纱眼睛一亮:“好美!” 画中的人美,意境也美,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向往。 冷澜之也是微微一愣,须臾便反应了过来:“这是三公子画的吗?” 贺芊芊点点头:“这是弟弟特意为公主画的!恭贺公主晋升!” 冷澜之心中微暖。 她前世和今生加起来,一共养了沈临安十几年,可那孩子从来只知道接受她的付出,享受她带给他的好处,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惦记过她。 莫说逢年过节他没想过给她带礼物,没说过什么体己话,便是她的生辰,他也从未上过心。 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不管贺家姐弟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此刻,他们对她是真心地。 “谢谢,我很喜欢。” 很快就到了傍晚。 冷澜之正打算进宫,管家突然来报,说顾典司来了。 冷澜之一愣:“顾湛?”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心中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悸动。 离京的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让她再也无法将他当成一个“钱货两清”的普通朝臣。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第231章 俞氏死了 冷澜之压下了心头的奇怪情绪,对管家道:“请。” 不多时,顾湛便迈着修长有力的腿进了客厅。 他身着玄色典司服,眉目如星光般灿烂和凛冽,气度不凡,高贵疏离。 她桌公主华服,金尊玉贵,举手投足间届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雍容。 冷澜之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可能再也回不到离京后的相处模式了。 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顾典司,是只要他想便能丝毫不给她面子的千面修罗。 而不是,她的随从阿湛。 压下心头的别扭,冷澜之问道:“顾典司,发生什么事了?” 感觉到面前的女子疏离的态度,顾湛垂眸敛去了眸底的黯芒。 果然,离京的一个多月的时光,幸福的好像是他偷来的一样。 可偷来的东西,毕竟是不属于自己的。 顾湛也收敛了情绪,玉石般的声音缓缓道:“公主今日请务必小心平南侯府的人,尤其是,沈世子。” 冷澜之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顾湛微微摇头:“下官不知。” 冷澜之:“?” 顾湛解释道:“锦邢司派去跟着沈世子的人,昨日突然被人袭击。那人虽然受伤不重,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沈世子不在监视中,下官认为,这一个时辰里,沈世子必定是做了什么事情。” 他没有直接说沈逸之去设计冷澜之了,但冷澜之怎么会听不出? 毕竟,她是沈逸之最恨的人。 他之所以会落到今日的下场,虽说是他咎由自取的缘由,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被她害的。 而且她前两日还害的他差点冻死在大街上。 他会报复,不足为奇。 担心冷澜之害怕,顾湛宽慰道:“公主放心,下关已经命人加速盘查了,很快就能出结果。但在结果出来之前,随时可能出现意外。” 事发突然,即便是锦邢司的人擅长按图索骥,但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很清楚,对方既然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为的就是要打他和冷澜之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时间!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时间! 其实他们都明白,对方既然想要在册封宴会上搞事情,那只要把宴会取消了就好了。 但…… 像这种庄严又隆重的场合,能随便取消吗? 显然是不能的。 所以,明知前面有坑,冷澜之也必须要过去! 要么把坑填平,要么就直接从坑上飞过去! 冷澜之道:“顾典司放心,本宫晓得了。”顿了一下,补充道:“多谢顾典司特意告知,这个情,本宫记下了。” 顾湛看着她好看疏离的笑容,喉头微动:“公主不必如此客气,下官……乐意效劳。” 冷澜之一愣。 乐意效劳? 直到顾湛离开了许久,冷澜之都没能从那四个字里回神。 “公主?公主?”流纱看着自家公主失神的模样,忍不住道:“典礼马上要开始了……” 冷澜之这才回神,但没急着进宫:“去把刘飞叫来。” 话落想起一事,又道:“另外,派人找赵瑞。” 刘飞是被她派去盯着沈逸之的人。 锦邢司的人都被暗算了,那刘飞应该也差不多。 希望情况还不会太糟。 至于赵瑞,则是被她派去盯着俞婉儿的人。 俞婉儿和沈逸之有所接触,如果沈逸之那边有什么情况,俞婉儿应该也能得到消息。 只是不知道,沈逸之有没有察觉到俞婉儿也被人盯梢了。 万一查到了的话,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流纱刚要去找人,管家突然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说是“一个人”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是两个人。 只不过一个是竖着的,另一个是横着的。 竖着的赵瑞,就是负责盯梢俞婉儿的人。 横着的那个是刘飞,此时正被赵瑞打横抱着,身上有好几道伤口,其中一道甚至贴近心口! 冷澜之面色一变:“快传府医!” 把刘飞交给管家后,阮锦宁对赵瑞问道:“怎么回事?” “公主,俞氏死了!” “什么?!”冷澜之一愣。 时间退回两个时辰前。 俞婉儿端了亲手熬制的燕窝到了腾云苑,和往常一样柔声细语地诉说她为了熬制这燕窝有多尽心和细心。 彼时,沈逸之的精神状态委实不算好,毕竟他前天晚上是真的被冻得丢了半条命,虽然已经退了烧,身上却没有什么力气,脸色惨白的好似随时都要晕死过去。 自打生病以后,他的性子越发让人捉摸不定,发脾气是最寻常的操作。 而且,他轻易不会接受俞婉儿的投喂,每次俞婉儿做了什么吃食,都要花费好多心思,才能让沈逸之赏光吃上那一两口。 但今日,沈逸之却很干脆地就吃了。 吃完,还夸俞婉儿手艺好。 俞婉儿听完,露出了幸福娇羞的笑容。 然后话锋一转,想让沈逸之做主,让平南侯带沈临安进宫。 她知道沈临安进宫以后会面临什么,但那又如何? 与结交人脉比起来,那一点半点的委屈,根本就只是毛毛雨而已。 不过就是几句口头羞辱罢了。 若是让那些贵公子高兴了,能搭上贵公子们的东风,给他们当个小弟,日后沈临安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俞婉儿认为,一时的低谷和隐忍不算什么,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沈逸之听到俞婉儿的夸夸其谈之后,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突然问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吧?” 俞婉儿满脸错愕,片刻后有些慌乱地想要矢口否认。 然而,沈逸之没有给她机会。 他突然拿出了一根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俞婉儿的胸口。 俞婉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临死前,满眼都是沈逸之阴狠含恨的模样。 “公主,小人觉得这簪子不同寻常,便自作主张,将簪子取了下来。” 冷澜之看着那支染血的簪子,眸光微凝:“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好狠毒的男人!” 第232章 你杀了她 典礼如约举行。 是夜,盛京万家灯火通明,通往皇宫的路上更是亮如白昼。 无数百姓汇聚在道路两旁,想要瞻仰公主的英姿。 冷澜之今日没有乘坐车辇,而是骑着高头大马,沿途的百姓可以轻易看到她的容貌和风姿。 她今日穿着特制的朝服,虽依旧是女子的款式,裙摆和袖口却都做了处理,看起来干练飒爽,与以往钗环缠绕的景致不同,算不得威风凛凛,却也英气逼人。 所过之处,百姓们自发地呼喊道:“见过护国公主!” 她的身后跟着长长的官兵队伍,专门负责保护她。 那两列身着铠甲的羽林卫气派又威武,更衬得走在人前的冷澜之风光无比。 百姓们又是羡慕又是推崇。 皇宫近在眼前,红色的毯子从宫门口一直铺到了举办宴会的琼华殿。 忽然,一个人挤开了负责维护秩序的官兵,冲到了大道正中,伸开双手拦住了队伍。 那人出现的太过突然,如果不是冷澜之及时勒停了马儿,后果不堪设想。 队伍乱了一下,立马有羽林卫上前,将剑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惊扰护国公主!” 百姓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议论纷纷。 冷澜之凝眉看着那人。 只见那是一个中年女子,她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皮肤粗糙枯黄,脸上还有冻疮。 她身上的衣服也不算厚实,勉强只能裹住身体,但应该不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在冷澜之打量那中年女子的时候,中年女子也抬眸看向了她,两只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刻骨的仇恨:“什么护国公主!她不过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恶魔!” 人群哗然。 一个羽林卫面色微变,就要捂住那女人的嘴。 冷澜之抬手阻止了他:“让她说。” 全城的百姓都听到了这个女人的话,如果今日把她带下去,日后便是查明了真相,也会有不少阴谋论的人认为这是她拿权势压人的结果。 这不是她想要的,却是某些人愿意看到的。 她怎么可能让幕后之人如愿? 那中年女人被放开了钳制,指着冷澜之大声斥责:“你仗着公主的身份草菅人命,杀我女儿!虽我只是一介民妇,无力与你抗衡,却也要揭开你的真面目让世人知晓!” “让所有人都看看,所谓的护国公主,是怎么样的欺世盗名之辈!” 百姓们震惊了:“护国公主杀你女儿?你女儿是谁啊?” 女人听到这个问题痛哭了几声才道:“我的女儿,便是俞婉儿!护国公主的前驸马的侧室!” 嘶! 如果这女人说出来的名字是别人,百姓们或许还会心存疑虑,但如果是俞婉儿的话,倒是有不少人相信了。 毕竟,公主与那俞氏的恩怨人尽皆知。 堂堂一国公主,被一个奴籍女子抢走了夫婿,如今那女人又登堂入室……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原谅对方。 流纱一直在人群里。 今日的队伍里没有她的位置,她便只能跟在人群之中瞻仰自家公主的英姿。 这会儿听到那女人的话,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气呼呼地冲了出来:“你胡说!公主若是真的要杀俞婉儿,还需要背着人么?当初那俞氏的外室身份被揭露出来的时候,公主就有一万个理由可以处死她!” “只不过公主心胸宽旷,根本没有要她性命的打算!” 中年女人冷笑一声:“是,你当时没有要她的命,我那时候也以为你是个好人!可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那根本不是心胸宽旷,而是想博一个好名声!” 她指着道路两旁的百姓:“你想要愚弄世人,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好人。但其实,你不过是个内里自私又恶毒的女人!” “你当日没有光明正大地杀死我的婉儿,如今你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好名声,留着婉儿便没有用了,所以你就杀了她!” 冷澜之挑眉:“你亲眼看到我杀她了?” “你是一国公主,你若要杀人,自然会命人看守,我怎么可能看得到?”妇人一脸仇恨道:“但是我亲眼看到你的人把她带走了!她临走之前告诉我,如果她迟迟不归,那必定是遇害了,让我为她报仇。” “她是昨天晚上离开的,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可你这将她叫走的人却来这里参加什么大典,必定是你害了她!” 百姓们看着中年女人安信誓旦旦的表情,对冷澜之的信任动摇了。 “看她说的不像是假话。” “其实说起来,如果俞婉儿真的死了的话,但的确是公主最有嫌疑啊。” “如果真的像那妇人说的那样的话,公主未免也太虚伪了吧!” 也有人替冷澜之说话:“不能光听那妇人的一面之词吧?” “再说了,这都没有见到尸体,就说人是被杀了,是不是太武断了?” 不过这寥寥几语,很快就淹没在了大片的怀疑声中。 这时,皇宫的方向浩浩荡荡地走出来了一群人,正是得到了消息赶来的建良帝等皇族和一干朝臣、家眷。 冷澜之迟迟不到,建良帝自然要派人打探消息,于是就知道了这里的情况。 彼时,皇宫外,无数百姓睁大着眼睛,皇宫内,皇帝和朝臣也肃穆而立。 皇帝沉声问道:“伽罗,怎么回事?” 冷澜之表情平静地下了马,躬身行礼后才缓缓道:“启禀父皇,这个妇人自称是平南侯府世子的侧室的母亲,并声称是儿臣杀死了俞氏。” “只是,儿臣昨日虽然见过俞氏,却并不是儿臣主动召见她,而是她拦在儿臣的车架外将儿臣逼停,还口出疯言,让儿臣不要跟他抢沈世子——” 她淡漠地看了那妇人一眼:“可是这些时日,分明是平南侯府的人三番五次地主动找儿臣的麻烦,儿臣从未主动招惹他们,儿臣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儿臣还会去纠缠已经被儿臣厌弃的人?” 建良帝点点头:“我儿乃当世奇女子,心胸宽广远超寻常男子,定然不会纠结于一段已经结束的缘分。” 旋即冷冷看向那妇人:“朕体谅你的丧女之痛,但这不是你胡乱攀咬一国公主的理由!” 妇人瑟缩了一下,在一国皇帝的威严目光之下萌生了退意。 不过,视线接触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她又来了精神:“不是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难道都是骗人的?你们这些皇族一面仗势欺人,一面又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她突然对着天空哀嚎了一声:“苍天啊!我一介民女,无法为自己的女儿报仇,是我无能!只希望苍天有眼,惩罚这些权贵!民女愿意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一个公道!” 说着,她竟是朝一旁的羽林卫的佩剑撞了过去! 第233章 他那么大一个证据呢? 幸好那羽林卫身经百战,而且那妇人在撞剑之前先喊了一通。 都已经听到她说要撞剑了,羽林卫怎么可能没有防范? 所以妇人扑了个空,根本没有扑到长剑上,反而是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她的身上没有被长剑弄出伤口,只因为突然扑倒在地而将下巴磕破了。 尽管如此,也依旧引起了民愤:“这妇人竟然要以死明志!如果不是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冤屈,没有人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求一个公道!” “是啊!她求的还不是当今天子,而是苍天,可见对天子很失望!” “一定是伽罗公主杀了她的女儿!” 百姓们虽然不敢直言让皇帝处罚伽罗公主,但无数人的窃窃私语声汇聚到一起,也形成了一股力量。 一股名为民愤和民心的力量。 这就是那妇人和幕后之人的打算。 见民意沸腾,丞相等人站了出来:“陛下,此事要好好调查。” 那妇人的眸中划过了一抹得意之色。 查吧! 一查一个准儿! 那个人可是告诉她了,只要把婉儿的尸体搬出来,就算什么都不用说,众人也能知道凶手就是伽罗公主。 忽然,她听到了一道好听却微冷的声音:“确实是需要好好调查。” 冷澜之淡漠道出声。 妇人心头冷笑。 这伽罗公主还以为她的权势能起到作用? 不可能的! 证据确凿,她今日必死无疑! 冷澜之似是没看到妇人眸中的笃定,她淡淡道:“既然要调查,总得知道尸体在哪里。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俞婉儿,那必定是知道尸体的下落的吧?” 妇人道:“自然知道!” 她的话音落下,就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啊?她刚刚不是说公主叫走了俞婉儿,而她没有跟上吗?那她怎么会知道俞婉儿的尸体在哪里?” 冷澜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妇人,表情戏谑:“若真是本宫杀的人,本宫都不知道尸体在哪里,你却知道?” 那妇人面皮子一抽,却还是强词夺理:“我就是知道!只要看到了尸体,就能证明人是你杀的!因为,杀死婉儿的簪子,是属于你伽罗公主的蓝羽凤头簪!” 蓝羽凤头簪,两年前沈逸之带着沈临安回京时,父皇送给她的礼物。 那一日,她特意戴着这崭新的美丽簪子去见沈逸之,却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他匆匆把孩子放下,就又走了。 听到这人笃定的话语,又想到那根簪子,冷澜之眸光微寒,面上却是不显。 知道这根簪子的人不少,平南侯府的人、父皇母后以及内务府的管事宫人…… 一旦真的在俞婉儿的尸体上发现了这簪子,她便白百口莫辩。 她冷然地点点头:“如此,就走吧。” 队伍跟着妇人来到了城外的一条小路上。 这条小路很偏僻,寻常很少有人走动,不过因为到处都是乱石的原因,所以杂草不多。 众人很轻易就看到了一具尸体静静躺在其上。 有眼尖的人很快就认了出来:“真的是俞氏!” “她真的死了啊?” 这些人看着冷澜之的目光,顿时就一言难尽。 冷澜之似是对这些目光毫无所觉,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妇人问道:“你不是说杀死她的是本宫的蓝羽凤头簪吗?” 妇人一愣,扭头朝着俞婉儿的尸体看去。 只见尸体上确实是插着一根簪子,却并不是什么蓝羽凤头簪,而是一根普通的金簪,她顿时尖叫出声:“怎么可能” 沈逸之让她看过蓝羽凤头簪的图案,她很清楚那蓝羽凤头簪是什么样的,绝对不是面前那根普普通通的金簪!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蓝羽凤头簪是什么样的,但一看这妇人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妇人好歹毒啊!竟然诬陷公主?” “今日可是公主的册封典礼和晚宴,这么好的日子,全都被她毁了!” 那妇人慌了手脚,下意识看向了人群之中的某个方向。 冷澜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冷冷道:“抓住他!” 立马有羽林卫上前,将隐藏在人群里的人抓了出来。 看到那被抓住的人,众人都是一愣:“沈世子?” 沈逸之被羽林卫推搡地跪在了地上,愤怒地瞪着冷澜之:“公主,你杀了我的爱人,如今还要害我吗?!” 面上是一派愤怒,他的心头却满是不解与慌乱,不明白为剧情面完全没有按照他所设想的方向去演? 最重要的是,簪子呢? 那么华丽那么大的一根蓝羽凤头簪呢?! “本宫有没有杀她,你说了不算,证据说了才算,证人说了才算!”冷澜之冷漠地看着他:“沈逸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该不会以为你做的恶事留不下痕迹,想栽赃给谁便能栽赃给谁吧?” 沈逸之面色一变,旋即愤怒道:“公主慎言!” 这女人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那个监视他的锦邢卫当时被引走了,她派去监视他的人也被阿北引走并险些杀掉,按理说,不可能有人看到他杀人…… 冷澜之静静欣赏着地上那人变幻的脸色,如星光一般璀璨的眸中绽放着绚烂的笑意:“你敢做,还怕本宫说么?” 她对着人群道:“把人带上来!” 沈逸之心中产生了不安的预感,但还是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不会的,不可能的! 这女人怎么可能有什么证人? 然而很快,他就破功了。 “阿北?!”他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旋即怒瞪冷澜之:“公主,你这是何意?!为什么要抓我的人?” 冷澜之没理他,淡漠地看着阿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阿北歉意地看了沈逸之一眼,飞快低下头不敢再看,沉声道:“启禀公主,姨娘是世子杀的……世子说,他早就受够了姨娘的小家子气,还说自打姨娘进入平南侯府以后,侯府内便乌烟瘴气一片,说姨娘是个不祥之人……” “世子早就厌弃了姨娘,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将之除去。” “恰好昨日姨娘去找了公主的麻烦,世子便觉得机会来了。” “发生了昨日的事,姨娘若是死了,他再略施巧计,所有人便都会觉得是公主杀了姨娘!” 沈逸之恼羞成怒:“阿北,你在胡说什么!” 他的话语里满是警告之意。 这家伙难道忘了,他的父母的生死,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的吗? 冷澜之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少当着本宫的面威胁证人。” 她能把阿北找来作证,还会放任他的父母被人当成人质吗? 第234章 痛吗?痛就对了 俞婉儿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虽然冷澜之相信只要犯了罪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可是一点点查证的话太过浪费时间,届时就会错过最好的澄清机会。 即便是事后她真的找到了证据,她的恶劣形象也已经在一部分人的心中留下了痕迹,很难改变。 于是冷澜之就选择了剑走偏锋,直接把阿北这个关键人物提了出来。 阿北从小和沈逸之一起长大,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知道沈逸之所有的秘密。 虽说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被关在大牢里,但沈逸之过去所做的龌龊事,他定然是如数家珍。 果然,这不就得到了意外之喜? 围观的百姓听到阿北的话之后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什么玩意儿? 那个私生子竟然偷了公主养母的簪子,送给自己的亲生母亲? 而且,那根簪子还被用来当成了无限公主的工具…… 细思极恐啊有木有! 还有刚刚那个拦住公主的妇人,也不是俞婉儿的生母? 最重要的是! 沈逸之这个狗男人,竟然早就对俞婉儿萌生了杀意! 这这这!太毁三观了! 沈逸之怎么也没想到阿北竟然会背叛自己,他气得眼睛通红,原本就病弱不已的他,惨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配合着那通红含恨的双眼,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阿北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沈逸之的眼睛。 他也是被逼无奈的。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这样做。 公主答应了他,只要他能够揭发沈逸之的恶行,说出沈逸之所做过的龌龊事,就会争取为他减少量刑。 他虽然衷心于自家世子,但他同样也想要命啊。 沈逸之还想挣扎:“你们竟然是威逼利诱他?!” 他要让人怀疑阿北是被权势威胁的,只有这样才能谋求一条生路! 冷澜之冷冷一笑:“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龌龊,一样喜欢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为非作歹……”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痛吗? 痛就对了。 她感受过的痛,自然也要让他感受一遍。 冷澜之每说出一个成语,沈逸之的面皮子就是一抽。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污蔑他! 他什么时候仗势欺人了? 又什么时候为非作歹了? 至于草菅人命…… 他长这么大,除了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之外,也不过就是杀了俞婉儿一个人罢了。 那俞婉儿只是是一个区区的侧室。 侧室什么的,说白了也就是个小妾罢了,在后宅里,主家随意处死一个小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冷澜之没给这人继续胡搅蛮缠的机会,对着一个方向,沉声道:“京兆府尹,这件案子的案情应该已经很明了了吧?” 京兆府府尹赶忙站了出来,躬身一礼,然后抹着额上的冷汗:“启禀公主,已经明了了,证据和证人俱全,不日便可以结案。” 冷澜之点点头:“将此等凶狠毒辣,罪大恶极之人压下去,查清楚他做的每一件恶事,万万不要姑息。” 她说的义正言辞,周围的百姓则是听得热血沸腾。 对付恶人,就是要有这样坚定的态度。 实话讲,不少百姓在得知凶手是前驸马的时候,还有些担心担心公主会再次恋爱脑发作,给沈逸之找补借口,好把他给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看到公主如此干脆利索地要处决沈逸之这个凶手,百姓们都放下了心,越发觉的护国公主的名头实至名归。 看! 她就连深爱的人都能大义灭亲! 这样的公主,才配被他们爱戴。 沈逸之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筹谋的这一切,非但没有把冷澜之给弄死,反而是把自己断送了。 原本,如果他不故意栽赃陷害冷澜之的话,就算是俞婉儿死了,他也可以设计成俞婉儿不小心意外死亡的假象。 如此一来,他既能摆脱这个身份低贱的侧室,又能够避免牢狱之灾。 可是现在,都完了。 生平第一次,他不再恃才傲物,他一脸哀求地看着冷澜之:“公主,我知道错了!” “公主,我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在离开你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心中爱着的一直都是你,只不过之前被自己的愚蠢迷蒙蔽了双眼,我是因为知道有她挡在你我中间,你永远都不可能会原谅我,所以我才会设法将她除去……” 冷澜之恶心的不行。 这个人渣! 他都已经要完蛋了,竟然还想往她身上泼一盆脏水。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因为爱我,所以杀了你的小妾,再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我?” “这样的爱给你,你要不要?!” 原本,百姓们在听到沈逸之胡扯出来的杀人借口的时候,都觉得震惊不已,甚至不少人都感叹于沈逸之的浪子回头的深情。 为爱杀人,多凄美的理由啊! 冷澜之的话就像是当头棒喝,直接把他们给翘醒了过来。 是啊! 这是什么见鬼的狗屁借口! 哪有人想求和是用这种方式的? 在人家好好的接受册封的大喜日子里,推出一个假证人诬陷对方杀了人! 这特么是爱? 这是恨吧! 还得是恨的要将人挫骨扬灰的那种深沉的恨! 否则的话,怎么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 公主沾上这么个恶心的玩意儿,当真是可怜极了。 沈逸之见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冷澜之非但没有遭受唾骂,反而还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气得一张脸扭曲。 再加上他此时本就脸色苍白,那模样更是像极了厉鬼,哪里还有半点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冷澜之唇畔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恨她吗? 恨就对了。 前世的她,临死之前也怀揣着如此深重的恨意。 不同的是,她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没有人会帮她,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含恨死去。 而沈逸之和俞婉儿踩在了她的尸骨上扬名,还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她不甘心! 而如今看到这一对曾经的眷侣死的死,身败名裂的身败名裂,她心中的那一口恶气,终于彻底消散。 也不枉她冒着巨大的风险,陪着这些人演了一出戏。 建良帝看到自家女儿完美地解决了此事,心中甚慰。 正要开口让众人回宫继续参加晚宴,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陛下!求您为臣做主啊!” 众人寻声看去,竟是迟迟没有回京的户部尚书吴平轩! 第235章 再敢胡说,格杀勿论 彼时,围观的百姓还未散去,吴尚书穿过人群而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建良帝面前。 堂堂当朝尚书,此时却是哭的不能自已,满脸哀戚的模样当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建良帝、群臣和百姓们都惊讶地看着他,显然是想不明白他为何会露出这幅好似死了爹的神情。 冷澜之微微挑了一下眉,神色莫名,却没有说什么。 建良帝先是疑惑地看了冷澜之一眼,见自家女儿神色平静,他稍稍松了口气。 刚刚发生了沈逸之雇人当街诬陷她的事情,他还真担心吴尚书也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看女儿这个表情,应该不是。 毕竟,如果二人在天海城发生了什么矛盾的话,她现在不可能这么平静。 放松下来后,建良帝问道:“吴爱卿,你这是怎么了?起来说话。” 吴尚书不起来。 他抬起头,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的,哽咽道:“陛下,臣要状告伽罗公主!” 众人哗然。 怎么又是一个状告伽罗公主的? 建良帝脸一黑:“吴尚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尚书不停的擦拭着眼泪,可是他擦完前面的,后面的眼泪又会争先恐后地流出。 擦不完。 根本擦不完。 吴尚书哽咽道:“臣知道陛下宠爱伽罗公主,可正是因为如此,臣才更要状告她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勾结地方官绅为非作歹!” “臣的儿子不过是因为爱慕她而和她说了几句话,她便让人将下官的儿子打成了废人!” “而下官的小妾不过是出言维护了几句,伽罗公主便命人将她的舌头割了!” 吴尚书说完,以头抢地长呼一声:“求陛下看在老臣的拳拳爱子之心的份儿上,为老臣做主啊!” 闻言,百姓震惊了:“天!也太狠了!” “爱慕她的人未免也太惨了吧?” “这么狠毒的人,真的心怀百姓吗?” 百姓们看向冷澜之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爱戴,取而代之的是厌恶与畏惧:“她如今没有实权都如此嚣张,若是真的让她掌握了实权,那还了得?” 群臣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也纷纷谏言:“陛下,吴尚书劳苦功高,求陛下严惩伽罗公主,莫要寒了功臣的心啊!” 建良帝面容威严:“凡事都不能听信片面之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朕的朝臣,竟是一帮偏听偏信的废物!朕还怎么放心地将国家大事交给你们处理?” 建良帝虽然没有气急败坏,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众朝臣顿时噤若寒蝉。 李总管赶忙躬身提醒道:“陛下,这里风太大了,不若先回宫?” 吴尚书既然敢当众状告公主,那必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虽然他不相信公主会做那种事情,但…… 万一呢? 还是先回宫吧。 至少,陛下的脸面能保住一些。 吴尚书却不肯。 他选择与那人合作,当着整个盛京百姓的面状告伽罗公主,打的就是逼着皇帝尽快处理的主意。 一旦回了宫,或者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处理,那帮家伙定会因为皇帝的态度而偏帮伽罗公主。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于是,他疾呼一声:“陛下!臣为我盛国鞠躬尽瘁,不敢说有多劳苦功高,但也一心为国!” “老臣什么都不敢奢求,只求能还我儿一个公道!” “求陛下惩治此等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恶人!” 他说的铿锵,悲愤的情绪很有煽动性。 百姓们闻言,忍不住感同身受了起来。 一国尚书尚且免不了被权贵迫害,那他们这些平民呢? 众人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情绪笼罩,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一定要惩罚此等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恶人!” 有了第一个附和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冷澜之和建良帝等人就被民意裹挟了。 建良帝面色一沉。 今日的事情若是处置不好,定会让京中百姓对他们这些当权者产生质疑,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则可以趁机收买人心。 “安静——”建良帝沉声开口。 然而,无数百姓的声音汇聚成了巨大的声浪,轻而易举便将建良帝的声音淹没。 众朝臣全都变了脸色,丞相皱眉,大声在建良帝耳边道:“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百姓的愤怒平息下来,否则,极有可能造成不可控的后果!” 民意沸腾之下,难保不会有人趁机作乱。 太子也道:“父皇,这些百姓的诉求无非是将伽罗拿下,不如我们先依了他们……” 冷澜之倏地看了过去。 察觉到冷澜之的目光,太子面色有些讪讪,但还是坚持:“父皇,这是最好的办法,迟则生变啊!” 建良帝威严的面容上神色越发冷沉,眸中却是划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太子他,不堪大用啊。 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这声音其实无法盖过百姓们愤怒的声音,但就是奇迹般地止住了一切喧嚣。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场中那唯一的女子,只见她正缓缓收回手。 彼时,夜幕已然降临。 清冷的月光铺大地,将女子绝美清冷的容颜照亮。 只见她容颜绝美,却冷傲若枝头寒梅,欺霜赛雪。 人群瞬间静默。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当众动手打人。 这一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人群在片刻的安静后便又暴怒。 不过,不等众人发作,就听那女子冷冷道:“真相未明之前,谁若是再煽动人心,格杀勿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负责保护她的羽林卫“锵”地抽出了兵器。 清冷的月光给长剑镀上了一层银光,锋利的剑刃越发闪亮森寒。 刹那间,激荡的人群噤若寒蝉。 冷澜之整理了一下广袖,动作优雅,却无人敢欣赏。 吴尚书没想到百姓的情绪就这么被“抚平”了,又惊又怒:“伽罗公主,你这是要坐实仗势欺人的罪名吗?” 又看向建良帝:“陛下,她当着您的面就敢目无尊卑法纪,可想而知,她背着您又会是什么模样!” “求陛下严惩,绝对不能姑息啊!” 原本朝中还有一些皇亲国戚和朝臣想为冷澜之说话,但她弄出来的这一手直接把这些人整的不会了。 他们无法说出她无辜的话,只能噤声。 太子则是不赞同地看着冷澜之:“伽罗,你太任性了!” 冷澜之对自家兄长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已经懒得甩过去一记眼神,只是凉凉看向吴尚书,而后对着建良帝道:“父皇,儿臣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不存在仗势欺人、目无尊卑法纪的说法。” 第236章 那日踹飞你儿子的人,是我 吴尚书自以为抓住了冷澜之的把柄:“皇上您看,公主所理解的职责,便是仗着手中有权利公开威胁朝中重臣,强迫百姓们封口!” 冷澜之懒得理他:“父皇,吴尚书刻意煽动人心,企图利用不明真相之人的愤怒逼您和朝中重臣制裁我,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吴尚书冷笑:“臣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冷澜之打断他:“若是吴尚书当真坦坦荡荡,为何不听本宫和证人的证词,就妄图利用你的片面之言来给本宫定罪?还不是因为你不敢?” 吴尚书的脸还火辣辣的,心中满是仇恨,但面上却是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公主所说的证人,不会指的是李长林李郡守吧?” “他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您在天海城期间又对他诸多照拂,他怎么可能会为我作证?他只会无脑地支持您!” 冷澜之之前还在疑惑,她惩罚吴公子和杜氏的时候又不是没有第三者在场,为何吴尚书还敢胡乱攀咬? 这会儿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露出了奇特的笑容:“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李长林是本宫的人,所以他的证词不可信?” 吴尚书一脸莫名。 这个伽罗公主,莫不是因为太过害怕所以疯魔了? 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呵! 不过就是在故作镇定罢了! “没错!” 她以为冷澜之要反驳,不料冷澜之点了点头:“倒是也不无道理。” 吴尚书心中越发得意。 那人说的没有错,这个伽罗公主果然除了权势以外便一无是处。 竟然还蠢得附和他的话—— “那么同理,吴公子和杜氏,以及你带去的那些下人都是你的人,他们的证词也不可信。” 吴尚书面色一变:“公主,你这是强词夺理!” 冷澜之收敛了笑容,冷笑一声:“本宫的人的证词不可信,你的人的证词就可信?吴尚书,做人不能太双标,你也不能太荒谬!” 吴尚书语塞,没想到冷澜之玩起了文字游戏。 不等他想出破解之法,就见冷澜之环顾四周一圈,而后看向建良帝,朗声道:“父皇,儿臣在天海城期间一直低调行事,除了李长林之外,便是吴尚书在庆功宴之前也不曾知晓儿臣人在天海城。” 冷澜之将在天海城隐瞒身份、暗中指挥李长林赈灾,而后在庆功宴上被杜姨娘针对,又在庆功宴结束后被吴公子缠上、吴公子意欲将她强行带回府,被李长林问责之后反咬她勾引他,杜姨娘污蔑她和李长林有一腿、以及杜氏一个姨娘仗着吴尚书的宠爱在天海城的贵妇圈子里作威作福等等事情娓娓道来。 吴尚书当即叫冤:“分明是我儿不小心冲撞了公主,我的爱妾不小心抢走了公主的风头,被公主怀恨在心,才会故意给他们扣上这天大的罪名……” 冷澜之嗤笑:“吴平轩,你如此这般地颠倒黑白,不过是因为你自以为本宫没有证人和证据。 不过你凭什么以为,本宫真的没有证人?” 吴平轩有一瞬间的心慌。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这小丫头一定是在诈他! 她当他是三岁孩子吗? 以为他被吓唬一下,就会乱了阵脚? 可笑! “公主,你就算是诈我也没有用,事实就是事实。莫说你不可能有证人,即便是你真的有,黑的也不可能变成白的。”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吴大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黑的不可能变成白的。” 那玉石般的声音分明清越好听,吴平轩却没来由打了个寒颤:“顾……顾典司?” 顾湛长身玉立,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了开来,露出了他的高挑矜贵的身影。 顾湛阴鸷的眉眼微微挑起,其中似乎含着笑意。 然而,千面修罗一笑,便是再赏心悦目,也没有人有心情欣赏。 吴平轩不明白这条疯狗为何会冒出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顾典司这是何意?” 顾湛先是对建良帝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看向吴平轩,眸中笑意更盛:“本典司的意思是,当日将你那宝贝儿子踹飞的人,就是本典司。” 轰! 如同一记炸雷在脑子里炸响,吴平轩懵了:“什……什么?!” 他的心中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怎么可能! 那日那个戴着半面面具的家伙,竟然是顾湛这条疯狗!? 当时那仆人戴着面具,他虽然觉得对方的身形很眼熟,却没往这个方向想。 毕竟,堂堂顾典司摇身一变成了仆人,这事儿太过于匪夷所思。 顾湛弯腰看他,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灿烂又疯狂:“本典司奉了圣旨,保护伽罗公主前往天海城赈灾。” “不过,公主看你干得不错,便没想抢你功劳,还打算回京以后为你美言几句来着。” 吴平轩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心脏仿佛突然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样,险些无法呼吸。 顾湛虽然是一条六亲不认的疯狗,但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 也就是说,他原本可以拥有泼天的富贵,却因为他最疼爱的儿子和最宠爱的小妾,非但是富贵没有了,如今就连官职都不保?! 甚至,性命都有可能丢掉! 不! 建良帝怒道:“好你个吴平轩,竟敢诬陷朕的女儿!若非朕此番派了顾典司暗中随行保护伽罗,今日伽罗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被你扣上的污名了!” 吴平轩慌了:“皇上!微臣知道错了!微臣只是因为看到儿子受伤太过心痛,才会一时糊涂……求陛下开恩!” 建良帝冷笑:“你儿子受伤是因为他胆大妄为、罪有应得!也是因为你管教不严,才养出了这么个色胆包天的东西!你不反思就算了,还敢将一切推到朕的女儿的头上,还想让朕放过你?你未免太过荒谬!” “顾湛,给我查!狠狠地查!区区一个没有功名的尚书之子尚且都敢胡作非为,咱们的尚书大人想必更加大胆。 朕倒要看看,能包庇纵容自己的儿子强抢民女的家伙,自己又是什么货色!” 吴尚书的身体软了下去。 他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锦邢司出手,他过去所做的事情,一件都瞒不住。 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陛下开恩啊!公主开恩啊!” 太子于心不忍:“父皇,吴尚书也是爱子心切……” 冷澜之:“?” 第237章 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疼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公主。” 冷澜之停下脚步,对太子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朝着景崇殿走去。 景崇殿,便是太子妃如今正在休养的地方。 距离大典已经过去了两日。 那天,吴尚书被押了下去调查,太子脱口而出一句:“吴尚书也是爱子心切,情有可原”,直接震撼了全场。 莫说是冷澜之这个受害者惊讶的不行,满朝文武和周围的百姓也无语到了极点。 不过,人一多,意见也多。 虽然绝大部分人都觉得吴尚书是咎由自取,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和太子抱有同样的观点,觉得吴尚书只是太爱儿子了,才会犯了错误,情有可原。 什么? 他诬告公主是大罪? 那不是还没诬告成功吗? 原本这些人当着皇帝的面,不敢将心理的想法表达出来,只敢在心里小声哔哔。 但有了太子打头阵,这些人立马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附和着说吴尚书太可怜了,让冷澜之得饶人处且饶人。 最后还是建良帝一语定音,表示谁再敢替吴尚书说话,就当成同谋论处,这些人才消停下来。 自那天开始,冷澜之就没有再理会过太子。 听说这两日太子每日都被父皇批评,只要被抓住一点小错,父皇都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母后也很生气,把他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通。 尽管如此,太子也没有来找冷澜之,更别说是道歉。 冷澜之不是小气的人,却也没有大度到被同一个人三翻四次地卖了还能笑脸相迎。 还肯对他点点头,不过是因为他是储君罢了。 “伽罗。” 身后突然传出太子的声音,冷澜之脚步一顿,扭头看了过去,绝美的面容上无甚表情。 她没有刻意冷漠,但这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充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 太子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伽罗,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错。”冷澜之干脆承认。 太子一愣,没想到她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一点面子也不肯给自己,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伽罗,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冷澜之:“?” 她闹? 她眸中划过了一抹迷茫之色:“我闹什么了?” “本宫当日说的话的确是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本宫不认为说错了什么。平心而论,如果是本宫的孩子受到了伤害,本宫也会拼尽全力去为孩子讨回公道。” 太子的容颜也很俊美,而且眉眼轮廓和冷澜之有几分相似。 过去,冷澜之每次看到这张脸,都会觉得很亲近。 但今日,她却只觉得陌生。 “皇兄你说的这么好听,可你这段时日,替你的孩子讨公道了吗?” “什么?”太子一怔。 冷澜之重复了一遍:“本宫说,你的孩子险些被歹人害的无法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即便是到了现在,他勉强保住了一条命,却也需要精心呵护着,才能确保他的降生。” “御医说了,以他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便是他能平安生下来,日后的身体可能也会非常孱弱,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 冷澜之认真地看进了太子的眼睛里:“可是,他原本不需要经历这些。所以皇兄,你替他讨公道了吗?” 太子被她认真的眼神看的一阵心虚。 转念一想,他心虚什么? 他当即挺直了腰板:“本宫当然替他讨回公道了,当日的那批杀手,早已伏诛。” 冷澜之呵了一声:“可是还有一个人,如今还逍遥法外,不是么?” 太子不解:“还有谁?” 冷澜之定定看着他:“你。” 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撺掇着让你诱哄太子妃出城的人。” “你在胡说什么——” 冷澜之打断了他:“御医早就说过太子妃需要安心养胎,不能劳累,可是皇兄你不顾太子妃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危,执意要把他们推入危险的境地。” “那是为了诱出瓦剌刺客!” “诱出瓦剌刺客,你一个人就够了,何必非要拉上太子妃?你明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不稳!” “因为你的一意孤行,你的孩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依照皇兄的说法,必须要严惩让你的孩子痛苦的人,那么,皇兄尽快动手吧。” 太子语塞。 哪有人自己惩罚自己的啊! 冷澜之冷冷一笑:“板子不打到自己的身上不会觉得疼,所以做起好人来才格外轻松,对么?” 她清凌凌的凤眸里满是嘲弄。 “可是皇兄,我之所以真对吴尚书的儿子,是因为他要伤害我。你呢?你对自己的孩子动手又是因为什么?” 太子已经被冷澜之的一通输出弄懵了,说不出反驳的话。 冷澜之不再理会他,面无表情地进了大殿。 大殿中,太子妃正靠在软塌上,手执一本书。 冷澜之进来的时候,她恰好掀了一页。 听见动静,她抬头看见冷澜之,就要起身。 冷澜之拦住了她:“嫂嫂不必多礼。” 太子妃浅浅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忽然收敛了笑容。 冷澜之扭头看去,果然见太子跟了进来。 他来到软塌前,看着软榻上的太子妃,期期艾艾道:“娘子……” 太子妃微微点头:“御医说我不宜过多运动,便不给太子行礼了。” 她声音冷淡,眼神里也没有了从前的依恋和爱慕,太子有些着急:“娘子……” 他想说什么,意识到冷澜之还在这里,他稳了稳心神,淡淡道:“伽罗,你先回去。” 冷澜之挑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他们夫妻的关系能够修复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 “嫂嫂,御医说了,你要保持心情愉悦。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委屈自己。” 你怀着嫡长子,不论发生了什么,你的地位都不可撼动,没必要委曲求全。 太子妃听懂了冷澜之的意思,微微笑道:“放心吧小妹。” 太子有些不是滋味。 冷澜之明明是他妹妹,为何与太子妃的关系,比与他这个亲哥哥的关系还好? 还有那句提醒是什么意思? 搞得好像他会让太子妃受委屈一样。 这样想着,他也说了出来。 太子妃憔悴的面容上无甚表情。 冷澜之静静看着他。 她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第238章 疯狗 “公主,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流纱挑了一下烛芯,随着烛火跳跃,房间里的光线明亮了许多。 冷澜之从一本书中抬头,淡淡道:“再等一会儿,看完了这一段我就睡。” 流纱有些无奈:“公主,您如今已经是超一品的护国公主了,没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冷澜之看的是一本农业方面的书籍,十分的枯燥无味。 自打她回来以后,便一直在研究农业相关的知识。 有几次,流纱朝着她所看的书上瞟了两眼,发现书本上的文字她都认识,串在一起她也会读,但是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流纱觉得,如果是让她捧着这本书看的话,恐怕用不了一刻钟她就能把自己看的睡着了。 冷澜之掀过一页,淡淡说道:“正是因为我如今是超一品的护国公主,才更应该充实自己,而不是当一个空有头衔的草包。” 明日她就要正式上朝,虽说她从小便和皇子们一起读书,但在蒙学过后,他们所学习的内容就区分了开来。 皇子们会学习各种治国之策,而公主学习的种类虽然很多,却大都是一些陶冶性情的东西,与治国之策无关。 冷澜之有预感,她初上朝堂,定然会举步维艰。 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流纱说不过她,只能又加了两根蜡烛,让房间里的更加明亮。 第二天天还未亮,冷澜之就睁开了眼睛。 流纱一早就带人准备好了,冷澜之一起身便带着丫鬟们进屋,为她梳妆打扮。 担心她上朝的时候会饿肚子,甚至命厨房准备好了吃食。 冷澜之看着那些清粥小菜,想了想说道:“换成馒头吧。” 流纱愣了一下:“为何?公主早上不是不喜欢吃馒头的吗?” 冷澜之无奈:“总不能所有人都在处理朝政,本宫突然开口要去如厕吧?” 流纱小脸一囧,有些懊恼。 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还是公主想得周到。 否则若是公主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的面提出要去如厕,岂不是要丢脸死了? 那她这个大丫鬟也就做到头了。 起床没多久,冷澜之没什么胃口,但是担心等会儿会饿,还是吃了半个馒头和几口小菜。 街道上没什么行人。 东方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虽然透着红光,太阳却还没有要升起来的意思。 这样的经历对冷澜之来说也算不得新鲜。 之前和顾湛去天海城的时候,他们在路上也曾经见过这黎明前的天空。 想到那段时光,冷澜之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甚至记不清顾湛的温柔体贴究竟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忽然,车夫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外面响起了一声动物的哀嚎。 冷澜之回过神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赶忙道:“公主您千万不要下车,我们好像遇到疯狗了。” 说话间,车夫从身下掏出来了一根长木棍。 公主府的人都听说了那日公主险些被失控的猫咪抓伤的事情,所以从那以后,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家伙,为的就是防止出现类似的事情。 冷澜之探出头去,只见马车前的地面上,有一道灰扑扑的影子在剧烈挣扎。 一个护卫上前检查了一番,有些不确定道:“公主,这好像不是疯狗。” 一般来说,疯狗是没有痛觉的,就算是受了伤,战斗力也不会减弱。 可是这只狗此时蜷缩在地上,痛的呜呜哀嚎,根本不像是丧失了神智的样子。 流纱皱眉:“不是疯狗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今日是公主第一天上朝,却遇到这样的事情,太晦气了!” 冷澜之神色一动,觉得流纱可能是抓住重点了。 她正要说话,前方的巷子里忽然传出了轱辘辘的车轮滚动声。 不多时,另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子口。 车上的车夫对着车厢里的人说了什么,须臾,车厢的帘子掀开,露出了一张斯文的脸。 “皇妹怎么停下了?” 冷澜之眸中幽光一闪:“没什么事。” 越王! 她之前被迫离京,想要引出幕后黑手,最后将幕后黑手的身份锁定在了越王的身上。 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她回京以后没能立马展开对越王的措施。 