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起长风》 chapter 01 陈亦旋坐在茶馆里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老头老太太们打牌,她前面坐了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时不时地嘟囔着摸不到好牌,老太太下家坐的是她家老头子,听到她的抱怨,总是给她喂牌,老太太高兴得眉开眼笑的,老爷子的眼神透过老花镜,可以看出满满地宠溺。 陈亦旋看了他们一会儿,十分羡慕,但又经受不住这大把大把的狗粮,走到另一边去看另外两家的牌。 突然,门帘被拉起,一阵寒风涌进,陈亦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陈冬笑着看她:“什么时候,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旋风少女也这般弱不禁风了。” “女大十八变,我当然也能变娇弱少女啊。难道只许你们家少奶奶卧榻修养吗?”陈亦旋说着开始装模作样地咳嗽起来,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病弱的林黛玉。 陈冬受不了,连忙摆手:“老大,你是老大,你可饶了小的吧。”他拉了张椅子坐到陈亦旋旁边,说,“又看老大爷老太太打牌呢!我也就见着你一个小年轻爱和老人家打交道的。” 陈亦旋摆摆手:“你不懂,越是经历过岁月打磨的,越是有底蕴,能学习的东西就越多。” 这些住在泰山脚下的老人们只要心情好,都会相邀爬山锻炼身体,但是上山对于老人们来讲负荷有点大,有人说要是能到这半山腰上打两圈牌,歇歇脚再下山就好了。原本只是经营着一个门可罗雀的小凉亭的陈冬闻言,灵机一动将小凉亭改成了一个小小的茶肆。因为不在主干道上,很是清净,老人们都喜欢到这儿来坐个小半天。 陈冬望了一圈,还是那几个风雨无阻的老熟人,他笑着和老人们打招呼,又主动给每个人添了热水,然后转过身又和陈亦旋聊天:“你倒是说说在这儿半天,学到什么了?” 陈亦旋故作深沉,严肃地说:“佛曰不可说!” 陈冬在她头顶招呼了一下,问:“你这次休假能呆几天?你嫂子快生了,我可能没空招呼你。” 陈亦旋无所谓地说:“行啦!我都来祸害你多少次了,在泰山,我比你都熟。你好好照看嫂子就成。” 陈冬是陈亦旋的堂哥,早年间随母亲改嫁到泰安,两个人就一直没怎么联系了。直到前两年,陈亦旋到泰山旅游遇到陈冬,这才慢慢又有了联系。 陈冬点点头,也坐下来看老人们打牌,随口问道:“师傅他老人家现在好吗?我出来之后,也好几年没回去了。” “好着呢!能吃能睡能闹,这不把郁哥哥折腾出去了,我暂时也不想回去了。”陈亦旋笑着说。 陈冬看着陈亦旋清秀的眉眼,想起她小时候那副虎头虎脑皮肤黑黑的小男生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壶往陈亦旋的杯子里加了点水:“师傅折腾什么了?让你们都唯恐避之不及的。” “还能折腾什么,年纪大了点,就老想着身后事呗!”陈亦旋抿了口水,又接着说,“他就放不下那个小武馆,之前想让郁哥哥回来继承,郁哥哥不干,偷偷拿了户口本跑出去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陈冬一脸不解:“李郁不是从小嚷嚷着要将武馆发扬光大吗?他怎么跑了,还偷户口本?” 陈亦旋问:“你是不是大学之后就没见过郁哥哥了?” 陈冬点点头:“是好多年没见了。” 陈冬口中的师傅是陈亦旋的义父李建国,李建国早年间当过兵,后来退役之后在中国西北方的一个小镇上开了间武馆,那里崇尚武力,因此镇上的小孩子都去那里学过武术。李郁是李建国的独子,自小就被李建国寄予厚望。 陈亦旋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思绪,说:“你不知道,郁哥哥自从去了上海读书,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就是个傻大个,现在……”她翻了个白眼,“现在可是一股子精英范儿,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的,有时候还会指着我的脑袋说我不争气。” 陈冬听得哈哈大笑:“李郁那小子竟然敢教训你了,不怕挨揍啊!小时候可没少被你欺负呢!就没像我一样留下点心理阴影?” 两个人正笑闹着,门帘再次被拉开,突然涌进的寒风让两个人瞬间噤了声。 两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地上拖着长长的阴影。 “老板,两瓶水。” 陈冬起身从柜台后面拿了两瓶农夫山泉递过去:“二十块。” “两瓶水二十块?老板你抢钱吗?”其中一个金发男人惊讶地嚷道。 “你不看看这是哪里?光把这水搬上山有多辛苦你知道吗?”陈冬撇撇嘴,一副市侩的模样,“嫌贵,你去别家好了。”说着就要把水从对方手里拿回来。 金发男人正欲继续理论,一只手拦在他面前,沙哑又低沉的声音响起:“算了,阿卡。” 一张二十的人民币被放到柜台。 陈冬笑嘻嘻地收了钱,转身又回到陈亦旋旁边,想继续听听师傅怎么把李郁折腾跑的,李郁又是怎么从傻大个变成精英青年的,就看到陈亦旋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那个给钱的男人。 他正想调侃她,还没开口,就听到那个给钱的男人问:“请问,去玉皇顶怎么走?“ “小伙子,你年纪轻轻地去什么玉皇顶啊。”打牌的老太太一边摸牌,一边说。 “不能去吗?“金发男人一脸疑惑。 “自古以来,登顶的都是大业已成的人,你们还这么年轻,去玉皇顶,影响前途。”老太太的老伴耐心地解答。 “前途?”年轻男人轻笑一声,说着就要迈开长腿往外走。 “老板,买了你的水,给指个路呗!“金发男人笑着看向陈冬。 陈冬站起来,裹了大衣,领着他们往外走,指了指远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喏,就顺着那条路上去,到了下个岔路口,也有个这样的凉亭,你们再去问吧。”说着又忍不住多嘴,“看你们这打扮,也不像驴友,干吗不走大路啊!这小路多危险啊。“ 金发男人看了另一个人一眼,只说:“谢谢老板了!祝你生意兴隆!“ 然后两个人便朝着那条小道去了。 陈冬回到屋里,就看到陈亦旋正在往身上裹羽绒服,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干什么?” “登顶啊!”陈亦旋把围巾围了两个圈。 “你是在逗我吗?” “你看我这样像是在逗你?”陈亦旋又带上帽子。 男人的直觉告诉自己,陈亦旋和那两个男人有关系,陈冬犹疑着说:“你是因为……刚刚那个男人?”陈亦旋没有答话,陈冬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又道,“你真的觉得他会去登顶?这么晚了,天气又不好,很容易出问题的。他们又不傻,估计会找个地方先住一晚吧。” “我猜他会去。“陈亦旋已经带好了手套。 “为什么?” “因为他是孟瑞。” 那个骄傲又偏执的孟瑞。 陈亦旋一掀门帘,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陈冬跟到门口,望着陈亦旋跑远的背影,想了想那个名字——孟瑞,有点熟悉,想不太起来了。他挠挠头,隐隐约约记起他们家离开陡岭镇,要卖房子,有对母子过来问了价就直接买了,也没讨价还价的,很是干脆,那个孩子好像比自己要小上两岁,好像就是姓孟。 呼啸而过的寒风将陈冬从回忆里拉出来,他转身走回屋内,门帘落下的一瞬间,嚎叫的风声戛然而止,送来陈亦旋的一句“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泰山是有名的陡峭难走,天气又这么恶劣,那两个男人还不知道路,更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不走石板大道,非要在这曲曲绕绕的山林小路里登玉皇顶,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两个人不要命了。 陈亦旋担忧那两个人的安全,看着前面两个小黑影顺着山间那灰白色的小路往上行,她加快了脚步,自小习武的体力不是白说的,她快步追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一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开始变得昏暗,他们攀过了一座小山峰,到了一处平地,这才修整了一下。 这里不是主道,夜幕渐渐降临,完全没有游客的踪迹,除了他们。 平地有设一个小凉亭,里面一个老太太招呼着。小凉亭窄窄的,原是只有背面一堵墙,天气实在寒冷,老太太拿装食品的大纸箱子贴在柱子上,想稍微遮挡那肆虐的寒风。但是好像没什么用,老太太的头发正像群魔乱舞般四处张牙舞爪,她已经习惯了,任这狂风肆意,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孟瑞和阿卡走到老太太店里,问:“老人家,店里还有什么热乎的东西吗?” “没有啦!你要是早来半个小时就好了,熄火了,锅里的茶叶蛋早都凉了。”老太太叹口气,又扭头问,“你们还要其他的东西吗?我要下山了。” 孟瑞拿了个面包,又要了瓶水,阿卡踟蹰半晌,没有想好要什么。 老太太收了钱,说:“你们要是想要东西就自己拿吧,反正十块钱一样,你们自己放在这里面就好了。”她指了指签前面的玻璃柜台。 孟瑞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边啃面包一边喝水,点点头和老太太道谢,目送老太太离开。 阿卡笑道:“这老太太也不怕我们赖账啊?” 孟瑞边啃面包边问:“那你会赖账吗?” 阿卡摇头:“不会。” 孟瑞说:“那不就行了吗!” Chapter 02 陈亦旋上来的时候,和老太太在石阶上擦肩而过。 爬了半天山,全是弯弯绕绕的小路,她也有些饿了,看到孟瑞在啃面包,陈亦旋咽了咽口水。她无奈地看向已经关了门的凉亭,尴尬地搓了搓手。 小小的平地上只有三个人,孟瑞和阿卡想忽视她都难。孟瑞瞟了她一眼,看出她的困窘,他咽下嘴里的面包,重复着老太太刚刚说的话:“想吃自己拿,但是说好了,十块钱一样。” 陈亦旋看了他一眼,笑着拉开简易的纸门,看到角落里有个暖水瓶,她斜侧着身走进去,提起暖水瓶晃了晃,满的,揭开盖子看了一眼,还挺热的。 她从后面的货架上拿了一盒泡面,撕开,又从底下拿了根泡面肠和卤蛋,一股脑地放进去,往里倒了热水,然后盖上盖子坐在老太太的小椅子上等着。 阿卡在外面闻到泡面的香气,忍不住转过身来,一米九的大个儿,馋得像个孩子。他看到陈亦旋正端着碗泡面吃得开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吃的泡面?” “就用水泡的啊。”陈亦旋正大快朵颐,又想起什么,放下泡面,从口袋里掏钱,翻了半天只有一百的,她无奈地放在刚刚拿泡面的地方,想了想,又对阿卡说,“你要吃吗?” 阿卡点点头,陈亦旋如法炮制了一碗泡面递给他,伸出四个手指头,说:“四十块。” “你抢钱啊!”阿卡大声喊道,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哦,我认出来了,你就是刚刚下面那家黑店的,竟然黑到这里来了。” 陈亦旋翻了个白眼,说:“你同伴刚刚不是说一样十块吗?泡面、泡面肠、卤蛋、热水,四样,四十!”说着将还竖起的四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刚刚的反应激烈了一点,阿卡自知理亏,赔着笑,掏了钱递给陈亦旋。 谁知她直接往自己口袋里放,阿卡又嚷道:“你个小骗子,你刚说帮老太太收的,你怎么往自己口袋里塞呢!” 陈亦旋很无奈,将刚刚放到货架上的一百块扬给他看,阿卡这才灰溜溜地坐到孟瑞身边大口吃起了面,一边吃一边嘟嚷着:“再也不来泰山了,这里太坑了”。 陈亦旋坐在里面觉得好笑,看到那两个人坐在外面,她不急不忙地吃着泡面,时不时瞟了瞟孟瑞的方向。 孟瑞正靠着围栏在抽烟,颀长的身材被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包裹着,脖子上随意地搭了条黑色的羊毛围巾,胸前的拉链稍稍拉开了些,可以看到里面的深灰色毛衣。 八年未见,他的样子成熟了许多,身姿很挺拔,可以看出当年学习的武术这些年没有荒废。她又转头暗暗地打量坐在孟瑞对面的金发男人,古铜色的肌肤和那个发色实在是不搭,一身黑色的风衣,年纪看起来和孟瑞差不多,他正大口大口地吃着泡面。陈亦旋想起来,孟瑞好像叫他阿卡,似乎个子也比孟瑞高了半个头。 陈亦旋吃完泡面,收拾好垃圾,慢慢地走到孟瑞身边。孟瑞感受到陈亦旋的靠近,下意识地往旁边走了一步,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陈亦旋轻笑一声,扬起左腿一个下劈,直直地对着孟瑞的脸招呼过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孟瑞条件反射地扬起右手,挡过一击,侧身向前,左手扣住陈亦旋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谁知对方完全不躲不闪,反而伸手一把扯过他嘴里的烟,说:“帅哥,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语气轻佻。 阿卡正吃着面,看到孟瑞被人攻击,他扔了面就冲过去想要帮忙,没想到看到这一出,心想:这女人是有病吗? 荒山野岭地,撩汉至少得有技巧吧!不被孟和尚修理一顿才怪。 果不其然,孟瑞的眉峰蹙起,神情不郁,拳头紧了又紧,像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对女人动手。他怒视着面前这多管闲事的女人,却在瞬间定住了。 眼前的这张欠揍的小脸蛋突然变得无比的可爱,这句原本让他讨厌的话也突然变得的舒心。 那年他和母亲初到陡岭镇,他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到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生活变得举步维艰的落拓少年,巨大落差让他开始怀疑人生。 他常常偷偷地躲在小树林里抽烟,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流氓盯上了。 就在那个时候,陈亦旋拖着一根长长的木棒跑过来,抡起木棒就开始揍那两个小流氓。小流氓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待看清了陈亦旋的样子,立刻奔逃。 陈亦旋也懒得去追,朝着那两人的背影呸了一声:“胆子这么小,还敢到处收保护费,真是不要脸。”然后她走过去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孟瑞,粗暴地扯掉他嘴里的烟,“小小年纪不学好,抽什么烟!”说着把烟扔到地上使劲地碾了碾,又指着他说:“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孟瑞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刚刚她揍人的那架势早就让他看傻了,现在回了神,没想到这人又教训到自己头上了。 她一副大人的口吻教训他,明明还是根豆芽菜,但他却不敢回嘴,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竟然还觉得她那两颗小虎牙配上肉呼呼的小脸特别可爱。 “小旋子!”孟瑞低低地惊呼一声,因为激动,仿佛浑身都在颤抖,他那忘记收回的还扣着陈亦旋肩膀的手,力道瞬间轻了。 陈亦旋灵巧地转了个身,避免了因为他力道突然的松懈而可能摔倒地上的悲剧,她撇撇嘴,娇娇地笑着:“哎哟!你个死没良心的吉祥物居然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要和你过过招把你揍趴下才能想起来呢!”手上却是用力地捶了孟瑞一下。 孟瑞伸出手搂着陈亦旋的肩膀,轻轻唤了句:“怎么敢忘记你!”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松开手,笑着和陈亦旋问候了一句,“好久不见啊!小旋子。” 陈亦旋的脚尖踮了踮,抬头看着孟瑞,笑道:“别来无恙啊!吉祥物。” 站在一旁的阿卡看得呆了,这急转直下的剧情,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呦呵!那个守身如玉的孟瑞,竟然会搂着一个女人,一脸要哭了的表情!还有那害羞的小模样,啧啧啧,这可是千年奇景啊,一定要记录这个时刻,然后回头放给老黑看,不然他不相信自己,可能还会被孟瑞倒打一耙。 阿卡快速地掏出手机,天气实在太冷了点,他哆嗦着手,又因为手指上沾了水,指纹解锁了好半天才打开,等他打开摄像头,孟瑞早就拉着陈亦旋坐到一旁的长椅上话旧了。 阿卡气得捶胸顿足,自己怎么就这么欠呢! Chapter 03 陈亦旋静静地坐在一旁,就这么看着孟瑞,孟瑞也不说话,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和自己记忆中差别太大的女孩子。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话的瞬间又相视一笑。 陈亦旋看着他如黑夜星辰闪耀的眼眸,笑着说:“你先说。” “你怎么在泰山?来玩的吗?”孟瑞把刚刚的话语咽下去,换了个问句。 “我也想问你呢,你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陈亦旋不答反问。 “你知道我出国了?”孟瑞看着她,眼神中藏着波涛,“那时候走得匆忙,谁都没有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后来自己偷偷去查了下学校的档案。”陈亦旋眨眨眼,像以前一样捏了捏他的脸。 孟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谁知刚刚还温婉如小家碧玉陈亦旋突然扯着他的耳朵大声吼道:“小弟竟然偷偷跑了,我这个老大的脸还要不要了!” “小旋子,你先放手。”孟瑞没想到陈亦旋来这么一招,多年被威压的奴性显露出来,连连告饶,“小旋子,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告而别的。” “你还知道求饶,还有没有点良心。”陈亦旋揪得更用力了,另一只手也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折腾得像个大耳朵图图。她笑得前仰后合,不经意间跪坐到他跟前,跟他面对着面。 两个人的距离只有十厘米,孟瑞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快乐,现在不止耳朵,他的脸也跟着红了。 阿卡今天对孟瑞的认知再一次刷新,他拿着手机的手哆嗦着,又让另外一只手固定这只手,镜头依然晃来晃去,也不知道拍没拍进去。 天色渐渐黑了,因为地势高,即使云雾层层,天边的点点星辰还是探出头来。 因为走的是小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阿卡有点担忧,他不得已跑过来打断这两个沉迷叙旧的人,不,应该是甜蜜再相逢的老情人。 孟瑞给两人做了个简短的介绍,他指着阿卡对陈亦旋说:“阿卡,我表弟。”又转过头对阿卡介绍:“陈亦旋,我……朋友。” 阿卡看着他挤眉弄眼的,孟瑞直接无视。 两个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算是正式认识了。 陈亦旋问:“你们订的酒店在哪里?” “我们没有订酒店。”阿卡嘴快,立马答道。 陈亦旋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们逗我呢!没定酒店这么晚才上山,还非得走小路登顶! 孟瑞见她神色不对,赶紧解释:“之所以没有订定酒店,是因为朋友在顶上有家酒店,我们就是去看看朋友的。”说着还在阿卡背后轻轻推了推他,示意他赶紧替自己圆回来。 阿卡会意,连忙说:“弟……那个美……姑娘……”自从感受到陈亦旋和孟瑞之间不一般的气场,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亦旋了,他又不知道她的名字,叫弟妹,好像不对,太早了点;叫美女,好像对自己兄弟的女人太轻浮;和孟瑞一样叫她小旋子,会被孟瑞打死吧! 他辗转了好几个称呼,气得孟瑞直翻白眼,好在陈亦旋被他这抓耳挠腮的模样逗笑了,说:“你叫我名字就行。” “陈亦旋,你不知道,我们这朋友啊,寻仙问道的,非要在泰山顶上开个酒店,然后邀请我们过来进行开业大典……”阿卡如蒙大赦,絮絮叨叨地胡说一通,成功地转移了陈亦旋的注意力。 陈亦旋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她对泰山很是熟悉,直接领着他们往上走,摸黑前行了约摸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商业化程度比较高的山顶。 陈冬在这里有一家小旅馆,陈亦旋带着他们往那边走,边走边给陈冬打电话,问还有没有空的房间。 阿卡一听有地方住了,开心到不行,直夸陈亦旋美若天仙。 孟瑞强忍住爆粗口的情绪,心中暗骂阿卡是个智障,他扭头看了一眼目不斜视往前直走的陈亦旋,就知道刚刚说的话她半个字都没有信,一如少年时的强势,直接安排好了一切。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知道她在泰山,他一定不会答应阿卡的上山要求。 人渐渐多了起来,孟瑞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将一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很冷吗?”陈亦旋看着他突然的举动有些奇怪。 “嗯,有点。”孟瑞的回答透过厚厚的羽绒服,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刚刚上山的时候明明还热得脱了羽绒服,这才多久啊,就冷成这个样子了。阿卡看了他一眼,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走到他身边,让他隐没在自己的阴影里。 陈亦旋看着这两个人有些奇怪的举动,没有说什么,只是步子稍稍快了些,原本十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不到五分钟就进了陈冬的旅馆。 陈冬的太太怀孕即将临盆,他下山去陪她了,小旅馆里只有两个服务员。其中一个对陈亦旋很是熟悉,见她来了直接将钥匙递上去,说:“陈小姐,只有最后两间房了,在三楼的走廊尽头。”说着又扫了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一眼。 陈亦旋对她点头致谢,领着两人就上了楼。 嘀的一声,房间门开了,两间都是大床房,说是大床房,但是两个大男人,尤其是个子还这么高大的,一起睡还是显得有点拥挤。 阿卡倒进床上摆了个十分舒坦的姿势,便再也没有孟瑞半点地方。孟瑞踢了踢他,让他滚到一边去。 阿卡哼唧两声,死活不让,说要自己一个人睡,气得孟瑞要打他。 “你一个人睡,我呢?” “你不去隔壁啊!小别胜新婚,久别就……干柴烈火啊!”阿卡说着说着笑得邪魅起来,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你知道我回国来是干什么的,你不要犯浑。”孟瑞冷冷地看着他。 阿卡干笑了两声,说:“开个玩笑吗!你怎么就生气了呢?”说着爬起来去洗漱间洗漱去了。 外面的又刮起了大风,吹得玻璃呜呜作响,孟瑞半躺半坐地靠着床头,思索着这突如其来的相逢该如何收场。 阿卡从浴室出来,拿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一边甩头一边笑:“我算是明白了,这么些年你为什么一定要过得跟个苦行僧一样,原来心里住着个白月光呢!” 孟瑞拿枕头扔他,白了他一眼:“就洗了个澡,你连脑袋里面都洗了一遍吗?” “不是,我就问问为什么人家叫你吉祥物啊?”见孟瑞是真的有些动怒了,他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么活泼可爱的名字,和你不是很搭啊。“ 孟瑞不说话,站起身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找换洗衣物,神色变得无比沉静,他轻声说:“因为我妈。” 陈亦旋因为在他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帮他打跑了两个地痞流氓,又教训了他一通。她就非说是孟瑞的救命恩人,还大言不惭地说:“以身相许就算了,就收你当我小弟吧!以后我罩着你,出门报我的姓名,保管没人敢惹你。”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 孟瑞没有回她,他还在消化刚刚的事情呢,等他反应过来,陈亦旋已经不在他旁边念叨了。孟瑞四处望了望,就看到陈亦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她对面有个油炸小摊子,老板正在炸香肠呢,油炸串串的香味四溢开来,陈亦旋更挪不开步子了,眼巴巴地瞅了好几眼。 孟瑞看她那眼馋的小模样,又扫了眼她的九分袖衣服,心下了然,走过去买了根炸香肠递给她。 陈亦旋一开始还特别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无功不受禄啊!“ 孟瑞看得好笑,把裹了纸巾的竹签子给到她手里,随意地说:“嗯,不是要保护我吗?算是保护费了。“ “小伙子,很上道啊!有前途!“陈亦旋听得眉开眼笑的,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拍不要紧,孟瑞半边身子都被她拍了下去。 就这样,在陈亦旋的武力镇压下,原是哄她的一句戏言成了真。 因为两家住得近,陈亦旋便天天等他上下学,还美其名约履行大哥的义务。 就这样一来而去的,孟瑞似乎真的变成了陈亦旋的小弟,两个人成天勾肩搭背地到处跑。 孟妈妈知道儿子在这里交了朋友,让他领到家里来做客。 这一做客不要紧,陈亦旋是彻底赖上孟家了。 陈亦旋自小就没有母亲,父亲常年在外面工作,她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年纪大了,做饭做菜火候掌握得不是很好,她成天吃了上顿不想下顿。而孟妈妈的手艺不是一般好,而是特别好,并且孟妈妈会做很多精致的小菜,和西北的大碗大盘不一样,透着一股子江南的水灵。于是陈亦旋常常厚着脸皮来蹭饭,那个时候正值北京奥运会刚刚推出了吉祥物,她一开心起来就拉着孟瑞的胳膊喊吉祥物。 孟瑞一脸疑惑:“我明明和那什么贝贝、晶晶不一样好吗?干吗老叫我吉祥物?” “因为你叫孟瑞啊,瑞就是吉祥喜庆的意思,和吉祥物一个道理啊!你来了之后,我都长胖了!”说着,陈亦旋撸起袖子给他看自己长了肉的胳膊,又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还舒服地打了个长长的嗝。 孟瑞一直很好奇,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养出这样没心没肺的孩子! Chapter 04 阿卡听完笑得在床上打滚:“大哥,这姑娘看着挺水灵的,不像你说的那样虎啊,你是不是故意把你们俩的角色换了啊!” 孟瑞给了他一脚,说:“还不虎啊!一上来就用拳脚问候我,你心目中的水灵姑娘是这样的?真为你的智商和审美担忧。”他进了浴室,走时只说,“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走。” “你舍得你的意中人了吗?她可是随身带着木棍来救你呢!”阿卡继续笑闹着。 “你再乱说话,我就把你打包寄回美国,扔给小姨!”孟瑞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阿卡闻言,猛然闭了嘴,乖乖地躺在床上假寐,孟瑞挑衅地一笑,满意地关上了浴室门。 阿卡听到淋浴声响起,瞬间跳起来,翻到通讯录里的老黑,悄悄地打了个电话过去:“老黑!” “干什么?”电话那头是浓浓的鼻音,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跟你说个惊天大秘密!”阿卡一脸兴奋,又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浴室的方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黑的语气很不耐烦。 阿卡安抚了下自己的小情绪,吊着老黑的胃口:“你还记得有次阿瑞说梦话,一直嚷着‘别扯我耳朵’吗,我们都以为那是他的童年阴影对不对?” “你不遗余力地扰我清梦就是要跟我说这种屁话?”老黑的语气明显的不善了。 阿卡直觉老黑又加班了,可能还是个难搞的案子,忙和盘托出:“你别生气啊!我还没说完呢!我发个照片给你,你赶紧利用你国际刑警的关系还有黑客技能去查查,她就是那个揪了阿瑞耳朵还让他心心念念的人。”阿卡一股脑儿地将今天的收获倒出去,急着和老黑分享自己窥见孟瑞秘密的欣喜之情。 老黑闻言,一下子清醒了,他挂了电话,弹坐起来开了电脑,仔细地观察着这张两个人隐没在夜色中的照片,虽然面貌不是很清晰,但这并不能难倒他。 阿卡得意地挂了电话,沉吟片刻,又躺回床上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咔嗒一声,孟瑞出来了,他看了眼在床上装死的阿卡,走到一旁熄了灯,摸黑躺到空着的那半边床上,眯着眼睛看着雾蒙蒙的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是我兄弟,我什么都不瞒你,你别把她拉进来。早点休息,我把机票改签了,明天上午八点就起飞。”说完他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阿卡睡不着了,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摸到手机,定了早上四点的闹钟。 清晨四点,欢快的铃声响起,窗外依旧一片迷蒙。 阿卡推了推孟瑞,两个人开了灯轻手轻脚地洗漱,出门的时候阿卡轻轻地拉上房门,谁知这旅馆是真破,即使铺了地毯,门还是因为老旧发出一声吱呀,吓了他一跳。 阿卡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而孟瑞,在路过陈亦旋的房门时,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阿卡站在前方,静静地看着孟瑞踟蹰向前。 孟瑞发现阿卡在看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加快了步伐。 咯吱一声,两人顿时停了步子回头看,陈亦旋顶着一头鸡窝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你们俩这么早干吗去?”她哑着嗓音,显然还没有睡醒。 阿卡打着哈哈:“我们去看日出啊!泰山的日出一定特别雄壮!” “今天下雨,哪有日出可以看,你们没看天气预报吗?”陈亦旋眯着眼睛,半扶半靠地扒着门。 “啊!那多可惜!”阿卡连声叹气,顿了顿又说,“反正已经起了,管他天晴还是下雨,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说着,他推了推像根木桩的孟瑞。孟瑞没有反应,他顺着孟瑞的眼神看过去,正对上陈亦旋的,显然两个人都没有关心他说了什么。 好像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阿卡站在一旁,依旧用那吊儿郎当的神态轻声对孟瑞说了句“我在楼下大厅等你哟”,然后笑嘻嘻地往楼梯口走,转身的瞬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你是不是又想偷偷地走掉?”陈亦旋的神情一反刚刚的迷蒙,眼睛直直地看着孟瑞。 孟瑞笑着看她,眼神有些让人不易察觉的闪躲,他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神对上陈亦旋的,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狼狈,他说:“什么叫偷偷地走掉?” 陈亦旋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接着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陈亦旋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似乎对眼前这个人很是陌生。少年时的温润俊朗,温和有礼的微笑统统不见了,现在的他整个人仿佛被某种物质笼罩着,让人看不真切,还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一大早的,我不相信你们去看日出。你们干吗去?”陈亦旋理了理鸡窝般的头发,走过去轻声问。 她的语气里没有质疑,就像少年时代,她追问着孟阿姨为什么她做的饭会这么好吃。这个答案不会是自己想要的,但是又好像舍不得不问。 孟瑞没有回答,依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就笑了:“小旋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陈亦旋呆呆地看着他,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熟悉的笑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孟瑞慢慢地走过来,站定到她面前,比了比身高,陈亦旋刚刚到他肩膀那儿:“小旋子,我们都长大了,是不是?”陈亦旋抿了抿唇,仰着头看着他,他继续说,“我刚刚接了紧急电话,工作上出了问题,要急着回去。” “那你们刚刚为什么又说去看日出?”陈亦旋不依不饶。 “阿卡想去看,我就陪他去,难得忙里偷闲来这里一趟,结果败给了天气。起得太早,怕打扰你。”说着又指了指关得紧紧的房门,“你看,我们等下还打算回来退房的时候和你说呢,东西都没拿。” 陈亦旋看着他就笑了,轻轻地搂着孟瑞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孟瑞没做声,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的腰,安安静静地听着,“我在想,你要是再敢偷偷地跑掉,我就打断你的腿。”说着她有些放肆地笑起来。 孟瑞闻言,轻声说:“好!我一定不还手。”他说完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有多暧昧,他连忙放开她,说,“现在还太早了,别这么大声,别扰了别的旅客。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有旅客的抱怨声传来。 陈亦旋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听话地点点头,头上那团鸡窝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孟瑞好笑地摸摸她的头:“你怎么还这样乱七八糟的,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我那时候刚见到你,还以为你是个男生呢!” 陈亦旋又忍不住笑起来,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个女生的?” 孟瑞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说:“等下再告诉你,阿卡在楼下等我呢。” 陈亦旋点点头:“好!”又有点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好想孟姨啊,你们现在在哪儿呢?我要去看看孟姨,好想吃她做的红烧狮子头啊!” 陈亦旋想起孟阿姨烧的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孟瑞看着她那馋猫一样的神态,眼神有些黯淡,他又顺着这个站姿把陈亦旋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你就知道吃,下次,我做给你吃。” 他放开她,然后转身,走向了楼梯口,背影很是决绝。 陈亦旋感觉有点奇怪,但是想到孟瑞刚刚那句做饭给自己吃,又乐颠颠地蹦到了床上,连房门都忘了关。床很老旧,席梦思的弹性几乎已经没有了,木板咯吱一声,传出去老远,吓得陈亦旋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边拍自己的小心脏边走下来关门,然后又蹬着小碎步快速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睡着了,睡梦中的嘴角也是微微翘起的。 陈亦旋起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她看了看旁边的房门紧闭着,以为孟瑞他们还没有走,于是出去吃了碗面条,就坐在旅馆大厅里玩手机。期间,陈冬打电话要她下山去玩,顺便参观参观当地的武馆,陈亦旋很果断地拒绝了他。 陈亦旋等了许久,忍不住想给孟瑞打电话,翻了翻手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留他的联系方式,她懊恼地捶胸,心中大骂自己是蠢蛋。 前台姑娘奇怪地看着她,语气很是轻柔:“陈小姐,你坐在这里大半天了,干吗呢?这边有两个客人,你看你住的那间房……” 陈亦旋回头看了眼前台姑娘,面前正站了两个人,她摆摆手:“我那间退了吧!” 前台姑娘笑着说:“那我让阿姨收拾下那间房,现在客满,实在不好意思。”说着打电话让搞卫生的阿姨收拾房间,又转过去给前台的客人办理入住手续。 陈亦旋说:“没事,我朋友那间给留着就行。” “那间房早就退了呀!”前台姑娘闻言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说着又求证似的查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陈小姐,那间房早上五点的时候就办理的退房。你不知道吗?” 前台姑娘的话像魔咒一般萦绕在陈亦旋的脑海,她气得要摔手机,举起手,又舍不得摔下去,只好用力地捶了捶沙发。发泄了一阵,她稍微舒爽了一点,看了眼沙发然后给陈冬打了个电话,问:“今天还去武馆参观吗?” 陈冬笑着说:“老板是我朋友,随时都可以啊!” 陈亦旋大步流星地走出旅店,朝下山的缆道站走去。 沙发陷下去一个坑,再也没有弹起来,前台姑娘有些担忧,等陈亦旋走得老远了才走到沙发正面看看情况,惊得瞪大了眼睛,那个沙发被戳出一个洞。她赶忙给老板打电话说明情况。 Chapter 05 一路上陈亦旋都在骂孟瑞那个不讲信用的,咬牙切齿地说着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上次孟瑞走了之后,她也是这么说的。然而八年之后再相见,她并没有大打出手,反而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见着了心上人一样,一脸羞怯。 想到这里,陈亦旋骂了自己一声,没用的东西,惹得缆车对面的老夫妇一脸奇怪地看着她。陈亦旋不好意思地道歉,又解释了一番,老夫妇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还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陈亦旋这才知道对方是日本人,又笑了一阵。 手机铃声响起,陈亦旋看了一眼号码又迅速地按掉,依旧笑容满面地和日本老夫妇聊着天。 缆车到站,陈亦旋和老夫妇说了再见,快步走到一个寥无人烟的地方,掏出手机快速地回拨了刚刚那个未接的电话号码:“喂,陆叔,这次又让我去哪儿?” 听到对方的回答,陈亦旋满脸惊愕:“……你确定是让我去?”再次得到对方的答复,陈亦旋有些激动,“……好,我马上回来。” 电话挂断了,陈亦旋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毕业就开始调查的案子,为此还挨了不少批评,现在竟然来到了她手上。 她飞奔到陈冬家里,简单地告了别,拿了行李就直奔机场,惹得陈冬一边开车一边骂她:“你个没良心的狼崽子!每次来去都这么风风火火的,我给你安排的对象,你一个都没看!” 陈亦旋笑着哄他:“原来你拉我去武馆是给我介绍对象?” 她一脸后知后觉的表情,惹得陈冬不住地皱眉头。 陈亦旋忙哈哈笑着:“谢谢哥哥的宠爱,我下次来了一定好好去相亲!做我们这行的,不就是这么不稳定吗?” “你还说呢,一个女孩子,做什么安保!”陈冬这时候拿出哥哥的派头来了,又想起旅馆员工的汇报,问道,“你真认识昨天那两个男的啊?” 陈亦旋一听他提起孟瑞,气得翻了个白眼:“那也是个白眼狼,不提也罢!” “哟,这是有情况啊!”陈冬一看陈亦旋这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从小这妹妹心里就藏不住事儿,什么都写在脸上。 陈亦旋冷着脸不说话,陈冬也就不再多问,他一路上念叨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最后送她上飞机时还说:“你应该温柔一点点,哪个男人喜欢你这种暴力性格的。” 陈亦旋笑着看他,说:“哥,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什么?” “恨嫁的中年妇女。” “你这是什么话?”陈冬敲了敲她的头,“再怎么样也是关心你,飞机都要飞了,你赶紧进去吧!” 江城在南方,和泰安整日的风和日丽,偶尔的狂风暴雨不一样,这里的冬日,阴雨连绵是常态。刚刚飞机上的广播通知,因为雾霾和云层过厚,可见度极低,飞机可能要在上海降落。 听到上海两个字,阿卡骂了句脏话。 孟瑞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招呼空姐要了一杯酒,他递给阿卡:“喏,一醉解千愁,你说的。”然后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最终飞机还是成功的在江城降落。一出机场,他们拦了辆出租,和一辆黑色的宾利擦肩而过,那辆车一个漂亮的甩尾消失在弯道,阿卡一脸不爽地看着那辆车消失的背影,又气呼呼地转过脸来。 孟瑞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地看着阿卡,今天的戏台的主角属于阿卡。 阿卡看着孟瑞的那张戏谑的脸,气得要揍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戏啊!”孟瑞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你昨天和今天早上不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阿卡气得肝疼,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孟瑞见阿卡一脸怒气冲冲的表情,劝道:“你还是回去看看他吧!父子哪有隔夜仇。” 阿卡的父母在他年幼的时候就离婚了,母亲带着他移居美国,而父亲忙于工作,很少来看他,并且在他十岁那年,父亲再婚了。阿卡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偏偏那个继母和弟弟又特别招人喜欢,阿卡恨不起来,只能生自己的闷气,拒绝和父亲和好。 阿卡站在一旁也不管孟瑞,拦了辆出租坐进去,让司机快点走,司机老远就看出两个人是一起的,顿了下没动,孟瑞趁机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推了推阿卡:“是谁说别人容易生气的,你现在是在干吗?” 阿卡别过脸去不理他,孟瑞笑着说:“行啦,别跟个小孩子一样了,哥哥跟你道歉,以后不提小姨夫了。” 闻言,阿卡瞪了他一眼。孟瑞觉得好笑,懒得和他继续废话,扭过头看着窗外拖着行李箱匆匆而过的行人,想着这些人身上该是怎样的故事。 出租车驶出机场,江城国际机场被远远地抛在身后,谁也不知道,出租车里的两个男人,将会带给江城怎样的震动。 江城大剧院里正在上演歌舞剧《再见,青春!》,主演是知名舞蹈演员孟诚晨。当这部歌舞剧定角时,很多人都不看好她,甚至还写了批评她的通稿,就等着上演那天发。然而当她开唱时,原本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都沉默了,结束时,很多观众都站起来为她鼓掌。 这些观众里就有孟瑞。 孟瑞往后台走,走到演员的化妆室,他看了眼门上的名牌,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助理,孟瑞表明来意:“你好!我很喜欢孟小姐的演出,希望能当面向孟小姐表达我的喜爱。”说着将怀里开得正艳的蔷薇花往前递过去。 助理把他当成一般的粉丝,接过蔷薇花礼貌地道谢,又说:“不好意思,孟小姐现在很忙。” 孟瑞对助理的拒绝很是淡定,仿佛早已料到会如此,只说:“那麻烦你告诉她一声,就说是孟瑞来了,她就知道了。” 助理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不屑,她转身关了门,但还是老老实实和孟诚晨说了刚才的情况。 孟瑞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候着,不一会儿,刚刚还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 孟诚晨出现在门口,她脸上的浓妆才卸了一半,演出服也还没有换下来,就这样不顾形象地打开了房门。 助理一路焦急地跟过来,在门口左顾右盼的,生怕有狗仔拍到孟诚晨这副模样。 孟瑞看着孟诚晨笑道:“晨姐姐,你这样可是个大花脸啊!要是让二婶看到,又要说你了。” 孟诚晨呆呆地看着孟瑞的脸,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孟瑞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来,“小瑞!”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刚刚在舞台上的清亮的嗓音很是不同。 “晨姐姐,你怎么了?”孟瑞擦了擦她的脸。 “没事儿,就是太久没见你,可想你了。”孟诚晨欣喜地拉着孟瑞的手往房间里走,左瞧瞧右看看的,笑着说,“长高了很多啊!” “晨姐姐,你是越来越漂亮了,今天的剧,你演得特别好!”孟瑞笑着说。 “你的嘴巴还是这么甜,伯母和你一起回来了吗?”孟诚晨掐了他一下,动作还是和小时候一般亲昵。 “就是因为妈妈的事才回国的。”说着孟瑞的神情显得特别低落。 孟诚晨忙问:“伯母怎么了?” 孟瑞的声音带了些哭腔:“我妈妈她去世了。” 孟诚晨拍了拍他的手,轻轻地安抚着他:“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还可以去美国看看她。” 孟瑞叹了口气,情绪又渐渐恢复平静:“没事的,她走得很安详。” “唉~你看开点。”孟诚晨转过去看了眼镜子,又问,“你去见过我爸和小姑了吗?” “还没呢!才刚去把我妈安顿好,听说你演剧了,就过来了。”孟瑞说着又跟堂姐撒娇道,“买的黄牛票,太贵了。” 孟诚晨笑道:“谁叫你一走九年也不和我联系,现在知道来看姐姐,门票很贵的吧!”