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凉》 第一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第一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王妃恕罪,小公子的病,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头发花白的大夫朝着安歌行了一礼,无奈的提起药箱就要告辞。 “大夫!”安歌的贴身侍女彩萍赶忙将人拦住,“大夫,求你救救小主子!”彩萍说完,噗通一声跪下。 “姑娘,你这……” 大夫的话没说完,就见安歌将孩子往彩萍的怀里一放,双腿骤然一弯,也快速的朝着大夫跪下。 “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哪怕开些药也好,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有的对不对?大夫,求你,求你了。” 五天了,她的欢儿高热了五天,换了不知多少个大夫,吃了不知多少药汤,却是一点起色也没有。 那么小的孩子,出生不过六个月,现在却是气息奄奄的躺在襁褓里,她却无能为力,甚至找不到人能帮她。安歌想起这些,就心如刀绞。 “大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安歌说着竟俯身就要磕头。 被安歌突如其来跪懵了的大夫这才缓过神来,连忙闪身避开。 又不敢触碰安歌将她扶起,只得一个劲的道:“使不得使不得,王妃娘娘,您这是折煞小民啊。” “王妃,您做什么,快起来!”彩萍方才抱着孩子,没能第一时间扶起安歌,这会儿将孩子放下,急急转身就朝安歌快步走来。 没曾想,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混账!你这番做派,简直丢尽了我战王府的脸面!” 墨廷秋一脚揣在安歌心口,安歌的身子如破布一般飞出去,后背撞在墙上。 突如其来的力道加上急火攻心,安歌落到地面时,生生吐了一口血。 殷红的颜色,不知刺痛了谁的眼。 安歌却满不在乎,抬起头看向墨廷秋,眼神一下活泛起来:“安之,救救欢儿,你一定可以的,救救欢儿!” 墨廷秋见到安歌眼中的光,心头狠狠一颤。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她这样鲜活的模样了?可是下一秒,她却提到了孩子,呵,孩子? “救?”墨廷秋目光变得狠绝:“我凭什么要救?” 安歌一愣,眼底刹时涌现出无尽的绝望,却不敢在这时分辨,只得重新跪好,又朝墨廷秋猛地磕了一个响头:“我求你,求你救救孩子。” 头骨触地的声响让墨廷秋的黑眸猛地一缩,可是随即又冷了下来:“求我,安歌,你这样蛇蝎心肠,水性杨花的人,有什么资格求我?” 安歌身形一滞,蛇蝎心肠、水性杨花…… 思绪还没有回转,就听墨廷秋寒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孩子死了,与我何干?最好连你也死了,我的战王府,才能干净!” 墨廷秋,你当真如此绝情么。 安歌俯在地上,眼中的泪水沾湿了衣袖,墨廷秋却看不见,只能听见安歌悲戚的声音:“我死了可以,可是求求你,安之,他也是你……” “不准叫我安之!”墨廷秋突然暴怒,她刚刚说什么?她可以死,却要他救下她的孩子?呵,她死了,还要他来给她养儿子?做梦! 墨廷秋猩红着双眼,看着跪俯在地上的安歌。 “王妃,本王说过,要死,你们母子俩一起死!活着一个,都是脏了本王的地方,还有,你记着,你没有资格这般唤本王,尊卑礼仪,你好好学学!” 墨廷秋说完,再也没看安歌一眼,转身又火急火燎的离开,再待下去,他怕是会忍不住掐死这个女人! 大夫早就溜了,墨廷秋一走,屋里就只剩下彩萍和安歌主仆二人。 “王妃,王妃,您没事吧?”方才墨廷秋发难,她多想冲上前护着自己主子,可是不行。 主子吩咐过,无论何时,小主子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墨廷秋又是那么暴戾,所以她只能将小主子抱在怀里,躲得远远的。 “我没事,欢儿呢?欢儿怎么样?”安歌抬起头,泪眼滂沱。 彩萍看得心酸,哽咽着道:“小主子没事,王妃,您别担心,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安歌这些日子,因为儿子的病早就心力交瘁。 方才又被墨廷秋踢了一脚,加上那些剜心的话,一时难以支撑,摸了摸欢儿通红的小脸,便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安歌?你醒醒。” “安歌,你给我醒过来!” 是谁在说话? “安歌,你再不醒,我就弄死你儿子!” 儿子?欢儿! 安歌心里一惊,陡然睁眼,就听见彩萍惊喜的声音:“王妃,您醒啦。” 安歌刚要说话,一道身影旋风般冲过来,定在安歌床前。 墨廷秋看着苏醒的安歌,心中有大石落下,才待说话,却听见安歌道:“欢儿呢?” 儿子,又是儿子!她的眼底心底,就只有她的那个儿子! 墨廷秋的眼底瞬间冰寒,面若寒霜:“你既然醒了,就赶紧滚下床来,玉儿身子不爽,你去照顾她!” 彩萍瞪大了眼睛,王爷在说什么?王妃昏迷了一天,这才刚醒,就要去照顾侧妃?“王爷开恩,王妃刚刚醒来,还……” 墨廷秋一脚将彩萍踹翻在地:“你住口!” “彩萍!”安歌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向墨廷秋。 墨廷秋冷笑:“王妃若是教不好下人,就趁早发卖了,别丢了我战王府的脸!” “不要!不要为难彩萍。”安歌看着墨廷秋冷漠的脸,心中揪痛,她实在不能明白,她的廷秋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妃,奴婢没事,小公子,小公子被……”彩萍还没说完,就被墨廷秋高声打断:“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 “住手!你们给本妃住手!”安歌看着彩萍被侍卫堵着嘴粗暴的拖走,心中焦急,可是没有人听她的。 安歌看向墨廷秋,目露哀求:“求求你,不要为难她,她只是对我忠心而已。” “你这种人,也配得到别人的忠心么?”墨廷秋俯身,捏住安歌的下巴。 这个女人只会把别人的真心踩在脚下,她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忠心? “怎么,现在又只关心丫鬟了?想通了,不要你那个儿子了?” 安歌眼光一震,嘴角都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你把欢儿怎么了?你不会伤害他的对不对?” “我为什么不会?他在我手上,可是,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墨廷秋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声音冰冷:“更何况,你求我,却半点诚意都没有。” 安歌愣住了,她实在想不出来,墨廷秋所谓的诚意是什么。 “想不到么?本王来提醒你!” 第二章支离破碎的心 第二章支离破碎的心 墨廷秋说着,手上突然有了动作,只听见“呲啦”一声,安歌的裙子裂开。 安歌毕竟早为人妇,墨廷秋这般作态,安歌立即知道他的所想,可是现在欢儿这样,她哪里有心情? 况且眼前这人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处处护着她的廷秋哥哥,也不满心欢喜娶了她的安之。 他如今,是白涟玉的丈夫,是处处找她麻烦,想着方变着法折辱她的墨廷秋。 她真的,不愿意再和他有任何肌肤之亲。 于是安歌拼命挣扎起来。 熟料她的挣扎,却让墨廷秋的怒火越来越盛,安歌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清楚的看到墨廷秋眸中的火苗。 “怎么,他可以碰你,我不能了?安歌,你最好搞清楚,这里是大渊!本王才是你的丈夫!你别想着能给他守身如玉!” 安歌睁大了眼,拼命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论她怎么解释,墨廷秋都不肯相信她的清白,可她不能任由墨廷秋这般污蔑。 “我没有,安之,你要怎么才肯信,还是你就为了找借口污蔑我,故意为了白涟玉这般侮辱我?” 安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切,带着哭腔的吼叫在墨廷秋的耳边炸开,一路向下,灼痛了他的心。 墨廷秋看着安歌,眼中满是伤痛和怀疑,如果她没有,她为什么不让他碰? 如果她没有,她又如何生下那个孩子?如果她没有,她为什么会帮着那人害了大渊的将士! 如果她没有,为什么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没有出现!如果她没有,她为什么不肯说一句她心悦他! 墨廷秋越想越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他需要发泄心中的苦闷、委屈、伤痛和不甘。 三两下将安歌的衣服褪了个干净,墨廷秋腰上一沉,以一种毁灭一切的暴虐狠狠冲撞起来。 “不要,求你,求你不要这样,安之,让我去看看欢儿……”安歌只觉自己好似命悬一线,身体上的疼痛让她说话都有些吃力。 “闭嘴!”墨廷秋没有停下动作,只腾出一只手,卡主了安歌的脖子,不让安歌再说出那些刺耳的话来。 另一只手将安歌乱挥的双臂反剪在头顶:“本王说过,你不配叫本王安之,你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好好认清你的身份,好好遵守这府中的尊卑!” 末了,觉得这番话并不足以倾泻心中的愤怒,又道:“你若是再说一句话,本王立即要了你儿子的命!” 安歌只觉得心上被狠狠的扎了一刀,幽黑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连挣扎都停了。 这样的顺从却没能安抚墨廷秋,见着身下的女人为了她和别人的儿子,这样乖顺,这样忍辱负重。 墨廷秋竟觉得自己十分悲凉,他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娶了这样不要脸面的女人。 所以他不能心软,不能放过她。哪怕是为了边关那五万牺牲的将士,他也要让安歌这女人赎罪。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墨廷秋才停了下来,冷漠的看了一眼蜷缩在床上的女人,整理好衣冠,扬长而去。 直到听不见墨廷秋的脚步声,安歌才睁开眼睛,眼神空洞的盯着床帏,抿着嘴一语不发。 “王妃,王妃!”彩萍哭喊着冲进来,只见安歌未着寸缕蜷缩在床上,手边就有被子,却没有用来遮盖,那样空洞的眼神,似乎厌弃了一切。 彩萍急忙抖开被子将安歌盖住,口中是无限心疼,“王妃,没事的,没事的,毕竟您和王爷还是夫妻,您可要想开一点。” “他答应了。”安歌突然出声。 “什么?”彩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答应了救欢儿。”真是讽刺,要墨廷秋答应救他的亲生儿子,还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安歌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彩萍却是看着那笑容心酸:“王爷既然答应了,王妃就可以放心了,毕竟那些御医,医术都是数一数二的。” “是啊,他答应救欢儿,我就能放心了。”也彻底死心了。 方才,墨廷秋离开前说:“从今天起,每日去照顾玉儿。本王已经让御医上门,不过能不能救回你儿子,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此刻,她便是随意动一动,浑身上下便会传来阵阵酸痛,内腑中被墨廷秋踢出的伤似乎也更重了。 安歌闭上眼,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支离破碎。还好她有欢儿,只要欢儿好好的,她就能撑下去。 只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墨廷秋就派了人来催安歌。 安歌强打着精神,忍着不适到了白涟玉的同心苑,看着院门上的匾额,鼻头一阵酸涩。 当年开得满墙娇艳的蔷薇被拔出,换上几株盆栽的白莲,庭院里的牡丹没了,换上了几株白玉兰树,院子西面的海棠换成了玲珑的玉簪花…… 所有热闹活泼的颜色都被替换,现在看去倒是……十分清雅。 到底是大不一样了。 努力眨了眨眼,安歌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提步迈进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院落。 同心苑,曾经是她和墨廷秋的新房。 那晚,墨廷秋执着她的手,眼底的波光炙热。 他说:安安,我终于娶到了你,好生欢喜,这个院子是我亲自写的匾额,结发同心,白首不离,你喜不喜欢。 她怎么会不喜欢,她倾慕了他多年,终于如愿以偿。 可那又怎样呢? 那样的深情款款,那样的海誓山盟,都敌不过第三人的介入。 “王爷,您真的叫姐姐来照顾我么?这太难为她了,您还是收回成命吧。”白涟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打断了安歌的回忆。 “做了那样丧尽天良的事,还有资格在我战王府养尊处优么?本王留她一条贱命已经格外开恩,她活着,就要为她的所作所为赎罪!” 是墨廷秋的声音,安歌的心不由得颤了颤,赎罪?呵,赎罪…… 她最大的罪孽,就是嫁给了墨廷秋,才让她的欢儿受苦,让安家蒙羞。 这样的罪孽,她该怎么赎呢?安歌嘲讽的牵了牵嘴角,大抵只有她彻底消失吧。 只是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要治好她的欢儿。 安歌走到门口停住:“臣妾来侍奉妹妹,不知现在可方便?” 第三章自甘下贱 第三章自甘下贱 侍奉?墨廷秋眯起了眼睛,他明明说的是照顾!把自己摆在那么低贱的位置,就那么担心他不救她儿子吗! 既然她自甘下贱,他也不用给她留脸面! “既然知道是侍奉,怎么还这身打扮?你到底是来侍奉,还是在玉儿面前耀武扬威!” 扬武扬威?安歌不知道墨廷秋的思路怎么会转到这上面,听了墨廷秋的话,心中嗤笑,她在这战王府,形同弃妇,哪里来的武,哪里来的威? 可是她不敢顶撞墨廷秋,欢儿的命还在他手上。 安歌只得垂下眼睑,平静请罪:“是妾身大意,妾身这就回去换身衣裳。” 安歌这般顺从却让墨廷秋心里更烦闷。 果然,为了她那个儿子,她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连她身为正妻的尊严都可以放弃。 那是不是,为了这个儿子,安歌,也可以放弃他? 想到此处,墨廷秋心里没来由的一慌,为了掩饰这样的情绪,墨廷秋眯起眼,语声冰寒。 “来来去去,你以为玉儿有时间等你这么久?就到隔壁找个丫鬟的衣服换上,记住,在这同心苑,你只是玉儿的下人,任打任骂,照顾好你的主子!” 安歌终于抬起眼,眼中的波动让墨廷秋心里一松,看,这女人还是在乎自己的,只是能装罢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了罢。 墨廷秋做好了安歌求饶的准备,却不想,安歌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眸,“是,奴婢遵命。” 安歌的语声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到让他暴躁:“滚下去!” “王爷,姐姐毕竟是王妃,您这样,让她以后在府里如何做人?”白涟玉的声音娇娇弱弱,在安歌身后响起。 “玉儿关心她作甚?她那样的人,畜生不如,心狠手辣,根本不配做本王的王妃!” 白涟玉窝在墨廷秋怀里,眼中精光一闪,口中却道:“可是姐姐现在毕竟还是王妃,王爷您这样,也是堕了您自己的颜面。” “玉儿别老是替她说话,人啊,不能太善良……” 不能太善良,不能太善良……安歌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意,赶忙抬起头,将泪水逼了回去。 墨廷秋当年对她说,安安,你总是这么善良,这么聪明伶俐,我好喜欢。 她信以为真,做人做事总是抱着最大的善意,她想,这样,她就一直是廷秋哥哥心里最好的安安,是他最爱的安安。 可谁知道,她的善良,她的忍让,只换来今天,心狠手辣、畜生不如的评价。 这世道果真是善良不得的,可见墨廷秋对白涟玉才是真的疼爱。 站在耳房里,安歌手里拿着丫鬟送上来的衣服,愣了愣。 虽不是粗布麻衣,可比起她从小到大穿的衣服,便是极为寒碜了。 没想到她安歌也会沦落到做奴婢的地步。 麻利的换好了衣服,安歌再度回到主屋。 墨廷秋已经不在屋里。 白涟玉捧着碗燕窝暖手,眼见着安歌这般模样,双眼顿时放出光来,口中笑吟吟道:“姐姐快坐,哪儿能真的让你做这些粗活。” 安歌皱起眉,这些年,但凡墨廷秋不在,白涟玉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如今正是光明正大打压她的时候,居然这般温和? 念头还没转完,熟悉的声音就自安歌身后响起:“不让她做我叫她来享福么?” 墨廷秋掀了门帘迈进屋子。 原来如此,安歌垂下眼帘,挡住了眸中的嘲讽。 “奴婢不敢,侧妃娘娘请吩咐。” 清清冷冷的声音,直直扎进墨廷秋的心里,她这般淡然,竟敢无视她的存在。 怀着一腔难以纾解的情绪,墨廷秋抿唇,“见了本王也不知见礼,你这些天就留在同心苑,让玉儿好好教教你王府里的规矩!” “奴婢遵命。”安歌始终垂着头,未曾向墨廷秋看去一眼。心痛么?似乎没有了,早就麻木的心绪,如今怎样刺激,都再掀不起波澜。 “王爷,这事儿不妥,妾身区区侧妃,怎能逾矩调教姐姐,还请王爷三思。”白涟玉似乎十分惊惶,起身朝着墨廷秋行礼。 墨廷秋俯身将白涟玉扶起来,揽在怀中,心疼道:“你总是这般谨小慎微,身子不爽就好生养着,这么多礼作甚?再说,你叫她姐姐,她自己可敢应?” 墨廷秋说着,揽了白涟玉走到安歌面前,冷声呵斥:“你自己说,玉儿可有资格调教你?” 墨廷秋到底没能陪着白涟玉继续折磨她,被皇帝一道口谕招进了宫。 白涟玉看着墨廷秋消失的背影,伪善的面具瞬间揭下,看着安歌,不无嘲讽道:“姐姐,今儿看着你这样子,妹妹我真为你难受。” 安歌垂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搭腔。 白涟玉掐着她的胳膊将安歌扶起,眼角眉梢都带着快意。 “我实在不懂,你那个野种,为什么偏要留下?明明,王爷心里是放不下你的,可你偏偏给他戴那么顶绿帽子,啧啧,要我看,小野种病了正好,他死了,王爷的气兴许还能消掉些。” “啪!”安歌愤怒的收回手,看着白涟玉:“你再敢诅咒我儿子试试!” 白涟玉捂着脸,一脸的震惊,“你竟敢打我!贱人!你生的就是野种、就是贱种!” “啪!”安歌不由分说又给了白涟玉一巴掌:“我说过,这是墨廷秋的儿子,你不配这般侮辱。” “啊!”接连被打了两巴掌,白涟玉羞愤交加,怒吼道:“来人!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看着这贱人打我?” 一群丫鬟婆子涌了进来,“把她给我拿下!” 白涟玉指着安歌,仆妇却犹豫了片刻。 这府里虽然王妃不受宠,但到底是正妃,名分还在,虽然她们侍候的侧妃更风光,可她们总还是下人,这刁难正妃…… “还愣着干什么!”白涟玉怒不可遏。 “没见她这一身打扮么!