毕竟越王过去实在是太老实、太低调了,跟嚣张跋扈的秦王比起来,越王更像一个闲散王爷。 最重要的是,父皇对他的印象也很好。 即便是她拿出证据证明越王曾经暗中对她下手,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略施小惩罢了,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越王和沈逸之不同。 沈逸之的权势比不过她,所以她可以任由沈逸之蹦哒,一次一次败坏他在公众心目中的印象。 如此一来,等某一日他犯了大错,她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时候,所有人也只会觉得那人是自找的,是活该。 越王虽然平日里很低调,但他手握重权,这样的人如果一招弄不死他,很有可能会被他抓住机会反杀。 冷澜之目前还没有将之一击毙命的把握,所以只能选择蛰伏。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越王的车夫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呼道:“怎么那里有只狗?” 天色昏暗,灰扑扑的狗躺在地上,若不是那狗口中发着呜咽之声,还在不停地尝试着想要起身,寻常人很难发现它的身影。 越王挑了一下眉,问道:“皇妹,这是怎么回事?这条狗怎么受伤了?” 冷澜之反问:“五哥怎么知道它是受伤了?” 天色如此昏暗,但凡不是练就过火眼金睛的人,根本就看不到那狗身上的伤痕。 “或许那只狗是被冻病了,所以瘫倒在了地上呢?” 越王淡笑道:“很简单,动物皆有灵性和智慧,即便是这条狗生病了,也不会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而是会找个角落躲起来默默疗伤。” “如今它既然躺在大道中央,那必然是因为它受伤了。” 冷澜之点点头:“没错,它受伤了。” 流纱嚯地扭头看去,有些不解得看着自家公主,不明白公主为何如此干脆的承认了? 虽然他们不是要故意撞上这条狗的,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很容易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越王的眸中划过了一抹笑意。 这个伽罗,他还以为她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蠢。 下一秒,他就听冷澜之说道:“有心怀叵测之人把它扔到了本宫的车辇前。” 第239章 你是在反思,还是在告状? 越王斯文的脸上笑容一僵,旋即恢复了正常:“怎么会有人把这条狗扔到你的车架前?” 他眯了迷眼,不知道冷澜之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真相。 但这不重要。 “那人为何要这么做?” 冷澜之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或许他的心思阴暗,见不得别人好吧。” 越王:“……” 凝眉,他蹙眉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你毕竟是护国公主,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冲撞你。” 他虽然没有言明,但是字字句句都在往一个方向引导——你撒谎。 一大清早就撞了一条狗,而且是在自己任职的第一天,你就认一下这份晦气就完了。 冷澜之偏不! “这个问题本宫没有办法回答你,不过,可以让他本人来回答。” 越王有些惊讶:“他本人?” 心下却是一沉。 不多时,冷澜之的两个护卫就压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一个护卫说道:“公主,这个家伙躲在疯狗跳出来的那条巷子里,鬼鬼祟祟,行迹可疑,属下怀疑,就是他把狗扔到车前的。” 冷澜之正要说话,越王就蹙眉道:“他或许只是早起赶路的普通百姓,你们不能因为伽罗被冲撞了就胡乱抓人。” 又看向冷澜之:“伽罗,父皇允许你上朝,本就是顶着朝臣的压力,若是此事传扬出去,父皇会更加为难。” 冷澜之神色幽幽地看着他:“五哥怎么这么确定我是在胡闹?又为何如此肯定那条狗不是他扔出来的?莫非你看到了?” 越王被怼的一噎,摇了摇头:“本王也是为了你好,既然你不听,那等此事传到父皇的耳中,你就等着迎接父皇的怒火吧。” 二人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附近便多了好几辆马车。 这个点儿正是朝臣出行的时间,而冷澜之和越王所在的两条街,又是大部分朝臣的必经之路,所以这二人一停,导致后面的很多马车也过不去。 后面的人纷纷下车查看路被堵住的原因,得知竟然是因为一条被撞伤的狗,许多人都觉得无语,也觉得这位伽罗公主小题大做。 更有人觉得,护国公主第一日上朝就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定是老天的警示,提醒天下人——女子上朝,有辱斯文! 但让冷澜之上朝毕竟是皇帝允许的,这话不能说出来,便只能拐着弯儿讽刺:“不过就是撞了条狗而已,犯不着如此较真吧?” 越王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勾了勾唇。 黎明前的黑暗中,他的笑声被夜色掩盖,只有声音传了出来:“伽罗,大家都急着赶路呢,你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冷澜之:“?” 若非他突然出现,又就着那条狗品头论足了一番,她早就让人把狗带下去疗伤,而她的马车也早已到了宫门口了。 压下心头的怒火,冷澜之轻笑一声:“五哥说的不对,不是本宫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而是有人故意弄出了一出闹剧,想要耽误包括本宫在内的所有人的时间。” 越王眯了眯眼,还想说什么,冷澜之已经吩咐手下的人提着灯笼走到了那个可疑的男子面前。 须臾,手下的人禀报道:“公主,这人的身上真的有狗毛!” 越王沉下了脸,众朝臣则是一阵哗然。 这些人来的不早不晚,不少人都听到了冷澜之和越王的对话,知道这二人所争辩的,正是那条狗究竟是自己撞上冷澜之的车辇的野狗,还是被男人故意扔到她的车子前面的疯狗? 若是疯狗自己去撞车的,男人的身上定然没有狗毛。 相反,如果是男人故意把狗扔到车子前面的,男人的身上会沾上狗毛,也不足为奇了。 为了让越王彻底闭嘴,冷澜之朗声问道:“对比一下这人身上的狗毛,与那条狗身上的毛是否相同。” 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 那条狗的毛发是棕灰色的,只有贴着肉皮的部位的绒毛颜色稍微浅淡一些,但总体都是灰色。 而那可疑的男人身上沾染的狗毛,也是棕灰色,与那条狗一模一样。 这一下,证据确凿。 越王眸光冷沉,不过很快就散去了冷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能证明伽罗你的清白,真是太好了。” 冷澜之:“……” 好浓的茶味。 活了两世,她居然是第一次发现,她这个五哥是个被茶味腌入味的。 越王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冷澜之身后立马传出了一道声音:“公主,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宫吧?否则耽误了时间,陛下定然会生气……” 冷澜之微微一笑:“不急。” 既然有人不想让她好过,而绝大部分人选择作壁上观,等着看她出丑…… 那就一起出丑好了。 也好叫这些人知道,她虽是女子,却也不是好惹的。 下次再想招惹她之前,最好想想他们能不能承受住后果! 最终,冷澜之赶在朝会开始的最后一瞬进了勤政殿。 跟在她身后的那些朝臣,全都迟到了。 虽然只迟到了不大的一会儿,可堂堂一国朝会,朝臣竟然比皇帝到的还要晚,未免太过离谱! 建良帝当即大怒。 立马就有朝臣想要站出来弹劾冷澜之。 冷澜之抢险站了出来,满脸歉疚:“父皇,您不要怪诸位大人,要怪就怪儿臣吧?” 越王:“?” 想告状的人:“?” 顾湛站在独属于他的位置上,淬了冰的眸子在看向冷澜之的时候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柔情,不过目光转向她身后那群朝臣的时候,陡然转冷。 这帮不安分的家伙,以为公主是女子,便能肆意欺凌吗? 建良帝怒气一滞,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女儿:“怎么回事?” 冷澜之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了歉意:“启禀父皇,儿臣今晨从公主府出来……” 她简单地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虽然说得简单,但没有漏过重点。 比如,事情真相未明之前,所有人都说是她的错。 还怪她大题小做——她不过是被被吓到、被冤枉了而已,他们这些大臣可是被耽误了时间啊! 最后,她做出了总结:“儿臣被吓到了,一路上都因为反思自己的错误而神思恍惚,不小心堵住了身后诸位大人的路,害的诸位大人迟到了……” 众朝臣:“?!!!” 好家伙! 我直呼好家伙! 公主你这究竟是在反思,还是在告状?! 第240章 满朝文武写检讨 建良帝着实被气到了。 他其实也明白,这些朝臣之所以会针对伽罗,是因为他们看不起女子,认为女子无用,更觉得让女子出现在朝会上,是对他们这帮朝廷栋梁的侮辱。 是以,他们才会对伽罗横挑鼻子竖挑眼。 但这帮没有脑子的东西怎么就不想一想,伽罗是谁的女儿? 他们居然敢为难她,这不是在打他这个当爹的皇帝的脸? 自家女儿被针对,本身就有一肚子火气又被这帮子大臣狠狠在脸上扇了几巴掌,建良帝能不生气才有鬼了。 他冷冷一笑:“朕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遇到事情只会挤作一团看热闹的,今日回去,以后每人写一篇三千字的检讨,若明日朕见不到谁的检讨,谁就不要再来上朝了!” 众朝臣:“……” 不是,写检讨什么的,那不是犯了错的小孩子才会干的事情吗? 他们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家里大小也是个顶梁柱,竟然还要被罚写检讨? 这若是传出去,他们的脸往哪儿放? 丞相也是面皮子一抽,试探着开口:“陛下,这不太好吧?” 建良帝冷笑一声:“他们聚众看热闹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有不好?一个个自诩为栋梁之材,可遇到条当街行凶的狗,却是连这狗是故意撞上人的车的,还是被人丢出来的都看不出来,丢不丢人?” 丞相还想说话,建良帝眯了眯眼:“看来三千字还不够你们检讨,那就写六千吧!” 众人:“……” 丞相面皮子狠狠一抖。 他不过是求了个情而已,就平白多了三千字,若是他再开口岂不是,字数要上万了? 他顿时不敢再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心里却有些委屈。 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就要跟着写六千字。 他当即就把冷澜之和那一帮子无用的大臣给记恨上了。 顾湛冷眼看着满朝文武那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虽然这些人全都低下了头,但他不用看也能猜出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多么深重的怒气。 哼! 一帮废物! 想为难公主,却反被公主将了一军,不思反思自己的无能就罢了,竟然还敢心存怨恨? 他前踏一步,微微躬身行礼,玉石般清冽的好听声音轻易便传入了场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陛下,臣认为六千字的检讨不足以表达臣心中的愧疚与自责,明日早朝之时,臣定然会送上万字检讨。” 众朝臣:“……” 不是,你几个意思? 这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就在那儿表忠心? 你表忠心就表忠心了,没必要把字数给加上去吧? 你一个动不动就不用来上朝的家伙,今儿个说了要送检讨,明日就能借故不上朝,到时候你空口白牙承诺了一万字,却什么都不用干,可把我们这帮人给害苦了啊! 毕竟你这条疯狗都说了要写一万,你让我们怎么办? 写吧,不甘心。 不写吧,堂堂顾典司都承诺了要写一万,他们若是不写,陛下指不定要在心里怎么记恨他们,那他们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于是这一刻,什么恨啊爱啊的全都不重要了,不少人当场就构思起了检讨要怎么写。 就连越王和太子,也没能逃脱写检讨的命运。 接下来的朝会上,众人也没有心思再为难冷澜之。 冷澜之没想到顾湛只说了几句话,她的耳根子就清静了下来。 原本她以为,自己今日定会被穿几双小鞋的。 她忍不住朝着那人看去,却见那人如同刀削般完美的侧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建良帝的身上,一记眼神都没有朝着自己看过来,仿佛刚刚的那一句话,真的只是对父皇表忠心。 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 这一天下了朝以后,往日里除了公干之外只喜欢钻营的朝臣们却是没了外出的心思,一个个都窝在书房之中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写检讨。 平时喜欢花天酒地的人更是头都愁的大了一圈。 各位夫人们看到自家相公/儿子难得安静本分地待在家里,一个个直呼祖宗显灵。 后来得知这些人今日之所以没有出去花天酒地,都是因为伽罗公主而为陛下惩罚,不但不怨怼冷澜之,反而十分感激她,甚至恨不能让她在朝堂上多怼怼自家相公/儿子,省得他们一天天正事儿不干,就会出去胡来。 从勤政殿出来,冷澜之照例去了一趟景崇殿。 这几日太子妃的气色越发好转,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精气神一日比一日足,每次询问御医,御医也说太子妃如今状态不错,若是一直保持下去,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不需要再卧床静养了。 当然,不卧床静养并不代表她可以像寻常普通的孕妇一样自由活动,而是说她可以适当的散散心。 待到春暖花开以后,多欣赏欣赏美景,人的心情愉悦了,身体也好得更快些。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冷澜之听得高兴,便让流纱给了御医一些赏钱。 于是御医也高兴了。 坐上回公主府的车辇,流纱兴冲冲道:“公主,刚才府中来人报,说那条狗的命已经保住了。” 今晨被撞到的那条狗其实是一条野狗,三四个月大的样子。 虽然是条野狗,而且毛色黑灰,不像时下京中的权贵们喜欢的那些宠物哈巴狗一样毛色雪白、娇小可爱,但到底是一条生灵。 冷澜之不忍心让它就这样带着重伤被冻死在这严寒之中,便让人将那条狗带回了公主府。 府中的人得知公主竟然命人特意送回来了一条受伤的狗,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赶忙让府医好好医治。 好在那条狗受伤不重,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冷澜之回到府中,特意去看了看那条狗。 之前光线昏暗,她看不真切这条狗的模样,如今见了,发现这狗虽然处在尴尬的生长期,但模样不似别的狗一样奇奇怪怪,倒是十分喜庆。 她心生欢喜,说道:“等它伤好了以后,就留在府中养着吧。” 眨眼间便快到年关了,来年开了春,全国都要忙着农耕。 近来,朝会的主题都离不开农耕和税收。 冷澜之正静静听着大殿之上的争论,有人却将皮球踢给了她:“公主,您怎么看?” 第241章 不懂就不要丢人现眼 这几日冷澜之虽然站在朝堂之上,但很少会主动开口参与讨论。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斤两,虽然各方面的内容她都学过一些,可接触的不深,而且在这朝会之上她是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人,贸贸然发表意见并不会显得她有多聪慧,只会暴露短板。 因此大多时候,她都安静地听着,从朝臣的讨论中学习一些东西。 而且,她也能更直观地感受出这朝堂之上的派系之争。 首先,自然是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刚刚提拔上去的户部尚书贺大人,公布尚书江大人,以及朝中一批老派的武将,在明面上全都支持太子。 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则是支持秦王。 刑部尚书支持越王。 而平日里最低调的兵部尚书,却是看不出他在支持谁。 除了这三大派系之外,以丞相为首的一帮文臣是保皇派,只支持皇位上的建良帝。 这四方人马常常为了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冷澜之一开始还觉得很新鲜,听的多了却十分厌烦。 毕竟,能在朝会上提出来的,基本上全都是关系着国际民生的大事。 有时,明明某个人提出来的建议,听起来十分靠谱。 但就是因为党派之中,所以有建设性的建议常常落实不下去。 一天能解决的问题,甚至会拖上三四天,甚至更长时间。 别说是父皇,就连她都觉得烦不胜烦。 比如刚刚那位皮郎中所问她的问题—— 瓦剌去年遭受蝗虫攻击,导致他们的粮食全都被蝗虫吞没,粮食短缺。 便有朝臣提议,让太府寺尽快想出攻克蝗虫的方法,如此一来,即便今年蝗虫真的会飞到盛国来,也影响不到盛国的百姓。 就是这么一件事,朝堂上都吵翻了天。 有不赞同的人觉得此举是浪费时间,毕竟瓦剌受灾的地方距离盛国十万八千里,就算那些蝗虫会飞,也不一定会飞到盛国来。 而某些人浑水摸鱼,想要趁机为难冷澜之。 前几日的检讨之事,他们都把冷澜之记恨上了。 尤其是有那么几位大人存着侥幸的心思,觉得皇帝不会真的检查,便存了糊弄事的心思。 不料第二天,顾湛那条疯狗真的送上了万字检讨。 堂堂顾典司都写了检讨,他们这些浑水摸鱼的人还能落的好处? 结果就是,他们当即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并且还要多写两万字检讨…… 今日顾湛不在,他们倒要看看,谁还会替她出头! 冷澜之淡漠地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本宫以广大人所言极是,蝗灾年年有,即便明年那些蝗虫不会飞到盛国来,那后年呢?大后年呢?” 那位大臣呵呵一笑:“公主未免太过杞人忧天,我盛国早已有十年没有见过蝗灾。想必是陛下福泽深厚,庇佑了我盛国能够风调雨顺,不被邪祟侵袭。” 立马有人跟着附和:“毕竟天海城是以珍珠税为主要营收的,公主的目光也只会放在珍珠上,因此不了解农税之事和农事对民生的重要性。” 太子觉得那位大臣所言极是。 见冷澜之要开口说话,他生怕小妹说出什么丢人的话来,赶忙抢先开口:“伽罗,农事乃是一国的根本,你且虚心听着。” 说完,太子细细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话,觉得没有毛病。 伽罗一个女子,又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怎么会懂这些? 她不懂就最好闭口不言,不要乱说,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他这个当兄长的,以隐晦的方式提醒她闭嘴,避免了让她丢人和得罪人,这一下,伽罗总能感受到他这个兄长的心意了吧? 冷澜之:“……” 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那位大臣见状,眸中得意的光芒越发明显,面上却是突然变得惶恐:“下官说错话了,请公主恕罪!” 太子见那大臣露出了一副生怕会被冷澜之责怪的模样,不赞同地皱起了眉:“伽罗,你看看你把人吓成了什么样子?” 冷澜之凉凉看他:“皇兄,从开始到现在,我只说了一句赞同广大人的话吧?可有说过这位皮大人一句不是?” 太子一愣。 仔细想想,还真没有。 冷澜之淡漠地看着他:“皮大人是刑部官员吧?刑部平日接触的刑事要案,凶犯不仅仅有来自己民间的普通人,也有一些杀人如麻的恶徒,甚至有仗势欺人的纨绔和官绅,莫非皮大人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也会不等这些人发难就自己先吓破了胆子?” 皮面色一变:“下官没有!” 金銮宝座上,建良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这帮家伙,看来一万字的检讨还不够他们检讨的啊! 冷澜之两手在小腹前交叠着,姿态端庄,却字字见血:“那就是,你只对本宫摆出这幅模样,好让人以为本宫是那仗势欺人的人,当众欺凌了你?” 皮大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下官没有!求陛下明鉴!求公主明鉴!”他惨白着一张脸:“下官是真心为了我盛国的农事着想的,没有刻意针对公主的意思!” 冷冷一笑,冷澜之面无表情道:“盛国十三省,下属大小城池上百座,本宫的天海城虽算不得最大的城池,每年上缴的农税却在各城之中排前五!” “本宫的确不善农耕,但本宫手下有管理农事的官员,有擅长农耕的百姓!” 她凤眸冷冷扫过在场众人,虽只是一介女子,身高比不得场中绝大部分男子,气势却令所有人都不敢逼视。 “天海城每施行一项新的农耕政令,都需要经过本宫的点头允许。” “本宫好歹知道天海城为何能以极少的农耕人口缴出排名前五的税收,皮大人,你呢?你提出过什么有用的创收建议?” 又环顾四周一圈,目光落在了场中每一个人的脸上。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场中的人却奇迹般地看懂了她的意思——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怀疑本宫! 她不屑的人里,就包括了太子:“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第242章 他固然有错,她难道就全对吗 太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倒是知道天海城每年都能缴上排名前五的农税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就忘了。 这会儿听着冷澜之铿锵有力的质问话语,他心中有些愧疚。 他们是兄妹,他应该要帮她的,可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总是会做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呢? 这样的疑惑,一直到他回到了太子府也没有得到答案。 一道人影迎了上来:“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抬头看去,神色放松了不少:“秋姑娘。” 秋姑娘缓缓上前,灵动的面庞上满是娇俏的笑容,待到走得近了,笑容渐渐收敛,她满脸担忧地问道:“太子殿下,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原本想说什么,不过想到冷澜之和秋姑娘不对付,他迟疑了。 看出他的迟疑,秋姑娘眸中划过了一抹异色,不过很快敛去,她柔声问道:“太子殿下?” 太子下意识抬头看进她的眼睛里,忽然就发现,她的眼睛好美,里面似乎盛着漫天星河,美丽梦幻,让人恨不能将天下间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秋姑娘看出他的失神,又微笑着柔声问了一遍:“太子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呐呐道:“今日朝会上……” 不多时,太子便将冷澜之在朝会上的表现,以及他心中的内疚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说完,他神色恢复了正常,却也没有多想。 虽然发生了上次的事情,但在他的心里,秋姑娘就是个好人,他始终觉得上次的事情存着误会。 秋姑娘帮他颇多,他现在在民间的声望,有一半都是秋姑娘帮他累积的,秋姑娘对他的好,不比伽罗少。 他对她,有种别样的好感。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所以他会愿意把心事屠戮给她听。 他叹了口气:“我和伽罗以前感情很好,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我们越走越远了……” 秋姑娘满眼歉疚:“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话,公主也不会和太子离心。” 太子摇摇头:“不怪你。” 秋姑娘感叹道:“太子对公主真好,有你这样的兄长,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如果你是我兄长,我才不会当众让你下不来台。” 太子一怔。 仔细想想,这段时日,伽罗确实经常让他下不来台。 虽然说他确实有错吧,但伽罗就真的全都是对的吗? 他乃是堂堂一国太子,莫说是因为误会说了她两句,便是没有误会,他故意训斥她又怎么了? 她身为他的妹妹和臣子,竟然不礼让他这个太子兄长,这分明就是她的错!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距离天海城十几海里的一座孤岛上,本该荒无人烟的小岛,此事却被官船包围了起来。 不多时,一列列官兵从岛上下来,每个官兵都或扶着或抱着或扛着一个人。 这些被扶着、抱着、扛着的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瘦弱至极。 李长林看着被从岛上救下来的人,沉下了脸:“这些海国杂碎,竟然把我盛国的百姓都拐到了这座海岛上来!幸亏公主早有先见之明,命人一直注意着海国的动向,否则这些百姓性命危矣。” 恰在此时,一个官兵扛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路过,小姑娘下垂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皮轻颤。 须臾,她睁开了眼睛。 “师傅推算的没有错,我的生机果然是在天海城!天海城……伽罗公主?” 她微微飞快掐算了一下,满心震惊。 糟了! 公主有危险! *** “小灰,过来呀!嘬嘬嘬……” 城外的梅花林,两人一狗在林子里追逐玩闹。 冷澜之坐在林外的亭子里,听着林中的笑闹声,唇畔微勾,眸中浮现出了点点笑意。 流纱也身体放松:“公主收养小灰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那小灰狗可机灵了,不论见到谁都摇着尾巴求摸摸,却又不像许多热情过度的狗一样使劲儿往人身上贴。 而且,别看它一身灰毛,长得却很喜庆,拼命摇着尾巴的样子十分讨喜。 不论是小孩子还是大人,都很喜欢它,就连皇后娘娘都被它虏获了芳心,想要将之养在宫里呢。 忽然,冷澜之收敛了笑意,流纱也扭头看去。 见到来人,她自发离开了凉亭,端着两杯水去给两个孩子喂水喝。 来人是应沙海,正是冷澜之派去调查秋姑娘的人。 其实秋姑娘的身份不难查,毕竟冷澜之已经知道了她的样貌,只需要按照样貌找人,但凡对方是盛京的人,就不难查出线索。 秋姑娘本名秋雯雯,是一位秋姓富商的女儿。 这位秋姓富商在京中的名声很好,素有善人之名,秋姑娘还经常在冬日里亲自出门施粥赈灾。 可是不久之前,秋家突然被查抄,罪名是侵占田地、故意杀人、非法囚禁等等。 罪名不止一条,每一条都是死罪。 在被查抄出的秋家密室里,藏着不少年轻女子的尸骨,经过刑部调查,这些女子生前都曾经遭受过侵犯和虐待折磨。 后来,秋父承认,他利用“善人”这个身份,引诱了不少穷人来他的粥棚喝粥。 有年轻力壮的男子,他便将他们抓起来,送到他自己的黑窑上去搬砖。 而年轻又漂亮的女子,他就将她们囚禁起来,以供自己亵玩。 除此之外,他还会利用绝大部分百姓不识字的特性,引诱这些百姓签下不平等契约,以达到侵占他们的田地的目的。 调查显示,至少有几十户百姓因为田地被侵占而流离失所,从好好的良民变成了流民。 虽然有很多人都会选择上告,但是,秋父一早就做出了防范,这些想要告状的百姓往往还没有到达衙门,就出了“意外”,使得本就凄惨不已的家庭雪上加霜。 罪行昭昭,令人发指。 刑部查实了这些罪名之后,就将秋父给斩了。 而秋家得到的不义之财也尽数给查抄,秋家的商铺全部被查封。 本朝没有连坐制度,除了一些会连累九族的罪名之外,普通人犯罪并不会连累家人。 所以官府查实秋家的人没有参与这些罪恶昭昭的行径之后,并没有处理秋家的其他人。 “所以,秋雯雯就是这个秋姓富商的女儿,可她为何故意接近皇兄?” 这就是负责调查秋雯雯的人遇到的困难。 秋家会被查抄,秋父会被问斩,都是秋父咎由自取,怪不到冷澜之的头上。 第243章 你一定要和我作对? 但很奇怪,秋雯雯明显是对冷澜之有恨意。 莫非,真的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她和皇兄的相识,也真的只是意外? 冷澜之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可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指向了两个字——巧合。 忽然,一声惊叫从林子里传了出来,紧接着,是一道凄厉的狗叫声。 冷澜之嚯地起身。 她快步朝着林子走去,应沙海也只能跟上。 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冷澜之蹙眉看着面前的人:“秋姑娘,沈临安?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一段时间不见,沈临安又瘦了许多,现在看着也就比身材正常的孩子稍微壮实一点。 原本飞扬跋扈的脸上没有了张扬之意,眼睛里盛满了怯懦与阴郁。 秋雯雯和沈临安竟然认识? 秋雯雯身后跟着两个护卫,冷澜之一眼认出,这二人都是皇兄的人。 “公主,都怪奴婢不好,是奴婢没照顾好三公子。” 贺芊芊小脸上布满了泪痕,一边哭一边瞪着对面的人。 贺衍玥倚在流纱的怀里,身上的月白色外衫上沾染着泥土和枯萎的花瓣,小脸煞白。 小灰倒在地上,口中不停地悲鸣、呜咽着,俨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沈临安也倚在秋雯雯的怀里,他低垂着头,眼皮耷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环顾完场中的情形,冷澜之查看了一下贺衍玥的情况,但她毕竟不是大夫。 贺衍玥虚弱到:“公主,我没事。” 冷澜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才问道:“怎么回事?” “启禀公主……” 流纱正要说什么,秋雯雯却先开了口:“公主,你的狗突然跳出来,冲撞了沈小公子,还想要咬伤他,李大哥才会不得已地将他踹飞。” 贺芊芊怒道:“你胡说!阿玥都看到了,明明是沈临安先用石头子儿砸小灰,小灰才会生气地冲着他叫!小灰没有咬他,你们的人就冲上来踹它!” “甚至,你们连阿玥都不放过,阿玥都去护住小灰了,那个人还踹他!!” 事情的经过就是,小灰跑向了梅林深处,贺衍玥追了出去,亲眼看到沈临安那石头子儿砸小灰,小灰被砸之后便要攻击沈临安,姓李的护卫便踹伤了小灰,还要赶尽杀绝地将它弄死。 贺衍玥扑过去想保护小灰,那李姓护卫不但没有因为他是个人而住手,反而欺负他是小孩子,给了他一脚。 这一幕,又被随后跟来的贺芊芊看到了。 秋雯雯无奈:“贺小姐,不是这样的,是这小狗先攻击沈小公子,沈小公子才会拿石头砸它。至于贺小公子……” 流纱冷笑一声:“你不会说三公子是自己摔倒的吧?” 秋雯雯:“……” 她确实想这么说,但看着贺衍玥后背上的鞋印,说不出口,便改口:“是贺小公子突然跑出来,李大哥他反应不及,不是故意的……” 她一脸的无奈,心中却很得意。 冷澜之不是自诩会断案吗? 看看她这次怎么断! 旋即有些遗憾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姓李的还是太妇人之仁了,竟然没有踹死贺衍玥,白瞎了她的刻意引导。 冷澜之淡淡看了秋雯雯一眼,冷声道:“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地伤害贺公子的人押下去,交给贺大人处置。” 秋雯雯一愣:“凭什么?” 沈临安身子颤了一下,嚯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冷澜之,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与厌恶:“你这女人怎么如此歹毒?” 李姓护卫也很不服:“公主,属下是太子殿下的人,您不能随意处置属下!” “你便是父皇的人,也没有伤了人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的道理。何况,你伤的还是刚刚上任的户部尚书的儿子。” 秋雯雯变了脸色。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一个问题。 这些人全都是特权阶级,只要伤了他们,他们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又是谁先动手的! 他们只在乎有人伤害了他们和他们在乎的人! 一群恶心的封建社会蛀虫! 李姓护卫被押了下去,一路上都在高喊他是太子的人,公主不能动他。 冷澜之让人把贺衍玥和小灰先送回去就医,她则是看向了秋雯雯。 察觉到她的目光,秋雯雯满眼警惕:“公主,你想干什么?我可没有伤害任何人,你总不会连我也要抓起来吧?” 冷澜之想到了自己所查的资料,决定开门见山:“你对本宫有敌意,为什么?” 秋雯雯挑了一下眉,却并不慌张。 显然,她早就做好了会被查出底细的准备,因此此时一脸无辜:“公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怎么会对公主有敌意?” 她想要装傻充愣,冷澜之却不给她机会:“从我们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起,你就在刻意针对本宫。今日这一切,也不是巧合,而是你刻意伤害本宫身边的人,想要以此来达到打击本宫的目的。” “本宫不觉得为了一个男人能值得你如此费心,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说话间,她在脑海中将所有事情的时间线串联在了一起,凝眉:“你该不会觉得,秋家会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本宫在背后搞鬼吧?” 秋雯雯原本四平八稳的面容,随着冷澜之的话逐渐龟裂,抑制不住地低吼:“难道不是吗?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你表面上装得好像是个好人的样子,什么还金于民,什么亲自赈灾,什么击败了海国的阴谋……这一切,不过是你自导自演出来博取好名声的!” “事实上,你就是个虚伪善妒,阴狠自私的人!” “什么‘不认为一个男人值得你如此费心’,你这话你说起来就不觉得虚得慌吗?分明你自己就是那样的人!你为了一个男人,杀了我爹,害的我家破人亡!” 冷澜之皱眉:“你果然是故意接近皇兄,想要找本宫报仇的。” 她摇了摇头:“可是,本宫确实没有故意针对你家。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调查你的身份,本宫都不知道那个因为故意杀人、侵占田产等等罪名而被当街斩首的秋姓犯人是你爹。” 又道:“何况,为了一个男人针对你这种事情更是不成立,本宫与顾湛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秋雯雯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心?你这种沽名钓誉的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冷澜之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所以,你一定要和本宫作对?” 第244章 你宁愿相信外人? 秋雯雯冷冷一笑:“公主害死我爹,害得我家破人亡,还想让我对你笑脸相迎不成?即便你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也没有祸害了良善之人,还让受害者对你奴颜婢膝的道理。” “本宫说过了,你爹之所以会被斩首,是因为他犯了罪,与本宫无关。若是本宫真的想要报复你,你哪里还有站在这里强词夺理的机会?” “那是因为负责调查此案的人不畏强权,尊重事实,并不是你伽罗公主有多公平善良!” “是因为我们一家行得正,坐得端,你抓不住我们的把柄,而不是因为你有多无辜!” “我从前虽然不喜欢公主,却也佩服公主是个敢做敢当的人,如今看来倒是我误会了。公主你敢做不敢当,当真是让人看不起。” 流纱根本听不得有人对公主出言不逊,正要说什么冷澜之却拦下。 她淡漠的说道:“你走吧。” 秋雯雯一愣:“公主要放我走?” 流纱也满是不解:“公主?” 冷澜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了梅林。 流纱非常着急:“公主怎么能放她走呢?这女人明显就是不怀好意啊。既然我们知道了她的身份,就该告诉太子,我相信只要太子知道了她对公主的仇恨,就能明白她是故意接近他的,就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被她迷惑了。” 冷澜之摩挲了一下指腹,点头:“说的没有错。” 流纱不解:“既然如此,公主为何还要放过那女人?” 在流纱想来,刚刚秋雯雯都承认了她对冷澜之的恶意,那他们就应该顺势将她拿下。 就算是太子来了,也不会为了一个处心积虑的女人而和公主闹翻。 冷澜之摇了摇头:“你不懂人心。” 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她身为高高在上的护国公主,在身份上天然就比寻常女子高多的多。 在外人的眼中,她是强势的一方,而秋雯雯“被她害的”家破人亡,是妥妥的弱势方。 如果她仅仅是因为秋雯雯对她怀有恶意就杀了对方的话,别说是皇兄不会同意,便是天下的百姓也会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秋雯雯刚刚明显是在故意激怒她,为的恐怕就是让她动手,以达到离间她和皇兄的目的。 她没有必要明知道那是个坑,还要往里面踩。 秋雯雯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让皇兄厌恶她,而只要让皇兄清醒过来,看穿对方的真面目,那秋雯雯的依仗和阴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另一头,秋雯雯心中遗憾极了。 她故意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想要惹冷澜之出手,没想到那女人如此能忍。 堂堂一国公主,被人指着鼻子说厌恶,竟然也能忍下去,当真是丢公主的脸! 亏得她还是特权阶级呢。 到头来还得让她想办法去太子那里卖惨,真是麻烦。 冷澜之回到城中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了。 贺衍玥的伤并不重。 那李姓侍卫虽然胆大妄为,但也还没真到不要命的地步,那一脚留了些力气,并未伤及脏腑,只是有些皮外的挫伤。 相比之下,小灰的伤就严重一些。 大夫说它的皮下有些破裂,好在没有伤及脏腑,但也需要好好修养才行。 得知小灰受了重伤,公主府的所有人都十分心疼。 小家伙来到公主府不过几日,便蛊惑了所有人的心。 冷澜之让人把小灰带回了公主府,她本人则是命人将马车拐了个弯,直奔太子府而去。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太子府的人再见到她,态度端正了许多,但是眼角眉梢眼眼都透着几分疏离。 虽然这些人并未言明他们的态度,但冷澜之不是傻子。 以前她来公主府的时候,这些人多热情啊。 可是现在,就只剩下了输于表面的恭敬。 流纱气的不行:“这个秋雯雯真是好大的本事,才来了几天啊,就把太子府的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若是再多给她一些时间,那还了得?” 冷澜之深以为然。 是啊,秋雯雯确实本事不小。 流纱又小声嘟囔一句:“奴婢现在只庆幸太子妃不在府中,否则若是太子妃也被那个女人收买了的话……就太心塞了!” 冷澜之再次被迎到了迎春厅。 这一次倒是没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太子并不在府中。 冷澜之一直等到了傍晚他也没有回来,管家亲自过来询问:“公主,是否用膳?” 冷澜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微微摇头:“罢了,本宫先回去。” 管家恭敬应道:“小人恭送公主。” 冷澜之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刚走出迎春厅,就见迎面走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之人不是太子又是谁? 冷澜之面色一喜:“皇兄!” 太子快步上前,竟是扬起了巴掌,狠狠落下。 在他靠近的瞬间,冷澜之就看到了他阴沉的表情。 她收敛了笑容,心中产生了不安的预感,却也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 倒是身边的一个护卫身经百战,在察觉出太子的神色不对时,就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因此在太子一巴掌落下的时候,那人飞快上前,硬生生替冷澜之承受了那一巴掌。 安静的鹅卵石小路上,巴掌落在人脸上的声音格外响亮,甚至盖过了喧嚣的冷风。 冷澜之愕然睁眸,须臾怒气上涌:“皇兄,你竟然想打我?” 太子冷冷一笑:“你这等心思恶毒之人,我打你都是轻的!” “我心思恶毒?” “你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了秋姑娘的父亲还不算,如今被她揭穿了恶行,竟然恼羞成怒之下想要滥杀无辜,这还不是心思恶毒?” 冷澜之蹙眉:“皇兄,我没有杀她父亲。” “事实如此,你还想狡辩?本宫倒是不知道,你竟是敢做不敢当!” 冷澜之忽然有些心累。 也不知道秋雯雯又吹了什么耳边风,她的皇兄难道真的一点自己的判断力都没有了吗? “皇兄,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为何宁愿信一个外人,也不肯相信你自己的亲妹妹?” 第245章 不介意鱼死网破 看着冷澜之失望的神情,太子心中难受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秋雯雯悲伤痛哭的神情,霎时间,他的心肠便变得无比冷硬,冷笑一声:“你做了这么恶毒的事情,本宫若问你,你会承认?” “明知道你会撒谎,那本宫为何还要浪费时间?” 冷澜之被气气笑了:“她说我罪大恶极我就罪大恶极了?身为堂堂一国太子,你能不能有一点自己的判断?” 太子大怒:“冷澜之,你是在骂我蠢吗?” “我没有。” 口中说着没有,但她的神色分明就是在看一个蠢材。 她不欲与他起什么口舌之争,冷冷道:“太子若执意要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定我的罪,我也是不会允许的。你若真要抓我,就先进宫请示了父皇和母后再说吧。” 太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冷澜之你还是小孩子吗?动不动就向父皇和母后告状! 冷澜之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丢人:“谁让你是太子?本宫不能直接让人打你一顿,只能找身份更高的人来让你冷静冷静。” 太子:“……” 瞧瞧! 这说的是人话吗? “秋姑娘说的没有错,你果然就是个心狠手辣又心胸狭隘的小人!亏得本宫对你那么好,以为你温柔贤淑……” “摆驾进宫!”冷澜之直接打断了太子的话。 太子:“……” 到底他是太子还是她是太子? 身为一个臣子和妹妹,她在自己这个太子面前如此无礼,真的合适吗? 不过见冷澜之好似是耐心告罄,他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废话,面无表情道:“你因为一点争风吃醋的小事命人查抄了秋家,杀了秋姑娘的父亲。” “秋姑娘隐姓埋名,好不容易在本宫身边做出了一点成绩,你却又因为过去的恩怨而多番施压,甚至因为被她揭穿了真面目,恼羞成怒派人杀她。” “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宫说你很毒,有错吗?即便是你告到父皇和母后的面前,父皇和母后也不会纵容你。” 冷澜之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本宫什么时候派人杀她了?” 太子冷冷一笑:“你果真是敢做不敢当!” 他沉下了脸:“林子良为了救秋姑娘已经丧了命,若不是你,谁还有如此本事,竟敢在盛京当街行凶?” “现在外面已经传开了,说护国公主胆大妄为,你竟然还有脸说告到父皇和母后的面前?” “呵呵!你该不会以为父皇和母后还会像以前一样无条件的纵容你吧?” 冷澜之面色一变:“当街行凶?” 太子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冷澜之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皇兄,在你心中我就是那么蠢的人吗?若我真的想杀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当街动手?” 太子一愣。 这话好像也对。 他有些迟疑:“但是那个凶手口口声声说着要替伽罗公主铲除异己,这可是很多人都听到的,总不可能有错。” 冷澜之沉着一张脸:“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皇兄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尽快调查真相,而不是在这里找我的麻烦。” “真相就是你担心事情败露,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的铲除异己!” 太子一挥手,身后的护卫就将冷澜之等人围了起来。 太子府本就有成熟的防卫系统,再加上太子回来的时候带了二十多个官兵,此时府卫和官兵一起出手,冷澜之带的十多个护卫就显得有点不够看。 “皇兄,你想干什么?”冷澜之警惕道。 太子面容冰冷:“如今民意沸腾,必须要将你拿下,才能压下百姓心中的怒火,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而后对着一干府卫命令道:“给本宫拿下她!” 冷澜之眼眸一寒,厉声低喝:“谁敢?!” 太子府的一干府卫闻言,真的停下了脚步。 太子见状,怒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拿权势压人!秋姑娘果然说的没有错!是本宫从前看错你了!” 他一脸失望的神色,旋即面色一变,脸上满是冰冷与厌恶:“本宫是太子!是一国储君!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在本宫面前都是臣子。” “你们尽管将她拿下,本宫保证,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你们。” 府卫和官兵们被说动了。 眼见那些府卫真的要对冷澜之动手,流纱立马挡在了冷澜之身前:“大胆!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个胆子,敢动护国公主!” 冷澜之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道:“无妨,你先回府去。” “公主?”流纱扭头,不赞同地看着冷澜之。 冷澜之对她使了个眼色。 流纱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旋即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开去。 她又是失望又是愤怒的看了太子一眼,强迫自己垂下了头。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升起想要打死对方的冲动。 “来人,将这个婢女也拿下!” 流纱不想找太子的麻烦,太子却没打算放过她。 冷澜之神色冰寒,流纱也嚯地抬起了头来,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冷澜之面无表情道:“皇兄,流纱可做错什么。” 太子冷笑着,没有说话。 这死丫头是没做错什么,但是她是冷澜之的贴身大宫女,宫门口的侍卫全都认识她。 只要她想进宫告状,那些人势必不会阻拦。 这个伽罗胆大包天,欺凌弱小,在盛京尚且都敢派人当街行凶,只为铲除异己,那私底下还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事。 这样罪大恶极之人,绝对不能姑息。 可是,一旦父皇和母后干涉进来,他们一定会保住她。 虽然她是他的妹妹,可他不会像父皇和母后一样,为了护短而不顾天理道义。 所以,他一定要在父皇和母后得知此事之前,让迦罗画押认罪。 只要有了罪状,即便是父皇和母后想要徇私,那也得估量估量万千民众的民意! 冷澜之瞬间就猜出了太子的想法,她气得胸口生疼。 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个皇兄足够失望了的时候,皇兄都会以实际行动来打破她的认知,告诉她没有最失望,只有更失望。 她怒极反笑:“太子殿下,你口口声声训斥我派人当街行凶,这个罪名不管我认不认,我都是当事人,你想要扣押我,我没有意见。” “但我身边的人却是完全无辜的,若是你敢为难他们,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第246章 就是威胁你 太子明显已经被彻底蒙蔽了,她必须要深入这个局,才能从局里撕开一道口子,也好让他看看清楚他所信任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但,流纱他们,必须离开太子府。 “你还敢威胁本宫?” 太子怒极。 冷澜之看着他生气,自己反而不气了:“既然在你心中我是如此罪大恶极的人,我又何必要装什么好人?” “我也不妨不妨告诉你,若是你敢动流纱一根头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诛杀秋雯雯。” “你应该明白,即便是我深陷囵圄,想要杀死一个小小的草民也还是易如反掌的。” 太子:“……” 好气! 冷澜之无视了他的怒气,环顾四周一圈。 太子府的府卫们接触到她的目光,全都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冷澜之懒得计较,冷声道:“全都滚开,让本宫的人出去!” “公主……” 流纱红着眼眶,依依不舍地看着冷澜之。 她是奴婢,本该为公主抵挡危险。 没想到公主为了让她能平安离开,自愿选择留下来。 冷澜之凑到流纱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流纱起先一愣,不过很快便露出了坚定的表情:“公主放心!” 冷澜之并不怀疑流纱的办事能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皇兄明显是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宫中定然还不知道此事,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得先让父皇和母后知晓。 与此同时,她还需要流纱做些别的事情。 她今日,定要撕下秋雯雯和她幕后的人一层皮来! 没错,幕后之人。 她始终觉得,秋雯雯接近太子,不单单是为了报复。 至于这究竟是错觉,还是第六感生效,就需要时间来证明了。 她看向了远处阴沉的天空,眸中划过了一抹深思之色。 今日的事情,似乎是要逼他们兄妹自相残杀。 一旦她真的迈出了那一步,不论是谁输谁赢,她都逃不过一个造反的罪名。 好歹毒的一颗心! 冷澜之让自己的护卫全都护送着流纱离开,毕竟若是太子想要关押她的话,让这些人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见冷澜之孤身一人留在了敌人的包围中,流纱再也忍不住,流出了两行清泪。 须臾,她握紧了拳头。 她一定不会辜负公主的托付! 流纱带着几个护卫离开了太子府,正准备吩咐那些护卫该如何行动,一旁的巷子里突然蹿出来了一个人:“这位姑娘留步!” 流纱满脸警惕地看着来人:“你是谁?” 口中询问的同时,她也不忘上下打量来人。 只见这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身上的衣服虽然还算整齐,但却沾染了尘土,看起来脏兮兮的。 流纱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安玄机不在意流纱的怀疑与打量,开门见山:“我是来帮助伽罗公主的。” 流纱走后,太子便命人押着冷澜之离开了太子府。 其实太子并没有放弃阻拦流纱,只不过他也不是蠢人,知道如果在冷澜之的面前表现出这个意思,冷澜之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鱼死网破。 他只是想要让冷澜之为她草菅人命的恶行付出代价,并不想亲自动手处置了这个妹妹,更不想和她兵戎相见。 估摸着那边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了,太子心中松了口气,神色也放松了下来。 出了太子府,太子正打算押着冷澜之去大理寺,却听冷澜之不缓不急道:“先去案发现场吧,顺便把秋姑娘和大理寺卿也带过来?” “你又想搞什么?难不成你以为大理寺卿和你手下的那群人一样,都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纵容你作恶?” 冷澜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衣衫,淡漠的说道:“谁是真正的恶人,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皇兄若是不想让人把你当成傻子一样蒙蔽,最好是按照本宫说的做。” 太子脸色一沉:“冷澜之,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冷澜之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根簪子,她的手微微动作,那簪子闪过了一抹寒光。 寒光扫过太子的眼睛,太子面色大变,后退了两步:“你想要行刺本宫?” 冷澜之嗤了一声,将簪子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太子:“……”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若是让父皇和母后知道你想要逼死我,你这太子也就做到头了。” “皇兄不想因为我这个罪大恶极的人而失去太子之位的话,就乖乖照办。” 太子气结:“你竟然威胁我!” 冷澜之点点头:“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 已经撕破了脸皮,她也就放弃了沟通的打算。 不放弃也没有办法,皇兄的心智好像突然被人夺走了一样,如今只能听得进秋雯雯的话。 至于逻辑、道理之类的东西,他已然完全看不到了。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干脆利索地表明态度。 太子到底不敢真的让冷澜之当街自尽。 虽说她当街自尽有畏罪自杀的嫌疑,但父皇和母后显然不会这么想,只会认为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逼死了她。 届时父皇和母后的怒火,他独自一人承受不来。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案发现场。 这是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小巷,因为有命案发生,巷子外已经围了许多百姓。 冷澜之等人一到达巷子口,就被无数目光锁定。 猜出她的身份后,百姓们忍不住对她指指点点。 “这就是护国公主?不是说她心地善良、与人为善吗?竟然做出这种派人当街行凶的事情?” “达官贵人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过啊,我一直觉得,这些贵人里没有一个真正的好人。” “太恶心了,光天化日就敢派手下的人杀人,还有没有王法啦?” 冷澜之无视这些闲言碎语,径直进了小巷。 入目,是一片腥红。 秋雯雯正站在尸体旁,眼眶红红,俏脸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看着柔弱可怜,惹人怜爱。 看到冷澜之,她身形一颤,又惊又怒又害怕:“公主,你当真就这么容不得我吗?!” 冷澜之没理他,看向了一旁的太子:“大理寺卿呢?” 第247章 痛苦就对了 太子一脸不耐:“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到。” “不过,你不会以为大理寺卿会帮你开脱吧?”他一脸怀疑地看着冷澜之,态度坚定:“虽然你是本宫的妹妹,但是你想都不要想。” “人证物证都有了,你休想逃脱惩罚!” 这时,大理寺卿到了。 冷澜之迎了过去,太子见状,赶忙跟上,秋雯雯也顾不得哭了,跟在太子的身后快步走向了大理寺卿。 虽然十分确定冷澜之没有办法破解今日的死局,她也不肯给对方任何一点有可能翻身的机会。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太子便率先开口:“成大人,犯人已经被本宫的人拿下,你随时可以审问。” 秋雯雯苍白着俏脸,盈盈一拜后,温柔道:“成大人,虽然……但我相信公主不是那种人,或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求您一定要调查清楚,不要让公主蒙受不白之冤。” 冷澜之侧目,太子则是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秋姑娘,她三番五次针对你,今日更是胆大包天地想要你的命,你却还要为她着想……她不配!” 秋雯雯飞快用眼角余光看了冷澜之一眼,心中的快意几乎要冲出胸腔。 被最信任的兄长背刺是什么感觉啊冷澜之? 痛苦吗? 痛苦就对了! 你要尽快习惯这种痛苦,因为这样的日子还很长呢。 她满脸的柔弱善良:“太子殿下,你不要这么说,我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装善良的话没说完,就被冷澜之打断。 冷澜之淡漠道:“本宫请成大人过来,倒不是为了调查今日的案子,而是为了询问数月之前,被斩首的秋姓富商的事情。” 秋雯雯面色一变。 不行! 绝对不能让大理寺卿当众说出来,因为她对太子玩了一场文字游戏,让太子误以为秋家的事情是冷澜之搞的鬼。 她一开始也的确是怀疑这一切都是冷澜之做的,但先是冷澜之矢口否认,紧接着,她从别处知道了这一切真的与冷澜之无关。 尽管她并不相信,可在明面上看,确实是和冷澜之没关系。 所以,绝对不能让大理寺卿说出来—— “太子殿下……”她身体趔趄了一下,本就因为行刺之事而苍白不已的小脸上越发没有血色。 太子也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冷澜之竟然不走寻常路。 看到秋雯雯的脸色,他以为秋雯雯是不忍回忆自家父亲的惨状,皱眉:“行了,此事不要再提了。” 又埋怨地看了冷澜之一眼:“明知道秋姑娘听不得这些,你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你真恶毒!” 冷澜之将秋雯雯眸中的慌乱收进了眼底:“太子殿下应当知道,本宫从来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既然你说本宫恶毒,那本宫就要坐实这个罪名。” 旋即看向大理寺卿:“成大人,说吧,你们是怎么查到秋家的头上,又是如何查出那些罪状的。” 秋家的事情确实与她无关,会被发现定然是因为秋雯雯的父亲做的太过分,被官府查出了端倪。 只要把这些真相甩到太子的脸上,即便他脑子里真的全都装满了水,她相信也能给他砸出一个口子,空空里面的水。 成大人抱拳一礼,如实道:“回太子殿下,回公主,是这样的……” 原来,秋家的事情并不是大理寺先发现的,而是锦邢司。 锦邢司发现了秋家的不对劲之后,不但是迅速查明了秋父所做的一切恶事,更是连证据都准备好了。 大理寺收到的证据,正是锦邢司送来的。 冷澜之惊讶了:“锦邢司?” 太子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锦邢司怎么会管这样的闲事?” 大理寺卿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冷澜之也十分失望:“此等恶贯满盈之人,罪大恶极之事,在太子的心中竟然只是闲事?” 太子呐呐着,没了刚才的气势。 毕竟,事实与他想象的差的太远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不是伽罗让你们查的?” 大理寺卿:“……” 成大人今年五十来岁,有两儿两女,平日里一直教导孩子们要互相扶持。 他觉得,如果自己的孩子们和太子一样为了外人而想要手撕亲兄弟姐妹、而且手撕的理由明显站不住脚,他定然会恨不能将这个叉烧塞回他娘的肚子里回炉重造。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于是,他诚实的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大理寺卿接到报案、拿到证据的时候,公主府并未参与进来,甚至就连那秋姓富商被斩首和秋家被查抄的时候,公主府也没什么动静。” “至于锦邢司为何会参与进来,据说是因为,有个锦邢卫外出公干回京,无意间发现了秋家的粥棚可以免费喝粥,他好奇之下就进去看了看,险些被秋家的人下药带走。 那个锦邢卫很生气,把此事上报给了典司大人,典司大人才命人彻查了秋家。” 太子:“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大理寺卿点点头:“锦邢卫常年接触这些阴私之事,对此等下三滥的药物非常敏感,是以在察觉出不对的瞬间就及时做出了反应。” “但寻常的百姓却没有他这么幸运,官府解救那些被秋家关起来的百姓的时候,里面的人各个都面黄肌瘦。而且,不少人因为撑不住折磨而死在了黑窑厂……” 太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 秋雯雯也是满脸震惊之色,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大理寺卿的话。 似乎,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 冷澜之若有所思:“太子殿下,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在故意针对秋姑娘吗?” 太子轻咳一声:“这件事,的确是本宫误会你了。” 秋雯雯也回过了神来,心中直呼不妙:“公主,我父亲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你想要杀我,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抵赖不得!” 太子点头:“没错,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那么多双耳朵都听到了,你想要秋姑娘的命!林子良为了救秋姑娘,已然付出了生命!” 冷澜之叹了口气:“把那个凶手带上来。” 第248章 我才是伽罗公主 等待刺客上门的时间,巷子外又响起了一阵骚动声,紧接着,焦急的声音响起:“公主!” 冷澜之扭头看去,只见慕容真匆匆而来,一脸急切。 冷澜之有些惊讶:“阿真,你怎么来了?” “我今日有事出府,听到坊间的议论,便过来了。”慕容真说完,蹙眉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公主心地善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秋雯雯心中不屑。 心地善良的人会当街跟人抢男人?会当街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下不来台? 虽然她现在已经确定了,秋家的遭遇可能和这个女人真的没有关系,但…… 明知道自己已经这么可怜了还要针对自己,这女人根本就与“善良”二字搭不上边。 太子皱眉看着慕容真:“你是她的好友,当然相信她。只是这世上天理道义,不是用‘相信’二字就能解决的。” 慕容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你宁愿相信没有确定的事情和人,都不肯相信自己的亲妹妹?” 见她还要说什么,冷澜之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吧阿真。” 她已经放弃和太子讲道理了。 空口白牙说一万遍她无辜,都不如她直接将事实拍到他的脑袋上。 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冷澜之手中的手帕飞了出去,落在了不远的地方。 好在那里没有沾上血迹。 流纱和公主府的人不在,冷澜之只好亲自去捡。 慕容真发现的时候,冷澜之已经走出去了几步,而周围的太子府众人见公主只是去捡手帕,并未阻止她。 这时,那个凶手也被押了上来。 凶手身穿一袭黑色紧身衣,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罩,头上也同样蒙着黑布。 标准的刺客装扮。 按理说穿着这样的衣服行刺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出事的时候是下午时分,天色还不晚,甚至说是青天白日都不为过。 白日里穿着一身黑衣行刺,是生怕被行刺的对象发现不了自己吗? 慕容真皱了皱眉,正要说出自己的推断,却见那刺客“嗷”地叫了一声,用力挣开了钳制着他的人,扑到慕容真的脚边,大声道:“公主!公主救我!” 这人被绑着双手,扑到慕容真脚边之后,脑袋“砰砰砰”地磕在地面上,声音凄厉,真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场中出现了片刻的静默。 那刺客被这诡异的静默弄得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继续哀嚎:“公主,您命我杀人,我杀了,但您没说那女人身边还有个武功高强的高手,所以我才杀错了人!” “但是这不怪我,是因为您给我的信息是错误的,我才会杀错人!” “您承诺过一定会让我全身而退的,您一定不能食言!” 众人:“……” 冷澜之刚捡起手帕,就听到了这些话,她下意识看向秋雯雯,似笑非笑道:“请秋姑娘安静一些。”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太子的人,这些人知道太子和公主撕破了脸皮,根本不会听冷澜之的话。 大理寺卿乃是当朝三品大员,虽然品阶比冷澜之低,但是在情况未明之前,他选择了明哲保身。 只有慕容真反应迅速,对着自己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神。 那丫鬟会意,快步走到秋雯雯身侧,直接将团成了一团的手帕塞进了秋雯雯嘴里。 天色黑暗,加上那个刺客被慕容真挡住了视线,是以他没有看到冷澜之,只是有些疑惑为何场中为何会有第三个身份高贵的女子? 冷澜之并不出面,对慕容真带来的另一个丫鬟招了招手,那丫鬟疑惑着上前,冷澜之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丫鬟有些惊讶地睁圆了眼眸,却是乖乖将话传回了慕容真那里。 慕容真眼睛一亮,唇畔也勾起了一抹笑意,她看着地上的刺客,问道:“本宫从未见过你,你休要诬陷本宫。” 刺客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但听到慕容真的自称,顿时就放下了心。 他早就了解过了,有资格自称是本宫的,只有宫里的娘娘们和公主们、太子。 这女子自称本宫,必定是伽罗公主,不会有错! 于是他戏精附体,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公主你怎么能这么说?当日您亲自接见了我,并握着我的手,郑重其事地叮嘱我,一定要找机会杀了秋雯雯,不惜一切一切代价!这才一日不到,您就不承认您自己说过的话了?” 虽然民众们都被拦在了巷子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还是听到了那刺客的话。 听说伽罗公主竟然握住一个男人的手,叮嘱他务必要杀死另一个无辜的女子,众人就恶心的不行。 甚至一想到公主握着外男的手的场景,都觉得一阵恶心。 巷子里。 太子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周围众人也是满脸的一言难尽。 秋雯雯气的想多跺脚,但碍于人设不能这样做,气的想要吐血。 这个蠢货蠢货蠢货! 你好歹看清楚了谁是伽罗公主再去攀咬啊! 冷澜之轻笑了一声,慕容真却是快要气炸了肺:“你说本宫握着你的手叮嘱你?!” 太过气愤之下,她死死咬着牙,出口的话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刺客点点头:“是的!” 慕容真冷冷一笑:“所以你认得本宫这张脸,即便是在外面见到,你也不会认错?” 那刺客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想到幕后之人的叮嘱,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错!公主这张脸,小人便是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他是死士,明知道当街杀人和诬陷公主是死罪,也不会感到害怕,只会为自己能够完成任务而感到光荣。 是的,光荣。 想到伽罗公主被自己成功钉死在了耻辱柱上,他的心中便只有兴奋。 慕容真再也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想化成灰?本夫人成全你!” 那刺客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眸中的兴奋情绪也是一滞:“本……本夫人?” 冷澜之从人群后走出,淡淡道:“本宫才是伽罗公主,这位是本宫的好友,亦是宣平侯府世子夫人。”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即便是在阴风阵阵的巷子里,她的面容也明艳美丽。 可看在那刺客和秋雯雯的眼中,却可恶极了。 因为她又说道:“而本宫,才是伽罗公主。” 第249章 戳破她的谎言 冷澜之从一开始,打的就是通过话术引诱这个刺客露出破绽,好揭穿他的真面目的目的。 却没想到这人如此上道,不等她有所动作,他就直接认错了人。 如此,倒是省了她不少事情。 而且,这样的效果,比她通过言语引诱要好得多。 秋雯雯气的狠狠闭上了眼睛,又在心里大骂了一通,蠢货!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知道诬陷冷澜之的事情不可为了,只能图谋下一次的机会。 如此想着,她的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 她有的是底牌和倚仗,但冷澜之下一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太子气的不轻:“所以,你根本不认识伽罗?”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愚弄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大人,他就气的维持不住温柔的性子,恨不能冲过去给那个刺客两脚。 “给本宫押下去,审!好好地审!别让本宫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诬陷当朝公主!” 冷澜之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太子接触到那淡漠的目光,有些尴尬:“伽罗……” 冷澜之别开视线,没听他的狡辩言语,让慕容真的丫鬟拿出了秋雯雯口中的手帕。 秋雯雯在冷静下来之后,已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表现,确定没有露出马脚,便放下了心来。 那刺客说着伽罗公主如何如何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她会被刺客“蒙蔽”不是很正常的吗? 如此想着,她越发放心了,忽然眼眶一红,对冷澜之盈盈一拜:“公主,小女子也是被那刺客给骗了,才会误会公主,望您恕罪。” 太子最见不得她受委屈,不等冷澜之说什么便开口:“这事儿怪不得你,只怪幕后之人太狡猾了,竟然用了这种恶毒的招数。若非程少夫人突然出现,今日伽罗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嫌疑了。” 这时,人群外又传出了一阵喧哗声,冷澜之扭头看去,只见流纱急匆匆而来,她红唇勾了勾:“太子,刺客的事儿先压下不提,咱们说说秋姑娘故意诬陷本宫的事情吧。” 太子:“?” 秋雯雯抿着唇,越发委屈:“公主,我都说了,一切都是误会,我之前也不知道我爹竟然做了那些事情……” “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就连官府都没有定秋姑娘的罪,不正说明了她是无辜的吗?”太子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冷澜之:“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不能为难无辜的人。” 冷澜之不看他,对着巷子外道:“进来吧。” 流纱挤了进来,兴奋到:“公主,奴婢找到了几个人在盛京的被关到黑窑里面的受害者,已经把他们带过来了。” 冷澜之在太子府对流纱耳语的那番话,就是让她拿着自己的令牌去大理寺调阅卷宗,查找如今还在盛京的受害者。 秋雯雯面色一变。 太子不明所以:“什么黑窑的受害者?找他们做什么?” 冷澜之让流纱把人带进来,指着秋雯雯问道:“你们可认识她?” 那些受害者仔细打量起了秋雯雯,须臾,不少人摇头:“没见过。” 秋雯雯松了口气:“公主,您为了对付我,也是煞费苦心了。只是小女子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二十来岁的受害者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亮,只是这亮光里满是仇恨:“我,见过她!” 秋雯雯面容一僵。 那青年道:“我被骗去粥棚的时候,棚子里坐着一位大小姐和她的丫鬟。” “我记得很清楚,那丫鬟口中说着粥棚是那位大小姐家里的,在我进去的时候,那对主仆还露出了万分嫌弃的表情。”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们这么嫌弃我,还肯给我免费的粥喝?甚至,还有又白又软的馒头!” “我晕倒之前,亲眼看到那大小姐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不过,她当时穿的不是这种颜色素净的衣服,而是一身红衣,那个丫鬟则是穿着浅蓝色的裙子。” 大理寺卿摸了摸胡须,站出来证实了这个受害者的话:“当初查抄秋家的时候,确实抄出来了很多红色的衣服,大概占据她的衣柜的四分之三。” “她的饰品也多以红色为主。” “而且,她确实有个丫鬟喜欢穿蓝色的衣服。” 秋家是商户,虽然也有家规,但不似官家一般森严。 秋家的上等丫鬟是有穿衣自由的,可以在丫鬟服饰的基础上加上自己喜欢的元素,比如袖子的宽窄,衣服的颜色,等等。 大理寺卿一句话,直接锤死了秋雯雯主仆的身份。 也就是说,她不知道秋父的恶行的话,全都是假的。 太子一个趔趄,不可置信地看着秋雯雯:“秋姑娘,你竟然骗我?” 秋雯雯心中暗恨,这个大理寺卿,没事跳出来多管闲事干什么! 然而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她当即声泪俱下:“太子殿下,我的确是骗了您,但我也是不得已的。父亲所做的事情,我一个小小女子哪里有能力阻止?” 太子被说服了:“是啊,秋姑娘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爹竟然能做出这么混账事,说明他是个混蛋!这样的混蛋,怎么可能会听女儿的话?” 大理寺卿:“……” 慕容真:“……” 不是,太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冷澜之却是见怪不怪了,她淡漠道:“本宫没有说她有能力阻止秋老爷,本宫是在戳破她说的不知情的谎言!” 太子不知是被她的气势震慑的,还是被吓得,竟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混沌的脑子,终于有了片刻清明。 如果秋姑娘一早就知道她父亲死亡的真相的话,那么她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就是故意挑拨他和伽罗的? 冷澜之又给了他一击:“太子或许还不知道,我和这位秋姑娘的恩怨,源自于虞凰节。那一日,我好奇之下微服出行,又因为同行之人曾经帮过我,我便答应为他拿下一把匕首。” “而这位秋姑娘突然跳了出来,要为了我的同伴挑战我。” 太子嚯地转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为了一个男人故意为难别人的,竟然是秋姑娘?! 他登时大怒:“你把我当成了什么?竟然如此愚弄我!” 第250章 互动着互动着,感情就来了 冷澜之有些没眼看。 先前得知秋雯雯故意诬陷她,太子只是觉得尴尬,丝毫没有动怒。 如今知道了秋雯雯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和她产生了冲突,心生了怨恨,一直都劝她说秋雯雯不是故意的人,却怒不可遏。 就,挺下头的。 冷澜之不想看自家皇兄的骚操作,冷淡道:“来人,把这个女人押下去。” 秋雯雯身子一颤,忽的看向太子,满眼柔弱可怜:“太子殿下,我当时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事后也很后悔……” 不等她说完,冷澜之便拉着太子离开了小巷:“皇兄,皇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在等你,你有多久没有去看过他们了?” 太子先前看到秋雯雯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的不行,可随着冷澜之把他带出小巷,又听她提起太子妃和那未出世的孩子,他心中的荡漾散去了不少,有些内疚。 他确实有几日没有去看过太子妃了。 巷子里,流纱冷笑地看着秋雯雯:“诬陷当朝公主,按律当脱去衣裤,杖刑五十,以儆效尤。” 秋雯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脱去衣裤?凭什么?” 杖刑五十她虽然也不想承受,但实在避不开的话,她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有底牌,可以保证自己不被打死和打残。 而且,她被打伤了,反而更容易激起太子的怜悯心。 但脱去衣裤什么的……她的脸还往哪里放? 即便太子真的对她还有怜爱之心,日后一想到她的……已经被别的男人看过,他心里也会膈应。 即便他自己不介意,皇帝和皇后也不可能不介意。 被别的男人看过的女人,莫说是日后在太子府混出名分,便是入府当个小妾,都会被当成丢人的事情。 太恶毒了! 这个冷澜之,怎么能如此恶毒! 她想逃,却逃不掉。 冷澜之拉着晕乎乎的太子进了宫,太子在气头上虽然还有些惦记秋雯雯,但想到她的欺骗和愚弄,也狠了狠心,没有去救她。 从宫里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天幕降临,公主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流纱也等在了大门外。 看到宫中的车辇,流纱赶忙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公主,那秋雯雯被越王救了。” 冷澜之眼眉一挑:“越王?把她带走了?” 流纱摇摇头:“那倒没有,越王没让行刑的人扒了秋雯雯的裤子,但没有阻止杖刑。” 原来,在冷澜之把太子拉走以后,越王的车辇恰好经过,见到有人要当街扒了女子的裤子以实施杖刑,越王心生不忍,想要制止。 流纱自然不可能同意,即便对方是王爷,但流纱代表了冷澜之,坚决不肯退让的话,越王也无可奈何。 越王便退而求其次,表示秋雯雯故意诬陷当朝公主,杖刑五十是应该的,只是扒了裤子什么的未免太过残忍。 他以一国王爷之尊,当街请求流纱给他个面子。 流纱顿时进退两难。 退,不甘心。 进……对方是王爷,却对她一个婢女柔声细语地商量,若是她再不退让,未免显得不识好歹。 传出去以后,她的名声如何倒不要紧,可一定会连累公主的名声。 无奈之下,她只能退让一步。 流纱一脸歉意:“对不起公主,奴婢将事情搞砸了。” 冷澜之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越王执意要帮她,你又能如何?能坚持杖刑给她一个教训,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见流纱还是兴致不高,冷澜之便转移了话题:“阿真来了?” 流纱稍微被转移了一点注意力:“慕容小姐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公主,你没事吧?”慕容真迎了上来。 冷澜之摇摇头:“没事。” 这次进宫,太子的态度还算不错,虽然他明显还在担心秋雯雯,可到底没当众说出来。 只是,她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越王出现的怎么就这么巧呢! 巧合的好像特意等在那里,专门为了解救秋雯雯的一样。 见冷澜之真的没什么事,慕容真放下心来。 其实她很想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太子看起来好像脑子被人给挖走了一样? 但这毕竟属于皇家秘辛,她也不好多问,只能换了个问题,一脸八卦道:“太子说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你真的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了?” 冷澜之有些无奈:“怎么可能?” 慕容真明显不信,一脸八卦的模样:“那个男人是谁啊?” 冷澜之:“……” 所以她刚才说了半天,都是对牛弹琴了? 见慕容真一脸不问到八卦不罢休的模样,她只能妥协:“是顾典司。” 慕容真蓦地瞪大了双眸。 眼见她可能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冷澜之赶忙阻止:“我与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当时会出手,只是因为我欠了他人情,与争风吃醋无关。” “就算没有秋雯雯横插一脚,我也是要出手的,因为那是我欠他的。” 慕容真笑容灿烂:“我懂!我都懂!”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故事,就怕没有故事。 今日你欠我,明日我欠你,才能源源不断地互动呐。 互动多了,感情不就来了嘛。 冷澜之:“……” 不,我觉得你不懂。 晚膳早已经准备好,慕容真留下来吃了个饭才离开。 慕容真走后,流纱走了过来:“公主,奴婢带回来了一个人。” 冷澜之看着眼前的少女,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惊奇。 流纱说,这个少女名叫安玄机,是上清山的弟子。 这次流纱能这么快找到那些秋家的受害者,尤其是那个见过秋雯雯的受害者,都是多亏了安玄机。 “玄机道长,多谢。” 安玄机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公主不必谢我,我只是来报恩的。” 冷澜之一愣:“报恩?” 她细细打量着安玄机的面容,须臾,确信道:“可是本宫从未见过玄机道长。” 安玄机没有解释,转而道:“公主,命运的轮轴重新运转,既是新生,亦是挑战。” “逆天改命之人,必会遭受命运更加严苛的考验。” 冷澜之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心态渐渐收敛。 第251章 不可能认命 冷澜之挥退了流纱,定定看着眼前的身穿道袍的少女:“本宫不懂,道长这是何意?” “公主夫妻宫暗淡,本是绝命之相,然而其上又交接着生机,如今这生机已然在运转。” “只是,命运早已给每一个人定好了既定了路线,偏离了命运的原定路线的人,势必会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 她看进了冷澜之的眼睛里:“公主已经体会过了,不是吗?” 冷澜之心下一颤。 沉重的代价? 指的是皇兄突然性情大变的事情吗? 而那所谓的逆天改命,莫非是指她重生之后脱离了平南侯府,并因此导致沈逸之和俞氏的结局被更改的事情? 冷澜之心中已然信服了几分,问道:“玄机道长,可有解救之法?” 安玄机微微摇头:“我如今也是入世之人,天命难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主要是,命运的齿轮已经彻底偏离了既定的方向,原本的一切都被打破了,而新的格局还未生成。 即便她拥有不俗的本领,也无法于迷雾重重之中参透天机。 冷澜之不信邪:“本宫既然已经改变了原定的结局,便绝对不可能认命!” 安玄机看着女子绝美的容颜,在她坚定了信心的一瞬间,她的面相也在缓缓变幻。 或许有一日,面相成型,她也能参透玄机。 而现在:“公主如今面临的最大变故,便是那位秋姑娘。” “她的面相,我也看不透。” 不但看不透,还通过占卜之术算出那秋姑娘的身上拥有可以改变命运的神奇力量。 这种力量,甚至比公主的力量还要强! 只是这话,她没有说出来。 冷澜之抿抿唇:“秋雯雯么……” 是夜。 月黑风高。 冷澜之从床上起身:“来人。” 流纱进了屋,冷澜之命令道:“把应沙海叫回来。” 与此同时,秋雯雯所租的宅子里。 秋雯雯趴在床上,俏脸惨白。 她的房中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男子的脸隐没在了黑暗之中,秋雯雯只能看清他宽阔的背影:“爷,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帮我报仇!” 她眸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哪里还有半点在太子面前的小意温柔? 男子转身,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了温和的笑:“放心吧,但凡是欺负了你的人,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秋雯雯颇为依恋地看着男子,得到肯定的回复,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爷,你对我真好。” 男子走到床边坐下,指尖在她被汗水浸透的湿漉漉的小脸上扫过,一点儿也不嫌弃那黏腻的触感:“傻瓜,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待到我荣登大宝,你便是我的皇后。” 秋雯雯满脸感动:“爷,您一定能达成所愿!届时,我们便做天底下最幸福的神仙眷侣。” 至于什么顾湛,不过就是个短命鬼炮灰反派罢了。 也不知道原主看上了他什么? 只有自己看上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未来帝王。 想到横档在自己皇后宝座上的碍事兄妹,她的眸中便划过了浓重的恨意:“爷,我有一计,不但可以洗刷我故意诬陷他人的罪名,还能让冷澜之尝一尝被心腹背叛的滋味。” “只要冷澜之这个碍事的女人倒台,太子就不足为虑了。没有了这双儿女,皇后距离下台也就不远了。届时,娘娘便能坐上皇后宝座。” 男子眼眉一挑:“哦?卿卿有何想法?” 秋雯雯娓娓道来…… *** 冷澜之看着面前的黄色符纸,美丽的面容上满是迷惑:“为何一定要用本宫的血画符?” 安玄机木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因为,公主和秋雯雯都是逆天改命之人,是以,只有用公主的血加固过的平安符,才能够抵挡住秋雯雯身上的神秘力量。” 冷澜之不解,但她选择相信。 她对自己的直觉向来很有信心,从她见到安玄机的第一眼起,便直觉地对其有好感。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骗人。 冷澜之拿起桌上的银针,正要划破手腕,却听安玄机道:“用中指指尖的鲜血,中指指尖连通心脏,是蕴含阳气最旺盛的地方,制作出来的符,威力也最强。” 冷澜之干脆地挑破了中指指尖。 鲜血大滴大滴地流入朱砂之中,仅仅三滴,安玄机便飞快为她止血:“三滴,足够了。” 冷澜之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鲜红色的血液落入朱砂之中,很快便分不清楚哪是朱砂,哪是鲜血。 安玄机将混合着血液的朱砂调匀,而后执笔,在黄色的符纸上认真画起了符。 冷澜之看不懂那些符,只能看出安玄机画符时相当吃力。 约莫一刻钟后,安玄机收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冷澜之只觉得那张符纸上,似是有紫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待到她想要确认清楚的时候,却见符纸之上只有那晦涩难懂的符,刚刚的流光好像真的是她眼花之下看错了。 安玄机又画了十张。 而随着第二张符画完,冷澜之终于确定,那紫色的流光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她顿时觉得非常神奇。 转念一想,重生之事都能发生,那世上真的有能人拥有超乎常人的本领,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十张符画完后,安玄机的脸色便难看到了极点,苍白之中还透着一丝青灰。 冷澜之的注意力都被那些符吸引了,直到所有符完成,她才抬头,顿时面色大变:“道长,你没事吧?!” 安玄机摇摇头,颤抖着双手将符叠好,塞进了冷澜之手中:“这些都是平安福,公主将她送给你的亲人和心腹,如此,便能抵挡住秋雯雯身上的神秘力量。” “多谢道长!” 安玄机嘴唇颤抖的厉害,已经说不出话了,但还想说什么。 冷澜之赶忙阻止了她:“道长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她让厨房准备了不少药膳,其中不乏用人参之类的大补之物烹制的食物,只希望玄机道长能快些好起来。 至于那些符,她留给了自己、太子、父皇、母后、太子妃、流纱各自一张,剩下的,经过一番考量,她决定分别发给应沙海等三个需要长期在秋雯雯身边埋伏的人。 如此,还剩最后一张。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顾湛。 第252章 典司夫人的位子 这几日顾湛没有上朝,定然是有什么事要处理。 冷澜之分明想着,等见到他人再将符送给他。 看着眼前的典司府,她一阵沉默。 她不过是想着微服出行散散心,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的府门却突然打开,身着一袭金丝玄衣的男子修长的腿跨过了府门。 冷澜之:“……” “我只是路过。” 冷澜之一开口,发现自己未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湛沉默了一瞬,对“路过”这个词不置可否:“府中新得了一株三尺高的珊瑚,小姐可有兴趣进府一观?” 冷澜之眼睛一亮:“三尺高的红珊瑚?” 盛国临海的城池不少,每年都能得到不少好看的红珊瑚,但大多都只有一尺来高。 三尺高的红珊瑚着实少见,即便是天海城临海,城中得到的所有好东西都会现在她的手里过先过一遍,她也没有见过如此品质的。 一张护身符,换一次开拓眼界的机会,很公平。 想着,她欣然应允:“如此,便多谢阿湛了。” 顾湛莞尔。 冷澜之一怔。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之所以觉得开心,或许并非全部都是因为那新奇的红珊瑚的缘故。 他唤她小姐,对她的“阿湛”也欣然接受。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天海城,那时,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也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典司。 她的身边只有他,而他,丝毫不见传闻中的狠厉,相反,他贴心又温柔。 胡思乱想间,冷澜之已经进了典司府。 自典司府建成以来,朝中鲜少有人能够进入其中,是以,整个盛京的富贵府邸里,就属典司府最神秘。 一路走来,府中虽然假山水榭、亭台楼阁样样不缺,却风格简单,不似别的富贵人家一样鎏金奢华。 不多时,冷澜之被请到了一处楼阁之中。 然后就发现,自己刚才大错特错。 楼阁之中,极尽奢华。 即便冷澜之贵为公主,且好东西不少,却也没见过有人把金子当成点缀,缀满整个屋子的。 屋顶横梁、圆桌木椅,甚至是靠着墙的软塌的下沿和软塌收尾的边沿,都以金饰装点。 却又以精美的花纹敛去了不少暴发户的气息,贵气又有内涵。 就不提什么以夜明珠照明,以各色宝石装点…… 饶是自诩为见多识广,冷澜之也语塞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 审美挺实在的。 顾湛看着冷澜之眸中的惊叹之色,唇角微微翘了翘。 漪澜阁内的所有东西和装饰,都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而是他特意命人打造的,为的就是打造一间世间独一无二的奢华楼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住。 她如此惊叹,必定是心生欢喜的吧? 冷澜之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一米高的红珊瑚,确实十分美丽,但在漪澜阁种种华贵装饰的冲击之下,这红珊瑚倒是显得普通了。 当然,也只是相对来说比较普通而已。 看过了红珊瑚,冷澜之从衣袖中拿出了最后一张符:“阿湛,这是我请高人制作的护身符,戴着它可以防范邪祟、护佑你平安。” 担心顾湛怀疑这护身符的作用而不肯收,冷澜之正要列举更多的事实来作证安玄机有多厉害。 然,不等她张口,顾湛便接过了护身符,贴身放在了怀里:“多谢小姐。” 他目光灼灼,往日里阴鸷的眸中如今却仿佛盛满了火焰。 冷澜之被那滚烫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俏脸微红,她别开了视线:“红珊瑚我也看过了,便先回去了。” “小姐,留步。” 冷澜之扭头看去,只见男子一只手背在身后,玉石般清冽的声音十分好听:“小姐之前看中的那位师傅,我已寻到。” 冷澜之眼睛一亮。 她还记得在天海城的时候,顾湛送给过她一双鞋,穿起来十分柔软舒服,又能防雪,即便是在雪天里漫步,也不用担心冻脚。 她当时还想将那位师傅请到宫中,给父皇和母后也做几双舒服的鞋子,只是时间不凑巧,她知道那人的存在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了天海城,直到她离开他都没有回去。 没想到她都快要忘记此事了,却出现了转机。 “阿湛,多谢你。” 顾湛矜贵的俊颜上笑容温暖,正要说话,却听远处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一抹宝蓝色的身影快步而来。 那人冲到顾湛面前的时候硬生生拐了个弯,两只大眼睛怒瞪着冷澜之:“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狐狸精!” 冷澜之沉下了脸。 比脸色更加阴沉的,是她的心。 他竟然……有女人了? 顾湛俊脸一沉:“顾芷玲,闭嘴!” 管家匆匆而来,布满褶子的老脸上满是惶恐之色:“爷,是小人无能!小人没能拦住大小姐!” 冷澜之有些惊讶:“大小姐?” 这女子姓顾? 是顾湛的家人? 可是为何,她从没听说过顾湛有亲人?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然了,他被带进锦邢司的时候虽然是孤儿,却也只是在被发现的时候身边没有父母,不代表他的父母真的就过世了。 以他如今的能力,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并不难。 他这段时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必就是忙于寻找亲人的事情吧? 只是,这位顾大小姐的态度,未免有些奇怪。 顾湛眼神冷的仿佛能够凝出冰块,管家在他的眼神下瑟瑟发抖:“爷,小人这就将大小姐带回去!” 顾芷玲不乐意了:“我凭什么回去?” 她举起手,将一卷彩色的棉线甩到冷澜之面前:“我就说,这府中为何会有女子的东西,原来竟是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养了你这么个货色!” 她的眼尾微微上吊着,看人的时候尤为明显:“我告诉你,典司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你这样的狐媚子,连给我哥哥做个侍妾都不够格,别的就更是痴心妄想!” 她恶狠狠道:“本小姐劝你,最好早些断了念想!” 管家一个趔趄,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晚了一步,这姑奶奶就说出了这么多混账话。 什么痴心妄想! 她虽然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但她能被爷亲自迎进府中,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因为左右这典司夫人的位子,说不定早已被内定了。 第253章 你也不无辜 “顾芷玲,本典司的典司府,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顾湛冷冷看向管家:“你这差,真是越当越回去。” 管家面色大变,眼见顾芷玲还要说什么,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小人这就将大小姐带回去!” 顾湛面无表情:“等会儿你带着本典司的腰牌去内务府借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教教她如何好好说人话。” 管家连忙应声。 顾芷玲还想说什么,可被管家捂着嘴,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拼命撕扯着,想要掰开管家的手,但管家别看上了年纪,力气却不小,顾芷玲根本撕扯不开,只能被拖着越走越远。 顾湛忽然抱拳,深深鞠了一躬:“下官管教不严,请公主责罚。” 冷澜之收回目光:“那是你妹妹?” 他的眸中划过了一抹阴翳之色,转瞬即逝,快的冷澜之都没有发现。 顾湛帮了她很多忙,她总不能一上来就将人家的妹妹如何。 何况,顾湛已经表态了,她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毕竟,宫里的嬷嬷的规矩,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那位顾大小姐有的“学”了,她更没必要计较。 顾湛点头:“是。” 他不欲多说自己的家事,冷澜之也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便准备回去了。 “下官送公主。” 冷澜之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来时的兴致已经散了不少。 顾湛何等敏锐? 感受到她的冷淡,他眸光微凉。 于是接下来,顾芷玲每日不但要背诵许多规矩,还要写一千字的感言。 这对于刚刚学会写几个字的顾芷玲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终于到了年关,街上的年味儿渐浓,很多时候冷澜之坐在车厢里,都能闻到巷子两侧的百姓家里传出的香气。 那是,年的气息。 这日,贺芊芊兴冲冲来找冷澜之,送上来了一封烫金的红色请柬。 “玥儿的生辰到了?” 贺芊芊点点头:“公主,您若是有空一定要来呀!我最近学了一首曲子,打算在玥儿的生辰宴上演奏。” 冷澜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一定会去。” 贺衍玥的生辰宴是在三日后。 冷澜之早已准备好了礼物,只等时辰到了便去尚书府。 值得一提的是,吴平轩给撤了职以后,新的户部尚书贺大人,便是原本的户部侍郎,也就是贺芊芊姐弟的父亲。 流纱又检查了一遍贺礼,笑呵呵道:“公主,三公子在书院里的成绩很不错,山长点名表扬过他好几次,就连杜太傅都曾经夸赞过他,想来,他得了杜太傅的这幅字帖,一定会很高兴。” 杜太傅的字帖,是天下文人学子趋之若鹜的至宝,一字难求,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寻常人想要见上一见都难,冷澜之却亲自为贺衍玥求了来,这是天大的脸面。 这脸面,既是杜太傅给公主的,也是杜太傅给贺衍玥的。 若非贺衍玥合他老人家的眼缘,杜太傅才不会亲自为其写赋。 忽然,管家匆匆来报:“公主,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险些小产!” “什么?” 冷澜之赶忙进宫,来到景崇殿的时候,却发现大殿之中没有血腥之气。 太子妃白着脸躺在床上,皇后和太子立于床边,二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皇后的眸中似是有怒气未消。 冷澜之脚步一顿,而后很快走上前去:“母后,皇兄,嫂嫂怎么样了?御医呢?” 皇后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你皇嫂受到了惊吓,好在并未动胎气,静养两日便可,御医便先回去了。” “那就好。” 冷澜之眼眸微动,口中虽然说着好,但她直觉地认为,这里面还有什么事。 不等她发问,皇后便道:“别打扰你嫂嫂了,让她好好休息,伽罗,太子,你们跟本宫来。” 冷澜之:“?” 这里面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不多时,三人到了栖凤宫。 冷澜之和太子像两只小鹌鹑,笔挺地立在大殿正中,在外人面前身份高贵的二人,此时却如同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事实上,做错了事的定然只有太子一人。 冷澜之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连坐。 明明,她来的匆忙,连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知道。 她用眼角余光看向太子,只见太子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写着心虚与紧张。 很好,这次的事情,确实与他有关。 皇后并不着急问话,先悠悠喝了一杯茶水,这才淡淡开口:“你们兄妹两个,就没什么想要对本宫说的?” 冷澜之斜睨太子一眼,老实地问出了疑惑:“母后,能否先告诉儿臣,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后波动茶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听闻你们兄妹这段时日,常常为了一女子吵架?” 冷澜之挑眉。 其实,母后能得到消息,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母后会参与进来,更是把她给拉进来。 秋雯雯作妖的对象虽然是她,但影响最大的,应该是太子妃才是。 太子突然愤愤转头,瞪了冷澜之一眼,似乎是在质问她,为何告状? 冷澜之:“……” 不想说话。 但母后问话,又不能不说:“回禀母后,我们没有吵架……” 与此同时,太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母后,你别听伽罗的,秋姑娘已经够可怜了,都是伽罗心眼儿小……” 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几乎说不下去了。 他还以为冷澜之会趁机告状,离间他和母后的感情,万万没想到,竟然没有。 两人的话语重叠在一起,反倒显得他多无能一样,竟然还要向长辈告状! 他不禁心中暗恨。 这个伽罗,故意在害他。 平日里在她和秋姑娘面前总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到了母后面前却是装起了好人。 皇后啪地放下了茶杯:“看来外界的传言没有错,你果然是被狐狸精被迷住了眼睛!为了那狐狸精竟然连亲妹妹都不要了!将来若是那狐狸精挑拨你我之间的母子关系,你是不是也要为了她顶撞本宫?!” 旋即又看向冷澜之:“你也不无辜,发生了这种事,你竟然不早些告诉本宫。” 第254章 她可不算磊落 冷澜之有些无奈:“母后,您还没告诉儿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有否认自己有错,虽然……她的初心是不想让母后担心。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太子一眼,正要说什么。 太子却不乐意了:“母后,那件事也不能怪我吧?要不是太子妃她没有容人……哦不,容狗之量,根本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冷澜之不解:“容狗之量?” 皇后险些气个倒仰:“你个逆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竟然还想把错误都推到太子妃的身上?本宫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原来,太子今日牵了一条狗进宫,死活非得让太子妃见那条狗,美其名曰,狗狗非常可爱,而女子都喜欢可爱的事物,只要太子妃多和狗狗互动,心情就会变好。 心情变好了,她的胎也能养的更好。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奈何,太子妃并不喜欢狗,甚至还有些怕陌生的狗。 太子妃于是便婉拒了太子想要让她摸摸狗的提议,但又不想让太子下不来台,就推说自己累了想休息,希望太子能让人把狗给领走。 太子却认为太子妃之所以精神疲惫,都是因为没和狗互动,只要她和狗狗互动了,一定会精神起来。 可太子妃是真的怕那条狗,便想伸手推开。 可能是推拒的时候力气稍微大了一些,那狗突然发起了狂,对着太子妃就是一阵狂吠。 太子妃当即就吓得向后摔倒,幸好她宫里的人还算机警,见状不对及时将人扶住,才避免了悲剧。 可即便是没有摔倒,太子妃也被吓得不轻,肚子当即绞痛了起来,这才有了传御医和宫人去通知冷澜之的一幕。 冷澜之看着太子的目光,顿时有些一言难尽:“皇兄,皇嫂小时候曾经被半大的狗吓到过,自那以后就对狗产生了心理阴影。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啊。” 几年前,太子妃进宫请安,当时宫中有位嫔妃养了条半大的狗,那狗突然从花园里蹿了出来,虽然没有攻击太子妃,但她还是吓得不轻,便将儿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当时陪伴在侧的冷澜之兄妹。 太子愣了一下,须臾,眸中划过了一抹恍然之色。 看样子是终于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他神色讪讪:“我怎么知道她对狗的惧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旋即辩解道:“但是本宫真的没有恶意,本意是想哄她开心来着。” 冷澜之:“……” 捏了捏眉心,她有些心累:“皇兄,这些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就算了,万万不可当着皇嫂的面说。她今日受了惊吓,你多说些好话……” 太子打断了她,一本正经道:“伽罗,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本宫确实是忘了太子妃害怕狗的事情,但本宫的本意是好的,你皇嫂必不可能那么小气。” 他别有深意道:“她向来知书达理,才不会像某人一样揪着一件小事不放,更不会胡乱告状。” 虽然皇后亲自盖章了冷澜之没有告状,太子却不信。 冷澜之气笑了。 “本宫向来不喜欢做那背后嚼舌根的事情,因为有状,本宫当场就告了!” 她快步走到皇后身边,抱住皇后的手臂摇啊摇:“母后,您看皇兄,他就是欺负嫂嫂和我好说话!” “你还说你没告状!”太子气结。 “够了!”皇后一拍桌案,茶杯里的茶水都洒出来不少。 有一半茶水落在了她的衣裙上,冷澜之面色一变:“母后,您没事吧?” 茶水滚烫,虽然如今穿的衣服够厚,却也不保证不会受伤:“皇兄你先出去,母后要换衣服。” 太子这次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皇后见冷澜之紧张的不行,笑着宽慰道:“无妨,那茶水本就不热了,再说穿得厚,便是热水也烫不着。” 尽管皇后这么说了,冷澜之还不放心,让李嬷嬷检查过被茶水洒到的地方,确定是真的没有烫伤,她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皇后换好了衣裙。 冷澜之想到今晚是贺衍玥的生辰,打算去看看太子妃便出宫,皇后却突然道:“伽罗,你当真没什么想跟本宫说的吗?” 冷澜之一愣,她看进了母后的眼睛里,见母后神色严肃,那双凤眸之中隐隐透出了威严与担心,隐隐猜到了母后说的是什么事:“母后,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皇后又是一拍桌子,这次却是因为心疼:“你还要替他遮掩到什么时候?” 她是个开明的母亲,虽然贵为皇后,也没有监视子女的生活的意思。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不知道太子竟然被一个罪人的女儿迷住了,而且这个罪人之女还和伽罗有仇。 甚至,她的儿子还为了那罪人之女三番五次地为难伽罗。 最过分的是,前几日太子竟然听信了那女子的片面之词,想要将伽罗下大狱! 若非她的人从别处知道了此事,她怕是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母后,儿臣并非是想要为皇兄遮掩,实在是……”她顿了一下:“家丑不可外扬。” 若是让那些着急把太子拉下马的人知道了他们兄妹为了一个平民女子内讧,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笑掉大牙其实不算什么,就怕有人趁虚而入,或者是效仿幕后之人给太子多送一些可以吹枕头风的人。 这一世的太子,终究是和前世不一样了啊。 她不确定,若是真有人打这个主意,太子会不会上钩。 不论她如何失望,太子都不能被拉下去,否则她和母后,太子妃,以及她那未出世的侄儿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听出了冷澜之未说尽的话语,怒气瞬间平息了。 她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让本宫静静。”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精明了半辈子,不但将皇后的宝座牢牢掌控在了手中,宫中无人能撼动她的位子,便是两个孩子,她也都平平安安地拉扯大了,儿子还坐上了太子之位。 本该顺遂的局面,竟然要被一个民间女子打破。 她绝对不允许! 冷澜之走后,皇后眸中划过了冷光:“来人……” 伽罗心善,虽心胸手段不输男子,但到底是太过磊落了。 她可跟伽罗不一样。 第255章 骗人 户部尚书府。 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聚善厅中,老夫人秦氏,新上任的贺尚书,尚书夫人黄氏,侧室张氏,几个小妾和孩子们齐聚一堂。 除了尚书府的人外,贺尚书还请了几个私交不错的同僚。 黄氏和秦氏也各自请了自己交情很好的贵妇人。 这些人聚在一起,为的是庆贺贺衍玥的生辰。 七岁男女不同席,过了生辰便六岁的贺衍玥和还没过生辰的贺芊芊都不在不同席的行列。 彼时,两姐弟正被一群小团子围着,一个锦衣少年问道:“贺三郎,听说你们邀请了护国公主?