说着又转过头去对着镜子卸妆,“你先等我卸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公司找爸爸和小姑,晚上给你接风。” “好。”孟瑞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给阿卡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今晚自己应该不会回酒店了。 Chapter 06 孟诚晨换了件优雅的白色连衣裙,又套了件粉色的大风衣,高高的腰线将她原本就高挑纤细的身材勾勒得愈发好看。孟瑞忍不住夸赞一番,绅士地伸出胳膊。孟诚晨笑着挽上他的手臂,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 保姆车在外面已经等候多时,助理报了孟诚晨接下来二十四小时的行程,孟诚晨直接让助理推了原本的庆功宴还有一个商演,只留了明天下午的杂志专访。 助理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照做了。孟诚晨是出了名的敬业爱岗,很少会推掉工作,当助理说孟诚晨身体不适,不能前来的时候,对方表示了理解,并且祝福孟诚晨早日康复。 孟诚晨一路上都拉着孟瑞问东问西,对他这些年的生活很是关心,孟瑞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好在夜晚的光影繁杂,让人看不真切。 保姆车开到北山集团的门口,大楼里依旧灯火通明。此时,北山集团一年一度的董事大会还在继续。 前台姑娘见是孟晨诚带着人进来,微笑着点头致意。 孟诚晨礼貌地回应,领着孟瑞往电梯方向走,会议室在十八楼,孟诚晨一边走一边给孟瑞介绍。 如今的北山集团早就已经不是孟瑞离开时的那个破破的功能单一的航运公司了。现在的北山集团早已经转型为一家以船舶租赁、集装箱租赁和非航运租赁等租赁业务为核心,以航运金融为特色的综合性金融服务平台了。 两个人走出电梯,嗒嗒嗒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清脆又莫名地有些让人烦躁。 孟瑞透过玻璃看到小会议室里坐了十来个人。 会议室里,唯一的女股东正在发言,而首座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丝绸马褂半坐半瘫地靠在皮椅上,手里转着一对老红色的文玩核桃,对于女股东的发言不甚在意,而女股东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但她依旧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孟瑞一直打量着这两个人,那是他二叔孟南山和小姑孟东莱。 孟诚晨规规矩矩地敲了敲会议室的门,所有人都因为这敲门声望向门口,见到是孟诚晨,全都肩膀一松,然而跟随孟诚晨走进来的那个男人,却让众人的眼神里写满疑惑。 除了孟南山和孟东莱。 孟南山一见来人,立刻站起来走到孟瑞跟前,胸前的怀表都坠了出来。他眼圈泛红,用力地抱了抱孟瑞:“小瑞,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孟瑞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二叔这么热情的迎接,他慢慢地伸手拍了拍他二叔的背,拉开一段距离,点点头。 孟东莱站在台前惊讶地看着二哥和侄子相拥,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然后很好的隐藏起来。她慢慢地走过去,什么也没说,拍了拍孟瑞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许不解。 孟南山拉着孟瑞走到会议室中央,对余下一脸茫然的股东们介绍:“大家都知道,北山集团是我大哥孟北山一手创立的,九年前,他因病故去,但立下遗嘱,他所有的财产均由儿子孟瑞继承。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孟瑞和他母亲一走九年。”孟南山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的表情,“公司不可能不运转,所以我就代替孟瑞管理了这部分股权,这个在座的几位老股东们都清楚。现在既然他回来了,应该一切物归原主。” 在座的董事们面面相觑,整个会议室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孟瑞清了清嗓子,看向孟南山的表情满是感激:“二叔,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刚回来,什么都不懂,还是二叔继续管理公司比较好。” “这怎么行呢!这是你爸爸给你留下的,我只是代管了几年。”孟南山连连摆手,很是欣慰地说,“能看到你平安回来,能把公司再交回到你手上,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大哥他泉下有知,也会安心了。” 孟南山眼圈泛红,身体猛然打了趔趄,孟诚晨连忙过去扶着他坐到椅子上。 孟瑞扫了一圈股东,还有几张熟面孔,他走过去一一问好,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孟南山身边,说:“各位叔伯,还有各位初次见面的董事们,你们好,我是孟瑞。”他说完这句话,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靠着椅子的孟南山和全程都一脸冷漠的孟东莱,又继续说,“二叔身体抱恙,要不今天的董事会就先开到这儿吧。” 孟东莱一脸的不可置信,但却没有说话。 董事们看向孟南山,孟南山靠着皮椅微微点点头,众人收拾东西什么也没说,陆续地走了出去,走的时候时不时地瞥了眼孟瑞。 会议室里只剩了孟家的四个人。 孟瑞蹲到孟南山身边,轻声说:“二叔,侄儿不孝,您为北山集团操劳太多了,要好好休息。以后您也别提把北山集团交给我,我懒惯了,做不来的。” 孟东莱闻言,直皱眉头,好像恨不得把孟瑞揍一顿。她蹬着高跟鞋走到孟瑞前面,一把把他拎起来:“我们孟家,现在就你一个男人,你不来谁来!” 孟瑞看着小姑怒气冲冲的模样,一把抱住她,撒娇道:“有二叔在,有小姑在,这么多年北山集团可是比我爸爸在的时候大多了呢!”又指着玻璃墙外的高楼大厦说,“以前怎么敢想在这里有栋属于北山集团的大楼啊!” 座椅上的孟南山笑着看向自己唯一的侄子:“小瑞啊,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你的,终归得是你的。”说着站起来,一手拉着孟诚晨,一手拉着孟瑞,慢慢往门外走,“走,二叔给你接风。”走到门边才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看着横眉冷对的孟东莱说:“晚上在春江花月夜,你也来吧!” 孟东莱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孟诚晨也笑着说:“小姑一起来嘛!难得小瑞回国,他说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们呢!”说完她拎起孟南山搁在会议桌旁的手杖。 孟东莱对这个外甥女还是很满意的,没有给脸色看,只是温和地说:“你到时候电话通知我就行了。” 孟瑞看了,连忙走过去,拉了拉她的手,又开始撒娇:“小姑,来嘛来嘛。” 孟东莱一看他这副小女儿的神色就来气,一脸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冷冰冰地说:“看安排吧。” 孟瑞有些不情愿地跟着孟南山往外走,时不时地扭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向孟东莱,直到出了门,孟瑞才没有再回头。 半夜十二点,阿卡正开着电脑玩2k游戏,房门被敲响,他不耐烦地大声嚷道:“谁呀?” “我。”孟瑞醉意滔天的声音响起。 阿卡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去开门,孟瑞一下子倒进他怀里,他直接钩住孟瑞的肩膀,十分粗鲁地将孟瑞往里拖,地板上的地毯都被弄得皱皱的。他将孟瑞拖到沙发上,转身去关门,习惯性地左右望了一下,走廊里空落落的,这才关门上锁。 阿卡倒了杯水给孟瑞,又踢了他一脚:“行了,别演了。” 孟瑞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我哪里是在演啊!是真不行了!”说着手里的水杯见底,又递给阿卡。 阿卡接过杯子,直接从桌上扔了一瓶水给他:“今天情况怎么样?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孟瑞冷哼一声,没有答话,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过了半晌才说:“没想到我刚到公司,二叔就当着那么多股东的面说要把北山集团交给我,更没想到小姑直接给我甩脸色。” “这两种反应都挺极端的啊!那你是要很快就回孟家了吗?”阿卡问。 “再过一阵子吧,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暂时还不能回去。”孟瑞咕噜噜灌下一大口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阿卡见他一副就要睡着的模样,问:“那你今天住这里?” “嗯。”孟瑞的脸埋在沙发里,声音闷闷的。 “你把证件给我,我去帮你开间房。”阿卡伸手拍了拍孟瑞。 “不要。” “这又不是没有房间了,你干吗非要跟我一起。”阿卡有些好笑,“我可不想让人误会。瞧你今天那一副娇俏的小模样,妈呀!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啊。” 闻言,孟瑞翻身坐了起来:“这么快就出来了?” 阿卡回到:“是啊!现在还只是在娱乐版里,热度不是很高!”他说着把pad递给孟瑞,“你自己看,拍得还挺清楚的,孟诚晨挽着你的手走出大剧院,推了庆功宴,又带着你进了北山集团,连你们吃饭的视频都有,连标题都叫‘女神事业爱情双丰收,见家长好事将近!’” 孟瑞笑着说:“现在这些媒体还真是无孔不入啊!这事情先让他们头疼,我得先睡个好觉。”说着放下pad,一副打定主意睡在这儿的样子。 闷在被子里半晌,孟瑞有些迷茫地抬头,问:“我这样对晨姐姐,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又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炒了下花边新闻帮你造势而已,到时候媒体知道你是北山集团的继承人,帮你到处宣扬就行了,你是她弟弟,人家能写出什么伤害她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在江城呼风唤雨的孟南山吗?你瞎操什么心,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阿卡无奈叹气,扔了件t恤给孟瑞,把他踹进了浴室。 房间又安静下来,阿卡这才想起自己的游戏,他忙坐到电脑前,屏幕里的艾佛森呆呆地站在一旁,ok组合正肆无忌惮地狂虐76人,伊戈达拉的防守再好,也架不住科比的干拔和奥尼尔大屁股,76人回天乏术。 阿卡捶胸顿足,欲哭无泪,恨恨地关上电脑,朝着浴室比中指! Chapter 07 翌日,阿卡一早就出门了。孟瑞吃过早饭就瘫坐在床上划着平板,看着老黑给过来的资料,手机嗡嗡地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孟东莱:“小瑞,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孟东莱昨天没有去宴会,她与孟南山的不和,人尽皆知。即使消失九年的孟瑞回来,也没能让他们坐上同一个桌子吃饭。 “怎么?我不该回家吗?小姑。”孟瑞反问。 孟东莱一阵无言,顿了顿,说:“不,你应该回来。只是一切都没有准备好……”她欲言又止。 “什么叫准备好?小姑,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啊?”孟瑞轻笑,他隔着屏幕仿佛都能看到孟东莱皱着眉头的一张脸。 “算了,不说了。你今天有空吗?这么多年没见,小姑想好好看看你!”孟东莱话锋一转。 孟瑞挑了挑眉,掀开被子站到窗户前,扭头看了一眼灰扑扑的天空,屈指敲打着玻璃窗,沉吟片刻,轻声道:“好。” 孟东莱定了时间和地点就挂了。 孟瑞看着手里的手机,思绪万千,大脑飞速运转着。 他回想着刚刚老黑发过来的北山集团所属的码头、港口、仓库、船舶以及航运图,孟东莱和孟南山对他归来的截然相反的态度,北山集团这几年大换血的董事会…… 江城冬日多雨,一道滚雷由远及近,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孟瑞心头一颤。他按了按紧绷的太阳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离开江城的那个晚上,陈叔叔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小河上漫天的火光依然是那么的清晰,他甚至还记得直到他和母亲坐上那个中年男人的车,才感受到隐没在黑暗中的杀气在逐渐消失。 此时此刻,一想到当年那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他依然感到一阵心悸。 孟瑞咕噜咕噜大口大口地灌着水,记忆翻涌带来的不适感稍稍得到缓解。他换了衣服,看了眼之前阿卡给他准备的袖箭,自嘲地笑,难道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动手不成。 他把那精致的袖箭扔到一旁,穿上深灰色的运动服运动鞋裹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出了门,在酒店门口打了出租车直奔与孟东莱约定的地点。 一路上,孟瑞欣赏着江城连绵起伏的高楼大厦,还有隐匿其间的矮小破败的城中村。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痴迷,司机忍不住说:“江城这些年变化太大了,小伙子要经常回来看看呀!” “你怎么知道我是江城人,还不怎么回来?”孟瑞被司机一说,来了兴致。 “我拉过那么多客人,看人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司机笑道,“你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孟瑞笑了笑,不说话了,把脸转向窗户外面,看着这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哎,你还别说,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呢。” “我都九年了才回来这一次,您哪里就觉得眼熟了。”孟瑞又笑着和司机聊天,心道这司机太会胡侃了,怼了他一下。 “哈哈哈!这么久啦!我一定是认错人了。”司机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看着前方专心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瞥了瞥孟瑞。 孟瑞察觉到司机的眼光有些不同寻常,他的神情依旧很轻松,但是余光却在打量着这辆车和这个人。 “小伙子,你不要紧张,我这是难得碰到你这样一表人才的孩子,我有个女儿,你有女朋友了吗?”司机发现了孟瑞的坐立不安,说道。 “有了。”孟瑞不假思索地答道,脑海中陈亦旋的笑脸一闪而过。 “是吗?那真是有点遗憾啊!”司机笑呵呵地说,“我还想把闺女介绍给你呢。” “您女儿一定很优秀。”孟瑞放松了一点,他低头看了看手表。 “你赶时间啊,那我开快点。”司机踩了一脚油门,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到达目的地,孟瑞下车给了车钱,出租车一溜烟就不见了。孟瑞看了看时间,他到得比较早,没急着往里走。 天空飘着细雨,他站定到门口,看着这纯木制的装修,在钢筋水泥的都市里别具一格的店门,门口栽着几株修竹,陶瓷的日晷里细细地流淌着一捧清泉,门口用隶书写了店名——水木轩。 这名字倒是贴切。 孟瑞正想往里走,一只手突然搭到他肩膀上,冰凉的手指扣住了他的颈动脉。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想活命就乖乖地跟我走。” 孟瑞惊出一身冷汗,从两人的姿势和这人刚刚的一系列动作,他很快就明白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他不敢动弹半分,眼睛打量着四周,天气不好,这地方又有点偏僻,行人车辆少之又少。 求救的可能性为零。 孟瑞只好就着姿势按照那人的要求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心里在骂娘,嘴里却是一直在和这人讨价还价:“放我走,对方给你多少,我付你双倍。” 那人默不作声。 “三倍。” 那人的步子没有停,连放缓的迹象都没有。 “五倍。” 已经到了小巷的入口处,这条小巷夹在两栋高楼中间,后面就是破败的等待拆迁的老旧房子,因为雨天,拆迁工作暂停,里面没有一丝生气。 要是再往里走,孟瑞想,自己可能就得交待在这儿了,他有点后悔没有带上那副袖箭。 不,应该是非常后悔。 “十倍。” 那人丝毫不为所动。 “出来混的,不就是求财么。我花钱买平安,你不干,我要是有什么事,你这平安可是花多少都买不到了。”孟瑞见那人不吃软的,开始威胁他。 这招也没有用,那人拖着他,只要他的步子稍稍放缓,他的颈动脉上的压迫就重了一分。 孟瑞一直寻找机会想脱离那人的钳制,但此刻好像没有已经无可救药了,他很不甘心,死活不肯往里走。脖颈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孟瑞有些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天旋地转一般,好像失重的感觉,难受得恶心想吐。 突然,钳制他的人狠狠地把他往旁边一推,他的头撞到水泥墙上,脖颈上的力道卸掉了,肩膀也没有了钳制,孟瑞瘫软在地,迷蒙的目光里好像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忽闪而过。 孟瑞靠着墙根缓了一会儿,拳脚破空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他的神识开始回返,极力地想要站起来,他动弹了几下还是失败了。 一声轻喝,一道重物倒地的声响,空气又重回寂静。 孟瑞艰难地睁开眼,想要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却只能看到脚下泥泞的黄土地。 “吉祥物,你别动。” 孟瑞下意识地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胖脸——陈亦旋。 她的神色虽然有些焦急,但是语调却很平静:“你别动,脖子都流血了,已经叫了救护车,我先给你简单包扎一下,没事的。”她说着取下脖子上的羊毛围巾,轻轻地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 孟瑞没有说话,眼神不住地往旁边瞥。 “你放心,我从出生起,就没遇到过对手。那人早就趴下了,我已经报警了。”陈亦旋看懂了他的表情,笑着说。 陈亦旋去捞他,孟瑞借着陈亦旋的力道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羽绒服吸了太多泥水,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湿哒哒地滴着水。陈亦旋嫌弃了一会儿,还是很自然地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往大道上走。 警车和救护车一前一后地到了,原本没什么人的街道瞬间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陈亦旋想,要是半个小时前也有这么多人在这儿就好了,孟瑞就不会出事儿了。 医护人员将孟瑞抬上救护车,陈亦旋也跟着去了医院,还有那两个出警的警察也跟着去了,要对他们做笔录。 Chapter 08 陈亦旋打的救护电话的江城最好的人民医院的,医院里人满为患,走廊里都放着病床。 急诊医生说孟瑞脖颈只是擦伤,问题不大,但是有明显的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半天。 陈亦旋从急诊室里出来就有些后悔,应该选个人少的医院的,也不至于现在要躺在走廊上接受警察的问询以及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了。 孟瑞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他倒是无所谓地对着陈亦旋笑笑,老老实实地回答警察的问题。 “你认识那个人吗?”其中那个年长的警察问,另一个年轻的警察做笔录。 孟瑞一脸苦笑:“不认识,说实话,我现在都这样了,我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孟瑞望着天花板,想了半天,说:“没有吧!我到江城还没几天呢,哪这么快结这种深仇大恨。”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片拆迁区?” “我哪知道那是拆迁区啊,是我小姑约我去的。” “你小姑是谁?” “警察同志,不用问得这么仔细吧!我小姑就是我爸爸的妹妹,她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人家年纪大了,别吓出什么毛病来。”孟瑞一脸不可能的表情,说着又开始掏手机,“我没去成,她应该担心了,我得赶紧回个电话。” 年长的警察见从孟瑞这儿问不出什么,又转头问陈亦旋。 “你是怎么去那儿的?” “我路过,刚到江城,约了几个面世,谁知道坐错车了。人生地不熟的,就想去问路,看到那边有两个人,然后我就走过去啊,走近了才发现那两个人的姿势不对劲,然后我就出手了。”陈亦旋见警察有些不相信,又笑嘻嘻地说,“习武之人,就该路见不平,惩恶扬善,警察同志,你们说对不对啊?” “嗯,这道理是对的,可是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没见到对方那么大个子吗?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敢往上冲!”那个年长的警察和年轻的警察对视了一眼,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这两人都是刚到江城,看他们的相处姿态,肯定是熟悉的,但是这两个当事人都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你们两个认识吗?”年轻的警察憋不住,单刀直入地问。 “认识。”孟瑞让陈亦旋扶他起来。 那个年长的警察的电话响起来了,他示意自己去接个电话就走到一旁了。做记录的那个年轻的警察没想到孟瑞回答得这么干脆,他刚到警队实习,也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些什么。于是,三个人就干巴巴地望着那个年长的警察打电话。 “那个人交待了,就是临时起意想抢劫。”那个年长的警察打完电话过来说。 没有想象中的大案,那个年轻的警察有点失望,他拿着笔录让两个人签了字,跟着那个年长的警察走了。 陈亦旋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怎么?原来你害怕警察啊!”孟瑞笑了声。 “什么呀!我是想的刚到江城就惹事进警察局可不好!”陈亦旋搬了个小椅子坐到一旁,“还说我呢,一天不见,你就被人揍成这副熊样了,跟你之前说的那什么紧急工作有关吗?” “刚刚警察不是说了吗,人家是临时起意抢劫,我怎么能防得住。”孟瑞打着哈哈,又苦着一张脸说,“我也失业了。” “哈哈哈!”陈亦旋大笑起来,“我刚刚还想说,本姑娘又帮你赶跑了流氓,你要怎么报答我呢!没想到你直接开始跟我哭惨了。” “谁跟你哭惨了!我是真的很惨,又失业又挨打的。你还是离我远点,别把坏运气传给你了。”孟瑞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是惆怅。 陈亦旋一巴掌呼过去:“哼!你这是又想支开我呢!你也不想想,读书的时候要是没有遇上我,你就会被地痞流氓收保护费,说不定还会留下心理阴影;你去泰山的时候要是没有遇上我,你就会迷路,说不定就给山里的豺狼虎豹吃了;今天你要是没有遇上我,你这条小命还在不在都很难说……” “你这样一说,恩情好像还不完了,怎么办?”孟瑞笑着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手指搓着衣角,轻声说:“你要不要考虑下……” 陈亦旋还没说完,孟瑞别过脸去,接着她的话说:“我考虑搞个金山银山把你供起来吧,你才是吉祥物啊!” 陈亦旋顿了下,很快又笑着说:“算你有点良心。”说着她抬头看看了输液瓶,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已经两点了,你饿不饿?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 “想喝点粥。” “好!医生说要吃点甜的,我给你带水果粥吧!”陈亦旋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孟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口,扬起的嘴角耷拉下来,立刻给阿卡打了个电话。 孟东莱得知孟瑞被人打伤进了医院,匆匆忙忙赶过来,看他躺在走廊的简易病床上,立刻给院长打了电话,不到十分钟,孟瑞就被转进了豪华病房。 专家学者围了一圈轮番进行检查,然而得出的结论和急诊科的医生一样。 “小瑞,你没事吧!”孟东莱紧张地看着孟瑞。 “小姑,我没事,等下就可以出院了。”孟瑞满不在乎地接过一旁护士小姐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口。 “你都这样了,还叫没事啊!那个打你的人呢?”孟东莱的眼神里透着担忧,也透着股狠意。 孟瑞看在眼里,话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他轻声说:“警察已经把那人抓起来了。” 孟东莱闻言,已经开始拨电话了:“王律师,是我……我外甥被人打伤了,那个伤我外甥的人,一定要把他告到牢里去,用最严重的罪名……”她边说着边往外走,声音越来越小,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孟瑞。 护士小姐闻言,感觉一阵寒风吹过,她不用自主地在心里为那个犯事的人祈祷。 人总是这样,在不了解真相的时候,总会主动站到自己认为是弱者的一方。 其实世界上没有绝对中立的人,他们总是在潜意识中根据的自己的经历,将自己与他人分门别类。 孟瑞没有什么反应,啃完苹果,他又有些累了,阿卡终于赶了过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汗味。孟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阿卡摊手表示无奈:“我刚刚在球馆里打球,接到你的电话就赶过来了。” 孟瑞不说话,渐渐往被子里缩。 阿卡看了眼门外的孟东莱,小声说:“说了让你小心点,你怎么还弄成这样了?” 孟瑞还是没有回话,阿卡还准备教训他几句,就发现他窝在被窝里睡着了。 阿卡看了不到一分钟就睡熟了的孟瑞一眼,孟瑞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明显是一直在强撑着。阿卡的眼中泛起冷意,他环视一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旁边的沙发里,这个视角可以纵览整个病房,尤其是门口,他掏出手机手速飞快地打着字。 孟东莱打完电话走了进来,神色忧虑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孟瑞,她没见过阿卡,现在看到他守在孟瑞旁边,一脸疑惑。 阿卡见她看着自己,站起身来笑着和她打招呼,表情很是亲切:“孟阿姨,您好!我是孟瑞的表弟阿卡,小时候还见过您呢!” 孟东莱思索良久,终于想起了阿卡,她笑着和他客套的寒暄几句,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阿卡正玩着游戏,就发现门外有个人在探头探脑地打量着里面,他瞬间警觉起来,拿了一把椅子走到门边防备着。过了好半晌,外面没了动静,他这才放下椅子重新窝到沙发里。 阿卡白了眼孟瑞,当什么不好,非要当基督山伯爵,无勇无谋的,刚出场就搞成这副鬼样子。他恨恨地想,对手不是什么善茬,孟瑞太天真了,还想着骨肉亲情呢!那些人当年能对孟北山下手,现在当然也敢对孟瑞下手。 孟瑞一睡二十个小时,阿卡就熬了二十个小时,其间孟南山一家人过来看望过,孟东莱也再次来过,他们都说要请护工看护,这样太麻烦阿卡了。 阿卡懒得分辨他们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摆摆手,说:“没事,医生说等他醒过来就可以出院了。” 阿卡一直守在病床前,那副谁来都不放心的样子,惹得孟诚晨不住地打量他和孟瑞。 阿卡面对孟诚晨探究的目光,心里腾起一阵无名火,又不好发作。强扯着一副笑脸,终是将他们送了出去。 睡梦中的孟瑞仿佛也感受到了阿卡的怒气,眉头蹙起,很是不安分。 怕是又做噩梦了吧,阿卡叹气。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阿卡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熟人。他笑着站起来开门,跟着她往里走,示意她请便,然后又好像想起什么,笑着说:“陈小姐,我就不和你客气了,麻烦你好好照顾下孟瑞,我有事情要出去下,千万不要让他和人单独在一起。”他边往外走边掏出手机,开门的时候又补了一句,“除了和你。”然后一脸暧昧地笑着关门。 Chapter 09 陈亦旋呆呆地看着病床上一脸不安的孟瑞,轻轻地伸手抚了抚他蹙着的眉头。手指轻轻地下移,到鼻尖,到嘴唇,到下巴,她仔细地描着他的轮廓。 多久了,她一直想要仔仔细细地看他,可是每次都只能在睡梦中实现。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慢慢地俯身,在他唇上浅浅地印上一个吻,冰冰的,软软的,没有想象中的甜蜜,却带来无比的满足。 孟瑞的睫毛跳了跳,陈亦旋慌忙退开一米远,过了一会儿,见孟瑞没有转醒的迹象,又慢慢走过来,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掏出手机准备玩会儿游戏,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孟瑞的照片,她蹲到孟瑞旁边,掏出手机摆了各种角度拍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地窝到一旁的沙发里玩游戏去了。 孟瑞醒来的时候,正对着陈亦旋的脸,他惊了片刻,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又闭上了眼睛。 耳朵的痛感十分明显,有人在用力地揪他的耳朵,他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陈亦旋,不过刚刚那张带着疑惑表情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陈亦旋的怒气劈头盖脸而来:“吉祥物,你胆子不小啊!竟然趁我出院就跑不见了!”她说话的语调又快又急,她见孟瑞呆呆地看着自己,又不自觉地降低了音量,带着满满的委屈,“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孟瑞无话,他刚刚在陈亦旋的轰炸下还想着用之前那招糊弄过去,但在看到陈亦旋那张委屈到不行的小脸,顿时心软了。他轻轻地拉过她的手,柔声解释:“你刚走,我姑姑就过来了,非要把我转到这里。后来我就晕了,刚刚才醒。” 陈亦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孟瑞接着又说:“我怎么可能不想见你呢!” 陈亦旋笑起来,拿起一旁的水果刀,说:“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孟瑞苦着一张脸:“你怎么能不相信呢?”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孟瑞配合地摇摇头。 陈亦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孟瑞,我那次在泰山再次遇到你,我就告诉我自己,可再不能让你像当年一样跑掉了,我……” “什么叫跑掉?”孟瑞轻笑着打断陈亦旋的话。 “跑掉就是跑掉,”陈亦旋扬了扬手里的水果刀,又看了眼面前的苹果,笑着说,“要是你敢跑掉,我一定把你当成这个苹果。” 咔嚓一声,桌上的苹果被劈成两半。 孟瑞对她的行为没有丝毫意外,他配合地露出害怕的表情,惹得陈亦旋哈哈大笑。 孟瑞依旧闭了眼睛,长时间的昏睡让他有些头晕脑胀。他慢慢地坐起来缓了缓心神,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稍微放松一点。 他扭头看到门外的阿卡,大声喊道:“阿卡,我的出院手续办了吗?” 阿卡笑着推门进来,刚刚他在门外看到了有些低落强打精神的陈亦旋,也看到了孟瑞有些闪躲的眼神,顿时明白了里面正在进行的剧情,所以一直没有进来。此刻,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说:“刚刚办好了,现在就可以出院了。你小子就会掐点问。” 孟瑞一掀被子,利落地跳下床,好像在显示自己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三个人就这样悠闲地迈出了医院的大门,孟瑞睡了二十个小时,这会儿早就饿了,阿卡开车领着两个人去了旁边的一家酒店。 孟瑞看到酒店的招牌,惊讶地看了阿卡一眼,这眼神一闪而过,谁都没有看到。陈亦旋没来过这么好的地方,惊讶地说:“我这是遇上土壕了吗?” “只有豪,没有土。”阿卡笑着说。 “就是就是,说谁土呢!小心呆会儿不让你吃了。”孟瑞也跟着贫了一句。 陈亦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跟着服务员往里走。 三个人刚坐下,孟瑞便接到了孟东莱的电话。孟瑞看了眼对面的人,说了声抱歉,往外面走了。 阿卡心领神会,拉着陈亦旋开始侃大山:“陈小姐,你是怎么和阿瑞认识的啊?” 陈亦旋看了眼孟瑞关门的身影,笑着说:“不要叫我陈小姐,感觉怪怪的。”她摸摸后脑勺,又接着说,“他是转学生,我们那儿崇尚武力,他刚来,老被人欺负。刚好我们住得近,经常一起上下学的,就这么熟了。” 阿卡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又问:“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陈亦旋有点疑惑,老老实实地说:“没听明白。” 阿卡解释:“就是他以前在国内上学的时候,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陈亦旋歪着头想了想,说:“他的性格啊,大家都觉得他挺沉默寡言的,不怎么搭理人。那个时候,学校好多女生都说他是‘偏偏佳公子’,还让我给他递过好多礼物呢!其实呀,他可贫了,才不是那些女生说的高冷。” 阿卡听到那句“偏偏佳公子”,强忍住笑,凑到陈亦旋跟前,一脸八卦地问:“都有些什么礼物?那里面是不是也有你送的?” “有巧克力、手工围巾、笔记本……那些礼物他全都扔给我了,说让我自己处理。”陈亦旋掰着手指头,在努力地回想着,突然语气就有点低落了,“我还想着怎么给那些女生交待呢,他就跑不见了。” 阿卡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咋舌,嘴上却说:“他在你们那儿待了多久?” “大半年吧!”陈亦旋有些渴了,阿卡给她倒了杯水,她握在手里,没有喝,只是小声地说,“其实大家都对他蛮好奇的,觉得他和我们不一样。那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后来想起来,他只不过是把那儿当做他的一个短暂停留,所以走的时候才那么的干脆,那么的悄无声息吧!” 阿卡没有做声,他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对方只是一个见过两回的女孩子。他想起在泰山的时候,她上来就给了孟瑞一下,动作干净利落,整个人神采飞扬,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俏皮又可爱。而此时,她的眼睛泛起雾气,透出的目光干净又纯粹,还在极力隐藏着心中的无奈。 各种安慰的话在阿卡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终是没有说出来。 解铃还须系龄人。 包厢里一时间陷入寂静。 过了一会儿,孟瑞推开门进来,他身后跟着上菜的服务员。 陈亦旋心不在焉地扒着饭,时不时偷偷地瞟了瞟孟瑞,孟瑞仿佛浑然不觉,自顾自地夹菜喝汤。 陈亦旋那点小心思落在阿卡眼里,阿卡忍不住拿脚踢了踢孟瑞,孟瑞用余光狠狠地警告他。阿卡讨了个没趣,也低着头扒拉着饭,不再说一句话。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的,好像都在遵循那句话“食不言,寝不语”。 出门的时候,孟瑞让阿卡送陈亦旋回去,自己打车去孟东莱的江边别墅。 阿卡拦住他,劝说:“你今天先休息,我明天陪你去。”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他看了一旁的陈亦旋,按住了话头。 陈亦旋好似不关心他们的对话,站到一旁拦了辆出租,她拉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接着摇下车窗,笑着对外面的两个人说:“今天的午餐真好吃,谢谢两位土豪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你们不用管我,忙去吧。”说着挥了挥手,然后摇上车窗。 司机刚想问她去哪儿,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刚刚还一脸灿烂的女孩子哭成了泪人儿,司机顿了一会儿,陈亦旋哑着声音说:“先往前开吧。” 孟瑞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出租车渐渐驶离,汇入茫茫车海,再也望不见了,这才回过头来和阿卡说话。 阿卡嗤道:“刚刚吃饭的时候还装模作样的,这会儿又舍不得人家,你这样累不累啊!” 孟瑞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卡还在那边絮絮叨叨地为陈亦旋鸣不平:“我可是看到那个对你行凶的人有多大块头,至少得有两米了吧!警方说这人有黑社会背景,人家小旋子瘦瘦小小的,”那三个字他念得格外起劲儿,音调拐了好几个弯,见孟瑞如自己所愿皱着眉头,又接着说,“虽然是个练家子,但是这力量对比也是够悬殊的。往小了说,人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往大了说,人家这是豁了性命去救你……” 孟瑞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原本就还有些头晕,心里乱得不行。 “也没什么,就是说人家姑娘有情有义还有武功,我看得出来,你明明也是喜欢她的,你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还可以保护你的安全。”最后一句话,阿卡说得很小声,他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些自私了,但是为了孟瑞,他还是说了出来。 原以为孟瑞会和他翻脸,没想到孟瑞只是说:“阿卡,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刚回来就被人下黑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阿卡不作声了,服务员取了车过来,将钥匙递给阿卡。两个人坐进车里,一路无言。 过了两个红绿灯,孟瑞察觉到路线不对,这不是回酒店的路线,他挑眉看向阿卡。 “我在江边有栋别墅,我爸给的。才收拾出来,已经让人把行李拿过去了。”阿卡耸耸肩,无所谓地道。 阿卡平常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但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一般很难改变。 孟瑞不吭声,只沉着一张脸看着他。当初在美国,他说要回来调查当年的事情,不然这辈子都是根刺。阿卡二话不说,立刻从球队退出,跟着他回来。 现在才刚出了一点事情,阿卡就为了他的安全和冷战多年的父亲和解,虽然他一直希望阿卡这么做,但是一想到是为了自己,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天空,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孟瑞看着眼前的雨刷来来回回地晃动,心也跟着来来回回地晃动。 阿卡看出孟瑞的心理负担,伸手捶了捶他,笑道:“大姨走的时候交待过,要好好看着你。回国的时候,我妈也交待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用回去了。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你就别丧着一张脸了。” 孟瑞扯开嘴角笑了,说:“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我给你买支球队,圆你的冠军梦。” “嘿!那我更得好好看着你了,我的总冠军戒指可全指着你了。”阿卡笑着开车。 Chapter 10 车子驶入江城最奢华的江边别墅区——临江仙,临江仙坐落在百里沧山,前对永昌江的万米江面,道路两旁的常绿阔叶林带即使在冬季也依旧生机盎然。阿卡的车一路向上,沿着盘山道路连拐了几个弯,半山腰上的临江仙才渐渐露出了它的豪华面貌。 整个临江仙别墅区只有十栋别墅,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物业安保都是最顶级的。孟瑞从酒架上取了一瓶酒打开,他拿了一杯递给阿卡,笑着说:“你这是为了球队下了血本啊!” 阿卡笑着接过,和孟瑞碰杯:“那必须啊!” 阿卡的房子在山顶,站在阳台,可以俯瞰整个江城,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城市楼宇,近处是水面澄静,实则奔流向前的永昌江。 阿卡指着不远处的另一栋房子说:“那边那栋粉色的就是你小姑的房子,之前老黑发过来的资料里有,我过来的时候就顺带打听了一下。” 孟瑞扭过头随着阿卡的指向看过去,他倒是没想到孟东莱竟然在这里有房子。虽说以她的财富来计算,在江城买几套房子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在临江仙能占据一席之地,那就不简单了。 孟瑞点点头:“看来我得好好研究下我的叔叔和姑姑了,之前的功课还是做得少了点。” “是的,这也是我不让你现在单独去见她的原因。还有就是你这次遇袭,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有人对你的回来,不满意了。那到底是谁对你不满意呢?你对九年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阿卡转身拿了电脑过来。 两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正对着孟东莱的房子,一边研究孟东莱,一边研究北山集团过去几年的财务报表。 陈亦旋坐着出租车漫无目的地在江城晃了一大圈,直到傍晚才回到自己入住的酒店,出租车师傅也乐得如此,权当是兜风。 下车的时候,出租车师傅很淡定地报出车费:“一共六百一十三元。” 陈亦旋登时惊呆了,自己就任性了一会儿,任性的代价竟然这么大,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眼计价器,上面确实显示“六百一十三”几个数字,刚刚才好转的心情再次急转而下,她气得跳脚。突然,她计上心来,对着出租车师傅撒娇道:“叔叔,你看我刚来江城,人生地不熟的,还被男朋友抛弃了,我不知道江城打车这么贵,你就便宜点吧!我想,要是您女儿在外面打拼,遇到这种事情,您肯定也希望她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暖吧?”说着说着,她一脸委屈地看着出租车师傅,眼泪似乎就要掉下来了。 不知道是出租车师傅看她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和她刚上车那会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心软了,还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心软了,他无奈地说:“那你给五百吧,不能再少了。” 陈亦旋连连点头,说:“谢谢师傅,师傅你真是个好人。”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钱包掏钱。 出租车开走的时候,她还站在酒店门口用力地挥手。 其实陈亦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可能是陆长明给过来的资料,也可能是孟瑞时刻保持的距离感,还有可能是最近太过压抑,需要一些情感的发泄。 陈亦旋进了电梯,陆长明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臭丫头,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也不汇报下情况。” “哎呀,陆叔,我还不能有点个人生活了吗?”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陈亦旋边走边将拿着手机的手换了一只,另外一只手往包里拿门卡开门。 “你让我省点心吧!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陆长明问道。 陈亦旋推开门进了房间,插上电卡,空调自动打开,开始供暖。陈亦旋拉上窗帘,压低了声音:“第一条线,郁哥哥临时出差了,不在江城,我没见到他;第二条线,我打听到城东的船舶厂正在进行维修整改,应该是在为新一轮的货运在做准备;第三条线,那个线人出海了,没联系上。” “那就是基本上没什么进展。” “有,我明天正式进入北山集团上班。” “你这次不走野路子了?要走正常渠道?”陆长明捂着电话笑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笑声,陈亦旋噘了噘嘴:“叔,我是不是您亲侄女儿?” “嗯。”