王爷说了,她在这同心苑,就是个下人,和你们一样,你们睁大眼看着,这里只有本妃一个主子!” 丫鬟仆妇们这才上前,将安歌困住。 第四章白首同心的讽刺 第四章白首同心的讽刺 白涟玉看着安歌,嘴角勾起的嘲讽极其刺眼。 “你方才说,你那个野种是王爷的儿子?呵,你去问问王爷,他信么?他出征半年,回来,你便生了,可是你要知道,在那之前,他可是一年都没碰过你!” 安歌被几个仆妇制住,虽然听见白玉莲一次次辱骂欢儿,却不能动手,心中悲愤,怒视着白涟玉,语调却极冷。 “白涟玉,你这样表里不一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们母子,你不过,都是捡了我不要的!” 白涟玉嘲弄的看着安歌,“姐姐,到底是你不要,还是求而不得?别自欺欺人了,你如今可不是当年那个受宠的王妃,你要时刻认清楚形势,认清楚你在这府中的地位。” 白涟玉环顾四周,脸上涌现得意:“今儿重新回来这同心苑,姐姐可有什么感触?” 随即又凑到安歌耳边,轻声道:“安歌,你知不知道,抢了你的男人,抢了你的地位,看你这般落魄,我心里,有多痛快?要不然姐姐教教我,今天是怎么用你这么肮脏的身子勾引到了王爷!” 安歌的脸色微变,就听见白涟玉又厉声道:“来人,安歌以下犯上,重打五十大板,就在院里行刑,让不当值的来看着,以儆效尤。” 这白涟玉看着安歌,得意的双眸微挑,毫不掩饰的闪烁着恨意。这贱人,竟是又拐得王爷上了她的床,真不要脸! 安歌被按在院子里,板子打在身上,疼得她撕心裂肺,却也咬了牙不吭一声。 眸光触及主屋,安歌不由得想起了往事。 这同心苑的主屋,是墨廷秋特意找了能工巧匠做的椒房,住在这屋子里,时刻能闻到幽幽椒香,甚是宜人。 那时,墨廷秋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古书上说,有个皇帝娶到了心爱的皇后,特意命人修了椒房殿,给那位皇后居住,我想着这样好的住处,我怎么也得给你弄一个。安安,我虽然不能给你那样的尊崇,但我定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一切。 那一刻,安歌只觉一颗心想泡在蜜里,甜得化不开。 谁曾想,当年的甜言蜜语犹在耳边,她的竹马却早已另觅新欢。 安歌以为,她或许会守着这座椒房里的回忆过一辈子了,谁知道她其实并没有这个机会。 墨廷秋不顾她的反对,不顾她的伤心,用堪比正妃的排场娶了白涟玉,又因为白涟玉的一句话,将她赶出了同心苑。 安歌还记得,那天早上,刚下了一场雨,院中的花径上还有些积水。 墨廷秋拥着白涟玉,也是站在这间屋子里,亲自督促下人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清理出去。 就连当初她与墨廷秋合作的那幅比翼图,都被墨廷秋随手扔在花间的泥泞里。 ‘墨廷秋!你做什么!’安歌心疼的看着那幅画,当下就要去捡,停了几个时辰的雨却又在这时下了起来。 墨廷秋一把将她推倒在主屋冰冷的地面,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 安歌已经记不起她当时是怎样的心痛,只记得墨廷秋的声音冰冷得堪比三九凛寒。 ‘安歌,从今天起,这同心苑归玉儿了,管家给你安排了新的地方,除了你的嫁妆,这同心苑的所有东西,你都不能带走。’ 安歌一霎那泪流满面,睁着朦胧的双眼,固执的看着墨廷秋:‘你说过,这同心苑,结发同心,这椒房,是为了给我惊喜,为何,要我让与旁人?’ ‘本王从前眼瞎,才会看上你,现在,你听清楚,玉儿不是旁人,她才是本王心里,真正配得上这同心苑的人,椒房配美人,安歌,你不配!’ 安歌的心随着墨廷秋的这一番话,碎了一地,眼睁睁的看着那副比翼图被大雨毁得不成样子,却再也没有尝试着去把它捡回来。 人都留不住,要一幅图又有什么用呢。 自那天起,安歌再没有踏足过同心苑。 结发同心,白首不离。当初的软语温言,成了对她最大的嘲讽。 后来她特意查了典籍,原来当初入住椒房殿那位皇后,没过多久就被迁居冷宫,那华美别致的椒房,迎来了它的新主人。就和她的遭遇一样。 如此说来,这椒房,倒也真不是个吉利的住处。 棍棒一下又一下,结实的落在安歌身上,安歌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模糊,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有谁在叫她,安歌渐渐合上眼帘。 是谁说过,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她不该信,不该的。 五十板子,足足打了大半个时辰。 安歌早就昏死过去,再醒来时,人在一辆马车里,彩萍趴在她身边,虚弱的看着她。 见她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惊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离了战王府,她再也不愿换安歌一声王妃。 天底下,哪有这般憋屈的王妃? “彩萍,你这是怎么了?”安歌看着彩萍这般模样,眼中露出深深的担忧。 “妹妹,你终于醒了!”安歌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中的关怀,让安歌瞬间红了眼。 “大哥。”看着撩起帘子进了车厢的安华,安歌努力的扬起笑脸:“你怎么来了?” 安华心疼的揉揉安歌的发顶,“小妹,在大哥面前,不用装得那么坚强。” 只这一句,便让安歌彻底泪奔,窝在安华怀里哭了起来,似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发泄得一干二净。 “大哥,欢儿呢?”安歌哽咽着问。 安华皱着眉,“我当时找了战王的卧房和那死女人的地方,还有柴房、客房、偏房,都没找到,除了书房大哥实在进不去,别的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小妹你先别急,彩萍说了,那畜生是让御医来给欢儿诊治,大哥先送你回家养伤,再去太医署问问。” 听说要回家,安歌踌躇了:“大哥,还是不回家了,你随便找个地方安顿我便是,我这个样子回去,爹娘怕是又要担心了。” 安华刮了一下安歌的鼻子:“你平素里让爹娘担心的还少么?要是让他们二老知道,你伤成这个样子都不愿意回家,怕是真会伤心了。” 第五章最后的惦念 第五章最后的惦念 安歌很是惭愧,“可是,这两年,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自从墨廷秋娶了白涟玉,就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压安家,明里暗里给安父使了不少绊子,现在安父在朝廷上被墨廷秋打压得举步维艰。 安华眉毛一竖,“胡说,这怎么是你的错?是那个畜生喜新厌旧,故意找茬罢了,你做什么往自己身上揽?” “可若不是因为我……”安歌想起这些,情绪就十分低落。 “好了,你现在最首要的就是养好身体,不要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不知道,你今天有多惊险,吓死我了。” 他今天给小妹送些家常的小食,却被人拦了下来。 后来,是彩萍买通的一个小丫鬟正好要去安府报信,在门口遇见了他,他这才知道了原委,当即闯了进去。 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妹妹身上已经结结实实落了五十大板,奄奄一息。 若不是他将安歌抢出王府,就凭白涟玉那个毒妇的“照看”,安歌怕是真的挺不过来。 想到这里,安华攥紧了拳头,这笔血账,他一定会找白涟玉和墨廷秋讨回来! 不过眼下,安华看了彩萍一眼。 “你这个丫鬟不错,替你挨了几下,不过,后来被那毒妇的人拉开了,在你旁边与你一同受刑,愣是一声没吭,我到的时候,还一直嚷嚷着要救你。” 安歌闻言,动容的看向彩萍:“彩萍,谢谢你。” 彩萍被安歌看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这是奴婢该做的,小姐您这样太折煞奴婢了。” 马车突然颤了颤,安华皱起眉,朗声问:“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 车帘突然被人挑起,墨廷秋英俊无匹又带着盛怒的脸出现在三人眼前。 被墨廷秋那暴戾的目光所摄,安歌本能的往安华身后缩了缩,这一举动却是让墨廷秋怒火更盛。 “下来!跟我回府!”墨廷秋冷冷的命令。 “畜生!你还是还是人么?小妹被伤成这样,你竟然还要她回那个腌臜地方,不可能!”安华被墨廷秋的态度激得火冒三丈。 墨廷秋淡漠的看了安华一眼:“伤?安歌不守妇道,心狠手辣,受再重的伤都是自找的!” “你说什么!”安华怒吼,立时就要找墨廷秋算账,却被安歌抓住了衣角,安华回头:“小妹?你到现在还护着他?” 安歌摇摇头:“哥,别冲动,战王爷圣眷正浓,咱们别给爹添麻烦。” 安华也知道安家如今大不如前,可实在咽不下心中那口闷气,“可是这畜生……” “给本王把嘴放干净些!”墨廷秋突然出声,目光阴寒的盯着安歌,复杂的情绪在其间翻涌。 这女人,方才称呼他战王爷,如此疏离,如此淡漠,仿佛他只是她生命中最最无关紧要的人。 真是可笑,伤了他的心,还想这么云淡风轻的一笑了之么?做梦! 这辈子,她必须尝遍这世间的所有心酸离苦,生不如死的活着,才能平复他痴心错付那么多年的殇痛! 墨廷秋定了定神,收敛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冷漠开口。 “安华,你既然知道本王是战王,你一个小小的骁骑营校尉,应当知道以下犯上的后果,你若是不知,你的好妹妹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墨廷秋!我妹妹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妃,你竟然让你的小妾这般侮辱她,你良心何在!”安华怒视着墨廷秋。 “良心?这种东西,你应该问你的妹妹,若是她有良心,怎会做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来!” 墨廷秋看着安歌的眼神中尽是厌恶,这个女人,哪怕有一点点良心,边关的数万将士,又怎么会死于非命! 安歌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可是对上墨廷秋此时的目光,心还是颤了颤。 她知道墨廷秋在说什么,可她早就解释过无数遍,奈何墨廷秋不愿意相信。 安歌本来已经懒得再解释,可是在大哥面前,安歌不愿意就这么默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哪怕大哥或许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说过,我没做过。战王爷为什么不肯信我?” 墨廷秋被安歌眼中的苍凉震了震,可是随即又恢复了默然和不屑:“因为你从来不值得信任!” 安歌悲痛的闭上了眼,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和包容。 当有一天,夫妻之间有一方说出这样的话,代表着这段关系再也无可挽回。 这话像是死刑判决书,挥断了安歌心中最后那一点惦念。 “好了,本王没时间陪你们兄妹废话!现在下车,给我滚回王府!” 墨廷秋看着一直挡在安歌身前的安华,只觉异常碍眼。 “不可能!小妹不可能跟你回去,既然战王如此鄙夷舍妹,就请战王手书一封放妻书,我安家绝无二话!” 虽然和离到底会影响妹妹的名声,可也比在战王府受这份罪来得好,安华忍着心中的怒火,语气冷然。 放妻书三个字让墨廷秋心中一窒,呼吸都无端的急促起来,语气却比方才更加狠厉。 “放妻书?便是休书她都不配,这辈子,安华这样的贱人,只能留在本王身边,任由本王处置,才能稍平本王心中之恨!” 让安歌离开?好去找她的姘头吗?绝不可能! “战王口口声声责难舍妹,到底舍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战王堂堂男儿这般不惜身段!”安华心中愤懑异常,回首,却见安歌眼底平静无波。 那是心碎到极致后的淡漠。 “有些事,你还是少问的好,不然,本王怕你安家承受不了。”墨廷秋说完,又看向安歌:“本王最后问你一次,战王府,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本王让人把你绑回去!” “战王!,你莫要欺人太甚!”安华再也忍不住,一拳打向墨廷秋。 墨廷秋寒眸眯起,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向安华的肩头。 “大哥!”安歌撑着剧痛的身体,接住倒下来的安华,看着安华苍白的脸色,十分的心疼,抬眸对上墨廷秋的眼。 “战王爷,既然你如此厌恶民女,为何还要让民女回去脏污了王爷的地方?民女带着欢儿离开便是,若是王爷觉得民女留在京中污了王爷的威名,民女愿意带着欢儿离京,民女承诺,此生此世,再不回转京城,也不会与旁人说起战王府的任何事,绝不会以任何借口叨扰王爷和白侧妃,自此相逢陌路,再无干系。” 第六章别想着离开 第六章别想着离开 相逢陌路,再无干系……墨廷秋眸子紧缩,突然就心痛得无以复加,这个该死的女人,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么? “出京?安歌,出京怕是正合你意,你好带着你那小子,去找他,对么?”墨廷秋压低的声音阴鸷极了。 安歌呆了一呆,一时转不过弯来,茫然道:“谁?” “呵,装的挺像。”墨廷秋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打在地上,昭示着他心中的愤怒。 “本王的确厌恶你至极,所以若是放了你,看着你逍遥,本王怕是会寝食难安。” 墨廷秋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叠东西,扔到安歌和安华的面前:“怎么样,这些够让你跟着本王回去么?” 那叠东西,让兄妹俩面色大变。 “这不可能!”安华握着手中的信纸,怒吼:“家父一生忠君爱国,岂容你这般污蔑!” “是不是污蔑,自有皇上定夺,本王需要考虑的,就是要不要把这些叛国的罪证,呈给皇上。” 墨廷秋嘲讽的看着安华和安歌惊慌失措的表情,心里一阵快意。 自从边关回来,他就开始准备着安堂那老东西的罪证,就算没有,也可以凭空造出来,到不想,今天派上了用场。 “还有,你那个儿子已经病入膏肓,御医费尽了力气也只让他降了一点体热,若是现在本王命令他们停止救治,你猜猜,那么个小不点,能不能撑到你找到更高明的医者来医治?” 安歌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父亲的前程,安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儿子的希望,每一桩都压得安歌喘不过气来。 “小妹,别答应他,皇上英明,定不会受他蛊惑,还有欢儿,这天下医者何其多,御医也不是最高明的!” 安华实在不愿意安歌再踏入战王府,他总觉得,小妹要是再进去,怕是很难熬得过去。 安歌很想相信安华的安慰,可是当她对上墨廷秋的眼,她就知道,墨廷秋说的都是真的。 若是他们安家负隅顽抗,真的只有覆灭的下场,还有她的欢儿,欢儿的命,她一丝一毫都堵不起。 安歌闭了闭眼:“我跟你回去。” “小姐!”彩萍急了,可是她比安华更清楚墨廷秋的可怕之处,于是道:“奴婢跟小姐回去。” 墨廷秋听到彩萍对安歌的称呼,眯起了眼。 安歌看出墨廷秋对彩萍的恶意,加上彩萍也伤得不轻,忙到:“我自己回去,彩萍,你回安府好好养身体,养好了再回来照顾我。” “不行!小妹,你一个人在那边无亲无故……” “呵,”无亲无故?安家人当他这个丈夫是什么? 墨廷秋满心不悦,“我让安歌回去,可不是为了享福的,多一个人吃白饭,王府可没有这个闲钱!” 最终,安歌孤身一人,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跟墨廷秋回了战王府。墨廷秋眼见着安歌面色苍白如金纸,心里终于生出了些不忍。 “你先回去,休息一晚,明天再去侍候玉儿,记得,这次若是再以下犯上,本王定要重罚!” 安歌垂眸,心里不自主的想,除了五十大板,墨廷秋还有什么更狠的重罚等着她?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姐姐怎么样了,可有消气?” 白涟玉来得很快,声音哀哀戚戚的,透着让人怜惜的慌乱。 “王爷,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气不过姐姐对你无礼就罚了她,这才让她负气离开,也让安家有了发难的理由,请王爷责罚!” 这状告的,真是一如既往的下作。 安歌不能让白涟玉再把矛头对准自己娘家,于是没等墨廷秋开口,便出声:“大哥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是民女没有做好,惹得侧妃恼怒,与安家无关。” 白涟玉听到安歌的自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女人,是认输了? 口中却是不依不饶的火上浇油:“姐姐快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安家只是不满意我才会这么发泄一下,没什么的,姐姐别说得那么见外,别影响了你和王爷夫妻和睦。” 安歌漠然抬头,冷冷的看着白涟玉:“侧妃言重了,安家不过普通朝臣,哪里敢对侧妃有什么怨言?只不过担心民女才冲动了些,还请王爷、侧妃见谅!” 安歌一口一个民女,总让墨廷秋想起那句‘相逢陌路’。 这让他无法容忍,冷声开口:“既然知道你们安家算不上什么东西,就要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在玉儿面前,你也配自称民女?” 安歌垂下眼眸:“是,奴婢知错。” 墨廷秋又是一阵烦闷,挥袖怒道:“滚!” 看着安歌随时可能倒下的身影,墨廷秋到底动了些恻隐之心,命了仆妇搀扶着安歌回了院子。 第二日,安歌咬着牙起身,身上无一不处不疼,就连下床都十分困难。 可是墨廷秋下了死令,她必须立刻去同心苑侍候,安家上下和欢儿的安危就在墨廷秋一念之前,安歌不敢赌。 因着身上的疼痛,安歌实在无法早起,去同心苑的路上,便遇到了下朝回府的墨廷秋。 未免再被刁难,安歌朝着墨廷秋先行一礼:“奴婢见过王爷。” 墨廷秋见了安歌这般,眉头一皱,口中道:“你倒是越发的懒了,竟然这个时候才起来?真是不知轻重。” “奴婢知罪。” “还不快走!”墨廷秋说完,便率先朝着同心苑的方向去了,他的速度很快,安歌重伤在身,就是拼了全力也跟不上。 墨廷秋走了一段,发觉身后似乎并无人跟上来,拧眉回头,就看到安歌垂着头,几近龟速的在移动。 “你这是做什么!嘴里答应得痛快,却这么磨磨蹭蹭,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货色!” 墨廷秋几步走回安歌面前,伸手粗暴的拉拽了安歌,这一拉拽之下,才发现,安歌竟然满头大汗。 墨廷秋不由看了看天,时值深秋,空气里已经透着深深的凉意。 “你怎么这么……”墨廷秋话还没说完,安歌眼前一黑,软到下去。 即便如此,安歌也下意识的远离墨廷秋。 第七章不死不休 第七章不死不休 墨廷秋不由自主的将快要滑到在地的人捞在怀里,愣愣的看着双目紧闭的安歌,回过神来将人抱起一路狂奔。 轻手轻脚的将安歌放在床榻上,墨廷秋攥紧了拳头:“御医怎么还不到!” 管家也跟着墨廷秋折腾了一回,上了年纪的身体很有些吃不消,此时一边喘气一边道:“回王爷,小的已经让人去请了,想来就快到了。” 