公主真的会来吗?” 少年是工部尚书府的七公子,虽然不是嫡出,却颇为受宠。 锦衣少年问完,一群小团子都好奇地看着贺衍玥。 贺衍玥腼腆一笑,正要说什么,旁边却响起了一声冷哼:“护国公主是超一品公主,她这样金尊玉贵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参加一个小小的庶子的生辰宴?” 这也是一个小团子,却是比贺衍玥大一些,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模样。 众团子听完,都觉得很有道理。 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小姑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见两个人都这么说,其他团子更迟疑了:“啊?不会吧?公主不会来吗?” “难怪我来之前我娘在家里嘀咕,说为何这么好的机会,我爹会不让我嫡姐过来,原来是因为公主根本不会来啊!” 众团子一边嘀嘀咕咕着,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贺衍玥。 那穿着粉色纱裙的姑娘哼哼道:“我娘说了,撒谎不是好孩子!贺三郎,我以后都不要跟你一起玩了!” 贺衍玥原本笑吟吟的可怜面庞顿时变得惨白,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庶子。 这是他短短今年的人生里听得最多的词,也是原罪。 仔细想想,这些人说的确实有道理。 公主是皇帝的嫡长女,是全盛国最尊贵的女子,还凭着自己的能力被赐封为超一品的护国公主。 这样尊贵的人物,怎么可能来给他过生辰?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子,他娘的身份还不光彩。 小小的少年无法反驳,只能呐呐地低下了头。 贺芊芊却不是软包子性格,她叉起腰,恶狠狠地瞪向说话之人:“贺衍枫,你少胡说八道!我弟弟才没有撒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公主会来,是我说的!” “公主向来一言九鼎,她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 贺衍枫便是侧夫人张氏的儿子,是贺尚书的第二子。 当然,也是庶子。 但因为黄氏与张氏是表姐妹,所以虽然贺衍枫并不是嫡子,却也有着嫡子的待遇。 平日里贺衍枫一直以这层身份自居,处处看不起其他几个兄弟。 而长久没有生下儿子的黄氏,最初也想将贺衍枫记到自己的名下,但是因为贺芊芊被伽罗公主看中,才推迟了记名的事情。 这小半年来,贺衍枫每每对上贺衍玥,黄氏等人都会选择偏帮贺衍玥,他又气又恨。 “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啊?真以为公主有多喜欢你们呢?她只是把你们当成小猫小狗来逗着玩,平日里撒点饲料逗逗你们就得了,像亲自给个庶子过生辰这种跌份儿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贺衍枫龇着一口白牙:“要不然的话,她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来?咱们饭都吃完了!” 贺芊芊气结,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是啊,他们饭都吃完了,这生辰宴也算是结束了。 哪有给人过生辰不赶在宴席开始前到的啊? 难道公主真的…… 不! 贺芊芊气鼓鼓地瞪着贺衍枫:“公主是个好人!就算公主今日不来,那也是因为她有事来不了,绝对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 她相信公主! 小团子们的疑惑,同样也是场中大人们的疑惑。 一位身穿藏青色私服的大人第十次看向门口:“贺大人呐,这晚宴都结束了,公主怎么还没来?” 同样的情况,也在秦氏和黄氏那里上演。 贺尚书和他的老母、爱妻都很无奈,只能打着官腔:“这……可能公主在忙?” 他们哪里知道公主为何没来? 明明芊芊那个小丫头说了,公主已经答应了! 今日来的这些同僚里,可是有几位的官职比户部尚书还要高,他们都是冲着公主的面子来的,如今公主没来,这些人看着贺尚书的眼神都不对了。 “既然公主不来了,本官也不多叨扰了,贺大人,告辞!” 率先开口的是钦天监。 在盛国,钦天监是二品大员,虽然只掌管观察天象、定制历法等等一系列与朝政无关的事情,却是皇帝最信任的部门,朝中的每一件政策的定制都离不开钦天监。 一年中,皇帝见钦天监的次数,比见丞相的次数还要多。 这位钦天监马大人,就是冲着公主的面子,才来给一个尚书府庶子过生辰。 万万没想到,公主本人没出现。 有了第一个离开的人,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不多时,聚善厅里的宾客就全都走了,只剩下了贺尚书一家。 气氛,仿佛被凝滞住了。 贺芊芊姐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都有些忐忑。 贺芊芊心里很害怕,但还是将弟弟护在了身后,黏糊糊地喊了一声:“父亲?” 贺大人沉着脸问道:“芊芊,为父问你,公主真的答应了你要过来?” 贺芊芊赶忙点头,正要说话,一道温柔的声音便响起:“老爷,妾身听闻伽罗公主言出必行,若是她真的答应了的话,是不可能不来的。” “以公主的出身,不可能忘记礼数。即便是她本人因为忙而忘了,她府中的人也不可能忘了。” 说话的人,正是侧夫人张氏。 随着她每多说一句,贺尚书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阴沉的仿佛可以滴出墨水来:“逆女!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谎言,我丢了多大的人!” *** 冷澜之坐在疾驰的马车里,看着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的夜幕,心中有些着急:“玥儿的生辰宴已经结束了吧?” 她早就做好了出发去户部尚书府的准备,是以一早就将礼物放在了马车里。 宫里的事来的突然,她一时间忘记将东西交给管家,让管家先送过去了。 “希望还来得及。” 第256章 给庶子庶女出头,丢不丢份儿? 贺府。 冷凝的气氛在蔓延。 张氏站在黄氏的身边,口中却是对贺大人道:“老爷,您也不要太生气了,我想芊芊这丫头应该不是故意的,就是这段时间被捧得太高了,不舍得掉下来,才撒了这个大谎。” “其实说起来,也是我们这些大人的错。我们听到她说公主答应了之后,也没有去公主府求证便轻信了她的话,便大张旗鼓地操办起了这次的生辰宴。” 她一脸善解人意的表情。 垂眸的时候,眼睛里却划过了一抹冷光。 谁都不能挡她儿子的路,她不许! 听了张氏的话,贺大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贺芊芊,是不是这么回事?” 贺芊芊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明明已经有了泪意,却是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来:“父亲,我没有撒谎!” 贺衍玥听出了姐姐声音里的哽咽,原本的胆怯顿时一扫而空,从姐姐的身后走了出来,一脸坚定道:“姐姐绝对不会撒谎!” 张氏心中哂笑,面上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们两个……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要嘴硬吗?公主没来,就是最好的证据,你们再嘴硬,也改变不了撒谎都事实!” 她循循善诱:“你们都是小孩子,就算是一时撒了谎,你们的父亲也不会将你们如何。可若是你们撒了谎还不承认,问题就大了。” 贺大人听了这话,更加生气:“你别替他们找补了,要我说,贺芊芊撒的谎,贺衍玥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两个就是故意联合起来,骗着我们玩呢!” 说话间,他突然狠狠瞪了黄氏一眼。 黄氏面色讪讪,心中委屈。 她知道,老爷是在怪她前些日子对姐弟两个太好,甚至还升起了想要把三郎记到名下当成嫡子的念头。 但她有什么办法,谁让芊芊那丫头入了公主的眼? 她若是苛待姐弟两个,公主难保不会认为她在故意打公主的脸。 至于想收玥儿,自然也是因为公主。 虽说张氏是她表妹,背后有当五品官员的娘家做靠山,她和张氏养同一个儿子,不但是同气连枝,也是强强联手。 但张氏毕竟只是个庶女,关键时刻不一定能得到娘家的支持。 公主就不一样了。 公主代表着绝对的权力! 只要姐弟两个能一直讨得公主的欢心,贺府的日子便能越来越好。 相公当了户部尚书,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若是没有公主,这块大饼绝对落不到她家相公的口中。 但那俩孩子也确实是犯了错。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贺府在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下不来台! 她原本是想着,趁着今日公主在场,直接宣布收了姐弟两个当成嫡亲儿女照顾的…… 哎。 不过,她到底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承担一家之主的怒火,便出声道:“老爷,芊芊毕竟只是个孩子,说不定她会错意了。我相信,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明日芊芊还要赶早去谢夫人那里上课,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秦氏浑浊的眼睛里划过了一抹赞赏之色,一锤定音:“行了,都散了吧。” 张氏有些不甘。 她分明看到老爷的不满了。 对那对小贱人的不满,对黄氏这个贱人的不满! 只差一点,她就能达成目的,让自己的儿子变成嫡子…… 秦氏这个老贱人,竟然偏帮那对小贱人! 不行,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 “老夫人,夫人,我知道两位都是菩萨心肠,只是芊芊这孩子未免胆大包天。她今日敢伪造公主的口谕,明日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她若是只在府中闯祸倒还好说,可她平日是在公主的面前伺候的,若是惹恼了公主,我们贺府便大难临头了——” 突然,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口气都来不及喘,便气喘吁吁地通秉道:“老夫人,老爷,夫人,公主来了!” 张氏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嗓子里,噎的她瞪大了双眼,最后一个字竟是破了音,像极了鸭子被人突然扼住喉咙前的破音嘶吼。 很难听。 冷澜之就跟在管家的身后,张氏不加掩饰的话语早已经穿过院墙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贺家众人看到冷澜之就跟在管家的身后,顿时紧张不已,张氏更是白了脸。 公主没有听到她的话吧? 应该没有吧? 不过,她也没说公主的坏话,所以,就算是听到了应该也没事吧? 冷澜之目光扫过场中所有人,贺尚书,秦氏,黄氏,张氏,她都认识。 刚刚那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侧夫人张氏的。 她瞬间明了。 定然是因为她迟到了,贺府的人以为她不来,所以在为难贺芊芊姐弟。 只是,她不来也就不来了,为何要为难两个小孩子? 她毫不隐晦地看向了张氏,口中却是对贺尚书道:“贺尚书的家风……很特别,妾氏都能当着主母的面批评府中的公子和小姐。” 张氏身份再高也不过是个妾,按理说,是要低府中的公子小姐一头的。 张氏面色一变,赶忙跪下:“公主容秉,妾身不敢教训府中的公子和小姐,只是……只是担心五小姐撒谎,怕她人品有缺,将来惹得公主不快,才多说了几句……” 冷澜之轻笑一声:“如此说来,你倒是真心为了府中的安危打算的。” 她点点头:“今日之事也是怪本宫,临时有事耽搁了时间,才没有早些赶来,你们会误会也是正常的。” 她走到贺芊芊身边,轻轻抚摸着小姑娘的头:“芊芊是个好孩子,品性纯良,不但是本宫喜欢她,谢夫人、杜太傅也都很喜欢她,连带着爱屋及乌,很欣赏三郎的心性和品性。” 张氏几乎要克制住全部的力气咬住后槽牙,才能够不尖叫出声。 金尊玉贵的公主,竟然会帮两个小小的庶子庶女?凭什么?! 她可是嫡长公主啊! 她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 真给嫡出丢人! 冷澜之一眼便扫到了张氏那不甘又不敢的眼神,微微眯起了眼。 她想起来了许久之前的一个疑惑。 第257章 不过是会投胎而已 前世,贺大人的官职没能更进一步,始终都是侍郎。 在几年后一场由皇室宗亲主持的宴会中,她无意间听说户部侍郎府的儿子亲缘非常浅薄,主母黄氏一直没能生出嫡出的儿子就算了,府中四五个小公子也不是病死就是出了意外。 那个时候,侍郎府只剩下了一个二公子和一个五公子。 二公子被主母黄氏挤到了名下,成了正经的嫡少爷。 而那位五公子,当时才两三岁。 在她前世遇到贺芊芊的时候,小姑娘似乎是逃出城去祭拜什么人。 联想起她救下贺衍玥的时候,那个想要抓走他的婆子供出的拐走他的路线,她有理由怀疑,贺衍玥原本的人生应该是停留在了与她相遇的那一日。 他被人带出了城,不知道为什么淹死在了城外的河里。 这么一想的话,当时的事情便疑点重重。 察觉到冷澜之的目光,张氏下意识绷直了身子,她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冷澜之收回了视线,笑着让流纱将礼物拿了上来。 流纱先是看了张氏一眼,这才将两个盒子呈上,一面打开盒子一面介绍道:“这篇《青云赋》是公主特意请杜太傅为三少爷作的,杜太傅的字千金难求不说,里面还蕴含着杜太傅对三少爷的殷殷期盼。” 贺衍玥眼睛一亮:“真……真的是杜太傅为我写的吗?” 流纱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团子的眼睛顿时红了。 杜太傅的大名,即便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年,也是如雷贯耳。 他知道,杜太傅的字有多难求。 更知道让杜太傅亲自为其作赋,是天下文人学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公主办到了。 小团子泪眼汪汪:“公主,玥儿定然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黄氏彻底松掉了一口气:“公主,我已经让厨房重新准备了饭菜,快入席吧!” 冷澜之在来之前的路上吃了两块糕点,这会儿并不饿,但还是给面子地入了座。 经过张氏身边的时候,张氏呐呐道:“公主,妾身……” 冷澜之似是才发现还有个人跪着,作恍然状:“哦,你还在啊?” 张氏:“……” 她是场中唯一一个跪着的人,按理说公主忘了谁都不该忘了她! 伽罗公主是故意的! 故意为了那两个小贱人落她的面子! 黄氏与张氏虽然偶尔争宠,但两表姐妹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处在同一条利益带上的,她到底不忍心看张氏被公主为难,便开口道:“彩艳,你退下去吧。” 张氏不想下去。 虽然她很反感公主故意为难她,但那可是金尊玉贵的伽罗公主! 她想留下来,若是能让对方对她青睐有加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忍着心中的恶心跪舔。 “妾身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公主不高兴了,理应留下来赔罪,伺候公主……” 流纱哂笑一声:“贺府是没正经人了吗?需要你一个妾氏伺候公主?” 贺大人虽然觉得一个小丫鬟为难自己的爱妾让他的脸上有些无光,但眼见伽罗公主没有训斥那个婢女,他也不好说什么,便让张氏退了下去。 张氏再怎么不甘心,也不能忤逆贺大人的意思,只能将一腔怒火全都压下,离开院子后,她才气呼呼地往回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运气好地投了个好胎罢了!” “神气什么!一个女人而已,也敢在别人家里对着男主人颐指气使!” “你迟早要倒大霉!” 张氏走后,冷澜之和贺府的人都落了座。 贺府的人都已经吃过饭了,但为了陪冷澜之还是拿起了筷子。 贺芊芊姐弟两个乖巧地坐在冷澜之的左右两侧,贺芊芊已经扫去了刚才的颓气,一张小嘴儿巴巴的,和冷澜之分享着菜肴的口味,贺衍玥则是腼腆地坐在一旁,肉嘟嘟的瓷白小脸上满是对冷澜之的依恋与崇拜。 黄氏看着这一幕,心下微动。 公主宠姐弟两个,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了。 或许,她可以将记名的事情尽快落实。 正要开口,却听客厅外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贺衍枫进了聚善厅,径直走到冷澜之面前,先是躬身一礼,而后开口道:“公主,我是贺衍枫,也在祥云书院读书,夫子和山长可喜欢我了,夸我聪明有前途,我给您背一首诗呀——” 不等冷澜之回答,他便飞快看了贺衍玥一眼:“我保证,我的诗一定比贺衍玥的好。” 贺尚书:“……” 黄氏:“……” 秦氏:“……” 一般来说小孩子都惧怕才艺表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上赶着要表演节目。 冷澜之别有深意地看了贺尚书一眼:“这孩子,很有意思。” 至于是怎么个意思,她就没必要直接说出来了。 贺尚书顿时就觉得有点丢人,恶狠狠地瞪了贺衍枫一眼。 黄氏也蹙起了眉。 她想的比贺尚书要多,毕竟是一府主母,心思多在内而不在外。 枫儿平日里虽说也喜欢胡闹,但绝对不敢当着他们这些长辈的面自作主张。 有胆子且有理由这么做的,就只有一人,张氏。 张氏到底想做什么? 想让枫儿抢走公主对玥儿的关注? 她还以为这个表妹是个有脑子的,今日怎么会这么糊涂。 公主看上的那是玥儿吗? 分明是芊芊! 显然,张氏不这么想。 她觉得,贺芊芊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得到公主的青睐? 何况,这位伽罗公主嫁到平南侯府六年都无所出,定然是十分期盼能够生出自己的儿子的,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险些收了那个私生子。 贺衍玥这个小贱种,有什么好喜欢的? 还是她的宝贝儿子更好,更厉害。 她相信,只要让她的宝贝儿子施展才华,公主必定会认清贺衍玥的废物本质,对她的儿子真香。 冷澜之到底没为难小孩子的癖好,便让贺衍枫如愿地背了首诗。 诗嘛,背的倒是足够流畅,就是停错了几个卡点,感情也不足。 跟贺衍玥比起来,差了许多。 “背的不错。”冷澜之称赞了一句,看向流纱。 流纱会意,拿出两个金豆子:“这是公主给二公子的奖励。” 贺芊芊姐弟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公主不会真的被贺衍枫吸引了吧? 冷澜之一回眸,就看到了两双弥漫着湿气的眼睛。 额…… 第258章 真没眼光 冷澜之顿了一下。 她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吗? 正欲开口询问。 收到奖励的贺衍枫开心的不行,冲着贺衍玥甩去了一记得意的眼神,又故意珍而重之地将金豆子放进了随身戴着的小荷包里,而后开口:“公主,我还会背很多诗!” 背一首诗就能得到两颗金豆子,要是他多背几首呢? 要知道,一颗金豆子就抵得上一把碎银,若是公主多赏给他几颗金豆子,都抵得上他一年的银钱了。 冷澜之笑容微顿,淡淡道:“不必了。” 贺衍枫时刻谨记着自家娘亲的话,想要把公主从贺衍玥那里抢过来。 他以为公主是因为贺衍玥学问好好才看上对方的,是以,只要他背够多的诗,就能把贺衍玥踩下去! 所以一听冷澜之不让他背,他哪里肯罢休? 毕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贺芊芊姐弟都能在公主面前得脸,公主定然不会为难自己,便胡搅蛮缠道:“公主,您听我背吧,我保证,一定会让您大吃一惊的!” 黄氏看不下去了:“够了枫儿,你先退下去。” 又对着一旁的姑姑使了个眼色。 那姑姑会意,连拖带拽地把贺衍枫给带了下去,中间没忘记捂住他的嘴。 贺尚书赶忙起来告饶,讪讪笑着:“犬子不懂事,下官替他给公主赔罪了。” 冷澜之想着前世的事情,结合她调查到的关于贺家的资料,故作不知地问道:“哦,那也是尚书府的小公子?” 贺尚书道:“是的,那是下官的第二子。” 冷澜之点点头,笑道:“二公子倒是机灵。” 她忽然道:“说起来,本宫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玥儿被歹人盯上的时候,那歹人看到本宫的车辇,开口便称呼本宫为公主,看起来像是十分熟悉本宫的车辇,可不像是什么临时起意的歹人。” 冷澜之的车辇虽然是京中的一处标志性的风景,却也不是人人都认识的。 只有马车经常经过的那条街上的商贩,以及经常出没在那条街上的人,才认识她的车辇。 临时起意的歹人,若非是对京中的情势了如指掌,怎么会对她的身份那么熟悉? 贺尚书能抓住吴平轩被赶下台的机会抓牢户部尚书的位子,想必不是什么蠢人。 她相信,只用点拨这一句,他就能明白什么。 果然,贺尚书沉下了脸。 秦氏和黄氏对望了一眼,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所以,那一次的事情,并不是意外? 身为当朝三品大员,若真心想要查清楚一件事,根本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没多久,贺大人便顺藤摸瓜,查出了当初的真相,揪出了幕后的人。 而且他按图索骥,顺着这件事又调查出了另外几件事情的真相,当即怒不可遏。 彼时,尚书府最好的一处院落之一的清梅苑,张氏正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儿子。 聚善厅里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这会儿气的不轻:“什么公主,真是没眼光!我儿如此优秀,不听你背诗是她的损失!” 贺衍枫也觉得伽罗公主虽然漂亮,却着实无脑。 “娘放心,他日她一定会后悔的!贺衍玥拿什么跟我比!” 论宠爱,贺衍玥拍马都赶不上他。 论学问,他可是比贺衍玥早上了好几年学堂,会背的诗、会写的字比贺衍玥多多了。 而且,他还有娘,他娘可以为他操持一切。 贺衍玥就算把贺芊芊绑在身上,也斗不过他! 别问他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能想这么多,谁让,他从小就听着他娘说这些话呢? 耳濡目染之下,再纯白的孩子,都得变黑。 张氏一面安抚着儿子,一面在心中下定了一个决心。 绝对不能让贺衍玥抢走她儿子的一切! 只要贺衍玥消失了,这个威胁就不存在了。 至于四郎,根本不足为惧。 *** “公主,贺尚书昨儿个便开始着手调查后宅的事情了,后半夜他突然大发雷霆,想必是查出来了那件事。” 流纱有些兴奋地说道。 冷澜之正在查看天海城传回来的折子。 流纱兴奋地汇报着户部尚书府的事情的时候,她也恰好翻到了李长林夹在请安折子里面的密报,当即坐直了身体。 流纱不解:“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冷澜之眯了眯眼,重新放松了身体,淡淡道:“没事,等会儿你去一趟户部尚书府,就说母后想芊芊了,接芊芊进宫。” 到了年关,书院都放了假,谢夫人这里也将贺芊芊放了回来。 冷澜之自然不会阻止小姑娘和家人团聚,便将她送回了户部尚书府。 流纱不明白公主的深意,但还是高兴地应了下来:“好。” 皇后娘娘确实挺喜欢五小姐的,毕竟五小姐人小鬼大,嘴巴还甜,特别会哄人开心。 皇后娘娘虽然贵为国母,儿子和女儿又都成亲很多年了,但一个连房都没有圆过,另一个好不容易得到了个孩子,孩子还不太稳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危险…… 啊呸! 不会有危险! 总之,虽然皇后娘娘什么都没说,但流纱也能感受到她对孩子的渴望。 是以,娘娘爱屋及乌,十分喜欢乖巧可爱和古灵精怪的姐弟两个。 流纱很快便将冷澜之的意思传到了户部尚书府,一时间,贺府众人震撼不已。 他们知道贺芊芊姐弟两个得脸,却不知道他们如此得脸,竟然连皇后娘娘都喜欢他们! 黄氏原本还有些迟疑,这一下彻底不迟疑了,当即拍板道:“老爷,我要将芊芊和玥儿记到我的名下。” 贺尚书略一迟疑就同意了。 他固然更加疼爱枫儿,但玥儿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前程。 所以,枫儿将来还是安安心心当个富家翁吧。 其实,什么都不用操心便有钱花,有好日子过,也挺好的。 张氏得知此事的时候,气的将手中快要绣好的手帕剪成了碎片。 “我不同意!嫡子的身份是属于我儿的!” 彼时,她被锁在了清梅苑里,除了两个负责看守她的老妈子以外,没有任何伺候的人。 原因无它,因为她之前害死贺大郎的事情被查出来了。 只不过,老爷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顺藤摸瓜摸到了她这里,所以老爷没有处置她,只是将她关了起来。 她原本想着,先让老爷消消气再想办法出去,现在却不行了。 她必须尽快出去,绝对要阻止贺衍玥上位! *** 冷澜之收到了贺府送来的请柬,想请她当见证人。 这是一种信号,既是安她的心,也是想要跟她拉近距离。 冷澜之愿意给姐弟两人撑场面,不过,她得先帮他们把隐患解决掉。 否则即便贺衍玥真的做了贺府嫡子,怕是也逃不开死局。 “流纱,你亲自去一趟贺府,告诉贺大人夫妇……” 第259章 抓起来 得知黄氏即将要将贺衍玥记在自己名下,并当着全族的面上族谱,张氏是崩溃的。 她筹谋了这么久,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于是,她故意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发出了一阵阵叮铃咣当的声音。 这毫不掩饰的声音,外面的两个姑姑想要装作听不到都不行。 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一个进屋查看情况,另一个守在门口,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张氏已经找了一条白绫。 那个进屋的姑姑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张氏把脖子套在了白绫里,顿时吓得腿一软,下意识冲上去抱住了张氏的双腿,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踢了凳子。 她愿意寻死不要紧,可这毕竟是夫人的表妹,老爷最宠爱的侧夫人,也是老爷最疼爱的二公子的生母。 若是真的在她当值的时候死了,她得吃不完兜着走。 不多时,黄氏就知道了张氏要上吊的事情,通知了正在外面应酬的贺尚书。 贺尚书当即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冲了回来。 于是,关禁闭什么的,就这样解除了。 张氏扑进了贺尚书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老爷,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没有杀大公子,定然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贺尚书似是信了她的话,承诺在真相未明之前,不会再委屈她。 张氏虽然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但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便只能应了下来。 临睡前,张氏似是无意间问道:“听闻老爷想让三公子养到夫人那里,做府中的嫡子?” 问出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若是老爷训斥她的话她该怎么平息他的怒火。 不料,贺尚书却是叹了口气,一脸哀怨道:“我的本意是想让枫儿记过去的,虽说你会失去孩子的抚养权利,但枫儿已经大了,知道你是他的生母。” “日后,他必定会孝顺于你,又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我贺家的家业。” “奈何,公主对芊芊姐弟着实上心,甚至承诺了要请杜太傅出山教导玥儿。” “我总不能拂了公主的好意。” 张氏听得暗自磨牙。 又是伽罗公主! 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对别人家的孩子指手画脚。 她面上却是不解:“公主虽然尊贵,却也不能直接插手朝臣的私事吧?玥儿确实很机灵,但他毕竟蒙学晚,加上有那样的生母,之前府中又忽略了他们姐弟的,若是他们还在记恨他们生母的事情……” 她没有继续说,但故作担忧的模样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贺尚书一拍大腿:“是这么个理!不行,我绝对不能让玥儿继承贺府!” 旋即,一脸苦恼:“可是,必须要给个理由,否则伽罗公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张氏眸中划过了一抹精光:“老爷,其实不难……即便公主身份尊贵,也得承认,只有优秀的人才有资格继承贺府的事实。只要让府中的几个孩子比试一番,通过成绩来决定谁能做这个嫡子,不就好了?” 她的枫儿那么优秀,一定能赢! 赢不了也没关系。 那贺衍玥有了公主的关注,就是个十足的祸害,必须除去! 他死了,就成不了气候了。 贺尚书似是没察觉到身边之人的不对,重重拍掌:“就这么办!” 贺府的几位公子的比试被定在了两天之后,贺尚书并没有明确说为何要办这场比试,只说赢了的孩子可以得到奖励。 这天,张氏命手下的人将贺衍玥引到水塘边,想要趁着四下无人将他推下去。 奈何这孩子自从经历了绑架事件以后,警惕性非常强,根本不上当。 无奈之下,张氏只能亲自上。 趁着夜幕,张氏来到了贺衍玥居住的慧心堂外。 与此同时,慧心堂的一间房间里,冷澜之、贺尚书、黄氏和几个姑姑、丫鬟、家丁正严阵以待。 这间房间紧邻着贺衍玥的书房,隔壁的对话声只要不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便能听得清清楚楚。 贺尚书和黄氏看到张氏真的来了,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毕竟张氏对这俩人来说,一个是最宠爱的女人,一个是最信任的联盟和姐妹。 黄氏想说什么,冷澜之将食指束在了红唇前,微微摇头,示意对方噤声。 黄氏只能闭嘴。 这时,张氏已经设计支开了贺衍玥院里伺候的人,推门进了书房。 贺衍玥看到张氏,有些惊讶:“侧夫人,您怎么来了?” 张氏叹了口气:“傻孩子,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的。” “什么事?”小小的少年一脸懵懂。 张氏看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可爱小脸,心中没有丝毫动容,只觉得这孩子可爱的过分碍眼了。 “事关公主和芊芊,我刚刚打听到,原来公主对你姐姐好,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你姐姐,而是单纯想要利用她。” “什么?!”贺衍玥面色一变:“不可能!公主不是那种人!” “玥儿,你读书这么久,应该听过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想想,金尊玉贵的公主,为何会看上你们这一对没有生母的庶子庶女?定然是有阴谋的。” 贺衍玥小小的身体一个趔趄:“什……什么阴谋?” “不能在这里说,小心隔墙有耳。而且若是被公主知道了,定然会报复我。” 张氏心中得意,面上却是不显:“子时,我在小池塘等你,不想让芊芊出事,你最好过来。” 隔壁,贺尚书和黄氏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贺尚书甚至直接跪了下去。 他的女人,竟然暗中诽谤公主! 要不是亲耳听到,打死他也想不到,张氏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夜,越来越深,终于到了子时。 张氏躲开府中的所有人,偷偷来到了小池塘边,果然就见有一道人影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眸中划过了一抹冷意,刻意放缓了脚步,一点点靠近黑暗中的小小身影。 今夜没有月光,她其实看不太清那道身影是不是贺衍玥。 但这个时候会来小池塘的,就只有贺衍玥。 “敢挡我儿子的路,去死吧!” 冷澜之同时冷声下令:“抓起来!” 第260章 嫌弃他们无用罢了 随着一声“噗通”的落水声响起,那落入水中的身影很快就沉了下去,连挣扎都没有。 张氏虽然觉得有点不对,也没有多想,她仰天长笑了起来:“该死的小鬼,上次没能弄死你是你运气好,但这一次,你的好运气到头了!” 话音刚落,两个精壮的护卫就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扭着她的胳膊将她按着跪在了地上。 贺尚书和黄氏跟着公主出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张氏宛若疯癫的笑声,二人脚步同时一顿,贺尚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张氏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下去:“老……老爷?夫人?” 旋即倒吸了口凉气:“公主?” 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贺尚书气的不轻,黄氏更是忍不住,上前给了她一耳光:“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那可都是府中的子嗣啊!你怎么敢的!” 张氏自知大势已去,否认也没有意思,她哈哈一笑,悲凉道:“命运待我不公,我便还给自己公道,为何不敢?!” 黄氏不能理解:“命运待你还不够公平吗?虽然你是庶女,但从小没有受过苛待,长大后,主母也并未利用婚事拿捏你,尽力为你和老爷牵线,我还从中操持,让你成了侍郎府的侧夫人。” “我自认为对人和善,对你更是比对旁人多了几分宽容,平日里枫儿仗着老爷的宠爱惹祸,我也从未责罚过他,只是尽力教导,还帮他摆平麻烦。” “整个盛京的庶女,有几个比你过得自在的?” “你懂什么?!”张氏一脸怨恨:“你这只生不出嫡子的无用的母鸡,不过是比我出身好了一些,竟然就能坐稳当家主母的位子。” “而我,辛辛苦苦为老爷生下了儿子,还把他教导的如此优秀,但就是因为我是庶女,就始终被你压在头上。” “我不服!” “你不知道,每次和你上演姐妹情深的时候,我有多恶心!” 黄氏惊呆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诚心相待的好姐妹,背地里竟然是这么想她的。 没用的母鸡?! 她怎么敢这么想啊! 当年若非自己执意坚持,老爷又怎么会提她做侧夫人? 张氏好似还嫌黄氏受打击的不够一样,哈哈一笑:“你们知道了我做的事情又如何?贺衍玥已经死了,四郎是个不争气的,将来贺府还是要传到枫儿的手中。” “我的目的达到了,虽死无悔!”她阴恻恻地看着黄氏:“我被你压了一辈子,但这次,我赢了!赢了一把大的!哈哈哈哈……” 忽然,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她听到了一道好听的声音:“玥儿,出来吧。” 紧接着,一抹小小的人影便被人护着从不远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两个护着贺衍玥的人点上了火把,火把映照着那小团子的脸,不是贺衍玥又是谁? 张氏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冷澜之淡漠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刚才推下去的那个根本不是玥儿,而是按照他的尺寸所做的沙袋罢了。” “你的真实嘴脸,我们早就知道了,之所以陪你演这一出,不过是为了省事一些,可以省去寻找被你毁掉的那些线索的时间。” 旋即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早在昨日,玥儿便正式改了族谱,他早已经是嫡子了。” 张氏受不了这个打击:“不!”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谋划到头来变成了竹篮打水不说,还成了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都断送的利器。 可惜,不管张氏能不能接受,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是板上钉钉的,她逃不开制裁。 被关进牢里的第三天,张氏终于被撬开了嘴,承认了她设计谋杀了贺家大郎以及害的府中女眷小产的一系列经过。 至此,证据确凿。 贺尚书一想到自己这些年都睡在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身边,恶心的好几天都没胃口吃饭。 就连刑部要判处张氏死刑,他也没有半点动容。 刑部。 刑部一帮官员围在矜贵的男子身边,往日里那张令人生怖的脸,这会儿看着倒是十分顺眼。 虽然还是有不少胆小的官员害怕他,但一想到他只用短短几句话便攻破了那张氏的心理防线,他们便由衷地佩服,连带着恐惧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 顾湛今日意外的好说话,在刑部众人拿起小本本想要记录审讯新得的时候,竟然不吝啬地点拨了几句,更是让刑部众人受宠若惊。 殊不知,某人只是嫌弃他们太过无用罢了。 但凡他们本事到家,贺府的这点儿腌臜事早就被查的一清二楚了,何须公主大半夜亲自上门帮忙引蛇出洞? *** “公主,典司府的管家来了,送来了一个包裹。”流纱兴冲冲地点开包裹。 冷澜之一愣:“什么包裹?” 问完才想起来什么,她亲自迎了出去。 管家恭敬地将包裹递上:“公主,这是我家大人亲自……监制的鞋,一共三双,两双女款,一双男款,都是舒服保暖又好看的款式,请您过目。” 管家万万没想到,当日的女子竟然是当今最尊贵的伽罗公主。 不过他毕竟是典司府的人,很快便压下了心头的震惊。 冷澜之没多想他的停顿有什么不对,接过了鞋,发现这鞋做的确实不错。 一双女款的鞋子都是月白色的缎面,其上绣着精致的花纹。 鞋跟稍微有点高,只要不是雪太大,积雪太厚,基本上不会有浸湿鞋袜的风险。 另一双是金黄色的,贵气十足,绣着凤凰,鞋底不算高。 一眼就能看出,哪双是给冷澜之的,哪双是给皇后的。 毕竟皇后常年呆在宫中,即便是偶尔下起大雪,也很快就会被清扫干净,不会有弄湿鞋袜的机会。 而且金黄色,是只有母后才能用的颜色。 得知是顾湛亲自监制的,冷澜之唇畔漾出一抹笑容:“顾典司有心了。” 管家看着公主那抹笑,只觉得如沐春风,并且无比激动。 是他的错觉吗? 公主在提到爷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所以,不是爷的一腔单相思? 不确定,再看看。 第261章 沈临安的千古绝句 二十九。 除夕的前一日,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府中的一切都有管家和下人操持,冷澜之只需要给出大方向就行。 明晚,宫中有除夕家宴。 父皇还算人道,如此重要的日子,并未将臣子们拉进宫中,而是放了他们归家与家人共享除夕。 芊芊是个好学的孩子,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之外,她竟然央着黄氏请人脚踏拳脚功夫,美其名曰,能自保就行。 早上小姑娘来请安,给冷澜之表演了一套简单的拳法。 虽然力气不足、基本功也不算扎实,但招式么,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 小姑娘走后,流纱感叹道:“五小姐真是太努力了,也很有天赋。若她是男子,未来未必不能争一争状元之位。” 听到“状元”二字,冷澜之想起一事:“听说,沈临安最近的风头不错?” 提起沈临安,流纱脸上只剩下了厌恶:“前些日子,丞相府二小姐举办成人礼,沈临安去了,还当场作了一首诗,艳惊四座。” 公主从未主动提起过沈临安,她也知道公主不想再跟这个养子产生联系,便没有将事情说出来。 省的惹得公主不开心。 “哦?什么诗?” 冷澜之在惊讶之余,也是真的好奇。 沈临安虽然在前世拿下了最年轻的状元的头衔,但那是在冷澜之废寝忘食地帮他规划了各种学习策略,甚至透过朝堂的一些蛛丝马迹,隐约猜到了当年有可能会出的几道考题,提前让他自己想好了答案,并亲自验收了成果,确定他的答案没有什么问题了,才通过的。 没有她的帮忙,沈临安也就比普通的孩子聪明一点。 她不相信沈临安这种看到书本就想睡觉,从前一首打油诗都要做上好几天的人,能突然开了窍,弄出什么艳惊四座的诗篇。 “公主,奴婢已经记下了那首诗……”流纱顿了一下。 虽然她很讨厌沈临安,却也不得不承认,那首诗确实写的很好,堪称是千古绝句。 “念来听听。” 冷澜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流纱清了清嗓子,颇有感情地抑扬顿挫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冷澜之眸光一凝。 寥寥几语,便写尽了梅花不畏严寒、在逆境中怒放的风骨。 想不到那秋雯雯还有如此本事,能将不学无术的沈临安调教成少年才子。 不愧是能将皇兄的心牢牢抓住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流纱念完,脸色有些不好看:“公主,如今坊间都在传……” “什么?” 流纱知道公主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既然开了头儿,她便不想再遮遮掩掩,咬牙哼哼道:“坊间都在议论,说公主当初没有收下沈临安是您的损失,还说沈临安有状元之姿。” “而您所喜欢的五小姐和三少爷,都是庸才,拍马都赶不上沈临安,您日后必定会后悔!”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流纱便愤愤道:“这些人知道什么!就沈临安那个性子,莫说平南侯府与您闹得不欢而散,前驸马更是因为诬陷您被下了大狱,沈临安早已经记事,根本不可能真心地把您当成母亲对待。” “就算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他的品性也让人不敢恭维,哪里有三少爷和五小姐半分好?” 冷澜之不在意道:“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愿意怎么说,咱们管不着。总不能因为他们议论了几句,本宫便让人将他们的舌头都割下来。” 只要不舞到她的面前来,不恶意造谣,旁的议论,她都可以无视。 何况,沈临安能赢过贺衍玥? 她看未必。 她不想纠结此事,转而问道:“安道长那边传回什么消息了吗?” 流纱道:“还没……” 话没说完,管家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公主,天海城来信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几日前,李长林在请安折子里写了一件他非常在意的事情——贾氏近来总是生病,吃了不少药都好不了。 冷澜之当时都想好了,要送两位御医去天海城给贾氏治病,恰好安玄机来找她,说祸起东南。 且,是妖邪作祟导致的人祸。 天海城便在西南边,冷澜之当即便重视了起来,请人把安玄机送到了天海城。 算算时间,若是快马加鞭的话,前几日就该到了。 果然,信件是安玄机送来的,说她已于几日前到了天海城,并且发现了人祸的根源——贾氏。 安玄机到的时候,贾氏已经病愈了,但是性情却发生了变化。 这变化不算太大,李家的人虽然感受到了微妙的差别,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把这当成是她生病的时候心情不好,所以使得行为习惯发生了变化。 安玄机却察觉出,贾氏是被人用神秘手段控制了心神。 长此以往,她会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虽然骨子里的灵魂仍然是她的,却是会性情大变,给整个李府,甚至是天海城都带来灭顶之灾。 冷澜之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虽然已经相信了这世上存在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但信里所说的这些,她却是闻所未闻。 信里还说,李大人不相信这些命理之说,但她会想办法。 流纱见公主看完信之后就露出苦思的表情,却也不敢往信上瞥。 她眼观鼻鼻观心,不是公主主动要让她知道的事情,她是万万不敢自己去探究的。 冷澜之确实是在苦思。 安玄机所说的事情,太过玄妙,她信,又不完全相信。 何况,即便是她完全相信,也不能立马派人过去对李长林说,令夫人被邪祟控制了心神,日后会做出危害天海城的事情。 别说李长林肯定会觉得荒谬,就连她也觉得相当荒谬。 “如此,便只能……” 冷澜之摩挲了一下指腹,淡淡道:“流纱,去传……” 不等她说完,管家便又来到了门口。 不过这次,他的身后多出来了一个人。 “应沙海?” 应沙海是冷澜之派去盯梢秋雯雯的人,此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应沙海确实有事汇报:“公主,那位秋姑娘,十分奇怪。”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冷澜之好奇了起来。 秋雯雯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应沙海这个常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人,露出如此奇特的表情。 第262章 脑子不好,信誉也不好 应沙海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马说秋雯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是汇报了另外一件事:“不久之前,秋雯雯的住处突然被几个高手造访,那些人黑衣蒙面,手握长刀,应该是去杀人的。” 冷澜之坐直了身体。 有人想杀秋雯雯? 是谁? 难道是幕后之人想要杀人灭口? “她死了?” 应沙海摇头。 “这就是属下觉得怪异的地方。”应沙海道:“那些人进了秋雯雯的房间以后,没多久竟然自相残杀了起来!” “不过一刻钟,六个杀手,竟然全都倒地,生死不知。” “那秋雯雯目睹了全程,并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在那六个人全部倒地之后,她突然像是发疯一样给了自己两巴掌,将头发和衣服弄乱,然后跑了出去,还一边跑一边叫救命。” “属下觉得,她所跑的方向,正是太子府。” 流纱顿时急了:“那个女人想干什么?该不会是又想诬陷公主吧?” 又有些责怪地看了应沙海一眼:“你怎么没拦住她?” 应沙海有些苦涩:“我想追出去,但刚一动作,膝盖便被一颗石子打中,我没有防备之下,摔了一跤,等我起来说的时候,秋雯雯已经跑出去了一条街,并碰上了巡逻队。” 他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追出去,肯定会被当成凶手,然后被人顺藤摸瓜,查出他和公主的关系。 没有办法,他就只能提前回来汇报情况。 冷澜之想了想,让流纱和管家亲自带人,用最快的时间将整个公主府排查一遍。 不论是可疑的东西也好,还是可疑的人也好,都要在第一时间控制起来。 必要时,处理掉。 “你刚才的表情非常古怪,应该不止这一件是吧?” 冷澜之吩咐完以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应沙海点点头:“没错,今日白天还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被派去监视秋雯雯的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彭欣。 不过,他们是轮班制度,一个负责子时到正午这段时间,一个负责正午到子时这段时间。 应沙海便是那个负责正午到子时时间段的人。 今日,他刚交完了班没多久,就见秋雯雯径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当即心下大惊,不过却也没有多慌张,毕竟是个武林高手,翻墙躲闪什么的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然而很快,他就没办法淡定了,因为秋雯雯准确地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并告诉他他再怎么躲藏都是没有用的,她都能找到他,让他不要再负隅顽抗。 应沙海想着看看对方到底找他干什么,便出来了。 如果这个两面三刀的虚伪女人想要策反他的话,就打错算盘了。 公主每个月给他的月奉就有二百两,何况公主的品性他是打心底里佩服的,即便不给他这么多钱,他也愿意为公主效力。 就在应沙海以为秋雯雯会用什么话术来策反他的时候,却见这女人默默盯了他的眼睛半晌,突然开口:“这几日我要做一件大事,届时,有人会找你当证人。” “你什么都不用问,只需要顺着那人的话往下说就行。” 应沙海的脸上一片莫名。 冷澜之都能感觉到他心中那种无语和仿佛看到了鬼的心情。 应沙海道:“属下当时还觉得很奇怪,只是一来彭欣不在,二来她说的是‘这几日’,我想着还有时间,便打算等今晚彭欣来了,我在亲自向公主禀告。” “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他当即也顾不得彭欣在不在的事情了,用最快的速度前来汇报。 其实他当时没有立马汇报,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他怀疑秋雯雯神志有问题,否则的话,怎么会说出那种莫名其妙的话? 冷澜之神色一动。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起了安玄机信中的内容。 难道秋雯雯真的会什么邪术,可以瞬间改变一个人的心智? 所以,皇兄有可能不是爱上了秋雯雯,而是被控制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至于应沙海为何没事…… 冷澜之忍不住想到了那十个护身符。 她当时,可是给了他和彭欣一人一个的。 “本宫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应沙海还没走,流纱便命人押着一个家丁进来了:“公主,刚才我带队搜查的时候,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带人一搜,竟然从他的房间里搜到了不少赃物。” 不多时,管家也带人闯了进来:“公主,这个丫鬟神色紧张,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一个守门的护卫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公主,太子带着大理寺的人来了,此时正在外面砸门,说如果一刻钟之内我们再不开门,他就要带兵闯进来了!” 冷澜之扫了一眼地上神色不对的二人,若有所思:“一刻钟么……” 彼时,大门口。 太子两手扶着秋雯雯的双臂,呈半相拥状将她胡在怀中。 秋雯雯身上披着一件过大的明黄色披风,一看便是太子的款式。 头发有些乱,却不影响美感,反而有种凌乱美。 她序靠在太子的怀里,脸色……肿红。 偶尔眼睫毛轻颤,都会流下一行晶莹的泪珠,把太子心疼的不行,同时也很气愤:“秋姑娘莫怕,我绝对不会放任此等胆大妄为之人逍遥法外的!” 秋雯雯有些担心:“可是太子殿下,她毕竟是你的妹妹,是当朝公主……” “不管她是谁,都不能仗着手中的权利,行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他怒了:“冷澜之,你以为你闭门不出就没事了吗?你若自己主动出来,本宫还能给你点体面,若你执意要当缩头乌龟,就休怪本宫不顾兄妹情谊!” 紧闭的大门前,无人回应。 太子气的不轻:“很好!既然你不要脸面,就别怪本宫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命人砸门。 完全不知在他怀里哭唧唧的秋雯雯,眸中的笑意无比灿烂。 太子的人正要砸门,紧闭的院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冷澜之面无表情道:“太子,你非但脑子不好,信誉也不好,说好的一刻钟呢?” 第263章 给你两巴掌 冷澜之于数十人的簇拥之中缓缓走出。 太子蹙眉看着这个妹妹,只见她神情冷傲,脸上仿佛戴着坚不可摧的冰冷面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和记忆中温柔贤淑的小妹的形象相差甚远。 “伽罗,你变了。” “太子,你也变了。”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公主府外的数百京戟卫:“无诏擅闯公主府,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太子冷哼:“你不过是个公主罢了,本宫将你围了就围了,跟造反有什么关系?少拿大帽子压本宫。” “本宫问你,为何要派人杀秋姑娘?” 冷澜之叹了口气:“证据呢?” “秋姑娘亲耳听到那些人说的,还要什么证据?”太子蹙眉,看着冷澜之的表情宛如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正好大理寺的人也在这里,本宫倒想问问,大理寺办案,莫非全凭证人的一面之词?不讲究基本的证据?”冷澜之从太子的脸上别开视线,淡漠地问道。 大理寺卿心很累。 从前的太子和公主,那是多好的一对兄妹啊。 兄友妹恭,互相扶持,羡煞旁人。 这段时间这是怎么了? 一个像是吃错了药一样天天找妹妹的麻烦,另一个为了自卫不得不冷脸相对。 他觉得他要是他们的父母,非得郁闷死不可。 啊呸! 他怎能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他可不敢想那个位子…… 顶着两尊大佛和周围无数人的目光,大理寺卿缓缓走了出来:“启禀公主,我大理寺办案,除了证人证词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证据。即便没有证人,若是所有的证据都能指向凶手的话,也是可以结案的。” “但若只有证人证词而没有证据,那么就不可擅自结案,除非找的不止一个证人,而所有证人的证词又能互相佐证。” 言外之意,没有证据,而眼下又只有秋雯雯的片面之词,不足以证明冷澜之真的派人去杀她了。 秋雯雯身子一颤,抬起了半张红肿不已的脸:“太子殿下……” 她一双盈盈秋水眸欲说还休,盛满了委屈:“算……算了吧,反正我也没事。” 太子不乐意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在这京中,除了她冷澜之意外,还有谁有如此大的胆子,但纵凶杀人?!” 冷澜之被太子蠢的怒火熊熊,却只能硬生生忍住。 她怕任由怒火发酵,她会忍不住干出与储君当街斗殴的事情,徒惹亲者痛,仇者快! 她目光冰凉地看了秋雯雯一眼,忽然微微偏了偏头,盯着对方脸上的两片红肿,若有所思:“你们直接就奔了本宫这里来了?没去杀人现场看看?” 太子冷哼:“本宫自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案发现场已经有人去了,本宫之所以带人过来,是为了防止你湮灭证据。实话告诉你,本宫已经命人将你整个公主府都围了,你休想做什么手脚。” 秋雯雯眸中划过了一抹得意的笑。 吵吧吵吧,最好直接打起来。 打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那个应沙海已经被她催眠了。 只要她一声令下,应沙海就会出来为她作证。 “皇兄想干什么?”冷澜之没有理会太子宣告一般的话语,冷声问道。 太子直直看进公主府大门后的漆黑夜幕:“让开,本宫要搜整个公主府,要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全都搜出来!” “本宫若是不让呢?皇兄打算带兵硬闯吗?” 秋雯雯晃了晃太子的袖子,柔声道:“太子殿下,此举恐怕于理不合,不如就算了吧……” 太子拍了拍秋雯雯的肩膀:“放心,本宫一定会还你公道。至于理……本宫乃是堂堂盛国储君,本宫所下的命令,就是‘理’!” 