陆长明沉吟半晌,想了想又说,“你知道孟瑞回江城的事情吗?” 陈亦旋的手指钩着窗帘转了转,轻声说:“我知道。” “你要不要……”接下来的话,陆长明没有说,他知道陈亦旋明白他在说什么。 电话里只有电磁波滋滋的声响。 长久的静默让陆长明叹了口气,他说:“你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可是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个建议,她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呢,此前她还一直在想如何让工作和保护孟瑞两者平衡,现在陆长明就让她主动靠近孟瑞,一举两得,她兴奋得要跳起来,但还是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陈亦旋顿了顿,很认真地回道:“陆叔,我明白的。” 陈亦旋挂了电话,重重地坐到床上,接着无力地瘫倒下去,压到了左侧的肩膀,她闷哼一声,她这才想起要敷药,走到洗手间洗了个澡,又换了宽松的睡衣,敷好药走了出来。 她半靠在床头随意地翻了翻手机,浏览着江城的本地新闻,手机提示音响起,一条带着文件的信息传到她手机上。她仔细地看完,猛地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呆呆地望着白色的墙面,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捋顺着自己已掌握的情况,又不禁疑问,对于九年前的那场事故,孟瑞知道多少呢?他回国是为什么呢? 陈亦旋又看了手机里的一条短信,是昨天的,来自她的大学室友——张也,现在在江城公安局工作。 信息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涉黑,已被律师以多项罪名起诉。 单单涉黑这个词,就足够陈亦旋想到很多了。 一夜地辗转反侧,终于在第二天早上报复到陈亦旋脸上,额头上冒了好几颗痘痘,眼圈也黑了几个度。因为第一天上班,为了给领导留下良好的印象,临出门的时候,她不得不拿遮瑕粉底一遍遍地往脸上折腾。 带她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的职业女性,姓李,单名一个微字。 李微的头发稍稍绾起,露出一张圆圆的脸蛋,精练中透着一股子和蔼可亲。她和陈亦旋的大学导师是同学,因此见着陈亦旋的时候分外亲切,带着陈亦旋四处熟悉公司的时候,聊得最多的话题便是这位老师。 李微问什么,她答什么,一副很是乖巧的模样。 “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想想我,第一次工作都是二十年前了,时间真快啊!”李微感叹着时光飞逝。 陈亦旋站在一旁拍着马屁:“真的吗?完全看不出来呢!面试的时候,我以为您最多也就三十出头,压根儿没想到您和我们老师是同学呢!” “就你鬼丫头嘴甜!昨天刚和你们老师聊过,她说你鬼丫头最机灵,要我好好锻炼锻炼你。”说着,李微亲昵地点了下陈亦旋的脑袋。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十四楼,李微指着紧锁的玻璃门道:“我们部门在十六楼,十七楼是财务管理本部,我们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他们,财务总监是孟东莱孟总。” 说完,她递给陈亦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意思是老板直属部门,这其中打交道的难处,你懂的。 北山集团大楼一共十八层,仿效美国硅谷高新产业的轻松化办公的模式。其中一楼、二楼和三楼是员工食堂,提供各类菜品,满足员工们的各种口味,更有免费下午茶。六楼和七楼是员工放松休闲的地方,有健身房、游戏厅、亲子乐园等。 顶层是董事长办公室和一间大型会议室,其余楼层分属不同的部门。 整栋楼装载8架员工电梯,在大楼东边另有1架董事会专属电梯以及西边的1架纯玻璃的观光电梯。 陈亦旋飞速运转大脑,将这些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各个部门参观完,已是中午。李微带着陈亦旋往食堂走,边走边问:“小陈,你喜欢什么口味?别看这食堂不大,但是几乎囊括了全球的美食。” “我都随意,不挑。没想到我们公司福利这么好!”陈亦旋站在餐厅门口,暗暗咋舌,这食堂要是还不大,她还真不知道大的食堂长什么样了,学校最大的一食堂也不过这里的三分之一。 “嘿!”李微连连摆手,表示很一般,自己去过更好的地方,不过年纪大了,也就不想到处跑了,在这北山集团扎下了根。 两个人端了菜,找了个稍微人少的地方坐下,边吃边聊。 陈亦旋夹了一筷子鱼香茄子,确实很好吃,她今天起晚了点,没来得及吃早饭,老早就饿了,这会儿美食当前,忍不住连扒了几大口,禁不住啧啧称赞。 对面的李微笑眯眯地看她:“真是羡慕你这样的小姑娘!” 陈亦旋闻言,不好意思地放慢了速度,脸红了红,说:“实在是太好吃了。” 李微将自己碗里的糖醋排骨夹给她:“饿了吧?多吃点,能吃是福!” 陈亦旋道谢,顿了顿,又问:“李微,你说老板们会在这儿吃饭吗?” “当然不会啦!就没见董事会的人来过,他们有自己的小餐厅,在三楼。”李微好笑地摇头,想了想又说,“倒是看见过李经理几回。你问这个干吗?” “这不是好奇吗?你说的李经理是李郁吗?”陈亦旋啃完了糖醋排骨,将骨头整整齐齐地排在餐桌上。 “哈哈!是的,刚进公司,一般都会想八卦八卦领导。”李微优雅地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说,“李经理去南美考察合作方去了,估计还得半个月才回来呢。” 她刚说完,又神神秘秘地凑到陈亦旋跟前,悄声道:“你知道吗?李经理很快就要成为北山集团的掌门了?” Chapter 11 陈亦旋心里一震,想着孟瑞回国闹了董事会的事情看来还没有在公司里传开,但是李郁上位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前完全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她心里虽然波涛汹涌,但面上依旧是一副八卦兮兮的模样,很是捧场地连连催促李微不要卖关子快点说。 李微很是满意陈亦旋的反应,笑得灿烂:“北山集团的现任董事长是孟南山,孟南山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就是那个大明星孟诚晨,有办公室的同事看到孟诚晨和李郁出双入对!” 陈亦旋大感意外,因为她从未听到李郁提过自己的感情,这几年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最近一年几乎没有联系过,但是人生中这样大的变化,李郁那个大喇叭竟然没有透过半分消息,太不可思议了。 李微见陈亦旋一脸震惊,心下了然,又是一个为了李郁进公司的小姑娘,之前公司为了从家族型企业向职业化经营方向转变,大肆在媒体上宣传华尔街新贵李郁即将出任北山集团首任职业经理人,以至于很多小姑娘抱着灰姑娘变公主的梦想往李郁身旁凑。看陈亦旋刚刚的反应,她自动地将陈亦旋划为其中之一了。 李微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别伤心,北山集团除了李郁,还是有很多青年才俊的。” 陈亦旋知道对方误会了,但她没有反驳,心里盘算着这样可能更好地掩饰自己的目的。 刚来公司,不能太激进,于是陈亦旋放弃了继续打听孟氏八卦的事情,将心思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来。刚刚那份米饭,她感觉自己只是垫了个底,于是她起身,到窗口又端了一碗黑椒牛柳意面和一块6寸的榴莲披萨继续奋战。可能意识到自己没有给李微拿,她礼貌地问问李微要不要一起,李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边刷手机一边连连摇头。 陈亦旋自顾自地开动了,吃得正欢呢,就听到李微一声小小的低呼。 陈亦旋抬头,问道:“怎么了,李姐?” 李微将手机伸到陈亦旋面前,说:“我刚刚说的李经理要成为北山集团掌门的事八成要黄了。”她指着那张三个人同桌吃饭的照片,又扒拉两下将照片放大,指着照片上的人小声说,“这个就是孟董的女儿,左边这个是孟董,可是旁边那位不是李经理啊!这男的都已经和孟小姐发展到一起见家长吃饭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我说怎么李经理这次出差这么久,敢情是要被流放到南美开发新市场了。”说完,她连连摇头。 陈亦旋仔细盯着照片瞧了瞧,那面目模糊的男人不正是孟瑞吗,她翻到上面看了眼日期,顿时了然。她嘴上附和了李微几句,又低着头继续开始往肚子里搬运,当盘子露出干干净净地底来,李微的眼珠子惊得都快瞪出来了。 经此一顿,陈亦旋浑然不知自己在新公司的第一顿饭已经吃出了一个响亮的名号——饭姐。 陈亦旋在公司老老实实地坐了半天,虽然现在从事的工作依然与法律相关,但以前在学校背的条条框框几乎已经还给了老师,现在要重新捡起来,实非易事,也就托了老师的福,才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北山集团,还得到李微的照拂。 人在认真努力的时候,时间总是快得让你不可思议。陈亦旋觉得一个晃神,竟然就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李微收拾完东西从办公室走出来招呼她下班,陈亦旋指了指手上的几页合同,笑着说:“李总,我还有几页合同没审完,晚点走。” 李微心里有几分赞许,但没有表现出来,只笑着说:“那你早点回,注意安全。”然后就和其他同事一道走了。 不一会儿,诺大的办公室里,就只有陈亦旋一个人了。陈亦旋敲了敲铅笔,心道:不是说大公司都是经常加班吗,怎么北山集团的员工都走得这么利索?她站起来,拿了水杯去茶水间,哒哒哒的脚步声响彻整个楼层,陈亦旋吓了一跳,赶紧放轻了步子,登时安静下来。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外面灰蒙蒙一片,玻璃上三三两两汇聚了不少细小的水流,下雨了。 陈亦旋绕着整层楼走了一圈,中间是电梯间,再过去一点是洗手间和茶水间,她的部门在北边的办公区,属于国内法律事务部,而南边是国际法律事务部,西边分布了大小两个会议室,而东边除了董事会的专用电梯间,就只有法务总监的办公室。 陈亦旋透过玻璃墙望了一眼总监的办公室,又望了望和总监办公室相连的办公区,怎么可能会有三四米厚的墙呢!她不动声色地往回走,默数着这层楼的监控摄像头,冷不丁听见叮的一声响,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水杯里的水洒了几滴出来。 董事会专用电梯的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正是法务总监刘大年和财务总监孟东莱。陈亦旋礼貌地点头致意,那两个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进了法务总监的办公室。 陈亦旋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国内事务部的办公室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区,她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看完那几页合同,随手标了几处,准备明天向李微请教,然后慢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刷了下班卡。 在江城,冬天的太阳实在难得一见,尤其是阴雨绵绵的时候,太阳溜得更早,不到七点,天已经黑得透透的,没有残留一丝一毫的阳光。 陈亦旋走出公司大门,这才发现自己今天没有带伞,她懊丧地跺了跺脚,叫了辆车,回到酒店,她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直接拿了一桶泡面撕开泡了热水,又拿出手机点了外卖,泡面吃完,外卖也就到了。 吃饱喝足,陈亦旋换了一套深色的运动服出门,雨已经止了,道路两旁挺立的路灯,泛着橘黄色的光晕,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将整个空间也染上了一层温暖。 她热身完,开始慢跑,五分钟后,已经到达了临江路。 大冷天的,江边人迹稀少,店铺门可罗雀,陈亦旋晃了晃,继续往东边去。已经快要到城郊了,她见四周已经没了人,便由慢跑变成了快走,又由快走变成了慢走,目光时不时打量了下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出没,于是边走边拿了望远镜出来,朝着对岸左望右望的。 对岸一片灯火通明,隔着江面似乎都能听见那里传来的叮叮咚咚的修理声。一声长长的汽笛,江面上飘过一队货运船,呜呜地前行,恰巧横亘在陈亦旋与船舶厂的中间。 陈亦旋收起望远镜往上游走,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一个重心不稳,突地往前栽倒。她还没来得及惊呼,耳边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尖叫:“鬼啊!鬼啊!” 陈亦旋伴着这阵惊呼直直地栽进一个大水坑里,更加悲剧的是脸先着地了,长发在泥水坑里扫过一遍,待她站起来的时候,湿哒哒地滴着水,那模样,让对面的男人更加惊声尖叫了。 她烦闷不已,直接上去给了那人一巴掌,大声道:“喂!你冷静点,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鬼了!” 那人凑过来,上下左右地打量她一番,惊道:“陈亦旋?” 陈亦旋闻言也是一愣,接着一点模糊的光看他:“你是阿卡?” 阿卡猛地点点头,然后不可遏制的狂笑起来:“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陈亦旋闻言气急,心道:要不是我后退的时候,你绊了我一脚,我至于这么狼狈?但因为阿卡和孟瑞的关系,陈亦旋生生地忍了下来,只是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阿卡意识到自己过分了,连连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啥?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江边干什么?” “你不也是一个人,你一个人在江边干什么?”陈亦旋暗暗翻了个白眼,语气却是很稀松平常的样子。 阿卡回道:“我锻炼身体啊!” 陈亦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运动装:“我也是锻炼啊!” 阿卡啧啧两声,叹道:“倒是看不出来你这么爱运动啊?你从哪里过来的?” “我要不是爱运动,昨天就不是和孟瑞一起去医院,而是和他一起上西天了。”陈亦旋终是没忍住,朝阿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这人是没脑子吗?但是转念一想,又问,“孟瑞,他还好吗?” 阿卡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看她:“还行吧,我们就住这山上,你衣服都这样了,要不上我们家去洗洗?大冬天的,这样容易感冒。” 陈亦旋一脸戒备地回望着他,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心下了然,孟瑞也在啊。 阿卡却是闷在心里笑,小样儿,还装呢!心早就飞到孟瑞那儿去了吧!但还是装出一副突然惊觉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了的样子,忙解释道:“你别误会,你不是想看看孟瑞怎么样了吗?他和我一起,你去看看他,顺带着收拾下自己。” 陈亦旋思忖片刻,点头,默默地跟上阿卡的步伐。 阿卡在前面,嘴角翘得高高的,发了个微信问孟瑞在干嘛,对方回了句在书房。了解到孟瑞的方位,阿卡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让这两个人单独相会了。 而跟在后面的陈亦旋心里想的却是这次一定要让孟瑞主动把电话号码告诉自己,虽然陆叔的资料里有写,但她就是不甘心孟瑞对她视若无睹。 Chapter 12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一路上沉默相对,好在两个人的体力足够好,不然这汽车都需要十几分钟山路,换做普通人,得累死。 阿卡悄咪咪地开了门,陈亦旋进了门直接问孟瑞在哪儿。 阿卡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就这样见人啊?” 陈亦旋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从泥水坑了爬出来,借着玄关处的全身镜,她看到一身狼狈的自己,缩了缩脖子。 阿卡的内心一阵满足,第一步达成。他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二楼的浴室,说:“我带你去梳洗一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邋遢呢?” 陈亦旋示意他小点声;“孟瑞是不是还在休息,你别吵到他。”她可不想现在动静这么大,把孟瑞招出来,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惨兮兮的狼狈样儿。 阿卡把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领着她轻声轻脚地往楼上走。 上了二楼,阿卡把她领到一间房间,指着房间的浴室里道:“这里是客房,我去给你拿套我妹妹的衣服来。” 阿卡刚走,陈亦旋随便扫了一眼房间,这客房好像有人住啊。但是主人说没人住,她也不好多说,想着自己反正就洗个澡就走,便懒得在意这些细节。 阿卡很快拿了套衣服过来,推着陈亦旋进了浴室,然后出门,利落地将门挂上锁。 他做完这一切,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v字,靠着门笑得不能自已。 孟瑞听到动静从书房里出来,看着笑得像个傻子的阿卡倒在自己房门口,走过去踹了他一脚:“你干嘛呢?” 阿卡顿时清醒过来,飞快地道:“我饿了,刚刚想到了特别好吃的牛排,你要吗?我下去给你做一份。” 孟瑞嗤了一声:“你忘了医生说我只能吃清淡的,并且要以甜食为主吗?” 阿卡忙点头:“好的,我去给你买蜜瓜。”然后飞快地下楼,拿钥匙开门关门,接着就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转瞬间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孟瑞觉得阿卡今晚有点奇怪,正准备开房门,却发现自己房间上了锁,他转身去书房找备用钥匙。等他折回来,门里面传出了轻微的开门关门的声响。 他一惊,忙躲到一旁,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又没了动静,他拍着自己的胸口暗笑自己捕风捉影,这栋房子的安保系统可是为阿卡他爸爸设计的,哪那么容易被人破解,于是慢慢将钥匙插入锁孔。 陈亦旋正坐在床上拿毛巾擦头发,整个房间都只听见钥匙拧动发出的轻微声响,她忙裹了裹衣服,钻到被子里,把自己捂得紧紧的,然后一脸凶狠地等着门开。 咔哒一声,门开了。 孟瑞的一张脸映入陈亦旋的眼帘。 陈亦旋一脸懵逼地看着孟瑞,孟瑞也一脸懵逼地看着陈亦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几乎都是在瞬间就明白了,这是阿卡干的好事。 孟瑞满腔怒火,但却在陈亦旋开口的那瞬间全消了下去。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看来没什么大事哈。”陈亦旋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两眼弯弯地看着他。 “嗯。”孟瑞轻轻点头,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假装自己毫不知情,问,“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刚刚夜跑,摔了一跤,刚好遇到阿卡......”陈亦旋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 孟瑞看着陈亦旋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心里一软,慢慢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先起来。”见她头发湿漉漉的,又转身去找电吹风。 这房子之前本就没人住,现在又是两个大男人刚住进来,根本就还没有整理好,哪有什么电吹风。 孟瑞在房间转了一圈,又进到浴室,看到洗漱台上湿漉漉的一摊衣服里微微有个圆圆的凸起,浅灰色的运动服里露出淡蓝色的蕾丝边,孟瑞瞬间就明白了那淡蓝色的衣物是什么了,喉结滚动。他看到镜子里有些失神的自己,连忙扭过头开始翻看旁边的柜子,里面仍旧是什么都没有,只好一脸无奈地再拿了条干毛巾出来。 他走过去,陈亦旋正在自顾自地擦发尾,于是他自然而然地靠坐到床边,将毛巾覆到陈亦旋的头顶,小心细致地给她擦头发。 不知何时,陈亦旋手里的动作已经停下,她乖乖地低着头让他弄。 两个人的动作熟练又自然,好似就应该这样一般。要是阿卡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说这两人像极了一对老夫老妻。 一时间房间里没了声音,孟瑞专心地给陈亦旋擦着头发,直到前面姑娘有些忸怩不安,他这才发现陈亦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头发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浸湿了整个后背,透出一片粉。 惊觉到自己和陈亦旋的姿势十分暧昧,孟瑞一张脸红了红,手上的动作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停下。 正当他有些心猿意马的时候,陈亦旋开口了,她问:“家里没有电吹风吗?” 孟瑞点点头:“刚搬进来,之前没有人,东西不怎么全。” “哦。”陈亦旋低着头应了一声。 于是气氛再度陷入了暧昧的尴尬中。 直到陈亦旋打了个喷嚏,这才又将两个人从沉默中拉出来。 孟瑞连忙开了空调,将毛巾扔到一旁,到衣柜里给陈亦旋翻找衣服,找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几套换洗衣服来,只好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素色毛衣出来递给陈亦旋:“嗯,这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你将就一下吧,我让阿卡给你带两件衣服回来。” 陈亦旋摇摇头,说:“没关系,我等下换回我自己的衣服就好。”说着掀了被子就往浴室跑。 白色的人影一晃而过,该看的和不该看的,他好像都看到了。 空调的效果似乎特别好,孟瑞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有种想要流鼻血的冲动。他刚想下楼喝口水,出门的时候看到床上的干净衣服,她这是想换回自己那套脏兮兮的湿衣服吗?于是又转身拿了衣服敲浴室门。 里面正在换衣服的陈亦旋顿了顿,问:“怎么了?” “你那衣服太湿了,换套干净的。”孟瑞清咳一声道。 陈亦旋犹豫半秒,看到洗漱台上皱成一团的脏衣服,又看了看自己拿在手上的男士白衬衫,心里一横,将身体贴着浴室门,然后将浴室门打开一条缝,伸出半个脑袋和一只手,笑着从孟瑞手上接过干净衣服。 那一瞬间,孟瑞想流鼻血已经不只是一种冲动,而是一种行动了。他赶忙转身,拿了纸巾捂着鼻子便飞一般地下楼了。 大厅的气温明明只有几度,孟瑞却还是热得不行。他到厨房找到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额头,又清洗了下鼻腔,鼻血不一会儿就止住了。尔后,他呆呆地在大厅站着,又抬头看看自己依旧紧闭的房间,又四处打量这栋房子,心道:这么豪华的别墅,浴室门还是磨砂半透明的,竟然连个地暖和电吹风都没有,好意思说豪华! 陈亦旋换好衣服,见房间里没有见到孟瑞,便出门找他,一下子从温暖的环境进入到湿冷的空气中,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孟瑞一看到陈亦旋,又冷不丁开始流鼻血。 楼上的陈亦旋看到孟瑞的情况,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咔咔几步立刻就到了他面前,她一脸关切地问:“吉祥物,你怎么流鼻血了?” 孟瑞连连摆手:“没事儿,可能刚回国,有点水土不服。”说罢扫了一眼她堪堪齐大腿的衬衫下摆,立刻又钻到厨房去清洗了。 陈亦旋拿了一盒纸巾,也跟着进去:“喏,擦擦。” 过了好一会儿,孟瑞终于平静下来了,指着陈亦旋光溜溜的腿道:“你这样不觉得冷吗?” 陈亦旋翻了个白眼:“有些人不让我穿湿衣服,又不给我拿裤子,我能怎么办呢?” 孟瑞尴尬地偏过头不去看她:“我忘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登登登,他几步上楼拿了条运动裤下来递给她。 陈亦旋拿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也不避讳,直接就套了上去:“好长啊!”说完,她抬头看了眼孟瑞,又拿手在自己头顶上向着他划过一道横线,眨巴着眼道,“我才到你下巴,吉祥物,你以前也就我这么高吧!” 孟瑞往厨房走,边走边说:“那个时候我还小,当然还会再长的。”他从橱柜里掏了一口奶锅出来,清洗了一下,又从冰箱找了块姜,开了火煮姜汤。 陈亦旋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跑过去左扭右扭的,笑嘻嘻地问:“你看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有街头范儿?” 孟瑞一阵无语,这姑娘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思维跳跃到天际。但他还是顺着陈亦旋的话头,笑着点点头:“是的,很街头,和阿卡喜欢的艾佛森一个路子。” “真的吗?”陈亦旋兴奋地跑过去,戳戳这里又看看那里,完了歪着头问,“艾佛森是谁?很有名吗?” “嗯,很有名,阿卡的偶像。” 两个人瞎掰扯了一会儿,姜汤已经沸腾了,孟瑞拿了一个碗出来,四处翻找了一下,这才看到有一个糖罐子,从里面舀了两勺糖到碗里,觉得可能不够,又舀了两勺进去,这才将沸腾的姜汤倒进去,然后招呼着陈亦旋到餐厅。 陈亦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看到孟瑞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问:“你自己的呢?” “你受凉了才要喝,我流鼻血,上火,不能雪上加霜。”孟瑞提到自己鼻血的事儿,脑海里立刻又浮想联翩,为了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干脆进到厨房去洗锅。 奶锅、炒锅、蒸锅、不粘锅……只要是这房子里有的锅,他统统想仔仔细细地洗一遍。 Chapter 13 只是他浩大的工程还未开始,就听到陈亦旋在那里嘀咕:“这汤好甜啊!牙又要坏了!” 孟瑞一愣,他想起在陡岭镇那会儿,母亲为了照顾在江南生长的父亲,口味一向是偏甜味儿的,整体也比较清淡,而西北部偏咸,口味厚重。原本以为陈亦旋来家里做客会吃不习惯,但是没想到母亲的菜深得西北大妞陈亦旋的青睐。 后来他才知道,陈亦旋对甜食的执着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因为从小习武,李建国对于饮食的要求相当严格,这导致了陈亦旋和李郁从小就没有甜食可吃。小孩子对于甜味的追求,那是相当执着,陈亦旋除了偶尔能缠着奶奶给买点小零食解解馋,那就只能在孟瑞家蹭吃蹭喝,光明正大的吃糖! 所以孟瑞一直就记得陈亦旋特别特别喜欢甜味,这才在姜汤里又加了两勺,没想到换来了小丫头的抱怨。他淡着一张脸,问:“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 “是啊!可是我老偷偷吃我奶奶买的白砂糖,牙齿都吃坏了。”说着,她指着自己嘴里的一颗大板牙给孟瑞看。 孟瑞既好气又好笑,能馋到直接吃白砂糖,还能吃出蛀牙来,也是厉害了。他没忍住好奇,问:“你是怎么能把白糖当成零食吃的?” “就白糖拌芝麻,超级香的!我每次都忍不住要吃一碗呢!”陈亦旋傻呵呵地笑着,仿佛面前就摆着一碗白糖拌芝麻。 “干拌?” “嗯。” “能吃?” “嗯。” 孟瑞无语。 一段没营养的对话之后,陈亦旋将甜到齁的姜汤灌了下去,豪气干云地将碗一放,道:“吉祥物,姐也就看你的面子才喝这齁甜齁甜的姜汤!你小的,明白?” 时间已经不早,陈亦旋起身准备告别,孟瑞没让她走:“阿卡把车开走了,还没回来呢!你一个人,不安全。” 听到后面三个字,陈亦旋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笑道:“没发烧啊!” 孟瑞轻轻往后一退,推开她的手,一脸严肃:“你干吗呢?” 陈亦旋笑得一脸灿烂:“吉祥物,你是在担心我吗?” 孟瑞瞬间开启毒舌模式:“你?担心?你需要人担心吗?我担心遇到你的人。” 陈亦旋又是一阵笑:“你紧张什么?” 孟瑞没有搭话,懒得再解释什么,将碗拿进去洗了。 陈亦旋坐在餐厅,一只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看厨房里面洗洗刷刷、忙来忙去的孟瑞,想着时间要是能在此刻就静止,那该多好啊! 可是时间偏偏不让她如愿,大厅的挂钟咚咚咚开始准点报时,提醒着她,灰姑娘该回家了。 思绪被拉回现实,陈亦旋怔怔地看着挂钟出神,孟瑞看着她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在想土豪家的挂钟有多贵?”陈亦旋回过神来,瞎扯了一句。 孟瑞笑笑,说:“那你得问阿卡了。” “嗯?”陈亦旋微微一愣,从这话中听出来,这里不是孟瑞的房子。他之前不是已经去见过孟南山了吗?怎么还没有进入孟家? 她很好奇,孟瑞和孟南山、孟东莱的第一次交锋到底如何了,于是是拐弯抹角地问:“之前在泰山,你不是说因为工作急着回来吗?也没跟我说就偷偷跑了。”说完,她昂起头对着孟瑞翻了个白眼。 孟瑞听她提起这话,身体陡然一僵。果然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也不知道这雪球滚雪球,被雪球压死的那天是哪天!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是随意:“我刚辞了国外的工作,我叔叔要我回家,我还没想好呢。” 陈亦旋看孟瑞的表情便知晓其中的复杂,也不再逼他,问起了孟瑞的母亲:“对了,你回国了,孟阿姨没有一起回来吗?” 她话音刚落,恍然间想起孟瑞行李箱里搁着的小相框,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前在陡岭的时候,他房间里就有一个小相框,那是他爸爸的照片。那照片很是官方,一看就知道是从网上下载的。当时陈亦旋还笑他,怎么自己爸爸的照片要从网上下载,孟瑞则是一把将照片压下,强拉着她出去。 后来陈亦旋才从义父李建国那里听说孟瑞的爸爸死于意外,而他和母亲也失去了家。而陈亦旋为了弥补那次无意识对孟瑞造成的伤害,把以前那些在武馆欺负孟瑞的孩子统统教训了一遍。 现在,孟瑞这里出现了两个小相框,她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不敢置信地望着孟瑞。 孟瑞没坑声,他看着陈亦旋轻轻地点点头。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却都懂了。 陈亦旋攥了攥拳,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孟瑞的嗓音有些微的颤动:“上个月,她闹着要从美国回来,刚回国没几天就走了。” 陈亦旋算了下时间,离他上泰山的时间很近:“所以,你去泰山,是为了安放孟阿姨吗?我记得她好像就是泰安人。” 孟瑞“嗯”了一声,站在那儿再无言语。 陈亦旋叹了口气,站起来虚虚地抱了抱他,说:“孟瑞,我该走了。” 孟瑞愣在那儿,不敢伸手回抱她,也不敢看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大门哐当一声脆响,整个大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无力地瘫坐在餐厅的椅子上。 他知道,他又伤到她了。 陈亦旋从孟瑞那儿出来,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么多年过来,她很少哭,即使练武再苦再累,义父再严苛,她都没有哭。但是这些天,好像眼泪的阀门坏掉了,一遇到孟瑞,就哗啦啦地往下淌。 孟阿姨去世,他在泰山遇到她,都不曾跟她提起,反倒是没有过多的停留,甚至撒谎,逃也似的来到江城。 她于他而言,就那么的不可信任吗? 陈亦旋原本是想借机靠近孟瑞,一是通过他来调查北山集团内部事务,二是想留在他身边保护他。可是眼下这情况,似乎越发的艰难了。 她抹掉眼泪,下山之际,却突然发现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对岸的船舶厂,那里依旧灯火通明,船坞中停有两艘货轮和一艘双壳油轮。即便对岸看起来有如白昼,但陈亦旋依旧没能找到三艘船的船舶呼号。 这一发现让她惊疑,想要立刻飞奔回酒店。 在山脚下,百里沧山山道和临江大道交界的路口,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迎面而来,她被车灯晃了眼,完全看不清路面,只得凭直觉闪避。好在对方车技不错,又熟知路况,打了个转向,然后及时踩了刹车,这才没有发生意外。 这险险发生的车祸让车里的人咒骂不断,但对方没有多做停留,飞速飘走了。陈亦旋亦是心惊,光顾着察看船舶厂,却没有好好看清身边的情况。 陈亦旋拿着手机,一路慢跑回到酒店,换了个手机给陆长明去了电话,告知了他船厂的情况:“现在东岸船厂的船坞有三艘船,船舶呼号不明,并且通宵达旦地在赶进度维修,有些不寻常。” 陆长明表示会安排人去查,让她注意安全,临了又告诉她:“已经确定了,李郁后天回国。” 和陆长明交流完,陈亦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在镜子里看了眼身上明显大了几个号的衣服,叹了口气,又有些生气地将衣服扔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这才麻利地换了睡衣。 躺到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窗外透过来的橘色光线,辗转反侧地数羊,以为这招会好用,结果越数越精神。 连续两天失眠,就连遮瑕膏都遮不住厚重的黑眼圈,她只能顶着萌萌的熊猫眼去上班,刚到公司就和李微撞了个正着。 李微一瞧她这没精打彩的模样,拉着她去了茶水间,给她冲了一杯咖啡:“小陈,你这才刚上班,怎么就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等下要开会,你可机灵点。” 李微不过是老师的同学,却对她如此上心,陈亦旋心里感激,却又不能与她建立过多的感情,做他们这行的,必须时刻保持理智,而现在,已经有一个孟瑞让她足够心烦意乱了。 陈亦旋耷拉着脑袋,脸上微微露出烦恼的表情:“谢谢李姐。我这住得太远了,刚来江城,想着先找工作再找房子,没想到工作找好了,房子太难找了。” 李微拍怕她的肩膀:“放心,都会好的,慢慢来。” 两个人肩并着回到办公室,刚到门口,总监的助理便通知李微十分钟后在小会议室开会。 陈亦旋原本以为是开大会,没想到只是小会,她拿着笔记本跟着李微过去,心下忐忑,自己只是一个小员工,还是新来的,完全没有经验,虽然想知道更核心的内容,但是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代替李微的助理参加这样的会议会不会不太好? 李微仿佛看出她的紧张,握了下她的手:“小赵今天请假了,你就帮他做下记录吧,不用说话的。” 闻言,陈亦旋稍稍安定了点,待坐下后,做了个深呼吸,有些自嘲:已经走了后门,竟然还会怕别人说自己走后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国际部和国内部大大小小的主管已经一溜儿全都坐好了,预定的开会时间已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领头进来的不是刘大年,而是李郁。 李郁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张脸表情严肃,他步伐沉稳地领着刘大年往主位上走,精英范儿十足。 陈亦旋在心里给李郁翻了个白眼,当年上树掏鸟蛋不慎掉下来,一身衣服被刮得稀巴烂,被义父揍得满街乱窜的熊样还历历在目呢!现在还真是人模狗样的,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还是好几年没见呢! 李郁一落座,秘书立刻给每人面前发了一个文件夹。他缓缓开口:“南美那边的业务即将展开,已经和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口、桑托斯港口谈好合作,业务部即将开始准备对接南美业务,风险把控这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案?” 闻言,陈亦旋一阵蹙眉,北山集团的业务量实在太广泛了,七大洲,除了南极洲和大洋洲,其余的都会有北山集团的身影出现。 不得不说,这侦查量真的太大了! Chapter 14 陈亦旋暗自抹了把汗,但该做的还是必须去做,她的重心从来都不只是北山集团如何,而是还要调查九年前的那庄旧案。 陈亦旋利用职务之便,本着新人要努力了解公司文化的想法,早已经明里暗里将公司的领导层扒了个底朝天。 而此刻,刘大年对李郁的态度就十分暧昧了。刘大年作为法务及风险管理部的主管,陈亦旋早已耳闻他与孟东莱完全是一个派系。而李郁,众人都知道他即将成为孟南山的乘龙快婿,原本这南美洲开拓新市场应该先由业务部的郑越乾打头阵,再由法务这边协助。但是听李郁这口气,倒是有点本末倒置的感觉,没有业务部的方案,谈何出来风险管控的方案。 并且此前毫无风声,法务这边明显没有准备。更何况陈亦旋从陆长明那儿得到的确切消息是李郁明天才回国,但他今天一大早就已经坐在这儿了,提出来的要求又这么突兀,明显强人所难。 反观一旁的刘大年,他虽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此刻李郁带着业务部欺负到他头上,他很是淡定:“目前我们这边人手不够,各分区的负责人没有办法抽调人手。南美新区的事情,李总应该明白,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 老大这么表态,底下一帮人纷纷点头称是。 刘大年用了一招拖,李郁撇撇嘴,没有说什么,早上搞这么大个阵仗,无非就是孟南山想灭灭孟东莱最近嚣张的气焰。 孟东莱最近手伸得老长,处处拉拢董事会成员,并且在中层管理人员上处处搞动作,不知道想干嘛。孟南山很是不放心这个处处和自己对着干的妹妹,不想在直接得罪她,但是暗地里敲打敲打也是必要的,于是借着南美市场的开拓来了这么一出,让她好好收心专注于公司的运作。 李郁毕竟来公司的时间不长,论威信完全不是伴着北山集团一路发展上来的刘大年的对手,这次敲打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但他依旧延续他一贯的强势:“刘总监是新吗?人手紧缺就应该和人事部协调。时机不等人,兵贵神速,刘总监不会连这都不懂吧!”说完,他扫了刘大年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不配合,将来南美市场出现任何问题,背锅的都将是你们法务这边。 李郁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起身往外走,一点没给刘大年面子。 一干人等都愣了愣,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大早就火药味十足,只是一些老员工心里清楚,北山集团的内部争斗是愈演愈烈了。 众人散场,国内部的主管李微和国际部的主管宋德就被叫到了刘大年的办公室。 刘大年坐在办公椅上,身形有些佝偻,他晃着笔杆子,问:“最近有招新人吗?” 法务与风险管理部门招人一向很少,因为这是一个贵在精而不在多的职位。离职率也很低,基本上没什么必要招新人,最近这一年里进来的也就两三个,而陈亦旋才来三天,试用期都还没过。 刘大年听到有个没过试用期的新人,嘴角却是翘起,说:“那个陈亦旋刚来,安排负责哪个方向的业务了吗?” “还没有。”李微如实回答,但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刘大年一句话,印证了她的直觉:“那就安排她去对接南美市场。” 李微惊讶地说:“她刚毕业,连最基本的业务都还不熟悉,就让她去跟新市场?” 刘大年点点头:“我还没说完呢,老宋,国际部也调个人出来。” 一直没说话的宋德看了看刘大年的神情,就知道了他的要求,因此国际部出的人亦是一个经验不足的新人。 李微在心里为陈亦旋默哀,这是撞到了大佬们的枪口上了,前途未卜啊! 十三楼迷雾重重,北山集团的顶层办公室里亦是硝烟四起。 北山集团的两大头脑人物正在进行对峙,孟东莱很强势地拒绝将孟瑞加入董事会,而孟南山则是强烈要求将孟瑞拉回北山集团董事会。 “这个公司本就是大哥的,当初大哥走得突然,我们兄妹才担负起了这个责任。现在小瑞回来了,理所当然地要交给他啊。”孟南山说完,看着眼前盛怒的妹妹,优哉游哉地抿了口茶,又说,“我们做长辈的不能这么霸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孟南山,你记住你今天说的。”孟东莱再无话反驳,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孟南山见孟东莱出了办公室,示意秘书再安排一次董事会,这次董事会的主题便是将北山集团董事长的席位交还给孟瑞。 陈亦旋得知自己即将成为南美市场的法务专员,微微一怔,这下被派去开荒,可是离北山集团的核心越来越远了,指不定还要被派往南美常驻。她难过得想死,一脸惆怅握着水杯,连电脑都不想看了。 突然她想起李郁正是南美市场的负责人,不会是他想把自己带过去的吧?但是从今天早上的会议来看,李郁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 陈亦旋也不管了,死马当成活马医,漫漫长征路,这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呢,不能就这么毁了。 下定决心,陈亦旋走到楼梯间拨通了李郁的号码,谁知道直接是一串语音信箱的提示音,她跺了跺脚,直接从楼梯爬到了十七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秘书小姐看着风风火火的陈亦旋,又扫了一眼她胸前的工作牌,礼貌地询问她找李总有什么事。 陈亦旋没待过大公司,不知道突然跨部门还越级要求见领导是很困难的,火急火燎地上来,眼看着再说不出个正当理由,就将被秘书小姐拦在门外,她急中生智,开始了表演:“那个,我是南美市场法务专员,来找李总汇报南美市场风险管控方案的。” 秘书小姐看着她两手空空,犹疑不定:“那你的方案呢?” 陈亦旋急中生智,连忙说:“因为楼下的打印机坏了,我直接发到了李总的邮箱,方案比较急,所以直接过来了。”她见秘书小姐有所松动,又立刻道,“你可以给李总电话,就说法务的陈亦旋找他。” 秘书小姐见她说得有理有据,没再拦她,给李总去了个电话,告知了陈亦旋在外面等候。 李郁闻言,愣了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让秘书放她进来。 秘书小姐领着她过去,等她进去之后,办公室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陈亦旋揪着的一颗心才渐渐落地。 陈亦旋看了李郁一眼,大喇喇地坐到沙发上,直接拿起一颗葡萄往嘴里送。 李郁看着这不请自来,又毫不见外的陈亦旋,稍稍有些迟疑,他试探着开口,但依旧是一副公式化的语气:“你——找我有事儿?” 陈亦旋看着他,点点头,又笑道:“郁哥哥,你难道不应该觉得惊讶吗?” 李郁看着她,一脸茫然。 陈亦旋见他这副毫不配合的神情,叹了口气,自己补上答案:“难道你不应该觉得惊喜,我竟然也能进北山集团的法务部吗?”她扭头又道,“也是,你都能这么快成为北山集团的总经理,我能进法务部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了。” 不待李郁说什么,陈亦旋就自顾自地在李郁的办公室里左瞧瞧右看看,仿佛在参观博物馆一般,处处透着一股子神秘劲儿。 李郁有些头疼,心里不悦但又极力在克制着:“所以,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陈亦旋摸摸这儿,动动那儿,听到这话才想起自己的目的:“郁哥哥,我不想去南美市场,我还是个新人,还不能独当一面呀!” 李郁沉沉地靠向椅背,沉吟半晌道:“那是你们部门的安排,更何况南美市场已经不归我负责,我无权对这个项目的人事安排做过多的干预。” 陈亦旋听出李郁话里隐藏的信息,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他不负责南美市场,那今天早上那个会议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直截了当地问:“南美市场不是你去开拓的吗?怎么这会儿说不是你负责?” 李郁脸上浮现一丝犹豫的神色,但这丝犹豫转瞬即逝,他淡淡地道:“公司自有安排,再说我一个总经理,只盯着一块市场,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说完这句话,他不再说话,心里对于陈亦旋的问话微微有些不耐烦,但始终没有表现出来。他专注于处理办公桌上的文件,忙忙碌碌的,再没有时间搭理陈亦旋,任由她在办公室待着。 陈亦旋心里有些许讶异,虽说李郁去负责南美市场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当初为什么又是派他去南美市场呢? 最让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李郁面对她,突然这么有涵养了?按照他以前的性格,绝对会站起来咋咋呼呼地大吼:“老子圈的地,当然归老子管。” 现在这分儒雅的性格,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陈亦旋默默地退出了李郁的办公室,在关门的瞬间,似乎听到里面的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Chapter 15 陈亦旋刚回到法务组,李微就通知她以后的办公点在十七楼。 陈亦旋的腹诽:这办公效率,真不是盖的。然后默默地收拾东西跟着国际部的那位一起去了十七楼。 