御医要给王妃的小公子看诊,每日都会到战王府来,所以这一次来得很快。 头发花白的御医谨慎的给安歌号着脉,半晌才收回手。 顶着墨廷秋摄人的目光,斟酌道:“王妃重伤未愈,疲劳过度,心力……疲乏,需要好生养着,万不可再过操劳。” 老太医回话间,生生将滑到嘴边那句‘心力交瘁’给咽了回去。 “重伤?”墨廷秋十分怀疑,不过五个板子,也能将这女人打成重伤?是她太过娇气,还是这女人竟连御医也能买通,帮着她作假? 墨廷秋的目光在御医和安歌只见转了转,挥了挥手,“有劳王御医,开些药吧。” 御医连道不敢,跟着管家离开了安歌的卧房。 墨廷秋望着安歌,眉宇间突然闪过一丝悔意,若是这女人真的受了重伤,他还让她去侍奉白涟玉,想必,心里也是恨极了他吧? 这样也好,这女人既然不愿与他相爱,恨,也是好的,最起码能在她的心里掀起一丝波澜,能让她有那么一丝惦记。 墨廷秋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他宁愿从来不曾与安歌遇见,也好过这些年的日夜煎熬。 每一次他伤害眼前这个女人,心里就更疼上百倍,可若对那女人置之不理,他又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直到如今,他还是想要时时刻刻看见她,拥她入怀。 可是发生了那么多事,这女人的心都不在他身上,他要怎么视若无睹的继续假装与她相爱? 墨廷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安歌憔悴的面庞,两年了,她再也没有对他笑过。 还记得曾经,他们的每一次见面,她都笑得那么甜,那么美,那样纯粹干净的笑,牢牢的刻在他的心上。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这样的笑容,从头到尾都不属于他。 从前他不在乎,就算听见她给那人写的情诗也不在乎,他总以为自己足够优秀,等将来成了亲,他的小姑娘早晚都会为他倾倒。 可是他错了,错得离谱。 墨廷秋痛苦的闭上眼睛,他错了,执意要娶安歌是最大的错,可他不想纠正,就算是错,也要一路错下去,就这样,一辈子。 相互纠缠,不死不休。 “参见王爷!”屋外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墨廷秋的思绪。 墨廷秋收回手,眷恋又痛苦的看了安歌一眼,才转身出了屋子。 “王爷,管家说您找属下。” “昨天的事,你看到了全部?”墨廷秋问。 来人愣了一下,随即道:“王爷是说王妃挨打的事?” 墨廷秋点头。 下属:“回王爷,昨天王爷走后,侧妃挑衅王妃,诅咒王妃的孩子,王妃争辩小公子是……” “是本王的孩子?”墨廷秋扬眉,这个女人,总是口口声声那是他的孩子,可是他碰没碰过她,自己会不知道么? “是。” 墨廷秋突然不想再听下去,安歌这女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再也不是当初围着他叫廷秋哥哥的小女孩,不是他受了一点伤,就急急忙忙跑过来问他疼不疼的安安妹妹。 他如愿以偿的娶了她做妻子,可她早已将心遗落在旁人身上。 眼角瞥见管家送走了御医折回来复命,墨廷秋接过方子随意看了一眼,又将方子递过去:“找人熬了给她喝。” 想了想,又拧着眉道:“下次府里有什么事,换个别的御医来,这个姓王的,一点小事说的这般夸大其词,可见是个不踏实的。” 管家愣了愣,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职责,可是眼见着安歌遭了这么大的罪,平日里又比侧妃亲和太多,忍不住替安歌说话。 “是,小的遵命。只是王爷,王妃到底不比您的将士,五十大板,实在……” “你说什么?”墨廷秋豁然回头看着管家。 管家以为墨廷秋是责怪他多事,立即跪地:“王爷息怒,是小的逾越了。” 墨廷秋此时哪有心情听他说这些,看着管家,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说,她被打了多少下?” “五,五十大板。”管家看着墨廷秋瞬间蓄满了风暴的眸子,浑身不受控制的一抖。 “还不去给她熬药!”墨廷秋大吼,管家忙不迭爬起来,一瞬间消失在墨廷秋的眼前。 “你说!给本王从头到尾说一遍!”墨廷秋看向跪在一旁的下属,“事无巨细!” 安歌只觉得自己浑身疼痛不已,好像又回到了六岁那年。 跟着祖母去定远侯府做客,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有个小哥哥接住了她,可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所以就算这样,两人还是摔在地上。 虽然有些疼,可是从那时起,这个接住她的小哥哥就住进了安歌的心里。 六岁的安歌不懂什么是爱,只知道小哥哥在哪,她就想跟着去哪。 后来她问了祖母,才知道那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墨廷秋。 从此以后,安歌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定远侯府,去见她的廷秋哥哥。 后来有一次,她去找廷秋哥哥的时候,遇见了封莛奕,再后来,她认识了白涟玉…… 大渊国的男女大防不若前朝一般严峻,他们年纪又小,就经常聚在一处,久而久之,他们越来与熟悉。 她也慢慢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喜欢上了从小到大护着她的廷秋哥哥。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若是她不说,廷秋哥哥不知道怎么办?他本就比她年长,再过两年就该娶妻了…… 可若是她说了,廷秋哥哥不理睬她又该怎么办? 情窦初开的少女愁肠满结,寻了个日子,鼓足勇气向白涟玉这个手帕交倾述了女儿心事。 谁知白涟玉却要她把这样的心思压下来,她说:“你呀,这些话也就跟我说说,千万别冒冒失失跑去告诉世子,否则他是定要嫌你轻狂的。” 可是日益浓烈的情感哪里压抑得住? 熬了些日子,她下定决心跟墨廷秋表白。 第八章当年明月 第八章当年明月 谁知道,她还没付诸行动,墨廷秋就先一步给了她惊喜。 花灯节那天,他们照例约着逛花灯。 等大伙儿散了墨廷秋找了借口支开旁人,送她回府,到了门口,墨廷秋突然抓住她的手,眸子亮亮的,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她到如今都记得,那年她的廷秋哥哥说的话,也记得他那晚的神情,半点不似作假,所以她才会信,才会心跳如鼓的充满了喜悦。 他说:“安安,明年我就十六了,我娘总说要我成亲,可是我心悦你,安安,等你及笄了,定要嫁给我,可好?” 安歌还没有回答,墨廷秋就已经红了脸,忐忑的看了安歌一眼,丢下一句:“我等你。”掉头就跑了。 安歌看着墨廷秋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一时觉得新奇不已,她从未见过这么心慌意乱的廷秋哥哥。 抬头看了看天空,黑色的夜幕中挂着一轮明月,温柔的光直照进了她的心里,暖融融,甜滋滋的。 第二日,她就约了墨廷秋,她要第一时间给墨廷秋回应。 只是她毕竟是女儿家,实在不好意思说出那般露骨的话来。 于是熬更守夜的琢磨了两句情诗,装进了绣囊,预备送给墨廷秋,他看了,必定能明白她的心事。 安歌早早就到了约定地点,没想到,竟然先遇见了封莛奕。 “你怎么也来了?”这是安歌看到封莛奕的第一句话。 “闲来无事,你呢?”封莛奕挑眉。 “我?”安歌怎么好意思说出实情,只含糊道:“我来看风景。” “你一个人?”封莛奕又问。 安歌弯起眉眼,“还有廷秋哥哥。” “他人呢?” “一会儿就来了。”安歌想着墨廷秋会来赴约,便觉得一阵甜蜜。 大抵越是心爱的人,越希望自己在他心里尽善尽美。 等待的这段时间,她跟封莛奕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心里便一直琢磨着写给墨廷秋的诗有什么不妥。 可是越想越忐忑,转头睨了封莛奕一眼,这个封莛奕平素里就十分有才华,诗词歌赋张口就来,要不,请教一下他? 封莛奕感受到了安歌的目光,随口道:“小歌儿看我作甚?” 安歌眨巴眨巴眼,露出颇为谄媚的笑来:“封大才子,帮我个忙可好?” 封莛奕笑着挑眉:“小歌儿有吩咐,莫敢不从。” 安歌笑得更欢了:“没那么夸张,就是我写了点东西,你帮我过过眼?”说着便从绣囊里取出折得十分齐整的桃花笺,递给封莛奕。 “小歌儿不会就是写给我的吧?”封莛奕笑着打趣。 “你想得美。” 封莛奕笑呵呵的展开,徐徐念出了声:“疏影随人去,心语绕耳闻,且诺白首意,君心似月明。” 末了封莛奕还扬了扬笺纸,“小歌儿写得不错。” 安歌受了鼓励,顿时高兴起来:“那你说他会喜欢吗?” 封莛奕扬眉,故意道:“谁?” 安歌跺脚:“还能有谁?” 封莛奕大笑:“逗你呢,墨廷秋那家伙肯定喜欢。” 安歌终于放下心来,嘴角的笑怎么都收不住。 “看样子那家伙已经跟你诉过心事了?”封莛奕又问。 安歌红着脸点点头。 封莛奕垂下眼,弯唇笑道:“行吧,看来你们今天……我还是不打扰了。” 封莛奕说完,笑得意味深长。 “行了,你快走吧。”既然都被说破,安歌也不再扭捏,白了封莛奕一眼,开始赶人。 封莛奕大笑着离开。 那一天,安歌到底没等来墨廷秋。 这人就在他表诉心意后的第二天失约了。 这混球,难不成在耍她么! 安歌失望极了,怀着一腔的委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操起剪子,几下将绣囊连带那诗笺绞得支离破碎。 想了一夜的情话,再也没送出去。 那之后好些日子,墨廷秋都没找过她,她也故意不闻不问。 就在她以为,墨廷秋就这样再不理她而心烦意乱时,墨廷秋又找上了门。 先是不停的赔礼,又道前些日子出了远门,来不及同她辞行,等回来,才知道她找过他,吓得立即赶了过来。 积蓄多日的气这一下就散了,安歌笑骂:“我是洪水猛兽么,你还被吓了来?” 墨廷秋嬉皮笑脸:“我是怕我来得这样晚,我的安安再不理我。” “胡乱说些什么!”安歌佯怒,“谁是你的安安?” “安歌就是我的安安,你早晚都是我的安安。”墨廷秋的脸又凑近了些。 安歌瞪着墨廷秋,心里却像是开了花。 “安安,”墨廷秋又道:“那晚说的话,你愿意么?” 安歌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空等那一日的焦灼,虽然廷秋哥哥是无心的,可怎么也要他也尝尝那般磨人的滋味儿才公平。 于是安歌咬牙,“还说呢,机会只有一次,廷秋哥哥当日不来,现在我已经不愿意了。”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当日是愿意的。 廷秋哥哥这么聪明,定然能听出其中意思,若是有心,也一定会有行动。 墨廷秋眸子动了动,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安歌以为,那是在懊悔当日失约,谁知道,墨廷秋却是突然将她拥入怀中,这是在他们长大以后,从未有过的事。 安歌不明白一向温柔守礼的廷秋哥哥怎的突然这般冲动,直到她听见母亲的声音。 安歌从墨廷秋怀里抬起头,就见自家母亲领着定国公夫人惊诧的站在那里,再朝墨廷秋看去,只见他平素温和的眸子里,此时闪烁着狡黠和坚定。 安歌心里好气又好笑,却对墨廷秋这样的行为半点也怨怪不起来。 两人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她还记得,交换庚帖的那天,墨廷秋偷偷的溜进她的院子,开心的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明亮的眸子中全是喜悦和兴奋。 “安安,他们换了庚帖了,换了咱们的庚帖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只是定下,还不是呢!”安歌眉眼弯弯,故意唱着反调。 墨廷秋却不在意,嘴角的笑怎么样也止不住,“很快就是了,安安,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你跑掉了。” “我哪有要跑掉?”安歌挥起小手拍了墨廷秋一掌。 那段日子真是美好,美好到安歌一丝一毫都舍不得遗忘,可她更不愿记起,因为比起现在,这一切都恍若隔世。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切突然变成这样糟糕。 她好想她的廷秋哥哥,那个只属于她的廷秋哥哥,真的好想。 “廷秋哥哥。”安歌紧闭着双眼,无意识的叫出了声。 第九章心绪荒凉 第九章心绪荒凉 墨廷秋踏入房间,便听见安歌似乎在说着什么,俯身下去想要细听,安歌却又不再说话。 墨廷秋握住安歌的手,看着床上的女人苍白的脸,心里一阵阵抽疼。 他才知道,原来这女人竟受了五十大板。可白涟玉却跟他说,因为气不过,让人打了安歌五下板子。 他觉得五下板子没有大碍,于是继续折腾安歌。 可是却差点折腾掉了安歌的命。 已经两天两夜,安歌还是没有醒来。 墨廷秋伸手抚上安歌的额头,虽然吃了药,高热也还没有过去,御医说,若是过了今晚还不能退烧,就十分凶险。 所以今天,是安歌最艰难的时候,他必须要守着她。 哪怕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他也做不到看着她死。 她必须活着,活着,才能和他纠缠一辈子。 她还要醒来,为她做的那些错事赎罪。 “安歌,你不能有事,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墨廷秋握着安歌的手,放在唇边,“你不要有事,我还没有跟你算完账。” “安歌,你躺了两天两夜,你再躺下去,就真的醒不过来了,你就这么认输了么?” “安歌,我们才走了这么点路,你就想扔下我自己走了吗?” “安歌,你一定能听得见我说话的,对不对。” “安安,你不要不理我,你起来跟我吵架,你起来惹我生气。” “安安,你快醒醒,不要再睡了。” “安安,欢儿还在等你照顾。” 墨廷秋絮絮叨叨的说着,无计可施之下提起了欢儿。 安歌的手指动了一下,眼珠也开始缓慢的转动。 墨廷秋崩溃极了,他说了这么多,都不及‘欢儿’二字,安歌的心里果然是没有他的,半点都没有的。 墨廷秋忍着心中的荒凉,沙哑着嗓子道:“过来看看,她的手动了。” 这两日,御医一直守在安歌的屋外,这会儿听了声音,立即进来一番查看。 “恭喜王爷,王妃的病已经开始好转,高热也有消退的迹象,最多两个时辰,便能醒来。” 御医说这话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道战王这板了两天的脸,终于能缓下来了。 哪知一抬眼,只见墨廷秋的神色依旧黑沉。 良久,墨廷秋才开口,声音中带着疲惫:“有劳了,等她醒来,着人通知我。”后半句是吩咐一旁的管家。 直到墨廷秋离开,管家和御医都没有回过神。 这两天,王爷不眠不休的守着王妃,他们还以为是因为心里在意,可这怎么眼看着王妃就要醒转了,王爷反而走了呢? 同心苑里,墨廷秋坐在高背椅上,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的疲惫:“玉儿,前些日子你为什么想着杖责安氏,细细说与我听。” 白涟玉眉心一跳,这两天墨廷秋一直在安歌的屋子里守着,还不许她去探望,她就知道,安歌被杖责的真实情况墨廷秋一定已经知道了。 所以这时候再隐瞒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白涟玉当即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王爷,是妾身的错,妾身嫉妒姐姐一直得到王爷的宠爱,妾身一颗心都在王爷身上,王爷却从来没有像当年疼爱姐姐那样疼爱过妾身,妾身心有不甘,姐姐又刺激了妾身,妾身一时……” 墨廷秋只听见白涟玉说起当年,便再无心听下去,摆了摆手:“罢了,你自己下去领罚,以后不要再对本王撒谎。” “妾身领命。” 墨廷秋站在自己书房的桌前,望着窗外爬了满园的蔷薇枝叶。 这个时候,蔷薇的花期已过,可茂密的枝叶郁郁葱葱的,看着也令人欢喜。 当年白涟玉求了他重新修缮同心苑,便要将这些蔷薇连根拔掉,他舍不得,让人移到了他的院子里。 那一年,安歌刚入府,便是在满墙的蔷薇花下,和他一道画完了那副比翼双飞图。 墨廷秋垂下眼,只听到屋外传来一声:“王爷,加急军报!” 墨廷秋快步走了出去,身后的桌案上,静静躺着一只精心装裱过的卷轴。 卷轴半展着,其上的内容模糊不清,露出的纸面全是泥泞干透的痕迹。 安歌醒来时,只觉喉咙里十分干渴,想要起身下床倒杯水喝,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力气。 “王妃,您醒啦?”小丫鬟十分机敏,听着一丁点动静便靠了过来:“王妃渴了么?奴婢给您倒水。” “你在何处当差?快些回去吧,”安歌就着小丫鬟的手抿了几口水,喉间的干涩感淡了不少。 这才细细打量了小丫鬟一眼,小姑娘脸盘有些圆,眼睛大,眸子黑亮,看起来伶俐可爱,不由开口。 “你要是在我这里待了了,你们王爷和侧妃知道,定会怪罪你的,快走吧。” 墨廷秋说的很清楚,让她回来就是为了折磨她,又怎么会那么好心的给她配备丫鬟? 或许,他正盼着她自生自灭呢,也免得继续玷污了他战王府的清净。 至于白涟玉,那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这小丫头要是被她记恨,日后在这府里就真的半点好也讨不到了。 “王妃你别担心,”小丫鬟打断了安歌的思绪,“奴婢是奉了王爷的令来照顾王妃的,王爷还说,奴婢以后就跟着王妃了,也只有王妃一个主子。” 安歌惊疑的看向小丫鬟:“王爷?墨廷秋?” “瞧您说的,这战王府莫不是还有第二个王爷?” 小丫鬟笑吟吟的说着,“王妃你稍等,御医交代过,若是王妃醒来,定要用一点流食,奴婢这就去端来。” 安歌点点头,见着小丫鬟走出屋子,又疲惫的闭上眼。 墨廷秋竟然找了人照顾她?这又是想玩什么花样?难道是因为还没玩腻,所以不能让她死了? 安歌心思百转,只觉得内心无尽的疲惫和彷徨。 墨廷秋的心思太深,她猜不透,也不想猜了。 安歌吃了汤药,喝了些白粥,又沉沉睡去。 合上眼时还在想,也不知道白涟玉是不是转了性了,竟然都没有趁机落井下石…… 第十章怀疑初起 第十章怀疑初起 时过三更,墨廷秋披星戴月赶回战王府,才知道安歌已经醒了过来。 心中一阵狂喜,继而便是无边的落寞。 安歌,不是为了他醒的。 墨廷秋长叹一口气:“知道了,你去歇吧。” 管家应声告退,墨廷秋朝着自己的安然苑院走去。 只是走了一半,双脚又不听使唤的转了个弯儿,迈向安歌的微澜阁。 微澜阁内一片黑沉,墨廷秋院门外驻足良久,直到如水的寒意袭卷了全身,手足都似乎僵硬了起来,才收回了凝望的目光。 安歌一天天好了起来,因着对欢儿的挂念,对于治疗格外配合。 让她欣慰的是,无论是墨廷秋还是白涟玉,在她养伤期间,都再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 无论是这两人良心发现,还是忙着你侬我侬无暇顾及她,总之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喘息的机会,她得抓紧好起来,养好身子照顾她的欢儿。 安然院的书房内,墨廷秋正和心腹唐华说话。 “王爷,南边又有异动,南越贼心不死,又开始骚扰我们边境,朝廷到底要不要出兵?” 墨廷秋剑眉深锁,似有什么散不开的愁绪,“皇上已经知道此事,只是暂时不许声张,免得民心惶惶,但是要我们尽早拿出个对策。” “这还有什么对策?人来犯我,自然要打回去。”唐华道。 “你啊,哪有这么简单,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咱们大渊地处偏北,本就不如南越鱼米富庶,好在我们兵强马壮,国力鼎盛,只是这些年连年大旱,朝廷不但免了百姓的赋税,还每年都要拨发许多赈灾银两,国库也就不如从前充裕,咱们与南越才打过一场,到现在也不过半年时间,只是那一场战时,耗费了咱们十余万的精锐和大量粮草,短时间要是再来一次,朝廷也是不堪重负啊。” 