又看向冷澜之:“若你执意负隅顽抗,本宫不介意这么做。” 秋雯雯在太子看不到的角度,甩给冷澜之一记挑衅的眼神。 冷澜之凝眉,忽然轻笑了一声:“好,皇兄既然要搜,那便搜吧。” 太子和秋雯雯均是一愣。 冷澜之笑的温婉:“只是,本宫乃是堂堂护国公主,这府邸总不能让你们白搜。今日,若你们无法在公主府内找到任何证据……” 她眸光一转,目光定格在了秋雯雯的身上:“那,本宫就要追究秋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诬陷本宫的罪责了!” “诬陷当朝超一品护国公主……其罪当诛!” 秋雯雯似是被吓到,身体瑟缩了一下。 太子心疼极了,看着冷澜之沉下了脸:“你怎的如此恶毒?” 冷澜之连生气的情绪波动都没有:“你们三番五次地找本宫的麻烦,难道还要本宫打不还手不成?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她一脸不耐:“若你们同意,本宫便让开让你们搜。若你们不同意……谁也别想踏进公主府一步!” 太子还要说什么,秋雯雯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太子殿下,民女十分确定,那几个人的确是说了他们是受雇于伽罗公主之类的话,也亲耳听到他们说,证人就在公主府。” “民女身正不怕影子斜,虽然有些对不起公主,但……若公主执意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责,那民女愿意承担风险。” 什么风险? 根本不可能有风险。 莫说那个出其不意的人证早已经准备好了,便是应沙海这个人,就够冷澜之吃一壶的。 太子越发心疼:“秋姑娘,你太过纯善。” 冷澜之:“……” 她冷着脸让开了路:“请吧。” 很快,太子带来的人便进了府。 冷澜之让管家和几个府卫跟着他们,她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秋雯雯的脸:“秋姑娘脸上的掌印,莫非是那几个杀手打的?” “是的,公主。”秋雯雯声音哽咽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些人好凶,冲进来以后,不分青红皂白便给了我两巴掌。” 冷澜之给了流纱一记眼神。 流纱会意,立马上前。 太子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你们要干什么?” 冷澜之笑道:“皇兄不必紧张,流纱就是想仔细看看秋姑娘脸上的伤罢了。” “是么?” 太子有些不信,视线却忍不住跟着流纱一起,转移到了秋雯雯的脸上。 忽然…… 啪! 啪! (作话:国庆快乐呀宝子们) 第264章 自己打的 流纱突如其来的两巴掌,直接把秋雯雯扇蒙了,也把太子打蒙了。 反应过来后,秋雯雯尖叫了一声,捂着脸仓皇后退,太子则是大怒:“混账东西!来人,给本宫拿下!” “谁敢!” 冷澜之将流纱护在了身后,旋即笑眯眯地看着太子:“本宫只是想给皇兄看一样证据罢了,皇兄何必如此生气呢?” “什么证据……”需要打人? 太子愤怒的话还没说出口,冷澜之便指着秋雯雯的脸:“皇兄你看。” 流纱那两巴掌是铆足了力气的,虽然她平日里不干重活,手上的力气比不得男子,但若是用尽了全力打人,也是很疼的。 几乎是眨眼间,秋雯雯的脸上就多出来了两个巴掌印。 不过,一个巴掌印被她的手捂着,但另外一边的巴掌印却在周围明晃晃的火把光芒之下无所遁形。 众人一看她脸上的巴掌印,就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彼时,秋雯雯的左右两半边的脸上,各自有两个巴掌印。 按理说,这两个巴掌印就算不能重叠,但至少,手指印的方向应该是相同的。 可恰恰相反,秋雯雯脸上的巴掌印,竟然是呈相反的方向。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大理寺卿面色一变,当即顾不得太子不太子的,上前一把拉开了秋雯雯的手。 果然就见,之前被遮挡住的半张脸上的巴掌印,和另外半边是一样的,那两个巴掌印的方向也完全相反。 大理寺卿惊疑不定:“这……之前的巴掌印,不像是被外人打的,反倒像是自己打的。” 秋雯雯面色一变。 该死! 这些纸片人怎么这么精?竟然能看出巴掌印是她自己打的? 她自然不能承认:“不是的,不是我自己……” 流纱冷笑一声,啪啪给了自己两记耳光。 她的动作太快,冷澜之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流纱的脸上浮现出了两抹红色的掌印。 流纱打完,站到了秋雯雯的身旁。 原本只有秋雯雯一个人脸上有痕迹,众人虽然心里犯嘀咕,却也不算笃定。 可随着流纱脸上的掌印越来越明显,看到那和秋雯雯脸上最开始的掌印完全相同的痕迹,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饶是太子再怎么闭目塞听,这会儿也没办法做到矢口否认:“秋姑娘你……” 秋雯雯心中慌乱不已:“不是的,太子殿下你听我解释……” 这时,负责搜府的京戟卫也出来了,为首之人禀报道:“太子殿下,并未发现公主府内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和人。” “不可能!”秋雯雯这会儿满心都沉浸在自己的巴掌印露馅的震撼中,大脑一时来不及反应,听到那京戟卫的话,她下意识尖叫出声。 原本还算喧闹的场中,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秋雯雯觉得心下不妙,抬头看去,果然就见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冷澜之似笑非笑:“秋姑娘很笃定一定能在公主府搜出什么东西或者是……人来?” 秋雯雯讪笑一声:“公主说笑了,民女又不是神仙,又怎么能笃定这点?之所以觉得惊讶,只是因为这搜查结果和那几个刺客口中所说的话不一样罢了。” 她有些心急,虽然明知道会崩了人设,但却顾不得了:“那些刺客明明说过证人就在公主府,为何没有呢?诸位大人可搜查清楚了?” 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能力,众京戟卫顿时愤怒不已:“我们自然是搜查清楚了!” 冷澜之轻轻抚平了袖口的褶皱,淡漠道:“来人,拿下。” 公主府的府卫立马冲出,将秋雯雯反手押下。 秋雯雯心下一慌,脱口而出:“太子殿下,救我!” 事实上,就算她不说,太子也是要救人的:“冷澜之,你敢!” 又瞪向京戟卫首领:“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就让他们仗势欺人?” 京戟卫首领:“……” 无语了一瞬,高大的男人才道:“太子殿下,我们的职责是守卫盛京的安危,其中便包括守卫盛京所有的良民和贵族。” “伽罗公主乃是当朝超一品公主,这位秋姑娘空口白牙便诬陷当朝公主,莫说公主只是拿下她,便是当场将她杀了,咱们也说不着什么。” 冷澜之轻笑:“还是铁统领深明大义。” 她讥讽的目光扫过太子。 不深明大义的太子:“……” 心虚了一瞬,太子便重整旗鼓:“就算没有搜到人和证据,也不能说明秋姑娘就是故意诬陷你的,要怪就怪那几个刺客故意留下了错误的线索混淆视听。” “不,我还有证人!”秋雯雯目光灼灼地看着冷澜之:“这个证人,公主也认识,而且,他所说的话,比任何证人的话都要可信!” 太子有些疑惑:“什么人证?” 冷澜之也适当地露出了一抹困惑的神色。 看着冷澜之脸上的困惑之色,秋雯雯得意地扬了扬眉:“应沙海!” 她对太子解释道:“这个应沙海是公主派去监视我的人,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彭欣的武林高手。应沙海监视了我一段时间,发现我不像是公主所说的那样心肠恶毒的女人,反而还经常做善事,便升起了不忍之心。” 她目光地看着冷澜之:“就在今日,他告诉我,公主恐怕要对我动手,让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我不相信人美心善的伽罗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便没有听劝。” “不料,那六个刺客真的出现了……” 她说完,又低下了头,仿佛十分伤心难过。 太子心疼的不行:“秋姑娘,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某些丧心病狂的人。”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冷澜之。 冷澜之也不在意,只是冷冷看着秋雯雯:“你倒是好本事,连本宫花重金请来的高手,都能被你撬走。” 秋雯雯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公主莫要这么说,只是……得道者多助罢了。” 生怕应沙海那边也出什么变数,她急切道:“公主,可敢让你的人出来一见?” 应沙海可是她使用道具绑死的人,只要让他出来,这个冷澜之必死无疑! 冷澜之看着她自信的表情,心头冷笑:“本宫倒要看看,本宫的人是怎么被你牵着鼻子走的。” 她面上染上了薄怒,心头却是一片平静。 第265章 有孕 不多时,应沙海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秋雯雯清了清嗓音,柔声问道:“应大哥,你还记得你今日跟我说过的话吗?” 应沙海一脸莫名:“我跟你说?秋姑娘你是不是记性不好?分明是你主动找了过来同我说话。” 秋雯雯脸上的温柔险些维持不住,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应大哥,你在说什么?分明是你来找我,说你不忍心看到好人被强权祸害,便提醒我今晚一定不要留在院子里,因为可能会出事,你怎么不认了呢?” 怎么回事? 为何这个应沙海看起来好像是根本没有中招的样子? 应沙海的表情越发一言难尽:“分明是你早就知道了我在监视你,并准确地找到了我的藏身地点,让我帮你诬陷公主。” “什么?” 太子惊呼。 秋雯雯慌了,猛烈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分明是应大哥你……” “够了。”冷澜之打断了他:“是你说的只要应沙海出来,他就会帮你指证本宫,如今他人已经在这里了,可他说的跟你说的分明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冷澜之打蛇上棍:“你几度陷害当朝当朝公主,若本宫今日不动你,如何服众?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太子将秋雯雯从府卫的手中救了出来,护在身后:“伽罗,你不能动秋姑娘!” “今日,本宫还非动不可了。”冷澜之使了一记眼色,左右两边的人立马冲过去把秋雯雯拽了出来。 太子气的不轻:“伽罗,你疯了吗?她可是受害者啊!” “她是受害者,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诬陷本宫?”冷澜之面无表情:“那若是将来有人跑到太子府捣乱,诬陷太子草菅人命,甚至是给你扣上了更加严重的罪名,你是不是也会看在对方是‘受害者’的份儿上饶恕对方?” 她就差把秦王和越王的名字甩到太子脸上了。 事已至此,她不期待太子能懂她,反正不论如何,秋雯雯这个祸害,她是一锭要除的。 “太子殿下,救我!” “公主,你不能这样做!应沙海是你的人,他当然会帮着你说话!” 冷澜之嘴角一抽。 尽管知道了这女人两面三刀的真面目,此时也还是忍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说应沙海的证词可信的是你,如今你又怀疑她?” 她别有深意地看向太子:“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女人,也不知太子究竟信了她哪句话?又为何会觉得她温柔善良?本宫看,她分明是满肚子的阴谋算计!” 太子无言。 他想命令京戟卫保护秋雯雯,但京戟卫首领不为所动。 于是,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雯雯被两个人扣押着,不知道要被送到什么地方。 他神色怔忪,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秋雯雯快要气疯了。 这个太子怎么这般无用? 不对,他本来就没有用,否则的话,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她的心上人赶下台? 只不过,在书里看到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并且还是以太子这边的人的身份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仓皇间,她飞快看了冷澜之一眼。 看着那张美丽温婉的淡定脸颊,她心中浮现出了浓浓的不甘。 她一个堂堂的现代人,而且还有穿越大神所赠的系统当做金手指,怎么会斗不过一个纸片人? 她不服! 只是,不管秋雯雯服不服,她被打包带走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秋雯雯刚被压下去没多久,大理寺的人也来了,对冷澜之、太子和大理寺卿一一行过礼,而后禀告:“在那间院子里的确有六具尸体,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自相残杀。” “因为几人身上的衣服和兵器都没有明显的特征,是以,一时间无法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负责汇报的人说完,又面色凝重道:“从现场的痕迹看,除了那一拨已经死掉的刺客外,似乎还有两外两批人也造访了那间小院,而且应该是发生了短暂的冲突。” “只是,目前那两批人身份不甚明朗,也还需调查。” 冷澜之蹙眉,太子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怎么会?秋姑娘她温柔善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找她的麻烦?” 冷澜之:“……” 若非太过不雅,她真想直接甩给他一记白眼。 秋雯雯温柔善良? 呵呵! 大理寺卿保证道:“太子放心,公主放心,下官一定会将此事调查的清清楚楚!” 冷澜之点点头。 太子则是心不在焉,不时朝着秋雯雯被带走的方向看。 冷澜之根本不给他开口求情的机会,与大理寺卿道别后便想直接回府。 忽然,一个护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不好了公主,秋雯雯晕过去了!” 冷澜之:“?” 流纱凝眉:“晕过去就晕过去,这点小事还需要跟公主禀报?不过是个诬陷公主的犯人,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那护卫摇了摇头:“秋雯雯在晕过去之前,说她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 “什么!?”冷澜之震惊。 太子原本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在听说秋雯雯晕过去的时候就要往回走,听到这话他跑得更快了:“快!传御医!” 冷澜之原本是不信的。 她始终坚信,不管她重生后的许多发展轨迹再怎么离谱,人心也是不会变的。 太子前世对太子妃那么忠诚,即便后来为了子嗣而不得不娶了侧妃,他的心也始终在太子妃的身上,这一世又怎么会变心呢? 可现实似乎是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的太子兄长的心,似乎是回不来了。 不多时,御医来了。 一起来的还是李总管和枝嬷嬷。 枝嬷嬷是母后身边的老人,在母后心中的地位和流纱在冷澜之心目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冷澜之心一沉。 看来,宫里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知道太子妃…… 御医的诊断很快,不多时就确定了,秋雯雯确实是有了身孕,刚刚一个月,胎像还不稳。 太子高兴之余,也有些茫然:“秋姑娘,那天晚上我们……” 秋雯雯半是羞怯半是苦涩地一笑:“太子殿下,您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我只是卑微如泥的普通人,我怎么舍得因为那一次的意外便绑住你?只是没想到……” 太子感动的不行,感动之余也很开心。 冷澜之拧了拧眉心。 怎么会这么巧? 巧合的好像,这个孩子是专门用来帮秋雯雯挡灾的。 第266章 会会他 栖凤宫。 冷澜之和太子再一次排排站。 皇后雍容的面容上,此时一片冷厉。 啪! 一个茶杯砸在了太子的脚边,皇后怒道:“混账,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 太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皇后如此生气,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母后容秉。” 皇后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好,你说。” 太子组织了一下语言:“母后,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怪儿臣,只怪伽罗胆大妄为,竟然纵凶杀人……” 话没说完,又是一个茶杯碎片在他的脚边绽放,皇后气的脸色铁青:“伽罗纵凶杀人?你可有证据?” 冷澜之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争取不被殃及池鱼。 太子张了张嘴:“虽无证据,可雯雯她为人和善,除了伽罗之外,她没有与人结下任何仇怨。所以,只有伽罗有杀她的理由。” “荒谬!” 皇后气结。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儿子! 看来她之前的预感没有错,那个秋雯雯果然留不得。 只是也不知道那女人会什么妖法,竟然会让她派去的人自相残杀了起来…… “母后,我知道你很宠伽罗,但你不能如此包庇她,她今日敢派人刺杀一个平民女子,明日就敢派人刺杀朝廷命官,长此以往,必定酿成大错!” “你明知道没有证据,竟然还敢把锅扣到伽罗的头上?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皇后气的脑仁儿疼。 不明白她原本那么仁爱理智的儿子,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眼见太子还要说什么,皇后摆了摆手:“行了,刺客的事情大理寺已经介入了,你就不要管了。在没有证据之前,你若是再敢胡乱攀咬伽罗,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太子心中有些不服气,但看着皇后愤怒的面容,终究是没敢在说什么。 冷澜之这才淡淡道:“母后,儿臣受些委屈倒是不要紧,儿臣只是担心皇嫂。” 皇后神色一凝。 这也是她把太子叫回来的原因。 世间女子,哪个不期待能得到夫君一心一意的爱?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得到的话,或许就不会心存期待。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可太子妃得到了。 整整十年。 一国储君整整十年的专一感情,哪个女子能不沉沦? 可如今,太子竟然喜欢上了别人,还在太子妃怀孕期间和对方弄出了孩子。 很难想象,若是太子妃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太子不悦地看了冷澜之一眼:“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本宫和太子妃的感情好着呢,太子妃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她一早就劝说本宫多纳几个妾氏。” “如今,本宫不过是如了她的愿罢了,她只会觉得开心。” “不要把所有的女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小肚鸡肠。” 冷澜之眼眸一寒,皇后也怒了:“冷澜钰,你给本宫住口!伽罗是你妹妹,不是你的仇人,她所说的那些也是为了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你至于这么夹枪带棒吗?” 太子缩了缩脖子:“她若是真的关心我,就不该拿太子妃要挟我。” 见皇后又想摔杯子,他终于还是闭了嘴。 皇后疲惫地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喊着兄妹二人的目的:“近来你们兄妹两次争吵,都有秋雯雯的影子,本宫很难不怀疑她的目的。” “这次你们竟然险些动刀枪,真是不怕被外人看了笑话。” “母后,雯雯心地善良,若非有人想要害她,她也不会……”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便被皇后一记冷眼制止了。 皇后冷漠道:“过去的事情本宫暂且不追究了,你回去告诉她,让她孩子生下来之前安分一些,别以为怀了储君的孩子就能作妖。若是她再敢乱来……” 她面无表情道:“本宫不缺一个贱民生的后代。” “母后!”太子震惊又愤怒。 “行了,你退下去吧。” 不想再听这个糟心儿子说什么,皇后摆了摆手。 太子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伽罗,那个秋雯雯,你怎么看?” 皇后涂着大红色丹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凤眸微眯。 “儿臣怀疑,她是越王的人。” 皇后有些惊讶:“越王?” 她还以为是秦王。 冷澜之点点头,能明白母后的惊讶。 毕竟如果不是她有预知梦,可能也会以为最近的种种都是秦王的阴谋。 “儿臣与那秋雯雯结仇的时候,秦王已经回了封地,他们没有相识的机会。而且,儿臣查看过秋家的贿赂名单,也没有秦王的党羽。” 这说明,秋雯雯被秦王救下并且收买的可能性,很小。 当然,她并没有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皇后有些头疼:“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孙女,虽然她说的狠心绝情,但在太子子嗣单薄的情况下,她还是很稀罕这个孩子的。 可,这样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所生的孩子,她也担心日后会变成小白眼狼。 冷澜之还没恶毒到要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动手的地步。 再说,就算她想动手,父皇和母后也不可能同意。 “静观其变吧。” 又补充道:“皇嫂那里,再多派些可靠的人手吧,一定要确保皇嫂肚子里的孩子能顺利降生。” “只能如此了。”皇后叹了口气。 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派了几个杀手出去,结果人没杀了,还弄回来了个孙子/孙女回来。 离开栖凤宫后,冷澜之去了一趟景崇殿。 隔着老远,她便看到了坐在窗边默默垂泪的太子妃。 上前的脚步一顿,冷澜之丧失了过去安慰的勇气。 怎么安慰呢? 难道她要说,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何况太子是储君,嫂嫂你习惯就好了? 这话连她自己都安慰不了。 想到前世今生的种种对比,她心中戚戚,对于爱情的渴望瞬间烟消云散。 驻足良久,冷澜之忽然转身:“打探一下,越王这几日的行踪。” 流纱一愣,但还是应了下来。 第267章 你的身份不够格 大年三十。 家家户户都很热闹。 马车走在街道上,到处都能看到忙碌着贴春联的身影。 大街上的摊贩已经很少了,即便还有人坚持在今日出摊,下午也会收工回家,与家人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只有无所事事或者积极钻营的人,才会放弃这难得的团圆时刻,选择在外面从事一些特殊的活动。 城东,围猎场。 这是贵族们最喜欢的游玩场所之一,即便今日是年三十,也挡不住许多人游玩的热情。 “公主,到了。” 冷澜之在流纱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问道:“他来了?” 流纱点头:“来了。” 这家围猎场主要从事两种活动,一是赛马,二是狩猎。 赛马的规则自是不用多说,围猎场负责挑选几匹膘肥体壮的马儿,将它们放入赛道之中,观看的人可以下注,若是所买的号码拔得了头筹,便可以赢走奖金。 至于狩猎,也是字面的意思。 有兴趣的人可以购买入场资格成为猎人,围猎场会在围猎的区域内投放入猎物,猎人可以自己准备弓箭,也可以使用围猎场提供的弓箭,所射中的猎物,都可以直接带走。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猎人会选择带猎犬进来,这也是围猎场允许的。 毕竟,有些猎人就喜欢看猎犬撕咬猎物,觉得这个过程比自己直接用弓箭射中猎物还要爽。 冷澜之在嫁入平南侯府之前,曾经跟着太子和慕容真来过几次,不过她对这种血腥的活动兴趣不大,是以,大多时候都只是看,并不参与狩猎。 可今日…… 狩猎场内,忽然响起了欢呼声。 冷澜之神色一动,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但隔着一道围墙,她什么都看不见。 负责引路的人解释道:“客人,这是咱们的贵客射中了猎物。” 冷澜之挑眉:“敢来围猎场的,大都是手上有真功夫的,射中个把猎物不是寻常事?” 引路小厮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知道冷澜之的身份,见她是个女子,又问出如此托大的问题,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只是冷澜之虽然是微服出行,却没有像在天海城那般低调,她身上的秀丽坊的裙子特色明显,发髻上的金簪和步摇虽不如何奢华,却也是肉眼可见的低调贵气。 何况她还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拿出了一百两的贵宾级入场费。 小厮不敢表露情绪,但话语中还是多少带了些轻视:“这位客人有所不知,如果只是普通地射中猎物,周围的客人自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忽然,他目光灼灼道:“不过,这位客人可不一样!他身份高贵,箭术高超,例无虚发。在您来之前,他已经连续射中二十多只猎物了,是今日当之无愧的魁首。” 冷澜之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哦?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小厮的脸上露出了狂热的崇拜之色:“那可是越王爷!能不厉害吗?”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一抹精光:“越王爷?我怎么不知道他的箭术好?” 莫说是过去的骑射课上,越王从未表现出过多高超的箭术;便是他成年之后的许多次皇家围猎,他的成绩也不算出众,不但是被秦王狠狠踩在脚下,便是一些以不学无术闻名的纨绔,也能在猎物的数量和质量上碾压他。 小厮的眼神越发轻蔑:“这位姑娘,恕小人说句不中听的话,虽然你的出身可能是不错,但跟越王爷比起来,却是差得远了。” “越王爷的箭术好不好的,你上哪里去得知?” 流纱蹙眉:“放……”肆。 冷澜之摆摆手,制止了流纱的冷喝。 小二还以为流纱说的是另一个粗鄙的词,眼神里越发轻蔑鄙夷。 他以为冷澜之就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花大价钱来他们围猎场是来“狩猎人”的。 他们围猎场有不少这样的女子,通常都是一些有些出身,却又不算顶级好的,这样的女子给顶级富贵的人家当正妻是没有指望了,但当个妾氏什么的,却是绰绰有余。 尤其是一国王爷的妾氏,谁能说得准这个“妾”将来会不会变成“妃”? 甚至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后位宝座,也不是不能肖想一下。 冷澜之又问:“越王爷这段时间经常来吗?” “也不算经常来吧。”小二见她追问越王的事情,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十天半个月的来一趟,每来一趟,他的箭术都会更加精进一些。”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深思之色。 说话间,几人已经越过了拱门,进入了硕大的围猎场中。 冬日的围猎场,地面是草木的枯黄色,不过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枯黄之中夹杂着一丝新绿。 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几匹高头大马奔腾着,偶尔会有箭矢从马背上射出,地上的兔子被吓得四下逃窜,却还是有不少兔子逃不过被射中的命运。 每当有兔子被射中,原处围观的人便会热情鼓掌。 小厮道:“姑娘,观景台在这边,请吧。” 围猎场分为三个部分,其中围猎场的占地面积最大,放眼望去看不到头。 拱门不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座高台,便是小二口中的观景台,专门供不下场的客人休息和欣赏正在狩猎的猎人们的英姿。 拱门右侧则是有一个马棚,马棚里里有不少高头大马,可以对外出租给客人。 一些喜欢骑射又没有骑马来的客人,会选择围猎场的马儿当做坐骑。 冷澜之直奔马棚而去。 小厮以为她走错了:“姑娘,观景台在这边。” 流纱再也忍不住了:“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小姐是来狩猎的!” 冷澜之很快就挑中了一匹马。 她翻身上马,流纱则是拆开了从进门开始就抱着的大包裹,露出了镶嵌着宝石的长弓。 与此同时,围猎场中再次响起了欢呼声。 原来,越王双箭齐发,双双射中了目标! 听着周围人的欢呼声和恭维声,越王面上一片谦逊,眸中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昨日的谋划虽然失败了,没能除掉伽罗这个碍事的,也没能成功让伽罗和太子兵戎相见。 但,他最有利的棋子已经进了太子府。 这一步棋,比任何谋划都有用。 听着周围的一声声恭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坐在龙椅宝座上,群臣三呼万岁的场景…… 配合着一腔豪情,他准备再次射出必中的一箭。 就在这时,另一道破风声响起。 第268章 五哥,我是来砸你场子的 越王对自己的箭术非常有信心。 他自小便勤奋,在对男子尤为重要的骑射方面,更是没少下苦功夫。 是以,他虽然在骑射课上的成绩不怎么样,真本事却是不弱。 这段时间,秦王被赶出了盛京,太子又沉迷美色不可自拔,他爬到那个位子上的两大阻力都不足为惧了,他志得意满之下,便不再隐藏实力。 这一箭,他带着十足的自信和魄力,仿佛正在狂奔逃命的不是弱小的兔子,而是他那两个眼中钉。 哦不,是三个。 眼看着那一箭距离兔子越来越近,并且随时都能命中目标,观景台上的女子们忍不住握紧了双手,有些性子活泼一些的甚至提前欢呼了出来:“越王殿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箭必中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另外一支长箭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待到众人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裹挟着恐怖的力度,将越王的箭拦腰斩断! 可怜的兔子在箭刃之下死里逃生,头也不敢回,用更快的速度逃命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猎物就这样溜走,越王眯了眯眼,抬头看去,却是一愣:“伽罗?” 冷澜之缓缓策马而来,身后是已经被她甩开的流纱和带路的小厮。 小厮已经吓傻了:“她她她……她怎么敢啊!若是王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于那位姑娘的箭术好,还是震惊于那姑娘竟然敢在一国王爷的箭下抢猎物? 莫非这是姑娘们新想出的吸引贵人的手段? 流纱翻了个白眼:“王爷怪罪下来也有我家小姐顶着,实在不行也还有我,怪不到你这个马场小厮的身上。” 小厮并未讲这话放在心上,之将这当成了是流纱对自家主子的手段很有信心的表现。 观赏台上,已经有贵女不悦了:“那是谁?竟然敢抢王爷的风头!” 不少人都存了和那小厮一样的想法,觉得这是某家的姑娘新想出来的招式,当即对冷澜之充满了敌意。 一个身穿烟粉色长裙,披着粉白色披风的女子冷哼一声:“走,下去会会她!” 越王最近好不容易不带女子出门了,她终于有了机会,怎么能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贱人抢了属于她的风头和地位? 猎场之中。 粉裙女子已经下了观赏台。 彼时,冷澜之和越王也相遇了。 二人目光交汇,似有电光闪过,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好像什么都没有。 粉裙女子没发现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她点着脚尖递上了一个水壶:“王爷,这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蜂蜜水,还温热着,您喝两口润润嗓子吧!” 她一脸娇羞,两只脚尖用力点着,整个人几乎贴到了马的身上。 旋即又看向冷澜之:“这位姐姐看着眼生,以前没来过围猎场吧?”她一脸嗔怪道:“你也真是的,就算是想吸引王爷的注意,也不能用如此激进的方式,毕竟刀剑无眼,这次是你幸运,再加上王爷箭术高超,你才没有受伤。” “若换做某位箭术没有那么高超的公子,你没能射中猎物是小,不小心被射伤了,岂不是平添晦气?” “况且,扰了王爷的兴致,也不是什么美事。若是你的家人知道你如此胆大妄为,定会狠狠责罚于你。” 冷澜之饶有兴趣地看向越王:“五哥,你会责罚我吗?” 越王:“……” 他黑着脸看了一眼说话的女子:“谭二姑娘,你回去吧。” 谭二姑娘所在的谭家是当朝最有名的皇商,专管织造,宫里贵人们所穿的布料,多一半都会经过谭家的手。 是以,虽然谭家的官职不高,却是绝对的肥差,油水足,无数人铆足了劲儿想要拿下这个位子。 只是,谭家手段了得,在这个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年,而且越坐越稳当,让那些想要将他们取而代之的人望眼欲穿也等不到他们倒台。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钻营。 身为皇商家族,几乎所有的谭家人都有强悍的商人血脉,懂得审时度势,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争取利益。 比如这位谭家二姑娘,她十分清楚自己只是庶出,除非嫁给一些小门小户,否则绝对不可能得到正妻之位。 可,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做来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向上搏一搏。 越王并非不知道谭二姑娘的盘算,却不在乎。 他不喜欢那种娇滴滴的傻白甜,就像伽罗这样的,如果对方不是他的妹妹,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反而喜欢自己的女人稍稍有点野心和脑子。 是以,他默默纵容着谭二姑娘对自己的狂热追求。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谭二姑娘有些蠢了。 谭二姑娘早在冷澜之喊出“五哥”的时候就愣住了:“这位姑娘是……” 不远处,那小二也惊呆在了原地:“她竟然管越王叫五哥?她是……” 流纱撇嘴:“当朝超一品护国公主,伽罗公主!” 小厮只觉得腿一软,险些跪了。 与此同时,越王也有些宠溺地对着冷澜之叹气:“伽罗,你太调皮了,怎么能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若是你不小心受伤了,父皇和母后定会怪罪本王。” 冷澜之一手操纵着缰绳,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握着长弓:“五哥似乎忘了,我的骑射课成绩向来不错,便是父皇都曾经称赞过我,说若我不输当世最好的儿郎。” 她笑的自信,笑的明媚张扬。 越王沉默了一瞬,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了过往种种。 没错,父皇的确是曾经当众夸奖过伽罗,甚至将他们两个当做完全相反的两个样例。 她是被夸的那个,而他,是被骂的那个。 但! 只有他知道,他一直都在藏拙! 她冷澜之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女子罢了,头发长见识短的,看不出他的雄才伟略。 “看样子,五哥很不服?” 冷澜之松开缰绳,轻抚着长弓,笑着看向越王:“听闻五哥近来箭术有所长进,甚至被人称颂成了当世的神箭手。我很好奇,曾经默默无闻的五哥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让箭术突飞猛进的。” “五哥,敢不敢与我比试一番?” 她分明是笑着的,眸中却仿佛有利刃射出。 第269章 他的声望,她收了 今日的围猎场,格外热闹。 往日的观景台上,大都只有一些闺阁小姐观看赛事,但今日,那些会下场的公子哥儿也上了观景台。 原因无他,因为围猎场已经被两尊大佛承包了。 其实,围猎场中也经常有人会进行双人赛或者多人赛,按理说没什么稀奇的,但今日比赛的这二人,光是身份说出来就够稀罕,能吓死人——他们的老子是皇帝! 最重要的是,其中一人还不是男子,而是娇滴滴的女子。 当朝护国公主。 隔壁赛马场的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不少人都掏了腰包,要来看看这难得一见的稀奇赛事。 女子和男子比骑射? 这不是闹呢? 明知道那位伽罗公主可能是在闹,但绝大部分人还是压不下看热闹的心思。 于是,观景台上的人越来越多,今日的围猎场光是门票钱和茶水点心钱,就赚了个盆满钵盈。 “伽罗,刀剑无眼,马背颠簸,你可要小心了。” 越王十分贴心地劝了一句。 冷澜之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长弓,闻言微微一笑:“五哥尽管将我当成普通的对手就好,你也放心,等会儿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回宫找父皇和母后告状的。” 越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没这么想。” 心中却是产生了一瞬间的冲动。 她都这么说了,他真想趁机…… 冷澜之不可置可否:“开始吧。” 随着一声哨响,二人齐齐挥下了马鞭。 哒哒。 哒哒。 马蹄声在耳边炸响,冷澜之的血液也随着沸腾了起来。 数不清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有她练习骑射时挥洒的汗水,有被教练和父皇夸奖时的意气风发,有被父皇、母后和皇兄疼爱的笑脸…… 忽然,这些美好的画面从中间碎裂成了无数片,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被鬼上身一样的太子那苛责厌恶的脸! 还有梦境之中,越王登上皇位时,自己的父兄凄惨落寞的画面。 她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自己的幸福。 哪怕这个人在前世,很有可能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唰! 利刃撕破了空气,与另外一支箭矢在半空中相遇,紧接着“啪”的一声,斩断了那另一支长箭。 唰! 同样的场景,连续上演了七次。 每一次越王信心满满地想要命中目标,都会被不知道从哪里飞出的长箭斩断。 两人的箭筒里各自有十支箭,以射中的猎物的数量取胜。 越王是打算十发十中,好给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一个教训的。 然而现在,他只剩下了三支箭,剩下的全都被冷澜之毁了。 汗水,自额头滑下,越王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儿时被那个比自己挨了一头的小萝卜头妹妹支配的恐惧。 战场之上,情势瞬息万变,很多时候一瞬间的迟疑便能改变整个战局。 在越王陷入了不美好的回忆的时候,冷澜之抽出了最后三支箭。 她弯弓搭箭,三箭齐发。 唰! 唰! 唰! 三支箭同时命中目标,正在奔跑的猎物,齐齐倒地! 冷澜之勒停马儿,笑容灿烂地看着越王:“五哥,承让了。” 她并不恋战,一挥马鞭便离开了围猎场。 可她人虽然离开了,她所带来的影响却是一时半会人无法消散。 谁让,越王这些时日在围猎场出尽了风头,即便是上过战场的弓箭手,骑射能力也比不上他,他的战绩十分瞩目,熠熠生辉。 可冷澜之这位“娇滴滴”的公主,非但轻而易举便将他击败了,还让他一头猎物都没有猎到! 越王在围猎场积累起来的声望值,为冷澜之做了嫁衣。 马车上。 流纱小脸红红,短短一路,她已经说了不下三十次“公主真厉害”了。 冷澜之无奈失笑,目光转到车窗外渐渐深沉的夜幕时,她眸光微凝。 她今日,是来给越王递战帖的。 他阴了她那么多次,便让他用他的声望偿还她的损失。 日后,她绝对不会再给他机会! 是夜,宫中家宴。 作为绝大部分妃嫔难得可以见到皇帝一次的场所,宫中妃嫔都铆足了劲儿表演才艺,想要吸引皇帝的注意,说不定就能一飞冲天,从此获得帝王的恩宠。 只可惜,建良帝兴致不高。 只有在越王出言逗乐的时候,建良帝才会展露笑颜。 冷澜之微微偏头,眸中划过了一抹思索之色。 她眸光一转,突然愣住。 只见,皇后正蹙眉看着下手方向的太子,脸上是恨铁不成钢之色。 虽然转瞬即逝,但冷澜之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抹异色。 她也忍不住看向了太子,却见太子不时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张望,神情恍惚,心事重重。 冷澜之垂眸。 今日虽是家宴,但太子妃身体不适,并未出席。 至于秋雯雯,她昨日便已经醒了,御医也确定了,她的确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而且胎像正常。她这个当母亲的身体也很好,不需要像太子妃一样小心养胎。 可惜,皇后还没想好怎么给她名分,是以,她没有资格参加宫中的家宴。 冷澜之抿了口清酒。 家宴散席,冷澜之正准备出宫,枝嬷嬷却迎了过来:“公主,娘娘有请。” 皇后找冷澜之,是想商量一下如何给秋雯雯定名分的事情。 虽然秋雯雯只是个孤女,而且还是罪人之女,如果可以的话,皇后压根儿不想让她进太子府。 但没办法,谁让她怀了孩子呢。 太子子嗣单薄,之前的唯一一胎现在还没出生,而且还随时又可能会出事。 皇后便是再怎么恶心秋雯雯,这会儿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冷澜之这两日也在思考这件事:“孩子还没生下来呢,何况她与皇兄在一起的时候是无媒苟合,她都不介意这种骂名了,那名分什么的,随便给个也就是了。” 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她还想给太子多纳几个妾。 从前太子对太子妃一心一意,她虽然着急子嗣的问题,却也愿意守护这份她没有得到过的心意。 如今太子都变了,她觉得自己也不必再守着那个底线。 “母后,还有一事……”冷澜之凑到皇后的身边,一阵低声耳语。 第270章 裹了小脑的愚昧女人 沁香苑。 秋雯雯走到门口,却被两个小太监拦了下来:“皇后娘娘有旨,秋姑娘刚刚怀孕,不宜过多走动,若您觉得闷得慌,可以在沁香苑活动活动。虽然沁香苑比不得御花园,却也什么都不缺。” 秋雯雯气结,她这是被软禁了? 虽然心里气的不轻,但她不能崩了人设,便柔柔一笑:“我知道了。” 进了屋,她强忍着想要摔碎一屋子的碍眼摆设的暴虐冲动,扶着肚子坐到了床上。 她现在后悔了,早知道昨日便不走这一步棋。 只是,昨天的情况实在是太凶险,如果不走这一步,冷澜之一定会借机让人打死她。 那女人狠心绝情,连曾经最爱的男人都能整的险些家破人亡,还把情敌俞氏给弄死了,她不认为对方会放过自己。 “该死,同样是穿书,人家都是穿到故事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我会穿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之后?” 她穿越到了一本外室逆袭的小说里,这本小说讲的是当朝驸马为了权势苦心筹谋,迎娶了当朝最有权势和受宠的伽罗公主,在借助她的势力一步步爬到巅峰之后,这位公主十分“懂事”地死掉腾出了正妻之位,而驸马光明正大地将白月光外室扶正了的故事。 秋雯雯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在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本该一步步权倾朝野的驸马,竟然被休掉了,还成了人人喊打的臭渣男。 那白月光外室女主,没多久也死了。 而她秋雯雯,还被那个bug上身的公主给害的家破人亡。 她打心底里厌恶和看不起那位公主,觉得对方不过是运气好,被小说的作者设定成了身份高贵的公主,否则没有身份光环的加持,那女人不过就是个被封建社会裹了小脑的愚昧女人。 而现在,她竟然被那个她所看不起的愚昧女人给逼出了底牌。 轻轻抚摸着平摊的小腹,秋雯雯冷冷一笑:“我可是穿越者,我还有底牌,并且已经搭上了未来的帝王。你不过是个纸片人而已,拿什么跟我斗!” 想起一事,她笑的更开心了:“时候差不多了,冷澜之,等着迎接我送给你的‘大礼’吧!” *** 冷澜之打了个呵欠,忍不住捧起杯抿了口茶水。 她和母后商量完事情就回了公主府,她原本并不打算熬夜守岁,不过看着流纱兴冲冲的样子,她不忍心破坏兴致,便跟着一起熬到了现在。 房间里,流纱和几个二等丫鬟翘首期盼着,应沙海和几个护卫守在门外。 忽然,窗外亮起了五光十色的美丽烟花。 爆竹声声,象征着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了。 冷澜之忽然就精神了。 这一年对她来说,说是重生之年并不为过。 那一朵朵绽开的美丽花朵,似乎都是在庆祝她脱离了苦海,获得了新生。 与公主府相隔着几条街的空旷大路上。 一袭玄衣的男子点燃了面前的烟花。 随着绚烂的色彩升空,一朵朵美丽的光团图案便在半空之中绽放出了耀眼的光彩。 阿青默默站在男子的身后,在烟花升空的时候下意识估量了一下公主府那一位看到这些烟花时的美景,在心中描绘着那位的表情。 不过,再多的估量都不如亲自看到有用。 可惜,他们的顶头上司,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大人,只有在对待敌人的时候才有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冰冷残忍。 面对公主的时候,总是太过矜持。 良久,烟花停止绽放,空气中只余下绚烂绽放过的硝烟味,那人才转过身:“走吧。” 阿青赶忙跟上。 忽然,阿青想起一件事:“典司大人,要不要将难民的事情处理了?” 顾湛脚步不停,淡漠道:“不需要。” 他的公主不是寻常的娇弱女子,应付这些事情并非难事。 最重要的是,太子近来太不像话。 身为一国储君,却被一个别有用心的女子牵着鼻子走,且显然已经有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公主必须要提早认清事实,不能再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兄长。 这次的事情,便是一记警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窗外的烟花持续了一刻钟左右,流纱放下酒杯,打了个小小的酒嗝,醉眼朦胧:“这些烟花离得真近啊,倒像是有人故意放给公主看的。” 冷澜之摇头失笑:“附近住着这么多大户人家,说不定是哪家专门定做了烟花来哄孩子开心的。咱们只是跟着沾沾光罢了,别净想没影儿的事情。” 难得放假,明日不用上朝,冷澜之也不需要出去拜年串门,她便也给流纱放了个假,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也不用过来伺候。 流纱谢过恩之后就走了。 第二天,冷澜之难得没有早起,吃完早膳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喝了杯茶,她估摸着母后宫里的妃嫔应该散了,正打算进宫,彭欣就来了:“公主,小人想来想去,觉得有件事似乎有些不妥。” “什么事?” 彭欣道:“这些时日,总有一些难民会去太子府找秋雯雯。” 他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秋雯雯最开始女扮男装留在太子的身边,就是用帮助难民当做幌子,她也确实解决了一些问题。 但这几日他越琢磨越不对,因为自从她被公主揭露出女子的身份之后,便没有再跟着往外跑,而是安心留在太子府当个“贤内助”。 按理说,那些难民就算是有事,也该去找太子才是,找她做什么? 冷澜之直觉地这里面有猫腻:“你可记下了那几个难民的长相?” “记下了。”彭欣应道。 “查。” 彭欣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将那几个难民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 冷澜之看着手中的资料,气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太子,可真刑啊!” 忽然,管家来报:“公主,太子来了。” 冷澜之将资料摊在了桌子上:“来得正好。” 太子今天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气势,气质儒雅,脸上还挂着好兄长所特有的招牌笑容:“伽罗,过年好啊。” 冷澜之身体放松地倚在椅背上,凉凉抬眸:“有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兄长,本宫的心情好不起来。” 太子:“……” 他有些尴尬。 若非他是真的被逼到没有办法了,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求这个妹妹。 他磕磕巴巴道:“伽罗你别这样说,雯雯如今怀了本宫的孩子,也算是你的家人了,怎么能说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冷澜之打断了他的废话:“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子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她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但她不相信他真的有这么厚的脸皮。 第271章 让他在坑里爬不起来 事实证明,不管冷澜之信不信,有些人的脸皮就在那里。 太子搓了搓手,笑的一脸和善:“伽罗啊,皇兄想跟你借点钱。” 冷澜之:“……” 沉默了一瞬,她凉凉抬眸:“为何借钱?据我所知,太子府也没什么太大的花销吧?” 太子轻咳一声:“你别问了,反正我有用。你放心,等我手头宽裕一些了,一定还你。” 冷澜之心道不一定。 不是觉得他宽裕了不会还她钱,而是觉得他的手头可能不会宽裕了,口中却是问道:“你需要多少?” “那个……一百万两。” “多少?”冷澜之怀疑自己听错了。 彭欣查回来的资料里,他明明只亏损了十几万两,竟然开口要一百万两? 难道彭欣还有什么没查出来的东西? 见冷澜之反应有点大,太子更心虚了,但还是坚持:“一百万两,你放心,我已经将一些能变卖的东西拿出去变卖了,等回了款就还你,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冷澜之都气笑了:“拿着自己府里的钱去没有限度地贴补难民,甚至不惜挪用公款,太子你说你不会让我吃亏,这话你自己信吗?” 太子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冷澜之不想说话。 没错,这段时间以来,太子贴补难民无度,不但是用自己私库里面的钱贴补,还动了户部的钱。 这件事,还是彭欣从贺尚书那里查出来的。 贺尚书现在自诩为太子一脉,所以虽然不赞同太子的所作所为,可是在劝说无效之下,只能同意了太子的乱来。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疯了吗?私自挪用户部的钱,一旦父皇知晓,不但是你自己要倒霉,便是母后和我也会被你连累!” “太子啊太子,你从小到大一直稳重,便是小小的谎言你都不敢撒,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妄为了?” 太子被训得跟鹌鹑一样,两只肩膀耷拉着,脖子也垂的低低的,根本不敢抬头看冷澜之。 等冷澜之说完,他才弱弱地问道:“训完了吗?训完了先借给我一些应应急……” 冷澜之蹙眉:“不借。” 太子的肩膀瞬间就又支棱了起来:“冷澜之,你怎么能见死不救?我可是你兄长!你难道真的忍心见死不救?” “虽然我之前训斥了你几次,但都是事出有因的,并非是我故意针对你。你难道要为了那几次的小龃龉,而害我出事?” 冷澜之:“……又不是我让你挪用公款的,就算是你出了事那也是你自找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子噎了一下,声音又弱了下去:“我那也不是用在我自己身上了,而是用在了难民的身上,我是为了民生计,为天下计!再说,一开始不就是你撺掇着我去帮那些难民的吗?”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做出这些事情,所以,你得负全责!”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他。 被她眸子里的冷意吓到,太子呼吸凝滞了一下,声音又低了下去:“至少,也得负一半吧?” “好吧好吧,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跟你没有关系。但你必须要借给我这一百万两,趁着现在事情还没有发酵我赶紧把这些钱还回去,若是迟了被人发现了端倪,届时不但是我要倒霉,便是你也母后也会被牵连。” 他拿冷澜之的话来堵她。 冷澜之气着气着反而没了脾气:“你先告诉我,拿到钱以后,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还回去。”太子说的理所当然。 事实上,这确实是最正常的流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冷澜之眯了眯眼:“钱我会想办法帮你还,这些钱也算是我借给你的,但我不会经你的手。” “你什么意思啊冷澜之?你以为我是在骗你?还是你信不过我?”太子觉得自己的尊严仿佛受到了侮辱。 冷冷一笑,冷澜之面无表情道:“做出这种事的你,还有半点可信度吗?” 若非她从出生开始就和他绑定在了同一条绳子上,她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只是,他这段时间离谱的太过分了,而且还有越来越过分的趋势。 这样的他,真的适合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吗? 心中思虑重重,冷澜之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难民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会派人接手。” “至于变卖太子府的东西什么的,这个念头我劝你还是打消的好。若是被有心人得到了消息,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太子府出了事情,难保不会顺藤摸瓜,届时,便是我替你还上了户部的钱,你该受的惩罚也不会少。” “冷澜之,你就这么信不过我的能力?” 冷澜之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太子:“……” 他顿时觉得自己被看轻了,气呼呼地走了。 冷澜之沉声道:“应沙海,多找几个人盯着太子府,千万不要让太子府的东西流出去。” “是。” 