说是在十七楼办公,却连个工位也没有,小会议室就是两人的栖身之所,无人对接,无人领导,领他们上去的行政部小姑娘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茫然无措,无所事事。 实在是无聊了,陈亦旋掏出手机玩了一整天的保卫萝卜,为了买体力,竟然耗费了1000钻石。她心痛不已。 而对面的那位更不好受,他刚来公司一年,正是要往上拼的时候,却突然被派到了这里打酱油。他偶尔仰头看着空空的天花板发呆,但更多的时候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 陈亦旋的手机支撑不住,自动关机了,她这才开始打量对面这个和她一起被流放的倒霉蛋。 陈亦旋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对自己的视线视若无睹,不由得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那人回过神来,一脸抱歉地看着她:“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陈亦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人真是呆啊!但是话到嘴边,却是:“前辈,以后看来要共患难了,请问你尊姓大名啊?” 那人有些不习惯陈亦旋的称呼,讷讷地道:“我叫方胜宁,你呢?” 陈亦旋很是干脆地抛出三个字:“陈亦旋。” 两个人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番之后,又陷入了无话可聊的境地。 终于,下班时间到了,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了小会议室,下了电梯,便各奔东西。 陈亦旋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到第二天就好了,没想到公司将她和方胜宁一晾就是两个星期。 这些天,十七楼的陈亦旋和方胜宁闲得直刨坑,而十八楼的会议室却是炸开了锅。 孟南山和孟东莱就关于孟瑞是否接任北山集团董事长一事多次互相呛声,董事会的人也是各自站队,两边的人倒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好好的董事会愣是开成了辩论会。 北山集团一年一度走过场的董事会,今年因为孟瑞的回归,已经连着开了三场了,每一场都是不欢而散。 孟家别墅,晚饭后,孟南山依旧回到书房办公。这已经是他多年的习惯了。而自从李郁加入北山集团成为江城最年轻的职业经理人之后,也经常来到孟家别墅。 此刻两人正在书房商议什么,门扉紧闭,偶尔有些许声响从里面传出来,似乎双方有些争执。 孟诚晨从阿姨那里接过茶盘,端着茶点上楼,正巧遇上李郁开门出来。 李郁急匆匆地步伐,差点撞倒孟诚晨,他看清来人,瞬间将阴郁的一张脸收了起来,换上一副温柔神情的神情。 孟诚晨往书房里望了望,叮嘱了李郁一声:“等我一下。”然后快步进去,放了东西又赶紧出来了。 门口哪里还有李郁的身影,孟诚晨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直接追了出去。在花园小径上,终于追上了有些郁闷的李郁。 孟诚晨微微有些喘,但是常年练舞的基本功以及受教的礼仪,让她快速平复了心绪。 她拉住李郁的手,也不说话,配合着他的步调,就这样跟着他快步地往前走。 两个人沉默了好长的时间,李郁终是放慢了步调,率先打破沉默。说话的语气低沉,他看着孟诚晨,眼神有些飘忽,但他一直努力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将焦点放在孟诚晨的身上:“晨晨,我不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孟诚晨攥紧他的手,抬头看着他,柔声道:“李郁,我不管你想对我们之间的关系进行什么样的抉择,但我知道,这个决定一定不是现在能做的。我不想听到你在气头做出的任何未经思考的决定。” 李郁用力扯出自己的手,压制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未经思考?你知道我想这个问题想了有多久吗?”孟诚晨伸手去拉他,被他一把甩开,他神情暴戾,疯了一般地踢向旁边的景观树,“我和你在一起多久,我就想了有多久。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孟诚晨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仿若从未认识过一般,这人是如此的陌生。 三年前,她去美国进修,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了李郁。那时的李郁刚刚在华尔街崭露头角,风华正茂,挥斥方遒,在一群小年轻中很是耀眼。孟诚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当李郁的眼神朝她这里掠过时,她不敢回视,羞涩地低下了头。 朋友从她的小动作中察觉出了端倪,于是当乐队弹起了porunacabeza,众人开始起哄,李郁绅士地伸出手,邀请孟诚晨共舞。 郎才女貌,格外登对。 孟晨诚自小习舞,随着乐曲节奏的变换,她的交叉步、旋转、跳跃,让人眼花缭乱。让人惊叹的是,李郁竟然也能跟上她的节奏。 两个人在舞台中央,华丽又奔放,性感又撩人。 一曲终了,两个人以探戈最常用的舞姿结束这段舞蹈。 孟诚晨的右腿钩着李郁的左腿,而李郁的手放在了孟诚晨的腰间支撑她的平衡。随着孟诚晨的呼吸,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 李郁很是正人君子般目不斜视,一双眼睛似要从孟诚晨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 因着音乐和舞蹈,两个人迅速拉近了距离,很快确认了恋爱关系。 李郁回国,来到北山集团也是孟诚晨暗中牵线搭桥的结果。 两个人走到如今地步,也许是外界评论李郁是凤凰男的报道给了他不小的压力。毕竟在世人眼中,从西北小镇出来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孟诚晨从回忆里挣脱,看着消失在夜里的背影,一阵惆怅。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慢慢踱步回了家。 刚进家门,正对上孟南山温和又略含探寻的神情,孟诚晨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像小时候那样搂住爸爸的肩膀。 孟南山拍拍她的背,轻声问:“怎么了?和李郁吵架了?”孟诚晨依偎在爸爸怀里,沉默不语吗,小声地啜泣着。孟南山见状,佯怒道,“李郁那小子敢让我的宝贝女儿受委屈,他胆子不小啊!明天董事会上我就提出开除他。正巧小瑞回来了,这公司都是他的,李郁迟走早走都是走,不如现在让我女儿开心点,把他赶走得了。”说着又眯着眼睛看孟诚晨的反应。 孟诚晨知道这是爸爸的守护女儿说的安慰话,公司的决策怎么可能这么儿戏,她静静地听着,完全不为所动。 孟南山抬头,正巧看到客厅的那幅巨大的海报,那是孟诚晨首任主演,自己特意去定做的巨幅海报。他恍然醒悟,自己怎么忘了,自家女儿可是专业演员。此时孟太太正和小姐妹们在国外旅行,自己可真是有点招架不住这小女儿的心思。 孟南山只能实事求是地替李郁打圆场了:“我们刚刚因为公司的事情产生了一些分歧,我说话有些重,可能让他难堪了,爸爸让女儿受委屈了。” 孟诚晨离开孟南山的肩头,刚刚郁结的情绪舒缓了不少,她缓缓点头,说:“爸爸,我没事儿。” 孟南山叹了口气:“李郁这孩子挺不错的,只是有点年轻气盛,性子磨磨就好了。再说了,两个人相处哪能没有摩擦的。”见孟诚晨微微点头,他话锋一转,又语重心长地道,“小瑞这孩子可怜啊,自小家庭不幸!你小姑说李郁领导公司正好,公司好不容易因着李郁职业经理人的经验,管理逐渐与国际接轨,现在又要转回家族氏企业,小瑞又毫无经验可言,这实在是太不妥了!” 孟诚晨有些茫然地看着孟南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到了孟瑞身上。 孟南山见她神情疑惑,笑道:“爸爸年纪大了,希望你们这些小辈都好!北山集团本来就是你伯伯创下的,还给小瑞也是应该的。你小姑说的也有道理,这还真是个难题!要是什么都能靠考试看成绩说话就好咯!”他笑呵呵地拍了拍孟诚晨的肩膀,“自小你就和小瑞亲,有空多和他联系联系。” 孟诚晨抹了抹眼泪,点点头说:“嗯,明天我有演出,上次他还特意买了黄牛票来看,这次送他vip票,应该会开心吧。” 孟南山面含欣慰地看着她,说:“你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怎么都长不大,爸爸可怎么放心啊!幸好现在有李郁陪着你!” 孟诚晨微微含笑,轻咛了一声:“爸爸!”然后快步上楼去了。 孟南山看着楼梯上晃动的倩影,眼中划过一抹厉色,他微微挑眉,吩咐一旁的阿姨从酒柜中拿一瓶威士忌送到书房。 Chapter 16 这天晚上,孟诚晨因为有话剧演出,没有参加第三次召开的董事会。因为前两次的董事会上有很多对孟瑞不利的言论,孟诚晨很是心疼这个弟弟,想起上次演出孟瑞对于话剧表演很是喜欢,于是她特意送了孟瑞和阿卡两张vip票。 演出结束,阿卡好奇地东逛逛西遛遛。孟诚晨见状,于是带着他们好好参观了一下剧院,让他们开心一下。 没想到这一放松便放出了事端,狗仔再一次抓住了孟诚晨的八卦大书特书,孟瑞扶着孟诚晨跳舞的照片登陆各大社交八卦媒体的头条。 八卦媒体进不去孟家所在的小区,于是纷纷蹲在孟诚晨工作室的门口,一看到孟诚晨的经纪人出来,立刻围上去。 “孟诚晨和李郁之前真的有交往吗?” “照片上的小鲜肉是孟诚晨的新欢吗?” “前几天还有网友看到孟诚晨和李郁十指相扣逛街,这个小鲜肉出现两次了,请问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 这些都是问得相对斯文的问题了,更有无良的八卦媒体尺度更甚,好在经纪人是见过大世面的,很是淡定。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的车前,他转过身靠着车扫了一圈长枪短炮,挑着眉梢问:“还有要问的吗?”顿了顿,见众人均是一脸激动地望着他,一副得意扬扬的表情笑道,“无可奉告。” 众人原本以为他会有什么说辞,结果得来的却是这么一句毫无营养的回答,瞬间心里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有些人蹲了两天见没什么效果也就烟消云散了,但是有些媒体就很执着了,坚信这其中有猫腻,非得将孟诚晨这清纯温婉面皮扒下来不可。 于是孟诚晨在八卦媒体上热度不减,原本人设不受电视台的综艺通告喜欢的,霎时,综艺通告也多了许多。 经纪人很是得意,火速签订合同,而后放出风声,照片中的小鲜肉是孟诚晨旅居国外多年的堂弟。 八卦媒体一时间风向倒戈,之前各种喊打喊杀,现在又各种吹捧。 八卦媒体和粉丝们的网络狂欢盛宴,却吸引了资本圈中的关注。无他,只因为孟瑞是孟北山遗嘱中指定的唯一继承人,诸多对北山集团虎视眈眈的人在此时施压,北山集团的股市开始波动,这让孟南山更加坚定了要将董事长职位交给孟瑞的决心。 于是第四次董事会在此时召开,孟东莱依旧固执地不让孟瑞进入董事会,孟南山气得直拍桌子,但又无可奈何,两个人剑拔弩张也不是第一次了,董事会的人都默默地坐在那儿,心里想着,今天又是白来了。 最后还是一直在董事会上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孟诚晨站了起来,劝开孟南山和孟东莱,朗声道:“董事长和财务总监相持不下的缘由不过是因为孟瑞毫无经验,直接接任北山集团董事长关乎北山集团的发展,但是不接任董事长又关乎北山集团声誉。不如这样,南美集团刚刚开拓,让孟瑞接管,他进入董事会负责南美市场,我相信,一年之后,孟瑞该不该接任董事长职位,众位都会心中有数。” 会议室一时间安静下来,这是一个简单的折中办法,只是这些老鸟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呢?但是这其中除了站队的,就是想明哲保身的两边都不想得罪的,于是前几次董事会都在僵持中度过。 孟诚晨此时提出来,中了大家伙儿的意,但是还是得看孟南山和孟东莱的反应。 孟南山微微抿唇,表情似乎颇感无奈,稍作停顿后,缓缓点头,对孟诚晨的提议表示赞同:“似乎目前也只有你这说法可行,那我也就再缓一缓,等小瑞成长起来了,再把这位置交给他。”说完,他目光直直地望向一旁仍旧带着怒气的孟东莱,“孟总监,你觉得呢?” 孟南山给孟东莱铺了台阶,也算是挖了坑,如果她再僵持下去,似乎很不近情理,于是她只好就坡下驴,面色愠怒地点头。 今年的常规董事会终于结束,董事们也纷纷一脸轻松地往门外走,孟家三个人留到了最后。 孟南山拄着象牙手杖往外走,胸前的铂金制怀表链随着他的步伐颤动,他路过孟东莱面前,轻声道:“小妹,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少动怒。” 孟东莱哼了一声:“斯文败类,卑鄙的人再怎么装模作样,也压不住体内那股子恶臭。” 孟南山神色一滞,手杖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孟诚晨更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平日里这两兄妹再怎么闹,也只是常常冷眼相对,哪像今日这般出言不逊。她着实惊了一惊,但是依旧维持着体面,语调温和:“小姑,您别这样!要是我哪里说的不对,您直接指出来!大家都是一家人,您这样说,可就有些太伤人了!” 孟东莱正在气头上,哪管孟诚晨前面铺陈的好言相劝,直接对着最后一句话,怒火中烧,连连冷笑道:“一家人?我可高攀不起高中毕业的‘儒商孟老板’!”儒商那两个字,她咬得极重,语调转了几个弯,极尽讽刺! 儒商孟老板正是孟南山接受媒体采访时,记者编辑们最爱给他的头衔,孟南山也很享受这种恭维,于是每每出现在公众场合中,都以长衫示人,一副旧上海滩文人雅士的派头。 孟东来此言,无疑揭开了孟南山身上华美的外衣,散落一地的鸡毛。 孟南山脸涨得通红,隔断玻璃墙上,影影绰绰,全是走道上来往员工的身影,显然是有人听到了风言风语,借着工作上来探听八卦的。他竭力维持着表象的体面,目光凌厉地扫过外面那一双双不安份的眼睛,语气冷冽:“小妹,不要一再挑衅做哥哥的底线!” 孟东莱也意识到今日自己的火气不该如此发泄,惹来非议,她往前走了几步,左手搁在门把上,但又不甘心就如此退却,回过头来扫了孟南山一眼:“孟南山,你要是有拿我们当亲人,你就不会如此丧尽天良!”说罢,也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径自拉开门走了出去。 孟南山有些无力地坐到椅子上,神色有些颓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兄妹,怎么会到了如此境地?” 孟诚晨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沉默着站到父亲身旁,一手握着父亲的手,一手轻抚他的背,示意他消消气。她的头却转向门口,望着孟东莱背影消失的方向,在心里叹道:是啊!为什么孟家就变成了这样? 在她的记忆中,北山集团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船运公司,生活不算富裕,但也无忧。虽然那个时候,大伯到处奔波,四处寻求业务合作;父亲经常出海,总是三两个月不着家的;小姑在北京上学,节假日才会回来;而她总是被母亲拉着去各种培训班学习;孟瑞呢,他那个时候都在干什么?她好像不是很清楚。但是大家见了面,总是乐乐呵呵的,哪有如今这剑拔弩张的气势! 改变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孟诚晨想不明白。 Chapter 17 日光倾城,江城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透过落地窗直直地射到办公桌上,将整个办公室照得暖洋洋的。 而与这温暖环境背道而驰的却是方胜宁的心情。 原本方胜宁老老实实待在那儿,想着公司既然派他到这儿来,一定会有什么安排的,却没想到流放的日子一过就是半个月。这段时间里,除了陈亦旋,他似乎就没怎么见过别的同事。他已经受不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对待,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那儿写辞职报告,每一次的敲击都十分用力。 而陈亦旋却是优哉游哉地到处晃荡,她来此的目的并非在北山集团升职加薪,只要不把她调离北山集团,她就很开心。并且在十七楼这些天,她非但不觉得无聊,反而因为饭姐的名号和财务部的人打成了一片。 刚从财务部肆虐美食归来的陈亦旋路过方胜宁的座位,无意间扫见他屏幕上三个初号加粗的黑体字——辞职信,顿时停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忙活着辞职,累的日子明天就到了,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日子即将到来,一定让你刻骨铭心。” 方胜宁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反问道:“你是知道了什么?” “新上任的南美区主管明天上任,我们可是作为他的第一助理和第二助理升上来的,这不算升职吗?” “你又知道?”方胜宁一脸的不屑。 “我猜的,你信吗?”陈亦旋不爽他这副表情,调侃了一句。 方胜宁撇撇嘴,早就听说陈亦旋是靠着李微的关系才进的公司,打从心底看不上陈亦旋这种走后门。而如今,他却和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关系户一起被流放,更是分外不平。此刻,陈亦旋那副什么都有内部消息的嘴脸,更是让他对陈亦旋的厌烦又增加了一分。 陈亦旋感受到了来自方胜宁的鄙视,也懒得和他计较,毕竟,好像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换作自己是方胜宁,大概也会从心里看不上吧!虽然理解方胜宁的态度,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开心。 好在在李微的帮助下,她提前转正,刚刚在人事那里签了劳动合同,算是北山集团的正式员工了,即便明天孟瑞来到公司,也没有办法将她随意赶走了。前两天找好了房子,总算有个稳定的地方了,此刻在江城,她看起来和一般来此工作的外地人无二,这算是一个不错的进展了。 她跟李微请了半天假搬家,哼哼唧唧地唱着小曲儿收拾东西,踏着欢快的步伐走出会议室,留给方胜宁一个潇洒的背影。 方胜宁合上电脑,哼了一声,虽然很是不爽,但显然,他还是听了陈亦旋的话,放弃了辞职。 陈亦旋倒是没什么东西要搬的,来江城就带了一个行李箱。她租住的房子距离临江仙约莫十公里,和江对岸的船厂正对着,三个地点联线,几乎构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她选了个商住两用的高层,这里人流量大,陌生人进出也不会引起关注,便于侦查和交流。 原本陈亦旋在北方工作,可江城这边很无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只能暗中从别处借调。恰巧陈亦旋有着李郁和李微这两层关系,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一如当年她爸爸被借调的情形。 白天虽有阳光,但江城的冷是透入骨髓的湿冷,尤其在这江风肆意的临江大道。陈亦旋刚停下脚步,就忍不住地瑟瑟发抖,下意识地裹紧了羽绒服。 兜里的手机振个不停,陈亦旋拿起来一看,是张也的电话。她刚接通,就听到张也的感叹:“亦旋,果然有钱人就是厉害。那个黑道‘大佬’已经被送进了监狱,你知道刑期有多久吗?” 陈亦旋闷笑一声,道:“我猜二十年吧?” 张也冷哼一声。 陈亦旋缩了缩手,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问:“多了还是少了?” 张也感叹道:“你敢相信吗?四十年!” 陈亦旋都忍不住咋舌:“这么久?光故意伤人罪判不了这么久吧?” “孟家,将这人犯的大大小小各项罪名调查得清清楚楚,并且在一周之内就获得了所有受害人的授权,聘请了江城最厉害的两大律师,直接将这人送进去了。”张也还在感叹,“孟家,真是有钱啊!你知道江城多少警察做了多少工作,都没能让这些受害者起诉吗?” 陈亦旋很惊讶,微微笑道:“你是不是被人民币震撼了?” 张也说:“是啊!太震撼了!好在这次是用在了正道上!”说完瞬间声音低了下去,“有工作,下次聊。” 陈亦旋挂断电话,赶紧将手缩回兜里,慢悠悠地在江边晃荡,一边走一边思考:孟家出头?那么是孟家哪位出的头?想让孟瑞倒下的人,应该也是来自孟家。毕竟,孟瑞的出现,阻碍到的只是孟家人的利益。 因为遵照遗嘱必须让出股份和董事长席位的孟南山?想要夺取北山集团最高位置的孟东莱?还是看起来心无城府的孟诚晨? 陈亦旋曲起手指敲打着手机壳,很是困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临江仙的路口。 门卫室的保安拦住她正要盘问,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急速而来。 孟瑞坐在驾驶座一边开车一边给老黑打电话,刚过栏杆,恰巧看到陈亦旋愣愣地站在门口,他将车倒回到门卫处,摇下车窗,冲陈亦旋打招呼:“小旋子!” 保安见孟瑞认识这姑娘,随口问了句:“孟先生回来啦,这位是您朋友?” 孟瑞点头,招呼陈亦旋上车,又回头对保安说:“郑哥,以后这位小姐过来就不要拦了,她是来找我的。” 陈亦旋也不忸怩,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车开出老远,后视镜里仍旧能看到保安微笑着挥手致意。 陈亦旋想起刚刚保安一脸凶狠地对着自己,再次感叹:万能的人民币啊! 陈亦旋开口:“你刚刚去超市搬家啦?”刚刚她直接拉开副驾驶座的时候就注意到后座上塞满了东西,塑料袋上印着硕大的超市logo。 孟瑞点头:“嗯,明天要上班了,阿卡非说今天是最后的晚餐,要给他做顿好的。” 陈亦旋轻笑:“最后的晚餐?他是犹大吗?”说完,她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悄悄地敛去心中的讶异,微仰着头偷偷地打量孟瑞。 孟瑞似乎毫无所觉,目光直视前方,对于陈亦旋的话,只是轻轻一笑地带过:“你到了可以问他。” “不问他,我和他不熟。”陈亦旋撇撇嘴,抱起双臂望向窗外,看着一树树的倒影飞速掠过。 “不熟?”孟瑞挑眉,“那你上次跟着他回别墅?” 闻言,陈亦旋猛然转身,她抓住重点,开口时却有些迟疑:“你……你这是吃醋吗?” 孟瑞摇摇头,不再吭声,一时间,车里陷入寂静。好在拐角就到了别墅,孟瑞将车停到车库里,他下车刚想转到副驾驶帮陈亦旋拉车门,陈亦旋已经自己蹦蹦跳跳地下来了,她还很是熟络地开了后座,直接一手一袋东西往外走。 她步子不大,但是频率很快,孟瑞竟然需要小跑两步才追上她:“东西太重了,让我来。”说着,孟瑞主动接过她手上的购物袋,“哪有让客人干苦力的道理。” 陈亦旋歪着头看他:“以前,每次我要上你们家蹭吃蹭喝,你都威胁我要我帮你拎书包,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有现在这种觉悟?” 孟瑞被她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是啊!那个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呢?好像还威胁过她帮他打扫校园卫生吧!好像还唆使她翻墙出校园买过啤酒? 想着想着,孟瑞一阵汗颜!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他站在那儿有些发愣,陈亦旋见他半天没反应,对着他就是一脚:“你发什么呆?不是要拎吗?喏,都给你!看你什么时候能把欠我的债都还了!”说着就把手里两大袋东西都塞到孟瑞手上。 没了重物的束缚,陈亦旋的脚步更显轻快,溜溜达达地就已经迈进了大门口。 大厅里,阿卡正懒洋洋地仰窝在沙发里和老黑打电话,好像在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陈亦旋只依稀听到最后一句:“阿瑞回来了,放心,我和你想的一样!” Chapter 18 陈亦旋虽然好奇阿卡在说什么,但是却表现得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见他挂了电话,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客厅,甜甜地朝着阿卡打招呼。 阿卡见到陈亦旋明显一愣,他知道陈亦旋上次可是被孟瑞给气走了的,这会儿却心情颇佳地出现在这里,并且是和孟瑞一起回来的。他往孟瑞那儿望过去,眼神带着疑惑。 孟瑞回了个就你小子话多的表情,两手往前一伸:“还不赶紧拿去收拾。” 阿卡笑着接过去却又直接放到地上,从口袋里拿了东西一次一次地往里运,又扭头招呼陈亦旋休息:“陈小姐,你先坐着歇会儿,等会儿就有大餐了。” 陈亦旋冲他点点头:“那我可有口福了!”顿了下又道,“我可以参观一下这里吗?”上次晚上过来很是匆忙,对这栋两层小别墅毫无所知,这会儿却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了解。 “当然可以啊!让阿瑞带你去吧!”阿卡关了冰箱门,转身看到孟瑞站在门外抽烟,咬了咬后槽牙,冲着门外大声喊道,“阿瑞,陈小姐说想到处逛逛!” 孟瑞一副你怎么不带她去,这里可是你家的表情。 阿卡扬了扬手里的大块牛肉,说:“我要处理食材啊,毕竟有诺在先嘛!” 之前阿卡提议做晚餐,两个人便用石头剪刀布分了工,孟瑞负责采购,阿卡负责处理,最后再由孟瑞下锅。 陈亦旋得到阿卡的许可,便自顾自地如闲庭信步般逛了起来,她才懒得管这对兄弟心里的小九九呢! 不过她明显感觉到阿卡是偏向她这边的,只不过孟瑞那别扭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必须要让他自己主动走出那一步,那才算是她的爱情长征走出了第一步。 陈亦旋在外面绕了一圈,不得不感叹有钱真是好,刚刚她坐车进来没觉得这小花园有多大,现在靠着自己的十一路才感受到壕的气息。至少方圆五里都是这别墅的专属,别墅左侧有两株参天的古木,枝丫伸展着,遮天蔽日,覆盖了别墅一半的面积。远远望过来,感觉像是童话中的树屋。 陈亦旋暗暗咋舌,又绕着别墅走到另外一侧,这里靠近江边,风有些大,地势陡峭,从这里往下望去,能看到另外一栋别墅的光景——那栋应该就是孟东莱的别墅。 不知道孟瑞住在这儿是因为相信孟东莱还是怀疑孟东莱? 她疑惑着顺着孟东莱别墅的方向,回头往楼上的露台看,上面有个小小的圆柱体探了出来,如果不仔细打量,根本看不出来。 刚刚心里的疑问,她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判定,刚想走出去几步去确认,却被孟瑞叫住。 “别往外走了,危险!”说时迟那时快,孟瑞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拉回来。 陈亦旋一脸茫然地看着动作迅疾,脸色愠怒的孟瑞,犹疑着转过头去看刚才自己站的地方。 好险!她再往后退一步,有可能就成了永昌江的鱼食了! 她心有余悸地拉着孟瑞的胳臂,伏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 孟瑞听到声音,瞬间炸毛,一把把她推开:“喂!你刚刚不会是用我的衣服擦鼻涕吧?” 他刚说完,觉得自己可能又冲动了点,讪讪地解释,“我……我就是……”可是是了半天,他也没有说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圆自己的这个动作。 倒是陈亦旋,听到这话,反倒破涕为笑,这才是那个陡岭镇的少年呀! 孟瑞正尴尬,好在传来阿卡叫他过去处理鱼鳞的声音,他仿佛落水的狗,刨了半天,累惨了,终于扒住了一根浮木。他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往前一跃,又有些不放心地停住,扭头道:“小旋子,你别太马虎了,注意看脚下!” 陈亦旋笑着看他,冲他挥挥手:“你赶紧去吧!我还等着你的大餐呢!” 待孟瑞走了,陈亦旋小心翼翼地朝刚刚那个方向挪了几步,踩着碎石子往前一倒,正巧扒住一棵粗壮的树干。她扶着树干,伸长了脖子往上看,那探出来的细小圆柱体正是来自一架精细的望远镜。 陈亦旋心下了然,纵身一跃,回到平地上,蹲在那儿望着永昌江对岸的船坞发呆。 阿卡不知何时来到陈亦旋身侧,他递给她一瓶水,望着不远处露出的一角,问:“你知道我和阿瑞为什么回国吗?” 陈亦旋接过水,她是真有些渴了,直接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阿卡摇了摇头。 阿卡微微笑了笑,又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住在这儿吗?”、 陈亦旋心里有些震惊,她没想到阿卡会这样和她说话,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迷茫,又掺杂着些许好奇,她眼神坦荡地看着阿卡,带着些许疑惑,说道:“孟瑞说这儿是你的家,不是这个原因吗?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阿卡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指着远处树丛掩映中的别墅一角,很笃定地说:“你知道那栋别墅是谁的吧!”他随手捡了颗石子,手腕轻轻一送,石子朝着那栋别墅的方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顺着坡度蹦蹦跳跳地往下落去。他看着石子消失在视线里,而后转过头很严肃地看着陈亦旋的眼睛,“那边是孟东莱的家。” 陈亦旋愣住了,惊讶道:“那边是孟总监的家?”她继续装傻充愣。 阿卡轻轻笑起来:“你和阿瑞真是天生一对,这演技,我服了。”说着他竖起大拇指,但又神色郑重地说,“我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不详细。我知道你懂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你有你需要遵从的规则。 “我看得到你对阿瑞的感情,也知道阿瑞对你的感情,原本我不应该干涉。但是,为了阿瑞的安全,我希望你能完全相信我,或者,我能完全相信你……” 陈亦旋本想继续装单纯无辜,但阿卡直接开门见山地聊到孟瑞身上来,她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手里捏着的矿泉水瓶已经变了形。她沉默着坐到一旁,脸上是少有的深思的表情。 静静地听阿卡把话说完,她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语气震惊:“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应该向警局报案啊?!” 阿卡不敢置信地看着陈亦旋,他以为和陈亦旋摊牌之后,能得到一个开诚布公的交流,没想到却踢到一块铁板。老黑说的没错,他合作过的亚洲人,尤其是中国人,有种近乎迂腐的执着。他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陈亦旋一定不是这其中的一员,现在被啪啪打脸,他有些无地自容,但更多的却是庆幸,好在自己坦白的对象是陈亦旋。 陈亦旋见他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歪着头看他,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阿卡看着陈亦旋,心下叹道,要不是老黑透露给他消息,他一定会相信陈亦旋的天然纯良的。但陈亦旋坚持如此,他也不再强逼她,只是强压着笑意,道:“哦,我刚刚就是想到一个类似tvb的剧情,女孩子不都喜欢追剧吗?我以为讲这个故事能拉和你的距离呢?” 陈亦旋配合地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这潮流有点老!你不知道现在都流行美国的超级英雄吗?” 两个人相视一笑,好像什么都没说,但确实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风又起,陈亦旋打了个喷嚏,两个人默契地望向厨房的方向,起身默默往里走去。 Chapter 19 厨房里,孟瑞已经将鲈鱼腌制好放在了一旁,旁边的汤锅里正咕噜咕噜叫唤着冒出腾腾热气,传来一阵阵肉香,引得客厅的陈亦旋连连深呼吸,她蹦蹦跳跳地往里走,两眼放光:“吉祥物,你在做什么呀?” 孟瑞看着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拍掉她欲要作乱的手,指着厨房的门说:“想吃饭就别捣乱,回到你应该待的地方。” 陈亦旋不甘心地撇撇嘴,又往汤锅的方向瞅了好几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好久没有蹭过你们家的饭了~” 眼看着她就要掀锅了,孟瑞放下菜刀一把抓住她想要作乱的手,直接毫不留情地将她拖出了厨房,接着转身将厨房的门关上了。 陈亦旋不甘心地砸门:“吉祥物,我饿了,我要吃肉!” 回应她的是厨房里传来乒零乓当的有节奏的声响,陈亦旋无奈地叹息,瘫坐到客厅的单人沙发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阿卡原本是抱着抱枕,两条长腿盘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实际上却是一副看戏的心情窝在那儿。这会儿他看到孟瑞又不识趣了,又看着陈亦旋一脸疲乏的模样,心道这两人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各种别扭,他又狠不下心随他们两个去,只好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从冰箱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陈亦旋。 陈亦旋一脸茫然地看着阿卡,好似刚刚才反应过来这儿有人,忙调整了坐姿,双手接过苹果,只是看着苹果的神情有些犹疑。 “洗干净了的,没有打蜡,你放心吃。”阿卡以为她是嫌弃这个苹果不干净,解释了一句。 陈亦旋点点头,但是苹果始终没有放进嘴里,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从厨房的方向。 阿卡不懂陈亦旋想干吗,为了避免尴尬的处境,他假意接电话独自上楼去了。 厨房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停了下来,即便门被关紧了,香味还是穿墙而过,跑到了陈亦旋的鼻子里,引得她蠢蠢欲动。 她跑过去试探着推了下门,这回门是开着的,她兴冲冲地往里走,笑着道:“吉祥物,你是不是做了扣三丝啊?隔着墙我都闻到鲜味儿了。” “就你狗鼻子最灵!”孟瑞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陈亦旋也不躲,两只手反捏住孟瑞的耳朵,眼睛盯着旁边的扣三丝蒸锅:“你小子竟然能学会孟阿姨的招牌菜,不错嘛!看来在美国没少练啊!” “还不是因为有些人总是劳烦我妈做,我妈身体不好,只好由我来代劳了。”孟瑞拍掉她的手,转过身去架起蒸锅放到燃气灶上,开了火慢慢蒸煮。 陈亦旋微微有些发愣,听这语气,他们好像在美国生活得并不是很自由! 关于孟瑞的信息,陆长明给的资料很简单,几乎用三句话就能概括了:沃顿商学院毕业,创业失败,性格执拗。 据说他少年时到了美国,虽然语言基础好,但是因为持有的是探亲签证,所以即便最后留在了美国,这其中的辛酸又有谁知晓。 好在还有阿卡他们陪着他,以他那会儿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整个一冷傲孤僻的杀手的模样,可能会让他的生活继续恶性循环下去。 现在这样,虽然性格还有点小别扭,但至少不再抗拒与人接触。 还记得他在陡岭镇的那半年,孟瑞作为借读生,插班到了陡岭高级中学高三四班,恰巧李郁也在那个班里复读。 孟瑞在李郁眼里,浑身都透着一股子非我族类的气息。偏偏孟瑞这股子不一样深得小姑娘的青睐,众人暗地里评选校花校草,原本凭借痞帅人设三年拔得头筹的李郁,今年却败给了冷傲贵公子孟瑞。 这种评选在李郁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偏偏他的小小跟屁虫陈亦旋竟然也跟着孟瑞跑了。大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使李建国对他三令五申不可以仗着武力和同学打架斗殴,但是怎么能拦得住青春期躁动不安的荷尔蒙分泌呢! 于是李郁单方面对孟瑞的仇恨算是结下了。 于是在孟瑞来武馆练习的时候,李郁作为大师兄,每天都要领着师弟师妹们热身,孟瑞刚开始学,体能自然跟不上,于是李郁便开启了毒舌模式,各种字眼喷涌而出。孟瑞仿若没有听见李郁说什么,自顾自地练习着。 一次两次的,中二少年李郁觉得十分过瘾,认为孟瑞这小子上道,不敢跟大师兄顶嘴。 只有陈亦旋看到孟瑞眼里暗藏的火光随着他的热身动作明明灭灭,到了练拳的时候,那道气便陡然壮大,可是他却无法将其释放,那难受的表情,似身体将要被撑爆了。 所以李郁第三次想要挑衅孟瑞时,陈亦旋忙把李建国拉了过来。 武馆中,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纷纷为李郁担忧,师傅出马,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上次李郁因为犯了错,原想借着单挑的馆规逃离处罚,却没想到李建国亲自出马应战,直接把他揍进了医院,硬生生住了一个月才出院。 自那以后李郁老实了不少,众人纷纷暗自祈祷,祈祷李郁不要继续犯浑,祈祷孟瑞不要告状。 好在李郁吃一堑长一智,除了对陈亦旋翻了个白眼,那意思是算你狠!别的什么都没做。 李建国领着孟瑞往内室走,陈亦旋原想跟上去,李建国却让她跟着李郁领着众人把刚刚落下的练习和日常对抗赛补上。 陈亦旋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回到李郁身边,随即便被李郁点名和他做一局演示局给师弟师妹们看。 李郁那点司马昭之心,众人早已皆知。 陈亦旋一撸袖子,大喝一声:“来呀!难道我还怕你呀!” 两个人很是默契地走到场地中央,风风火火地干起架来! 孟瑞走出老远,又回头看了一眼围在一起的人群,他看不到里面少年和少女的碰撞有多么激烈,只是间或听到两人的呼喝,以及众人加油喝彩的声音。他有些不安地看向李建国,李建国很是淡定,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Chapter 20 自那以后,孟瑞成了李建国的入室弟子,他每次来上课都是在李家的后院,而不是前面闹哄哄的大堂。 陈亦旋总会借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来后院探查情况,每每过去,就见孟瑞不是在那儿蹲马步,就是在旁边劈柴,陈亦旋感叹义父比李郁还坏。 八年前的陡岭小镇经济并不发达,很多人家里都还在用木柴生火做饭,而武馆每天都给来这儿练武的孩子提供一顿饭,每天至少有二十来口人一起吃饭,这就需要大量的柴火了,所以李建国每天的工作就是劈柴,把这些柴火劈成整齐的小段,方便生火做饭。 所以李建国不允许学生进后院是有原因的,怕丢人!这也是为什么陈亦旋觉得李建国比李郁还坑的原因! 但她并没有和孟瑞挑明这件事,一来她看到孟瑞每天挥舞着柴刀的时候,眼里的火星正一点一点慢慢消散;二来她是这二十张嘴中最能吃的一个,她可不能因此丢了自己的饭碗,只好每天过来帮孟瑞打打下手。 一来二去,大家都发现陈亦旋喜欢跟在孟瑞身边跑了,而孟瑞这个人对谁都挺冷淡的,唯独对陈亦旋总是各种冷嘲热讽。 其实有好几次陈亦旋被快被孟瑞气炸了,她每次都甩脸走人。 但是孟阿姨总是端着好吃的来到她家门口,一脸温柔地看着陈亦旋,恳切地对她说:“小瑞爸爸刚去世,最近脾气有些不好,阿姨代他向你道歉。但是他人不坏,在这里,他只跟你说话,阿姨希望你能多陪陪他。” 陈亦旋那个时候很不明白,为什么孟阿姨这么温柔,孟瑞的性格却这么扭曲?她从小没有妈妈,爸爸常年在外,很是羡慕孟瑞有这么好的妈妈,也很反感孟瑞老是让孟阿姨替他到处道歉。 但是她喜欢孟阿姨,更喜欢的是孟阿姨的手艺,于是一个吃货向美食低头。 每天早上陈亦旋跟着孟瑞去上学,孟阿姨都会在门口叮嘱孟瑞好好跟人相处,然后就会用更多的美食来诱惑陈亦旋多往家里跑。 至此以后,整个陡岭镇都知道孟瑞成了陈亦旋的小跟班。 想到少年事,陈亦旋不禁笑出声。孟瑞正端着一盆刚出锅的扣三丝出来,看到陈亦旋正傻愣愣地独自笑个不停,他像看珍惜动物一样地看着她,见她没有反应,他放下手里的菜又伸手推了推她。 陈亦旋恍然回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到眼前的扣三丝,两眼放光。 孟瑞的眼神往陈亦旋的脸上一瞟,随即目光在她嘴角定格,轻笑着摇头。 陈亦旋见状,忙伸手往嘴角抹,抹完才发现上当了,立刻跳起来抓了孟瑞就是一个手刀。 厨房里的蒸屉发出呜呜的警报声,孟瑞连连告饶,急匆匆地往厨房里跑,刚刚蒸完扣三丝忘记关火了,蒸屉已经开始干烧了。 陈亦旋也跟着往厨房里跑,想给孟瑞打打下手。不过她进去纯属帮倒忙,锅碗瓢盆乒零乓当地想个不停,纯粹是一个麻烦制造着。 孟瑞实在看不下去了,关了火,仗着身高优势,揪着陈亦旋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地把她拎出去。 陈亦旋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我只是想帮忙......” 孟瑞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不为所动:“你说说你这句话说了多少次了?你觉得我能信?” 陈亦旋瞬间低头,竟然真的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起来。 孟瑞被她气笑了,随口道:“你这么笨,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因为有个宇宙超级无敌大帅哥给我补习了呀!”陈亦旋看着他,眼睛眨呀眨的,好像就要冒出星星来,“有人跟我说,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虽然孟瑞很不想承认她口中的宇宙超级无敌大帅哥是他本人,但是这句话真的让他很有成就感。毕竟陈亦旋可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两个人打打闹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陡岭镇的日子,每日简简单单,琐碎又平凡,但是真的让人短暂地忘却了很多烦扰。 陈亦旋因为笨手笨脚,最终还是被孟瑞赶了出去。她一个人在客厅慢悠悠地晃着,百无聊赖,于是冲着厨房对孟瑞喊道:“我可以参观下你们的豪宅吗?” 没有得到孟瑞的回答,反而是楼上的阿卡大声答道:“当然可以。” 得到应允的陈亦旋顺着大厅的旋转楼梯往上走,在确认了阿卡一直待在他自己的房间后,她直接奔向之前发现望远镜的露台,和她预料的异样,那个露台,直直地望向孟东莱的别墅,而那个高倍望远镜,竟然能将孟东莱家的客厅一角看得一清二楚,她院落里的花草树木全都悉数落入视野。 她拿着那个望远镜视线一转,江对岸的船坞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不得不说阿卡的爸爸真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地方。 对于孟瑞对待孟东莱的态度,陈亦旋没有丝毫惊讶,毕竟孟东莱对于孟瑞的回归,态度十分不友好,这已经是北山集团众所周知的事情。更何况之前孟瑞遇袭,是因为孟东莱的邀约。 孟瑞对孟东莱有所怀疑,确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陈亦旋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对岸的船厂,孟瑞和孟诚晨关系亲密,而对孟东莱如此防备和猜疑,看来孟瑞对于当年的事情,知道的真相并不多。 孟阿姨也并不想在他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故而才什么都没有和孟瑞说吧!、 陈亦旋心下感叹,孟阿姨真是用心良苦! 她自小没有母亲,虽然义母和奶奶都很疼她,但是却始终没有母亲的感觉,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而孟阿姨在陡岭镇的那段日子,满足了她对母亲的所有幻想。 想到孟阿姨,陈亦旋不由自主地往孟瑞的房间走去,她上次在那儿见了孟阿姨的相片。 孟瑞的房间收拾得一丝不苟,之前行李箱里的东西都已经拿了出来,孟阿姨和孟叔叔的照片都方方正正地放在床头柜上。 陈亦旋从前就觉得孟叔叔的样子很眼熟,长大后才从陆长明那儿得知,自己小时候就见过他。 她抱起孟阿姨的照片仔仔细细地看着,照片里的人比她印象中的孟阿姨多了几许皱纹,但是岁月并没有抹去她眉间的温柔,她眉眼弯弯的模样,有一股江南女子的灵秀。其实孟阿姨是山东人,大抵是因为嫁到了江南,时间长了,喝多了江南的水,也沾染上了江南的气息。 陈亦旋想着想着,竟然有些困了,就这样抱着照片倒在孟瑞的床上睡着了。 Chapter 21 孟瑞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热气腾腾地饭菜终于全都是上了桌,他叫阿卡下来吃饭,寻了一圈却没看的陈亦旋。 阿卡下楼,径自去了厨房盛了三碗饭,摆好筷子,看到桌上的红烧狮子头和扣三丝,眉头皱了皱,笑得颇有深意:“阿瑞,你这是诱惑我啊!” 孟瑞白了他一眼,阿卡的自制力从小就是出了名的,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君子坦荡荡,孟瑞直接问他:“看到陈亦旋了吗?” “她说要参观别墅,我随她自己去了。”说完,阿卡往楼上孟瑞的房间望了望,一脸暧昧的笑,“可能在你房间找别的女人的痕迹了。” 孟瑞解下围裙,狠狠地往阿卡身上一甩,也不理会他的调笑,快步上了楼。 他抽屉里有关于北山集团的各项资料,虽然他明天就要去北山集团上班,有这些东西也不奇怪,大抵是心里有鬼的人,时时刻刻都会忍不住心虚,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陈亦旋会看到这些。 孟瑞进了房间,看到陈亦旋抱着母亲的相框随意地倒在床上,呼吸绵长,眼角还残留着些微的泪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往旁边的抽屉看了看,没有动过的痕迹,顿时放下心来。他刚想叫醒陈亦旋,但看她睡得香,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轻哼,孟瑞觉得好笑,大概她在梦里也在除暴安良吧。他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将照片拿出来,又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 谁知道孟瑞刚出去,直接就撞上了一堵墙,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刚要大喝出声,瞬间发现这堵墙的弹性不错,因为刚刚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推,脚往旁边退,就发现他的手陷了进去,他知道是阿卡在搞鬼,声音卡在喉咙,反手拉住阿卡往楼下走。 