提起半年前结束的那一场战役,墨廷秋的神色有些低沉。 “那咱们就这么忍气吞声了?任由南越的人来犯我边境?”唐华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你要是敢说是就给你看点颜色看的表情。 墨廷秋踹了唐华一脚,笑骂:“你看看你那什么表情,没大没小,当心本王治理的罪!” 接着又道:“所以,我们要商量个对策,怎么样让朝廷出最少的力,震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南越人。” “王爷英明!”唐华一鞠到底。 墨廷秋又是一脚:“少拍马屁。” 唐华嬉笑着就要告退,却听墨廷秋道:“等等!” “王爷?”唐华停住脚步等着墨廷秋的吩咐,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不由唤了一声。 墨廷秋似乎才回过神,下定决心一般:“你让人去查查,当年封莛奕出使大渊这段时间,王妃同他可有私下往来。” 唐华瞪圆了眼,王爷这是……让他查自己的家事? 这倒也不奇怪,只是都过了一年多了,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唐华想到一个可能:“王爷您是怀疑当初边关……” “一切尚无定论,你先去查这件事。” 墨廷秋瞥见唐华呆愣的神情,蹙眉顿了顿:“还是说,事情隔得久了些,你们无能为力?” 这是明晃晃的轻视!唐华立即挺直了腰板:“回禀王爷,我们秋毫卫上下十八代都能查得清清楚楚!” “嗯,不错,那就给本王尽快查出来,你去吧,别忘了派人在南越盯着封莛奕,及时回禀!” “遵命!” 唐华离开的很快,有着秋毫卫一贯雷厉风行的特质。 书房里又只剩下墨廷秋一个人。 顺手从画筒里取出一直卷轴,展开一看却又愣住了。 墨廷秋自嘲的笑了笑,怎么老天爷也不放过他,随手一抽的,竟是他当年从泥泞中捡回来,着人重新装裱过的那副比翼双飞图。 有些心烦意乱的将画轴重新放回画筒,墨廷秋打开暗格,取出大渊的边防堪舆图,想着如今的形势,厉眸微眯。 自从封莛奕回去以后,这两年,南越越发的不安分了。 封莛奕! 这个人的存在,真是他心里的刺。 想当初,封莛奕还在大渊做质子时,他们二人年少,年龄相仿、意气相投,倒是时常聚在一处。 有一次,他正和封莛奕在一处论棋,小小的安歌就找了来,从那天起,他们三个就常在一处。 虽然封莛奕是个质子,他却丝毫不避讳,也一度真心将他引为知己。 十六岁那年,墨廷秋决定将向安歌倾述内心深藏已久的思慕,便将这个决定告诉了封莛奕,那之后,封莛奕沉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当时还纳闷,现在总算知道缘由。 他和安歌成亲的第三年,两国签订了新的条约,封莛奕回国。 他与安歌前去送别。 谁知道,封莛奕临走时,竟有刺客行刺。 墨廷秋想到这里,又是自嘲一笑,笑得无比凄凉,当时,他为了保护安歌,重伤昏迷。 好不容易醒来,安歌却一次都没出现过,当时在他身边的照顾的人一直是白涟玉,而安歌,却是为了救封莛奕,身受重伤,比他还严重些。 再后来,封莛奕作为南越太子出使大渊,回去之后,就带走了大渊的边防图,发动了战争,让大渊数万边防将是白白牺牲。 他当即请缨,披挂上阵,几经艰险才险胜。 逼得南越割地求和。 事后,他却查出很多蛛丝马迹,边防图失窃,勾连南越,陷害边关守城将领……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安歌。 他终究不忍,命人抹去了已经发现的所有线索,满腔愤怒的回府,却看到了安歌一脸温柔的抱着个面团一般的孩子。 那孩子很可爱,跟安歌很像,十分讨人喜欢。 可那不是他的孩子。 那时他已经纳了白涟玉。 有一次,他无意间听见白涟玉的丫鬟说漏了嘴,他才知道,原来当初封莛奕来访大渊,安歌就私下和他幽会。 他不信,暗地里去查,证据确凿。 “王爷!”管家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何事?”墨廷秋拉回了思绪,将边防图放回原位,踱步开门。 “王爷,皇上急诏您入宫!” 第十一章初闻噩耗 第十一章初闻噩耗 安歌的身子一天天见好,白涟玉竟然一次都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 安歌诧异极了,却也不会刻意给自己找不痛快,她同白涟玉虽是一道长大,可早已没了情分。 如今白涟玉不出现在她眼前,倒是正好。 新来的那丫头央着她取名,安歌磨不过,便替她取了“彩画”。 彩画什么都好,对她照顾极周,唯有一样,怎么都不告诉她欢儿的任何消息。 每每问起,彩画总说:“王爷说了,小公子的消息,定要王妃亲自去问他。” 自她醒来,便再没见过墨廷秋,安歌想要打探消息都没了门路。便只能期盼着自己快些好起来。 身子倒也争气,不过七日,安歌已经能下地。 安歌大喜,唤了彩画就要更衣,她终于可以去找墨廷秋问问清楚。 只是还没踏出房门,就见着白涟玉扶着丫鬟迎面走来。 到底还是来了。安歌竟莫名觉得有块心石落地。 “看样子姐姐应当已经大好了。”白涟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往常温和,透着怪异的喜气。 安歌微微勾唇,“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白涟玉笑得妩媚,“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来,跟姐姐你道喜。” 安歌的眼睛眯了眯,“你想说什么?” 白涟玉拿着手帕轻点了点唇角,娇笑道:“瞧你,还是这么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你现在可是战王正妃,这么小家子气,实在上不得台面,难怪王爷……” 安歌打断了白涟玉的喋喋不休:“我没工夫听你在这嚼舌,我还有事,不陪了。” 白涟玉伸手拦住安歌:“你急什么,我这次来真是要恭喜你的,”白涟玉说着,身子朝前倾了些,“恭喜你和王爷,即将重修旧好。” 安歌皱着眉,伸手将白涟玉推远了些,心里却是一咯噔,十分的不安起来。 “姐姐是不是猜到了什么?”白涟玉瞧着安歌的神色,痛快极了。 “对,就是姐姐想的这样,姐姐,你和王爷之前那个最大的障碍,没了,你那个孽种……死了。” 安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涟玉笑得十分欢快:“这些年,王爷就算疏远姐姐,心里也一直惦念着姐姐,谁曾想姐姐却背着王爷偷人?还生了孽种大摇大摆的养在府里,你说王爷心里会怎么想?” 安歌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突然上前抓住白涟玉的衣襟:“我让你再说一遍!我的欢儿怎么了?” “再说十遍又何妨?”白涟玉将安歌的手掰开,一字一句道,“我说,你的孽种,死了!” “不可能!”安歌瞬间红了眼,她的欢儿只是高热,墨廷秋明明跟她说过有好转,怎么可能死? 她不信,决不信! “欢儿呢?我要见他!” “早就知道姐姐舍不得这个孽种,给你带来了,不过,姐姐,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妹妹好心劝你一句,你的孽种,死了便死了,可莫要因小失大,再凉了王爷对你的感情。” 白涟玉说话间,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仆妇已经抱着一个黑色的襁褓上前,将那襁褓递给安歌。 “再多说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安歌冷冷的看了白涟玉一眼,强自镇定,伸手将襁褓上的遮挡拿开,瞬间崩溃。 襁褓中的婴孩,只一眼,便知再无生机。 那透着青紫的小脸,不是她的欢儿又是谁?安歌哆嗦着伸手,触上欢儿的肌肤,早已冰凉。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彩画,你去打点热水来,顺便灌个暖暖的汤婆子,我给欢儿捂一捂,捂一捂就好了。”安歌接过欢儿,紧紧的抱在怀里。 彩画是墨廷秋亲自指派,对待安歌一直尽心尽力。 眼见着安歌这般模样,心中难过,却又不知道怎样安慰,只得依言去打热水,希望安歌能好受些。 “姐姐竟然这般失态,真是难得一见。”白涟玉很是开怀,终于等到这一天,亲眼见到安歌失魂落魄的模样。 痛快极了。 “你给我滚!滚!”安歌此时没有半点心思,只想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欢儿的身子暖起来。 身子暖了,欢儿自然就能醒来,再回到她身边。 “安歌,你以为你……”白涟玉还想刺安歌几句,却突然被丫鬟拉住了衣袖,“侧妃……” 回头对上丫鬟的眼神,白涟玉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四周,攥了攥拳,下一秒,又换回了谦恭的语气。 “既然姐姐不欢迎,妹妹就先回去了,等姐姐心情好些,再来与姐姐叙话。” 安歌抱着欢儿,眼神都没给白涟玉一眼,只一个劲的嘀咕。 “欢儿,都怪娘,是娘没照顾好你,别睡了,别睡了好不好,娘抱着你,抱着你,你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很快。” 同心苑里,丫鬟忐忑的看着白涟玉,声音有些胆颤:“侧妃,您今天过去见那位,要是王爷知道了,会不会……” 之前侧妃打了安歌五十大板,可是被王爷禁足了好些天,今天刚刚解禁。 “你相信我,”白涟玉心情极佳的捻起桌上精致的糕点,“墨廷秋比我更希望见到那个孽种死。” 丫鬟抖了抖,她一直以为白侧妃费尽心机的嫁进战王府,定然是对王爷十分倾慕。 可是这会儿,怎么觉得,侧妃提起王爷时,有一种怪异的违和,那双眼里,绝不是爱意。 “怎么,怕了?”白涟玉斜了丫鬟一眼,状似随意的道。 丫鬟却知,白涟玉绝不会是表面这般随和,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侧妃,侧妃恕罪。” “行了,起来吧,你也没说什么,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大虫。” 白涟玉笑眯眯的让丫鬟起身,“你也别在这跪着了,去厨房给我要碗燕窝,对了,再要些好酒好菜,本妃今天解了禁,府里又有这么一桩喜事,必然是要庆祝的。” 丫鬟一溜烟跑走,白涟玉抚着自己的指尖,缓缓勾起唇角,安歌,这一次的打击,想来你定终身难忘。 墨廷秋,你会心疼么? 第十二章安安我们重新开始 第十二章安安我们重新开始 墨廷秋赶回府时,便见安歌抱着婴孩的尸身,呆呆的坐在房里,一双眼红通通的,满脸泪痕。 “安安。”此情此景,墨廷秋心疼极了。不由自主的上前,将安歌拥在怀里。 安歌眼睛眨了眨,没有动。 墨廷秋胳膊紧了紧,胸膛紧紧贴着安歌的背心,仿佛这样就能让怀里的人温和起来。 “安安,别这样。” 墨廷秋嗓子有些哑,这些天,他一直来往于御书房和城外驻军军营之间,半点闲暇都没有,忙得脚不沾地,连王府都没踏足过。 若不是今天听了下属来报,说安歌的孩子死了,大受打击,他也不会忙里抽闲的回来这一趟。 他本来只是来怕安歌做傻事,没想到见到这样的安歌,他的心竟然一下就疼了,只想将这样脆弱的安歌护在怀里。 安歌还是不说话,任凭墨廷秋如何呼唤,没有半点回应。墨廷秋有些慌了。 “安安,我回来了,跟我说说话。” 良久,久到墨廷秋的心都拧成了绳,安歌突然出声:“你不是答应,治好欢儿吗?” 墨廷秋哑然,安歌又道:“我答应你为奴为婢,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 那声音冰冰冷冷,透着绝望。 “我……” “欢儿现在更严重了,他好冷,我怎么都捂不热,你让御医来看看。” 安歌说着这话,才转头看向墨廷秋,只是那样的目光,带着审视,带着绝望,又带着期盼,让墨廷秋不由自主的想避开。 喉头动了动,墨廷秋艰难的开口:“安安,你的孩子已经……” “欢儿,他叫欢儿。”安歌打断了墨廷秋的话,“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叫他?” “好……欢儿,”墨廷秋拧眉,天知道,这孩子的名字,他有多抵触。 欢儿欢儿,她对着个孩子有多喜爱,多大的期望,就证明了她对这个孩子的父亲有多深的感情。 “欢儿走了,安安,我们就让他好好的去,不要打扰他安息,好不好?”墨廷秋试着想要从安歌的怀里将欢儿抱出来。 没想到安歌激动的躲开,高声道:“墨廷秋,你在说什么?欢儿好好地,他只是病了,要去哪里安息?为什么要安息?你答应了让御医给欢儿看诊,御医呢?御医呢?” “安安,你别激动,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很多很多孩子。”墨廷秋想要再次将安歌揽进怀里。 安歌却是突然发了狂一般,声嘶力竭地怒吼。 “墨廷秋!我的欢儿需要救治,你不叫御医,说这些做什么!我不要别的孩子,我就要我的欢儿,我就要欢儿好起来!” “不要别的孩子?”墨廷秋也被安歌激出了些火气。 “安歌,你就这么不想为我生孩子吗?你就这么想让我帮别人养儿子吗?我舍不得你,所以忍着恶心让你们待在王府,可是现在他死了!他已经死了,这是天意!是老天让我们重新开始,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为什么!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安歌不敢置信的看着墨廷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比新寡的妇人还悲怆。恶心? 墨廷秋不承认她的欢儿也就罢了,不承认那晚的放纵也就罢了,可他怎么能那么狠心,现在这种时候,竟然说着恶心! 她和他生了欢儿,他不认,再生下别的孩子,还不是一样的命运? 此时此刻,这男人说这些话,不过就是哄她交出欢儿,免得让他的王府晦气,恶心! 墨廷秋,我安歌,再也不会信你! 安歌看着墨廷秋的目光一寸寸变凉,到最后只剩下了疏离,说出来的话,更是一字一句,戳着墨廷秋的心窝。 “是!我就是不愿意跟你生!我这辈子,都只会有欢儿一个孩子!墨廷秋,你说的对,我心里没有你,没有你这种人面兽心的禽兽!我从来没有倾慕你,从来不曾心悦你!我从来……唔” 墨廷秋猛地堵住安歌的嘴,狠命的吻着,生怕再从安歌嘴里吐出怎样刺心的话来。 安歌在墨廷秋怀里奋力挣扎,可是墨廷秋越吻越用力,渐渐的,安歌只觉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安歌觉得自己似乎要窒息时,墨廷秋才抬起脸,赤红的双目狠狠瞪着安歌,仿佛如此这般,能震慑住怀中的女人。 “你放开我。”安歌声音冷冰冰的。 方才一番挣扎,欢儿已经被墨廷秋抢了去,“你把欢儿还给我,还给我!我带着他,永远离开你的视线,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墨廷秋赤红的眼溢满了暴戾,低下头又是一番深吻,欢儿的尸身孤零零的躺在桌上,安歌想去将他重新抱在怀里,却被墨廷秋制住手脚不能动惮。 墨廷秋亲吻了许久,将安歌一把暴起,粗暴的丢在床上。伸手撕扯安歌的衣衫。 安歌顿时慌了,她实在想不到,墨廷秋会这般不管不顾,忙告饶:“不要,墨廷秋,不要,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欢儿还在这里,你不能这样!” 墨廷秋半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狠狠道:“安歌,你给本王听好,你的欢儿死了!他死了!从今以后,你只能生下本王的孩子!” “不,不!欢儿没死,墨廷秋,你放开我,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做这种事!” “我不能?”墨廷秋身子一沉,粗暴的动作疼得安歌直皱眉,却半点比不上心里的伤痛。 只听墨廷秋继续道:“我一直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呢?你把我置于何地?既然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那我为什么还要顾及你的感受?我堂堂战王,宠幸自己的王妃,为什么不能?为什么要放开!” “墨廷秋,别逼我恨你!” 墨廷秋似乎停了一瞬,继而恶狠狠的笑道:“你恨吧,尽管恨,恨本王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 云消雨歇。 墨廷秋揽住安歌的肩头,语气柔和:“安安,好好睡一觉,欢儿的事交给我,我一定命人严查,好不好?” 安歌没有说话,墨廷秋又道:“你恨我也好,起码你心里就有我了,对不对?” “王爷!”下属的声音又想起,墨廷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安安,你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我们重新开始。” 第十三章拿捏生死 第十三章拿捏生死 安歌直到天色渐渐泛白,都没有动一下。 脑中不停的回想着,欢儿在的那些日子。 她的欢儿啊,那么小那么小,刚刚来到这世上,还没有记住蔚蓝的苍穹,还没有好好感受过明媚的日光。 没有领略过繁星朗月的美,没有看过山川河流,没有看见避冬北归的大雁…… 这世间那么多美好,都没有来得及领略,没来得及感受,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欢儿就这么离开? 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她知道,她的欢儿走了,真的走了…… 良久良久,已经哭干了的眼,再次流下泪来。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墨廷秋的态度。 安歌终于转过身,看向已经空无一物的桌子。 墨廷秋走的时候,带走了欢儿。 她不知道墨廷秋会怎么处置欢儿,可是她却不能撒手不管,她要亲手送他最后一程。 安歌强撑着身子起来,张口唤了彩画进来伺候,“去打听打听,墨廷秋打算怎么处置欢儿。” 安歌的冷静让彩画看着心疼,屈膝应道:“回禀王妃,王爷昨儿个离开前就吩咐过,让侧妃主持,在西面的偏院里,给小公子设了灵堂,说要好好的送小公子走,还专门留了人照看,想来侧妃定会尽心。” 白涟玉怎么会尽心,就算是墨廷秋吩咐了人手,可他对白涟玉向来疼宠宽容,就算白涟玉真的做了什么,墨廷秋也定然不会真的怪罪。 安歌想到此处,立即站起身,“彩画,跟我去看看!” 偏院中,已经架起一个小小的火堆,欢儿的尸身就放在上面。 “把火丢上去,给我一把火把这个孽种烧干净!”白涟玉的声音透着快意和狰狞。 “侧妃,王爷吩咐过,小公子的身后事要好生置办,您这……”墨廷秋留下的人提出了质疑。 “怎么,王爷是让你来帮我,还是让你来监视我?”白涟玉扬起下巴。 “属下不敢!” “不敢?不敢就按我吩咐的去做!”白涟玉勾起唇角:“相信我,你们王爷,比我更希望这个孽种消失得无影无踪。给我烧!” “谁敢!”安歌冰寒的声音响起,如风一般冲了过来,站在白涟玉的面前,“我看,谁敢?” 白涟玉恍惚了一下,这一刻,安歌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她仿佛看到了墨廷秋。 “王妃怎么出来了?妹妹我可是奉王爷的命,全权负责这个孽种的身后事。” “啪!”