应沙海走后,流纱问道:“公主,咱们真的要帮太子补上这个窟窿啊?” 她刚才无意间瞥了资料一眼,好家伙,太子竟然挪用了户部十八万两银子! 就算天海城富庶,每年都能给公主送几十万两的银子来丰盈府库,但这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好吧。 若太子还是之前那个友善的兄长,流纱自然不会说什么。 可最近,太子他变得人嫌狗厌的,还帮秋雯雯那个讨厌的女人一次次针对公主。 冷澜之哼笑一声:“这是有人故意挖坑呢,如果我们不去填上,那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坑爆出来。” “啊?那怎么办啊?” 冷澜之敲了敲桌子:“谁挖的坑,本宫要让他先在坑里摔个大跟头,再亲自填平!” “走,进宫。” 是时候让母后知道,他的儿子有多离谱了。 太子不是总说她背后告状么? 她以前没这么干过,但日后这种事肯定是少不了了。 皇后得知太子挪用公款都事情之后果然震怒:“逆子!本宫怎么生出来了这么个逆子!” 虽然她嘴里骂得凶,但心中已经盘算着该如何悄无声息地替太子补上这些钱了。 冷澜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打算,淡淡道:“母后,我有预感,幕后之人就等着我们动手呢。一旦咱们开始行动,他们就可以来个现场捉赃。” 第272章 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冷澜之猜的没有错。 越王正端着小酒杯,随时等着太子和冷澜之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他知道建良帝最是偏心太子这个儿子,其他所有儿子的分量加起来,有可能都抵不过太子的一根脚指头。 所以赃物之事,必须要现场人赃并获,才能让建良帝无话可说。 否则的话,建良帝就会从别的方面找补,好给太子台阶下。 反正,不管去户部还银子的是太子的人还是冷澜之的人,他都会让一早就埋伏好的人趁机拿下,好叫他们无可抵赖! 他等啊等,足足等了半个月,期间除了大理寺和锦邢司的人因为同一件案子去了户部调阅卷宗,便没有人任何可疑的人去过户部。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冷澜之站在城外的一片棚子外。 这是一片难民棚,顾名思义,棚子里住着的都是从盛京周围赶过来的难民和乞丐。 其实之前大雪,盛京和周边并没有多少人被害的流离失所,甚至因为朝廷反应及时,百姓们觉得这个冬天比往年常年过得滋润的多。 冷澜之之前提议让太子安置受灾的百姓和城中的乞丐,只是想给他们一个缓冲,别因为突然天降暴雪而造成太多的人员伤亡,那就不美了。 岂料太子做善事上瘾,在雪灾过去,绝大部分的百姓都已经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了之后,太子还在收留这些难民,甚至包圆了他们的一日三餐! 没错,太子的钱,就是这么花没的。 原本因为被雪灾害的无家可归的人和京中的乞丐数量并不算多,即便是太子真的无条件地包圆了他们的一日三餐,一个月下来上万两银子也就打住了。 问题是! 有人将风声流传了出去,周边的乞丐、流民们得知京城外竟然有个大善(怨)人(种)免费提供吃喝,而且不需要他们付出任何劳动,当即便拖家带口地来了。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城外的流民、乞丐的数量激增了几十倍,这会儿足足有数万人。 更可怕的是,得到风声并且动心的不只有流民和乞丐,还有能够维持温饱的人。 喜欢贪小便宜的人,到处都有。 远一些的就算了,近处的百姓,不少都会在饭点赶过来,手捧饭碗,等着难民棚的人施粥布菜。 太子就是这么花没了钱并且欠了一大笔银子的。 错误的决策,就该立马扳正,及时止损。 冷澜之对身后的人道:“给他们三天时间,该回家的回家,无家可归的找负责人填好自己的籍贯姓名和家中人口数量,本宫会想办法给他们提供赚钱的机会。” 太子不赞同道:“他们若是有能力养活自己,又怎么会来这里喝免费的粥?” 没错,太子也跟来了。 冷澜之态度强硬地把他带来的。 他若是不全程参与,她非但不会自己帮他补上那些钱,还会让皇后袖手旁观。 太子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跟过来。 冷澜之淡漠道:“这里面的绝大部分人的确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得不远离家乡,无法养活自己,所以才会来喝免费的粥。但也有一部分是附近的居民,他们明明吃得饱饭,却过来浑水摸鱼。” 太子不信:“我盛国民风淳朴,不可能有这样的人。何况人都是有自尊的,本宫不信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冷澜之没理会太子,执意让负责人去传话。 负责人应了一声,趁着还没开始施粥,大声地将冷澜之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这一下,就好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我们在这里呆的好好的,凭什么赶我们走?” “回家?我们哪里还有家?” “你们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呜呜呜……我不活了!” 太子看的心下戚戚:“他们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可怜人,你怎么如此狠心,真的要把他们逼死才甘心吗?” “可怜人?” 冷澜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群里的一群青壮年,只见这些人正在推搡负责维持秩序的护卫,不少护卫因为不想伤到人,甚至被推了个大马趴。 太子见此,嘴角一抽。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就有点感同身受,觉得如果刚才被推搡的那个是自己,那他的下场肯定比那个护卫还惨。 至少,他不可能爬起来的这么快。 说不定还会被愤怒中的难民踹上几脚。 看着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难民,他吞了吞口水:“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觉得这些凶神恶煞的难民非常陌生。 事实上,他之所以甘愿拿出那么多钱,甚至不惜挪用公款也要帮助这些难民,一来是真心觉得这些人可怜,二来么,他很享受被难民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的感觉。 每当这些人用无比感恩的眼神看他,说他们有多感激他,甚至把他比作了是他们的救世主,他的心里就暖烘烘的,恨不能把命都给他们。 他觉得这些眼神亮晶晶的难民,是真的非常可爱。 可是现在,他好像不认识他们了。 冷澜之嗤笑一声:“若我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人,有人愿意管我温饱,还不需要我干活,我自然也愿意供着他。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只要说几句不走心的感恩的话就够了。” 太子:“……” 这时,有人发现了马车上的太子,立马推开了难民棚的护卫,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太子殿下,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太子看着那一双双殷殷期盼的眼睛,下意识就想否认:“本宫没……” 冷澜之咳嗽了一声。 太子理智回笼,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道:“这难民棚不合规矩,是以必须拆除。” “什么不合规矩?不合规矩又是怎么建起来的?”有难民钻了牛角尖。 还有人阴谋论道:“太子殿下,你该不会是用我们赚够了美名,现在我们没用了,就想把我们踹开吧?” 太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冷澜之则是看向了那说话的青年。 第273章 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刚才推搡那些护卫最卖力的,就是这个男人。 而且,一个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天天为了生计发愁的人,怎么会懂上层贵族赚美名的事情? 这个男人,有问题。 “抓起来,违令者,以同谋论处。屡劝不听者,杀!” 冷澜之早就料到了今日之行不会太顺利,甚至可能发生冲突,所以带了全副武装的府卫。 随着她一声令下,立马有两个凶悍的府卫上前。 彼时,愤怒的难民们已经弄伤了不少护卫,甚至有些见了血。 虽说只是抓伤和挠伤,不会致命,但身上被弄出伤口还是挺疼的。 两个公主府的府卫人狠话不多,很快就将周围的难民踹倒了一片。 不多时,马车周围就被腾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那个出言挑衅的男人,更是被两把钢刀架在了脖子上。 见这两个府卫如此勇猛,难民们全都怂了,忍不住倒退着,目露胆怯之色。 冷澜之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太子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冷澜之。 那大汉眼神一闪,旋即抬眸,一脸倔强道:“什么谁派我来的?公主你就算是不想养我们这些闲人了,也犯不着找借口……” 冷澜之懒得跟他废话,对流纱道:“查。” 流纱会意,立马带着两个府卫去调查那个壮汉的身份。 不多时,那大汉的底细就被交代的清清楚楚。 张大彪,从几百里开外的阳城来的难民。 夏天的时候阳城遭遇了一场大暴雨,淹没了几个村庄,张大彪所在的村子就是其中之一。 整个村子的人都拖家带口地来了,可能到达盛京的人数,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除了一些在路上病死或者是因为发生了冲突而被别的逃荒者弄死了之外,剩下的,竟是被张大彪一行人给吃了! 到了盛京后,张大彪和他村子里的人都好吃懒做,不思出去寻找赚钱的机会,反而是窝在了太子的难民棚里混吃等死。 他们不但是自己不出去赚钱,还劝阻别人,说既然不用干活就有吃有喝,傻子才会出去。 在他们的感染下,难民和乞丐们越来越懒,就连乞丐也不出去乞讨了,每天就躺在难民棚里,等着到点开饭。 太子气的脸都抽抽了:“生而为人,你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愤怒于张大彪一行人吃人的行径,反倒不觉得这些人不出去赚钱有什么不对。 冷澜之没有多说什么。 太子的脑子进了大量的水,需要时间才能够控干。 张大彪一行人很快就送官处理。 一开始这行人拒不承认杀人、吃人的罪恶行径,一口咬定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但经不住有经验的办案官员的盘查审问,一日后就有人松了口,不但是交代了他们杀人、吃人的经过,还交代了处理尸骨的地方。 此事事关重大,官府当即便派出了专人去挖掘尸骨,果然在口供中交代的地方挖出了煮熟的人骨。 地点不止一处,有些地方甚至还有小孩子的废弃衣服。 尽管办案的人见多识广,也见识了不少凶杀现场,但在挖掘出那一根根被煮熟的人骨的时候,还是气的浑身发抖。 因为其中最多的,是小孩子的尸骨! 消息传回盛京,太子险些站不稳:“怎么会这样?”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之前只是得知了一些口供,还没有挖出实质的证据和受害者。 现在证据确凿,那一具具无法拼凑整齐的人骨,昭示了张大彪等人的恶魔本性。 一想到自己竟然养了这么一群恶魔将近两个月,他就心梗的不行。 冷澜之淡淡道:“他们推搡官兵的时候可是很有力气的,这样一群人,分明能靠干力气活养活自己,却赖在难民棚不走,分明都是怀着心思。” 太子想反驳,但一想到那些人推搡官兵时那凶恶的嘴脸,他就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的信念顿时就有些崩塌。 本以为做的是好事,怎么到头来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虽说他没想通过这件事沽名钓誉,可原本能传颂成好事的善举,最后却变成了包庇一群刁民的坏事,若是父皇知道了,他定会免不了一番责骂。 想到父皇的怒火,他就蔫了。 冷澜之却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几日,他没有主动提起秋雯雯,也没有派人进宫看望秋雯雯。 之前安玄机说秋雯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特摄剧手段,给了她十张平安符,说只要是戴上这平安符,就不会被秋雯雯影响。 她也给了太子一个,但是那时太子已经“中毒”太深了,平安符也就只能起个保护平安的作用。 可这几日,太子似乎清醒了一些…… 看样子,只要远离秋雯雯,她的蛊惑作用就会变小?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只要将秋雯雯软禁起来,事情解决了。 其它的,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见太子蔫蔫的,她淡淡道:“坏人做了坏事那是因为他们本质是坏的,与你无关,你也是好心,不必自责。” “只要别像之前一样烂好心,让自己的好心变成滋生懒惰和罪恶的温床就行了。” “伽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之前心里一直有道声音在蛊惑我,说那些难民太可怜了,让我帮助他们。” 太子捏了捏眉心,脸色苍白。 他这会儿一想自己做过的事,就觉得离谱。 他虽然很善良,但不会善良到发蠢的地步。 挪用公款做好事? 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他比善良更突出的特质,便是胆小。 这种事情,就算是打死他也不敢干好吧! 冷澜之有些惊讶。 他这会儿看起来倒像是完全清醒了。 真是,意外之喜呢。 幕后之人怕是做梦都想不到,给太子挖的坑竟然成了倒出他脑子里的水的工具。 啧。 她的银子已经垫付出去了,是时候连本带利地收回来了。 是夜,月黑风高。 户部外,一道黑色的人影鬼鬼祟祟。 忽然,火把的亮光照亮了天际,十几个官兵从不远处的阴影里蹿出,将那道人影围在了中间,为首之人大喝一声:“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户部闹事?” 忽然,哒哒的马蹄声混合着轱辘压过露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帘掀开,越王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另一辆马车也从对向走来,冷澜之探出头来:“五哥,发生了什么事?” 第274章 越王要气死了 越王没想到冷澜之会出现,愣了一下才解释道:“本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是听到这边有动静,才会停下来问问情况。” 他心中微微警惕。 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不过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来了就来了吧,她在也好。 正好,由她这个亲妹妹当证人,指证太子挪用户部的款项。 心中如此想着,他面上却是不显,笑着问冷澜之:“伽罗,你又是为何来这里?” 冷澜之淡淡道:“刚从宫里出来,走腻了原本那条路,便想着换条路换换心情。” 越王以为她所说的换心情指的是太子被秋雯雯迷住的事情,心中越发放松:“原来如此,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到底发生了事情吧。” 彼时,已经有官兵将那鬼祟之人推了出来。 越王笃定的表情在看到那人的时候僵了一瞬,笑容也凝固住了。 冷澜之则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咦,这不是五哥的谋士吗?我记得他叫……许仕帆?” 越王沉着脸,没回答冷澜之的问题,而是冷冷看着许仕帆:“你在这里做什么?” 按理说被抓住的人应该是太子府或者是冷澜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许仕帆? 许仕帆正要开口,冷澜之淡淡道:“五哥刚才不是说了,此人在户部门口鬼鬼祟祟,定是不怀好意。说不定,他身上藏了什么凶器,想要对户部不利。” 旋即对着底下的官兵命令道:“搜身!” 越王心下一跳。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下意思便觉得,绝对不能让人搜许仕帆,赶忙制止:“本王想起来了,傍晚的时候本王派他来附近办点事,他身上绝对没带什么东西,更不会对户部不利。” 冷澜之微微摇头,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五哥,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信任他,也得他对得起你的信任才行。” 旋即对着几个官兵道:“搜!” “是!” 官兵们立马将许仕帆牢牢控制住,在他的身上乱翻一气。 很快,就有人翻出了东西,竟是一摞银票。 每张银票的面值是一千两,一百八十张银票,共计是十八万两。 冷澜之当即就沉下了脸:“来人,将这个偷到户部库银的贼人押送大理寺!” 又面无表情地看向越王:“五哥,原来这就是你派他来办的事情?你可真刑啊!” 越王面色一变:“本王没有!” 冷澜之冷冷一笑:“有没有,你说了不算,本宫说了也不算,得父皇说了才算!” 不多时,宫里就收到了消息。 建良帝大怒,当即命人彻查此事。 大理寺的人去了户部的府库清点账目,果然就发现,户部的府库里少了十八万两。 最重要的是,入库管家的东西,不论是钱财还是物品,不论是银票还是银块,都是有标志的。 若是银块,银块底部会刻上官银的字样,而若是银票,府库入库的时候不但会核对银票的面值,还会记录银票的银庄和票号。 从许仕帆身上搜出来的那一百八十张银票,全部都是户部入库的银票,无从抵赖。 而许仕帆是越王的人,越王当晚又亲口承认了他派许仕帆到户部附近办事。 如此种种,即便是建良帝想要相信他,也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这事儿与他无关。 越王快要气死了。 关键,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那晚派许仕帆出去,是想要做出户部进贼的假象,好让户部的人调查府库,将太子挪用公款的老底掀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许仕帆为什么会揣上户部的十八万两银子!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安排了个可疑的人在户部附近闲逛,如此才能找由头调查户部,甚至直接栽赃太子。 因为他找的人,本就是太子府的府卫。 鬼知道为什么贼人为何会变成许仕帆?! 彼时,皇后和太子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伽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澜之笑道:“很简单,我就是利用了一下他们的阴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越王想让许仕帆加班贼人夜闯户部,造成户部进贼的假象,如此,便能让户部名正言顺地进行一番大搜查,以确定没有丢失什么重要的资料、档案和贵重的东西。 而这一查,库房里少了十八万两的事情就会暴露。 冷澜之一直等着越王动手,在手下的人发现这几日总有人在户部附近鬼鬼祟祟的时候,她便让贺尚书留了个合适动手的时间,并在估算出的时间之前让那贼人听到户部的人的讨论。 “奇怪,刚刚这些银票还少了十八万两,怎么又出现了?难道是我数错了?” “嗨,肯定是你数错了!库房每日都有人清点,若真的少了那么多钱,早就炸开锅了。” 许仕帆听到这些对话,果然起疑,便在撬开户部库房的门之后,特意清点了一遍银票,又查看了一番放在库房里的账本,发现银票的数量完全对的上,当即便起了心思,拿走了价值十八万两的银票。 然后,就被抓了个正着。 至于那个太子府的内奸,她虽然没能提前查出对方的身份,但只要对方一行动,就会被抓个正着。 现在的情况是,越王不能出手救下许仕帆,不然不好交代他救人的动机。 不但不能救,还得杀人灭口。 否则的话,难保许仕帆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太子一脸感慨:“没想到老五藏得这么深。” 以前他只防着老三,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难得进了宫,他终于想起了秋雯雯。 只要一想到秋雯雯,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立马就想去见她。 皇后看着儿子这猴急的样子,心中怒其不争:“御医说了,她最近需要好好休养。而且,她一个民间女子,必须好好学习规矩才能当太子的子嗣的生母。 这些时日你就不要打扰她了,让她好好学习规矩吧。” 太子面色一喜:“母后这是同意让雯雯进太子府了?” 皇后含糊道:“等她顺利诞下子嗣,便让她入住太子府。” 才怪。 还有八个多月,说不定这么长时间不见面,太子就腻味了。 另一头,秋雯雯听说了许仕帆的事情,急得不行。 她在心里把许仕帆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明白光是在心里骂人没有半点作用,得想办法才行。 要么就把人捞出来,要么就……让人永远不能开口。 *** 冷澜之听到流纱的禀报,眸中划过了一抹深思之色。 秋雯雯对越王的事情,是不是过于上心了? 虽说她是越王的人,越王甚至可能对她有恩,但……她现在是怀着储君的子嗣的女人。 虽说头上还有太子妃和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顶着,却未必不能争一争。 她的行为,不符合逻辑。 除非……她和越王阵营的人有更深入的关系。 “想办法,让她和越王见个面。” 第275章 越王大出血 越王最近很着急,非常着急。 许仕帆已经被关了好几日,他每天都想着派人去探监,但大理寺那边严防死守,他的人根本进不去。 不管是威逼利诱许仕帆不许说什么,还是想要杀人灭口,都得先见到人才行。 他这会儿连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就更别提别的操作。 无奈之下,他想到了秋雯雯。 这女人对太子的影响很大,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只是越王向来多疑,如今秋雯雯怀上了“太子的孩子”,他心中难免嘀咕,有些怀疑她对自己的忠诚性。 就在他纠结不已的时候,他得到了太子即将出城安置难民的消息,当即便来了精神。 不管秋雯雯还够不够忠诚,他相信以自己的魅力,一定能够让她死心塌地。 于是,他便火速安排了与秋雯雯见面。 二人一见面,便互诉衷肠。 越王一脸心疼地将人拥进了怀里:“雯雯,你消瘦了不少,本王好心疼。” 秋雯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王爷,我还以为你会怪我。” 知道她说的是孩子的事情,越王叹息一声:“太子毕竟是个男人,又是储君,若他想强迫你,你一介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又能如何?本王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男人,自然明白你的难处。” “错的不是你,而是不顾你的意愿的太子。” 又看向秋雯雯平坦的小腹:“至于孩子,既然怀了就生下来吧。将来,本王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骨肉对待。” 秋雯雯顿时红了眼眶:“王爷,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擦了擦眼睛,笑的有些甜蜜:“其实,孩子不是太子的,我根本没让他碰我。” 越王一愣,旋即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真的?” 秋雯雯点点头:“真的。”她一脸羞涩道:“那日他喝多了酒,确实想对我动手动脚,但被我搪塞了过去。我又给他灌了些酒,将他灌多了,他只有喝多之前的记忆,并不确定那晚发生了什么,我说孩子是他的,是那一晚怀上的,他就信了。” 越王面色一喜:“孩子真的是我的?太好了!” 他自小就被太子压着一头,如今虽然屡屡算计,让太子吃了不少瘪,但只要太子一天不下台,他一天不坐上那个位子,一切就都还是未知数。 在这种情况下,让太子给他养儿子,他真是想想都能笑醒。 退一步来说,就算将来他谋划失败,太子依旧是太子,甚至是荣登大宝,那他儿子就能抢一抢这储君之位。 若是别的女子生下的孩子,或许这么想有点儿天方夜谭。 可秋雯雯么,能将太子迷得五迷三道,倒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他这是进可攻退可守。 然后,他就听到了太子怒气冲冲的声音:“老五,你好不要脸啊!” 越王倏然一惊,秋雯雯也是面色大变。 彼时,秋雯雯正窝在越王的怀中,听到太子的声音后她下意识就想后退。 不料不等她动作,一股力量就把她推了出来。 她趔趄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秋雯雯:“?” 说好的爱呢? 就算是心虚,就算是受了惊,你不能忘了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吧? 越王却没心思理会秋雯雯的心情,他一脸震惊地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二人:“太子殿下,伽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冷冷一笑:“本宫若是不在这里,怎么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好啊!你们两个,这是在拿本宫当傻子玩啊!” “太子殿下误会了,我和秋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刚刚只是看到她快要摔倒了,才想要扶她一下。” 不得不说,越王的脸皮够厚,明明事情已经败露了,却还是挣扎着寻求最后一丝可能:或许,太子他们没听到他和秋雯雯的对话呢? “老五,本宫长得很像傻子吗?”太子气的不轻:“你们两个的对话,本宫全都听到了。” 他双眼通红,仔细看去眼睛里还有水光,却是死死忍住了:“孩子不是本宫的,那晚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一指拱门外的方向:“你们两个给本宫滚!有多远滚多远!” 越王无奈,只能带着人走了。 他心里明白,今日还是沾了秋雯雯的光,因为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不管那孩子是不是太子的,以太子的心性都不可能会对一个孕妇动手。 旋即又有些看不起太子。 妇人之仁。 然后,他就发现他高兴得太早了。 牢里的许仕帆招了。 从越王给太子搞美人计下套开始,到下套成功,太子真的挪用了户部十八万两,再到越王决定收网派他出手…… 只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十八万两又稀里糊涂地回到了户部。 对此,太子的解释是,他从来没有挪用过公款,所有的钱都是跟伽罗借的。 伽罗虽然不赞同他的行为,但还是支持了他的善举,并帮他完善了安置难民的计划——给那些难民寻找合适的村子落户。 鉴于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朝廷会给他们提供赚钱的机会,只要肯出力气就有钱拿,就能挺过麦收前的这段时间。 而只要挺过了这段时间,他们收了粮食,就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活下去了。 建良帝听完,先是批评了一番太子的不成熟想法。 旋即,话锋一转:“虽然太子的行为不成熟,想法却是好的。此番太子妥善地安置了难民,也算是维护了盛京的治安和风貌,该赏!” 又冷冷看向越王:“身为一国王爷,你不思为国分忧,为朕分忧,反而结党营私,陷害兄弟手足,丝毫没有将国家大义放在心中,回府闭门思过去吧,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探望!” 又道:“另外,你竟敢动户部的主意,着实是胆大妄为,罚你上缴五十万两,以儆效尤,也给你长长记性!” 巧的是,太子得到了五十万两银子的嘉奖。 越王:“……” 父皇,你直接说让我赔偿太子精神损失不就完了? 冷澜之全程隐身,等太子拿到了五十万的赔偿款后,她笑眯眯地让人收走了三十六万两。 第276章 奇怪的笔 太子震惊了:“这是越王赔偿本宫的钱,你凭什么拿走这么多?就算是拿,也应该是拿十八万两啊!” 冷澜之微微一笑:“若不是我慷慨解囊,拿出了十八万两填补窟窿,父皇今日在朝会上就不会是奖励皇兄,而是要赏你一顿骂,加上不知道多少银子的惩罚了。 这五十万两,与其说是奖赏太子的,倒不如说是奖赏我的。我还给你剩下了十四万两,已经很讲道理了。” 她斜睨太子一眼:“即便是我全部拿走,也不是说不过去。” 她原本是想着主动提出让越王罚款的,就算这笔钱落不到她的口袋,她也一定要让他大出血。 没想到父皇先提了。 既然如此,她便笑纳了。 太子一噎。 他张了张嘴,最后又给闭上了。 他原本是想说,这五十万两除了是奖励他安置难民的之外,其实还有一部分,而且是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是父皇看他被戴了绿帽子太过可怜,所给他的精神补偿。 但身为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并且险些喜当爹,已经是相当丢脸的事情了,他不想再拿这件事到处寻求怜悯。 冷澜之让人将银子抬回公主府,临走前提醒道:“那位秋姑娘的心可大着呢,虽然装满了五哥,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想起太子来,太子可不要再给自己的头顶揽绿帽子。” 太子怒了:“本宫没那个爱好!” 是个男人,就无法忍受头顶一片绿,何况他还是一国储君! 如果不是秋雯雯的肚子里怀着皇家的血脉,就凭她在太子和王爷之间反复横跳的行径,就足够她死上一百次了。 不过,即便是现在不死,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她也没几天的活头。 秋雯雯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自从进入越王府开始,她便努力寻求自救的方法。 与活命比起来,她现在只是个最低等的小妾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去计较。 毕竟位份再高也是虚的,一旦她把孩子生下来,皇帝、皇后和冷澜之绝对不会放过她。 更何况,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她时一定要让“孩子”消失的。 在这个祸患解决之前,她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告诉越王,甚至是整个盛国的人,她秋雯雯是天选之女,一旦她死了,盛国就完了! 而且,这也是一次帮越王解除禁足的机会。 “系统,我要兑换一张矿山的地图。” 【叮!交易成功,扣除一万积分。】 秋雯雯看着所剩无几的积分,只觉得一阵肉疼。 这可是她吊了好几条鱼,费劲巴拉地将鱼儿们的好感度刷到了80分以上,才换回来的积分。 为了一张地图,她的积分几乎快要见底了。 看来,还得接着钓鱼才行。 太子那条鱼就挺好的,好感度好刷,而且他已经85分了,只要他的好感值到了90分以上,一分能兑换的系统积分就更多。 可惜,栖凤宫和公主府肯定会严防死守,就……有点难。 “算了,总能找到机会的。” 秋雯雯安慰着自己,然后拿起了凭空出现的地图。 这地图是机打出来的,她肯定不能拿着直接用,得画下来才行。 正要拿出笔,她才想起来一件事,顿时就又是一阵肉疼:“该死,上次用积分兑换的铅笔丢在宫里了。” 虽然一根铅笔只需要十积分,跟地图的一万分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可现在她积分不多,一分都是好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咬了咬牙,秋雯雯又用积分换了一根铅笔。 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相信自己很快就又能养好几条大鱼,攒到足够的积分。 *** “公主,这是宫人们在秋雯雯的住处清理出来的东西,他们不敢私自处置,便呈了上来。”流纱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几张纸和一根造型很奇特的圆柱状物体。 那圆柱状物体的一端是尖的,那尖端是黑色的。 冷澜之拿起那圆柱形的东西看了看,一时间没看明白这是什么,便暂且放下,又拿起了托盘里的纸。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这是几张自画像,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秋雯雯。 冷澜之并不奇怪秋雯雯会画画,她惊奇的是,这幅画不论是画法还是所用的工具,都和她认知里的大有不同。 画是黑白的,不论是神态还是细节都几乎和真人一样。 除了黑白的配色,几乎看不出这只是一幅画。 太逼真了。 这种画法也很新奇。 最最重要的是,作画的工具。 冷澜之的目光重新定格在了那圆柱形的奇怪东西上,忍不住拿了起来,一阵端详。 “流纱,取一张纸来。” 流纱应声,取了一张没有用过的宣纸。 冷澜之将尖端的部分放了上去,轻轻一划。 瞬间,纸上便出现了一道颜色。 这颜色比墨色浅一些,不需要她特意控制,痕迹就很窄。 她有些吃惊。 秋雯雯就是用这样一支笔,画出了栩栩如生的自画像? 这女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难怪能将太子迷得神魂颠倒。 冷澜之又尝试用那根奇怪的笔写了几个字,发现这笔使用起来比毛笔方便,毕竟这种笔不需要时时刻刻蘸墨水。 但也有一个缺点,便是写字的时候阻力比较大,有些费手腕。 她只是写了一会儿,手腕就有些累。 “流纱,去问问负责伺候过秋雯雯的人,谁看到过她作画?她又是从哪里弄来这种笔的?” 流纱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回来了一个小宫女。 这宫女是沁香苑的粗使宫女,有一天她在做日常清洁的时候有些不舒服,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休息。 她藏身的地方正对着秋雯雯房间的窗户,她听到秋雯雯将房间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打开了窗户,对着镜子作画。 小宫女回忆道:“秋姑娘作画的方式和奴婢以前见过的作画方式不同,她不是将纸铺在桌子上,而是命人打造了一张光滑平整的木板,用东西把纸固定在木板上,再将木板竖在腿上,她一只手扶着木板,一只手拿着笔,眼睛则是看着铜镜……” 一面说,她一面比划。 冷澜之叫停了她:“你说,她是这样握笔的?” 她学着小宫女的样子,做出了一个握笔的姿势。 这种姿势十分陌生,冷澜之见惯了各种大家,也没见过谁是这么握笔的。 小宫女不太确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流纱有些着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呢?” “流纱。”冷澜之蹙眉。 又看向小宫女:“你慢慢想,别着急,也不用有负担,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第277章 别跟钱过不去 听着冷澜之温和的话语,小宫女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头脑也越发清明。 不多时,她就想起来了:“她握笔的姿势不是统一的,不只有这样,还有这样……” 一面说,她一面比划着。 冷澜之在小宫女说话的时候,手腕也跟着活动,默默记下了那几个奇怪的握笔姿势。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流纱,赏。” 流纱将小宫女待下去的时候,叮嘱道:“今日之事,莫要说出去。”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 小宫女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应下:“流纱姐姐放心,我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流纱回来的时候,冷澜之已经将那几个握笔姿势尝试了个遍,终于找到了一个写起来不那么费劲的握笔姿势,她惊叹不已:“这种笔携带方便,书写的姿势虽然有些怪异,但运用纯熟的话,用来学习和速记倒是不错的选择。” “没想到,秋雯雯的身上还有这样的宝贝。” 流纱有点不开心:“只是宝贝厉害,又不是她厉害。这样别有用心的女子,再厉害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冷澜之不置可否。 如果秋雯雯不是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很愿意将人招揽到自己的麾下。 可惜了。 不过,虽然不能将人招揽过来,但若是能得到更多这样的笔,或许就能造福更多的文人学士。 “林维扬修养的差不多了吧?” 半个时辰后,林维扬到了公主府。 摆弄着那根造型奇怪的笔,林维扬肯定了冷澜之的想法:“这种笔确实比毛笔方便,而且……”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笔尖,猜测到:“小人观察,这笔芯好像是炭做成的,如果能找到能工巧匠研发成功,并大批量生产出来,不但是天下的文人学士能受益,便是底层的百姓也能得到好处。” 如果是在入冬之前听到这话,冷澜之肯定会不解,但今年她参与了木炭和煤炭的周转调度,知道木炭和煤炭的成本比墨条的成本要低得多。 最便宜的墨条,也要一两银子一两墨条。 可木炭,只需要十几文便能买一斤。 普通百姓读书写字的难处在哪里? 无非就是成本太高了。 笔墨纸砚和书籍缺一不可。 其中,笔墨纸是消耗品,笔还能多用一段时间,纸和墨却是只要使用就会消耗掉的。 坊间最便宜的纸,也要数百文一刀,再加上墨条的消耗,寻常的农户根本供养不起一个学子。 可若是能将学习成本降下来,一根笔十几文甚至是几文钱就能买下来…… 林维扬也道:“想改变科考的形态不太现实,官方的场合还是需要使用墨条的,但一些日常的生活,比如记账、速记,甚至是学习和练字,都能换成这种便宜的炭芯。 若是能将这种炭芯推广出去,定能造福天下万民。” 冷澜之点点头:“本宫去问问这根笔的主人,愿不愿意分享制作方法。” 越王正在被禁足,越王府的所有人自然也都失去了自由,除了一些负责采买的下人之外,其余人都不允许和外面的人往来。 但冷澜之是护国公主,又是皇后的女儿,想走个后门的话,也没人会找她的不痛快。 越王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面具笑容:“伽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曾经那个跟在本王身后跑的小妹妹,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聪明的姑娘。” 聪明的过分了,心眼儿比筛子还多。 冷澜之仿佛没听出他的讽刺,淡淡道:“五哥谬赞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这世上坏人太多,若是没有防人之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吃了大亏还要替人数钱呢。 不过这次的事情我还要多谢五哥,要不是你,我也不能一下赚到十八万两银子。” 她轻轻笑着:“要知道,天海城那边每年也就是能上缴几十万两的税银而已。” 越王:“……” 当着我的面就扎心,你损不损? 见越王脸上的虚伪笑容都险些维持不下去,冷澜之怕他气死,岔开了话题:“我此来,是想见见秋姑娘。” 越王挑眉,倒是没拦着。 在他想来,冷澜之求见秋雯雯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无非就是太子想秋雯雯了,想让秋雯雯去见见太子。 他觉得冷澜之就是在白日做梦,而且还很没有分寸。 当着他这个男主人的面,竟然要让他的女人去见另一个男人? 嗤。 秋雯雯是不会去的。 不多时,冷澜之就见到了秋雯雯。 几日不见,她的气色好了不少,半点都没有因为被囚禁而失落、憔悴。 “什么事?”秋雯雯在椅子上坐的稳稳当当,半点也没有要给冷澜之行礼的意思。 流纱一瞪眼,冷澜之倒是不在意,开门见山道:“本宫此来,是和秋姑娘谈一笔生意的。” 秋雯雯一愣:“什么生意?” 不等冷澜之说什么,她便露出恍然之色:“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见太子吧?” 旋即撇嘴:“不可能。我的心里只有越王殿下,之前之所以跟在太子的身边,只是为了报仇罢了。事实上,我一见到他,就恶心的不行。” “如今事情已经摊开了,我也没有委屈自己的必要,我才不愿意见他。” 她可是看过小说的人,知道越王最后登基成了皇帝。 虽然她不明白哪里出了bug,身为男主的沈逸之竟然被下了大狱,女主俞婉儿也死了,但她并不是从头看的小说,而是她朋友拉着她从中间开始入坑的。 她觉得,小说的男女主肯定要经历波折,所以沈逸之这说不定是崛起之前的蛰伏,俞婉儿说不定也只是假死。 假死什么的,这种操作在小说和影视剧里太常见了。 反正,小说的结局不可能改变,这个伽罗公主和太子,蹦跶不了几年了。 男主出狱之日,便是他们倒霉之时。 她才不想跟两个短命鬼打交道。 冷澜之蹙眉:“我不是来找你见皇兄的。” 这次轮到秋雯雯蹙眉:“不是找我见太子?那你要哦干什么?” 冷澜之拿出了那根造型奇特的笔:“本宫想买……” “你想买铅笔?”秋雯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就了然,她嗤笑一声:“你倒是有眼光,知道这种笔又好用又携带方便。” “但是,我不卖。” 冷澜之早就料到此行不可能这么顺利,她并不意外,也不生气:“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但我觉得你不该跟钱过不去,也不该跟……”民生发展过不去。 第278章 这笔是金子做的? 不等她说完,秋雯雯便再次打断:“说的没错,我不该跟钱过不去,好,我卖。” “普通的2b铅笔,一根二百两,hb三百两一根,2h四百两,4b五百两,6b六百两……” 冷澜之眉梢一挑,流纱气结:“一根笔最低二百两,你当那是金子啊?” 秋雯雯冷笑:“你们可以不买,反正又不是我上赶着要卖的。” 又一脸讥讽地看着冷澜之:“你这婢女不行啊,主子还没开口她就叭叭的,也就是我心胸宽旷,不想跟她一个小小的奴婢一般见识,若是换做别的大人物,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冷澜之淡淡道:“流纱,先下去吧。” 她倒不是生流纱的气,只是秋雯雯现在大小也是个王爷的女人,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个妾,但若越王要替她出头的话,流纱还真的可能会受罚。 流纱退到了一边后,冷澜之才道:“本宫不是想买单一的笔,而是想要和你长期合作,长期采购这种笔。” “本宫虽然不知道这种笔的制造成本是多少,但绝对不是你给的那个价钱。本宫这里做的,也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长期的合作。” 林维扬已经估算过了,炭芯+外层的包裹木材,再加上匠人的手工费,一根笔卖出几十文也就顶天了。 前期的推广,她甚至可以不赚钱。 只要能把这种笔给推广出去,让越来越多的文人学士接受这种简易的笔,待到流行的风吹到寻常农户以后,他们接受起来也更快一些。 “你想从我这里买笔,再自己赚一笔大的?”秋雯雯嗤笑:“你是我的仇人,我凭什么帮你赚钱?” 她觉得这个公主就是个傻子,有这种赚钱的方法就该藏着掖着,竟然还跑到自己这个仇人面前说? 这不是给自己提供赚钱的手段么? 她恶意一笑:“谢谢你提供的赚钱思路,我已经想好要怎么日进斗金了!” 冷澜之:“……” “所有的笔,都是一千两一根,你若是想买,我便大方一些,一样卖给你一根。不想买呢,就快点走吧,我还要养胎呢。” 冷澜之眯了眯眼:“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你当真为了赌一口气也不愿意好好合作?一锤子买卖固然可以赚一笔钱,但细水长流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 “本宫也不妨告诉你,本宫想要的不是几根笔,而是有利国民的创新,一旦此举成功了,你不但能收获大笔的钱财,还能收获民间的声望。” 秋雯雯愣了一下,心思电转间,她就判定了冷澜之说的都是屁话。 她道不怀疑推广铅笔有利于国计民生,她怀疑的是冷澜之的动机。 这么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纸片人,能有如此高的思想觉悟? 呵呵,她才不信。 她还是倾向于这个女人是在说漂亮话,实际上还是要赚钱。 “你说破了天,我也是这个价钱,爱买就买,不买就滚。” 说完,她似是被吓到了,缩了缩脖子:“哎呀,我不小心忘了你的身份,说了难听的话,公主不会怪我吧?” 说话间,她刻意摸了摸肚子。 冷澜之深深看了她一眼:“本宫自然不会跟一个孕妇一般见识,不过身为五哥的妹妹,本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有些错误你能用肚子里的孩子替你挡在,但有些错误……不但会害了你,还会害了你的孩子。” 秋雯雯摸着肚子:“哎呀,我好怕怕呀,怕的我肚子疼……”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话,肯定吓得不行了。 毕竟惊扰的孕妇动了胎气,这事儿说到哪里都不好听。 冷澜之却是不在意,她本来都想走了,闻言又重新坐下,淡淡道:“既然秋姑娘肚子不舒服,那就请御医。流纱,将院正和许御医请过来。” 又道:“越王府已经两年没有添过新丁了,这个孩子非同小可,将五嫂和侧妃、诸位姨娘也请过来,本宫要好好叮嘱他们,一定要保护了这一胎。” 秋雯雯面色一变:“你!” 这女人,是故意给她拉仇恨! 她自打进了越王府以后,后院那群女人就时不时地过来找个麻烦。 虽然她仗着“孩子”并不怕她们,但虱子多了也会被咬的心烦的。 她是要干大事的女人,哪有心思天天跟一群无聊的女人宅斗?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没有动胎气,虽然有系统的遮掩,御医看不出来她是假怀孕……但同样看不出来她动了胎气。 御医一诊断,不就坐实了她故意拿孩子来拿捏公主? 越王会怎么看她? “不用了……” 冷澜之才不管秋雯雯的想法,不多时,御医和王府后院的女人就都被请了过来。 越王不能出府,冷澜之便也让人将他喊来,十分诚心地告饶:“五哥,实在对不住,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但惹得秋姨娘动了胎气就是我的不对。” 这时,院正和许御医也诊断完了,院正一脸疑惑道:“王爷,公主,秋姑娘并未动胎气,相反,这个孩子非常健康,只要秋姨娘受到特别剧烈的冲撞,是不会出问题的。” 言外之意,只要不是有人故意下药,或者秋雯雯自己作死,孩子能平安地生下来。 秋雯雯:“……” 虽然听着是好话,但她高兴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一抬头,除了两个不知情的御医以外,所有人都在用责怪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在责怪她没事找事,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 就连越王,也觉得秋雯雯事多。 哦不,不只是事多。 她竟然利用孩子来争宠,甚至是陷害她人! 今日是伽罗,那明日呢? 她是不是还打算利用这个孩子来除掉他后院里的女人? 原本还觉得她虽然聪明却很善良,这会儿却嫌恶的不行。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一抹笑意,起身告辞。 没做成这笔买卖,她虽然觉得有些遗憾,却也不太难过。 毛笔都传承了这么多年,能创新自然是好,不能创新的话,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维持现状而已。 何况,她已经有了一根铅笔作为研究的对象,又隐隐猜出最重要的笔芯是以炭为材料的,天下能工巧匠这么多,说不定就有人能够制作出铅笔来? “把林维扬叫过来。” 招揽天下有能之士,这事儿托给林维扬,肯定差不了。 第279章 严重被低估了 冷澜之走后,秋雯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哄好了越王。 越王的毛被捋顺的差不多了,才想起来一件正事:“伽罗找你有什么事?” 秋雯雯道:“她想找我买点东西,我没卖给她。” 想到这件事,秋雯雯就十分郁闷。 她倒不是不愿意赚钱,实在是她总共也没剩多少积分了,她想留着积分应急。 就像之前冷澜之要让人杖责她的时候,她就用积分兑换了怀孕体验卡。 一根铅笔一百两确实很诱人,可惜她没多少分可以给冷澜之搞批发。 不然的话,她横竖也要赚个几十、上百万两银子。 想到损失的银子,她就郁闷的不行。 “哦?伽罗想跟你买东西?”越王好奇了:“她想买什么?” 秋雯雯不想提这事儿,主要是她没办法解释铅笔的来源。 跟冷澜之她可以糊弄,可以说是跟某个番邦的人采购的。 可跟越王,她没法儿撒这个谎,便只能含糊了过去:“一些我想出来的,女儿家用的东西,有点私密,王爷别问了。” 越王闻言,也没了追问的兴致。 至于秋雯雯不想卖的原因,他自以为不用问也能搞清楚——无非就是她跟冷澜之有仇,不想跟仇人打交道。 秋雯雯岔开了话题:“王爷,这些时日我在太子府闲着无聊,翻阅典籍,发现了一处地方可能存在着矿山。虽然只是煤炭,但如果能够开采成功的话,便是一笔庞大的收入。 若是贡献给朝廷的话,陛下定然会很高兴。届时,您就可以将太子比下去了。” 越王眼睛一亮:“矿山?” 事到如今,把不把太子比下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了矿山就有了钱。 有了钱,他就可以打造军备,拓展军队。 有了军队和装备,何愁大事不成? 父皇不将太子之位给他? 有什么关系。 直接抢不就好了! *** 林维扬的办事效率很高,几日后,他便找到了一位能工巧匠。 这位匠人研究了一番铅笔,很快就确定了其中的主要原料——炭。 匠人说,炭芯比较好制作,难的是外围的木层。 不过只要给他时间,他必定能够制作出一模一样的来。 冷澜之让流纱拿出了一千两银子作为研究的费用,并大方表示,钱不够的话随时都可以追加研究费用。 像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她自然不会吝啬。 谁让,她是盛国的公主,她的兄长是太子,是未来的盛国帝王。 等待匠人周师傅研究铅笔的制作方法的时候,冷澜之也没闲着。 这种铅笔实在新奇,构思也很精巧,冷澜之自认为自己也算博览群书,却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看的书还不够多,近来便一头扎进了书房里,看书的重点也转移到了盛国外的游记和杂谈上。 连续看了几日,她依旧没有找到有关于铅笔的记载,却发现了不少新鲜的东西。 比如,以前盛国的所有人包括她,都以为海国便是天的最南方的国度,更南方不可能再有人存在的痕迹。 但,在一本名为《申公游记》的个人传记里,却是描写了海国的那边还有一个非常遥远的国度,需要穿越十万八千海里才能够到达。 那边的人与盛国人长得不一样,有的人长着金发碧眼,有的人长着棕发蓝眼,甚至还有人长着金色的眼睛…… 这些奇怪的人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十分的落后。 流纱端了热乎乎的果茶进来,瞥见书里的内容,惊讶道:“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奇怪的人?假的吧?” 冷澜之摇摇头:“我没去过他所说的这些地方,无法确定他所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流纱道:“一定是假的!十万八千海里那么远,船只根本无法到达,他是怎么见到那些人的?此人定然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为了赚钱,故意写了这些吸引眼球的东西来哗众取宠。” 旋即摇摇头:“可惜,他的书没什么人买,若非公主近来对异域的游记感兴趣,命府中的人到处扫有关于这方面的书,这本《申公游记》还在某个书店的角落里吃灰呢。” “未知全貌,不予品评。”冷澜之淡淡道。 流纱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错了。” 又过了七日,林维扬来访。 冷澜之猜到可能是铅笔做出来了,果然,林维扬开门见山,直接拿出了两根制作好的铅笔。 这些铅笔的外形十分朴素,整个笔身是椭圆形的,木材制作的笔身打磨的很光滑,上面没有涂抹任何颜料,看上去不如秋雯雯的那根外观好看。 冷澜之走到桌子前,用新铅笔试着写了几个字。 林维扬问道:“公主觉得如何?” 冷澜之又换秋雯雯那根笔试了试,蹙眉道:“我们做出来的笔触感偏软,写出来的字颜色倒是比较深一些,偏向墨色。” 林维扬道:“小人也是这么觉得,从节约成本和降低物价的角度来考虑的话,公主手里的那根可能更适合推广。” “哦?此话怎讲?” 林维扬道:“周师傅通过几次尝试和对比,发现笔芯里炭的使用量越多,笔芯就越软,对于使用者的手腕把控有很高的要求,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浪费,这反倒是和我们想向贫穷人家的孩子推广的初衷相悖。 相反,黏土的和含量越高,笔芯越硬,虽然书写出来的颜色会浅一些,却能杜绝浪费材料。” 冷澜之想起了秋雯雯所说的什么2b,hb,2h之类的奇怪词汇,她觉得,这不同的词汇,代表的或许是笔芯的种类? “我们就制作两种笔芯,炭含量多一些的在士大夫里面推广,炭含量少的则是在各大书院里面推广。” “不过在此之前,本宫要先进宫一趟。” 若是笔的变革真的能够成功,便是一向大功绩。 她得先请示了父皇再说,免得有人从中作梗。 冷澜之进宫的时候,建良帝刚从昭仁宫出来。 昭仁宫是德妃的宫殿,德妃是越王的母妃。 德妃素有仁德的美名,从来不参与朝廷的事情,便是对越王,也鲜少提鞋。 是以,虽然越王犯了错,父皇却也没有迁怒到她的身上。 不仅没有迁怒,从昭仁宫出来以后,建良帝还命李总管偷偷给越王府送去了一些番邦进攻的贡品。 流纱知道了以后差点儿没气死:“什么不争不抢,都是骗人的!” 冷澜之倒是不觉得奇怪。 前世,越王能不声不响地坐上皇位,他本人的能力固然是毋庸置疑,但宫里的德妃也定然是功不可没。 这母子二人,都严重被低估了。 第280章 功劳 建良帝从德妃宫里出来后就听说了冷澜之来找他的事情,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 这些年,德妃就是他的解语花。 她温柔善良,不争不抢,且饱读诗书,总是能够在一些问题上给他提出眼前一亮的提议。 她为他分担了不少烦恼和忧愁,却从来不贪功,从未主动提过想要什么奖赏。 即便是对她唯一的儿子越王,她也没有争取过什么。 为此,她虽然身为四妃之一,却没少被其她的妃嫔排挤。 还是他偶尔撞见她被欺负,看不过眼了,才想起来给她一些封赏,给越王一些好处。 这次越王干了混账事,他的确是非常生气。 可他再生气,也不会迁怒德妃,因为她是无辜的。 她一定是被蒙在鼓里的,否则以她的品性,一定会阻止越王干这些混账事。 他一去昭仁宫,德妃果然便主动讨饶,说她根本不知道越王做的事情,并且表示她绝对不会替越王求情。 不但不替越王求情,还觉得对越王的处罚太轻了,希望可以加重处罚,让越王好好涨涨记性,免得日后再犯相同的错误。 建良帝心里觉得很舒服。 后宫里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哪个是像德妃一样,全心全意地将他放在心上的。 