阿卡对孟瑞的反应很是满意,连连咋舌:“啧啧啧,瞅瞅你这怂样儿!” 孟瑞直接往他脑袋上就是一拍:“大人的事情,你个小孩子多什么嘴。” 阿卡哈哈大笑:“恼羞成怒了吧!还摆起谱来了,敢做不敢说,胆小鬼!”说完他一手捂着头,一手指着往楼下走的孟瑞,“你知道这是谁的脑袋吗?这可是未来总冠军mvp的脑袋,可是要改写nba历史的,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孟瑞白了他一眼:“这要是能把总冠军mvp的脑袋打坏,我劝你趁早改行!” 孟瑞端着扣三丝和红烧狮子头从阿卡眼前飘过,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表情很是销魂,完了,他眼神犀利地望着阿卡:“这可是江南名菜,特别好吃,你要不要试试啊?” “切!幼稚!难道我说想吃你会给我?”阿卡拉开椅子,自顾自地吃起来,又忍不住拿着筷子指了指孟瑞的房间,“你转了两个地方才买到的火腿,难道不是为了楼上那位才备的货?” “我是为了我亲爱的弟弟茁壮成长,吃到家乡独有的风味才这么做的。”孟瑞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也坐了下来。 阿卡哼了声,懒得继续拆穿孟瑞的谎言。自从他决定要进入职业篮球圈,他就再也没有吃过猪肉和油炸食品,孟瑞十分清楚这一点。 在美国的时候,他就经常看孟瑞练习这两道菜,因为十分考验刀工和火候,孟瑞经常做得一团糟,但却一直乐此不疲。 当时阿卡觉得孟瑞是为了做给姨母吃,才会这么努力。但是后来阿卡发现姨母并不是很喜欢这两道菜。而今天,这个一直存于他心底的谜题终于解开了。 阿卡边吃边摇头,孟瑞明明喜欢人家姑娘,却偏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就算为了他口中的保证她的安全,可是明明有她在才更安全不是吗? 阿卡继续在心里叹气,孟瑞这个倔脾气,除非他自己能想通,不然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两个人吃完饭,阿卡去了健身房,孟瑞则去了书房。 翌日清晨,陈亦旋睡醒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有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这才恍惚着记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早,不过六点多,太阳刚刚从地平线露出个头顶。陈亦旋掀开被子爬起来,对着镜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打开水龙头粗粗洗了个脸。 现在回去换衣服再去公司,时间绰绰有余,她给孟瑞发了个短信,又打开打车软件叫了个车,然后双手抄兜里就往外跑,结果她没仔细看路,结结实实地撞上晨练回来的阿卡。 这一撞,直接让陈亦旋眼冒金星。原本还有些蒙的她这下更蒙了。 阿卡像个没事人一样,连帽衫的帽子扣在脑袋上,也是双手抄兜里。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陈亦旋开口告辞:“那个,昨天打扰了,我刚刚给孟瑞发了短信,我还要上班,就先走了。”说着边揉着脑袋边往外走。 “陈小姐。”阿卡叫住她,一改与孟瑞嬉笑怒骂的神色,此刻严肃又认真,“我昨天的话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孟瑞一切都好。或许我有些自私,但我相信你能理解。” 陈亦旋顿下脚步,转过头来对着他尬笑一秒,她憋着一口气,瞬间又往外跑去。她掏出手机看了看,竟然没有人接单,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过了约摸五分钟,阿卡开着车停到她旁边,他按了按喇叭,放下车窗,示意她上车。 陈亦旋四下张望,好像也别无他法,认命地拉开车门上车。虽然她知道阿卡说的是实话,她和他的目的也是一样的,但她是真的不想也不能和阿卡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坐好系上安全带,轻声地跟阿卡道谢。 “没事,我反正闲人一个。这个点,你很难叫到车的。”阿卡微微点头。 “其实本来可以请假的,但是今天有新任领导过来,缺席还是很不好的。”陈亦旋目视前方,余光却在不停地打量阿卡。 “哦,那真是巧了,阿瑞今天第一天上班,据说职位不低,不会刚巧就是你上司吧!”阿卡不知道内情,这只是他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却是一语道破。 一路上两个人再无多话,很有默契地将之前的话题过滤掉。 陈亦旋没有告诉阿卡她确切的地址,只是让他停在离自己房子还有十几分钟路程的一个居民区。 车停稳后,她刚松开安全带,阿卡从后座拿了一个打包盒递给她:“阿瑞昨天做的,你今天拿微波炉叮一下,味道应该也还不错。”他的话很是平常,但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他对你也不赖啊! 陈亦旋伸出手慢吞吞地接过来,道谢之后下了车就往小区里走。阿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里却是在想,孟瑞这臭小子真该给自己记一特等功。 他越想越觉得开心,但还是不敢直接和孟瑞说,于是,接受他打扰的就只能是远在大洋彼岸的老黑了。 陈亦旋回到出租屋里,将打包盒放到餐桌上,打开一看,一份是散掉的扣三丝,一份是红烧狮子头,她不禁笑了,这是孟阿姨的美食诱惑中,她最爱的两道菜呀! 家里没有微博炉,但她有些迫不及待想尝到孟瑞的手艺,于是拿了个瓷碗装菜,放到电饭煲里开始蒸了。 一想到等下又要和孟瑞见面了,她就抑制不住地开心,她出现在北山集团,一定会让他和阿卡都大吃一惊吧! Chapter 22 孟瑞收到陈亦旋的短信时已经醒了,昨晚,阿卡的话一直在他萦绕在他脑海,久久不能入眠,实在是疲了,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此刻听到陈亦旋关上大门的声音,他掀开被子缓缓地坐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永昌江依旧奔流不息,江波滚滚,不断冲击着江心的小岛。 万事万物都在向前,任何阻碍,都只能是徒劳无功。 孟瑞洗漱完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意地扫了一眼,那床搬出来的被子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角。他径自走到衣柜前,挑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换上,然后出门。 江城今日的天气不错,暖阳高悬,偶有微风。 孟瑞的车缓缓开进北山集团的地下停车场,他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向专用电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他直接按了十八楼,去到孟南山的办公室。 因为时间比较早,孟南山还没到,他的助理客气地请孟瑞坐到会客室休息,又立刻端了一杯茶过来。 孟东莱早已得知孟瑞到了公司,她妆容精致,完全看不出已经年近五十,蹬着一双恨天高风风火火地上楼来,一见到孟瑞,立刻将手上的一摞文件扔到他面前。她指着那摞文件,微一挑眉,语气倨傲:“没看明白这些东西之前,我劝你别想有什么动作。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专用场所,而是关系着上万员工的北山集团。” 孟瑞端起水杯喝茶,脸上的表情被挡住了,他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把散开的文件收好,站起来时,一脸嬉笑。他靠近孟东莱,伸手挽上她的胳臂:“小姑,侄儿也不想来啊!北山集团,有你和二叔就够了。” 孟东莱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她刚想嘲讽他一句,就听到背后传来孟南山的声音。她直接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出去,经过孟南山身边时,脚下格外用力,登登登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十八楼、 她与孟南山的不和写在脸上,而孟南山似乎一直对这位妹妹百般谦让,几乎很少与孟东莱正面交锋。 孟南山在那儿顿了顿,看着孟东莱离去的背影伸手推了推金丝眼镜。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拄着手杖慢慢悠悠地走进会客室。 孟瑞见孟南山进来,立刻迎上前去:“二叔。” 孟南山看着孟瑞,微笑着点点头,冲他伸出左手:“小瑞,你来啦!走,跟我去办公室。” 孟瑞立刻转身,一手夹起那摞文件,一手握上孟南山的左手。 孟南山看着那摞文件,笑着问:“这是你小姑给你的?” 孟瑞点点头,将孟东莱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孟南山,他说得眉飞色舞,余光不停地打量孟南山的反应。 孟南山只是点点头,拿过那摞文件随意地翻了翻,语重心长地道:“别看你小姑那副臭脾气,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给你这些资料了。”说完,他便朝外面走去。 孟瑞乖巧地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会儿家常,孟南山便叫秘书领着孟瑞去了十七楼的小会议室。 陈亦旋和方胜宁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这个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只是好像人一旦在等着什么,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奇慢无比。 比如现在,这两个人已经将北山集团里里外外的部门总经理都八卦了一遍了,还是没有等到新上任的南美区总监。 方胜宁已经开启了冷嘲热讽的模式,对着网络上的各种八卦开始进行抨击。 陈亦旋有些惊讶地看着方胜宁,似乎今天才发现这个人竟然这么骚包,她好气又好笑,就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欣赏他的表演。 一场小型的脱口秀节目正式上演,陈亦旋闷笑个不停,差点憋出内伤,有些后悔前些日子到处去晃荡了,错过了这么多的精彩片段。 方胜宁其实想收敛的,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有女人为他的侃侃而谈买单,内心的雀跃是显而易见的,于是在那儿继续说个不停。 孟瑞跟着特助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副场景,脸上布满黑线。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很艰辛,但没想到环境竟然恶劣到这种地步。 特助对着会议室的两个人简单地给孟瑞做了介绍——南美市场总监。 两个人下意识地伸出两只手拍了拍。 四目相对,陈亦旋站在离孟瑞一米远的地方,带着职业微笑冲他点头致意。 陈亦旋的出现,让孟瑞着实吃了一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方胜宁已经开始做自我介绍了。 孟瑞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刚想回头找特助问他的办公室在哪儿, 特助已经将他单独丢在了这里。 孟瑞在心里无声的叹气,没有什么盛大的欢迎仪式,连个像样的办公室也没有。他,北山集团的法定继承人,就这样随意地走进了北山集团。 方胜宁看到孟瑞的神色不对,有些尴尬地收起笔记本电脑,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等着孟瑞说话。 孟瑞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说一切照旧,过两天再给他们安排工作,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别有深意地盯着陈亦旋,道:“这位小姐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吧?” 陈亦旋伸出右手,微笑着说:“北山集团前法务部国内组助理,陈亦旋。” 孟瑞皱着眉头看她,一脸疑惑:“前?” “是的。现在是南美市场总监的助理。”陈亦旋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 孟瑞按了按太阳穴,感到有些头疼,没有再说话。 会议室恢复了以往应有的安静,三个臭皮匠就这样集结在一起。 没有人来理他们,也没有人过来交接工作。小会议室里的无聊双人组变成无聊三人组。 三个人经常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茫然的神情。 方胜宁再次陷入绝望,他几次三番想打开电脑继续敲击那封未竟的辞职报告,又有些心有不甘地将手放下。 陈亦旋刻意与孟瑞保持着距离,只是偶尔偷瞄几眼,更多的时候是拿着笔记本电脑,学习李微之前传给她的一些资料。 孟瑞抱着双臂,直直地靠着椅背,他面前是摊开的各种文件,孟东莱早上给他的——北山集团过去两年的财务报表。 孟瑞仔细地翻了翻,发现这份报表就只是一份官方报表,上面的各项数据,他几乎早已经烂熟于心。 他不禁有些疑惑,为什么孟东莱要特意当着孟南山的面送这份财务报表? Chapter 23 北山集团的大楼,每一层楼都装着忙碌的人。而在十七楼的小会议室里,孟瑞、陈亦旋和方胜宁成了这栋楼的异类。小会议室的玻璃门外是整个十七楼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刚开始是有个姑娘去接水,顺路来找陈亦旋,结果看到在会议室的孟瑞,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财务部的妹子都从这里过了一遍。 孟瑞对此却一无所觉,他一边仔细地翻看每一页的数据,一边在心里与之前看过的那份数据进行对比。 到了中午时分,陈亦旋原本想拉着孟瑞去楼下食堂吃饭,孟瑞却直接带着他们两个去了旁边的餐馆。 方胜宁原本不想去,但是顶头上司的第一波饭局不好拒绝。原以为孟瑞会带他们去一些高档的餐厅,毕竟此前早有传言,孟瑞可是北山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出手应该阔绰。结果孟瑞开着车左转右转的,去了一个偏安一隅的文艺餐吧,闹市中取静,颇有一种风雅。 三个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侍者便递过来一本菜单。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两人都让陈亦旋先点。 陈亦旋也不客气,直接报了几样这里招牌菜的菜名,询问两人的意见,孟瑞和方胜宁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侍者微笑着记了菜名,拿了菜单转身去了另外一桌。 孟瑞给两人倒水,毫无总监的架子,他直接开门见山的表达自己上任的看法:“不好意思,要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原本我是不想来北山集团上班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没有办法推辞。” 陈亦旋端着透明的玻璃杯,一脸好奇地看着这里面的淡蓝色的液体,她刚刚尝了一口,是柠檬水的味道,脸上好奇的神色就更浓了。 方胜宁有些惊讶,没想到孟瑞会说得这么直白,只是一想到孟瑞将来要和孟诚晨结婚,依靠着女方上位,换做自己肯定也会想要拒绝,毕竟作为一个男人,被人说吃软饭,确实挺伤人自尊的。他表示理解地对孟瑞笑笑,但是理解归理解,工作归工作,他不能因为孟瑞的个人原因就一直被流放到这儿吧! 方胜宁刚刚提出疑问,孟瑞就回道:“我刚刚说的,并不是不会做什么,恰恰是会很努力的去做,只是我在此毫无经验,还需要你们多多帮忙了。” 方胜宁了然一笑,这不就正是他表现的机会吗?他想起陈亦旋之前说很快就会有走上人生巅峰的机会,现在就已经来了,他忍不住朝陈亦旋看了看,从刚刚开始,除了点菜,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有点不太像她啊。 方胜宁轻轻地踢了踢她,又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和新任领导表表态。 但是很可惜,陈亦旋此刻的思维和方胜宁的并不在一个频道,她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反而一脸懵懂地问:“为什么这个柠檬水是蓝色的呀?” 方胜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姑娘之前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今天直接脱线了?他察觉到不时有视线晃过来,往周围看了一圈,有一桌坐着几个姑娘,不时地往他们这桌瞟。他瞬间明白了陈亦旋智商掉线的原因,暗叹,都说红颜祸水,其实蓝颜更祸水! 关于为什么这里的柠檬水是蓝色的的疑惑,直到吃完饭,陈亦旋都没有得到解答。 下午,孟瑞和陈亦旋都显得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有方胜宁,时不时地往之前的办公室里跑。 此刻,方胜宁又去了法务部的国际组,会议室里只剩下孟瑞和陈亦旋。 陈亦旋刚刚开了一局扫雷,玩得正起劲儿,突然听到孟瑞说:“周六晚上你有空吗?”她闻言,手一抖,直接点到地雷吗,瞬间game over了。 陈亦旋关了电脑,一脸诧异地看向孟瑞。 孟瑞清了清嗓子,耳根微微有些发红:“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叔叔要我回去,其实我叔叔就是北山集团的孟南山。” 陈亦旋的嘴唇微微张开,一颗心提了上来,她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孟瑞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微微别过脸去:“他周六晚上给我办了一个欢迎会,让我邀请你,感谢你上次出手相救。” 陈亦旋有些许的失落,不过瞬间又笑起来,冲他点点头。虽然这不是她想的情况,只是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一时间,会议室又陷入寂静。、 过了一会儿,陈亦旋从电脑屏幕前抬头,一脸苦恼的表情:“吉祥物,参加这种宴会,是不是要穿晚礼服啊?” 孟瑞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发现她脚下的高跟鞋不知何时换成了小棉拖,闷着笑了好一会儿。 陈亦旋见他一直盯着地上看,完全不理她,很是不开心,直接拿着自己的电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将屏幕放到他前面:“喂,你看看,是要穿成这样参加宴会吗?” 孟瑞这一看,更是要笑岔气了,这坑爹的搜索引擎,陈亦旋的关键词是宴会着装,这搜索引擎是收了哪家中老年淘宝店的广告费,前面出来的信息全是各种中老年风格的服装。、 他一脸同情地看着陈亦旋:“走,哥哥明天带你去给智商充值。” 陈亦旋知道他在嘲讽自己,生气地把电脑抱走了。 孟瑞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轻声道:“别生气了,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的。” 这话一说,陈亦旋更生气了,这人是脑子有坑吗?她要是不想去,会在这儿搜索“宴会着装”? 下班的时候,陈亦旋都没理孟瑞,她准时踩点下班,怒气冲冲地走了。 于是连着两天,在会议室迎接孟同学的都是陈亦旋的臭脸。 方胜宁倒是一直勤勤恳恳地跑上跑下,在各部门之间穿梭,努力的为开拓南美市场而努力。但是会议室这两位闲散人员,却很是悠闲地吃着下午茶刷着微博和淘宝。 他对孟瑞是敢怒不敢言,那天说话人模狗样的,这两天就现了原形了,好吃懒做,吃软饭的,真不知道孟诚晨为什么放着李郁不要,要这样的米虫! 他腹诽过后,仍旧兢兢业业地工作,毕竟他的理想是走上人生巅峰,整个北山集团,还有哪个地方能比这个职位更容易出成绩呢? 晚上,孟瑞回到临江仙,把宴会的事情跟阿卡说了。让他预留周六晚上的时间出来。阿卡直接指着短信问他邀请陈亦旋的事情,孟瑞一五一十地将这两天的情况告诉阿卡,听到这些,阿卡简直被孟瑞气笑了。 于是他立刻拿起孟瑞的手机给陈亦旋发了短信,约她周六下午江城百货见。 Chapter 24 陈亦旋正在和陆长明通电话,最近半个月,一直毫无进展,陈亦旋有些焦急了。而此时,孟家砸了一个馅饼下来,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陆叔,你说我该怎么办?”陈亦旋歪坐在沙发上,抬手按了按眉心。 “这是个好机会,这个宴会是为了欢迎孟瑞回归,那么无论是和孟家关系亲厚的,还是生意往来频繁的,都会出现在这个宴会上。此前我们已经将这份资料收集过,但是数据和活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你正好可以逐一探察一番。”陆长明的嗓音沉稳有力,徐徐安抚着陈亦旋焦躁的心。 他理解陈亦旋的慌乱,越是靠近真相的核心地带,她对于她父亲的遭遇就越是耿耿于怀。 陈亦旋握着手机点点头,挂了电话,直接恢复出厂设置,放在床头后面的小孔里。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常用的手机给张也去了个电话,这是她在江城唯一的女生朋友。虽然都说做警察的糙,可是张也算是一个异类了,平日里上班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可是一旦休假,立刻就变得花枝招展的,完全看不出来是做刑警的,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是出街为品牌拍照的模特。 张也接到电话时,很是惋惜,因为她现在根本不在江城,错过了和陈亦旋逛街的好时光。 刑警几乎是不可能按时上下班的,尤其是最近张也队里接了一个县里报上来的刑事案件,她已经跟随技术人员去了案发的小渔村。 挂了电话,陈亦旋有些头疼,这宴会着装是个什么情况,她是真的毫无头绪。 看到孟瑞发来的短信,她眼前一亮。然而纠结的问题开始变成明天见孟瑞穿什么了。 翌日清晨,陈亦旋反反复复地捯饬了三四套衣服,发现自己来江城竟然只备了正装和运动服,心中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向张也求助。 在张也的指挥下,陈亦旋套上孟瑞的白衬衫,又挑了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将衬衫的下摆扎进裤腰,套上黑色的羽绒服,踩着一双运动鞋出门了。这样看起来虽然不算好看,但也是比较清爽利落,总比穿职业装强多了。 陈亦旋兴高采烈地打了个车去到江城百货,结果在百货圈转了三层楼,都没有看到孟瑞的影子,她打了个电话过去,一直显示忙音。 紧了紧挽在手上的羽绒服,陈亦旋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休息,商场的空调开得很足,暖风吹得她晕乎乎的,脸上泛着一股缺氧红晕。 阿卡找到她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样子的陈亦旋,他苦笑一声,眉头皱了皱,走过去笑着道:“抱歉,陈小姐,阿瑞他临时有事情来不了,只好由我代劳了。” 陈亦旋大脑放空,看着前方,没有接话。阿卡有些尴尬地坐到她身边,跷起二郎腿,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陈亦旋的侧脸发给孟瑞。 陈亦警觉地瞟了他一眼,轻声道:“阿卡,孟瑞他……”她欲言又止。 阿卡忙把手机收回兜里,一脸认真地看着陈亦旋,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阿卡个子高,和陈亦旋并排坐着,几乎比她高了两个头,此刻他低头看她,颇有种巨人欺负小女孩的感觉。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往这边望过来,两个人被人当成了稀奇动物一般,各种被围观。 陈亦旋似乎也觉察到周围的目光,站了起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聊会儿吧!” 阿卡点点头,跟着她往前面走,到了一个人少的甜品店,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陈亦旋一手握着侍者送上来的热饮,一手轻轻覆在桌面上,继续着刚刚未说完的话:“阿卡,孟瑞他有女朋友吗?” 阿卡老老实实地点头,瞬间又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惊讶,这姑娘和孟瑞的性格,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陈亦旋握住瓷杯的手关节突起,隐隐泛白,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阿卡:“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还是说你不知道?” “陈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我以为孟瑞有没有女朋友,你应该看得清楚的。”阿卡抿了口咖啡,突然想起之前的照片事件,犹疑着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照片了?” 陈亦旋咬着吸管点点头:“嗯,之前有看到他和孟董事长吃饭的照片。财务部的都说孟瑞要和孟诚晨结婚了,将来接替孟董事长成为北山集团的掌门人。” 闻言,阿卡长舒一口气,笑道:“这个嘛~一半一半。”然后故作神秘的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今天晚上你就知道情况了。” 陈亦旋低垂着眉梢,余光打量着玻璃墙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其中有两个人从阿卡进商场坐到她旁边就在了,一直跟到了现在。她抬头看了看阿卡,笑着道:“那个,你知道晚宴应该穿什么吗?我是不是应该去挑一条裙子?” 阿卡在美国的时候倒是经常参与各种party,只是这种很正式的晚宴参与得很少,如今又是中国的宴会,他对此也不是很了解,只好如实相告。 两个人想着既然来了,那还是挑一套衣服吧。可是逛着逛着,两个人之间透着一股浓浓的尴尬,毕竟陈亦旋和阿卡还没熟到可以逛街的地步。 陈亦旋找了个借口想要溜走,结果阿卡倒是不以为意,直接领着她进了一家店,招呼导购给陈亦旋挑裙子。 这下轮到陈亦旋有些懵逼了,她有些搞不懂阿卡的脑回路了,这么明显的尴尬气氛他还看不出来,是瞎吗? 但是碍于他是孟瑞表弟的身份,陈亦旋说不出来,只好压抑着自己,配合着导购员试着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每次她从试衣间出来,阿卡总是在举着手机玩,偶尔瞟过来一眼,点头或者摇头。 当她穿着一套军装风的黑色连体裤出来时,阿卡眼前一亮,频频点头,又对着手机挑了下眉,直接对导购说,把这件包起来。 这件衣服确实好看,衬得陈亦旋皮肤白皙,并且身形修长挺拔,透出的气质既妩媚又英气勃勃。 只是好看归好看,喜欢归喜欢,可是这价格是致命伤啊!陈亦旋欲哭无泪,她刚刚在试衣间的时候就偷偷看吊牌了,这价格,她咬咬牙跺跺脚也买不下手! 导购小姐从仓库中拿了一件新的衣服出来,再次询问陈亦旋,确认尺码,又详细地交待了这件衣物的护理方式。 陈亦旋感叹,就冲这服务态度,贵有贵的理由啊!她肉疼地掏出卡,有些磨磨蹭蹭地递过去。 导购小姐轻轻一笑,指着阿卡道:“小姐,不用了,这位先生已经付款了。” 陈亦旋微微一愣:“这怎么好意思?” 阿卡将导购手里的袋子接过来,低头看着她:“上次你救了阿瑞,我们都没有好好感谢你,这个就当是谢礼了。” 陈亦旋连连摇头,瞬间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孟家为孟瑞准备的欢迎宴会上了? 感谢她的救命之恩需要隆重到邀请她去这种级别的宴会吗?像阿卡这样送个礼物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陈亦旋不明白,但是别墅里的孟瑞瞬间清醒了。 就在刚刚阿卡和他视频,实时直播陈亦旋的换装过程中,孟瑞明白了,邀请陈亦旋的事情,是阿卡一手促成的。 阿卡想做什么,孟瑞太清楚了,只是现在陈亦旋已经出现在了那个人的视野中,想要甩开她,已经是不可能了。 就在前两天,孟瑞曾经去找hr,摆出一副公子哥的模样要求开除陈亦旋,得到的回复是不可能。 而现在,阿卡的所作所为提醒着那个人,也在警醒着那个人,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得意忘形。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开来,孟瑞自责于自己的无能,十分痛苦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到底还是把她牵扯进来了!情绪一瞬间变脸,孟瑞怒不可遏,直接将餐桌上的碗碟摔了个粉碎! Chapter 25 是夜,江边晚风习习,吹皱一湾清水。孟家为孟瑞举行的晚宴在江上游轮举行,陈亦旋跟着阿卡在码头上被冷冷的江风吹得有些晕眩,她看着停靠在码头,华灯溢彩的游轮,前面印着一个大大的北山集团标志,旁边跟着一个小小的孟字,这是孟家私人游轮的标志,她不禁心下感叹:孟家真是财大气粗!这个级别的私人游轮,整个江城应该找不出第二艘,据说这是孟南山特意在欧洲知名游轮制造厂芬兰阿克尔造船厂定制的中小型私人奢华游轮。 阿卡推了推她,示意该下车登船了。 陈亦旋松了松安全带,问:“孟瑞呢?” “他应该已经在船上招呼各位叔伯了。”阿卡熄了火,开了车灯,看着陈亦旋有些花掉妆,问,“你要不要先补下妆?” 陈亦旋看了眼后视镜,拿了粉饼盒出来扑脸,这么浓的妆容,真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要是老古板李建国看到了,该骂她不好好修行,只知道花花世界了! 今天下午,阿卡都带着陈亦旋到处溜达,从头到脚都是阿卡找人帮她打扮的,这么隆重,知道的是她只是当个路人甲去参加下宴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宴会主角呢!她实在是觉得有些夸张,但是要进去更好地收集资料,也只好配合着阿卡了。 下了车,阿卡自然而然地伸出胳膊,陈亦旋看了他一眼,愣愣地伸出自己的手挽上去,突然就笑出声来:“这样好像电视里的剧情哦!” 阿卡也笑:“你今天晚上可是我的女伴,眼睛可不要一直在孟瑞身上跑啊!” 陈亦旋尴尬地挠头,跟着阿卡往船上走,思绪却是在脑海中转了几个弯。 她难道不是单独接受邀请的吗?为什么阿卡却说她是他的女伴?这其中肯定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结合今天阿卡的所作所为,以及被人跟踪,看来应该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但是为什么会落到她的头上?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上次她出手救了孟瑞,接着就进入了北山集团工作,这一点的确值得背后的人好好考虑了。 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觉,看来今天晚上,她是不太可能有大的收获了! 想到这里,陈亦旋瞬间又轻松了,既然不能工作,那就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她可不是个死脑筋,或许要让他们放松警惕,最好的办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所作所为,符合一个小员工的样子就好了。 两个人刚抬脚进入船舱,立刻有侍者上前,阿卡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将其交给侍者。陈亦旋也有样学样,将手上的衣物递了过去。 阿卡拉着陈亦旋往里走,有送酒的侍者经过,他从餐盘上端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陈亦旋。陈亦旋的手刚松开,他立刻笑着将她的手拉回来放在自己的胳膊上。 陈亦旋见状,很是老实地跟着他往里走。 两人直接到了一间贵宾室,阿卡率先推门进去。陈亦旋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阿卡探了个脑袋出来,笑道:“都到这儿了,不来见见他吗?” 陈亦旋这才明白阿卡是领着她来见孟瑞了。 刚进门,她就看到孟瑞一脸愤怒的表情对着阿卡,而阿卡则无奈地摊手,随即又拉着陈亦旋走到孟瑞跟前,献宝似的笑着说:“哥,你看,是不是特别美?” 陈亦旋一脸紧张地看着孟瑞,左手攥紧了裤缝,等着孟瑞的评价。孟瑞的注意力被陈亦旋拉走,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陈亦旋一番,怒容稍有收敛,淡淡地点头。 阿卡举了举手机,说了句有人找我,就退了出去,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孟瑞和陈亦旋两个人。 这次没有再陷入静谧,孟瑞直接拉住陈亦旋的手,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问:“小旋子,你相不相信我?” 陈亦旋看着他很认真地点头,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孟瑞握着她的手,力道紧了又紧,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上次我被人袭击,那不是个意外。”说完,他微微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陈亦旋瞬间证实了之前所有的猜想,反手覆到他的手上,安抚道:“不怕,我可是说过要罩着你的,放心。” 孟瑞还想说些什么,陈亦旋拦住他,拿手指在他手心里飞快地写了个sos。 这是他们少年时代经常玩的游戏,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因为玩游戏输了,输了的就要接受对方在脚底心写字,直到猜出来写的内容为止。陈亦旋特别坏,每次都拿鸡毛写,痒得孟瑞根本猜不出来,最后只好一边求饶一边拿美食诱惑她。 此刻,换了个场景再现,孟瑞看着她,笑着摸了摸她新做的头发,瞬间开启了吐槽模式:“这头发,太丑了!你怎么能相信阿卡那个臭小子的审美!” 看着孟瑞的瞬间变脸,陈亦旋不干了,直接上脚朝着孟瑞的脸踹了下去。 两个人在里面打打闹闹,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就是孟诚晨温柔的询问声:“小瑞,我可以进来吗?” 孟瑞说了声“请进”,刚刚还在闹腾的两个人瞬间收拾好情绪,端坐在沙发的两侧。 孟诚晨一进去,立刻就发现了陈亦旋,不露声色地在两个人身上打量。 孟瑞忙站起来,挽着孟诚晨的手,介绍道:“晨姐姐,这是我朋友,陈亦旋。”又对着陈亦旋介绍:“这是我堂姐,北山集团董事长孟南山的掌上明珠。” 陈亦旋惊讶地捂住嘴,有些激动地冲上去,拉着孟诚晨左看右看,由衷地惊叹道:“孟小姐,你真的好漂亮,比电视上更好看!” 孟诚晨礼貌地微笑:“谢谢。”又对着孟瑞说,“叔伯们都到了,爸爸让我叫你过去。” 孟瑞看了陈亦旋一眼,陈亦旋示意他放心去吧,她自己随意逛逛吃吃,或者去找阿卡。 孟诚晨很是贴心地说:“陈小姐可以去甲板上看看,船很快就会经过最繁华的市中心,夜景很美的!” 陈亦旋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肚子是有些饿了,她走到大厅的餐台前,左右看了看,拿了两份小甜品,走到一个光线稍暗的角落里,边吃边看着眼前衣着光鲜亮丽的江城知名人士,想起张爱玲的那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这些人,又有谁的袍子上是干净的呢! Chapter 26 彩灯高悬的大厅里,虽人流如织,但大多数人都压低了嗓音交谈。孟瑞跟在孟南山身后,对面站着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那几个人都是一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只是那呼之欲出的大肚腩,暴露了他们平日里的生活习惯。 孟瑞朝着他们微微点头致意,又伸出手与之一一交握,孟南山举着酒杯很是得意地说着些什么。 陈亦旋看着那些人,都是北山集团的各个董事,这孟南山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有意将北山集团交给孟瑞一般。 她挑起一块蛋糕往嘴里送,看到李郁从对面走廊里出来,正想上去打个招呼,就见孟诚晨微笑着挽上他的臂弯。 周围的人都纷纷看过来,孟诚晨拉着李郁走过去,和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地举杯闲聊。相比较孟诚晨的热情,李郁此刻的兴致显然不高,勉强的微笑,转头时冰冷的扑克脸,好似周遭都欠了他一个亿。 陈亦旋对上这样的李郁,不自觉地缩回已经迈出去的脚。她有些瑟缩地双手环抱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李郁的目光越过陈亦旋,直直地锁定在孟瑞的方向,那种赤裸裸的欲望,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陈亦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孟南山端着酒杯正和北山集团的一干董事聊得正开心,时不时拍拍孟瑞的肩膀。 正在和人交谈的孟诚晨发现了李郁瞬间透出来的阴狠,有些茫然,手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握着他的手,皱着眉问:“怎么了?” 李郁低头看她,一身的戾气消失无踪,他温柔地揽着孟诚晨的肩,吻了吻她的额头:“没事!刚刚看错了,以为之前那个因为职务贪腐被警方逮捕的张兵回来了。” 孟诚晨松了手上的力道,大拇指轻柔地抚着他的手背:“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等小瑞适应了这边,我们就去美国定居,你说好不好?” 她看着他,弯起眉眼,那干净纯粹的笑容像一阵春风拂过李郁郁结的心房。 李郁在心里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颊:“不去美国,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你说好不好?” “好啊!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反正你这辈子是跑不掉了!”孟诚晨脸有些红,借着酒劲靠到李郁身上。 两人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羡煞旁人。 甚至已经有人在恭喜孟南山喜得佳婿了。 孟南山也举杯回应,但是人太多了,于是他站在大厅中央,敲杯示意众人看向这里。 众人闻讯,将大厅围成一个半圆,孟南山便是那个圆心。 见众人聚集得差不多了,孟南山拄着礼貌棍缓缓开口:“诸位,今日算是孟家家宴,感谢各位亲朋光临。”他顿了顿,环顾四周,清了清嗓音接着说,“当年,大哥突发恶疾离世,大嫂带着孟瑞远走他乡,鄙人在一片慌乱中走马上任,接管北山集团,所赖各位愿与北山集团共进退,才有了今日的北山集团……”孟南山说着说着,眼角隐隐泛着泪光。他朝着孟瑞招了招手。 孟瑞立刻上去,一手扶着孟南山,一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孟南山拍拍他手,掏出前襟口袋里的手帕拭泪:“大哥在天有灵,北山集团在这几年里不退反进,我也是能够下去跟大哥有所交代了。”他拉着孟瑞的手,朝着众人道,“小瑞回来了,我也是终于能够卸下重担了,早点退休,颐享天年……” 说完这话,刚刚和孟瑞聊天的几位董事纷纷笑嚷:“孟董正当年,何来颐享天年一说啊!我们当年可是跟着孟董你,才有了北山集团的今天啊!”这群人虽然是在和孟南山对话,却是明摆着给孟瑞难堪。 孟南山神色一肃,礼貌棍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的嘚嘚声瞬间响彻整个大厅,刚刚说话的几位董事面面相觑,统统闭了嘴。而周遭一群看戏的江城名流微微笑着,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孟瑞神色淡淡的,看起来仍旧有些腼腆,像是很不适应这种场面的样子。 孟南山再度开口,神情已不似刚刚那般威严:“各位,各位,小瑞初来乍到,各位叔伯,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都应该不遗余力地协助他的工作。年轻人需要机会,需要犯错,这样才能成长嘛!”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只是又有人跳了出来:“这还是得看人啊!像我们执行ceo李郁,李总年轻有为,来北山集团才短短两年,北山集团的业绩可是连年攀升啊!”说完,很是赞赏地看了李郁一眼,当他的目光扫到孟瑞时,就像看到一块木板立在那儿一般,冷冷冰冰。 孟南山刚准备接话,一直未露面的孟东莱高声道:“张总的眼光真是不错,不过可惜呀!这李郁可是我孟家的人了,张总就别想在这儿明送秋波了!” 刚刚说话的那人,虽然一直和北山集团有合作,但却一直不甘心江城航运被北山集团垄断,原是想借李郁羞辱一番孟瑞,戳戳北山集团的痛处,泄泄火,反正孟南山这会儿肯定是不好说话的,只是没想到孟东莱却跳了出来,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陈亦旋对这一出却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孟南山口中的亲朋,看来问题多多,今天晚上的戏也是足足的。 孟南山的发言被这样一打断,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于是众人纷纷散开。 陈亦旋还在想自己在这儿就是个多余的人,刚想问问孟瑞有没有办法下船,他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了。 陈亦旋走到边缘,现在船到了江心,也无法下去,她只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她边走边看,刚刚消失的阿卡却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陈亦旋一脸茫然,刚刚还没开口,就被他拉着去了下面的客舱。 她搞不懂阿卡为什么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刚想问他,就看到孟瑞正半躺着坐在那儿。她走过去,发现孟瑞竟然失去了意识,疑惑更甚。 阿卡示意她不要说话,对着她长话短说:“有人蓄意报复,你看好孟瑞,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我去处理上面的事情。” 陈亦旋刚想再问,阿卡很是严肃地道:“记住,任何人,是指除了你我之外的所有人。”说完,两米高的大个儿闪身出去,动作迅捷无比。 Chapter 27 不知道是谁说过,当你说完一个谎,将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然后这个谎言便会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陈亦旋静静地坐在船舱里,思索着这些天为了隐瞒身份而胡乱编造的话语,自嘲着漏洞百出,没有一句是前后相接,毫无破绽的。 要说孟瑞遇险,第一个应该通知的就是孟家,无论是孟南山还是孟东莱,亦或是孟诚晨,而她,不过是孟瑞少年时代的玩伴,相处的时间不过半年。阿卡却一再强调,除了她,谁都不靠近。 陈亦旋看了眼昏迷中的孟瑞,叹了口气,他这么重情的一个人,知道这些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刚刚阿卡走得急,什么情况都没说就跑开了,陈亦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在孟瑞旁边,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外面却似乎毫无动静。 陈亦旋不敢开门出去,她检查了一番孟瑞身上的东西,除了看到孟瑞手臂上中了麻醉针,没有其他特别的发现。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陈亦旋从李郁深情紧绷的那一刻其实就有所觉,只是她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张兵应该仇视的对象应该是李郁而不应该针对孟瑞,并且李郁已经有所察觉,这事情一定能够在暗中得以平息。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出事的竟然是孟瑞。 从前,捉弄人是陈亦旋的本事,虽然读书不行,但是各种小聪明层出不穷,常常惹得李建国和李郁大为苦恼。也是凭着这股子聪明劲儿,也才让陆长明松了口,将她送到了江城。 而此刻,一向觉得自己的运筹帷幄的陈亦旋开始反思自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了呢? 大概是看到孟瑞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而她总是要等到事情发生以后才知道。其实今天这件事,她稍微上点心,也许孟瑞此刻就会好好的站着,而不是躺着了。 陈亦旋无奈地叹息,刚想摸出手机报警,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东西就全都交给了侍者。她立刻去摸孟瑞的口袋,也没有看到手机。外面传来打斗声,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附在门上侧着耳朵细细地听着。