安歌当即给了白涟玉一巴掌:“看来,你当日吃的教训还不够!” “我看没受到教训的是你!”白涟玉眼中冒火,抬手就要打回去,却被墨廷秋特意留下的人当住了动作。 “侧妃,王爷走时特意嘱咐属下,一定要护着王妃的周全,请您不要为难属下。” 白涟玉目光闪了闪,往后退了一步,“看来王爷果然是让你来监视本妃的。” 说罢,又看向安歌,“妹妹是怕姐姐伤心,才来管这闲事,既然姐姐不领情,那我也不在这惹人嫌,妹妹就先走了。” 白涟玉说完就要走,却听安歌冷声道:“来人,将白侧妃带回同心苑,在我送走欢儿之前,不准出来!” 白涟玉霍然回身,怒道:“你敢!你以为你还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摆王妃的谱?” 安歌上前一步,“你知道就好,白涟玉,无论如何,只要我还在这王府,你就只是个妾,行礼问安的,妾!” 说着又看向那名侍卫:“你们王爷让你来协助,想来,你也不希望节外生枝?” 侍卫躬身一礼,“属下领命!” 安歌看着白涟玉愤怒的离开,捏紧了拳,闭上眼,遮住眼中的泪意。她的欢儿,没有好好在世上活过,现在要走了,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欢儿的丧事办了三天,这三天里,安歌时时刻刻守在欢儿的棺椁前,再没掉过一滴泪,没皱过一下眉。 “欢儿,到了那边,要是害怕,就给娘托梦,娘一直都在。” “欢儿,你别怕,以后长大了,也要快乐,多笑笑,什么都会好的。” “欢儿,这些天娘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怪娘好不好,还有啊,你到了那边,一定要记得娘的样子,有人说,娘笑起来最好看,娘给你多笑笑。” “欢儿……再过些日子,娘就去陪你。” 彩画刚好抱着新的纸钱进来,听了最后这句,只觉心惊肉跳,噗通一声跪下。 “王妃,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王爷说了,奴婢和金侍卫负责照看您,您要是有什么么差池,奴婢们全家都要填命啊,王妃,奴婢求求您,千万别做傻事,奴婢求您了。” 彩画说着就“咚咚”地磕起头来。 安歌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 彩画终于松了一口气:“奴婢多谢王妃,奴婢多谢王妃!” 眼见着彩画退下,安歌睁开眼,无限哀伤的看着欢儿的棺椁,偏头靠了上去。 “欢儿,也许你走了,也好。您看,你爹不愿意认你,现在,连我的生死他都想要拿捏,我活着,反不如你在那边自由畅快罢。” 安歌靠着欢儿的棺椁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微澜院。 安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彩画,我怎么回来的?”不等彩画回答,就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拿我的衣裳来,我要过去守着。” 彩画没动。 安歌看了过去,目光中是明显的疑问。 “回,回王妃,”彩画道,“王爷听说您不吃不喝守在小公子灵前三天三夜,就,就吩咐,将小公子安葬了。” 安歌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床单,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太过失态的举动。 “王妃,王爷他也是,也是为您的身体着想,您别这样。”彩画看着安歌隐忍的模样,忍不住劝道。 安歌的手心越来越紧,“欢儿呢?欢儿葬在何处?” “在,东郊。” 东郊倒是京城里权贵会选择的风水宝地。 墨廷秋总算没有禽兽到底。 “吩咐备车,我要过去。” 彩画还是没动。 “怎么?”安歌侧目,“他不让我出府?” “是……”彩画垂下头,“王爷交代,王妃伤心过度,需要好生调养,这些天都不能随意出府。” 安歌自嘲一笑,这样的日子,与服刑无异。 第十四章信不过 第十四章信不过 皇宫。 皇帝皱着眉看着墨廷秋:“爱卿昨日告假,可是府上遇到了难事?” 昨天他命人去军营传墨廷秋,传旨的人回来却带回了墨廷秋请假一天的折子。 他的口谕都到了,墨廷秋却执意告假,这是以往从不曾有过的。 “拙襟身子不适,微臣……” 皇帝挑眉,颇有些诧异,又带着些兴味:“安家那个丫头?朕不是听说这些年你宠妾灭妻么?” 墨廷秋抿抿唇,绕开话题:“皇上,微臣已点齐兵马,随时可以出发,支援边陲!” 皇帝又重新坐直了身子:“那就好,只要墨卿在,朕就可稳坐金銮!” “不过话说回来,”墨廷秋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皇帝又道,“安家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有人匿名举报吏部尚书安堂,通过嫡女安歌勾结南越,通敌叛国。 只是安堂向来忠义清廉,皇帝便没有轻信,而是把这件事交给了手握秋毫卫的墨廷秋去查,谁知道第二日,边关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就送到了龙案上。 “微臣已命人去查,只是暂时没什么头绪。”墨廷秋垂首回禀。 皇帝皱起了眉头,“秋毫卫里都是我大渊最优秀的情报英才,已经过去这么些天,怎会没有头绪?” “回皇上,这种情况,秋毫卫确实没碰到过,臣……无能。”墨廷秋垂下眼睑。 “看你说话吞吞吐吐,莫不是秋毫卫出了奸人?”。 墨廷秋不说话。 皇帝目光一凛,“还真是!是谁?” 墨廷秋叹口气,“只是臣的猜测,还未能证实。” 皇帝定定的看着墨廷秋,忽而笑了,“未证实的事,墨卿从不会胡乱跟朕提起,说罢,想要朕配合什么?” ………… 安歌不能出府,可欢儿的死却是一直横亘在她心头的巨大伤口。 每闭上眼,那张青紫的小脸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安歌知道,这是欢儿的不舍,也是不甘。 她绝不相信,欢儿是正常病故。 若不弄清楚欢儿的死因,安歌无法安宁。 可如今的她,说是寸步难行都不为过。 安歌想了许久,孤身一人的她,如今已无路可走。 “彩画,你去试试,若能出府,去安家给我大哥递个信,我想他了。” 第二日,安华带着彩萍一起到了战王府。 安华看起来有些憔悴,安歌看着心疼:“大哥,你瘦了好些,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安华摇头微笑:“别瞎想,你好好养着,别太难过。” 欢儿的死讯,他们也接到了,他早就想来战王府,却一直被拦在门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么顺利放行。 “你们进来,墨廷秋有没有为难你们?”安歌问道,一旁的彩画张张嘴想要说话,余光瞥见一抹身影,连忙问安:“奴婢见过侧妃。” “起来吧。”白涟玉笑吟吟的开口,径自走向安歌,“听说姐姐的娘家哥哥来了,妹妹特来探望。” 彩萍挡在安歌身前,丝毫没有向白涟玉问安的意思。 白涟玉目光闪了闪,又笑吟吟的开口:“安府的规矩好似跟咱们王府有着天壤之别啊。” “不错,”安歌接口,“我们安家世代清廉,安府里所有人都规规矩矩,随便一个走出来,都能挺直腰杆做人,哪像这战王府,什么鸟兽鱼虫都能到主子的面前指手画脚,不招擅入,没半点规矩。” “你!” “玉儿!”白涟玉刚想发怒,却听见墨廷秋的声音。 白涟玉慌忙敛了情绪,回身朝着墨廷秋行礼,如泣如诉的唤了一声:“王爷。” 安歌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看向安华,“大哥,恐怕我们今日得吃些亏了,护犊子的来了。” 安华笑着道:“无妨,战王护着妾室,我护着小妹。” “多谢大哥。” 两人的话清晰的传到墨廷秋的耳里,墨廷秋双手握拳,原本沉静的气场突然散发出阵阵寒意。 白涟玉正被安歌兄妹的话说得心里有些飘然,就突然觉得背脊一凉,抬眼看向墨廷秋,“王爷,您……” “回去。”墨廷秋冰冷的吐出两个字来。 “王爷,姐姐她……”白涟玉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狠狠抠进手心,面上更是凄苦。 “本王不想说第二遍!” 墨廷秋又道,他跟白玉莲再三告诫,安歌修养的这些日子,决不允许到微澜阁来生事,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当了耳旁风! “王爷……” “本王说,回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去闭门思过!” 见墨廷秋似乎动了真怒,白涟玉不敢再说话,忙带着丫鬟退下。 等着白涟玉走远,安歌冷笑一声:“不知道在战王爷心里,我这微澜阁是个什么地方?你的爱妾往这一站,你就忙不迭的赶过来,怎么,我这副模样,你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不是……”墨廷秋张口就要解释,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喉头动了动,终是住了口。 “不是?”安歌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盛。 墨廷秋深深的看了安歌一眼,转开眼神看向安华:“听说兄长来了,我过来看看。” 安华别过眼:“王爷这一声兄长,安某不敢当。” 墨廷秋似乎并不在意安华的语气,又道:“兄长突然上门,可是岳父母有什么吩咐?” 突然上门?安华不屑的看了墨廷秋一眼,拦了他那么多次,现在有脸说什么突然? 安华别过眼,懒得戳穿,眼不见心不烦。 “是我让大哥来的,你如今看也看过了,可还有事?” 安歌疏离的目光刺得墨廷秋心里一痛,“好久不曾与兄长相聚,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安歌笑了笑,“墨廷秋,我们安家没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莫要如此虚情假意。” 墨廷秋站着没动,固执的盯着安歌。 安华嗤笑一声,看向安歌道:“我猜,战王赶过来,就是想知道小妹你突然把我叫来,为了什么,小妹啊,你就说给他听吧,正好大哥也想知道,你把大哥叫来,有何吩咐啊?” “可是,我不想说给旁人听。” “无妨,你要是不说,墨王爷怕是会一直杵在这了。” 安歌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纠结,片刻才道:“好吧,大哥,我想,请你替我查查欢儿的死因。” 安华还没说话,就听墨廷秋道:“本王会查。” 安歌冷笑,“我信不过你。” 第十五章不得好死 第十五章不得好死 墨廷秋站在微澜阁外,回首看了一眼安歌所在的屋子,自嘲的笑了,他和安歌似乎越来越远,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却好像再也不能靠近。 不由自主的抚上心口,这里很疼,可是只要还能看到她,便也觉得安宁。 一听说安华今日要过府,他放下了所有事,等在府中,生怕安华这次来,会趁着他不在,又将安歌强行带走。 他怕那个欢儿死了,安歌就要彻底离开。 还好,不是的。 安歌只是要查孩子的死因。 虽然如今在安歌心里,他只是旁人,不值得信任。 可是只要她还在,就好。 墨廷秋招来暗卫,低声吩咐:“加派人手查小公子的死因,把结果给安家大公子送去一份。” 边关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南越联合西楚,五十万大军逼近灵关,他掌管的墨家军已经提前由副帅带领,前往灵关增援。 作为主帅的他,因为调查安家的事耽搁了些日子,可离京也就在这两日。 只是安歌如今这般模样,他很不放心,此时,安家又是万万不能回的…… 墨廷秋眉头拧紧,出府去了军营。 安歌托了安华,就一直耐心的在府中等消息。 过了大约三天,白涟玉又再次踏足微澜阁。 “你还来做什么?墨廷秋那么紧张你,我这可招待不了你这尊大佛。” 安歌半点没有和白涟玉周旋的心思,开口就要赶人,彩萍和彩画双双挡在白涟玉身前,让她再不能向前一步。 白涟玉见此情景,也不恼,只微微一笑,做出十分的温柔来:“姐姐不用担心,王爷自然不会苛责妹妹我,妹妹这次来,是给姐姐送个消息。” “不需要,你赶紧滚。”白涟玉从来不会给她送什么好消息,她也不耐烦听。 “姐姐别忙,您会感兴趣的。” 白涟玉拂开彩画,走到绣榻前坐下,慢悠悠道:“姐姐是不是奇怪,这么些天了,安家大公子就算没有查出全部,至少也该发现些蛛丝马迹,怎么会话都没给你递一个?” 安歌霍然回头,“你想说什么?” “啧啧啧,我说什么来着,姐姐会感兴趣,不是么?” 白涟玉却并不急着往下说,就着阳光抚弄了自己手指好一会儿,才道:“我啊,听说了一件事儿,今天,菜市口要斩一批犯人,罪名么,就是通敌叛国,听说他们的女儿为了情郎,偷了边防图,这事儿被发现了,女儿的丈夫为了护着正妻,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颜面,把所有罪责都退到老丈人身上,结果这一查啊,这老丈人还真不干净,早就和敌国有了勾结,皇上震怒,可惜了哟,这位尚书大人家一百多口人,一个也没逃过,想必今天,菜市口会血流成河,真是想想都害怕,姐姐你说呢?” 安歌只觉晴天霹雳,全身都战栗起来,白涟玉口中说的是谁,已经再明显不过。 “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姐姐不信?”白涟玉笑笑,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慢慢站起身来。 “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那姐姐可以亲自去看看,姐姐不用怕,我保证姐姐能出去。” 白涟玉得意的瞥了安歌一眼,又道:“对了,姐姐,妹妹劝你还是不要追查你儿子的死因了,如今你已经没了娘家依靠,若是再惹恼了王爷,妹妹担心,你今后是真的寸步难行呢。” 看着安歌瞬间变幻的神色,白涟玉心里十分舒畅,只觉这些天受的憋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于是再接再厉。 “怎么,姐姐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妹妹在说什么吧?若是不清楚,妹妹就再说明白些,这战王府,谁能不声不响的让姐姐的儿子死了?御医们听谁的?谁最恨不得姐姐的孩子不存在?我又是从何处听说的?这些问题,姐姐没想过么?” 白涟玉说完便离开,彩画脸色煞白的跪倒安歌脚边,“王妃,您别听侧妃挑拨,王爷那么在意您,他断不会做这种事的!” 安歌看着彩画,避开了她的触碰,“那你告诉我,是谁?” 彩画滞了滞,“也许,也许,就是侧妃做的,王妃,不论如何,您要相信王爷啊。” “相信?”安歌看着彩画,嗤笑道:“我信他什么?这么些年了,他有什么是值得我信任的?你说是白涟玉,就是说,这府上,已经是白涟玉一手遮天,连宫中的御医都要听她使唤,倒是对墨廷秋阳奉阴违了?” 安歌一拍床榻,骤然提高了嗓音:“他们敢吗!” 彩画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磕头。 “够了,你走吧,回墨廷秋那去。”安歌说完就闭上眼,跟墨廷秋有关的人和事,她再也不想见到。 她也不是真的凭着白涟玉的三言两语就相信墨廷秋害死了欢儿,只是很不喜欢自己跟前服侍的人向着墨廷秋。 彩画走了后,安歌带着彩萍出了王府,直奔菜市口而去。 朝廷重臣被诛三族这种事,在大渊国已经许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安歌赶到时,菜市口已经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挤进了些,就听到刑台上正在念着斩立决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吏部尚书安堂,其身不正,齐心不纯,勾连奸佞,通敌祸国,至我大渊数万儿郎丧命……今判斩立决,连坐三族,以告先祖,扶边关将士英灵。” 安歌听完,身子摇摇欲坠,泪眼朦胧的抬头。 虽然只能见到背影,可爹娘、大哥二哥的背影,她是何等的熟悉?那是断然不会认错的! 台上,跪着安家一众老少,除了已经出嫁的姑姑和姐妹。 “不,不!”安歌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死,疯了一般朝前冲去。彩萍都没法拉住。 就在安歌快要冲上刑台时,高台上响起了一道安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来人,把这女人拖下去。” 安歌循声望去,骤然崩溃,那监斩席上坐着的,不是墨廷秋又是谁? “不!我也是安家人,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安歌看着围拢过来的侍卫,试图闪躲。 “圣上仁慈,已经免了安家所有出嫁女的罪责,你如此这般,是要陷皇上于不义,再把其他安家女也拉来受死么?”墨廷秋声音凌厉。 安歌仿佛一下失了力气,“不是,只是我,只是我而已。” 墨廷秋挥手:“带下去!” 安歌被强行带离了刑台,隐约中,听到墨廷秋的声音传来,“时辰到,行刑!” 继而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安歌顿时泪如泉涌,只觉心头被人狠狠捏住又狠命的搅动着,口中声嘶力竭的大叫:“墨廷秋!你不得好死!” 第十六章我希望,你死在战场上 第十六章我希望,你死在战场上 墨廷秋紧握着双拳,安歌微乱的发髻,痛苦的神色和最后的诅咒,轻易的就搅乱了他的心神。 看着下属收拾完刑场,墨廷秋招来秋毫卫:“查,王妃怎么会知道消息。” 秋毫卫早就奉命关注安歌的一举一动,立即回禀:“回王爷,今天侧妃去找过王妃,之后王妃就冲出了王府,另外,彩画也是被王妃赶了出来。” “回府!”墨廷秋面上起了阴霾,白涟玉! “王爷,林副帅的飞鸽传书!” 安歌被彩萍扶着回了微澜阁,一路上,彩萍泪流不止,又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安歌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极了。 回到屋子里,安歌靠在彩萍肩头,嗓音干哑:“想哭就哭出来吧。” 彩萍是安家的家生子,安家这次死去的也有她的亲人。 彩萍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小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老爷和夫人多好的人,我说什么也不信他们会叛国!还有几位公子,从小就一腔热血,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朝廷这么糊涂!” 安歌冰冷的手擦去彩萍脸上的泪水,眼里闪着泪花,嘴唇颤了颤,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好后悔。 如果爹被问罪,起因真的是因为她,她真是万死难恕。 还有墨廷秋,什么偷盗边防图,什么情郎,都是他强加给她的莫须有的罪名,如今,却因为这个罪名,诬陷她父亲! 她到底嫁了个怎样心狠手辣的人! 墨廷秋到来时,彩萍已经哭到昏睡了过去。 安歌抱着双膝,蜷缩在床上,听到墨廷秋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又神色漠然的别开眼。 