甚至就连惟一的儿子,都要靠边站。 听说伽罗找他,他顿时就想到了太子兄妹这段时间做的离谱事情,顿时心烦不已,却还是挤出了一丝笑:“伽罗,看过你母后了吗?” 冷澜之敏锐地感觉到父皇的情绪不高,心中做出了种种猜测,面上却是不显,她笑道:“父皇,儿臣无意间得到了一样小玩意儿,觉得很有意思,便带进宫想让父皇和母后掌掌眼。” 一听她不是为了太子和越王来的,建良帝的良心突然就痛了一下。 他怎么能以小人之心猜测自家女儿? 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除了在婚事上固执己见之外,别的事情就没让自己操心过,更没有和别的公主皇子一样三天两头地闯祸。 他瞬间调整好了心态,笑着问道:“哦?什么玩意儿?” 冷澜之让流纱拿出了一个小木盒。 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铅笔。 这铅笔是周师傅研究出来的那根,至于秋雯雯的那根,冷澜之让林维扬带去给周师傅做参考了。 建良帝看着眼前这造型奇特的木制品,一脸不解:“这是……” 冷澜之解释道:“此物名为铅笔,可以用来写字,携带颇为方便,而且制作成本很低,儿臣觉得,若是将此物推广下去,能够大大大地减轻寒门学子的学习压力,有助于我盛国培养出更多的人才。” 建良帝上位之后,对各大世家心存忌惮,一直想要培养属于自己的新兴势力。 这些年来,也算是颇见成效。 可他觉得还远远不够。 世家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寒门的学子即便是通过科考的方式进入了朝堂,也往往无法得到重用。 而且,平民学子的数量,也无法与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的世家抗衡。 建良帝一直在寻求解决之法,奈何,想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要降低学习成本。 可恰恰就是这个根本,不好解决。 他可以派人去全国各地建造免费的学堂,吸引寒门家庭的孩子上学。 可,笔墨纸砚总需要钱吧? 尤其是纸和墨,这两种但凡使用就要被消耗的东西,是节省不得的。 是以,培养寒门势力的计划,始终无法实施。 可若是这用在笔上的花费真的降低的话,那他的计划就能顺利施展了! 他十分意动,问道:“这铅笔的制作成本真的很低?” 冷澜之点点头:“儿臣问过匠人,您手中的这一根铅笔的材料成本,不过几文钱。材料都是木材和炭等寻常材料,真正值钱的反而是匠人的手工费用。” “即便是加上手工费用,一根铅笔也只需要几文的成本。” 虽说匠人的手工费很贵,可说实在的,这年代最不值钱的反而是人力。 除非是一些特别考验技术的手艺,否则,普通的手艺活,花费不了多少人工费用。 林维扬说了,这铅笔的制作并非很难的事情,一个匠人一天约莫能制作出一百来根。 所以,推广之事,十分可行。 建良帝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这可真是个宝贝!若真能顺利推广下去,我盛国必然能多出许多肱股之臣!届时,伽罗你便是立了头功1” 冷澜之腼腆一笑:“父皇赞誉了,儿臣可想不到那么远,只是觉得这铅笔比毛笔使用起来方便一些罢了。” 建良帝哈哈一笑。 龙心大悦的建良帝,当即就要赏赐冷澜之许多东西。冷澜之拒绝了。 “父皇,还是等铅笔推广下去了再说吧。” “你呀,懂事的过分了。” 之前还觉得德妃不争不抢的建良帝,这会儿突然就觉得,其实自家女儿更配得上这四个字。 毕竟,德妃是他的女人,她的荣宠都是他给的,除此之外,她也没做什么贡献。 她本就不该争抢什么,因为她已经有了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地位。 但伽罗,她可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防的机会啊! 一旦铅笔顺利推广下去,那么下一届的科考,他定然能够收获一批寒门人才! 有功却不贪,反而将一切功绩都推给了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不争不抢。 第二天朝会,建良帝说了铅笔的事情,并且命工部尽快将铅笔推广出去。 不过,虽然任务是工部的,他却没有让冷澜之交出铅笔的制作方法,而是就让工部从冷澜之手里进货,还给了冷澜之一个皇商的名头。 只要她想,就能光明正大地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铅笔铺子。 届时,所有人都需要从她这里购买铅笔。 她没要奖励,他便用这种方式给了她奖励。 这一次冷澜之没有拒绝。 铅笔的制作并不是难事,店铺什么的,冷澜之的名下也有现成的,至于作坊,这个同样不是问题。 当初林维扬找匠人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下一步,将一切都办妥了。 这会儿,作坊里直接生产铅笔就行。 短短几天,作坊里就制作出了上千根铅笔,冷澜之让林维扬把这些笔拿到了工部。 而在冷澜之和工部配合着进行铅笔的推广的时候,越王气的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恰好秋雯雯进屋,见越王一脸烦闷,忍不住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越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伽罗给父皇进献了一种名叫铅笔的东西,父皇觉得有了铅笔,便能造福更多寒门学子,龙心大悦,将推广铅笔的任务交给了工部,还将销售权给了伽罗。” “铅笔?!” 第281章 不问自取视为偷 太过震惊之下,秋雯雯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你怎么了?”越王疑惑地看着秋雯雯。 秋雯雯下意识想磨牙,但想到要维护人设,她硬生生忍住了,一脸震惊加委屈道:“这铅笔,明明是我的东西。” 冷澜之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不要脸?! 什么功劳,什么销售权,原本都应该是她的! 越王挺直了身子:“什么意思?” 秋雯雯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之前认识了一个番邦来的商人,他说他们那里使用的书写工具和我们这里的不同,我好奇之下就讨来看了。这一看发现,果然和我们使用的毛笔不一样,携带起来非常方便。” “我帮了那人一个小忙,那人就送了我几支铅笔。之前我在沁香苑住着的时候,因为太过无聊,我便用铅笔给自己画了几张像,却也因此而不小心遗失了一支。” 她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了泪光:“前段时间伽罗公主来找我,就是为了找我大批量进购铅笔。但是您也知道,我和她有仇,莫说是我根本没有货源,就算是有,我也不会跟她合作。” 越王简直快要气死了:“本王上次问你,你怎么如实说?” 秋雯雯自知理亏,又不想挨骂,便颠倒黑白道:“因为伽罗公主她太嚣张了,她说他能设计让王爷您住冷宫,就能让您一直住下去,还说让我识相一些,不要不识抬举,否则就是害了您……” “我怕您生气,才不敢告诉您。” 越王气结:“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秋雯雯点点头。 生怕越王一怒之下跑去跟冷澜之核实,她赶忙找补道:“王爷便是现在去质问她,她也是不会承认的。非但不会承认,还会把原本属于我们的功劳甩到我们的脸上,让我们干生气。” 越王:“……” 还真有这种可能。 见越王相信了自己的话,秋雯雯松了口气,旋即眼珠子一转:“王爷,虽然我没有办法证明公主说了那些对您不敬的话,但我却能想办法证明,铅笔不是伽罗公主研发出来的,而是从我这里偷取了创意。” 功劳是她的,钱是她的,名声也是她的! 冷澜之这个不要脸的小偷,别想抢走! “什么办法?”越王眼睛一亮。 *** 御书房。 冷澜之笔直地站着,越王和秋雯雯站在另一侧。 三人前方的桌案后,建良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老五,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被软禁的越王突然派人求见他,说是有关于铅笔的事情有要事要禀报,并直接言明伽罗是冒领了不属于自己的功劳。 铅笔的推广已经初见成效,许多寒门学子对这种携带方便、价钱便宜的笔接受度很高。 虽然它不像毛笔一样利于书写书面文章,可日常用来练习默写文章还是很有用的。 一篇文章,通常情况下他们要默写个十遍八遍的,才能做到完全记住、不出错。 这个过程中需要消耗的墨水和纸张,数量都很可观。 但有了铅笔,虽然纸的消耗避免不了,墨水却是真的省下了不少。 一根铅笔售价才二十文,即便是他们连续不断地书写,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 这大大地提高了学子们的学习积极性。 建良帝甚至都能预见,下一届科考的时候,自己能多收揽多少人才。 他正高兴呢,却突然出了幺蛾子,也难怪他会耷拉下个脸。 越王先是恭敬行了一礼,才义愤填膺地看向冷澜之,指责道:“伽罗,你我之间不过是有点小误会,抛开这点小龃龉不谈,我可是你五哥,你怎能如此坑我?” 冷澜之看到秋雯雯的时候就猜到他们可能是为了铅笔来的,她也不慌,不紧不慢地问道:“五哥此话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坑你了?” 越王痛心疾首:“当着父皇的面,你敢如实说出这铅笔的出处是在哪里吗?” 秋雯雯适时地抹了抹眼睛。 原本没人注意到她,但她这么一动作,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建良帝皱了皱眉:“越王和公主说话,你哭什么?” 秋雯雯软软地跪下,委屈道:“启禀陛下,妾身不敢殿前失仪,可妾身实在是忍不住,因为公主她……她欺人太甚!” 不等建良帝发问,她便道:“这铅笔,原本是妾身从一个番邦友人那里得到的,是番邦友人送给妾身的礼物……” 她将对越王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才道:“不问自取视为偷,公主,您好歹也是陛下钦封的护国公主,怎能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 越王出来唱白脸:“父皇,伽罗为铅笔的推广废了不少心思,儿臣不忍心将她的功劳全部抢走。只是,这件事她确实做的不地道。铅笔是雯雯的,即便是她想要拿来用,也该问过雯雯的意见。” “她这样不问自取,还将这当成了自己的功绩,与那些文贼有什么区别?” 这时代的人,最讨厌的便是文贼。 一旦某人被证实了是偷取别人文章的文贼,不但会被官府定罪惩罚,还会遭到天下文人学子的口诛笔伐。 这个人的前途,基本上是毁了。 越王故意这么说,就是要将冷澜之钉死在耻辱柱上。 如此,她便只能乖乖地将功劳吐出来。 秋雯雯低垂着头,眸中划过了一抹兴奋之色。 冷澜之啊冷澜之,你没想到吧,你辛辛苦苦研究的一切,到头来却是为我做了嫁衣。 你的作坊,你的钱袋子,你的名声,全都是我的了! 不对,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 建良帝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曲折,蹙眉问道:“伽罗,你怎么说?” 秋雯雯不想让冷澜之开口辩解,她知道建良帝最宠爱这个女儿,若是不一下子锤死她,她定然有翻身的机会,便抢险道:“陛下,妾身有证据!” 她早已忍痛用积分换了两根铅笔出来:“您看,这是妾身的番邦友人赠送的铅笔,他们的工艺更加成熟,做出来的笔笔芯质地更加适合书写,而且外表也更好看。” 这两根铅笔的表皮都涂着均匀的漆,其上还有英文字母和机打的图案。 一看便知道,这两根笔的制作工艺更成熟。 建良帝蹙眉看向冷澜之:“伽罗,你怎么说?” 冷澜之叹了口气:“父皇,儿臣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这铅笔是儿臣自己想出来的,不是么?” 第282章 还有这好事? 建良帝一想,还真是:“没错,伽罗当时说,她无意间得到了一根铅笔,觉得铅笔很有发展前途,才让人拿来研究的。” 冷澜之点了点头,又道:“事实上,这件事还有个插曲。” 她看向秋雯雯,微微一笑:“在得到铅笔并得知这铅笔是出自秋姑娘的手的时候,本宫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你,想要和你商议合作之事。” 秋雯雯早在冷澜之开口的时候,心中就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这会儿预感应验,她只想把冷澜之的嘴巴缝上。 若是让越王知道了当时的真相,她的谎言不就被揭穿了? 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了。 冷澜之已经叹息着开口:“当时,本宫明确地将铅笔的发展前景阐明了,也明说了想要推广这种笔,是为了造福天下的学子。可是秋姑娘……” 秋雯雯心下一“咯噔”,拼命在心里喊:别说了! 冷澜之听不到她的心声,当然,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乖乖听话,她道:“秋姑娘当时一脸仇恨地告诉本宫,想买铅笔,就用一千两银子一根的价钱去买,否则免谈。” 她摇了摇头:“可是,铅笔的造价总共也才几文钱罢了,加上给匠人的手工费,也不过十几文。” “伽罗,你说的是真的?”越王脸色难看地问道。 冷澜之点点头:“本宫愿意发誓,本宫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果有一个字的假话,甘愿天打五雷轰。” 盛国的人还是很忌惮发毒誓的。 越王本来就相信她不会撒谎,这会儿更是没有半分怀疑,他愤怒地瞪向秋雯雯,差点儿没气死:“你跟本王可不是这么说的!” 其实怎么说的根本不重要,他气的是这个蠢女人竟然没有跟他说实话! 若是他比伽罗先见到铅笔,他也能想到推广铅笔,这天大的功劳就是他的! 当然,铅笔真的先到了他的手中的话,他也不会推广给那些穷酸用,而是用来当做笼络士族的手段。 反正不管他怎么选择,都比机会直接毁在秋雯雯这个心胸狭隘的女人的手中的好。 秋雯雯脸色苍白地摇着头,一副她被欺负的狠了的样子。 但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欺负她,所以她这一场戏终究是白演了。 冷澜之默默欣赏着对方的演技,原本她还有些兴致,但是看着看着却觉得意兴阑珊。 为何这些人总是露出这副她们很委屈很无辜的表情? 若她们真的是无辜和委屈,那她也就认了。 可偏偏,事情是她们搞的,错是她们犯的,事发之后她们不思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却总是想着靠装可怜博同情的手段来一推四五六。 她觉得挺没意思的。 她收回视线,淡淡的说道:“当初本宫没有昧下研发了铅笔的功劳,如今自然更不会贪功。既然你说这铅笔是从番邦友人的手中得到的,那便将这番邦友人的名字说出来,本宫用他的名字来为这铅笔命名。” “若是你能直接将人带到本宫的面前,本宫愿意将铅笔所得的收益分出一半给他。” 秋雯雯眼睛一亮。 还有这好事? 虽然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番邦友人,但以她的本事,想要勾搭个把番邦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等到将对方彻底掌控在手掌之中,她就哄着对方把铅笔的所有收益都送给自己。 虽然一根铅笔不过二十文钱,所谓的收益也没有多少,但正所谓积少成多。 这东西可是消耗品来的! 天下文人学子那么多,一个人一个月哪怕只用上十根,收益也有不少。 每个月的利润加起来,怎么也有上千两吧? 就在秋雯雯做着美梦的时候,冷澜之无情的戳破了她的幻想:“你也别想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本宫,事关重大,本宫自然会好好调查。若是你想要从中作梗,谋取私利,本宫绝对不会姑息。” “而且此等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父皇也绝对不会再纵容你,即便是你腹中怀着五哥的孩子,这样的罪名也无法用一个孩子来抵消。” 秋雯雯面容一僵,笑容讪讪道:“公主说笑了,妾身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心中却是暗骂:这个该死的纸片人,怎么如此聪明?竟然知道她想随便找个人来糊弄事! 眼见这条路走不通,她虽然还心存幻想,却也明白,在这些冷血权贵的严防死守之下,她没有半分胜算。 如果她执意要弄虚作假,定然会被冷澜之找到机会。 到了那个时候,一顶妨碍民生的大帽子扣下来,说不定冷澜之真的能借着这个机会狠心的杀了她。 她顿时消停了,一脸遗憾的说道:“启禀公主,发明铅笔的人名叫约瑟夫·哈特穆特。不过感谢他之类的事情就算了吧,他已经回到他的国家了。” “离开之前他告诉我说,他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踏足盛国。” “约瑟夫·哈特穆特?”建良帝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这个名字怎么如此怪异?他又为何不会再踏足盛国?” 冷澜之也目光奇特。 她在那本《申公游记》上看到过类似的名字。 根据游记的记载,在海国南边的那些国家里,所有人的名字都是这么长且绕口。 秋雯雯心中得意。 一群坐井观天的古代纸片人! 她看了冷澜之一眼,才说道:“启禀陛下,其实在海的那一边还有另外一片国度,那里的人都长着金发碧眼。而且他们的名字也和我们的名字不同。” 为了以绝后患,她解释道:“约瑟夫是因为一场海难被海浪卷来咱们盛国的,他说他的国度和盛国相距十万八千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可能无法再回来了,所以妾身才说,他以后都不会再踏足盛国。” 建良帝听得一脸神奇。 冷澜之却是心中震惊。 秋雯雯说的这些,和那本《申公游记》完全对上了! 若不是那本书是创作于三十年前,她都要怀疑那本书是秋雯雯让人做旧了之后放到书店里的。 在秋雯雯隐隐嘚瑟的目光中,她点了点头:“那就以这位约瑟夫·哈特穆特的名字命名铅笔吧。至于收益,听你的意思,这位约瑟夫也不是铅笔的发明人,便不给他了。” “不过,为了感谢他不远万里将铅笔带来了盛国,本宫觉得我们可以以他的名字成立一个学堂,铅笔的一部分收益,便用来建设学堂,以及免费给学堂的学生提供教学和食宿。” 第283章 真会扎心 这个该死的冷澜之,是真的会扎她的心! 秋雯雯心里恨死冷澜之了,却是无济于事。 毕竟,她无法批量生产出铅笔,这是她的致命缺陷。 而且她也不知道铅笔的制作方法。 等等…… 铅笔的制作方法? 系统商城里有不少技术类的书籍,她当即就在系统里搜索了起来,果然就发现了一本有关于铅笔的制作的书,这一下她更是差点气得心梗过去。 她怎么就没早点想到买一下这本书,自己制作铅笔呢? 如果是她自己制作铅笔的话,哪里还有冷澜之冒领功劳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她不但能够得到美名,还能够得到海量的财富! 她制作出来的铅笔,肯定不会只卖20文钱一根,怎么也得一两银子一根。 届时,还不是财源滚滚来? 可惜她现在再怎么后悔纠结都没有用,只能恨恨地吃下这个哑巴亏。 看着那本售价为100积分的书,秋雯雯眯了眯眼。 哼! 冷澜之你想踩着我上位? 门儿都没有! 等我攒够积分,就把这本书买下来。 我也让人大批量的生产铅笔,我看看你还怎么利用铅笔来赚钱和名声! 她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却是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建良帝已经把推广铅笔的事情委托给了工部。 铅笔的现在就和食言、铁矿等东西一样,都是国有的资产,只能从官方渠道销售,不能私下买卖。 一旦被发现有人私下买卖铅笔,那可是重罪,轻则坐牢,重则直接砍头也是有可能的。 不久的将来,秋雯雯在这件事情上吃了个大亏,一分钱没赚到不说,还搭进去了一个作坊,和海量的人工费用和材料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从宫里离开之后,越王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看。 秋雯雯知道他在生气什么,虽然觉得这个男人为了这么点小事生气,未免心胸太过狭隘。 但一想到这人是未来的帝王,她想要站在这个时代的金字塔顶端,就必须要讨好他,便压下心中的不悦,揉着肚子,神色恹恹的说道:“王爷,妾身有些不舒服。” 越王斜眼看她,冷冷一笑:“别装了,院正都说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好着呢,就算你跑跑跳跳他都掉不了,以后少用这种不入流的方法来争宠。” 秋雯雯面容一僵。 他在说什么鬼话? 这还是当初那个对她柔声细语的暖男吗? 果然男人都是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幸亏她虽然对这个男人有点好感,却没有把一颗真心全部托付出去,不然这会儿她就要伤心死了。 原本她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扩大鱼塘来获取积分,这会儿却是彻底没了顾忌。 虽然心中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了,她面上却是不显,惨笑一声:“王爷,妾身是真的有些不舒服,虽然可能达不到动胎气的地步,但……” 她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罢了,就当我是在装吧。” 她倚在了车厢之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想着,矿山那边应该很快就会传回消息来,一旦确定了地图上的位置真的有矿山,就能再次证明她的价值。 那时,越王再怎么为今日的事情生气,也还是会想起她的好处来。 越王现在还在被软禁,所以虽然他恨不能立马飞出去寻找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矿山,也只能乖乖回府。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他既然决定了要争夺那个位置,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准备。 他早已准备好了和自己长得有八九分像的暗卫,在他有事需要亲自出京去处理的时候,暗卫就会代替他来当这个王爷。 而眼下,就是需要暗卫上场的时候。 把秋雯雯扔到她自己的院子,并嘱咐人好好照顾她之后,越王就离开了盛京,去亲自监督挖矿。 另一头,冷澜之得到了越王出京的消息,虽然她一点儿也不惊讶越王会擅自离府,却疑惑于他的目的。 能让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亲自去,必定是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她当即命人暗中跟了上去,无论如何也要搞清楚越王在谋划什么。 派出去的人足足过了十来天也没有传回消息,冷澜之虽然心中有些不安,此时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能继续加派人手,顺着之前那些人留下来的线索继续勘察。 好在后面的人虽然也没传回什么好消息,却也没传回坏消息。 说明越王那批人并没有发现后面跟踪的人。 冷澜之放下了心,便安心等待着结果。 这天,她正准备进宫去看看太子妃,流纱忽然面色奇怪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公主,晓柔求见。” 冷澜之一愣。 自打揭穿晓柔的所作所为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她。 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而且小时候她遇到行刺,晓柔曾经拼着命救了她,冷澜之便没有做得太过分。 只要晓柔不再犯错,她也不介意养着这个闲人。 却没想到,晓柔会主动找上来。 “让她进来吧。” 流纱点了点头。 不多时,晓柔便进了房间。 她“噗通”一声跪下:“公主。” 虽然冷澜之没有苛待她,可是她的面容却非常憔悴。 冷澜之的心中没有什么波澜,淡淡问道:“什么事?” 看着冷澜之绝情的面容,晓柔心中苦笑,却是说明了来意:“奴婢有事要禀报。” 她忽然抬头,面容严肃:“有人想要行刺您!” 她被打发到梅园之后,虽然远离了权力中心,但工作也不累,毕竟她的手底下还有几个下人,粗活轮不到她干。 她只是,无法再像从前那般风光罢了。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公主,所以从未埋怨过公主,只恨自己为何当初吃了猪油蒙了心,没有调查清楚就轻易地相信了前驸马。 但,别人显然不这么想。 见她被冷澜之冷落,不怀好意的人推己及人,觉得她一定会恨公主,便伺机给她上眼药,想要加深她的“仇恨”。 她一开始想向公主禀报来着,但后来一想,如果真的有人要对公主不利,那还是将幕后之人吊出来的好,若是她打草惊蛇,让对方重新隐身到暗处,反而不好将他们揪出,便一直虚与委蛇。 终于,那些人自以为机会成熟了,便找到了她,想让她帮忙安排机会,他们要动手! 第284章 恩将仇报 流纱一听就急了:“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公主?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晓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他每次联系我都是给我传纸条,纸条突然就出现了,我也没见过对方。我只知道,他们打算在三日后动手,届时凶手会找机会来公主府,那人想我将公主引到无人之处,以方便凶手动手。” 晓柔说完便垂下了头,不敢去看冷澜之的眼睛。 她自作主张引蛇出洞,没有第一时间上报,本就是错。 冷澜之深深地看着晓柔:“你我相识多年,本宫便再信你这一次。”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晓柔被人收买的事情,也一直在等她主动说明。 好在,晓柔没有再让她失望。 晓柔顿时红了眼:“公主,晓柔拼死也会保护您,绝对不会再犯错!” 三日后,是公主府采购春装的日子。 府中的下人,品阶从高到低,多的能得到八套春装,少的也有四套,这些春装的花费都由公主府出。 到了那一天,会有专人进府,为府中的每个人丈量尺寸。 这对于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来说,便是个好机会。 张仲谦贴上了两片假胡须,把脸涂得灰不溜丢,穿着绣庄的统一小厮制服。 虽是统一的制服,冷澜之也没打算让府中的下人穿的灰头土脸,每次做衣服的时候,她都会特意挑选颜色和花色,不论男女,她都希望他们能有好的精神面貌。 毕竟,穿着漂亮的衣服,也有助于保持心情愉悦。 是以,每次换季采购的时候,绣庄都会将适合的布拿过来,等冷澜之看过之后再决定花色。 张仲谦混在搬运布匹的小厮之中,尽量低垂着头。 他对自己乔装的本事很有信心,并不担心被人看出真实身份。 但他怕隐藏不住自己眼底的恨意。 没错,恨意! 他恨冷澜之,恨这个凶残狠毒的公主! 俞姑娘那么温柔善良的人,竟然被这个贱人害死了! 他要为俞姑娘报仇。 谁若敢拦她,谁便是他的仇人! *** 天色刚刚蒙蒙亮,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寂静安宁。 忽然,一阵轻微却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一道略有些伛偻的身影艰难却极快地小跑着,只是这人的体力似乎有所欠缺,每跑一段距离,她便会停下急喘几口。 而每次停下,她的脸色便会比之前更苍白几分。 此人是柳氏,张仲谦的妻子。 想到张仲谦,她的眸中便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恨意,还有更加强烈的惶恐情绪。 有了恨意和惶恐的支撑,她疲惫的身体顿时又有了力量,继续前行。 终于,公主府近在眼前了,她加快速度冲到了公主府前:“民妇柳氏,求见公主!请两位官爷告诉公主,有人意图行刺……”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完,柳氏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黑暗,望不到头的黑暗。 越是拼命狂奔,便越是绝望。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抹亮光,柳氏的心中生出了希望,蓄积起全身的力量,朝着那一处光亮走去。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 有婢女上前,关切地问道:“这位夫人,你还好吧?” 柳氏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幕,抓住婢女的手焦急地问道:“这里是不是公主府?” 婢女被抓的一阵吃痛,却好脾气地没有挣开她的手,点头应道:“没错,这里是公主府。” 柳氏便想下床:“我有要事要见公主!姑娘,请你务必为我通秉一声!”生怕婢女不答应,她急急道:“有人要行刺公主!” 婢女倒是没有迟疑,确定柳氏能走动后,她便扶着柳氏去了梅园。 柳氏一面走,心中一面祈祷:希望还来得及,希望那个畜生还没有动手! 终于,柳氏来到了梅园,远远地就看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随着他的动作,匕首在阳光下闪过一抹寒芒。 那人快速朝着护国公主冲了过去,匕首捅进了护国公主的腹中! “不!”柳氏惊呼一声,目眦欲裂。 完了! 全完了! 行刺皇亲国戚,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可怜她柳小蝶,和张仲谦成亲以后,好日子没有过过一天,却不但要被他害的失去了腹中的孩子不说,还即将要被他连累的身首异处。 她恨! “张仲谦,你这个混账!逆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和九族都不顾了!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气急之下,柳氏抄起一旁的棍子,就朝着张仲谦扑了过去。一棍子又一棍子砸下,恨不能将这个畜生当场打死! 可惜张仲谦皮糙肉厚,柳氏又刚刚经历了小产和劳累奔波,身上没什么力气,这一棍棍落下,并没有让张仲谦感到疼痛,只让他觉得烦躁。 他一把抓住棍子,厌恶地看着柳氏:“没想到你命还挺大,都那样了还能活下来。不过今日,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那人可是说了,梅林清幽,又已经被那个叫晓柔的婢女清了场,恶毒公主一死,他就能悄无声息地跑掉。 只是没想到,柳氏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还带来了另一个婢女。 不过无所谓,死一个也是死,死三个也是死。 他狞笑一声,就要从护国公主的腹部抽出匕首,解决了碍事的柳氏和婢女。 手刚要动作,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虽然是女人的手,力气却大的惊人,张仲谦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挣开,忍不住视线上移,就看到那本该死透了的恶毒公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满眼厌恶地看着他。 “诈尸了?”张仲谦面色一变。 “不是诈尸。” 清冷好听的女声从林子里传来,紧接着,穿着繁复美丽的衣裙的冷澜之缓缓走出。 张仲谦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时,地上的:“冷澜之”将手覆到了耳后,旋即用力一扯。 一张人皮面具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露出了面具下英气逼人的脸。 阿兰起身,手腕一扭,便将张仲谦的手臂反锁到了身后。 冷澜之这时也走上了前,淡淡道:“张仲谦,本宫还没找你算账,你不思感激了就算了,竟然恩将仇报?” 第285章 落水 张仲谦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宛如见鬼:“你竟然诈我!” 又瞪向一旁的晓柔:“你背叛我!你这个叛徒!” 晓柔眉眼冷淡:“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要加入你们,何来背叛之说?何况说到背叛,加入了你们,才算是背叛了公主吧?” 张仲谦冷冷一笑:“你该不会以为她还会重用你,你还能回到从前的风光日子吧?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你背叛过她一次,她的心里就永远都有一根刺,你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日后公主府若是再出什么事,她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你的头上。甚至,一旦她需要有人背锅,你也会被推出去顶罪! 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没有和我联手杀了她!” 流纱听不下去了,走过去抽了张仲谦两个耳光:“给我闭嘴吧你!杀不了人就想挑拨离间,瞧把你能的!若是没人犯错,公主才不会把谁推出去顶罪,你少胡说八道!” 流纱这些时日苦练力气,虽然力量还是比不得男子,但抽起耳光来还是挺疼的。 很快,张仲谦的脸就肿了起来。 冷澜之没阻止流纱,问道:“你没那个脑子混进公主府,是谁帮你的?” 张仲谦冷冷一笑:“没有人帮我,是我自己策划的。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人人得而诛之,只要能杀了你,我愿意学习三十六计!” 冷澜之自然不会相信。 不多时,应沙海就推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看到那人,张仲谦瞳孔猛缩。 竟然被抓到了?! 他看着冷澜之的目光越发愤恨。 被抓到的是一个男人,入冬前公主府招过一次人,他便进了府当粗使家丁。 自打重生以后,冷澜之对周边的安全十分看重,像这种有可能被安插进奸细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那次招进府中的所有人,她都让人查过,也一早就查出了这个蛀虫,更是从他一开始接触晓柔,她便收到了消息。 只是,她并未点破。 她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也是顺着这条线,她才能那么早查清越王的真面目,而不是再靠着梦境模棱两可地猜测。 只是可惜,越王的人和他一样,办事都很谨慎,真正的幕后主使在给府中的“眼线”发布了任务之后就察觉出了有人监视,拼死逃了出去。 不过,还剩两条鱼,虽然证据不算十分充分……但也能在父皇那里给越王添一笔。 一笔加一笔的,一时半会儿耗不死越王,却也能消磨掉父皇对这个儿子的好感。 家丁的口中藏着毒药,冷澜之命人在抓住他的第一时间,便将毒药抠了出来。 那种毒药是皇家特质的,专门用于死士任务失败之后的灭口,这也是一种证据。 冷澜之亲自带着张仲谦和那个家丁进了宫。 建良帝得知了行刺的事情之后,气的不轻:“这个老五,太过混账!” 他当即要让人宣越王进宫。 突然,守在门口的太监通传道:“德妃娘娘到!” 建良帝怒气一滞,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不悦:“让她回去吧,朕今日有事。” 又对李总管怒道:“还不快去宣那个逆子?!” 李总管不敢耽搁,亲自动身去越王府。 门口,德妃听到李总管的禀报,得知建良帝不想见自己,温和的眸中划过了一抹冷意。 “伽罗公主,真是好样的。” 眸光微转,她对身旁的嬷嬷耳语了一番。 嬷嬷静静听着,不泄露出丝毫情绪。 须臾,德妃吩咐完,嬷嬷应了一声,便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嬷嬷走后,德妃又等了一会儿,见李总管出来,她盈盈上前。 李总管有些为难:“娘娘,陛下这会儿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您还是先回去吧。” 德妃露出忧伤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李总管莫要误会,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陛下近来辛劳,便亲手炖了燕窝,为他补补身子。” 说着,她将装着燕窝的食盒递了过去:“劳烦李总管,替本宫把燕窝端给皇上,如此,本宫也能放心了。” 德妃毕竟是这么多年恩宠没有断过的宠妃,李总管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 再说,只是燕窝进去,人又不进去。 于是,他便接过了燕窝,应道:“娘娘放心,咱家定然将燕窝送到陛下面前。” 至于陛下吃不吃,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德妃的了应允,感激一笑:“多谢李总管。” 她不再逗留,带着人施施然地转身离去。 德妃走后,李总管松了口气,将食盒递给了自己的徒弟小孟子,嘱咐小孟子等会儿将燕窝拎进去,便快步出宫。 不到半个时辰,李总管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神色里满是惶恐。 建良帝本就心情不好,看到他这幅神不守舍的模样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朕让你叫人,人呢?” 冷澜之抿了抿唇,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看来,这个五哥来不了了。 虽然不来,父皇也不会惩罚他。 他大概率,是“病了”…… 李总管“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启禀陛下,越王殿下他……他……他落水了!御医已经去了越王府,但殿下呛了太多水,御医也没有把握……”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 “什么?!” 冷澜之的眉梢也跳了跳。 这个五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 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 她微微侧眸看向了父皇,只见父皇的面上被焦急之色笼罩:“告诉那些御医,若是他们救不回越王,就让他们陪葬!” 冷澜之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则是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父皇,五哥吉人天相,又有父皇的龙威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 越王当然不会有事,因为落水的那个根本不是他本人。 他本人,已经到了千里之外。 无召出京,还弄了个假货,若是父皇知道了,究竟是放心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敛眸,她提议道:“父皇,我们也去越王府看看吧,有父皇在,五哥更能逢凶化吉。” 建良帝看着她担忧的神色,心中的担忧反而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女儿的歉意。 第286章 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 越王府。 御医在房间内缩成了鹌鹑,除了院正和几位地位最高的御医,其他人均是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 床上,越王脸上惨白之中夹杂着一丝青,仿佛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 建良帝站在床边,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儿子,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越王妃和妾氏们都站在外间,气氛里弥漫着悲伤,不少没有子嗣的妾氏想到越王死后自己就要陪葬,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伤,痛哭了出来。 秋雯雯也捂着眼睛,却是一点眼泪都没有。 她从手帕的缝隙中看向冷澜之,眸中满是恨意。 旋即,恨意又转变成了得意。 饶是你奸滑似鬼,这会儿是不是也要吓死了? 越王可是为了你才“出事”的,就算事后勉强被“救回来”了,但只要他留下一点小小的后遗症,比如伤了身体底子,动不动就咳嗽什么的,皇帝每次见到他,心中的愧疚就会多加一分。 也会想起,是因为你事多,才会导致越王伤了身体。 就不信,他还能继续喜欢你。 毕竟这年代的人都重男轻女,便是小说里再怎么粉饰太平地描述伽罗公主的荣宠无双,也改变不了,在儿女面前,所有人都更喜欢和心疼儿子的事实。 察觉到一道阴冷的视线定格在自己身上,冷澜之顺着看了过去,就见秋雯雯急忙收回了视线。 她今日不打算找秋雯雯的麻烦,毕竟这是个孕妇,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 收回视线,她看了院正一眼。 恰好院正也看了过来,在冷澜之看过去的瞬间飞快敛眸。 这是一种信号。 院正名叫裴景春,是杏林世家裴家的人。 别看他现在贵为御医院院正,风光无限,当年却极为落魄。 裴院正所在的裴家二房是庶出,是以,虽然他是正妻所生的长子,在裴家的地位也不高,从小到大一直都被大房和三房死死压着。 尽管裴院正本人在医道上颇有天赋,能力力压大房和三房的所有兄弟,也得不到重用。 幸而当年还未进宫的母后见识到了他的医术,一路暗中扶持,进宫后更是暗中操作,将他安排进了御医院当值,并一路为他保驾护航。 裴院正也没有辜负母后的期望,以精进的医术得到了父皇的重用,从一个小小的七品普通御医,一路晋升,成为了四品院正。 简而言之就是,院正是母后的人,很多时候自然都能为太子和冷澜之所用。 接收到院正的暗号,冷澜之心下明了。 这时,院正沉声禀报道:“陛下,越王殿下的性命已无大碍,只是他此番伤了元气,醒来后也需要静心调养。” 建良帝冷声问:“多久能恢复从前?” 院正的腰弯的更低了:“用上好的药材养着,最慢的话,一年左右便能痊愈。” 秋雯雯眼皮子一跳。 最慢一年能痊愈? 那最慢呢? 十年八载? 小说里,冷澜之成亲后第十二年,太子被废,秦王被刺客杀死,建良帝下令退位让贤,越王登基。 如今已经是冷澜之成亲后的第六年,马上要步入第七年,也就是说,没几年就要到小说里最重要的节点了。 若越王一直被囚禁着,还怎么发展自己的势力? 闹呢? 她当即不乐意了。 恰好此时冷澜之开口道:“本宫那里还有一株五百年分的人参,拿来给五哥用吧。”又问:“裴院正,如此,够了吗?” 裴院正道:“五百年分的人参的确非常滋补,只不过,越王殿下如今的情况,虚不受补,至少也得过半年才能用上如此大补的药材。” “但,有了这一株五百年的人参,越王殿下痊愈的时间定能控制在五年内。” 秋雯雯气结。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这是要直接把越王困死在府中! 原本越王可能被关上个把月就能放出来,但因为这俩纸片人的对话,他说不定会被建良帝下令好好养几年病。 五年这么长,等越王“身体好了”,说不定太子都登基了! 冷澜之这个毒妇,竟然利用这种方法变相地软禁越王! 她简直不敢想,等越王回来得知了自己被软禁的消息,会生气到何种程度?又会不会把这一切都算到自己头上? 死死咬着贝齿,秋雯雯强忍着想要咬死冷澜之的冲动,出声道:“陛下,公主,妾身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建良帝对她没有半分好感,蹙眉道:“有什么事,等你家主子醒了再说。” 秋雯雯气的险些吐血。 什么叫她家主子?! 她是越王的女人! 虽然名义上是小妾,但她在人格上和越王是平等的! 死死压下了怒意,她一脸委屈道:“陛下,事关越王殿下的性命……” 这个狗皇帝! 也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妖法,竟然完全无视了她的万人迷光环。 不过,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能让狗皇帝对她改观。 虽然她对这个年龄能当她爸爸的老男人没兴趣,但只要能将对方的好感度刷到80分,日后每增加一分,她就能得到一百系统积分。 而且,好感度到了八十,对方就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虽说做不到她的每一句话他都言听计从,但也有一半的概率。 届时,她就利用这个老男人恶心死冷澜之! 哦不! 不只是恶心! 她要直接操控这个老男人杀了冷澜之,再扶持越王上位。 她越想越激动,眼神里也带出了几分迫切。 这样的眼神,建良帝简直太熟悉了。 后宫的妃嫔见到他的时候,都是这幅恨不能将他拆穿入腹的表情。 但问题是! 那些女人是他的妃嫔。 可这个秋雯雯,是他儿子的女人! 还怀着他儿子的孩子! 建良帝恶心的不行,眼神里也带出了厌恶。 秋雯雯被他厌恶的眼神烫的心下一惊。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其压迫感不言而喻。 她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同时也在心中暗骂,狗皇帝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 比他的两个儿子差远了。 想到“越王”生死未卜,她自以为猜到了原因,顿时收敛了乱七八糟的心思,柔柔道:“陛下,妾身曾无意间救过鬼医召凉一命,他为报答,送给了妾身一粒保命的丹药,说是只要服下此药,即便是刚咽下最后一口气,也能救活。” 建良帝愣住,有些迟疑。 世上真有效果如此逆天的药吗? 冷澜之眸中划过了一抹精光:“父皇,越王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他毕竟是我五哥,我也不忍心看他身体被沉疴折磨,既然秋姑娘有次机缘,不如试试?” 第287章 虽生犹死 冷澜之正想着如何利用这次的机会,彻底除掉越王,秋雯雯就把机会送了上来。 不是她心狠手辣,连手足都能狠心杀死,而是越王步步紧逼在先,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在这皇宫之中,人人都是利益驱使下的工具,若不想沦为炮灰早早被赶下棋盘,就只能培养一颗歹毒的心肠。 越王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府中的这个冒牌死了,真越王也就跟着“死了”。 他想诈尸,也得看看她和满朝文武同不同意。 秋雯雯被带下去找鬼医的丹药。 不多时,她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满脸焦急:“不好了,我的丹药不见了!” 事实上,是她根本没有跟系统兑换丹药。 她分明记得不久之前的百活丹只需要五百分就能买下,谁成想,竟然涨价了,涨到了五千分! 效果不如百活丹的灵丹妙药也有,但那个冒牌越王如今是肺部感染加上因为长时间的窒息而导致脑部受损,没有百活丹,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醒过来。 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没有人会相信她手中的是灵丹妙药。 那她想要用丹药和鬼医来接近皇帝的目的,就实现不了。 她这段时间拼死累活地钓鱼,也才只赚到了一千多分。 在心里把黑心的系统骂了一通,秋雯雯哭丧着脸:“陛下,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丹药突然就不见了……” 忽然,她将矛头指向了冷澜之:“公主,你来府中之前,我的丹药都好好地放在那里,你一来我的丹药就不见了……” 冷澜之挑眉:“本宫从进入越王府开始,便寸步不离地跟在父皇身边,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秋雯雯一脸悲愤:“你贵为公主,想要驱使个把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秋氏你听不懂人话?”冷澜之沉着脸:“本宫说了,从进府开始便没有离开过父皇的视线!” “本宫还没有本事,能够在父皇的身边搞什么小动作。” 秋雯雯想挑拨她和父皇的关系,她怎么可能如她的愿? 建良帝本就没有怀疑自家女儿偷什么丹药,闻言对秋雯雯更加不满。 这个女人,是想说他老眼昏花?连身边的人有没有搞小动作他都看不出来? 秋雯雯笑容一僵,还想继续找补,建良帝怒了:“够了!一个小小妾氏竟敢往公主的头上扣屎盆子,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别以为你肚子里怀着越王的孩子,朕就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 “来人,把秋姨娘送回去。” 又看向秋雯雯:“你心不静,今日起就别出院子了,每日抄三遍经文,好好静静心,省的将来孩子出生了,和你一样没脑子又喜欢胡乱攀咬。” 秋雯雯:“……” 狗皇帝,你才没脑子! 竟然敢当众骂我,越王登基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我说的! 秋雯雯被带了下去。 见建良帝怒气未消,冷澜之宽慰道:“父皇,这秋氏应该是太过担心五哥了,才会病急乱投医,情有可原。” 建良帝叹了口气:“你呀,朕真希望,你不要这么善良。” 这一对男女,一个三番五次诬陷她,还为了对付她,将太子府搅成了一滩浑水;另一个,直接派了人行刺,直截了当地要她的性命。 也就是这丫头够心大,才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他们,还帮他们说话。 冷澜之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倒是不想表现的如此善良,但伴君如伴虎,即便她是盛国嫡出的大公主,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宠爱,也没有资格和皇帝叫板,更不能告诉他——我其实一点都不大度,我就是想要越王的命。 建良帝又在越王府待了会儿。 心中感念着女儿受了太多委屈,临走前,他下令道:“越王痊愈之前,就在府中好好呆着吧。府里的所有人,没有必要的理由,也别出门了。” 原本,越王这次落水,很有可能将禁足给解除了的。 却因为冷澜之“受了委屈”,建良帝直接将没有特定期限的软禁加上了期限。 院正不是说了,越王最快也要一年才能痊愈,少则三五年、十年八年都有可能吗? 那就好好在府里养着吧。 冷澜之的目的达到了一半,离开越王府后,她推说太累了,婉拒了建良帝让他进宫用膳的邀请,坐上车辇回了公主府。 行至半途,冷澜之道:“流纱,去请表哥、表嫂过来,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了。” 表哥邵鑫,定远公府二公子。 定远公府是皇后的娘家,同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邵家的大本营。 定远公府与皇后一脉,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有些事情,冷澜之不方便做,让定远公府去做,最合适不过。 不多时,邵鑫两口子便来到了公主府,还带来了他们的一双儿女。 冷澜之和他们在一起用完了晚膳,才借故将邵鑫叫到了书房。 “表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邵鑫已经入仕了,如今在工部任职。 虽然品阶不高,人脉却很广。 而且,因为冷澜之负责推广铅笔的事情,他也沾了光,如今是工部的大红人。 当然,只是在工部内部红。 对外,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六品小官罢了。 只是,冷澜之很清楚,自家表哥文韬武略均属一流。 定远公府的子孙,都被教育的很好。 奈何父皇如今对世家忌惮的紧,外公是个有远见的人,不想和历史上的绝大多数外戚一样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教育府中的子孙莫要当那出头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是以,定远公府这些年一直都很低调。 冷澜之却知道,他们低调的只是表面。 “表哥,我想……”冷澜之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邵鑫原本含笑的淡定面容,一点点僵硬,待到冷澜之说完,他还是有点回不了神,怀疑自己听错了:“表妹你说什么?” 设计杀了越王? 他是不是没睡醒? 哦对,刚刚那些饭菜里有不少菌子,听闻南方有些菌子能让人产生幻觉。 表妹的这些菌子,该不会是从南方弄来的吧? 冷澜之看着被震撼的不轻的二表哥,微笑着给与了肯定的答案:“你没听错,本宫要让越王,虽生犹死。” 再光明正大地杀了他。 第288章 好兄弟替你的女人报仇 很快邵鑫就确定了,表妹没有菌子中毒,夸张的震惊面容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看着冷澜之,问道:“公主,给臣一个理由。” 他们虽是表兄妹,也是同气连枝的关系,可这种事关九族的事情,他却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毕竟一旦东窗事发,整个定远公府都要搭进去。 若非太子还没上位,需要定远公府的扶持,邵鑫说不定会忍不住怀疑,这是皇家针对定远公府的理由。 冷澜之并不觉得意外。 身在皇家,骨肉亲情很多时候都靠不住,就更别提是这种表亲的关系。 而且,父皇一心想要削弱士族和外戚的力量…… 她将越王三番五次针对自己的事情说了,尤其是重点说了越王设计刺杀自己的事情。 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德妃在宫中韬光养晦,越王在宫外蛰伏,他们就像隐藏在暗中的豺狼,只要等到合适的机会,就会发起进攻,将皇后一脉一网打尽! 邵鑫听得暗暗心惊。 秋雯雯三番五次针对冷澜之的事情,他早有耳闻,也知道这是越王在背后支持的。 但,他以为这只是小打小闹,万万没想到,越王竟然真的胆大至此,直接对冷澜之动了杀心! 要知道,皇后对女儿的疼爱程度,不亚于对儿子的。 若冷澜之出事,皇后定然会遭受打击! 即便定远公手眼通天,深宫之中的事情也无法及时照料,万一有心人趁着皇后忧思过重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后果不堪设想! “公主,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一人无法做主。” 邵鑫到底没敢应下来。 毕竟冷澜之要杀的不是别人,而是一国王爷,皇子龙孙。 尽管,他是个冒牌货。 可一旦动了手,他们便再也无法抽身。 冷澜之并不觉得失望。 她的分量,还是差了一些。 若是母后来说,定远公府的人必定不会犹豫。 但,此事一定不能惊动母后。 深宫之中,隔墙有耳,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母后和定远公府的人有所接触,事发后定然会被第一个怀疑。 接下来的日子,冷澜之每隔几日便会举办宴会邀请京中的贵女和贵妇人,大肆宴饮的同时,她也没有放过自己的仇人。 张仲谦行刺失败,按律当斩。 冷澜之十分“好心”,在他行刑之前将他送到了沈逸之的牢房的隔壁。 沈逸之看到张仲谦,着实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便是倏然大怒:“仲谦?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冷澜之如此没有容人之量么,竟是连你也不肯放过?” 他还以为张仲谦是被自己连累了。 张仲谦听了这话,也没有反驳。 他虽然对俞婉儿有着不该有的心思,甚至一度觉得沈逸之配不上温柔善良的俞姑娘,却也不想连累了俞婉儿的名声,便没将自己做的“好事”告诉说出来。 