突然听到一声怒喝,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之后,外面安静了。 陈亦旋下意识地拉住舱门,一动也不动地继续趴在门上。突然一道大力重重地砸到门上,舱门瞬间变形。陈亦旋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震到地上,脑袋有些发晕。 舱门被打开,进来两个粗壮的男人,个子高点的那个人看到陈亦旋冷然一笑,直接一脚踢过来,陈亦旋一个转身闪躲,堪堪避过。 矮个子的人趁着这个空挡立刻袭到孟瑞身前,一只手眼看着就要伸到孟瑞的脸上了。 陈亦旋一个跨步上前,直接挡掉了矮个子对孟瑞的袭击,自己却因此失去平衡,滚着倒向一边。 高个子见状,发狠地将她拎起来举得高高的,直直地朝着地板扔去。好在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陈亦旋着地的时候借力翻滚,卸掉了不少冲击。 两个人联手逼了上来,陈亦旋下意识地挡在孟瑞身前,她不能再退了,不然孟瑞就彻底暴露在两人面前了。她气得牙痒痒,不断地在心里骂娘,这会儿难道还没有人听到这里的动静吗?还是说有人刻意让这里真空? 陈亦旋不敢细想,只能咬牙拼命了。抓了旁边的板凳,直接往前抡,趁着高个闪躲的档口,直接跟上去一个劈扣,却不料被矮个子逮住了机会,她反而受到了钳制。以一敌二确实压力太大,陈亦旋再次被高个子狠狠地扔到地上。 陈亦旋趴在地上吐了口腥甜的唾沫,想要再次强起,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刚缓缓站起来,就看到对面两人狞笑着扑上来。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里空间太小,陈亦旋又有所顾虑,根本施展不开,她再次被那高个子攥住了衣领举得高高的。 她今天穿的立领军装风的连体裤,本来领子就小,这会儿更是透不过气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那高个子长着一张国字脸,冷冷地看着陈亦旋:“你混哪路的?敢挡爷的财路!” 陈亦旋冷笑一声,刚准备反驳,就看到阿卡已经悄悄地猫了过来,两人眼神交汇,又瞬间移开,那两人背对着舱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陈亦旋朝着那人吐了口唾沫星子,嘲讽道:“你们知道电视剧有个未解之谜吗?” 那两人没想到她突然来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俱是一愣。陈亦旋抓住这个档口,双手抓住高个的双臂,直接伸腿钩住那个矮个就是一个剪刀腿。 矮个子猝不及防,被掀翻到地板上,阿卡上前,顺势制住了他。陈亦旋这边独自对抗高个,仍有些吃力,但是闪躲起来倒也游刃有余。阿卡解决完矮个子,立刻过来帮忙。高个子见情势急转直下,本能地朝着舱门奔去,却被陈亦旋一个扫堂腿扫到地上。 陈亦旋瘫软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强,气喘如牛。 阿卡看着她笑了笑:“今天这两人,比起之前那个大个儿,谁更厉害?” 陈亦旋白了他一眼,这种时候还有空聊这种不咸不淡的话题,真是个智障!她缓了会儿,苍白的脸色又恢复了血色,问阿卡:“今天这又是什么情况?” 阿卡刚准备回答,外面却传来骚乱声,有人开始呼和,陈亦旋一愣,伸手指了指天花板:“上面是怎么回事?你刚刚去哪儿了?” 阿卡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两人透过船舱的玻璃看到外面的情况,发现船已经出了市区,因为刚刚这阵骚乱,已经开始往岸边停靠了。 真是多事之夜!陈亦旋感叹了一句,现在情况不明,不能让孟瑞再继续昏睡下去了。她环顾一圈,看到桌上有两瓶矿泉水,她站起来拿了一瓶水拧开,走到孟瑞旁边蹲下,直接往他脸上倒。 一瓶水倒下去,孟瑞毫无反应。陈亦旋示意阿卡将孟瑞扶起来,她又将另外一瓶水拧开,猛地喝了一大口,没有吞下去,鼓着腮帮子对着孟瑞就是一顿狂喷。、 孟瑞睁开眼,就看到陈亦旋的口水喷得他满脸都是。他无意识张开的嘴,猛然接收到这不一般的洗礼,直接呛到了,不停地咳嗽。 陈亦旋很是尴尬地扭头转向一边,拿衣袖擦了擦嘴巴。又对呆若木鸡的阿卡说:“赶紧上去,这里太小了,如果对方人多的话,我们玩完了。” 阿卡一脸的水珠,转过头,对上孟瑞的眼神,两人面面相觑。阿卡心里苦啊,要是知道扶孟瑞是这种结果,他绝对不会过来扶的。 只是现在情况紧急,来不及吐槽,三个人鱼贯而出,找了人少的方向,往甲板上走去。 Chapter 28 孟瑞还有些头晕,脸色苍白,手脚仍旧有些麻木,使不上力气,他一手撑着墙壁,强撑着精神,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慢慢跟上去。陈亦旋扭头看到他的虚弱,立刻转身挽上他的手。 孟瑞看了看她,没有闪躲,而是借着她的手臂的力气加快了步伐。刚刚在船舱中,他虽然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但是里面发生的一切,他都模模糊糊有些意识。对于陈亦旋为他做的一切,作为一个男人,他自问,如果两个人角色调换,他会做到陈亦旋这样吗? 他不敢细想下去,甩了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了,开始回想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到底是谁突然对他下手。 当时孟南山讲完一番话,众人开始往外散,他跟着阿卡退场,突然就失去了意识。四周似乎没有出现陌生人?到底是谁? 孟瑞想不出个所以然,一手借着陈亦旋的胳膊,一手扶额。他们刚上甲板就遇到孟南山李郁一行。 孟南山见孟瑞这副模样,赶忙冲上去,一脸关切:“小瑞,你这是怎么了?”他疑惑着看向阿卡,又看了看陈亦旋,最后目光落到李郁身上。 孟瑞往后退了一小步,恰好和孟南山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他一脸苦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晕过去了,还有两个人过来想要我的命!” 孟南山神色紧张,对李郁道:“赶紧调集保安过来,那个张兵已经跳江了就不要再管了。” 李郁对着孟南山点点头,淡淡地看了孟瑞一眼,转身离去。 孟诚晨立刻上前将孟瑞扶到一旁坐着歇息,没想到他刚坐下,立刻站起来趴在船弦往旁边开始吐。因为还未从麻醉中完全清醒过来,随着船的摇晃,竟然有些晕船的迹象。 孟南山吩咐旁边的人把船开回江城,今晚这宴会看来是到此为止了。他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了看手表,让孟诚晨陪着孟瑞,转身回了里面的大厅。 孟南山前脚刚走,陈亦旋便向抽走了全身力气般,瘫靠到船舷上,吹着江风缓了一会儿,她转身想看看孟瑞的情况,没走两步,就听见咔的一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陈亦旋的身体最先反应过来,左腹上面传来剧痛,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孟诚晨立刻上前扶住陈亦旋,然而她这边刚撒手,那边孟瑞一脸痛苦地靠着船舷,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 孟诚晨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立刻手足无措,眼里泛起泪光,一脸茫然地望着阿卡。 阿卡一听这声音,神色也变得十分紧张,他强自镇定,自己走过去扶住孟瑞,让孟诚晨扶着陈亦旋慢慢半躺着,注意不要挤压到胸腔。 阿卡的手心不住地冒汗,右手小手指不住地颤抖着,他看了看陈亦旋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神情紧张异常。 孟东莱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静谧到诡异的场景,四个年轻人神情各异,但相同的是都有些六神无主。她看着孟瑞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矿泉水递给他,冷着脸道:“哼!没出息!” 阿卡替孟瑞接过来,试探着拧开,发现是未曾开封的水,便伸手递给孟瑞。刚给过去,他有些自嘲地扭过头去,看着夜景发呆! 该小心的时候不小心,这会儿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孟东莱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孟瑞下手吗? 阿卡心里乱糟糟的,要不是他横插一脚,陈亦旋不会受到这种对待。 夜风徐徐,众人都被这风吹得有些麻木了,这会儿缓过心神来,才察觉到刺骨的寒意。 陈亦旋和孟瑞的状态都不太好,不适合挪动,阿卡留下来看着两人,孟诚晨随着孟东莱回了温暖的大厅。 甲板上,陈亦旋半躺着,孟瑞靠着船舷,而阿卡站在两人中间,低着头轻声道:“对不起!” 陈亦旋愣了愣,对不起什么呢?她微微扭头,见阿卡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向自己道歉。她摆摆手,淡然道:“没事!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要是我,我也会留你在那儿看着他,自己出去打探情况的。最后还是靠你摆平的!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即便陈亦旋这么说,阿卡还是有些无地自容。他捡起地上的不知道是谁掉的一根烟,默默地含在嘴里,深吸了两口气。 陈亦旋看得好笑,边笑边咳嗽:“你这是在抽烟?” 阿卡尴尬地点点头,一脸地不知所措。 这时,孟瑞已经缓过来一点儿了,靠着陈亦旋坐下来,他拉着她的手,又拿袖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要安抚他了!省点力气!”说着眼神冷厉地瞟了一眼阿卡。 阿卡仿若感觉有把刺刀直直地刺向他的胸口,却兵不血刃。 孟瑞不再理他,将那还剩了小半瓶的矿泉水拿了过来,慢慢地拿瓶盖小口小口地喂到陈亦旋嘴里,见她的嘴唇不再那么干了,才放下水瓶躺到她旁边,手还紧紧握着她的。 孟瑞慢慢地把她握成拳头的手轻轻摊开,笑着道:“今天怕不怕?” 陈亦旋哼了一声,没说话,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 孟瑞也不恼,又轻声说:“你看天上的星星,像不像我们逃课去公园那晚看到的?你还记得我给你指的星座吗?” 陈亦旋闻言,想起那年她兴头上来想去网吧打游戏,假装生理期肚子痛,于是硬拖着孟瑞帮她打掩护,两个人跟老师请了假跑出了校园。 原本陈亦旋拉着孟瑞直奔网吧,刚跟网管说开机,正掏押金呢,却发现兜里只有两块钱。两个人好不尴尬,只得讪讪地走出网吧。 陈亦旋看了看手表,觉得现在回去似乎太早了,谎言一定会被揭穿,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两个人去了镇上唯一的小公园溜达。 说是小公园,原是一个达官显贵的私人花圃,但那户人家常年不在家,小镇上的居民也就经常过来散步,一来二去的,那户人家见大家喜欢来这儿,就干脆直接把那些围栏撤了,全交给镇政府打理,后来政府也拨了点资金,加了点公用设施在这里,这私人花圃就成了小镇的公园。 陈亦旋拉着孟瑞在这儿玩着小朋友的跷跷板,一晃一晃地笑得开心,她仰头时看到天上群星璀璨,于是指着天上的星星问孟瑞:“你知道星座吗?”不待孟瑞回答,又指着头顶的一块说:“看,那是猎户座!” 孟瑞笑着看她,问:“还有吗?” 陈亦旋又指了指北方的大勺子朗声道:“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都说出来了,孟瑞知道她肚子里没货了,心里好笑,但是脸上仍旧带着一股子求知的表情问:“还有吗?” 陈亦旋讪讪地摇头,她就从小学自然课本上学到了这两个名字,这会儿全卖弄完了。 孟瑞见她没话了,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小熊座、仙女座还有十二星座全都给她指了一遍,惹得陈亦旋连连夸赞。 两个人在这里数星星数得不亦乐乎,而学校那边,她那张撺掇孟瑞一起请假的小纸条被班主任捡到了,班主任老师正带着班长在小镇的几所网吧巡查呢! 陈亦旋是回去后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晚上,她胆战心惊地窝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拿了一根缝衣针对着自己手上的静脉血管戳,痛得她嗷嗷叫,却又不敢放开了声音,惹来奶奶的责问。 很多次陈亦旋回想起那个晚上,都觉得既浪漫又憋屈。 此刻,孟瑞躺在她旁边,又教她看星星,陈亦旋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船已经靠岸,陈亦旋被医务人员用担架抬起送上了救护车,迷糊中看到孟瑞也跟了上来,放心地闭上了眼。 脑海中是孟瑞问她的那句话:“怕了吗?” 怕!她有一刻真的怕了!她怕他躺在那里再也醒不过来! Chapter 29 救护车平稳地向前,孟瑞靠着车壁,半眯着眼看着躺在担架床上的陈亦旋,他的一只手还紧紧地被她抓着。 车上的医务人员在为陈亦旋做着简单的护理,看到两人交握着的手,护士小姐弯起的眼角出卖了她掩藏在口罩后面的表情。 配合着医生给陈亦旋检查完,她看着孟瑞,轻声问:“先生,你是哪里不舒服?” 孟瑞疲惫地摇摇头,握着陈亦旋的手却没有松开。 护士小姐见他神色萎靡,但周身没有伤口,也不再勉强,静静地坐到他旁边。刚刚给陈亦旋检查时她就发现这姑娘身上全是软组织挫伤一类的伤痕,左腹胸腔的肋骨的断裂明显是外部强击造成的。要不是这两人是从游轮上下来的,她可能以为这是家暴现场。 可是游轮上能发生什么事情造成这种强度的伤害?护士小姐想不通,她来回在两个人身上打量,希望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她的眼神和医生的在半空中交汇,显然都明白了对方的所思所想。 也许是他们的眼神太过明显,孟瑞的脸上透出一丝不耐烦,但一直忍着,只问:“请问,到医院还有多久?” 护士小姐回道:“大概还有十分钟。” 自此,车厢里再度陷入寂静。 陈亦旋在病房里醒来时,已是翌日上午。病房里除了一个打着瞌睡的护工阿姨,再也见不到其他人。她渴得厉害,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护工阿姨惊醒过来,看到她醒了,立刻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又拿起手机走到门外打电话。 陈亦旋的手僵在半空中,嘴巴还张着,却没有吐出一个字,看着阿姨这迅速消失的背影,无奈地又闭着眼睛躺了回去。她翻了个身,胸腔一阵刺痛,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肋骨骨折了,慢慢地又躺回来。 一阵折腾,她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伸手擦了擦,又牵扯到了伤口,浑身难受,汗珠冒得更多了。 她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眼睛往窗外瞟,奈何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到。 躺在这儿什么也干不了,陈亦旋闷闷地生气,这个破地方! 门咔的一声被推开,孟瑞拎着两个饭盒出现在她眼前。 陈亦旋刚刚的郁闷一扫而光,笑嘻嘻地看着他:“吉祥物,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孟瑞喘了口气,在她前面架起小桌子,把饭盒打开,香香的热气传到她的鼻子里,是她没有闻过的味道。 孟瑞一碟一碟地拿出来,看她精神不错,瞬间放心了不少,指着糕点对她说:“知道你早上喜欢重口味的牛肉面,但是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所以去给你买了这儿的特色早茶。” 陈亦旋笑呵呵地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孟瑞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暖暖的阳光立刻洒进来,陈亦旋立刻眯着眼,看着窗边已渐渐成熟的那个男人,他修长的身影落在地板上,刚好延伸到她的床沿。 陈亦旋想,这大抵就是少女怀春时所想的岁月静好吧! 她乐不可支地花痴着,又伸手取了筷子去夹油糕,却不想牵动了伤口,立刻哎哟一声。 孟瑞回头,见她正拿着筷子到处戳,糕点被戳得乱七八糟的,一脸嫌弃地走过来:“你干吗不好好吃?”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夹起来喂到她嘴里。 陈亦旋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油糕是什么味道她没有吃出来,只觉得此刻的甜蜜沁人心脾。 孟瑞看着她不受控制颤抖着的手,心里却是难过。虽然昨天晚上就教训了阿卡,但这并不足以弥补对陈亦旋造成的伤害。 昨天船上的戏,确实是孟瑞自导自演的戏,借着张兵出了看守所,引导他来船上闹事,接机试探孟家兄妹以及北山集团的董事们。 可他却没想到阿卡却将试探对象扩展到了陈亦旋,直接将自己迷晕,安排了两个打手过来以他的性命相要挟,想要看清陈亦旋的立场。 孟瑞心里有愧,不太敢直视陈亦旋的眼睛,每每两人视线相遇,他都不留痕迹地转移。 吃完东西,陈亦旋一张脸憋得红红的,小声地问:“刚刚那个护工阿姨去哪儿了?” 孟瑞坐在椅子上,头都没抬:“我让她去休息了。” 陈亦旋说话有些结巴:“那个……那……”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孟瑞放下手上的平板电脑,抬头扫了她一眼。 “我想上厕所。”陈亦旋飞快地道,她快憋不住了,一脸地隐忍。 孟瑞摸摸鼻子,站起身来:“我去叫个护士带你去吧。” 陈亦旋一脸得救的表情,连连点头。 孟瑞刚出门,就遇上昨晚跟着救护车的护士,他叫了她一声,不好意思地提出请求。 护士小姐很和善,跟着孟瑞往病房这边走。孟瑞帮着陈亦旋下了床,一手举着药一手扶着她往病房的卫生间走去,走到卫生间门口,就把东西交给护士小姐,退出了病房,顺手带上了门。 护士小姐看了眼病房门,笑着对陈亦旋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明明昨天他的情况也并不是太好,结果就一直守到你手术完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陈亦旋腼腆地笑着,也不回应她的话。 护士小姐也不在意,渐渐八卦起来:“你们昨天从江轮上下来的,今天早上看新闻,说北山集团前董事张兵故意伤人,你不会就是那个受害者吧?” 陈亦旋对江轮上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面对护士小姐疑惑的眼神,她只能继续沉默以对。 好在护士小姐八卦完,也挺识趣的,帮完陈亦旋就去打卡下班了。 孟瑞进来,看了看陈亦旋,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只是陈亦旋不问,他也不打算说,他知道在船上的时候,陈亦旋就已经发现了什么,现在没有必要再做过多解释。更何况,即使解释,他应该怎么对她解释呢?难道说对她不够信任,结果试探的时候一不小心下了重手? 陈亦旋没有看出孟瑞纠结的神情,依旧笑着道:“你也休息休息!昨天看你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孟瑞看着她点点头:“好!你再睡会儿,我就在旁边坐着,等下护工阿姨来了,我就回去。”他给她掖了掖被子,又坐回旁边的椅子上了。 病房的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阿卡拎着一大束康乃馨出现在病房门口,吓了陈亦旋一大跳,忍不住偷偷瞥了孟瑞一眼。 而阿卡接下来的话更是把陈亦旋惊得不轻。 他说:“陈小姐,在江城你无亲无故,你的伤是因为阿瑞才有的,所以,阿瑞应该对你负责,过两天出院了,就住到我们那儿去吧。” chapter 30 chapter30 阿卡的话刚说完,病房的空气突然凝滞了,孟瑞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应对阿卡突如其来地邀请。 陈亦旋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各种想法在脑海里飞速地过着。 若是能住到孟瑞家里去,从上次参观的结果来看,观察孟东莱确实会方便许多。但是,同样的,这样将自己与孟的关系摆到台面上来,会惊了孟南山,他一定会对自己保持警惕。同样的,若是让孟东莱知道自己与孟瑞住在临江仙,这对之后的侦查同样不利。 可是现在,自己再一次救了孟瑞,说是普通同事关系,似乎已经很难解释了,若想不引起人怀疑,最好是坐实自己与孟瑞的情侣关系,这样一切就能解释得通。可是孟瑞这块榆木疙瘩,应该是很难同意这个想法的,况且自己也不能坦诚地和他交谈。 处处都写着此路不通,陈亦旋很是头疼。这复杂的局面,看来得跟陆长明汇报并寻求解决办法了。 想完这一切,末了,她瞥了瞥孟瑞的神情,打着哈哈道:“别闹,我房子刚刚交了四个月的房租,可不能便宜给万恶的资本家。” 阿卡刚刚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跟着一起笑。 陈亦旋伸脚踢了踢孟瑞:“吉祥物,这儿有扑克牌吗?” 孟瑞摇摇头,站起身:“这里没有,你要干什么?我去买吧。”未等陈亦旋回答,他径自走出了病房。 阿卡看了看孟瑞,又看了看陈亦旋,转身快步跟上孟瑞,一起出去了。 陈亦旋叹口气,自己得两个月才能恢复得差不多,以孟瑞的性格,能等到那个时候吗?她真的很担忧。 阿卡跟着孟瑞往医院旁边的小卖部走去。他长腿一迈,手往前一伸,直接钩住孟瑞的脖子,笑嘻嘻地道:“阿瑞,对不起。” 孟瑞歪着头,斜觑他一眼,冷冷地道:“对不起什么?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想知道的事情搞清楚了吗?”说完眼神狠狠地盯着自己脖子上的手。 阿卡一脸讪讪地收回手:“没啥,我就是回了我爸那儿一趟。” “你刚刚这道歉是认真的?”孟瑞从口袋里掏了烟盒出来,拿了一根叼在嘴里,一手拿着火柴盒挡着风,一手拿着火柴棍点烟。 阿卡很认真地点点头。 烟点燃了,孟瑞甩甩手,灭了火柴棍的火然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过身,他微微仰着头看向阿卡:“记不记得我们刚回国的时候,我们在泰山的宾馆说过什么?” 感觉孟瑞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阿卡继续点头。 “我说过,不要把她拉进来。”说完这句话,孟瑞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一口烟,再慢悠悠地吐出来,“我说这句话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她是我少年时代的朋友,也不只是因为我喜欢她,更因为她爸爸。” 闻言,阿卡很是惊讶,他以前一直以为孟瑞只是因为喜欢陈亦旋,为了保护她,才不愿意把她拉入到这个漩涡中。 孟瑞继续道:“陈亦旋的爸爸,当年是作为我们家的保镖进入我们家的,那年我爸爸突然离世,我和我妈妈能顺利地逃到陡岭镇,全靠她爸爸舍命相救。” 孟瑞有着哽咽,挪了两步,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下去,阿卡四处望了一圈,也跟着坐下。 孟瑞好半天没有说话,躬着身体瑟瑟发抖。 阿卡很是震惊,这件事情,孟瑞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能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和状态,看来当年的事情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阿卡静静地坐在旁边,等着孟瑞慢慢平复心绪。 “全都是因为我,陈亦旋才一直过得像个孤儿。现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早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万一,他们知道了陈亦旋是陈叔叔的女儿,我不知道她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阿卡一阵失语,因为陈亦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他才为了孟瑞,自作主张地在孟瑞的试探计划里加入了针对陈亦旋的方案,船仓的那两个人就是他刻意安排的,就是为了看看陈亦旋对孟瑞的态度。 虽然表面上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然而实际上却更糟糕。拳脚无眼,陈亦旋肋骨骨折,需要两个月的静养,又很有可能打草惊蛇,暴露了孟瑞与陈亦旋的目的。 这残局该如何收拾? 孟瑞的情绪渐渐缓了过来,一根烟已经燃烧过半,他掸了掸烟灰,又放到嘴里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他看了眼颓丧的阿卡,轻声道:“局面已然如此,活着的人是最重要的。按你说的,接她到临江仙养伤吧,多安排几个保镖。他们迟早会去调查陈亦旋的,现在对外就说陈亦旋是我女朋友吧。” 阿卡一脸震惊地看着孟瑞,孟瑞挑眉一笑:“怎么了?” “那陈亦旋……”阿卡说不下去了。 孟瑞一脸嘲讽:“你之前不是说她很好吗?现在怎么吞吞吐吐的?” 阿卡低着头,沉默良久,最后又回到刚开始的那句话:“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陈亦旋,我相信她需要的也不是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至于她需要什么,我相信你明白的。” 说完,孟瑞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卡一眼,阿卡的脸色青白红黑变幻不定。 “怎么?昨天晚上那两个人你是凭空变出来的?”孟瑞笑着看他,“是个男人,就该承担自己的责任。”说完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将烟屁股在垃圾桶上面的砂盘里重重地碾灭,然后往小卖部走去。 要买扑克,这个时候扑克能干什么? 孟瑞和阿卡进到病房的时候,孟东莱正坐在病床前和陈亦旋闲话家常,其乐融融。 看到这一幕,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之前在船上,孟东莱可是掉头就走,完全不理会陈亦旋的。这会儿吹的什么风,瞧着那副亲热的模样,两个人竟然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孟瑞乖巧地叫了一声小姑,孟东莱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昨天晚上晕船了吗?孟家可都是在船上长大的,你这样可不像孟家人呀!” 孟瑞和阿卡都是一愣,这可是从回国到现在,孟东莱对孟瑞少有的温柔表情。此前一直都是带着一种凶狠或者愤怒的情感,整个人像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即使上一次孟瑞被人打进了医院,她都是是火急火燎地来看了一眼,联系医院转了病房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 现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见孟瑞没有答话,孟东莱又道:“我看陈亦旋这姑娘是个好孩子,你小子可不要负了她呀!” 孟瑞下意识地想解释,看到她身边红着脸低下头,时不时瞟他的陈亦旋,话到了嗓子眼又被咽了回去,配合着点点头。 孟东莱微笑着朝孟瑞伸出手,孟瑞迟疑地将手放到她手上,她另外一只手拉着陈亦旋的手,将两人的手交叠着放到一起,语重心长地道:“世上最难遇的便是有心人,世上最难守的便是有情人。不要以为你们还年轻而不好好珍惜,你永远不知道意外会不会在下一刻来临。”她将两人的手握得更紧,眼角隐隐泛着晶莹的光亮,“要好好的,你们要好好的……” 她一直念叨着最后一句话,要两个人好好的,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清了清嗓子,放开两人的手,站起身理了理有些皱了的套装,说:“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她看着陈亦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好好养伤,公司会给你应有的待遇。”说完跟孟瑞阿卡招呼了一声,往外走了。 病房里一时陷入了寂静,今天的孟东莱,实在是太奇怪了。 chapter 31 孟东莱出去了,病房里氛围不对,阿卡左瞧瞧右看看,直觉告诉他他也应该出去,并且是毫无声响地出去。他默默地往外挪,刚挪没两步就被孟瑞的眼神抓住了。 阿卡尴尬地笑了笑:“哥,人有三急,我先去下洗手间。” 孟瑞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费口舌,随他去了。 阿卡刚出门,转身把门关上,立刻趴着门蹲了下来,将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陈亦旋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假寐,对于孟瑞刚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她心里的小鹿不停地乱撞,她差点就想坐起来拽着孟瑞的手问他,这是不是就代表着默认。 只是碍于房间里还有另外的两个人,她才强压下身体的冲动。只是虽然这会儿那两个人都走了,但是这一段时间,荷尔蒙的浓度已经逐渐降低,那股冲动已经渐渐消失。 她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沉默,于是等待。 病房里只有空调机吹出暖风发出的呼呼声,门外的走廊上传来病患与家属的交流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小孩的啼哭。 空调的温度似乎有些高了,房间有些闭塞,空气不流通,孟瑞将紧闭着的窗户拉开一条缝,又走到门边的控制面板前,伸手将温度调低了几度。他想了想,觉得只开一条窗户缝,空气无法对流,还是不太好,于是想着将门打开一点点。 于是伴随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传进来的,还有阿卡的一声惊呼,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孟瑞低着头看着地上狼狈的阿卡,心道这小子竟然会听墙角了,冷哼一声,跟着就是一脚踢过去。 阿卡闷哼一声,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哥!” 孟瑞也不等他爬起来,反手狠狠地推门:“你小子今天抽的什么风?”说完眼神凌厉地扫他一眼,又瞟向病床上的陈亦旋。 阿卡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急急忙忙地爬起来,腆着脸连声道:“哥!我就是关心关心里的个人问题。”他一边说也一边往病床上看,看到病床上的陈亦旋仍旧躺着挺尸,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打算,立刻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孟瑞白了阿卡一眼,一边踢他一边推着他出去。 听着轻微的关门声,陈亦旋慢慢睁开了眼,手里抓着床单,暗暗叹气。 孟瑞将阿卡推出了吸烟室,他掏了一根烟点燃,站在那儿吞云吐雾。阿卡被呛了好几口,不住地咳嗽。 孟瑞抖了抖手里的烟灰,斜着眼看他:“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阿卡苦着一张脸道:“哥,这回真没有。” “那你躲在门口干什么?”孟瑞微微仰着头,看着这个自小亲厚的弟弟,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怀疑他,有些愤怒。 “真就关心你的个人问题。”阿卡笑嘻嘻地去揽他的肩膀。 孟瑞有些羞恼于自己莫名而生的情绪,心里有些愤愤。对于阿卡示好的拥抱,他很是惭愧。 明明他才是哥哥,不是吗? 孟瑞几乎是立刻熄了手里的烟,拉着阿卡往外走:“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陈亦旋这里要麻烦你再安排两个人看着,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她不能有意外。” 阿卡“嗯”了一声,轻笑道:“阿瑞,一根烟不会葬送我的运动员生涯的。” 孟瑞也不回头,径自往前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阿卡一脸苦笑,这个闷骚的哥哥,完全不会表达感情,这怎么能抱得美人归呢?对于孟瑞回国的动机他完全不关系,他关心的只有孟瑞的安全,而现在多了一样,那就是孟瑞的感情。 或许孟瑞自己以为他对陈亦旋的关心仅仅出于当年对陈叔叔的亏欠,但是站在圈外的人早已看清,孟瑞对陈亦旋,是不一样的。 有人说,是否爱一个人,从他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 而孟瑞看陈亦旋,从一开始就与旁人不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孟瑞医院公司两头跑。 公司这边的进展相当顺利,虽然上次的游轮酒会最终以骚乱落幕,但是孟南山的话语,确实让孟瑞的工作顺畅了很多。加上方胜宁不遗余力的奔波,让原本只有寥寥三人的南美市场部扩张到了十几人,在十七楼也有了一方小天地。 陈亦旋的入院,方胜宁虽然同情她,但更多的是开心,毕竟原本孟瑞好像更青睐陈亦旋,他完全没有机会上位。但现在,他是孟瑞唯一的特助,手底下也有了十来号人,况且孟瑞很快就会接任北山集团,就算不能成为董事长助理,至少也是跟着孟瑞开疆拓土的一员,即使出了北山集团,也足够他另觅一份好职位了。 他跟着孟瑞去过医院看过陈亦旋,聊表了一下安慰。只是孟瑞不在的时候,那得意的神色便再也藏不住了。 陈亦旋看得心里好笑,也不戳穿他,随口敷衍两句,哄得方胜宁开怀大笑。 于是方胜宁的话匣子便滔滔不绝地打开了:“唉,太累了。现在就我一个人,手底下的人好几个都是刚入职的,什么都要手把手的教。现在开疆拓土的,很多繁琐的细节,我全都要替孟总把关……要是你能回来上班就好了,我啊,就不用管这么多了!” 陈亦旋连连摆手:“哪能啊!我也是个新人,还需要方特助指导呢!能帮孟总挡个刀,已经发挥了我最大的价值了!” 方胜宁闻言喜笑颜开,一脸神秘地说:“你这伤有点冤!你知道去船上闹事的是谁吗?是张小兵,前两个月被带走调查的那个董事。听说他原本是要去伤李郁的,可是怎么会让你断了一根肋骨呢?那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再说了,他这个人啊,没脑子。”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北山集团只有好好站队才能安安稳稳的,他偏不,还很嚣张。这不出了问题,第一个就被带走了吗?” 陈亦旋一愣,按照方胜宁的形容和陆长明给的资料,这张小兵是个坐吃山空的二世祖,无勇无谋的,他怎么能混到船上来呢?再怎么看,要下手的对象也不应该是孟瑞。那天晚上的事情,问题多多呀。 陈亦旋笑嘻嘻地看着方胜宁:“方特助知道的可真多,当初我就看出你非池中物了。只是我被这张小兵伤了,连他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这可太亏了。” 方胜宁听她说得高兴,又开始叨叨起来:“这张小兵家里经营一家船厂,后来北山集团要收购他家船厂了,他就要求进北山集团的董事会,孟南山孟总同意了。本来北山集团就分了派系,他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在那边,两边都不讨好。这人说话做事也很张狂,听说船厂的员工都不爱跟他打交道。但他舍得花钱,员工的福利待遇倒是挺好的,有一帮老员工撑着,所以船厂经营得也还不错。” 陈亦旋点点头,叹道:“真是太背了,竟然被这样的二世祖伤着。” 方胜宁呵呵直笑:“哪里背!你可是孟总的救命恩人,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陈亦旋也跟着傻笑,只是心里却在吐槽:这人实干是一把好手,但是鼠目寸光,好大喜功的问题也不少。 chapter 32 陈亦旋在医院待了一个月,其实她原本可以早点出院的,但是她一个人住,回去了也没人照顾她,当初阿卡邀请她去临江仙住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反正在医院住着,费用有公司报销,还有护工阿姨看护,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有阿卡跑腿,于是陈亦旋把心一横,乐呵呵地住下来了。 这期间,李郁和孟诚晨倒是来看过她一次,只是看起来孟诚晨更像与她相识多年一般,嘘寒问暖的,很是细致。 或许是孟南山宣布孟瑞的回归,对李郁的地位有了明确的威胁,李郁这段时间一直很焦虑,就连此刻在病房中也是不停地看着手机,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也不怎么跟陈亦旋说话,不停地踱着小碎步,那眼神看着孟诚晨,似乎一直在催促她快点离开。 陈亦旋对着李郁翻了个白眼,经过这几次的交集,看来多年的竹马完全靠不住,一切只能从孟瑞和公司那边下手了。她看了眼身上的绑带,不禁在心里喟叹: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李郁和孟诚晨匆匆而来,匆匆而别。病房里又只剩下陈亦旋一个人,她掀开被子,起身往外面走。 江城已经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但是没有什么积雪,医院的小花园里只能间或看到一两个小小的雪球,用冰球来形容或许更妥帖。太阳初上,无力地照着大地,一阵风过,寒意更甚。 陈亦旋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继续往凉亭里走。隔着医院不远处的一个学校在放着校园广播,是周杰伦新出的单曲《告白气球》: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礼物不需要太贵,只要香榭的落叶…… 似乎是为了应景,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凉亭里,有一对年轻的男女,看起来似乎是在对峙着,那模样看起来,好像谁也不肯相让,好像真的有点难追呢! 不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为什么她追孟瑞就这么辛苦呢? 陈亦旋想着想着兀自笑了,她哪里是在追孟瑞呀,除了替孟瑞挡刀,就只剩霸王硬上弓了,或许孟瑞这会儿都还没认为她是个姑娘吧!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转过一个回廊,刚好看到孟瑞正和她的主治医生说着什么,她顿住脚步,扭头四顾,寻了个角落躲过去。 “孟先生,陈小姐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骨头恢复得很好,只需要静养就好,你看你们是不是去把出院手续办了?”穿白大褂的任医生一脸无奈,他是真没见过这种赖在医院不肯走的病患和家属。 “任医生,我们都觉得她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毕竟她是练武的,万一没有恢复好,将来连普通人的生活都不行,那可怎么办?”孟瑞一脸恳切。 “不会的,这点伤对习武之人更是小菜一碟,孟先生,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你要相信科学呀!”任医生很是无语,这病人家属是脑子有坑吗? 孟瑞演技持续在线,开始了装傻充愣:“真的吗?我以为受了伤就会葬送职业生涯呢!要不我们还是谨慎点吧,继续再留院观察两天,费用绝不会拖欠的。” “这不是费用的问题,孟先生,你们这样已经属于侵占和滥用公共资源了。还有很多病患需要这个床位,你知道吗?”任医生真的有些生气了,说完这句话拂袖而去,当晚也没有去病房给陈亦旋做检查,只是让自己的学生去按时查房。 第二天早上,陈亦旋随意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又告知护工阿姨从今天起不用来了。她掏出手机,刚想给护工阿姨结算这些天的工钱。 谁知护工阿姨连连摆手,操着乡音浓厚的普通话笑着道:“孟先生早就给过了,一直给到了年底,您今天就出院,我把多余的钱退给您吧!”只是在口袋里掏了好半天,也没掏出个所以然来,手里攥着一个小布袋,一脸讪讪地道,“不好意思啊,陈小姐,我不知道您今天出院,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只有这三百块。” 那双手饱经沧桑,可能因为冬天干燥,已经皲裂得有些不成样子了。陈亦旋看着那双手打开洗得泛白的小布袋,掏出里面摞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零钞,笑着对她眨眼:“算了,孟先生有钱,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您回家买张舒服点的票,剩下的留着好好过年吧。” 这个世界,谁的生活能比谁容易呢? 江城的天空依旧布满阴霾,远方的天幕阴云沉沉,仿佛随时都要颠覆这座城市。 即使已到年关,医院前的大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看似热闹,但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一丝愁绪。旁边的小巷依旧一片素净,没有半分喜庆的颜色。 陈亦旋拎着包左拐慢慢地走进一条小巷,迎面走来一个步履匆匆的行人,陈亦旋下意识地避开,没想到对方直直地冲着她过来了。 陈亦旋一惊,抬头一看,悬着的心瞬间方下了。 她大笑着直接将包拍到陈冬身上:“哥,你搞什么?从哪儿来的,你吓死我了。” 陈冬一脸关切地看着她:“你个臭丫头,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跟哥哥说。” “这不已经没事了吗?”陈亦旋笑嘻嘻地在陈冬面前转了个圈。 陈冬看了她一眼,说:“走了,哥哥接你回家。” 陈亦旋鼻子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她还是有人关心有人呵护的。她吸了吸鼻子,脚步欢快地跟上去:“哥,回哪儿啊?” 陈冬领着她往路边走,不经意地看了看马路对面:“先去你住的那儿收拾东西,接着就跟我回山东吧。” 陈亦旋“嗯”一声,两个人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在马路对面,孟瑞和阿卡坐在一辆黑色的城市越野车里,静静地看着那辆出租车消失在车流中。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阿卡一脸地不敢置信。 “你派的人呢?跟上了吗?”孟瑞双手扶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开始发动引擎。 “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我是从哪儿调的人!”阿卡一脸嘚瑟的表情。 “呵!跟姨夫关系变好了?”孟瑞挑眉瞟了他一眼,笑道,“不闹别扭,不耍小孩子脾气了?” “你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才这么做的!”阿卡嫌弃地扭过头。 “知道,哥哥谢谢你!这样行了吧!”孟瑞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往北山集团去,刚走了没两分钟,陈亦旋来电话了。 他刚接起,就听到她一副很公事公办的语气:“孟总,我已经出院了,再过两天就放春节假了,我这两天想请假,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你难道就会来上班吗?”孟瑞难得的和陈亦旋开始斗嘴。 陈亦旋愣了愣,淡淡地道:“不会,我现在已经在机场了。” “那不就行了,年终奖会照发的。”孟瑞轻笑一声,挂了电话。 难道她不在他身边,他就那么开心吗?陈亦旋噘着嘴挂了电话,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陈冬,一脸讨好的表情:“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还特地来接我的呀?” “哦,你们公司的人事打电话给我的。说你留的紧急联系人联系不上,然后几经周转找到我那个旅店的前台电话了。”陈冬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出了事也不告诉我,幸好你们公司的人事负责。”说完眼神有些闪躲地扭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钢铁丛林。 陈亦旋抱着陈冬的胳膊乖乖地点头,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 chapter 33 陈亦旋跟随陈冬回了泰安才知道嫂子周苹前两天已经生产,陈冬这厢刚忙完,就千里迢迢去到江城接她回家,而床榻上的嫂嫂看到她,不没有怨怼,反而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叮嘱她好好修养。而婶婶葛秀莲每回给儿媳煲汤,都少不了陈亦旋的一碗。 陈冬在客厅抱着幼子,乐呵呵地哄着,葛秀莲在厨房忙碌着,周苹躺在床上休息,而陈亦旋呢,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切,眼神迷茫又呆滞。 葛秀莲在厨房喊陈亦旋来帮忙:“旋旋,来帮婶婶剥颗蒜,再把那姜给刮刮。” 陈亦旋闻声,边站起身边收起手机,往厨房里走去。在葛秀莲的指挥下,找到橱柜里的大蒜子,又拿了一块老姜,站在流理台慢悠悠地鼓捣着。 葛秀莲看着她生疏的动作,一张脸笑得像盛放的花朵:“旋旋还和小时候一样,除了舞刀弄剑,别的事儿全不会。” 陈亦旋红了脸,闷着头不说话。 倒是客厅的陈冬抱着孩子笑道:“妈,你这话真是一语中的。你看,你旁边站了个鸵鸟。” 陈亦旋原以为陈冬会帮自己说两句,结果却是跟婶婶一般笑话他,气得就冲出去要打他。 陈冬将孩子举到陈亦旋面前,捏着嗓子,一副小孩子的语气道:“姑姑,早教是很重要的,我们小胖长大了想当个安静的美男子。” 