墨廷秋已经知道白涟玉在安歌跟前编排了什么,安歌出卖边防图的事情也查出了一些眉目,似乎真的与安歌无关。 他过来,是希望能解释清楚,他出征在即,不想再有更多的误会。 “安安,”墨廷秋的声音有些迟疑,“南越勾结西楚出兵,现在灵关危难,我明天就出征了,过来看看你。” 安歌回头,目光有些呆滞,并没有说话。 墨廷秋心下一紧,双手扶住安歌肩头,“安安,你别这样,我跟你解释……” 安歌木然的脸有了反应,举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墨廷秋伸手将安歌的手拽下,离安歌又近了些,“安安,你别这样,我心疼。” 说着,便将安歌搂在怀里,“这次安家的事,我很遗憾,但是,你相信我,事情并不是像……” 墨廷秋陡然睁大了眼睛,肩旁上的疼痛让他仿佛置身在地狱里。 “为什么?”墨廷秋没有理会肩膀上涌出的鲜血,只定定的看着安歌,满脸的不可置信。 安歌松开握住金钗的手,惨然一笑。 “为什么?墨廷秋,你害了我的欢儿,又杀了我的家人,你还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我现在恨不得剥你的皮挖你的骨!可是你还要上战场,还要保护大渊的子民,我不能杀你。” 安歌顿了顿,逼退眼中的泪意,冷声道:“我留着你的命血战疆场,你若是马革裹尸,每年忌日,念在你我相识一场,我定会去祭你一祭!” 墨廷秋只觉浑身冰凉,安歌的话如同数九寒天的冰刃,冻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希望我死?”墨廷秋的声音都带着颤意。 “是!我希望你死,希望你死在战场上,永远不再回来!” “你就这么恨我?” “恨?对,我恨不得从来不曾遇见你,我恨不得时光倒流!墨廷秋,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你若死在战场上,你我之间的纠葛一笔勾销,你若是能回来,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安歌咆哮着,声嘶力竭。 墨廷秋终于松了握着安歌的手,只觉得一颗心已经碎成粉末,连疼痛都再也感受不到了。 仰起头,将眼中那一丝氤氲逼了回去,墨廷秋笑了,“好,如你所愿,若我回不来,你我之间,再无干系。若我回来,那么你我,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墨廷秋离开,一如他到来一般,只是这次的背影,透着决绝。 晚霞映在天边,如往昔一般璀璨,安歌却觉得,周围只剩下一片黑暗。 一炷香之后,管家神色复杂的送来了一封书信。 安歌展开,竟是一封墨廷秋盖过私章的放妻书。 书房里,墨廷秋肩上的血还在往外流,前来治伤的大夫被他赶到门外。 “王爷,您开开门,让大夫给您伤药。” “王爷,老奴求您了,你明天就要上战场,不能让伤势更严重啊!” “王爷!” 墨廷秋置若罔闻,只是定定的看着桌上的纸张,那张纸上似乎写着几行字。 一阵微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将纸张卷起了一些。 墨廷秋抬手,将那张纸拾起,又撕碎,带着自嘲一般喃喃:“疏影随人去,心语绕耳闻,且诺白首意,君心似月明。呵,若你嫁的是封莛奕,可还会这般后悔?” 那一年,那一天,他欢喜赴约,却听到了封莛奕正念着安歌的情诗,只觉手足无措,仓皇而逃。 那一次,他心慌意乱,却怎么都不舍得就这样放弃。 过了好些天,才有勇气再出现在安歌面前,这一次,他用了点小心机,就此定下两人的亲事。 谁知道,强求的,终究要还是要放手。 第二日,墨廷秋出征。 安歌保持着墨廷秋离开时的姿势,她想不到,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做什么。 她的人生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目标和动力,失去了支撑着她走下去的所有希冀。 “小姐,”彩萍红肿着眼睛端来碗粥,“小姐,您起来吃些东西吧。” 安歌木然的摇摇头:“彩萍,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彩萍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小姐,别吓我,奴婢只剩下您了,您可不能丢下奴婢啊。” 安歌转了转眼眸,伸手抚着彩萍的脸,“可是我好累,我好难受。” 彩萍抓着安歌的手,一边摇头一边哭着道:“小姐,我娘说过,人都有累的时候,缓一缓就过去了,只要人活着,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可这不是一个坎……”安歌哽咽:“它永远也填不平了,我要怎么过去?” 第十七章逼问白涟玉 第十七章逼问白涟玉 安歌抱住彩萍,终于忍受不住,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她哭的是安家三族的性命,还是自己失败的人生。 或许两者都有,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更痛。 当初,墨廷秋突然要娶白涟玉,两人的关系一下僵了起来。 这件事就像一桶污泥,毁了安歌关于感情所有的纯净幻想。 有一次,她为了一件小事,狠狠的罚了白涟玉,墨廷秋却为此大发雷霆,甚至听了白涟玉的撒娇和哭诉,将她赶出了同心苑。 她以为,他们之间就这样渐行渐远。 封莛奕来访的那段日子,有一天,墨廷秋从府外回来,突然就来找她,那模样,似乎是喝了酒,却不像醉了的形态。 当晚,她正要就寝,墨廷秋就这么突然闯进了她的微澜阁,疯了一般的抱住她,那样的怀抱是安歌久违的温暖。 她想要推却,却舍不得。还天真的以为,墨廷秋就此回心转意。 心里有个声音不住地说着:要不,就原谅他吧,看他都主动求和了。 那一晚,她抛却了骄傲,在他的热烈中沉醉沦陷。 半夜,安歌突然醒来,就着月色,静静的看着墨廷秋沉睡的侧颜,只觉心头酸涩难当。 曾几何时,墨廷秋每晚与她共眠,每一个清晨,她醒来时都能看到他沉静俊逸的面庞。 可是现在,这样的时刻却像是偷来的一般。 第二日醒来,微澜阁只剩了她一人。 她以为经过了这一夜,墨廷秋的态度会有些改变。 可是一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墨廷秋却没有半点变化,仿佛那一晚的旖旎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去找过墨廷秋,却依旧被拒之门外。 安歌不懂,在墨廷秋心里,她到底算什么? 两个月后,她意外得知自己怀孕,想要立刻告诉墨廷秋,却又听说因为边关战乱,墨廷秋点兵,十天后就要奔赴战场。 她不想在这时候分了墨廷秋的心,想着等大军凯旋,再说给墨廷秋听,也算是喜上加喜。 有了孩子,安歌一度以为,自己和墨廷秋总算有了转机。 谁知到头来,不过是她输的一败涂地,所有情分如幻影一般,转瞬归零。 彩萍知道白涟玉被软禁,极力劝着安歌去落井下石,或许这样一来,能让安歌心里那股郁气散去些。 同心苑出乎意料的有了警戒。 安歌见着这阵容便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她本就不想来,是彩萍说,或许白涟玉这里,能问出些欢儿的消息,只是,看着眼下这架势,想必她是进不去的。 “见过王妃。”出乎安歌的预料,侍卫们见了她竟是十分的恭谨,听说她要进去看白涟玉,更是半点都没有阻拦。 安歌有些诧异,却也懒得追究,带着彩萍进了白涟玉的屋子。 白涟玉正在窗下坐着绣花,倒是意外的安逸。 “姐姐来了,快坐。”白涟玉看了安歌一眼,“这次是来看我的笑话呢,还是有什么事问我呢?” “你挺清醒。”安歌并不想和白涟玉太多废话:“我来,是想问你,可知道欢儿的死因?” 白涟玉状似轻松的耸耸肩,“还能有什么,毒呗?” “什么毒?”安歌立即问。 “这个问题可有点难,姐姐希望用什么来交换呢?”白涟玉并不看安歌一眼,只低着头一心绣着绣帕。 安歌挑眉:“你想要什么?” 白涟玉道:“让我离开,我这有个锦囊,离开的时候,会扔在王府门口,你尽管让人捡了便是。” “我怎么知道你写的是真的?”安歌不为所动。 白涟玉笑了:“姐姐这话就没意思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愿意跟你说实话,你没的选择。” “可我不信你。”安歌依旧木着脸,语声清冷。 “那就没得谈了。”白涟玉做了个遗憾的表情,脸上还透着轻蔑。 她太清楚,安歌这女人,将那个孽种看得有多重。可耳边却传来让她意外的话来。 “所以,我会想办法,让你说出真相。” 平淡不带感情的一句话,却让白涟玉心底发寒。 眼见着安歌一点点逼近,白涟玉往后缩了缩。 安歌拿起桌上的烛台,将上面插着的蜡烛拔掉,便露出烛台上的那根铜刺来。彩萍麻利的上前,迅速的将白涟玉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彩萍虽然是大丫鬟的分位,可是这些年安歌不受宠,她在府里的地位也跟着下降,好些累活都要她亲自动手,臂力腕力自然比白涟玉这个养尊处优的侧妃强上数倍。 白涟玉眼看着安歌手中的铜刺直直朝她脸上刺了过来,吓得一抖,慌忙告饶。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惹你,求你放过我,不要划我的脸。”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说出来。”安歌将那铜刺顶在白涟玉的脸上。 “你,你拿开点儿,会,会伤到我。”白涟玉一副心思全都在那根随时可能划破她脸的铜刺上,哪里有心思想什么欢儿。 安歌却没了耐心,“说不说!” 白涟玉只觉那盯着她脸皮的铜刺又加大了力道,这一次,仿佛安歌轻轻一用力,她的脸就会立即遭殃 “我说,我说!”白涟玉慌忙道,“是墨廷秋,墨廷秋给他下了月半散。” “你怎知道的?”安歌继续问。 “我……我……墨廷秋有一次喝醉了,我听他念叨了一回,因为这月半散,吃下去会让人持续发烧,半个月后不治身亡,还不容易查出原因。” “墨廷秋,是个很谨慎的人。”安歌质疑。 “你拿这东西指着我,我怎么敢说假话?”白涟玉看上去十分焦急:“我知道的都说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安歌缓缓拿开了烛台,也示意彩萍松了手。 重获自由的白涟玉突然拔出头上的发钗,狠命朝安歌的胸口刺去。 “小姐!”彩萍猛地推开白涟玉,却不想,这一推,恰巧将白涟玉推到放着绣帕的桌上。 忍者腰上因为撞击传来的疼痛感,白涟玉眼前一亮,迅速抓起桌上的剪子,翻了个身,避开彩萍的攻击,又一次朝着安歌刺去。 第十八章杀人 第十八章杀人 安歌侧开身子,手中的烛台刺了出去。彩萍也在一瞬间从后面拖出了白涟玉的脚,狠命一拉。 白涟玉身形不稳,来不及躲闪。 烛台刺中了白涟玉,白涟玉倒在地上,嘴角和胸口都流着血。 彩萍夺过她手中的剪子,戒备的站在一旁。 安歌的手有些颤抖,她恨白涟玉,却没有想过会亲手杀死她。 “你……满意了?”白涟玉看着安歌,眼神中是恨,带着无尽的嘲弄。 “你还有什么遗言?”安歌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安歌,你不是最心软最仁慈么,现在,竟然打算眼睁睁看着我死?”白涟玉捂着胸口,那里还插着烛台。 “我再问你一次,我的欢儿是怎么死的?”安歌看了眼彩萍,示意她出去叫人。 彩萍站着不动,头一次违背了安歌的意思。 白涟玉笑出声来:“别假惺惺了,安歌,这么多可以问的,你竟然只在乎你那短命儿么?” 彩萍一脚踢在白涟玉的手臂上,这一震荡又晃动了白涟玉身上的伤,白涟玉痛呼一声。 “你快死了,还不肯说吗?”安歌攥紧拳头。 “我说了,你又不信。”白涟玉嗤笑一声:“安歌,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情分上,帮我个忙。” “你说。” “等我死了,把我埋在,西林,那有一座坟茔,碑上刻着桃花。” 白涟玉嘴角的血越来越多,笑着道:“你不是,想知道欢儿死的真相吗?我没力气了,你附耳过来。” 安歌看着白涟玉,踌躇了一瞬,见她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到底矮下身段,附耳过去。 彩萍提心吊胆的在一旁看着。 白涟玉在安歌耳边,轻声道:“安歌,你知道吗,我恨姓墨的,恨不得他这一生,万劫不复!至于你,很抱歉,谁让你,命不好……偏偏……喜欢上了他。” 安歌皱起眉头,刚要起身,又听白涟玉继续道:“我恨他,看他为了你痛苦,我心里就高兴。可这欢儿的事,我没有骗你。我……恨他……我是……恨他……的……” 白涟玉呢喃着,突然动了。 “小姐!”彩萍惊呼着扑了过来,安歌捂着受伤的胳膊倒退了几步,看着已经咽了气的白涟玉,眸子中满是震惊。 “小姐,你怎么样?”彩萍心疼的看着安歌的伤,从衣摆上撕下了一段布条,急急忙忙的给安歌绑上止血。 “我没事,走吧。”安歌转身,带着彩萍离开。 白涟玉在最后一刻,拔出了胸口的烛台,拼着最后的力气刺伤了她,胸口涌出的血,喷了安歌一身。 院外的侍卫早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只不过似乎王妃占着上风,也就没有插手。 这会儿见着安歌一身是血的出来,骇了一跳,忙围上来行礼,声音中带着安歌不明白的关切:“王妃可有伤着?” 安歌诧异的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眸子转了转,敛去了所有情绪,才木着嗓子开口:“我杀了白涟玉,你们,拿我问罪吧。” 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因为白涟玉的死有些为难。 彩萍生怕这些人真的把安歌带走,忙挡在安歌面前:“你们不能抓小姐,是白涟玉先对小姐不利,拿着剪子要杀小姐,小姐才一时失手杀了她。” 侍卫们听罢,皆松了口气,朝着安歌恭声道:“王妃严重了,侧妃不知轻重,属下们定当如实上报王爷,请王妃宽心。” 这是不追究了?安歌怪异的看了侍卫们一眼,领着彩萍回到了微澜阁。 “把门关好。”安歌吩咐完这一句,摊倒在椅子里。 彩萍慌忙上前,才发现安歌双手冰凉,身子也微微颤抖着,赶忙安抚:“小姐,您别这样,白涟玉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死了不是你的错。” 安歌只闭着眼,摇了摇头。 彩萍见状,又看了看安歌一身的血,道:“奴婢去给您要些热水来,您好好洗洗,也能清爽些。” 安歌没有反应,脑中盘旋着白涟玉死前的话:“我恨他,我是,恨他的。” 安歌脑中闪过当初一处玩耍的少年时光,那时候的白涟玉便如现在一般温柔、知礼,却也青涩得多,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带半点算计。 是怎么到现在这一步的呢?安歌想不出答案。 当年白涟玉嫁进王府,一直跟墨廷秋郎情妾意得紧,她每每看到,总会想,若不是她横在其中,白涟玉和墨廷秋二人,便真算是天作之合了。 却原来,在白涟玉心中,这一切,都是恨么? 那她这些年的苦闷和墨廷秋对白涟玉的付出岂不是一场笑话? 一时间,安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憋闷得紧,想提笔将白涟玉的话告诉墨廷秋。 可转念一想,墨廷秋应该很快就要到前线,战事凶险,他那么看重白涟玉,若是知道了白涟玉的心思,难保不会有影响。 更何况,她已经收下了放妻书,已经没了资格插手墨廷秋夫妻间的事。 压下了冲动,安歌又自嘲起来,她怎么忘了,墨廷秋监斩了安家满门,冷眼看着欢儿受苦。 如此铁石心肠的人,若是知道了白涟玉的死,还不知道要怎么对她,她现在怎么还有心情报信,应当赶紧逃离才是正经。 只不过,再此之前,她要弄清楚欢儿离世的真相。 因为,白涟玉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法相信。 ………… 增援的大军一路疾行,不过数日,早已在京城千里之外。 接到白涟玉的丧报时,墨廷秋正在给伤口换药。 “王爷,这……”唐华正巧来回禀安歌盗窃边防图的调查进度,见着丧报,有些忧心。 虽然王爷心里定然还想着那位正经王妃,可这些年对侧妃的宠也是众所周知的,眼下侧妃去了,唐华担心会影响到墨廷秋的情绪。 墨廷秋却只是快速的扫完了信上的内容,知晓了来龙去脉,便提笔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眼看着信鸽带着墨廷秋的回信离开,唐华试探道:“王爷,就这样?” “嗯。”墨廷秋闭上眼,压下心中的愧疚,白涟玉死了,他却不愿惩处安歌,这实在对不起当年他身受重伤时,白涟玉不辞辛劳照顾他的情谊。 可他狠不下心,哪怕…… “可是白家那边怎么交代?白敬现在是户部尚书,万一……” 唐华拧着眉头,那老头异常护短,若是因为女儿死了,找个借口在之后的军饷上动手脚,他们可是防不胜防。 “他不敢。”墨廷秋平淡的语气中透着凌冽的寒意,“看着白家,别让他们伤了王妃。” 顿了顿,墨廷秋艰难的补充:“如果她要走,别拦着她。” 第十九章护着王府的体面 第十九章护着王府的体面 白家几乎是立即知道了白涟玉身死的消息,比墨廷秋还快了一步。 白敬亲自带着家丁上门,被挡在了王府门前。 “你们什么意思,老夫来女婿门前,还要看你们这些奴才的脸色不成?” “大人恕罪,王爷吩咐过,他不在的日子,一切事宜听王妃吩咐。” “王妃?我女儿就是王妃,你们怎地不去通报!” “回大人,侧妃不便见客。” 那一声侧妃唤得白敬眉头一抖,继而恶狠狠道:“不便见客?老夫怎么听说,那个姓安的因为嫉妒,杀了我女儿!” 白侧妃死于王妃手中也不过片刻之前的事情,连他们都才刚刚告知王爷,这位户部尚书大人竟然就已经知晓了。 侍卫的眼中有厉光闪过,头却垂得更低了:“王爷的家事自有王爷公断,望大人海涵。” “海涵个屁!我女儿前些日子才传信回家报喜,说有了身孕,转眼就被害死了,你们要是不交出凶手,本官就告到圣前,请圣上做主!” 侍卫一时有些头大,他知道白敬要干什么,无非就是抓了王妃泄恨。 只是,若这样一来,战王府就彻底失了体面,王爷这个人人称道的战神,会因为家宅不宁而成为京都的笑柄。 事关王府体面,他半步都不会让。 白敬闹了两个时辰,只觉得口干舌燥,腰酸背痛,腿脚肿胀,无奈战王府的侍卫油盐不进,只得恨恨的回了府,预备稍作休息,进宫面圣。 此时的安歌,早就带着彩萍到了西林。 西林有一汪碧潭,一眼望去,浩渺无垠,潭水清凉无比,却不会凛冽刺骨,便是数九寒冬,也不像旁的水那样僵冷。 潭水的周围种满了桃花树,听说原来岸边还遍植着垂柳。 后来不知哪一任皇帝偶然出宫瞧见,觉着柳条茂密,遮挡了赏玩潭水的视线,便命人将柳树尽数移植到了别处。 如今,灼灼的桃花掩映着浩渺的潭水,倒是别有意趣,每逢花期,这西林总是挤满了人。 当初,她和墨廷秋也没少来。 使劲摇了摇脑袋,将墨廷秋的面庞驱除出脑海,如今这个时候,想这些做什么呢? 总归是回不去的。 安歌带着彩萍,在西林转了好些时候,才找到了白涟玉说的那个坟茔。 与其说是一处坟茔,倒不如说是一个土包,藏在一处偏僻的桃树下,微微隆起,在贴近树干的位置,立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刻这桃花,十分的不显眼。 安歌看着那木牌,走了几步上前,对着坟头告了一声罪,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猛地抬手将了木牌拔了出来。 “小姐!”彩萍被安歌的举动惊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唤道。 安歌没说话,将木牌贴着树干的那一面翻了过来。 彩萍的目光被吸引,盯着那上面的字看了又看,不由倒吸一口气。 