沈逸之见他沉默,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好友真的是受了自己的牵连,心中又怒又凉。 怒的是冷澜之牵连无辜,凉的是,她如此狠心,还有原谅自己的一天么? 若是她不肯原谅自己,那他还如何离开牢房? 不过很快,沈逸之就没有心思胡思乱想了。 因为,晓柔来了。 看到晓柔,沈逸之面色一喜:“晓柔,你是来看我的吗?” 沈逸之在被关进大牢之前就已经伤了底子,又经历了多日的牢房生活,使得他变得又虚又瘦,人也像是老了十几岁。 晓柔看着这样的沈逸之,突然有些想不起来这人从前长得什么样了? 也想不明白从前的自己,为何会被他蛊惑,竟然背叛了公主? 晓柔见他如此迫切,又想起了他从前吊着自己的清高模样,心中越发看不上,冷冷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说着,她看了张仲谦一眼。 张仲谦顿时有些紧张。 虽然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但真相真的要被揭露出来,他还是难免心虚。 晓柔不管他心不心虚,冷冷道:“不久之前,这位张千户派人找到我,想要利用我曾经背叛过公主一次的事情,撺掇我行刺公主。” “而他想要行刺公主的理由,是为了替俞氏报仇。” 她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呢,好兄弟为了你的女人,不惜犯下行刺皇族这种诛杀九族的重罪!” 沈逸之惊呆了,愣愣的看着仅仅隔着一个栅栏的“好兄弟”。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张仲谦在边境的时候对俞婉儿的诸多照顾,回京以后为她鞍前马后,为了她瞒着自己带她参加沈临安的生日宴。 还有那所谓的“抱在一起”的误会! 一瞬间,沈逸之觉得自己脑袋沉甸甸的,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绿气! “张仲谦!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难怪! 难怪这家伙三天两头就往沈宅跑,原来他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了去私会佳人! 难怪他会趁着自己因为受伤而请假养伤的时候,抢了自己职位和城里的巡视范围! 难怪他会对冷澜之如此仇视,总是有意无意地说冷澜之的坏话,说俞婉儿如何如何温柔善良。 如果不是“好兄弟”不时在耳边吹风,他也不会越来越觉得俞婉儿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觉得冷澜之除了权势之外,一无是处! 张仲谦正靠在沈逸之这边的围栏上休息,没有防备之下,就被沈逸之抓了个正着。 沈逸之揪着他的领子,朝着他的脸上砸了两拳,直接将张仲谦的鼻梁骨打断了,鼻血哗啦啦流下。 这俩人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但沈逸之早已经被掏空了底子。 而张仲谦虽然因为行刺的事情而被公主府的护卫打出了内伤,也还有余力。 在最开始的愣怔之后,他就怒了,不顾鼻血有流到嘴巴里的风险,他愤怒地挣脱开沈逸之的手,果断回了几拳,不但将对方的鼻梁骨打断,还在对方的眼眶上留下了两抹青黑:“你这个懦夫,废物,有什么资格打我?!我就是喜欢俞姑娘,就是愿意把命给她!” 听他竟然这么不要脸地就承认了,沈逸之更是气的胸口阵阵发闷,眼前发黑,他伸出手指着张仲谦,手指直哆嗦:“你你你……我拿你当亲兄弟,你对得起我吗!?” 早有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冷澜之。 冷澜之红唇微微勾着:“本宫知道了。”她清冷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找个机会向张仲谦透露,是沈逸之杀了俞婉儿。” 第289章 美名远扬 忽然,冷澜之顿住,抬眸看去。 晓柔的身影缓缓出现,周身环绕着忐忑的气质,面上却又挂着一丝违和的轻松。 忽然,她脚步一顿,有些慌张地走上了前:“公主,您听奴婢解释,奴婢不是来看望前驸马的……” “本宫知道。”冷澜之道。 晓柔松了口气。 公主没误会就好。 自从被公主厌弃之后,她每日都生活在悔恨之中,恨不能回到过去,扇死那个鬼迷心窍的自己。 也每一天都在祈祷,祈祷公主能原谅自己。 如今公主的态度有了松动,她十分开心,也十分珍稀这个机会。 冷澜之看着晓柔脸上几经变幻的复杂神色,叹了口气:“晓柔,你跟了本宫十几年,应该清楚本宫的性子。” 晓柔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由期待,变成了失望,最后是绝望。 阮锦宁给了晓柔一笔银子,命人送她回了老家。 晓柔虽然满脸不舍,却也知道冷澜之的性子。 之前,她见公主松了口用了自己,以为公主是舍不得她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可她忘了,公主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已经形成的背叛就像扎进心里的一根刺,不会撕心裂肺的疼,却会时不时跳出来折磨人。 再继续在公主府待下去,对她们两个人都是折磨。 回到离开了从小离开的老家,晓柔看着护送自己回来的车队渐渐走远,忽然朝着盛京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起身,她望着头顶的太阳,却觉得这方天空,好陌生。 *** 晓柔走后,流纱难过了几日,但不敢在冷澜之面前表现出来。 冷澜之看着强颜欢笑的人,给她放了个假。 人心都是肉长的,晓柔和流纱自小一起长大,出了这种事,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 又过了两日,流纱销了假,回来乐呵呵地当值。 这几日,冷澜之在忙着开办学堂的事情。 当初她承诺会以约瑟夫的名字命名学堂,并不是随便说说。 开办学堂,一是可以堵住越王一脉的嘴,免得这些人用铅笔的来源来说事,她虽然不怕,但处理麻烦还是挺烦人的。 二来,盛国如今虽然在父皇的治理下日渐强盛,可底层还是有很多孩子读不起书。 这些孩子,未必天生就比权贵人家的孩子差,只是差一个机会。 有了机会,说不定他们就能成就一番事业,成为盛国的栋梁之才。 日后太子若登基,世家固然需要重用,但这些寒门学子,也不可放弃。 盛京外的南郊,从前被一片荒芜的密林覆盖,近来,那片无主的林子却遭到了砍伐。 理由是,护国公主要在此地建立一所免费的学堂。 据说,学堂里的吃穿用度皆是免费的,不论你是世家之子,还是普通贫民,只要在规定的年龄范围内,就可以凭借户籍信息登记入学。 虽说现在学堂还没开办起来,但已经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 寒门学子对此均是十分期待。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每年的束脩和笔墨纸砚的费用,都是一笔庞大的支出,往往需要一家好几口人勒紧裤腰带,才能够拼凑出来。 很多懂事的孩子,每次拿着束脩和生活费离开家,心情都万分沉重。 可如果,日后上学不再需要钱,笔墨纸砚也不再需要钱,那即便是他们寒窗苦读十年,也不需要再担心会连累家里。 民间纷纷都在传颂冷澜之的美德。 消息传到秋雯雯的耳中的时候,她恨得用力磨了磨牙。 “这一切,本该是我的!” 美名,声望,百姓们的爱戴…… 要知道,虽然她的系统是个名字好听一些的养鱼系统,但其中有一项隐藏的功能,便是声望功能。 只要她能收集民间的声望值,将之转化成信仰,便能兑换更多好处! 一信仰值,可是价值一千分! 比她辛辛苦苦地养鱼要值钱多了。 若不是冷澜之阴了她一把,现在那些声望值就都是她的。 有这么多百姓的感激和爱戴,指不定就能获取一些信仰。 她和冷澜之之间的梁子,又加深了几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那些都是我的!” 系统空间里有不少好东西,像百活丹那种可以把只剩一口气的人救活并不留后遗症的,只是最普通的。 真正的好东西,是诸如可以直接让死人变成活人的大罗仙丹,让人瞬间成为武林高手的武功丹,甚至还有一戴上就能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软甲…… 只是,这些东西需要的系统积分太多了。 里面最便宜的武功丹,都需要一百万积分。 可是她每日不停地养鱼,也只攒到了不到两千分。 主要是,积分攒起来慢,花起来却太快了。 比如,她辛辛苦苦积攒几天,才能攒够十个好感分,兑换成一千积分。‘’可商城里随随便便一个东西,都要几百上千积分。 就连铅笔那种在她的世界最普通不过的东西,都要十积分。 若是她能收获一大批信仰值…… 可是,怎么收获信仰值,是个问题。 之前她跟着太子,本想利用太子帮助难民的事情揽功劳,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就曝出太子的所有安排都是出自她的手,届时,定然有很多难民感激她,即便只有千分之一的转化率,数万的难民,怎么也该有个十来点信仰值吧? 偏偏,被冷澜之给毁了! 铅笔的事情,又被冷澜之抢了功劳。 她不能原谅! 更不能会就这么算了! “来日方长,铅笔这件事的帐咱们慢慢算!” 冷笑一声,她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去思考该如何获取信仰值。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路过的两个婢女的对话。 “这个秋姨娘就是个祸害,自从她来了咱们越王府,越王府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谁说不是呢!咱们王爷有德妃娘娘撑腰,娘娘得宠多年,王爷虽不似秦王那般张扬,却也只是因为王爷为人和善,喜欢低调。这些年,咱们越王府何时如此落魄过?都是因为秋姨娘这个扫把星!” “她不但是克的王爷被幽禁,更是克的王爷险些丢了性命,如今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只能靠着汤药度日,连床都下不了。” “还说什么她有鬼医的丹药?到头来却是骗人的!也就是陛下和公主心善,没有惩罚她。何况,鬼医什么的,听着就晦气,哪有神医听着威风?” “说起神医,我听说神医进京了,好像住进了个什么客栈里。” “什么客栈?” “这我哪能打听到?若是神医的下落那么容易传出来,他老人家岂不是要被骚扰死?” 秋雯雯听的火大。 什么叫她克的? 明明是冷澜之害的! 等等…… 越王…… 狗皇帝说过,只要越王身体恢复了健康,就会解除紧闭。 又想到了那俩人口中的神医。 *** 邵鑫笑眯眯地站在冷澜之面前:“表妹,事情都办好了,那蠢货已经在寻找神医的下落了。” 冷澜之正在查看学堂的操办进度,闻言点点头:“依计划行事。” 第290章 钓鱼 对于秋雯雯来说,“越王”能不能尽快好起来,关系着她能不能快些出府,早些赚取信仰值。 而且,退一步来说,即便是“越王”病好以后没有被解除禁足,但凭借她救了他的这一点,他贡献一点信仰值不过分吧? 她决定了,要去找神医! 空间里的那些丹药,实在太贵了。 一个工具人,还不值得她花那么多积分。 于是,她多番打探,终于探听到了神医的下落。 神医下榻的并不是城中最好的客栈,而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客栈。 秋雯雯到达那家小客栈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仙风道骨的白须白发的老者拒绝了一位身着紫袍的贵气男子的买药需求。 那位紫袍男子,竟是想要用一万两银子购买神医的清脑丹和九转养气丹。 听二人的意思,清脑丹可以清除脑部的顽疾,即便是脑袋里出了血的病人,都能救回来。 九转养气丹,则是能够帮助病人快速补充气血,恢复元气。 正好,都是她需要的。 *** 约瑟夫学堂正如火如荼地建造,趁着学堂还未完工,冷澜之开始物色夫子的人选。 盛国有名的文人学子不少,而越是有名望的人,越是会被追捧。 除了入朝为官的那些,余下的有名气的,大多被各大士族笼络进了家族学堂之中,或者是成为了某位公子的私人老师。 何况,约瑟夫学堂作为一所面向寒门学子所开的学堂,那些出了名的文豪大家,大都不愿意来。 事情就这么卡住了上。 林维扬分析道:“学院初开便声势浩荡,如今各方势力都盯着,若是解决不了夫子的问题,势必会引发声势浩大的讨论。” 堂堂护国公主做主开设的学堂,还没开始建成便享受了无数赞誉的地方,若是连个像样的夫子都请不到,届时,不但是会遭到权贵和士族的嘲讽,便是那些寒门学子,也会对学堂失去信心。 所以,山长和夫子的人选,一定要慎重,不能挑选无名之卒。 但,有名望的又不愿意来。 毕竟这些学子寒窗苦读是十几年,为的是功名利禄,但凡有一丝向上的机会,谁会愿意窝在一家只有寒门学子的书院里,教导贫民的后代? 鸡窝里,哪那么容易飞出金凤凰。 成天面对一群小鸡崽子,他们哪里还有前途可言? 冷澜之沉思片刻:“此事交给本宫来办,你无需操心,只要负责好书院建造的事情即可。” 林维扬抬眸看着女子,隐隐猜测出,她是想请一位大人物出山。 只是……那位大人物已经封笔多年,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士族以功名利禄和权势富贵邀请他,他都不为所动。 不过,如果是公主的话,或许…… 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他老人家封笔之后,唯一一次动笔,就是为了她。 林维扬走后,流纱进来收拾茶盏,好奇地问道:“公主,您想请的,莫不是席大家?” 南席北杜,席大家虽然不在朝堂,其影响力却丝毫不比杜太傅差。 若是真能请动席大家出山,由他老人家坐镇约瑟夫书院,那天下文人势必会蜂拥而来。 冷澜之微微一笑:“没错,就是席大家。” 不过,席大家早已封笔多年,想要请动他老人家,须得花费一些心思。 “不急,得好好准备准备。” 冷澜之敛眸,心中隐隐有了想法。 忽然,婢女来报:“公主,二公子来了。” 二公子,指的是邵鑫。 邵鑫掀开帘子进了屋,咧嘴笑:“表妹,我刚刚去东钓,你猜怎么着,还真有傻鱼儿上了钩。还是好大一条鱼!” 他挑了挑眉,神采飞扬:“正好路过公主府,我便给你也送了两条来。” 冷澜之眸光微动,笑道:“谢谢表哥。” 这是鱼儿已经上钩的意思。 她要置越王于死地,就不能让秋雯雯偷偷给假越王喂丹药。 冷澜之正要做一番布置,管家却突然匆匆跑来:“公主,越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越王快不行了!” “什么?” 冷澜之一愣。 裴院正不是说,假越王的命保住了吗? 又听管家道:“陛下和德妃听到消息后,已经赶了过去。听闻,太子殿下也在朝着越王府赶了。” 冷澜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可能是秋雯雯搞搞的鬼。 她想要以此扬名,甚至是获得权势。 有机会的话,那女人甚至还可能几次机会阴自己一把。 “走,我们也去。” 邵鑫道:“表妹,我先回去炖鱼了。” 这鱼不尽快吃,可能就吃不成了。 毕竟,一国王爷薨逝虽然算不上国丧,可若是这个王爷深得皇帝的喜爱的话,满朝文武还是得在丧葬期间忌忌口的。 府中大鱼大肉什么的若是传到皇帝的耳中,皇帝保不齐会在心里记上一笔。 邵鑫走后,冷澜之则是收拾了一下,去了越王府。 彼时,越王府上空愁云惨淡一片。 往日里氛围还算温馨的府中,此时却是噤若寒蝉,下人们来来回回都尽量放轻脚步,脸上混合着担忧、凄苦和惊惧等等表情。 越王的卧房外,跪了一大片御医。 建良帝立在床头。 床上的假越王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胸口几乎没有起伏的弧度,若不仔细看的话,说不定根本看不出那丁点起伏。 而上次他落水被救上来之后,虽说也十分虚弱,好歹还是能看出呼吸起伏的。 建良帝面沉如水:“混账,不是说他的性命保住了,只需要静养就行吗?” 裴院正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话:“启禀陛下,越王殿下的脉象的确显示他的身体有好转……” 建良帝抄起一个茶杯砸到他的脚边:“你说的好转,便是他进气少出气多?” 冷澜之上前,柔声道:“父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想办法救活五哥。” 建良帝听到她的声音,怒气稍稍消散了一些,面色却还是不虞:“若是越王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陪葬!” 忽然,门口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秋雯雯匆匆跑了进来:“王爷!” 她看向建良帝:“陛下,妾身已经找到了诡异给的丹药,请让妾身试试!” 建良帝有些迟疑。 连裴院正都说情况不妙,这女人的话,能信吗? 冷澜之看了秋雯雯一眼,淡淡道:“口说无凭,除了你,没人能证明你手中的丹药是鬼医的救命良丹,不是吗?” 秋雯雯一脸怒容:“公主,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此时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时间紧迫,若是再不尽快让王爷服下丹药,王爷随时可能有危险!陛下,我愿意以性命担保,这丹药绝对是真的!” 这女人越是害怕,她就越是要救活“越王”。 踩着她上位,扬名,气死她! 建良帝见秋雯雯说的绝对,又见越王的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弱,终于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你去试试吧。” “是!” 秋雯雯面色一喜。 冷澜之心中也乐了。 第291章 秋雯雯之死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松口同意让秋雯雯喂药,对方肯定会怀疑。 反而是她越反对,秋雯雯才会越放心。 而且,她现在越是抗拒秋雯雯的提议,等会儿出了事之后,才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秋雯雯得了应允,得意地看了冷澜之一眼,便捏着两个瓷瓶来到了床边。 她先是给假越王喂下了清脑丹,过了一会儿,又喂下了九转养血丹。 两粒丹药喂完,她一脸自信地看向众人:“只要等半个时辰,他便能醒过来,而且,头晕、头痛和虚弱的症状也能在三日之内消失。” 话音刚落,假越王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紧接着喷出了一口鲜血。 建良帝被吓了一跳,赶忙坐到床沿上扶住假越王,焦急道:“时年!时年!裴景春!快来看看念儿怎么了?” 越王冷怀瑞,字时年。 不等裴院正上前,假越王的身体便软了下去。 德妃刚刚因为看到儿子太过虚弱的模样,情绪激动之下晕了过去,被扶到了隔壁的房间里休息,刚醒过来便挣扎着来见儿子。 不料,却看到了令她心神俱裂的一幕:“瑞儿!” 她再次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一片兵荒马乱中,德妃再次被抬了出去。 冷澜之眉梢微微动了动。 德妃刚刚晕过去之前,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极其怨毒,哪里还有半点温良谦恭的贤德模样? 只是,药是秋雯雯亲自喂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要恨,也应该恨秋雯雯吧? 还是说,德妃手眼通天,已经知晓了她在暗中布置的一切? 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若是德妃早就知晓了她的计划,那秋雯雯绝对不会得手。 如今,假越王已死,真越王虽然还活着,却也和死了没有区别。 至于秋雯雯…… 是她自己说,愿意以性命担保的。 秋雯雯已经吓傻了:“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这药可是神医给的,我亲眼看到神医救活了一个濒死之人,这药怎么可能出问题?” 冷澜之挑眉:“你不是说,这丹药是鬼医给你的吗?怎么又跟神医扯上了关系?”她蹙了蹙眉:“你的口中,究竟有没有实话?” 她原本还以为这女人真的认识鬼医,手里也真的有鬼医的丹药,现在看来,那所谓的鬼医的丹药,应该也是不存在的。 建良帝从悲恸中回神,闻言,目光阴冷地看向秋雯雯:“给她把朕押下去,好好审!” 秋雯雯慌了,她剧烈挣扎着想要挣脱开侍卫的钳制,奈何她没有那个力气。 “你们不能动我!我肚子里有越王的孩子!我若是死了,这孩子也活不成!” “冷澜之,肯定是你!是你故意害我!” “冷澜之,你不得好死!” 冷澜之:“……” 虽然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可秋雯雯并不知情。 这女人,完全就是在胡乱攀咬。 不过,她也不生气就是了。 毕竟,这可能是秋雯雯的临终遗言了。 一国王爷被毒死,这在哪个朝代都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建良帝当即便命令锦邢司介入,责令其揪出幕后主使,查明真相。 而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假越王暂时不能下葬。 听闻德妃醒来之后默默垂泪了一晚上,拖着虚弱的身体跑去找建良帝,求建良帝放过秋雯雯肚子里的孩子,毕竟那是越王的遗腹子。 冷澜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婢女正要往她光滑如绸缎的皮肤上涂抹精油。 这种精油是从番邦进贡来的,据说是从鲜花里提取的,自然清香,涂抹之后按摩穴位,可以让精油完全发挥作用,莹润肌肤,让皮肤变得更加光滑细腻。 番邦一共进贡了五十瓶,宫里留了四十瓶,剩下的的十瓶全都被送到了公主府。 冷澜之摆了摆手:“罢了,五哥新丧,本宫没心情。” 婢女退了下去。 冷澜之看着那装着精油的瓶子,若有所思。 流纱等了半天没等到公主回话,一抬头就见公主露出了思索之色,她疑惑道:“公主,怎么了吗?” 难道春桃有问题? 冷澜之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个赚钱的生意。” 她揽下了约瑟夫学堂的事情,学堂方面的花费自然会由她一力承担。 虽说她有封地和铅笔两项稳定的进账,但若等学堂真的开办起来,并且将分校开遍整个盛国的话,这些收入还远远不够。 毕竟,她承诺了学生的衣食住行都免费。 创办学堂的开销虽然大,却是固定的。 而所有学生的吃穿用度却是一项长期支出,即便每个人每年只需要投入二十两银子,整个学堂的学生加起来,也是一笔巨大的款项,至少也需要二十万两。 而这二十两,还只是冷澜之的最低预估。 一个学堂尚且如此,日后开办的学堂多了,开销更加恐怖。 所以,开拓新的赚钱渠道很有必要,否则,学堂的存在会让她喘不过气来。 精油,似乎是不错的赚钱方向。 不过眼下不适合说这个,冷澜之换好轻薄如纱的天蓝色云锦亵衣亵裤,躺到床上歇下。 第二天沐休,不但是学堂的学子们可以放假回家,朝堂上也不用上朝。 每到沐休日,母后便会免去宫中妃嫔的请安,因为一般情况下,建良帝会宿在她这里。 但这段时间,建良帝每天都会留宿德妃的昭仁宫。 冷澜之进宫的时候,皇后正在用早膳。 这几日,宫中的膳食也尽量往清淡的方向靠拢,虽不至于没有油水,却也不会大鱼大肉。 “来得正好,陪本宫用早膳吧。” 皇后让人给冷澜之准备碗筷,冷澜之虽然已经吃过了,但也没有拒绝。 御厨的厨艺不必多说,虽然膳食看着清淡,但每一样都是精心烹制,即便是最普通的青菜,也用鲜美的鸡汤浇了汁,满口留香,补一点儿都不寡淡。 皇后胃口不错,多喝了一碗米粥。 早膳后,遣退了大殿内的人:“听说,你最近央你表哥帮你钓鱼了?” 冷澜之神色一动。 邵家果然还是跟母后通气了。 冷澜之也没拦着:“嗯,听闻二表哥最近爱吃甲鱼,而且有个地方有许多野生的天然甲鱼,女儿便央着他帮忙吊几条回来。” 邵鑫那日送到公主府的鱼里,确实有许多甲鱼。 甲鱼做得好了,汤鲜味美。 皇后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主意越发大了。” 冷澜之微微一笑:“不过一条甲鱼而已,算什么主意大?” 二人正说着,枝嬷嬷的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娘娘,公主,奴婢有要事禀报。” “进来说。” 枝嬷嬷进了大殿,沉声道:“那秋姨娘,死了!” 第292章 心很大,就是玩脱了 冷澜之一愣:“死了?” 她还没动手呢。 虽然秋雯雯必死无疑,可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父皇想着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处置她。 在这个节骨眼上,定然有很多人盯着那女人,这时候动手,得不偿失。 枝嬷嬷早已打听清楚了内情:“据说是在顾典司审讯她的时候,她突发失心疯想要攻击顾典司,顾典司躲开了她的攻击,不料她的头撞上了牢房的墙壁,当场身亡。” 冷澜之觉得有些……玄妙。 秋雯雯攻击顾湛? 她是没听说过顾湛的冷酷之名,还是没听过他的身手高强? 屋内只有她们三个,皇后说话没什么顾忌,冷笑:“死得好。” 一个贱民,仗着肚子里怀了一国王爷的孩子就敢上蹿下跳,各种针对当朝公主,还想勾引得太子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此番若不是需要那贱人做筏子除掉假越王,使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了“遗腹子”,那贱民又怎么可能多活几日? 冷澜之消化了一会儿,才确定了秋雯雯已经死掉的事实。 皇后见她神不守舍的,以为她是不忍心,叹息一声:“莫说那贱人不是因你而死,即便是你亲手处决了她,凭她做的那些事,你也不必感到内疚。” 冷澜之回神“女儿晓得。” 皇后又道:“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只要管理好学堂就可以。” 顿了一下,补充道:“过了十五,海国的使臣会来求和。他们会派遣十八王子过来,据说这位十八王子刚刚年满二十,洁身自好,长得也是一等一的好,若你觉得没什么问题,不妨把他留下……” “嘶?”冷澜之顿时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瞪大了眼睛:“母后?” 皇后见她一副见鬼的表情,无奈苦笑:“虽说你是护国公主,有本宫和太子护着,可我们毕竟不与你住在一处,若你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也顾不上。” “女人啊,还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守着,方能幸福。” 冷澜之沉默。 “本宫知道,你还没从前驸马的伤害中走出来。不过天下这么大,总会有好男人的。本宫也不是说你非得定下来,只是要你接触一下。若你觉得不行,本宫自然不会勉强你。” “女儿知道了,女儿会留意的。” 皇后这才满意。 离宫的时候,冷澜之正好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李总管。 “见过公主。” “平身吧。”冷澜之忽然心血来潮,问了一句:“李总管是刚从慎刑司回来吗?” 李总管是父皇的心腹,一般来说,能让他离开父皇的事情并不多。 秋雯雯意外身亡的事情,勉强算得上一件。 李总管一愣。 这个问题,属实算得上冒昧了。 但想到公主和秋雯雯的关系,他又觉得能理解,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便恭敬回到:“启禀公主,小人确实是刚从慎刑司回来。” 冷澜之叹了口气:“李总管不用紧张,本宫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父皇。” 李总管听懂了公主的意思。 “陛下近来为了越王殿下的事情忧思不已,那秋姨娘固然可恶,却是怀着越王殿下的遗腹子,是以陛下对此事十分关注。” 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现场的所有痕迹都表明,秋姨娘是自己要往顾典司身上撞的,因为顾典司不想冒犯陌生女子躲了开去,才发生了意外。” 冷澜之点点头:“原来如此。” 连李总管都盖章了是秋雯雯自己作死,想来父皇应该不会怪到顾湛的身上。 李总管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公主是担心陛下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冷澜之猜出了他会有何种猜测,并不解释,笑着让流纱递上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李总管推辞了两下便收下了。 冷澜之走后,李总管也要回宫复命。 刚走两步,就遇到了身着白色狐皮披风的冷厉男子,他心下一突:“见过顾典司。” 顾湛矜贵地颔了颔首,眼角余光从那人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冷声问道:“公主可是在担心秋姨娘的事?” 李总管笑着恭维:“顾典司真是料事如神,秋姨娘毕竟三番五次得罪公主,出了这种事,难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不过,公主向来磊落,更不会对身怀六甲的弱女子动手,何况顾典司就在现场,陛下圣明,自然不会听信谗言。” 他这话看似是在说陛下不会怀疑伽罗公主,更深层次的含义却是在安顾湛的心。 毕竟相比起不在现场的伽罗公主,这位顾典司的嫌疑更大。 不过么,谁都知道顾湛对建良帝忠心耿耿,最会揣摩圣意,明知道建良帝想让那遗腹子活着,他不可能做出违逆陛下的事情。 何况当时场中有那么多双眼睛呢。 “陛下自然是圣明的。” 他当然知道公主不会对秋雯雯动手,因为,手是他动的。 李总管回府后不久,忽然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他进宫前不小心失散的亲弟弟,找到了! 狂喜过后,他冷静了下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是顾典司的回礼。 “谁说的顾典司冷漠无情?他分明很在意陛下的想法!” 乐呵呵地与亲弟弟相认后,李总管对那位冷厉无情的千面修罗的评价,拔高了好几个度。 锦邢司的办事效率很高,没多久便将越王一案的来龙去脉全部查清。 越王并非死于故意毒杀,而是一场意外。 秋雯雯喂给越王的两粒丹药本身无毒,而且都是出自神医之手的灵丹妙药。 一般来说,服下这两粒丹药之后,非但不会出现意外,还能快速肃清脑部的顽疾,补充气血。 坏就坏在,清脑丹之中的一味药材,与御医院给越王所开的药中的药材相克,产生了致命毒素,这才造成了越王的死。 除此之外,此案还有另一个让人唏嘘的点儿——秋雯雯明明说她的丹药是鬼医所赠,但锦邢司却能找到不少目击证人,证明她的丹药是在京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内,找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买的。 但这位老者并不是神医本人,因为神医本人虽年事已高,却因为保养得宜的原因,须发皆是黑的。 也就是说,秋雯雯早在一开始就撒了弥天大谎,想要利用这个谎言来陷害冷澜之偷取她的丹药。 之后,又想利用这个谎言来大出风头,谋取利益。 可惜,她玩脱了,将自己的小命搭了进去。 李总管听完汇报,忍不住感叹一声:“这个秋姨娘真是心肠歹毒……” 建良帝面沉如水。 顾湛垂眸而立,神色自若,看不出喜怒。 他所查到的,远不止这些。 不过,没必要上报就是了。 第293章 丢进乱葬岗 轰轰烈烈的越王身亡一案,终于落下了帷幕,最终定性为“意外”。 一场由越王最宠爱的姨娘以治好越王并借此扬名和得到权势为目的,却阴差阳错害的越王一命呜呼的意外。 建良帝便是再怎么无法接受,可是人都死了,而罪魁祸首秋雯雯也付出了代价,他自然不可能将人鞭尸,便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事实。 正月十三,越王葬入了皇陵。 而秋雯雯的尸体,早已被丢进了乱葬岗。 正月十五,宫中没有大肆操办,建良帝只给朝中每个臣子赏赐了些元宵。 难得不用在宫中过节,冷澜之便趁着晌午天气暖和上了街。 长街上,到处都是售卖面具和纸鸢的摊子。 盛京位于北方,每年春节前后,街上都会多出许多卖纸鸢的人。 田间地头,许多孩子都会抱着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纸鸢奔跑,想要让略有些喧嚣的风将纸鸢高高吹起。 冷澜之不记得上一次放纸鸢是在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时还是太子陪着她。 卖纸鸢的大都是男子,虽是男子,但这些人的手却很巧,只见他们的手指飞快动作间,纸鸢的框架便轻易被固定好,画着好看图案的纸也糊好。 最大的纸鸢摊子上挂了几十只纸鸢,有威武雄壮的雄鹰,有温柔秀美的燕子,有简单的三角图形后坠着几根飘带…… 见冷澜之盯着那最大的纸鸢摊子看,流纱问道:“公主,您喜欢哪只?奴婢下去买。” 冷澜之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子。 跟那用竹架搭建出气派的纸鸢楼的摊子比起来,小摊子不可为不寒碜,连个桌子都没有,所有的纸鸢都挂在了一个三四岁的女童身上。 摊主就蹲在女童的身边,正小心翼翼地糊着新的纸鸢。 所谓摊主,是个比小女童也大不了几岁的姑娘,约莫十来岁的模样。 小姑娘纤细的手指冻得通红,其上还有烂掉的冻疮。 她糊纸鸢的动作不算生疏,不过大概是因为是手上有冻疮,是以做起来很慢。 冷澜之蹙了蹙眉。 她听说过贫困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这还是第一次见。 流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这小姑娘叫李雪儿,是个……孤儿。旁边那小不点儿是她的妹妹。从今年秋天开始,李雪儿便带着妹妹上街想办法赚钱了。” 她偶尔会亲自上街,采买公主的贴身之物或者是公主极其重视的东西,是以对街上的事情有所了解。 冷澜之蹙眉:“她们的父母都去世了?” 流纱道:“她们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李雪儿出生之后就被父母抛弃了,被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捡到,便当成亲生女儿来养。 几年后,这户人家也生下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但并没有因此就收回对李雪儿的疼爱。” 说着,她叹了口气:“只可惜,这小姑娘命不太好,今年秋天,她养父母出城探亲,在路上被强盗杀了。从此,两个小姑娘只能相依为命。” “李雪儿自己就是个小姑娘,却是又要想办法赚钱,又要带孩子。”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李雪儿的时候,她正抱着妹妹在街上乞讨。 幸而京中突然下大雪的时候,公主提前命人准备好了粮食和炭火,还免费发放给了一部分穷人,这姐妹两个就在免费发放的名单里,否则的话,她们都不一定能坚持到现在。 冷澜之抿抿唇,须臾,掀开帘子下了车。 小姑娘做的纸鸢算不得精致,甚至可以称之为粗糙,虽然有不少行人路过摊位的时候会投来一两记不解的目光,却没人会花钱去买。 毕竟,太丑了。 而且,小孩子的力气太小,那纸鸢都不一定结实。 虽说一只纸鸢只要两文钱,对盛京的绝大部分百姓来说都不算什么,可谁也不会闲的没事干,拿着两文钱乱扔。 “小妹妹,你这些纸鸢的造型很新奇,怎么卖?”冷澜之明知故问。 李雪儿已经摆了好几天摊子了。 她之前都是带着妹妹到处捡垃圾吃,前几日幸运地捡到一户人家扔出来的废纸,她又见街上有许多卖纸鸢的摊位。 她曾经看过别人做纸鸢,简单的纸鸢,只需要几根竹条、浆糊和纸就能做出来。 有了纸,竹条几乎不用花钱,浆糊什么的,她可以厚着脸皮去管那些卖纸鸢的摊主讨要。 她觉得,哪怕一天她能卖出去一只纸鸢,自己和妹妹也能不用再饿肚子。 可是,现实比她想象中的要残酷的多。 她糊的纸鸢比别的摊子的纸鸢丑的太多了,尽管她的手艺每天都在进步,也比不上那些老手。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新奇”来形容她的纸鸢。 新奇……听着就是个很好的词,至少,这位漂亮姐姐不觉得她的纸鸢丑,不是么? 李雪儿受到了鼓舞,鼓足了勇气说道:“这位姐姐,两文钱一只。” 不等冷澜之说话,她又飞快道:“不过,如果姐姐喜欢的话,我可以买一只送一只。” 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这姑娘却已经开始学着察言观色讨生活了。 冷澜之心中一片怜惜,笑道:“不必了,我家里人多,若是你买一只送一只的话,会亏哭的哦。” 李雪儿一呆,不过在市井里摸爬滚打了几个月,她早已经不是在父母的羽翼下不谙世事的小孩了,不似她三岁的妹妹一般眼睛里总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遇到了贵人,顿时开心不已。 开心过后,又是担心:“姐姐,您的亲人,会喜欢我的纸鸢吗?” 虽然贵人姐姐不觉得这些纸鸢丑,可若是她的家人不喜欢怎么办? 他们会不会怪贵人姐姐乱花钱? 看出小姑娘的不自信与担忧,冷澜之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这孩子,明明自己正在淋雨,却忍不住担心别人会不会生病。 她笑道:“放心吧,我的家人也会喜欢的。” 她看了流纱一眼,流纱掏出了荷包。 正要付钱,旁边却伸出了一只手:“我也要一个。” 听到这声音,冷澜之心中一喜,流纱则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第294章 一借一还,机会就有了 顾湛又有好几天没有上朝了。 北方近来多事,有一伙强盗以肃州为中心,对附近的百姓和商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当地组织了好几次清缴,每次却不是被那伙歹人躲开,便是被对方反杀。 朝廷的队伍弄得狼狈不堪,损伤惨重。 父皇怀疑当地有人庇护那伙贼子,派了顾湛去调查。 他两日前才回京,就又碰上了越王的事情。 即便是皇帝,逢年过节也能休息,但他似乎全年无休。 冷澜之默默在心中对他说了一声抱歉,面上却是不显,她微微笑着:“阿湛,你也喜欢这孩子的纸鸢吗?” 顾湛轻轻摆弄着堪称丑陋的纸鸢,面不改色地点头:“这纸鸢做的很有特色,我也想买两只回去。” 李雪儿激动的小脸通红:“贵人,两只纸鸢,共计四文!” 顾湛冷冽的面容上浮现出笑容:“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你数数,这些够不够买下所有纸鸢?” 冷澜之一愣:“阿湛,我也喜欢这些纸鸢的。” “嗯。”顾湛弯腰,从李雪儿的妹妹的身上摘下六只风筝:“我只要两只,小姐不会舍不得吧?” 他敛着眉眼,眼底有一抹淡淡的青黑。 这些时日他几乎是连轴转,处理完强盗的事情便马不停蹄地回京,只为能见她一面,不料又被越王的案件缠上。 他有一千种方法,可以借着这个案子与她接触。 但,他舍不得。 舍不得她再次被亲情的刀子戳中。 “如此,便谢过阿湛了。” 冷澜之没有推辞,让流纱接过纸鸢,她笑道:“作为回礼,我请你吃饭吧。” 男子唇角微弯:“好。” 阿青那个愣头青,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有些用的。 “要我说,咱们大人还是太矜持了,要是他在公主面前也能拿出在咱们面前的王霸之气,想必公主早就芳心暗许,俩人这会儿孩子都有了!” “他这样的性子,就只能走温水煮青蛙那套了。我听说啊,有些开了窍的男女,就喜欢用借东西来当借口。这一借一还,再借再还的,机会不就有了吗?” 一行人来到了御香楼。 眼下不是饭点儿,但御香楼的客人却不少。 一楼的大厅内不知何时建起了高高的台子,正有伶人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 冷澜之走进大厅时,正好听见那伶人唱到:“为救李郎离家园,不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呐~” 她抬头朝着台子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伶人正作状元打扮,声情并茂地唱着曲。 “这是什么戏?以前没听过。” 顾湛眸中划过了一抹异色,道:“近来京中新崛起了一个戏班子,它的前身是濒临解散的海棠班,后来被神秘人买下,又给了他们新的曲目,待到海棠班再次出现,便以一出《女驸马》火遍全城。” 那买下了海棠班的神秘人,赫然就是越王。 不过,让海棠班起死回生的《女驸马》,却是秋雯雯写出来的。 这事儿就没什么必要让公主知晓了,毕竟秋雯雯的尸骨已经凉透了。 为了防止出现假死的可笑乌龙,他亲手将她的脑袋斩了下来,她绝对不可能“复活”。 至于越王…… 用不了多久,他也会真的死吧。 这短暂地绚烂了几日的海棠班,终究还是要接受它的宿命——陨落。 冷澜之不爱在外面吃饭,偶尔有应酬,也都是在公主府,她没听过这出戏,是以对这《女驸马》十分好奇。 此时,戏已接近尾声,在女驸马咿咿呀呀地唱了一出自白之后,终于落幕。 冷澜之觉得有些奇怪:“我怎么觉得,这戏还没唱完呢?” 女驸马的自白里分明说了,她是为了救李郎才女扮男装考状元的,如今高中了,那接下来应该会讲她如何救人。 然而,并没有。 虽然没有看到前面的部分,她还是觉得不妥。 顾湛称赞道:“小姐聪慧。” 竟然仅凭几句戏词,便猜出了后续的情节,还听出了这出曲目的不同寻常之处。 他解释道:“这出戏分为上下两部,上部讲了冯素珍与青梅竹马的李郎相爱以及李郎被奸人所害,含冤入狱,冯素珍为救心上人,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并高中状元的故事。 下半部,则是围绕着冯素珍如何与恶人斗智斗勇,最终成功救出了心上人。” 九州大陆存在数千年,戏曲也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却从未出现过如此新颖的形式。 过去的戏,唱完了就是唱完了,是一场完整的演绎。 后续若是再推出与之相关的曲目,也是以新的主角和新的故事线展开。 而这《女驸马》的上下两部,显然是同一个故事。 “想出这种形式的,倒是个聪明人,是赚钱的好手。”她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这样做的好处。 只要上部足够吸引人,下部大概率也能赚的盆满钵盈。 顾湛笑了笑,没有说话。 赚钱的好手倒是不错,但聪明人就免了。 顶多就是有点小聪明罢了。 也是因了这些小聪明,那女人才会早早送了性命。 不多时,饭菜上桌。 冷澜之说了请客,菜自然是让顾湛点的。 饭菜上了桌后她发现,满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御香楼是京中权贵最喜欢逛的酒楼,常年背着高端的食材,比如虾蟹。 这个季节,寻常人家若是想吃到新鲜的虾蟹,那是难如登天,只能在梦里想想。 对御香楼来说,却没有难度。 桌上摆着红彤彤的爆炒大虾和清蒸蟹,流纱正要上手为公主剥虾、处理螃蟹,却见矜贵的男子净了净手,干脆利索地处理好了一只大虾,放到了公主面前的碟子里。 紧接着,他又夹起了螃蟹。 螃蟹处理起来,比虾要麻烦的多。 流纱扪心自问,虽然自己能处理的很好,每次却也要花费一番功夫,而且不借助工具的话,她定会手疼。 那位千面修罗面对坚硬的蟹壳的时候,却是面不改色,十分轻松地就取出了蟹腿里的肉,又将蟹黄和蟹身上的肉用汤匙刮进了盘子里。 他的动作过于优雅,倒显得流纱每次都太狼狈了。 冷澜之看着碟子里的食物,恍然间以为他们又回到了天海城。 第295章 他不会要毒死她吧? 千面修罗顾典司,需要亲手伺候人享用食物吗? 冷澜之回忆起,她偶尔会撞见父皇私下里让顾湛陪他用膳,不过二人之间壁垒分明,长长的皇家饭桌让两人看起来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而父皇的所有食物,都是李总管亲自布的。 她又看向碟中的虾肉和蟹肉,心忍不住跳了跳。 不过…… 不能重蹈覆辙啊冷澜之。 她允许自己对他产生好感,但绝允许自己沉沦,更不允许自己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公主,可是不合胃口?”顾湛见她迟迟不动,开口询问。 他的目光意外的清澈温和,冷澜之在那目光注视下,已经冲到了舌尖的婉拒话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夹起一块蟹肉轻轻品尝:“很鲜。” 顾湛莞尔。 看到他的笑,流纱下意识瑟瑟发抖。 传说,千面修罗从来不笑,即便是在陛下面前,也是板着一张万年寒冰连。 只有在成功撬开敌人的嘴,刺中敌人死穴之后,他才会施舍给敌人最后怜悯的笑容。 这……顾典司该不会…… 是要毒死公主吧? 他们所在的房间在三楼,桌子临着窗,推开门就能看到一楼的戏台子。 《女驸马》早已唱完,此时戏台子空着,暂时没上新的曲目。 见冷澜之盯着戏台子看,顾湛道:“公主若喜欢,便让海棠班再登台。” 海棠班这会儿登台,基本上只唱《女驸马》这一出戏。 没办法,太火了。 女人都羡慕冯素珍可以用于打破常规,以女子之身中状元之衔,还能力挽狂澜,智救情郎。 男人们也感动于女子为了情郎而不惜一切,力争上游,最终还真的夫妻双双把家还。 总之,这是一出男女都爱的戏。 这时,戏台子上传出了动静,不过上去的不是伶人们,而是一位说书先生。 冷澜之见状摇了摇头:“不了。” 她向来不喜欢麻烦。 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酒楼显然已经有了安排,若是他们贸贸然开口,只会让负责的人为难。 冷澜之早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公主,去天海城的那几个月,她充分了解到了有人不守规则,对于某些在其位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无妄之灾。 尤其是普通的百姓。 戏曲总有重唱的时候,再不行,她可以把海棠班请到公主府给她一个人唱戏。 何必让人为难呢。 顾湛知她体恤下面的人,便也没有再坚持。 这时,说书先生上了台,一拍惊堂木,高昂且充满感情的声音便传入了人们的耳中:“话说这天山掌门柳悦湖,收养了一个小徒弟,将这小徒弟视如己出……” 时下盛京最流行的话本,便是《天山女子传》,讲述了一位父母双亡的少女掌门苦苦支撑天山派,期间收养了比他小五岁的徒弟,在相处的过程中渐渐对小徒弟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在被小徒弟察觉之后,他设法逃离,并寻到了真爱的故事。 少女掌门一生未嫁,偶尔下山除魔卫道时,听到世人称颂她的小徒弟为英雄,艳羡小徒弟少年英姿勃发,且寻觅了真爱之音,也不过是只能苦笑一声,假装不识。 故事的最后,少女掌门为救天下苍生与魔头同归于尽。 小徒弟亲眼看到往日恩师死在自己面前,临死前,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中似有解脱笑意,忽然就痛彻心扉。 这个故事的结尾,充满了荒诞的幽默。 小徒弟逃避半生,直到那人香消玉殒,才明白心中的爱意。 可惜,佳人已逝。 同样是以女子为主角的故事,《天山女子传》却充满了悲剧的色彩,每每听到,都会让人的心忍不住抽疼。 冷澜之没听过《女驸马》,却听过《天山女子传》。 不过,虽然已经听过几次了,但每一次听到,她却都有新的感受。 第一次听,她会为错过的爱情而惋惜、心痛。 第二次听,她满心愤懑,不知在心中骂了多少句“渣男”。 后来,却只是单纯地心疼少女掌门。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但冷澜之并不觉得厌烦,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顾湛见她喜欢,便也认真聆听了起来。 忽然,一道不善的声音响起:“这讲的什么破故事?不会讲就滚下来,让海棠班上!” 嚣张的男声不但打断了说书先生的精彩演绎,也让嘈杂的一楼大厅安静了下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锦衣华服的青年进了大厅,青年身边跟着一位姑娘。 姑娘柳叶弯眉,长相清丽,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我见犹怜。 她扯了锦衣青年一下:“郡王爷,算了吧。” 青年一脸宠溺道:“雨儿,我答应你了要让你听到《女驸马》,就一定会让你听上。” 他神情倨傲,泄露出满身的王霸之气。 说书先生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上,便是隔着老远,冷澜之也能看出他的颤抖。 掌柜的小跑着上前,陪笑道:“郡王爷,海棠班每日只在早中晚三个时段各表演一场,中午场已经唱完了,只剩下了晚上场,小人定会早早给您留好座儿!” 容西郡王冷笑一声:“一个破戏班子而已,爷肯捧他们的场是他们的福气!马上让他们滚上来,” 喜儿姑娘虽面露不忍之色,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说书先生和掌柜的投去了歉意的眼神。 掌柜的为难不已。 海棠班虽然只是一个戏班子,但他们的班主和酒楼掌柜关系匪浅。 可眼前的郡王爷又不能得罪…… 冷澜之看着容西郡王嚣张的模样,只觉得厌烦不已。 她如今偶尔还能梦到一些上辈子的事情,不过她梦的很杂,有些梦的主角也不是她自己。 犹记得在一场梦里,盛京的百姓因为京中权贵欺人,而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她在梦里没有看到受害者,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压抑与恐惧。 百姓们终日惶惶。 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些肆意妄为的权贵们。 她希望盛国可以长治久安,山河万岁,自然不可能让这些蛀虫蚕食了盛国刚刚打好的根基。 容西郡王见掌柜的只是一脸为难,并不动作,怒了:“混账,你有几个脑袋,竟然连本郡王的命令都敢违抗?” 冷澜之推开了窗户,面无表情地看着容西郡王:“冷飞,你活不到今天晚上了吗?” 第296章 这盛世如你所愿 容西郡王是冷氏宗亲,他的爷爷与先帝是亲兄弟,虽没有立下多大功绩,却也凭着血脉得了礼亲王的封赐。 作为老礼亲王的嫡长孙,容西郡王从小就调皮捣蛋。 老礼亲王在世的时候对他诸多约束,他尚且还能收敛一二,不敢做的太过。 老礼亲王过世后,当时的世子妃成了礼亲王妃,将容西郡王纵的无法无天,于是他便越来越放肆。 冷飞乍一听有人直呼自己的名字,顿时眉毛倒竖:“混账东西,你吃了几个狗胆子,竟敢直呼本郡王的名讳!” 酒楼内,所有人都替那大胆发声的女子捏了一把冷汗。 容西郡王愤怒抬头,却在看到窗户后的人的脸的时候,面色一变:“公……阿姐?” 他立马讨饶:“阿姐,我不知道是你,才不小心说错了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着,他两手开弓,给了自己几嘴巴。 “阿姐,我扰了你的兴致,请你吃饭赔罪!” 说话间,他兴冲冲地就要上楼。 完全没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 冷澜之皱眉:“不必了,你吓到的又不是我。” 容西郡王眼珠子一转,倒是能屈能伸,立马向那说书先生躬身道歉:“本郡王刚刚喝了点酒,酒意上头才做出了荒唐事,先生莫怪!” 说书先生哪里敢怪他? 只能连忙推说没关系。 容西郡王看向冷澜之:“堂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让我表示表示吧,不然我心里不安呐!” 他惯会插科打诨,每次犯了错都能用这种方法逃过去。 即便逃不过,也能减轻惩罚。 眼下还没铸成大错,冷澜之自然不会苛责她,但顾湛在这里,她也不会让他上来:“改日吧。” 被容西郡王这么一弄,冷澜之也没了胃口,但有顾湛不时用公筷给她布菜,还都是在她口味上的菜,她竟也吃完了一碗饭。 专心吃饭的冷澜之自然没有发现,在容西郡王离开御香楼时,身旁的男子投去了冰冷的视线。 冷澜之回府后不久,管家便递来了拜帖,容西郡王明日想要上门拜访。 然而到了第二天,他又派了人来告罪,说是他临时有事,今日不方便,改日再登门赔罪。 冷澜之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左右她离开御香楼的时候已经将那说书先生聘下了,让对方每隔五日来公主府说书一次,即便她不在,也能让府里的人解解闷儿。 有她庇护着,冷飞再怎么混不吝,也不敢对说书先生下手。 当天傍晚,流纱神秘兮兮地说道:“公主,容西郡王被打了!” 彼时,冷澜之正在思索如何请席大家出山,听到这话,她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冷飞虽然混不吝,经常做一些让人牙痒痒的事情,但京中敢对他动手的人不多。 即便是那几个敢动手的,没必要也不会招惹这家伙。 毕竟礼亲王妃是出了名的护短,揍冷飞区区一个郡王不要紧,可揍了他,他身后的礼亲王必定会出手。 是以,即便是朝中的几个皇子王爷,顶多也就是骂他几句,不会跟他动真格。 敢在京中动他,而且真的动成功了,那人的本事倒是和胆子一样大。 冷澜之在心里过了一遍可疑的人,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顾湛偶尔清澈温柔的眉眼。 流纱不知道公主心中所想,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听说是他昨儿个去花街,还没到地方呢,就被人在巷子里敲了闷棍。他在巷子里晕到了中午才被路过的人发现,当即报了官,就连京兆府尹都惊动了。” “听说,容西郡王可惨了,整张脸都被打成了猪头,还缺了两颗门牙。” 被打成这个样子,可不就没法儿过来赔罪了么。 “府尹大人将周围的所有店铺和可疑的人都排查了一遍,也排查了和容西郡王有过节的人,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现场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冷澜之觉得有些惊奇:“没有目击证人吗?而且,他出行的话,应该会带护卫吧?” 流纱道:“带了是带了,不过当时容西郡王是追着一个妙龄女子出去的,不让那些护卫跟着,所以事发的时候,这些人全都不在场。” 冷澜之:“……” 须臾,她冷冷吐出一句:“活该。” 流纱问道:“那,奴婢去准备探病的礼品?” 冷澜之淡漠道:“让府医开些补肾的药,给他送过去。” 流纱:“……” 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 虽然心里觉得怪怪的,但又有种暗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容西郡王不带护卫追着妙龄女子过去,他的心思一目了然。 如此人渣,就该敲打。 冷澜之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多时,林维扬来了,汇报学堂的操办进度。 公主府出钱出力,又有林维扬监工,约瑟夫学堂建的很快,不过几日便有了雏形,再过个把月就能完工。 不过完工之后无法住人,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行。 学堂占地百亩,除了教授诗书的学堂,还有礼乐堂和专门学习射礼的教场和马场。 这些也得好好规整一番。 冷澜之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费用,忍不住叹了口气。 学堂还没建成,就至少需要支出上万两。 等到学堂建成,添置桌椅板凳和其它物件,尤其是琴、笛子、箫等物件,购买马屁,又是一笔巨款。 若是不做出一番成绩,不但是对不起百姓们的期待,也对不起她花费的这些银子。 她只是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就心惊不已:“果然,光靠铅笔一项,不足以支撑学堂的费用。”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席大家请过来。 只有请动席大家出山,那些成名已久却眼高于顶的文人们,才肯来学堂授业。 “林维扬,拟个请柬,邀请天下文人来参加文曲宴。” 在冷澜之尽心尽力操办学堂的时候,海棠班的名声则是因为容西郡王的操作而日渐响亮。 御香楼每日客似云来,有要将酒楼挤爆的趋势。 太多的客人挤在一处,造成的结果便是险些出现踩踏事件。 御香楼顶楼的某个房间里,微微敞开的缝隙中露出了一双眼睛。 “雯雯,这盛世如你所愿。” “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温柔的呢喃,却渗着令人心惊的杀意。 该章节已被锁定 《大胆驸马宠妾灭妻?骨灰扬了!》该章节已被锁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