陈亦旋被他逗笑了,双手往身上擦了擦,撸起袖子接过陈冬手里的小囝,朝厨房努了努嘴:“小胖爸爸快去亲身示范下,新时代的美男子应该如何操持家务。” 小胖在她怀里闭着眼睛,时不时砸砸嘴吐吐口水,粉嫩嫩的模样很是可爱。 陈冬好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进了厨房。 他们没有提到的便是陈亦旋为何受伤这件事,他们关心的只有她好不好,并且将她当做这个家庭的一份子,这种无声的信任与关怀,让陈亦旋既感动又愧疚。 她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家的温暖,此刻如同潮水般向她袭来,她如同一头自由地鲸,翱翔在大海,没有束缚地沉沉浮浮。 年前的几天,陈亦旋在泰安的日子过得如同这座城市的名字一般,悠闲又安适。 跟着婶婶去逛商场,跟着陈冬上泰山和老人们玩纸牌,跟周苹带着小胖在花园里转圈,呼吸新鲜空气。 春节那天,泰安这座小城热闹非凡,鞭炮声此起彼伏。让这一家人没有想到的是今年天气十分爽朗,来泰山旅行过年的游客爆棚,陈冬的小旅馆人员爆满,而员工们放假了,他和陈亦旋直忙到傍晚,有人接班了才下山。 葛秀莲和周苹在餐厅的餐桌上一边包着饺子,一边收看央视的春晚。当她们知道陈冬和陈亦旋已经下山,餐盘里胖乎乎的饺子一个个被下到沸水里,翻滚、游荡,接着飘出诱人的鲜香。 小胖躺在摇篮里闭着眼睛砸吧着嘴,仿佛随时会被这香味唤醒。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度过这个美好的春节,众人高兴,连刚刚生产的周苹也忍不住小酌了几杯。 酒过三巡,夜已深重,电视机里响起每年的必备曲目《难忘今宵》。 互道过新年快乐,陈亦旋掏出在商场为小胖定制的小手镯小脚环,一一给他戴上,一身酒气的往小胖的脸上吧唧了一下。 陈冬笑着推开她:“这姑姑的早教不行,得远离我们家小胖。”说着自己往小胖脸上吧唧一口,乐呵呵地道,“今年的最佳,不对,是去年最佳——我当爸爸了呢!” 周苹啐了他一口,笑道:“小妹挺好的,你自己身上又是烟味又是酒气的,也不怕熏着小胖。还最佳,最佳就应该戒烟!” 陈冬谄笑着搂着老婆孩子回了房,葛秀莲也早早的回房休息了。陈亦旋头有些晕,但却毫无睡意,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继续看春晚。 此刻,电视里出来的春晚的老面孔冯巩,他刚一出场,观众们立刻大声起哄:“我可想死你啦!” 见自己的经典台词被抢白,冯巩立刻笑嘻嘻地大声接到:“观众朋友们,你们可把我想死喏!”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种老朋友相会的场面,大概也就冯巩老师二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每每都要让观众将他牢牢记住,才能做到吧。 一句想你了,多么简单又朴实的情感表达。 想你了,我也想你了,你现在在干什么呢?陈亦旋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几遍。 在泰安,在江城,几次面对孟瑞都是欲言又止,她好像从来没有明明白白地告诉孟瑞,她想他,她喜欢他,她爱他。 她想如果此刻孟瑞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要明明确确地告诉他。当她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华而不实的想法时,忍不住自嘲自己的胆小。 冯巩老师表演了什么节目,陈亦旋完全不在意,只是每年都很期待他的那句“我想死你了”。而此刻,这个期许已经得到满足,她也正式进入了新年。 墙边的暖气片呼呼响,陈亦旋穿着薄衫也觉得有些燥热,忍不住走到窗边吹吹冷风。天幕却刚刚好上演一场璀璨的盛宴,小区里的居民们在喜迎新年财神,纷纷想要抢占先机赢得开门红,烟火一处比一处漂亮奢华。 陈家一向不信这个,所以此刻只有陈亦旋一个人扒着窗户欣赏。她的视线随着焰火腾空、绽放再坠落,恍然间,她看到楼下小花园的休闲椅上坐着一个形单影只的男人。 那道身影有些熟悉,视线在空中交汇,陈亦旋立刻转身裹上沙发上的小毛毯,鞋都没换的奔向电梯。 这应该是新年最佳,心想事成——她想他了,而他来了。仿佛电梯都在帮她,她刚到电梯口,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 指示灯不停地闪烁,陈亦旋默默地在心里倒数:10、9……6、5……3、2……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陈亦旋如同离弦之箭,飞一般地奔向那个休闲椅。 然而,那道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寒风刺骨,穿过她裹在身上的薄毯不停地侵袭着她周身的每一个细胞,就连天幕盛放的朵朵烟花,就变成了一张张冷嘲热讽的笑脸,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仿若一阵阵嘲笑轰击着她的耳膜。它们好像在天上俯视着地面,叽叽喳喳地叫嚣着:“看呐!那里有个眼神不好的笨女人!那是个自作多情的傻女人!” 薄毯从她肩头滑落,脚已经变得僵硬,双腿就像从这草地上长出来的一般,生了根,便很难再挪动。 眼角被寒风刮得有些刺痛,以至于让她酸涨得睁不开眼。 心里的小人叫嚣着:结束吧!一切就这样结束吧!不越界,你们依然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他根本不在乎你,就以朋友的身份守护在他身边吧……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更珍惜你的人…… 是呀!就这样吧! 陈亦旋艰难地迈步转身往回走,却猛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头晕目眩的感觉,她想,是酒精开始起作用了呀! chapter 34 陈亦旋下意识地捂住额头,一脸痛苦地仰着头。天空却突然开始飘散鹅毛般的雪花,一片一片地附在她的手上、脸上、睫毛上……又迅速消融,化作滴滴水珠汇聚成一条条小河,在她的脸上肆意奔流。 陈亦旋扁着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前方,直接扑进那个让她头疼的胸膛。 孟瑞顺手给她披上刚刚捡起的薄毯,语气是少有的疲惫:“冷不冷?” 陈亦旋摇头,脸在他的羽绒服上蹭来蹭去。 孟瑞无奈轻笑:“你这是在擦鼻涕吗?” 陈亦旋没有回答他,只是蹭得愈发用力了,当她抬起头来,昏黄的路灯下,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刚刚蹭的,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吉祥物,你是来找我的吗?”陈亦旋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不待他回答,她双手钩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尖吻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柔软又湿润。 孟瑞有些抗拒地推了推她,想到陈亦旋身上的伤还未好利索,不敢有大动作,只好解开羽绒服将她裹在怀里,然后搂着她的腰,听之任之,硬生生地被她占了便宜去。 陈亦旋毫无经验,凭着一腔热血和从电视剧里研习的技巧,试探着,摸索着……只是她太过于激动,若非孟瑞用力将她推开,很有可能第二天的头条便是“妙龄女子除夕夜接吻窒息身亡”了。 据孟瑞同学后来回忆,当时的感觉自己就像被狗的啃骨头一般,毫无兴致可言。 陈亦旋喘了两口气,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一脸得意地看着孟瑞,笑得贱兮兮的:“吉祥物,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孟瑞扭过头,既未应承也未拒绝,而后他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 仍旧是刚刚那句:“你冷不冷?”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陈亦旋终于反应过来了,此刻泰安的气温为零下十度,她只穿了一套薄薄的家居服,寒气早已将她侵蚀得冰冷,浑身止不住地打战。她裹了裹毛毯,往前窜了一步,直接钻进孟瑞的怀里,头顶着他的下巴,脸贴着他的胸膛,伸手搂上他的腰。 孟瑞轻咳一声,一脸无奈地用羽绒服将她包住。 两个人就这样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下静静地立着,过了好一会儿,孟瑞忍不住开口:“你还打算这样站多久?” 陈亦旋啐他:“别说话,让我好好听听太阳的心跳声。” 她呼出的气息透过毛衣,穿过衬衫,直直地抵达他的肌肤,那一片便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孟瑞不再说话了,陈亦旋一脸疑惑地抬头,问道:“吉祥物,你的心跳声怎么这么快了?” 温热的气息经过冷空气的加工,变得像冰刀一般,孟瑞瞬间清醒过来,一本正经地回道:“可能是要发烧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风,身体开始出现不良反应了,白细胞们在吹响战斗的号角!” 陈亦旋忙从他怀里钻出来,弯腰低头帮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又攥着他的手往建筑物里走。 “干吗?”孟瑞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先去我哥家里暖暖。”陈亦旋径自拉着他往里走。 “这不太好吧?”孟瑞仍旧摆摆手。 “没事儿,他们都睡了。”陈亦旋无所谓地道。 “你这是在邀请我做点什么吗?”孟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刚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吉祥物,你是在准备发车吗?”陈亦旋一脸暧昧地看着他,“我从小就胆大,这车只要你敢开,我就敢上。” 孟瑞连连尴尬地摆手,而后一脸严肃地道:“我这是在对你进行日常教育,上次你和只见过两次的阿卡去别墅,这次深夜又邀请男人上你家,并且告诉他你家里人都睡了。你自己说,这种行为,是不是不太安全?” “呵!”陈亦旋冷笑一声,连珠炮似的地开口回击,“第一,跟阿卡上临江仙那次,我是在知道阿卡是你表弟的情况下才跟上去的,并且目的是为了关心你的伤势;第二,我邀请你上我家,那是因为我把你当做我的男朋友,刚刚我说过会你负责,此刻你站在寒风中,上家里暖暖,这很正常。 “孟瑞,我喜欢你,在知道你去美国之后,我意识到了这份感情。我压抑了8年,终于等到与你相逢。此前见到你的每一次,我都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你! “我以为我这些天的表现会让你看到我的感情,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你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我劝我自己,你对我只是朋友间的关心,不要越界,不要越界…… “可是今天晚上,你出现在这里,我所有的防御全都停摆……” 陈亦旋越说越激动,融雪与眼泪混合交织在一起,仿若汇聚成了汪洋大海,如潮涌般滚滚而来。 孟瑞被她这翻话惊得呆立半晌,他在美国有过女朋友,只是每次都会不自觉地拿她们跟陈亦旋比较,他会不自觉地去学习陈亦旋喜欢的菜肴,他浏览到校园欺凌新闻的时候总会想到陈亦旋露出小虎牙到处追赶那群恶霸的小脸…… 只是当他知道陈亦旋的父亲为了救他和他母亲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就觉得无法面对陈亦旋。 而重逢之后的一次次相见,带给陈亦旋的仍旧是伤害,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厉害,他不敢想象下一次她会如何? 他只想保护她,只想让她远离自己复杂又诡谲的人生道路。 孟瑞紧紧地抱住陈亦旋,缄口不言。他无法给她回答,他无法给她承诺,他痛恨自己一次次地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只是这又能如何呢? 陈亦旋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就像少年时代,他不想说话,任谁都撬不开他的嘴。她窝在他怀里汲取着最后一丝丝温暖,而后抹了一把脸,抽身,大步朝电梯间走去。 头也不回。 孟瑞一脸苦笑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狠狠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花坛,脚上的痛楚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痛感已经传达到脑神经,指示身体做出后退的行动。 chapter 35 陈亦旋裹着薄毯气冲冲地上了楼,进了屋,因着屋里温暖的环境,凝固的血液迅速恢复生气,直涌到她脑门儿。 客厅的茶几上还零散地摆放着未收的吃食,糕点、饺子、朋友寄过来的辣味小食以及还剩着半瓶的伏特加。 那瓶伏特加是陈冬特意托朋友从俄罗斯带来的,他说总是看到网上说战斗民族如何的无酒不欢,如何的能喝,他喝惯了中国的二锅头五粮液,就想试试正宗的俄罗斯烈酒。 看春晚的时候,陈亦旋看着陈冬一口酒一口肉,那表情很是舒爽。只是没有人能与他对饮,颇有些遗憾。 陈亦旋刚刚感情受挫,心情很是郁闷,她寻了舒服的姿势,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窗外那方窄窄的天空出神。 大门突然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响,陈亦旋一个激灵瞬间从沙发上弹射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厨房抓了根擀面杖,接着轻手轻脚地侧身贴到门后,一手扶着门,一手高举着擀面杖,整个人跟着对方推门的速度往后移,待对方伸出一个脑袋往里瞧,她直接一个劈扣。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如果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快、准、狠! 一声熟悉的“唉哟”声响起,擀面杖瞬间落地,陈亦旋一脸懵逼地看着蹲在地上捂着脑袋的陈冬。 “哥,你不是和嫂子睡了吗?这会儿怎么从外面进来呀?”陈亦旋无奈叹气,从陈冬的指缝中看到他额头上已经起了一个大包。 陈冬疼得眼冒金星,嘴里直哼哼,跟本没空搭理她。他直接一屁股坐到进门的地毯上,背靠着鞋柜粗粗地喘气。 陈亦旋神情紧张地看着陈冬,刚刚她确实是把对方当成非法入侵来对待的,所以下手格外重,她自小习武,这一击,不知道给陈冬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她小心翼翼地去掰陈冬的手,柔声道:“哥,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小偷。” 陈冬瘫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眼神迷茫地看向陈亦旋。 陈亦旋伸出手往他跟前晃了晃:“哥,知道这是几不?” 陈冬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开口的时候,声音仍旧有些虚:“你哥我还没变成智障!这是五!” 陈亦旋乐了,扶着他慢慢站起来,往沙发那儿走:“还好还好!我哥没傻!” “呸,大过年的,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他往旁边连呸几口,嘴里念念有词,“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陈亦旋把客厅的灯开到最亮,终于看清了陈冬的额头上肿的大包,她起身从药箱里拿了药酒,然后坐到陈冬旁边。 她刚往手上倒了药酒准备替他按摩消肿,谁知陈冬推开她,拿起茶几上的伏特加连灌几口,看到陈亦旋一脸无奈的表情,他笑道:“古有关公刮骨疗毒与人对饮,今有冬哥额头消肿独自小酌!” 陈亦旋被他逗乐了,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一把拉住陈冬,手掌直接附上去。 药酒一阵阵挥发,陈亦旋想起刚刚自己与孟瑞的事情,有些做贼心虚地问:“哥,你刚刚干吗去了?” “哦,晚上吃太多了,躺下了撑得慌。就准备去楼下小花园消消食,结果直接按到地下车库了,电梯门一开,我是浑身哆嗦啊!外面太冷了,我就又回来了。”陈冬一副混不在意的表情,说完,他斜着眼看了一眼陈亦旋,手指了指额头,“你还问呢!我就上下个电梯,被你打成这样!” 陈亦旋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朝着陈冬吐了吐舌头:“哥,谁让你这个点出门的,我不知道是你嘛!” “对了,我刚刚出门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我看你房门开着,都没见到你人。”陈冬继续睨她一眼。 “刚刚吃了辣货,在阳台吹凉风解辣呢!”陈亦旋瞎编了一句,“顺带着欣赏了一场盛况空前的烟花大赛。” 她知道,人说谎的时候,必须要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这样才会让人信服,也会让自己相信自己所言,这种方式,很大程度上能避开一些测谎仪的检测。于是她在面对陈冬的时候,不想告知他真相,便本能地运用了这一技能。 陈冬笑道:“喜欢吗?明年也来哥这儿过年,哥买个全小区最大的,让他们也羡慕羡慕。” 陈亦旋低头轻笑,陈冬一向对自己不甚在意,但是对身边的人却是非常仗义,非常有责任感的。他这会儿的神情,就像在哄妹妹不要眼馋人家的玩具,赶明儿哥给你买个更好的。 她眼神无意间一瞥,看到陈冬右手虎口那儿沾着些血迹,她指着那儿问:“哥,你的手受伤了?” 陈冬连忙从茶几上扯了两张纸擦干净,眼神有些闪躲地说:“可能刚刚不知道在哪儿划了道口子,这会儿没事了。”他说着推开陈亦旋的手,站起来低头看她,右手插到裤子口袋里,“头不晕了,太晚了,我先去睡了。” 陈亦旋目送陈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刚刚在说谎,这痕迹太明显了,她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是她的亲人。 但是陈冬不说,她也不好问,虽然多年学习刑侦,导致她对任何的细节都有一种追本溯源的好奇,但是陈冬是她哥哥,她相信他,所以强行压下心中的那点疑惑。 短短的一段时间,闹了这么两出,陈亦旋实在是睡不着了,看了眼茶几上的伏特加只剩一个底,一向不太胜酒力的她直接倒进了嘴里。就算不能一醉解千愁,助她入眠还是很轻而易举的。 烈酒入喉,陈亦旋直接被呛到了,火一般的刺激着她的口腔和咽喉。 连连咳嗽,陈亦旋涨得一脸通红,连喝了几大口水,都无法缓解这股辛辣的感觉。她试图用打扫卫生来转移大脑的注意力,从而减缓神经细胞对口腔的探知。 酒精迅速侵占她的大脑,陈亦旋刚把东西放进冰箱,整个人就变得晕晕乎乎了。 她摸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接躺倒在床上,鞋都没来得及脱,就四肢无力地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她不停地嘲笑着自己,新年第一天,第一个小时,她就连干了三件蠢事,这应该可以归结为她二十四年的人生中,最不顺的开局了。 chapter 36 孟瑞躺在酒店的床上,旁边的床头柜上放了好几盒药,有止血的,有安眠的。 下午,他从墓园归来时,在一个路口遇上了陈冬和陈亦旋的车,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地一脚油门就跟着走到了陈冬家的小区。 在地下车库里,他坐在车里踟蹰半晌,看着陈冬和陈亦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突然觉得车里的空调有点闷,降下车窗,摸了根烟出来点燃。 烟雾缭绕,或许平日里如他这般在车库里思考人生,享受独处而不愿回家的男人很正常。但是今日是除夕,保安大哥进来巡逻的时候看到这副景象很是奇怪,又见他面孔有些生,职业习惯让他往孟瑞那个方向走去。 “兄弟,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抽闷烟啊?”保安大哥眼底藏着怀疑,但表情却是一脸关切。 孟瑞对这突如其来的问候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感动,下意识地回道:“之前说好了上女朋友家过年,结果年前冷战了,这会儿不知道该不该上去?” 保安一听,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女婿最不招岳父岳母待见了,你这还把女朋友给得罪了,这可有你受的喏!” 孟瑞摇头苦笑:“大哥,看你很有经验啊!今天过年也不能回家,没少被家里埋怨吧?” 保安大哥一愣,没想到话题瞬间转移到自己身上,听孟瑞说完,瞬间也有些伤感了。 孟瑞见状,从驾驶台上拿出根烟递给保安大哥,两个人一边抽烟一边互相安慰。 一根烟抽完,保安大哥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车门:“来都来了,上去吧!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孟瑞配合着点头,笑了笑,发动了引擎,看了看后视镜,准备倒车出库。 保安大哥见他这模样,征愣道:“你不是上去吗?怎么还打算掉头了?” “要让丈母娘越看越喜欢,两手空空的怎么让丈母娘喜欢呢?”孟瑞笑着打了下方向盘。 保安大哥一副很欣慰这小伙子很是上道的表情,连忙往旁边退:“祝你成功抱得美人归啊?” 孟瑞闻言,轻笑着摇头,他刚刚不过是不想多生事端,胡乱编了个理由与上前盘查的保安搭话,其实原本有许许多多其他的理由可说,比如来走亲戚,来看朋友……可他却偏偏在情急之下说了上女朋友家过年。 此刻躺在沙发上的孟瑞有些无力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夜已深,可睡意全无。电视台正重播着春晚,舞台华丽,演员们身着五彩缤纷的演出服,在欢乐的背景乐下营造着一股吉祥喜庆的氛围。 孟瑞一脸兴味索然地盯着电视,脑海中全是刚刚陈亦旋质问他的场景,他勾了勾唇角,却牵动了唇边的伤口,一阵刺痛,隐隐又有血迹渗出来。 陈冬就是在陈亦旋离开之后冲上来的,他不由分说地就往孟瑞脸上招呼,一边揍一边恶狠狠地说:“你个混小子!” 不得不说陈冬和陈亦旋不愧是兄妹,即使只是堂兄妹,他们揍起人来却是一样的可怕。孟瑞完全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了,只能默默地挨打。这样却换来陈冬一句“你个混小子还算个男人”的评论,更是让他停了手。 陈冬撤到一旁静静地看着孟瑞,语气很是无奈地道:“我妹妹那天追着你上玉皇顶的时候我就知道有问题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安保,成天混在男人堆里,现在却要护着你这么个人渣,搞得身心俱疲的!” “原本你之前打电话通知我去接她回泰安的时候,我对你还有那么点好感!现在……” 现在什么,陈冬没有说下去,孟瑞却已经从他脸上的表情读懂了。 陈冬转身丢下一句“再敢伤害我妹妹,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看你需要人保护,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潇洒地离去。 孟瑞憋了许久的咳嗽终于发泄出来,他回到地下车库,驱车上到街上,围着泰安仅有的几条大街转了两三圈才找到一家在除夕夜仍旧开着门的诊所。 孟瑞摸着唇角上的伤,想着陈冬那矛盾到不行的话,什么叫算个男人,却又是个人渣,难道自己现在在陈亦旋心中也是这么个印象吗? 他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宾馆的暖气开得很足,孟瑞躺在沙发上,在纠结中入眠! 翌日下午,孟瑞在猛烈的敲门声中惊醒,他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往门口走,警觉地在猫眼中往外看,阿卡的脸胖得像个球一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孟瑞一脸无奈地把门拧开,立刻转身又抱着抱枕倒到沙发上。 阿卡看到床头柜上的药品,又看到孟瑞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立刻警觉地跑到孟瑞身边,用力地将他翻了个身,撑开他的眼皮,仔细地检查着什么。 孟瑞烦躁地将他的手推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在你心里就有那么颓丧?” 阿卡郑重的点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孟瑞切了一声,眼皮沉沉地往床上去。 阿卡拉住他:“都睡到下午了,你精神是有多不好?” 孟瑞晕晕乎乎的,仍旧不想搭理他。 阿卡拉开窗帘,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明亮,他指着蓝得发亮的天空道:“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出去走走了。” “不去,外面好冷的。” “你都没出去,怎么知道外面好冷呢?”阿卡循循善诱着。 “昨晚下大雪了,今天天气这么好,肯定在融雪。你没听过下雪不冷化雪冷吗?” “没有。” “好吧。” 孟瑞整个人再次陷落在被窝里。阿卡很是无奈,找到房卡,准备去二楼餐厅打包点饭菜上来。 这酒店的二楼是餐饮部,整层楼分为两个区,一边是自助区,一边是包厢区。 阿卡先去了自助区,身为运动员,身材健硕,很多普通人都以为他们只是因为运动量大吃得多,并且不挑食才如此的,实则他们对饮食的要求极为严苛。 就像nba的顶级巨星詹姆斯,他对自己的训练和饮食要求已经到了非人的地步,这才能让他在一般人的衰落期仍旧保持着顶级竞争力。 阿卡的偶像虽然是艾佛森,但是他对詹姆斯是相当佩服了,能自我约束到这种地步,这种自制力太过惊人,有如此的天赋,更有如此的坚守,他不成为顶级巨星,那么谁能呢? 因此,阿卡自己也处处以詹姆斯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于是他在自助区看了一圈之后,摇着头去了包厢。在服务员一脸惊诧的表情下说完自己的要求后,独自坐在大圆桌边掏出手机玩耍。 外面有人经过,他随意地瞟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差点让他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陈亦旋正和一个身姿魁梧的男人经过他的门口往里间走,两个人虽然边走边聊,陈亦旋脸上还挂着得体的微笑,但是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阿卡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难道他遇上了传说中的中国式相亲? chapter 37 阿卡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等陈亦旋和那人走过拐角,看不到他了,才轻悄悄地站起来,走到门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进入另一间包厢。 想到孟瑞一脸颓丧的表情窝到被子里,再结合陈亦旋这边的与人一副相亲有说有笑的模样,阿卡心里明白了几分。 他犹疑着走出去,刚想再打探打探情况,服务员清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先生,您打包的菜准备好了。” 阿卡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生怕被陈亦旋发现,赶忙跑到自己的包厢门口,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拎着打包袋匆匆离去。 他再次回到酒店房间,孟瑞依旧维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半分不见动弹。他走到窗边俯身拉了拉孟瑞,不见孟瑞有所反应,又恶作剧地去捏孟瑞的鼻子,让孟瑞无法呼吸。他一边捏一边笑:“喂!傻瑞,该起来吃饭了!你猜我刚刚在餐厅看见了谁?”他一脸得意,“我刚刚看到你家小旋子去相亲了呢!” “小旋子”和“相亲”,这两个词他咬得极重,语调转了好几个弯。 奈何孟瑞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阿卡这才觉得奇怪,下意识地摸了摸孟瑞的额头,这才惊觉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他忙不迭地拿起电话,刚拨完911,这才想起是在中国,赶紧又重新拨打了120。 因为正值春节,医院值班人员少,此刻没有救护车能来。阿卡当机立断,找到孟瑞的车钥匙,又拿起背包,将孟瑞从床上拉起来,直接背到背上出了门。 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下停,阿卡心焦如焚。好在楼层不高,两人很快下到二楼,阿卡靠着安全锁的声响找到孟瑞的车,开了导航直奔医院。 陈亦旋当时到一楼去接陈冬的岳父岳母,乘坐电梯从二楼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对面电梯里一脸焦急的阿卡和他背上不省人事的孟瑞。 她情绪里隐隐有些焦急,就连平日里性子大大咧咧的周苹也看出了她情绪上的不安,一脸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陈亦旋心不在焉地和她搭着话,在心里一再地告诫自己,随他去吧!然而好像做不到! 好像喜欢孟瑞,想念孟瑞是一件已经烙印在骨髓的事情,从她十六岁开始,这个习惯早已经养成,即使中间隔断了九年,却仍旧根深蒂固地盘旋在她的身体里,挥之不去。 陈冬坐在陈亦旋对面,看着她坐立难安的神情早已经知道她的心不在这里,刚刚他在地下停车场就看到孟瑞一副很是虚弱的模样带走了。他暗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冲陈亦旋招了招手。 陈亦旋抬头看他。 “泰山上刚刚打电话来,小刘要请半天假,等去麻烦你替下她吧。”陈冬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 陈亦旋立刻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大衣,站起来,微笑着对各位长辈们说抱歉:“我吃好了,先去工作了,各位慢慢吃。”然后离席。 按电梯,下楼,来到地下停车场,她系上安全带,一边踩油门一边给阿卡打电话。 阿卡的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陈亦旋大概想了十秒钟,直接朝着泰安人民医院的方向奔去。 她的预感十分正确,即将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阿卡的电话来了,他直接说了病房号,就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之后,陈亦旋就坐在了病房里。 阿卡静静地看看她,又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输液的孟瑞,狭小的空间里,流动着一股奇怪的氛围,仿若他是空气般的存在。 他很是尴尬地挠挠头,找了个借口逃离了。 陈亦旋支着胳膊细细地看着孟瑞,这场景,就像之前在江城再次相遇的时刻。那时有的是重逢之后的陌生感,有劫后余生的欣喜,有隐隐喷发的少女心。 此刻,时光仿若重来,陈亦旋依旧细细地打量着孟瑞,似乎愈发的陌生了。 他比回国之初瘦了许多,轮廓也变得深邃了不少,浓浓的黑眼圈,那副恹恹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虚弱的熊猫,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被李建国苛刻训练时汗流浃背喘不上气来的虚弱少年! 每天下课之后去武馆训练,孟瑞总是最认真刻苦的那一个,沙包都被他揍得开裂了,木桩也被他打折了几根,陈亦旋每每看到孟阿姨一脸心疼地给孟瑞抹药,都觉得这人简直太不要命了,但是从他身上透出的那股子狠劲儿也着实吸引了她,她心中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觉得这个人就像樱木花道一般,一定会有着不一样的未来! 只是没想到当这股子执着用到她身上的时候,她会如此的难过! 药瓶里的药水没了,陈亦旋出门叫了护士过来换药,阿卡一去不回,电话也不接,她惦记着泰山上的工作,只好拜托护士小姐帮忙照看下孟瑞,给阿卡发了短信,便匆匆离去了。 孟瑞醒来的时候,正对上阿卡怒气冲冲的眼神。 “你怎么才醒?” “嗯?” “陈亦旋早走了?” “她来过?”孟瑞的心思仍在梦游,下意识地接道。 “她抛下相亲对象特地来看你了!”阿卡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仿佛陈亦旋才是他的兄弟姐妹,而孟瑞是那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哦、”孟瑞淡淡地接了一句。 “相亲!相亲!你有没有听到重点?”阿卡开始咆哮了,惹得病房外的护士小姐忍不住探了个头往里看。 “知道了。”孟瑞不耐烦地摆摆手,指着桌子上的水果道,“我想吃个橘子。” “你还想吃橘子?陈亦旋就要被人抢走啦!”阿卡急得跳脚,对于孟瑞的反应很是生气。 “哦。”孟瑞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语气,可怜巴巴地望着阿卡,又望了望桌子上黄澄澄的橘子。 阿卡很是无奈,知道这人打定了主意是一定不会改口,只好唉声叹气地转过身去给他拿橘子。 橘子刚剥到一半,方胜宁来电话了,阿卡直接将手机递给孟瑞,后者懒洋洋地接起。 阿卡以为方胜宁会说些新年快乐之类的祝福语,却没想到孟瑞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挂了电话,孟瑞直接快速地按出一组号码:“老黑,我的货船在南美被扣押了,麻烦你帮我查下具体是什么情况?” chapter 38 “公司出问题了?”阿卡剥完橘子皮,又仔仔细细地剔除了白色的茎茎蔓蔓。 孟瑞看着阿卡递过来的剔得干干净净只剩果肉的橘子,很是无语:“你知道橘子外面的这层白色的东西是什么吗?” 阿卡老实的摇头。 孟瑞举着橘子,详细地解释一番:“这个被你扔掉的东西叫橘络,有降火活血的功效。” 阿卡番了个白眼:“你现在还有心思说这个?看你刚刚的表情,应该是有很大的事情发生,才不是这样轻松呢!” 孟瑞一脸苦笑:“我只是想转移下注意力,我现在这副样子,除了能保持冷静好好恢复精神,还能怎么样?”他无奈地叹口气,“你要不要一直这样提醒我啊~” “哈哈哈!”阿卡大笑三声,复而平静下来,面容严肃,语气恳切,“当初你非要回国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你非要决定这么做,现在收手,我们回美国,一切都来得及。” “阿卡,来不及了。”孟瑞望着窗外,一脸的怅然,“北山集团现在一团糟,孟东莱和孟南山的相互斗气,长期内耗,北山集团的气数不长了。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些个元老全都不在了。虽说正常的人才流动是正常的,但是这样大面积的换血,以及现在做事的这些人,全都只会看着那两个人的脸色做事。 “你看那个李郁,明面上是职业经理人,可是实际上却被孟南山绑得死死的。而孟东莱,直接把控了财务部,集团旗下的几个子公司,财务到现在都没有实现自由。 “我爸爸妈妈辛辛苦苦拼下来的基业,我没有理由任这两个人糟蹋!” “那你现在还躺在床上干什么?” “……” “回江城啊!好好打理你的家族产业!”阿卡一脸揶揄地推他。 “要不要这么急?你教练有没有告诉你,当一个组织后卫,组织一场进攻的时候要先跑位,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能投篮啊!”孟瑞还给他一副白眼,“难怪你一直只能看饮水机的。” 阿卡对别的事情很无所谓,但是孟瑞提到篮球,直指他的痛处,气得跳脚,既然孟瑞不仁,他便不义,直接祭出大招:“陈亦旋刚刚抱着你哭了。”他还嫌不够,指着病床上的枕头道,“你看那摊水渍,就是她留下的。” 孟瑞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是没有瞬间失了言语,干巴巴地扭头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 阿卡闷着笑,心道: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厉害! 陈亦旋回到旅馆,小刘已经等得很是着急了,见到陈亦旋,很是开心地拎起包跑到门口,匆匆地与陈亦旋打了个招呼,就坐上外面的车走了。 陈亦旋百无聊赖地坐在前台,夜幕降临时,才想起要给陆长明拜个年。她直接翻出收到的一条群发短信,复制粘贴发给陆长明。 没过一会儿,陆长明的电话便打过来了:“丫头,新年快乐呀!” “哦,陆叔,新年快乐!”陈亦旋很是敷衍地回了一句。 “这么没精神?不是去你哥哥家过年了吗?” “嗯。” “不开心?” “还行。” “那就是不开心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陆长明换了只手拿电话,走出房间,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继续跟她聊。 “没事儿,我一个人在看店,无聊呗。”她一只手握着电话,一只手转着桌上的水杯。 “那你跟你义父拜年了吗?李郁是不是又没回去?” “还没,郁哥哥今年又没回家过年吗?我不知道,我请假提前走了。”陈亦旋说完,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咬着嘴唇,在琢磨着要把圆回去。 “你别想着圆谎了。”陆长明太了解陈亦旋了,一语中的,“你直接说说前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吧!一直没汇报,我原本还想让你好好过个年的,既然你自己提起了,那就老老实实地交待吧。” 陈亦旋咬得嘴唇泛白,只好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陆长明,当然隐去了自己受伤的这一段。 陆长明沉吟片刻,道:“那两艘货轮我已经查过了,没有问题,是正常的维修。你之前说你在财务部混脸熟,有没有什么发现?” 陈亦旋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暂时还没有,我只是听财务部的人八卦,北山集团的各大子公司,每个季度都要向集团提供财务报表,这种频繁的程度太不正常了。现在不确定孟东莱是否知情,具体的数据我还没有拿到。”陈亦旋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直接趴在桌子上,歪着头,一脸思考的表情,“但是就我个人感觉,孟东莱和孟南山就像两个炮仗,见面就燃,这两个人应该不会允许对方在自己的肉上啃一口吧?” “我们作为警务人员,不能凭感觉断定一个人的好坏,只有证据才能说服我们,这句话,你要记住。”陆长明提醒道,“还有,不管孟东莱和孟南山是不是一起的,继续跟进财务部,既然有人一直利用北山集团的合法权益进行走私活动,那么就一定会有金钱在北山集团的账面上流动。追踪金钱的流向,很有可能就能追踪到参与的人,只有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 “明白。”陈亦旋依旧有气无力地回道。 “你这话太没有精气神了,不想聊工作,不如跟陆叔叔聊聊你的私人问题?”陆长明轻笑着道。 “更不想。”陈亦旋叹气。 “那陆叔叔猜猜,是不是因为孟瑞?” 陈亦旋呼吸一滞,没有回答。 “看来我猜得不错,要是不对,你肯定立刻反驳我了。” “你怎么知道的?”陈亦旋见隐瞒不了,索性大方认了、 “第一,一开始我让你接近孟瑞,你不但没有反驳,而且语气很开心。”陆长明顿了顿,故意等着陈亦旋搭腔。谁知过了好一会儿,陈亦旋也完全没有发出他期待的好奇宝宝的疑问,只好清了清嗓子,化解尴尬,继续说出自己的第二个理由,“你义父知道孟瑞回国了,直接乐了,直说很快能喝上女婿的茶了。” “切!重点是第二条吧!我还以为你在我身边也安插了眼线呢!感情是义父出卖了我,你竟然相信他这个武痴对感情的判断。陆叔,你是不是年纪也大了,开始老糊涂了?”陈亦旋很是不屑地道。 “嘿!你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你可别看你义父糙,我们那几个朋友,只有你义父的老婆是自己追到手的,我们都只能靠相亲呢!”后面这句话他说的小声,但还是被陈亦旋听到了。 陈亦旋惊讶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顿了一会儿消化了这句话之后问:“陆叔,那你知道我爸爸妈妈的事情吗?” 电话对面的回应却是长久的沉默。 Chapter 39 陈亦旋一直对父亲的事情特别执着,当初她年纪轻不懂事,完全不觉得父亲意外身亡的事情由陆长明来告知有什么不妥,直到她进入了大学,开始慢慢接触到一些任务之后,才意识到当初陆长明和李建国的行为有多么奇怪。 直到孟瑞和孟阿姨离开陡岭镇之后,陆长明才将陈正清意外身亡的事情告知在陡岭镇相依为命的祖孙俩。 明明当初陆长明与李建国一起去参加孟北山的葬礼,明明陈正清就在孟家担任保镖工作,但是最后回到陡岭镇的除了李建国,跟随而来的却是孟家母子。 而自那以后,陈正清那半年都没有消息,最后一条消息却是意外身亡,祖孙俩别说见见陈正清的最后一面,连他的葬礼他们都没能参加。她们见到的只有北山集团寄过来的冷冰冰的一张银行卡,里面存着五十万的抚恤金。 陆长明不想说,陈亦旋也不勉强,她乖巧地跟陆长明道了晚安就挂了电话。 反正他不说,她自己也会查到的。 那张卡到现在都没有动过,陈亦旋从包里翻出自己的皮夹,掏出那张银行卡,江城银行,密码仍旧是六个八,她感到好笑,这群人,想要发财到了这种地步,连抚恤金的密码都要用发。 想也知道,当初父亲为什么会意外身亡,而她为什么又出现在北山集团了。这一切,都和这卡上的五十万有关,更与给出这五十万的人的有关。 前台后面有间小房间,里面给值班的人准备了一张小床,陈亦旋有点困,但并不想睡这张床。她裹了陈冬的军大衣,带上他的雷锋帽,搬了个沙发窝到暖气旁边,强打着精神玩游戏。最近新入坑了一个游戏叫王者荣耀,她已经三连跪了。 半夜三更的,她像打了鸡血般,一直奋不顾身地往前冲,结果越塔追人,满血被杀,此刻若是有人看到她屏幕右上角的0-10-0,一定会大喊千里送人头,礼重情义重。 她的队伍频道里全是队友的怒号:狄仁杰,你是个**吧!狄仁杰666! 陈亦旋全然不在意,依旧自得其乐地给对方送着人头,于是对手在6vs4的情况,竟然还输了!陈亦旋想摔手机,自己已经不能更放水了,对方是真菜啊! 最后看数据,她才感叹对方也不容易,自家这诸葛亮太厉害了,默默地carry全场,斩杀24个人头,真tm流弊!还是唯一没有骂她的人。 陈亦旋暗戳戳地去加好友:“大兄弟,一起浪啊!” 诸葛亮也不理她,直接下了线。 陈亦旋吸吸鼻子,也浑然不在意,默默地又开了新一局。 早上六点,值班的员工过来接替她。 一夜鏖战,陈亦旋肿着两个眼睛慢悠悠地晃出了旅馆,今天天气不错,观日峰那儿聚了很多人,她也凑热闹般往人堆里扎去。只不过她没有游客的那股子兴奋劲儿,往人堆里走除考虑是因为冷,还想看看这群游客观看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泰山日出壮景的有趣场景。 只是她此刻的兴致着实不高,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寻了个地方,嘴里叼着根草,靠着一块大石头半躺着,懒洋洋地看着咸蛋黄般的太阳从遥远的东方射出一道道橙黄色的光线,直直地穿过层层云雾,落到观日峰上,整个观日峰仿佛被镶了一圈金边,而众人皆沐浴在这道圣光里。 听着四处响起的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心道这景色不过如此,只不过常人来过一次便不会有第二次,所以觉得很是震撼。 百无聊赖地消遣过后,陈亦旋有些饿了,找到旁边一家面馆要了一碗牛肉面。 老板见是陈亦旋,牛肉放得足足的,价格也就寻常的十块钱。 她刚端了面往旁边走,就听到一个男人大声嚷嚷:“老板,你这不地道啊!大家都是吃面,她碗里的肉是我们的三倍,价格却只有我们的三分之一。” 陈亦旋觉得这声音耳熟,扭过头往这边看,雷锋帽歪了正好挡住她的视线,她拿着筷子的手伸上去理了理,就看见阿卡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此时,老板一手端着个大汤碗,一手拿着大勺浇汤,动作做完,抬了下眼皮,道:“我乐意,你不喜欢去别家啊!” 阿卡被呛了回来,这大过年又是大早上的,人又多肚子也饿,好不容易排到他们,他往后看了看排得长长的队,很是不甘心地端走老板放在台子上的两碗面。 陈亦旋看着阿卡吃鳖的模样,“噗”的一下笑出了声,等着阿卡往餐桌走,立刻跟了上去,她知道孟瑞应该就在附近。 跟着阿卡走了两步,她突然又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阿卡对此毫无所觉,以为陈亦旋一直跟在他身后,所以看到孟瑞的时候,一直挤眉弄眼的,还特意多拉开了一个位置。 孟瑞看得一头雾水,很是不解地问:“刚刚被日出刺瞎眼了?” “你才被刺瞎眼了。”阿卡刚坐下,这才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他身后的人呢?刚刚跟着他过来的陈亦旋呢? “那你一副得了眼疾的样子?”孟瑞往碗里加了醋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阿卡跺脚,又无可奈何,四处打量着餐桌,却再也没有看到陈亦旋的身影。 在员工休息室里,陈亦旋抱着碗牛肉面吃得开心,她一边吃一边向旁边的中年妇女道谢:“张妈,谢谢你叫我过来,找了半天都没看到空座儿。” “客气什么,大家都在这儿做生意,都是老邻居了。”张妈胖胖的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对了,刚刚好像看你好像跟个后生一起,好像认识?” “哪能啊?”陈亦旋吞下一大口面,又夹起一筷子往嘴里送,含糊着道,“要是认识,早叫他一起过来吃了。” “你这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对象啊?”张妈坐在旁边看着陈亦旋吃面看得一脸满足。 陈亦旋丝毫没有意识到套路正在靠近,她脑海中浮现孟瑞那张冷冷淡淡的脸,使劲儿摇了摇头。 