那木牌上写着,“先夫薛良允之墓,未亡人白涟玉立,宣明十六年,九月初十。” 彩萍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看向安歌:“小姐,白侧妃她……” 话头随着安歌的动作蓦然停下,彩萍惊诧的看着自家小姐将那木牌收了起来。 “小姐,你这是……” 安歌面无表情,“我杀了白涟玉,墨廷秋的侍卫却放过了我,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一定会引起白家的不满。 白敬可不是个心胸宽广之辈,他若是在筹措军粮的事上动了手脚,前线的战士就有可能吃大亏,若是那些战士为此白白殒命,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所以小姐是打算让王爷用这个辖制白家?”彩萍皱着眉头,“可若是王爷到时候直接把小姐您推出去怎么办?” 在彩萍的心中,趁着现在王府侍卫还不刁难她们,就趁早离开王府,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她们能容身的地方。 安歌却摇摇头,“你不了解,墨廷秋这个人,不会让人插手他战王府的事,所以,他绝不会把我交给白敬。” “小姐,您是说,战王会护着你吗?” “不,他会护着战王府的体面。”安歌将那木牌包好,又从袖袋中取出一根玉簪来,埋在坟茔的一旁。 “很抱歉,你的碑我带走了,她要我把她葬在你的身边,我无能为力,只能带来了她的簪子,这些年她总戴这一支,想来也是她的心爱之物,聊以慰藉吧,告辞了。” 安歌回到王府,已经是日暮十分,侍卫此时还未收到墨廷秋的指示,急的团团转,见着安歌的身影出现在王府门前,才长舒了一口气。 安歌看着他,平静的问:“你们谁是主事?” 王府中的侍卫头领叫林木,片刻后,安歌和林木站在墨廷秋的浩海园中。 咋一看到这个匾额,安歌很是不解,她记得,从前墨廷秋的院子就叫安然院,也不知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这个地方说话方便吗?”安歌看着林木问道。 “禀王妃,这附近都是自己人,王妃有事放心吩咐。” “那就好,”安歌从彩萍手上拿过木牌,递给林木:“我想你们或许需要这个。” 林木疑惑,还是躬身接过,打开上面覆着的罗缎,先是一惊,继而一喜:“王妃,此物从何处得来?” “西林。”安歌并没有隐瞒,若是说不出出处,白敬那老头定会矢口否认。 “多谢王妃,此物来得正是时候,可否请王妃细细说道?”林木高兴极了,眼中都闪着光。 “自然。” 墨廷秋接到这个木牌时,盯着木牌看了许久。 “王爷?”唐华站在一旁,下心翼翼的看着墨廷秋的脸色,任何人发现自己被宠了数年的爱妾带了绿帽子,心里都不会好受吧? 何况这人还是堂堂战王,哪怕这个爱妾已经死了,怕是心里总是意难平的。 墨廷秋并不理睬,似乎陷入了沉思。 “王爷?”唐华不死心,提高了声量又唤了一声。 见墨廷秋终于转眼看了过来,唐华道:“您想什么呢?” 墨廷秋眯起眼,“本王在想,本王到底养了些什么下属,做事都不过脑子。” “王爷何出此言?” 墨廷秋拿起木牌,恨铁不成钢:“此物可参白敬,他们不好好放在京城,让白敬投鼠忌器,倒是送来给我,我身处边关,离京城数千里之遥,一旦白敬发难,根本来不及将此物及时送到圣前,到时候就白白失了机会。” 唐华只觉汗颜,干巴巴的辩解,“此物在王爷手中的作用定会大些。” “若他们抓了旁人威胁本王呢?” 唐华想起远在京城的安歌,余下的话哽在了嗓子里。 第二十章我为什么不信她 第二十章我为什么不信她 唐华告退之后,墨廷秋独自坐在军帐里,盯着地面发呆。 原来白涟玉心里的人是薛良允,那么想来,白涟玉应当恨他才对,为什么会愿意嫁给他? 墨廷秋思绪飘远。 当年,墨廷秋和薛良允同时出征。 薛良允任参将,墨廷秋任副帅。 那一年,大渊大胜。 回到朝中,薛良允却在庆功之时,在御前状告墨廷秋无视军纪,横行霸道,残暴不仁,目无君上等等数十条罪状。 热闹的庆功宴一时间鸦雀无声。 那时,他还是定远侯府世子,远没有现在的根基。 因为这件事,他被撤去了所有职务,在府中等候调查。 可是墨廷秋怎么会甘心被人诬陷?于是暗中彻查这件事。 那时候,墨廷秋还没有接管秋毫卫,却凭着一己之力,查探出了薛家结党营私,扰乱朝纲的证据。 薛家满门抄斩,与薛家过从甚密的二皇子被贬谪到甘州,守着穷乡僻壤了此余生。 墨廷秋也因此被宣明帝赏识,接管了秋毫卫,同年,兵马大元帅明扬致仕,举荐墨廷秋接任。 次年初,墨廷秋以元帅身份,平定了西楚挑起的战乱,封战王。 墨家一门双爵,一时成了佳话。 墨廷秋没想到,因为他查出真相,终被斩首的薛良允与自己的妾室竟有这样的渊源。 当年,宣明帝曾下旨,薛家罪孽深重,罄竹难书,其罪万死难辞,将尸首抛于狼岭,任何人不得为其收尸,否则与之同罪。 墨廷秋不去想象,当时的白涟玉要冒着怎样的危险,在狼群频繁出没的狼岭找到薛良允的尸首,再带到西林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是不是错了? 若白涟玉心头的人是薛良允,那就必然恨他入骨,那这些年,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又到底有几分可信? 此时细细想来,似乎许多都是挑拨之语。 “墨廷秋,你为什么不信我!”耳边又响起安歌声嘶力竭的声音。 是啊,我为什么不信她?她明明是我最爱的人,是我发誓这辈子要捧在手心里护着的人,我为什么没有去彻查,为什么没有听听她怎么说? 眼前突然闪过安歌向他哭求的画面:“安之,求求你救救他,欢儿也是你的孩子啊!” 是啊,安歌不止一次说过,欢儿是他的孩子,可他怎么都不信。 因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想来,是不是他遗忘了什么,才让他的安安那么绝望。 墨廷秋心口一痛,不由自主的想,若那欢儿,真的是他的儿子…… 光是这般想想,心头便是止不住的恐慌,若欢儿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的安安,怕是此生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无法忘记,欢儿走的那一晚,安歌心如死灰般的表情,他那时多么希望,安歌的眼中能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哪怕是恨也好。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空洞的让他心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带着那冰冷的孩子匆匆逃离。 他想要重新开始,可是安歌似乎已经不愿意给他机会。 是啊,经历了他做的那些混账事,他的安安又怎么会再回来? 墨廷秋的神色悲怆极了,他又想起临行前,安歌那刺入他心底的话。 “墨廷秋,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你若死在战场上,你我之间的纠葛一笔勾销,你若是能回来,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才让他的安安,那样善良的安安,说出这样狠绝的话来。 安安一向善良,轻易不说重话,可是一旦下了决心,便再也不能转圜。 他知道,所以才会忍痛写下放妻书,他不能在死后,还拖着安安守寡。 那个时候,安安一定会毫不留恋的离开吧?墨廷秋这么想着,只觉心里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报!”军帐外的传讯兵将墨廷秋唤回了神。 “进来。” 传讯兵迅速进账,单膝跪下,“元帅,敌军从两翼包抄,已经不足三百里!” 墨廷秋起身,将剑配好,又取下架上的红缨枪,朗声道:“传令下去,左右前锋速速集结将士,同本帅迎敌,中军留守,按原计划配合作战!” 战事越来越焦灼,墨廷秋便也没了精力再过问京城的事,只吩咐了务必要保护好安歌的周全,便一心扑在战事上。 朝中捷报频传,宣明帝终于松了口气,等到前线又一个捷报送入宫的当天晚上,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战王接连败退敌兵的事,也在京中传开。 消息传到安歌耳中,安歌神色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现如今,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便是欢儿的死因,至于墨廷秋,已经不重要了。 可让安歌沮丧的是,她想尽了各种办法,查了欢儿生病前后三个月的王府进账,拿着白涟玉心腹的画像到京城大大小小的药店询问过,都没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安歌甚至厚着脸皮,依旧用了战王妃的身份,跟太医院递了话,想见一见当日给欢儿看病的几位御医,只是迟迟没有回复。 渐渐的,安歌感觉到了一丝绝望。 她果然没用,亲儿死得不明不白,她却不能给他一个公道。 可她断不能这样放弃,安歌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中颓丧的情绪,吩咐彩萍:“明日在给太医院送一份帖子,我和你一起。” 山不来就她,她便去就山。 也不知是不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三日上午,安歌意外的收到了御医的回复。 一个姓刘的御医同意与王妃见上一面,但是不希望声张,将地点约到了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 安歌带着彩萍准时赴约,到了定好的雅间,刘御医已经坐在里面,身后跟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 见安歌进来,刘御医起身行礼,“今日冒昧请王妃到此,多有得罪。” 安歌没有错过刘御医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也注意到了其话语中的怪异,心下一凛就要退出雅间,只是一切都迟了。 一阵异香钻入鼻腔,安歌只觉身子一软,便陷入黑暗。 第二十一章国仇家恨 第二十一章国仇家恨 暗中保护安歌的人早已从王府普通侍卫换成了秋毫卫。 待四名秋毫卫察觉不对,冲进酒楼时,雅间内早已人去楼空。 “该死!”秋毫卫们二话不说,立即兵分四路开始找人。 安歌是被剧烈的颠簸摇晃醒的,刚一睁眼,扫视了一周,便发现自己现在正在一辆破旧的马车里。 双手被反捆在背后,捆她的绳子很粗,略一挣扎就磨得她的手腕生疼。 彩萍也被捆着,倒在她的身边,这会也慢慢睁开眼:“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歌摇摇头,刚要再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陌生的声音:“人抓到了?没错吧?” “错不了,”另一个声音回答,“我们兄弟几个跟了好些天才确定的人,你看看,怎么样?” “收起你的心思,咱们这是买卖。” “得了吧,那边可是说了,还要这小娘们身败名裂” 安歌越听越心惊,她不能坐以待毙,绝对不能! 她要逃,要活下去!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拉开,安歌看过去,便见着两个用汗巾挡住半边脸的汉子,虎背熊腰,凶神恶煞。 安歌眼神缩了缩,她还有机会逃离吗? 灵关,墨廷秋手握着一份情报,面色苍白。 “王爷?”唐华见状低唤了一声,“您才从前线回来,还是先休息会罢。” 墨廷秋哪有心思,只是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看着手上的东西,墨廷秋心中一阵酸涩,那是秋毫卫调查报告,当初边防图被盗,是白家的手笔,只不过刻意做了障眼法,让他以为是安歌。 当初他若是多信任安歌哪怕一分,吩咐彻查,便不会生出后来的误会。 有一滴泪从眼角划过,滴落在左手背上。 这大概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流泪,墨廷秋却并不在意,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水光,想起了当日,他平息了战事回府,见到安歌后,那愤怒的一掌。 愚蠢又响亮的一掌。 还记得那时,安歌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脸惊疑和受伤。 “你若恨我,有不满大可冲我来,为什么要偷边防图给封莛奕!”那时的他震怒极了。 “我没有!我怎可能做这种事!”安歌摇着头,失望的看着他。 “安歌,不要当本王是傻子,边防数万将士的冤魂看着,容不得你狡辩!”墨廷秋自然是不信的,将安歌禁足。 那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对皇帝说了谎。 可是现在看着秋毫卫的这份报告,墨廷秋只觉心痛难当。以拳抵唇,抑制心中的酸苦。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蠢事! 墨廷秋还没有平复心绪,敌方进攻的消息再次传来,墨廷秋将调查报告放入怀中,系好佩剑,拿了红缨枪,满身血腥还没洗去,便又披挂上阵。 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安歌,看着面前的两人,心中升起浓郁的无力感和恐慌,强自镇静:“两位壮士,你我无冤无仇,何苦为难我主仆二人。” 褐衣汉子冷哼一声:“拿人钱财,要怪就怪你不该什么人都得罪!” 安歌咽了咽唾沫:“白家?”思来想去,满京城迫不及待想置她于死地的,大概就只有白敬一家了。 褐衣汉子眼中飞快的闪过诧异,冷哼道:“无可奉告。” “放了我们,”安歌飞快的转着各种自救的念头,“我给你双倍的酬劳。” 见二人并不表态,安歌稳住心神,再接再厉:“你们既然抓了我,一定知道我的身份,我保证,绝不会拖欠你们。” “我们的确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也知道,你在战王府根本不受宠,白家出的钱,原数你都拿不出来,更别提双倍了。”褐衣汉子又道。 “胡说,我家小姐的嫁妆丰厚,那些钱一直在小姐手上,你们只要放了小姐,定然可以得到双倍的酬劳!”彩萍道。 褐衣汉子有些意动,此时又看到彩萍扬起的面孔,清秀娇俏,皮白滑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再看安歌精致的面庞,更是眼中放光,忍不住喉头动了动。 转头看向一直都没说话的灰衣汉子,“大哥,你看……” 褐衣汉子眼中的光让安歌心里一颤,本能的朝后缩了缩。 灰衣汉子看了同伙一眼,没有回应的意思,撇开目光看向安歌。 “你不用说了,我兄弟二人行走江湖讲得就是一个信字,今日若是接了你的这单,日后便再也没有生意了。” 见安歌还想开口,灰衣汉子拔出了身上的刀,“你不必说,我兄弟二人,今日只能做到,让你们主仆死的清白。” 褐衣汉子听后一脸不甘,却不敢反驳。 眼看着灰衣汉子一刀就要砍下去,彩萍突然冲了过来,狠狠撞向安歌。 她们此时被带到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山坡上,彩萍这一撞,安歌站立不稳,滚落山崖,安歌无法停下来,下落间,看见那灰衣汉子的刀插入彩萍胸口。 山上碎石嶙峋,在安歌滚落过程中不断割裂她的皮肤,等安歌终于停住时,早已成了血人。 剧烈的疼痛席卷着全身,安歌却咬着牙没有昏过去,拖着一身的伤艰难的离开原地,身后似乎还传来咒骂声,她不敢停,只得拼命的加快速度。 索性周遭都是密林,安歌穿梭其中,拼命的躲避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咒骂声似乎再也没有响起过,安歌看了看前方几个小木屋,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秋毫卫赶到时,只看到彩萍的尸体,并抓了一个身着灰衣的壮汉,审问之下才知道王妃跌落山坡,立即去寻,却找不到半点踪影。 墨廷秋这一次,对上了封莛奕。 再一次见到封莛奕,墨廷秋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眼前的这位,从他的挚友,变成了情敌,最后,变成国仇家恨。 或许,是他忽略了,他和封莛奕之间,一直都夹着国仇家恨,只是从前,他刻意忽略了而已。 “没想到,你我竟然有这样一天。”封莛奕开口,目光灼灼盯着墨廷秋,“她还好吗?” 墨廷秋的心中骤然升起一股闷气,“你我之间,多说无益。” 封莛奕眸子闪了闪,面上始终保持着淡然的微笑:“那便战吧。” “战!” 一时间,风卷狂沙,遮天蔽日。 墨廷秋和封莛奕骑着马冲向对方,打得难分难解。 第二十二章告别 第二十二章告别 安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四周无人,当下撑着身子坐起来。 仔细打量了一圈,这屋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她被人救下了?这是安歌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吱呀”一声,一个老尼托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见着安歌醒了,眼中露出一抹欣慰。 走到床头边将汤药放下,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偈,这才道:“施主醒了便好,贫尼正恐这草药年份不足,弱了功效。” 安歌见了老尼,便要起身,“多谢师太搭救。” 夜里,安歌原本昏昏欲睡,却突然觉得心神不宁。 迷迷糊糊间,只见欢儿正挥着小手和她告别,说来也怪,欢儿这去了这么些日子,这是他第一次入梦。 安歌内流满面,伸手想要拉住欢儿,画面却突然朦胧了起来。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轮廓,轮廓渐渐清晰,竟有几分像墨廷秋。 安歌不由皱眉,她好不容易能与欢儿在梦中相见,谁想到这种时候,墨廷秋竟然还要来打扰。 灵关城外的肴函谷,联军和大渊的军队已经激战了一天一夜,双方都有些力竭,两位主帅却依旧打得难分难解。 墨廷秋从小同封莛奕一起长大,两人同进同出好些年,双方的底细彼此都清楚。 这一战,不仅关乎着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更关乎这三国国运,此一役,双方可谓倾尽全力,不论哪方赢了,都将改写三国的强弱格局。 银月如勾,在这血淋漓的疆场之上,显得格外寒凉。 墨廷秋终于找着一个空隙,将手中的银枪狠狠刺入封莛奕的胸口。 封莛奕双目圆睁,俊朗的面容好似要爆裂开来,几乎同一时间,反手将手中的剑飞掷入墨廷秋的胸膛。 长剑贯穿,将墨廷秋带下马,墨廷秋的长枪也就此从封莛奕的胸口拔了出来。 鲜血迸射,两大主帅双双坠马。 不远处的将士大惊,纷纷朝此处涌来。 躺在地上,四周散乱着双方将士的尸身。墨廷秋看着封莛奕,冷声道:“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不会,让你得到安安。” 封莛奕嗤笑,嘴里涌着血,却那般欢快,他说:“墨廷秋,你真是可笑,明明真正得到安安的人,是你,你却处处防着我这个失败的对手。” “她给你写过情诗,我听到了。”墨廷秋直直的躺在地上,胸腔的血不住的往外流。 “情诗?”封莛奕回忆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鲜血涌得更快,血污了脸庞:“你说那首君心似月明?” “是。”墨廷秋不愿承认,可他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逞强的呢? “你真是个笑话!墨廷秋!你就是个白痴!”封莛奕似乎被自己的血呛住。 咳嗽了几声,又道:“那首诗是她写给你的!你跟她诉说倾慕,她自然要回应,她心悦你,想要做到尽善尽美……便请我看看……有什么不妥罢了。” 封莛奕说道后面,已经有些吃力。 墨廷秋浑身一震,他想起他同安歌表明心迹那天,天边的月似乎正圆,君心似月明,原来是写给他的。 墨廷秋心里又欢喜又悲凉,“可是后来你归国,她为你重伤……” 封莛奕断断续续的打断了墨廷秋的话:“你……放屁……她是……为了给你治伤……当时,你的药引……连……你们皇宫……都没有……存货……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求了来……可是重伤……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可是你对她不好……我很心疼……白……来找我……我同意了……出兵……想让你……死在战场……谁知道……我……败了。” 封莛奕的眼睛渐渐闭上。 墨廷秋也觉生命在流失,拼了最后的力气,抓住封莛奕的手腕:“那……欢儿……果真是我的……” 封莛奕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吐出最后两个字:“愚蠢……” 封莛奕的手垂了下去,墨廷秋也彻底失了气力,愣愣的看着渐渐模糊的天空,只觉周身是无尽的绝望。 原来安安的心里一直是他,原来安安是为了他受伤,原来欢儿,真的是他的骨肉。 可是他为什么不记得,他为什么会怀疑? 墨廷秋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再去求证,再去忏悔。 天空的云彩似乎全变成了黑色,四周也是一片冰凉。 他快死了吧,这样也好,安安说过,他死在战场上,他们此生的恩怨纠缠就一笔勾销。 来世,他还可以再寻她,好过他活着,那就生生世世,不能相见…… 安歌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墨廷秋俊朗的脸庞一丝不错的出现在她眼前。 “你来做什么?”安歌冷眼看着墨廷秋。 “安安,对不起,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一定要原谅我。”墨廷秋的声音异常温柔。 “你……”安歌正想否决,墨廷秋的身影却忽而消散。 “墨廷秋!”安歌心中一疼,猛然惊醒过来。 “施主可是梦靥了?”慧明师太从打坐中睁眼,循声望过来。 “无事,梦见了犬子,扰了师太清修。”安歌歉意的说着,就再度合上眼,不愿慧明担心。 慧明却是极其通透的,眼见着安歌这般情形,走了过去,轻声道:“施主可是放心不下令郎?” 安歌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哽咽道:“我怕他在那边过得不好。” 其实此刻揪着她心的,又何止欢儿一人,只不过安歌不愿承认罢了。 慧明师太了然,拉过安歌的手握在掌心:“施主若是牵挂,不若随着贫尼诵一诵大悲咒,如何?” 安歌朝慧明看去,眼中是她所不自知的迷茫和渴望。 慧明便道:“施主若心有牵挂,这大悲咒,便可渡你心中牵挂的人。” 安歌心中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让她心底对慧明的提议有着强烈的渴望。 心头的不安果然随着慧明口中悦耳的梵音渐渐平静下来,安歌全神贯注的听着,不知不觉间,仿若入了迷。 第二十三章十年祭 第二十三章十年祭 大渊国宣明二十年,五月。 战王墨廷秋与南越太子封莛奕同归于尽,誓死保卫大渊疆土,皇帝下令,加封战王墨廷秋忠义一字并肩王,以亲王礼厚葬。 安歌虽然离了京,但到底不远,消息传到她耳中,不过几天的功夫。 听说墨廷秋死了,安歌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 他那样一个人,那样优秀那样强大,怎么可能会死?还是和封莛奕同归于尽? 封莛奕和墨廷秋曾经的交情有多深,没有人比安歌更清楚。 那样的过命的兄弟情分,终究走到同归于尽收场。 安歌闭上眼,原来那一夜,他是来离别的。 鼻头一瞬间变得酸涩,心中像是堵了千斤大石,怎么都无法顺畅。 这一刻,安歌突然想,她还有好多事没有问清楚,她还没有证明欢儿的身份,还没有问清楚欢儿的死因,还没有弄明白墨廷秋为什么突然就厌弃了她。 一切都不明不白的,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这一刻,安歌才明白,自己先前说的那些狠话,终究只是狠话而已。 当这一刻真的到来,当有一天墨廷秋真的死在了战场上,她的心里有多痛苦,多绝望。 纵使墨廷秋做了那么多让她恨之入骨、痛彻心扉的事。 可若早知道她的话会这么灵验,她一定会在当初墨廷秋出征前,好好的跟墨廷秋说一句,墨廷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你活着回来,我还有话对你说。 可是来不及了,再也来不及了。 她和墨廷秋,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 安歌哀恸不已,几度伤心得差点晕厥。 慧明并没有劝,只在安歌终于止住了哭声之后,轻声开口:“愿意随贫尼回庵里么?” 战王命殒边疆的消息很快在大渊的国土上传播开来,四处都弥散着浓浓的悲伤,民众群情激愤,一时间,青壮年纷纷入伍。 皇帝悲痛无比,顺应民意,调集大批军士,誓要为战王复仇。 南越举全国之力发起的战役败北,太子战亡,国力虚耗,损失惨重,西楚经此一役,国力大损,龟缩回西南。 大渊却因为战王的死,士气激昂,一路势如破竹。 南越无奈求和,大渊不允。 五年,南越灭。 又五年,西楚亡。自此,大渊实现大一统。 宣明三十年,二月二,大吉。宣明帝举行建国大典,自此,这一方大陆上,建立了独一无二的大渊帝国,改年号明昭。 同年五月,忠义一字并肩王墨廷秋十年祭日。 皇帝下旨为墨廷秋举行十年祭典,要求全国上下所有排的上名号的寺庙和道观,派出一名德高望重的修者,献上本家的一件宝物,以保忠义一字并肩王在天之灵永享安宁。 紫月庵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尼姑庵,这里的尼僧们一心钻研佛法,勤奋克己,资质过人,佛法造诣的整体水平与天下第一寺大昭寺不分上下。 这一次去紫月庵的,是明心长老。 在紫月庵的小尼僧心中,明心长老是个传奇。 这位明心长老是慧明师叔祖十年前,游方回来后收的关门弟子,辈分高,天分好,佛法造诣更是她们所不及的。 尤其是大悲咒,明心长老专研得最为透彻,据说每日都要诵上一遍。 现在,总有人慕名上门,听明心长老讲经说法,她们这些小弟子,每听上一遍,也总觉得受益匪浅。 而达到这样的程度,明心长老仅仅用了十年而已。 不过,她们出家人,虽然讲究超于红尘外,可到底还是身在世俗中。就像这一次,皇帝要求献上法器,她们便不能推拒。 慧明将明心唤道跟前,“献祭的法器,可曾有了意向?” 明心点点头:“弟子打算将那面释心镜带去,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慧明慈爱的看了弟子一眼,眼中闪过遗憾和无奈。 那枚释心镜,本名是往生镜,可这名字听上去到底带着不详的寓意,便被人改成了“释心”。 后来,这镜子被她所得,她觉得这一桩更名事由,也算是这镜子独特的缘分,便也就这么继续叫着。 如今,她早已把镜子传给了明心,明心要拿去献祭,她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这位弟子心中终究是没有真正斩断世俗的牵绊,这样下去,恐怕佛法一途,再难精进了,倒是可惜了那般难得的慧根…… 安定门是将士凯旋回京必经的城门,墨廷秋祭日那一天,安定门外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祭台。 皇帝亲临,念了华美哀痛的悼词,又经过了冗长而庄严的仪式,接着,便是僧道们轮番上前,将自家法器摆放在祭台上,并交代法器的渊源和名称。 明心缓缓登台,将怀中的释心镜轻轻放下,朗声道,“紫月庵献上释心镜,愿王爷英灵永安。” 明心能感觉到,自从她开口,台下便有几道炙热的目光锁住了她,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年日日与佛法为伍,她的心境已经十分平和。 只是明心不知道,她虽然不放在心上,可旁人却心潮澎湃。 祭典结束后,明心便回到了朝廷为他们安排的驿站。 她刚诵完一遍大悲咒,便传来了敲门声:“明心师父,有人找。”明心应了一声,整理好衣袍便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人,明心睁大了眼,那一刹那,这十年修行练就的平和心绪荡然无存。 明心抖着唇,久久不敢相信。 还是对方有人先开了口:“歌儿,爹终于找到你了。”安堂看着心爱的女儿这一身装扮,心疼得直打颤。 安歌,也就是出家后的明心,哽咽了许久,才留着泪唤道:“爹,娘,大哥,二哥。” 他们没死,她的家人竟然没死。 难怪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如梦。她还以为,是因为她日日念诵大悲咒的缘故。 安夫人一把将安歌抱在怀里,十年未见,再见时女儿竟已遁入空门,怎能让人不伤怀? 一家人终于团聚,便免不了的说起了从前。 第二十四章梦圆 第二十四章梦圆 在说道安家为什么没事时,安堂感慨一声:“说起来,这事还要感谢战王爷。”说着,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安歌。 原来,当初皇帝觉得有疑点,却又一时无法推翻那些被捏造的证据,后来,是战王爷提议,演一出戏,安排他们一家被斩首,麻痹对方,引蛇出洞。 安堂说了很多,全是皇帝如何英名,不妄信谗言,墨廷秋如何机智,救下了安氏一族,最后总结:“不曾想过,战王竟这般高义。” 说完才想起来女儿如今的境况,想了想,才道:“歌儿,还俗吧,这些年,我们都在找你。” 只是,无论家人怎劝,安歌都没有松口。 末了,安堂安华等人也知道不能勉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松口让安歌离开。 临行,安家全家相送。安堂拉住了安歌的手:“你等等,”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本册子。 “当年白家查出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皇上当即为我们安家平反,让我官复原职,白家就是我看着抄的,这个便是清点白家财务时发现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白家,想着这东西你一定会想看看,便求了皇上,将此物赐予我,你拿去看吧。” 安歌接过那本小册子,回到了紫月庵。 当晚,安歌翻开册子,翻阅了几篇,不由心神一滞。 这是白涟玉生前留下的手札。 手札中断断续续记着好些过往,竟有大部分,都牵连着她的命运。 “今天墨廷秋为了救安歌受了重伤,真是大快人心,这个墨廷秋,为什么没有直接死?” …… “真是想不到,安歌竟然也伤了,还是为了给墨廷秋寻药,真是搞不懂,她堂堂一个战王妃,竟还巴巴的自己去寻药,真能折腾。我来探望她,她却要我不要告诉墨廷秋,呵,我当然不会告诉那个恶魔!” …… “这个墨廷秋真是蠢,我随便编了个谎,他也信了,看着她为了安歌伤心欲绝的模样,我真是高兴极了。” …… “前些天我生辰,墨廷秋送了我一套骨瓷茶具,可是他送的,我看着恶心,干脆找个机会,让安歌看见,到时候说不定安歌砸了这碍眼的东西,我还可以吹吹枕头风,让墨廷秋和安歌离心。” …… “后天又是良允的祭日,我好想他。” …… “我想了好久,这本册子还是放在爹爹那里,等都倒了墨廷秋,拿出来让他看看,真不知那时他会是个什么神情。” …… “前些天伤了风,睡了好些时候,醒过来,墨廷秋竟然在我床边照顾我,可是……谁要他照顾?” …… “昨天中秋,墨廷秋去了微澜阁。” …… “扭伤了脚,墨廷秋亲自请的大夫。” …… “怎么办,我好像没那么恨他了。可是,我该恨他的,他害死了良允。” …… “其实墨廷秋也挺好的。” …… “安歌安歌!墨廷秋的心里永远只有安歌!” ……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我过的房里,我求了药,哥哥说只要给他吃下去,他就会情不自禁,事后也不会记起来,更不会怀疑,还说……吃了这药,容易有子嗣,我,要不要试试?” …… “他吃了药竟然还记得去找那该死的贱人!可恨我赶过去,什么都来不及了,好在哥哥说他吃了这个药会忘记这一晚的经历,我让人把他趁夜搬到我的院子,希望他不记得。” …… “他果真不记得,哥哥的药真是不错,还好当日带过去的侍卫是我爹的人,这事竟没在王府走漏半点风声,真不敢相信。” …… “爹要我盗边防图,我有些害怕。” …… “那贱人的孩子越来越大了,我很不安,他虽然不认他们,可却也没杀了他们,我得想个办法。” …… “哥哥求来了半月散,我得想个法子给那孽种喂下去……” …… 安歌猛地合上了手札,她再也不想看下去。 在外这么多年,时常也会跟师傅游方说法,这半月散,安歌早有耳闻。 所谓半月散,便是服下的人,会连续高烧半月,不治而亡,若不是精通毒理,很难查出病因。 原来,他们这些年的错过,并不全是天意。 安歌捧着这本手札,合上了眼。 当晚,她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明月当空的晚上,梧桐树下,倾心的少年红着脸跟她诉说心事。 语毕,少年转头便要跑,安歌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嘴角弯弯,露出娇俏的笑来:“廷秋哥哥,我也心悦你。” 有微风拂过少年的面颊,撩起了额前的碎发,露出世上最纯粹的欢喜。 大婚,生子,偕老,就此安稳一生。 安歌眼角划过一滴清泪,若有来世,她一定要最大声的说出她的心意。 明昭元年,五月。 刚刚参加完先战王十年祭的明心大师,在紫月庵圆寂。 让人费解的是,这样一位得道高人的手中,拿着的并不是任何一本佛经,却是一本凡俗手札。 第二十五章此生不换 第二十五章此生不换 墨大少和安二小姐的婚礼在网络上走红。 让人眼花缭乱的布景,帅到人神共愤的新郎,娇美优雅的新娘,那样甜蜜的互动实在让人眼红。 最让人惊叹的是新娘的开朗热烈。 婚礼上,新娘抢过司仪的话筒,朝着新郎高声道:“墨安之,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你愿意吗?” 新郎满眼宠溺,一把将新娘拥进怀里:“我愿意,安安,我当然愿意,生老病死,我们都要在一起,哪怕以后我们死了,下辈子,我也还要找到你。” 新郎温柔的吻着新娘的发顶,轻笑了一声:“可是宝贝,这种话你得让我先开口。” 新娘摇头:“不,我先说!” “好好好,你先。” 司仪呆了一呆,看着眼前相拥的新婚夫妇似乎没有分开的架势,赶忙在旁边自动加背景音。 “新郎新娘的感情真让人羡慕,我很荣欣今天能见证这样美丽的爱情的结合,下面,让我们奉上这对新人爱的信物,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墨安之和安晓晓终于念念不舍的分开。 这场婚礼被人直播到网上,仅仅这一段,就俘获了一大票少女心。 “天哪天哪,听到新郎说什么了吗?我天简直苏炸了!” “我喜欢我喜欢,这样的新郎请赐我一打!” “做梦吧楼上的,我不贪心,把这个给我就成……” 墨安之和安晓晓丝毫没有理会网上的纷纷扰扰,婚礼一结束,就踏上了期待已久的蜜月之旅。 “安安,你睡会,到了叫你。”墨安之看着略有疲色的安晓晓,心疼极了。 安晓晓靠着墨安之的肩,“安之,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 “为什么你喜欢叫我安安,不像别人都叫我晓晓?” “因为……特别。”墨安之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第一眼见到安晓晓,心里便有个声音,安安,这是他的安安,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一天的婚礼下来,虽然不用操心,却也还是感觉疲累,安晓晓并没有深究,靠着墨安之沉沉的睡了过去。 蜜月旅途十分愉快。 最后一站,是一处皇家博物馆,那里新近展出了许多藏品,说是有着考古界的新发现,安晓晓当初看着介绍十分有趣,便嚷嚷着一定要看一看。 这一批藏品展出半个月,便要收藏放好,下次再展出,要等到五十年后。 展品很是精致,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光华夺目。 安晓晓一个个看去,突然有一面十分素雅的铜镜映入眼帘。 安晓晓咦了一声,这面镜子在这一众精致的藏品当中,显得十分不显眼,但是能在这样的等级展会上展出,也必不是凡品。 安晓晓看了看一旁的介绍,只有三个字:释心镜。 安晓晓的心突然一跳,转头朝那镜子看去,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脸色有些发白。 “安安?”墨安之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瞬间将安晓晓唤回了神。 安晓晓回头看向墨安之,不知怎么的,突然红了眼眶,墨安之这下慌了神:“安安,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墨安之紧张的样子,安晓晓突然破涕为笑,一下扑进墨安之怀里,紧紧搂着对方腰身:“安之。” “嗯?” “安之安之安之。” “怎么了?一直叫我?” “我就要叫,你不应么?” “我应我应,只要是安安叫的,我怎么样都应。” 安晓晓在墨安之的怀里满足的笑了,到底是不一样了,真好。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暮年。 这一日,月色正好,安晓晓和墨安之在院子里乘凉,孙子孙女在一旁拿着平板看动画,一切都那么美好安逸。 墨安之原本盖了薄被在树下小憩,突然惊醒,眼神复杂的看着安晓晓,试探地问,“安安,我们昨天又去看过那面镜子,你有没有做什么梦?” 安晓晓转过头,打量着相伴一生的丈夫,此时的墨安之虽然已经满头银发,脸上也有了沟壑,可在安晓晓的眼里,还是那样俊朗,一如当年,一如前世。 “什么梦?”安晓晓一边给墨安之掖了掖被角一边问。 墨安之抿唇,半晌才道:“没什么,安安,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安晓晓看着墨安之的眼睛,那一双不再清澈的眸子中,此时写满了愧疚。 安晓晓心头一动,“安之,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墨安之心里一慌,翻手抓住安晓晓的手:“安安,你也想起了?” 安晓晓点头。 “什么时候?” “蜜月那次。” “你……不生气?” 安晓晓摇头,看着墨安之的眼睛,认真又深情:“安之,这一次,我们能这么安稳的在一起,我很感激,也很欢喜,此生,不换。” 墨安之不顾小辈在场,一把抱住安晓晓,“安安,谢谢你,不恨我。” 安晓晓笑得很幸福:“安之,我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