张妈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给陈亦旋拿了一瓶温热的豆奶,问:“那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您儿子?”陈亦旋吃面的动作顿了顿,一脸疑惑地看着张妈。 “对呀,就是在外面下面条的张炎啊?” “挺好的。” “真的吗?”张妈的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喜色。 “真的呀。” “那我赶明儿上你婶婶那儿拜个年。” “哦。”陈亦旋浑然不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继续吃面。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哈!”张妈高兴得手舞足蹈,“哎呀,你放心,阿姨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一大清早,感觉她的胃醒了,脑袋还晕乎乎的,此刻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张妈在一旁看着她,那种打心底里的喜欢,从眼里透出的热情,让陈亦旋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脑海里有什么轰然炸开:“张妈,您刚刚说什么?” “她说要你做她儿媳妇,你这都没听出来吗?真是笨呐!” 外面响起一道男声,陈亦旋身上的鸡皮疙瘩更甚了。 Chapter 40 张妈站起来掀开门口的厚帘子,陈亦旋顺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离门约摸半米处,站在那儿的人正是孟瑞。 陈亦旋呆呆地看着孟瑞,孟瑞也看着陈亦旋,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有片刻的不自然,不过一会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张妈是经验多丰富的一个人,一眼扫过去就已经看出这两人关系不一般,有点后悔刚刚时机不对,对着陈亦旋说了那番话。她很是识趣地笑道:“阿旋,这是你朋友吗?” 陈亦旋不知怎么的,腾的红了脸,嘴里还叼着面条,机械般地点点头。 孟瑞礼貌地朝张妈颔首致意,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就转到了陈亦旋身上。 张妈看着情况好像不太对,找了个理由要出去,穿过帘子时,转身冲陈亦旋笑着道:“外面人多,我去帮忙,你有啥事儿尽管叫我,张妈耳朵好使着呢!” 陈亦旋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面。 狭窄的过道里,张妈朝着孟瑞走过来,在他跟前停了一会儿,别有深意地看了他几秒,孟瑞就站在那儿,随她打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张妈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侧了侧身体让她通过。 过道外的大堂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过道内的员工休息室里安安静静,悄然无声。 两个人隔着帘子无声的对峙。 最终是孟瑞败下阵来,他掀了帘子进屋,扫了一圈后,坐到刚刚张妈坐的椅子上,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还吃呢?差点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陈亦旋不搭话,夹了一大块牛肉往嘴里送。 孟瑞继续尬聊:“你怎么吃什么都这么香啊?这家牛肉面不好吃啊!你的味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亦旋仍旧不理他,自顾自地端起大碗喝汤。 孟瑞嘴角弯起来,着看她,露出一脸讨好的笑:“你慢点啊!没人跟你抢。” 陈亦旋吃完面,“哐”的一下把碗重重地搁到桌上,正准备起身去拿纸巾擦嘴,孟瑞已经一副乖巧的模样递上了纸巾。 陈亦旋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径自走到桌边抽了张纸,看到旁边还有牙签,又倒了根牙签出来剔牙。 她穿着脏脏旧旧的军大衣,带着破破烂烂的雷锋帽,掀着嘴唇剔牙,表情狰狞。她站在那儿斜着眼睛看孟瑞,一副看神经病的神情。 孟瑞看着她这副犀利的打扮,眼神中难掩嫌弃,但更多的是忍俊不禁:“小旋子,你这模样上街,一定会成为网红的。” 陈亦旋啐了一下,缓缓开口:“孟瑞,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她扔了牙签,一手叉腰,一手捂着肚子,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我喜欢你的时候,可劲儿往里身上贴的时候,你跟块千年不化的冰山一样。老娘现在看开了,不想在你这歪脖树上吊死,你又颠颠儿地跑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嗝儿,这嗝直接把她酝酿好的话全赶跑了,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孟瑞轻轻一笑:“是啊,我有病。昨天还去看医生了。” “哦,那医生怎么说?我看你病的不轻,没让你住院治疗?”陈亦旋随口问道。 “医生说,药不在他那儿。”孟瑞看着她。 “那在哪儿?”陈亦旋被他看得不自在,脑子有点短路。 “医生说在我心里。我想了许久,我心里只有一样东西——”说着他拉住陈亦旋的手,“那就是你。” 陈亦旋被他这番话说得心痒痒,刚刚装腔作势的泼妇模样全都不见了,只剩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 孟瑞笑着把她拉到怀里,两个人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你侬我侬。 “喂!喂!陈亦旋,你的口水!”陈冬暴躁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炸在她心上,孟瑞的怀抱成了幻影,旁边只有一床破破的棉被。 陈亦旋茫茫然睁开眼,看到陈冬那张脸在她眼前不断地晃动,瞬间清醒了几分。 “你吃个早饭就算了,吃到张妈的床上去了是怎么回事儿?”陈冬一脸地不敢置信。 意识渐渐回溯,陈亦旋想到刚刚张妈跟她说什么来着,哦,说她儿子挺好的,然后呢,她吃完了,感觉特别满足,又不想继续和张妈聊这个话题,于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闭着眼睡着了。 昨晚熬夜打游戏,精神不济,玩物丧志啊,玩物丧志,陈亦旋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耳刮子,一脸尴尬地看着陈冬。 “还不起来呢?要不是我刚刚上来看看,你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去!”陈冬拍拍手套,冲她招手,“走,跟哥回去睡。” 陈亦旋老老实实地爬起来,整理好床铺,跟张妈道完谢,跟着陈冬往外走,走的时候还环视了一圈大堂,早已经没了阿卡的身影。 路上,她一边走还一边想刚刚那个梦,多希望刚刚那个梦是真的呀,可惜,孟瑞撒娇的表情只会用在演戏上。这样一想,陈亦旋觉得他们孟家人的才能还真是别致,个个的演技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也难怪孟诚晨能再娱乐圈扎根,除了有北山集团的财力支撑,她自己能撑起一部剧的演技,也着实没有浪费一身好基因。 昨天陆长明说李郁没有回家过年,看来是留在了江城和孟家人一起。想到李郁,陈亦旋惊得一拍脑门儿,昨天忘记给义父拜年了。 陈冬被她这一惊一乍吓到了,按着太阳穴:“丫头,你可别这么闹,哥昨天酒喝多了,今天还有点头疼呢!” “嗯嗯。”陈亦旋连连点头,雷锋帽的帽檐也跟着晃动。 太阳照着大地,温度已经上来了些许,陈亦旋将这身犀利的装扮卸下,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连忙给李建国去了电话,刚接通,她就甜甜地喊道:“义父,新年快乐呀!” 电话那头是李建国中气十足的回应:“臭丫头,今天都初二了,你说你干什么去了?” “义父,我昨天跟冬哥拼酒,喝多了。”陈亦旋瞎找着理由。 李建国继续咆哮着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这么好骗?你昨天都给陆长明打电话了,怎么就不知道给我打?你是和李郁那小崽子一样,出去看了花花世界,就忘记家里的老人吧!”他还想说些什么,被旁边的中年女声呵斥着打断了:“旋旋呀,在山东过年好玩吗?” “义母,挺好的,过两天我回去看你们啊!”陈亦旋甜甜的笑道,只是电话那头仿佛传来木桩碎裂的声响,心道义父是真被气着了,她吐了吐舌头,又和义母闲聊了两句家常才挂了电话。 这边说完,想了想,她给李郁打了个电话:“郁哥哥,你今年怎么没回家过年啊?” 李郁的声音冷冷淡淡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地道:“公司有事,所以没时间回去。” 这么公式化的回答,陈亦旋当然不信,随口反问道:“我怎么没听说公司出事了?” “南美港口的船被扣押了,还有一艘小货轮出了事故。”这下轮到李郁有些惊讶了。 “……”陈亦旋惊讶得没说出话来,怎么都没有人告诉她?孟瑞没有,阿卡没有,就连陆长明都只字未提! “行了,不跟你多说了,孟总不在,我这边忙着呢!”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多嘴了,立刻挂断了电话,连个新年祝福都没有送。 Chapter 41 陈亦旋还想说几句,电话那边已是忙音。孟总不在?说的是哪个孟总?孟南山还是孟瑞?她猜应该说的是孟南山吧,毕竟当初在陡岭镇时,李郁从来没有用正眼瞧过孟瑞,总是那小子那小子的叫唤。 陈亦旋拿着手机发呆,陈冬已经将车停到了她旁边,按着喇叭叫她上车。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点开了订票软件,买了回陡岭镇的票,接着放下手机,默默地看着沿途一闪而过的山石。 陈冬的脸上挂着微笑,过年的喜庆气氛在他的身上展露无疑,每逢佳节胖三斤在他的身上无比适用。他哼着小曲儿,不自觉地加了油门。 车速飚了起来,陈亦旋抓着把手,狠狠地瞪了陈冬一眼:“你这是要谋杀亲妹吗?开慢点!” 陈冬被她一嗓子吼得清醒过来,忙松了油门,笑呵呵地赔不是:“一不小心,秋名山车神附体了!” 陈亦旋白了他一眼:“还秋名山车神,我看是秋名山胖神!”她顿了顿,嘴角噙着笑,问,“哥,你知道秋名山车神到了中年会怎么样吗?” 陈冬下意识地摇摇头:“会怎么样?” 陈亦旋弯着眼角,笑道:“人到中年,发福,秃顶,三高啊!”说着指了指他日渐高耸的肚子。 陈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也挑陈亦旋不喜欢的话题聊:“你嫂子的表弟怎么样?昨天进去的时候见你们俩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情况不错呀!” 陈亦旋嗤笑一声:“哥,你觉得一起吃大团圆饭,然后聊了两句有的没的就是要谈恋爱了,那你的感情史可有点复杂呀!”她勾着手指开始数数,“从你小学给隔壁玲玲写信开始算,初中送过糖果的何欢、小丽,高中的……”她歪着头看着陈冬,假装苦思冥想,可是那副狡黠的神情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陈冬心道大事不好,这鬼丫头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呢!谁还没个小时候啊,只是这小时候全被陈亦旋掌握得透透的,万一让自己老婆知道,她正产后有些抑郁呢,发起脾气来泰山都要抖三抖。他只好认怂:“行了行了,陈芝麻烂谷子全给你翻出来了。知道了知道了,哥哥以后不给你张罗了,你随意吧!” 陈亦旋笑了:“放心,我不会告诉嫂子的。我刚刚定了回陡岭的票,明天早上走。” “不是不回去吗?” “嗯,今年郁哥哥又没回家,我回去灭火!” “李郁这小子真‘出息’了啊!”陈冬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明确地表达了他对李郁这种有家不回的不屑。 陈亦旋没搭话,虽然这些天她和李郁的接触不多,但是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她感觉很陌生。 这不是她认识的李郁!即使他偶尔也会想要尽到哥哥的责任,努力地表达对她的关心,但是那种行为太过勉强,反倒不如孟诚晨的关心来得真切。 两人来到半山腰上陈冬的那间小货铺,原是过节要关店的,只是附近的几个老人家,虽有子孙,却犹如鳏寡孤独,在喜庆的节日里也仍旧独身一人,好在有些老伴儿可以解闷,这两天天气好,改不了每日的习惯,又循着山路往上来了。于是有人给陈冬打了电话,问能不能在这小铺继续他们每日的闲趣。 出来做生意的,第一条就是笑脸相迎。更别说陈冬每日守在这山上,早已跟这些老人成了忘年交。他也知晓这些老人的情况,往年过年天气不好,他会上老人家里拜个年。今天老人们难得的又聚起来打个牌,他自然是应允的,还特地带了诸多吃食。 老人们还没有到,陈亦旋往里走,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水咕噜噜地往下灌,却猛然呛了出来,正巧喷到陈冬身上。她连忙掏了纸巾出来,帮陈冬擦擦,换来陈冬一阵白眼。 陈冬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不知道水是冰凉冰凉的吗?”他拿出空调遥控器,按了制暖,然后走到一旁拿纸巾整理自己。 陈亦旋耸耸肩,沉默地走到货架底下的单人沙发旁,直接一屁股坐下,窝在里面。 陈冬则是拿着抹布擦擦桌子椅子,几天没来,沾了许多尘土。 老人们刚进门,立刻就在麻将桌上开战了,原本冷清的杂货铺一下子多了许多人气。 陈亦旋窝在沙发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陈冬拍拍她的肩膀,把车钥匙递给她:“你开车回去睡吧,别感冒了。” 陈亦旋懒洋洋地接过钥匙,刚准备起身,陈冬的电话响了。 “老公,宝宝好像有点发烧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是周苹的声音,有些焦急。 “我马上回来,你等我。”陈冬挂了电话,看了一眼陈亦旋,“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还是待在这儿吧!这些爷爷奶奶也需要人照看着。”陈亦旋把车钥匙还给他,“我就在沙发里窝一会儿,优质劳动力继续免费给你使用。” “行,有事情打电话。”陈冬也不多话,拿了钥匙走了。 陈亦旋既然答应了陈冬,就一定会做好老人们的后勤服务。她起身看了看热水壶里还有没有热水,又看了看空调和零食,一切ok,于是又安稳地窝回了那个单人沙发。 睡了老半天,瞌睡虫已经飞走了,闲着无聊,于是又打开了游戏。 刚结束一盘游戏,外面似乎传来阿卡的声音:“这小店竟然还开着?” “是你不愿意坐缆车的,所以饿了,也归你来解决。”是孟瑞的声音,哑哑的,感冒应该还没好。 阿卡哼了一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进了店门。 陈亦旋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往货物间走,只是厚厚的门帘被掀开,带进一阵寒风,她打了个哆嗦,被阿卡的呼唤声定在了沙发上。 “陈亦旋?”阿卡惊呼,“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嗯嗯。”陈亦旋敷衍了两声,问道,“你需要什么?” 阿卡搓着手,盯着货架四处看,无奈地道:“两份泡面吧!”看完货架又扭头往旁边的牌桌上瞅,笑道,“你这儿可真暖和,还是和上次一样热闹。” “嗯。”陈亦旋利落地从货架上取了两盒泡面放到台面上,又走出来拿了一盒酱牛肉递给他,指着热水壶道,“你随意。” 说着,她又低下头自顾自地玩手机去了。 阿卡有些不习惯陈亦旋的冷淡,虽然她平日里对着他也是言语不多,但是神情可不是这般冰冷的,昨天在医院还好好的,那模样对孟瑞牵肠挂肚的。今天怎么又变成陌生人了?他脑子一转,难道是那天相亲的事情?看来这男的段位高啊,才一天就让陈亦旋放下孟瑞了。 于是一个要拒人于千里,一个被别人抱回家了,也挺好的。于是一个自小在美国长大的孩子,开始了他直来直去的风格,觉得两个人既然没有什么了,那就没有必要要避嫌什么的了。想着孟瑞还有些烧,于是出去拉了孟瑞进来。 孟瑞一脸懵逼地看着货架前的陈亦旋,而陈亦旋头也不抬,仍旧继续玩着自己的手机。他也默不吭声,自己捯饬着自己的泡面。 他用力地撕开泡面盒,发出巨大的声响,旁边打牌的老人都忍不住往他这里看过来。 陈亦旋依旧看着手机屏幕,不紧不慢地按着。 他走到阿卡旁边拿热水壶,又往回走到桌台,一不小心踢到椅子,椅子倒地的声音清脆无比。 阿卡笑道:“头还晕着呢?看路啊!” 一个老太太关切地道:“没事儿吧?” 孟瑞摇摇头,继续往桌台前走,他的泡面在那儿。 陈亦旋仍旧低着头,他扫了眼她的屏幕,又死了,还有30秒复活。 他颤抖着手倒水,一不小心洒了出来,烫到他的手,齿间发出“嘶”的一声。 阿卡连忙赶过来,拿了一瓶冷水直接拉着他往外面走,边走边骂:“你是三岁小孩吗?知道的明白你是在泡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烫猪蹄呢!” 孟瑞难得地没有回呛他,反倒是呵呵呵笑得像个傻子。 陈亦旋淡淡地看着厚厚的门帘,听着阿卡大声呵斥着孟瑞,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变化。 门帘又被掀开,陈亦旋瞬间又回到低头的姿势,耳边响起的却是十分苍老的声音。 “哎哟,老哥儿,咱没赶上麻将桌,要是打斗地主,又缺了一个人呀!” “这不是还有三个小年轻嘛!找一个过来陪陪我们两个糟老头子呗!” 于是在孟瑞和陈亦旋的威压下,坐上牌桌陪打的人,自然是阿卡。 孟瑞依旧站在桌台前,一边吃泡面,一边看着陈亦旋的手机屏幕,幽幽地道:“别送人头了,你待在泉水里喊666,你的队友会更感激你的。” Chapter 42 闻言,陈亦旋抬头给了孟瑞一个白眼,依旧闷着头往塔下冲,果不其然,又送了人头给对方。 看着右上角0-10-2的数据,陈亦旋郁闷得想摔手机。 孟瑞低着头吃泡面,时不时瞟她一眼,她生气的时候喜欢嘟着嘴,鼓起脸颊,仿佛要把五官都挤没了,那模样可爱极了。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孟瑞脑海中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就宕机了。泡面呛到了气管里,辣得他想哭。他一边咳嗽一边到处找水喝。 陈亦旋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水,顺手拧开后递给他。 孟瑞呆呆地看着拿水的手,看着不像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手上的伤痕很明显,尤其是在虎口的位置,布满了厚厚的一层茧,那是长期戴着拳套,长期训练才有的痕迹。 也正是因为这双手的主人,他才好几次死里逃生,而现在他在干什么呢? 孟瑞拿着那瓶水正分神,那边阿卡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为什么我又输了?” 其中一个老人家呵呵笑着,另一个老人家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解释:“谁让你都不看牌面就急吼吼地要抢地主的呢?年轻人,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 “可是斗地主不就是在抢地主那会儿的乐趣吗?”阿卡歪着头,他刚到中国的时候,认识的小伙伴就是这样告诉他的,不过当时他没有抢到过地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享受这种乐趣,陪打了几轮,实在是无趣得很,他便找了个理由撤退了。 今天,他竟然能把把都抢到地主,一开始他开心到不行,然而过了几轮之后,他一次都没有赢过,郁闷到不行,刚刚抢到地主的那一丝丝快感也烟消云散了。 于是就有了刚刚那般惨叫声! 老人们仍旧热情地洗牌切牌,邀请阿卡继续一起玩。 “这次真的会赢吗?”阿卡小心翼翼地问着,他那颗小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孟瑞看不下去他那副敬小慎微的模样,走到他身边道:“你一个运动员,这么瞻前顾后的可不行。你走开,看哥哥给你示范下什么叫大家风度。”说着他拍了拍阿卡的肩膀,示意他让位置。 阿卡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又扭头冲两位老人嘿嘿笑道:“老人家,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我哥可经得起风浪了。” 两位老人家倒没说什么,他们玩牌不过是消遣,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正巧遇上一个不会打牌的小年轻,忍不住说了几句。 现在换上了孟瑞,一切又从头开始。孟瑞手气很好,一上来就拿到了大小王,还有一张2,并且还摸到了庄,于是他很得意地看了看阿卡,直接一抄手,将这三张底牌翻过来,这样就表示喊了三倍的地主。 他得意扬扬地将三张牌插到手里,理牌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牌面只有一张散牌,非常顺呀。 他一摞连牌甩出去,对面两位老人连连摇头,要不起! 于是孟瑞很是爽快地扔出手里那张单牌,对方直接甩出一张2。 为了稳一手,孟瑞没有要,让那位老人先手。 对方也是一串连牌,孟瑞手里没有比这更大的连牌,王炸又不想扔在这儿,于是继续坐着等对方出牌。 见没有人压牌,老人看着孟瑞,那眼神似在说“你确定不要吗?不要我可又出牌喏”。 孟瑞继续捂着自己的大小王,心思坚定。 老人将手中的牌一放,超级无敌的大飞机!三连牌还带了三对! 手里的牌直接出光了,很明显的是农民一方赢了。 孟瑞有些傻眼,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好牌,心里懊悔,要是刚刚对方出2的时候自己压一手,或者对方出连牌的时候炸一波,现在的结果肯定不一样了。 阿卡站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的:“这运气,还真是不咋的!你也没比我强多少吗!” 孟瑞不服气,吆喝着又开了一局。 这回孟瑞没有抢到地主,和刚刚赢了的那位老人一队。 这回孟瑞学乖了,无论地主打什么,他都想尽办法把对方压死,结果不仅没让队友出牌,反而把自己的牌面拆得稀巴烂。 毫无疑问的,这局是地主赢。 阿卡在旁边笑得更开心了。 陈亦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观战了,她看着孟瑞的打牌风格,不是太保守就是太激进,不太会审时度势地与人合作。 她原本就跟这些老人比较熟,此刻看孟瑞这样吃鳖,忍不住笑道:“贺爷爷,蒋爷爷,姜还是老的辣,你们可别太欺负他们两个新手了。这样打,你们不也少了很多乐趣吗?牌逢对手才有趣,你们打几轮教学局呗!” “这鬼丫头,开始护短了。刚刚爷爷可没想多嘴,不过这会儿你开口了,爷爷倒想问问了,这两个人是你什么人呀?”姓贺的老人问道。 “这不就是普通的观光客吗?难得来次泰山,不能给人家留下心理阴影啊!”陈亦旋打着哈哈。 “你贺爷爷年纪是大,但是眼不花耳不聋的,肯定是看出了门道了才问你的。”麻将桌上的老人笑道,正是上次孟瑞来问路时搭话的老太太,“这两个小伙子我看着都很眼熟啊,是不是见过?” 得,上次来泰山自己还追着这两人出去了,他们没说什么,可心里都记着呢!于是陈亦旋老老实实开始交待了:“这是我上司,孟先生。”她指了指孟瑞,又指着阿卡道,“这是他弟弟。” 上司?阿卡惊讶地看着陈亦旋,这么官方的介绍,连朋友都不算了吗? 孟瑞则是面无表情,继续盯着扑克牌。 “看这小伙子的表情,对这个身份不认可啊!” 老人们个个都是人精,稍有不对,就看出了端倪,不过都会点到即止,话也就只说到了这儿。于是蒋老头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斗地主上:“看来今天孟先生是跟这地主杠上了,一直没挪开眼呢!” 贺老头也配合着笑道:“是呀,蒋老头,看咱们今天能不能教出一个好徒弟呀!” 于是对战的三人变成了陈亦旋、孟瑞和阿卡,两位老人就站在一旁指点江山了。 Chapter 43 陈亦旋洗牌,孟瑞切牌,阿卡发牌。 陈亦旋看着手里的牌,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直接将三张底牌翻开,然后一张一张地收入囊中。 阿卡坐在那儿,觉得很是奇怪,他只是想上泰山看个日出,不是吗?他只是下山的时候饿了想吃点东西,不是吗?现在坐在这儿斗地主,算是怎么回事儿呢?斗地主就斗地主,为什么会有一种赛场上的紧迫感?他很茫然,扭头看看陈亦旋,又扭头看看孟瑞,手里的牌也没怎么理。 孟瑞倒是一本正经地在理牌,时不时还问问身后的老爷子,这样对不对,可不可以。 陈亦旋出了一张3。 阿卡跟着出了一张10。 孟瑞瞅了他一眼,甩出一张a。 陈亦旋打了2。 阿卡合上牌,摇头:“过。” 孟瑞继续甩出一张小王。 陈亦旋看了眼手里的牌,轻声道:“不要。” 孟瑞先手,甩出一对5. 陈亦旋跟着出了一对7. 阿卡笑嘻嘻地抽出一对k。 孟瑞咬着牙看了他一眼:“不要。” 陈亦旋甩出一对a。 阿卡摇头,先手又回到陈亦旋手里。 陈亦旋数了数牌,出了一手九张连牌,3-j。 阿卡继续摇头。 孟瑞看了一眼牌,清了清,甩出4-q。 陈亦旋摇头;“要不起。” 孟瑞甩出一张3。 陈亦旋跟了一张10. 阿卡笑着拿出一张a。 孟瑞收了收手上的三张牌,眉头稍微皱了皱,甩出一张2,嗓音有些沙哑低沉:“两张。”然后将手里的牌覆在了桌子上。 陈亦旋笑嘻嘻地掏出一张大王。 其他两人纷纷摇头。 接着陈亦旋出了一张q,晃了晃手里的牌,轻声道:“两张。” 阿卡笑嘻嘻地出了一张a。 孟瑞看着阿卡都想喷火了。 而陈亦旋则是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很是欣慰地拿出了手里的2. 阿卡表示要不起。 陈亦旋用两根手指夹着那张q,慢慢地放到桌子上:“还有一张q。” 阿卡一脸懊恼地看着桌上的牌:“要是我刚刚出2,你是不是就赢不了?” 孟瑞闭着眼睛不想看他,将身前的牌推了出去。 贺老头和蒋老头坐在后面闲聊。 “贺老哥,你这徒弟有点激进啊!” “蒋老弟,激进还好说,你这徒弟,这儿似乎有点缺陷啊!在这局里就是根搅屎棍啊!”贺老头指了指脑袋,笑道。 “那咱们下盘见分晓啦!” 于是蒋老头将阿卡的牌拿过来,指着桌上的牌道:“对方出单张,而你接牌又没有小牌的时候,就要让你的队友过牌,你等下一手。你每次都拿打牌压地主,又抢不到先手,又没有让队友过牌,这怎么行呢?”他指了指手里的那张2,看着阿卡说,“对方刚刚出q的时候报了双,你就应该甩出2,大小王都出来了,你的2是最大的。你的队友只有两张牌了,他上手出了2,很明显手里有一对,你完全可以做小对子给他,赢得这场胜利!” 阿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孟瑞刚刚在和贺老头聊天,刚刚蒋老头的话他也听清楚了,看着阿卡一脸懵懂的模样,忍不住简明扼要地用篮球知识给他讲解:“就是团队篮球。你打球的时候,要记得给队友做球,把球传起来,对方上来抢球,队友挡拆,然后找最好的时机出手,这样解释,你懂了吗?” 阿卡瞬间来了精神,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陈亦旋:“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陈亦旋笑着看他,开始清牌理牌。 一局又开。 陈亦旋刚好又抢到了地主。 她率先开牌,一手飞机,667788。 阿卡笑嘻嘻地出了991010jj。 孟瑞收了牌面摇头。 陈亦旋甩出jjqqkk. 阿卡摇头。 孟瑞推开手里的牌,慢慢地掏出4张a。 阿卡兴奋地喊:“炸弹欸!阿瑞你好厉害!” 陈亦旋笑盈盈地看着阿卡:“不要这么激动!”慢慢地掏出两张牌,“王炸。” 阿卡傻眼了:“还有这样的吗?” “是呀!还有更让你惊讶的呢!”陈亦旋看了他一眼,又轻轻地将手里所有的牌放下,“顺子。” 两个字掷地有声,这下不止阿卡傻眼了,孟瑞也惊了,原想着自己的牌面很好,没想到陈亦旋的牌面更好! 蒋老头和贺老头在一旁呵呵直笑:“鬼丫头手气是真好!技巧、心理、运气,这鬼丫头厉害着呢!两个傻小子,你们离鬼丫头还差得远呢!” 阿卡不服气地甩了牌,运动员骨子里不服输的心气儿又出来了。他刚刚才摸到一点门道,这一盘本想练兵,结果直接被陈亦旋三下五除二地给放倒了。他嚷嚷着要再来,一定要把陈亦旋打服气了! 孟瑞看了看手表,冲阿卡喊道:“该走了!” 阿卡还是不开心,想着继续战斗:“还早着呢!” “你忘了我们还约了人吗?”孟瑞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手机。 阿卡一拍脑门儿,想了起来,忙站起来对两位老人拱手作揖道:“两位师傅,改日再来讨教,小徒先行告退了。” 陈亦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卡,你这行礼从哪儿学的?” “那个什么琅琊榜就是这么演的呀!”阿卡笑道。 两个老头儿被他逗得呵呵直笑,蒋老头对阿卡道:“你既然称我一声师傅,那老人家就倚老卖老跟你说两句。以小窥大,你总有些想当然,想到哪儿是哪儿,以后要学会考虑全面一点。” 贺老头见蒋老头开始忽悠,自己也不能示弱,对着孟瑞道:“为师也有两句话想对你说,不要太激进,牌面好是一回事,有时候时机和运气也很重要。” 两位老人家不过是看阿卡好玩,对这有礼貌的两个年轻人有些好感,又或许是被阿卡的行为带出了中二之魂,装出一副门派宗师的仙风道骨模样,心有所感,对着两人随口说了两句。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孟瑞却是将这几句话记在了心里,下山的时候,还一直在思考着。 北山集团出了事情,然而此刻正值春节假期,即便有事,也很难召集到处理问题的人,已经让老黑去查货轮被扣押的具体原因了,这边也只好继续年前的计划。 Chapter 44 泰安市郊区,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楼,环绕着这栋楼的是一个私家小花园,约摸几百平米,四周由木栅栏环绕起来,宣示着主权。 小花园设计得颇为风雅,假山流水,花草树木,有几分江南园林的秀美。园中心有个小湖,湖上有座凉亭,由一条几十米长的走廊连接,另一侧则是一三孔拱桥,此刻因为在冬季,草木凋零,凉亭的飞檐上覆着厚厚的积雪,颇有些湖心亭看雪的风韵。 只不过凉亭里并未有人煮酒看雪,而是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含饴弄孙。 孟瑞和阿卡站在栅栏外看着里面这和谐的场景,不禁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许是突然在自家门口消失的引擎声引起了里面的人的关注,从小洋楼里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她捋了捋头发,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两个人,一脸疑惑:“你们是?” 孟瑞走上去自报家门:“我叫孟瑞,我母亲与沈伯伯是故交,今日归国,特地来拜访沈伯伯。” 那女子闻言,有几分警惕,冲花园里的老人喊道:“爸爸,有客人。” 花园里的两个老人站起身来眺望着这边,看了半晌,没有认出来人,于是抱着孙子慢悠悠地走过来。在看清来人是孟瑞后,他猛地顿住了脚步,有片刻的失神。 他怀里的小孙子一脸懵懂地看着他,小手在他脸上抹:“爷爷,你怎么哭了?” “没有,风有点大,爷爷的眼睛迷了沙。”他将怀里的孙子交给老伴,自己过来给孟瑞开门。 孟瑞和阿卡向两位老人点头问候,跟着沈先生往里走。 那女子见父亲这般模样,心里有些奇怪,但是没有多问,走过去从母亲手上接过孩子,用眼神询问心中的疑惑。 她母亲只笑着回答:“是故人的孩子,多年未见了。”她脸上虽然一直露着一副得体的微笑,但是她看孟瑞的眼神,是带了些许不满,甚至是厌恶的。 女子没说话,带着孩子回楼上了。 孟瑞、阿卡和沈先生坐在客厅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沈夫人泡了茶端过来,孟瑞忙起身双手接过,礼貌致谢。 “你母亲还好吗?”沈先生看了眼夫人,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挺好的,再也没有任何忧愁了。”孟瑞抿了口茶轻声回道。 “难道……”沈先生明白了孟瑞话中的含义,不禁唏嘘感叹。坐在他身旁的沈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几分。 “那你这次回国是送你母亲回来吗?”沈夫人开口问道。 “是,送她回老家,就安置在泰安市郊的陵园。母亲去世前一直叨念沈伯伯沈伯母,所以这次特地来拜访,以了母亲的遗愿。”孟瑞诚恳地说道。 “我们也一直想去看你母亲来着,但是美国对我们两个身体不好的老家伙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沈夫人的语气一下子沉痛起来,和刚刚那副虚假的模样判若两人。 “多谢沈伯母挂念。”孟瑞说道。 气氛一时又陷入静谧。 旁边的阿卡听着三人在这儿长吁短叹地叙旧,有些不太能接受,一直在用眼神催促着孟瑞尽快进入正题。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11点的钟声,回过神来的沈先生看了挂钟一眼,对着孟瑞和阿卡道:“难得来一次,留下来吃顿饭吧。”眼神复杂地看向孟瑞。 “是呀是呀!”沈夫人也在挽留,“不过这儿没有什么好的,但都是自家种的,健康又新鲜。”说着她起身往屋外走。 孟瑞点点头:“那就叨扰了。” 阿卡听闻是自家种的菜,瞬间来了精神:“自家种菜吗?我还没有见过呢?沈伯母,我去帮你摘菜吧。”屁颠屁颠地跟着沈夫人跑出去了。 沈先生站起身,看了眼楼上,对孟瑞说:“跟我去书房聊聊吧!”说着转身往里面走。孟瑞帮沈先生端起茶杯,跟了上去。 书房里,房门左右两侧是两架又高又宽的原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书籍,尤以经典名著为多。孟瑞将茶杯搁在桌子上,扫视一番,暗暗咋舌,这儿至少有上千册的书吧,几乎每一本都有翻看过的痕迹。 沈先生看到他进来,示意他把门关上,自己则是将窗帘拉上,打开了大灯。他走到窗户旁边的书架前,从书架上掏出一本书,打开之后拿出一片钥匙。接着他又走到另一侧的书架前,从书架上取下一排书,里面露出一个很不显眼的钥匙孔。他拿起手上的钥匙插进去,转了转,一个小门被打开,他伸手进去,拿了两本厚厚的账本出来。 孟瑞站在门边很是惊讶地看着沈先生。 沈先生将账本放到书桌上,笑着沉声道:“说实话,我看过这个账本,但是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也许是我天资不够,你母亲从小就说我笨。”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老花镜戴上,慢慢地翻着手上的账本。 孟瑞走到书桌前,手微微有些发抖,问:“这是什么账本?” “你母亲让我保存的,说是数据要备份。大概是二十年前,我跟你父亲刚刚创业时期的账本了吧。”沈先生眯着眼睛道,仿佛还在回味着当年奋斗时期的场景,末了,他取下眼镜,抹了一把脸,又重新将眼镜戴上,“九年前,你和你母亲突然去了美国,没过多久,我也因为各种事情从北山集团离开了,但是这账本我一直留着。” “您是不是也觉得当年的事情有蹊跷?”孟瑞试探着问。 沈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随意地反问道:“能有什么蹊跷?”他笑了笑,“你母亲后来给我打过电话,说在美国生活得很好。现在你回来就是要继承你父亲的事业的吧?这个账本放在我这儿太久了,是时候还给你们孟家了。”说着将账本合上递给孟瑞。 孟瑞沉默着接过账本,再次打量了一番这间书房,紧闭的房门和窗户,层层把关的秘密格间:“您搬回泰安多久了?”他没有再往前追问沈先生当年的事情,试图用家常闲聊缓和下气氛。 “七八年了吧!从北山集团提前退休就回来了。”沈先生起身将小格子关上,又将那些书放归原位,钥匙也回到那本书里,继续在书架上沉眠。 除了孟瑞手上的那两本账簿,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变化。 “那这么多书都是这些年看的?真厉害呀!”孟瑞将账簿卷了卷,放进自己羽绒服前侧的大口袋里。账簿有些厚,衣服有些不自然地鼓起来,好在羽绒服也是这种鼓鼓囊囊的样子,乍看之下并不是很显眼。 “退休了,没什么事情做,就要多多学习,脑子才不至于变笨啊!”沈先生轻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孟瑞正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阿卡和沈夫人的笑声。 沈先生率先开门出去,走到客厅里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沈夫人的鱼尾纹拢起,气息又些喘,笑着道:“刚刚在地里,我让阿卡帮我摘两根小葱,他把我刚种下去的大蒜给拔了!” 阿卡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刚沈夫人说就是那个细长细长的绿色植物,我就顺手拔了嘛!谁知道不是呢?” 沈先生也跟着笑:“你以为这是常识,可是阿卡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哪能分清这个呀!” 阿卡抱着菜笑道:“是没怎么见过。”然后帮沈夫人将菜送到厨房。 待阿卡回到客厅,孟瑞将他拉到一旁,对着沈先生沈太太微微鞠躬:“沈伯伯,沈伯母,我们就先走了。” 沈夫人愣了愣,道:“怎么就走了?不是说好留下来吃饭的吗?” “突然有点急事,就不叨扰了。”说完孟瑞看了眼沈先生,“谢谢沈伯伯沈伯母,改日有空,再来登门拜访。” 沈夫人还想再挽留,沈先生摆了摆手:“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你们忙去吧!” 孟瑞拉着阿卡告辞出门。 沈夫人一脸奇怪,刚准备收拾一下茶杯,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信封,她拿起一看,惊道:“唉哟,老头子!这?”她从里面掏出一叠美金,少说也有一两万了,里面还有一张银行卡,背面贴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六位数字。 沈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这是在替北山集团道歉呢!收着吧!” Chapter 45 阿卡不明所以地跟着孟瑞出了门,直达孟瑞坐到副驾驶座上,身前鼓起一个大包,他才恍然大悟。他踩下油门,发动引擎,风一般地离开了这里。 路上,他没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沈先生给了你什么?” “两本老账本。”孟瑞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 “有用吗?你问到他当年的情况了吗?” “还没看,据说是我妈妈拜托他保存的,应该有帮助。”孟瑞没有回答阿卡的第一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问原本想问的问题了,或许是沈夫人的神情中偶然流露的对母亲的怨怼,又或许是沈先生对母亲离世的遗憾,他们已经离开北山集团多年了,若是当年知道什么,肯定会有所准备和保留,不会像当年那般任人宰割,又或者说能全身而退。沈先生保存这份账本,估计多半也是看在当年对母亲的一点情分上。藏得那么深,怕是连沈夫人都不一定知道,孟瑞长长地叹了口气。 越野车往前飞驰,窗外所有的景物都成了一片虚影,只余一抹枯黄的颜色。 阿卡开着车,直接将孟瑞送回了酒店。 昨天孟瑞还发着烧,今天就起了一大早特地陪阿卡上泰山看了日出,下午又奔到泰安市郊。一整天的奔波劳累,孟瑞的神情已经很萎靡了,他刚进门,放好账本吃了药,又扑进了床上补眠。 阿卡已经饿了,即使回到中国,他的作息依旧很规律,每天都会保持一定的运动量,饮食虽然放宽了不少,但是能控制的时候依然在严格控制。 今天一大早便上下了泰山,平衡和耐力都得到了训练,但是身体的能量已经为负了,他不得不又来到酒店的餐厅。 点菜的小姑娘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见到阿卡过来,立刻有红霞飞上了脸颊。 阿卡翻了翻菜单,问:“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小姑娘还没有回答,隔壁的包间已经响起了陈亦旋点菜的声音:“当然是要这儿的烤排骨和大酱骨了,再来一份蔬菜汤。” 阿卡跟着声音望过去,这回的包间不是特别私密,中间的隔断只是一个镂空的置物架,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隔壁的陈亦旋和陈冬。 陈冬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能吃得完吗?不都是要保持身材吗?你怎么就这么能吃呢?” “别看我身材瘦,其实身上全是肉。”陈亦旋说着往陈冬面前伸了伸胳膊。 肌肉线条相当优美,阿卡忍不住在心里给陈亦旋点赞,一看就是经过长期的训练形成的。 只是陈冬没有这份欣赏的心态,有的只是世俗的想法:“姑娘家怎么这么壮,还摆弄你的肌肉,好男人都该被你吓跑了。” “哥,你自己也是练家子,说这话,脸不疼吗?” “我是男人,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吗?” “你终归是要嫁人的,温柔点好。” “你那套中老年说辞又来了,就不能消停会儿?”陈亦旋翻着白眼,心不在焉地戳着桌上的烤饼。 “行了行了,你开心就好,哥哥不说了行吧。”陈冬皱着眉摇头。 虽然陈冬这样说了,但是陈亦旋一点也不开心,她也不过刚从学校毕业两年,今年也才二十四,为什么就要这样急匆匆地逼着她嫁人。 盘子里的烤饼已经被她戳得不成样子,阿卡坐在一侧趴在桌子上忍不住笑了,结果他刚笑完一抬头,就正对上陈亦旋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往后一靠,陈亦旋直接逼近,朝着他脑门上就是一弹。 阿卡“嘶”的一声,额头那块已经红了。他伸手捂住额头,一脸痛苦地道:“你干什么?” “谁让你刚刚笑我来着。”陈亦旋仍旧站在那儿,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我没有笑你,我刚刚就是在看手机。”阿卡眼角下垂,盯着桌面。 “那里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做了亏心事吧!”陈亦旋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语气。 “姐姐,我哪有?”阿卡确实有些心虚,但嘴上仍旧不松口。 “哼,你没做,你哥哥做了。”陈亦旋见阿卡仍旧一脸痛苦,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下手重了点,但是仍旧不想灰溜溜地走开,在给自己找着台阶。 “我哥哥做的,关我什么事?” “你不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吗?兄债弟偿!”说完,她一甩手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了。 阿卡一脸茫然,他找不到话反驳,又有些心虚,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旁边的小姑娘有些看不下去,刚想上前跟阿卡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不由得转身看了一眼,正对上陈亦旋的眼神。这一眼太要命了,直接把她嘴里的话吓回了肚子里。 陈冬拍了陈亦旋一下:“行了啊!别祸祸人家小姑娘了!” 陈亦旋怒瞪陈冬,正巧她点的大酱骨上来了,她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 阿卡下来吃个饭就吃了如此大的亏,不由得也把这笔账算到了孟瑞头上,他刚想催人上菜,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全神贯注去偷听陈亦旋讲话了,忘记点菜了。 他刚想点菜,老黑来了电话:“怎么阿瑞不接电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身体有些不舒服,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阿卡坐在那儿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转着笔,过了一会儿,他随意地勾了几道菜,让小姑娘去下单了。 “关于北山集团货船被扣押的情况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因为……” “老黑,等一下。”阿卡打断他,捂着手机往外面走去。 只是他的电话漏音比他知道的还要严重,坐在隔壁的陈亦旋已经听得一清二楚。她看到阿卡往外走,她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陈冬刚想拉住她,却被她一个噤声的手势给制止了。 阿卡走到楼梯间,确认上下没有人之后,调小了手机的音量:“老黑,你现在可以说了。” “货轮被扣押是因为手续不齐全,只是一个正常的流程。不正常的问题在于,北山集团的一艘小型货轮原本不适合远洋,却出现在这次的船队里,更奇怪的是,这艘小货轮在公海上与船队脱离,失去了踪影。而船只的失踪,却是在货轮靠岸之后才发出的求救信息。”老黑道。 “船只失踪?这是什么情况?”阿卡没有经手过北山集团的事务,对这些情况毫不知情,但是从老黑的描述来看,问题似乎很严重。 陈亦旋趴在安全门后面只听到了阿卡重复的这句话。 Chapter 46 阿卡听完老黑的话一脸凝重的回到包间,刚一进门,进看到对面陈亦旋和陈冬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吃了,而自己这边,小姑娘刚好端着菜一脸茫然地不知道该不该上。他冲小姑娘点点头,她立刻将菜上好。 阿卡刚准备坐到椅子上吃饭,就看到小姑娘端了一碟烤排骨上来,他正准备问是不是上错了,就听到小姑娘指着旁边的陈亦旋道:“是那位姑娘给你点的,她说想跟你道歉。” 阿卡看了眼陈亦旋的背影,笑了,这人真是跟孟瑞一样一样的,做错了事会认,但基本不低头。 他大手一挥,夹起一块排骨往嘴里送:“谢了。”只是他意思意思地啃了两口,余下的基本上没动,筷子全往蔬菜和清炒牛肉上招呼了。他风卷残云地将食物扫荡完,又让服务员小姑娘打包了没吃完的排骨,又重新点了两个菜一并打包好。 他走的时候陈亦旋还在吃,于是过去打了个招呼,正准备离开,被陈亦旋叫住。 “你们什么时候回江城?” “明天。” “哦。”陈亦旋点点头,冲他挥了挥手,“再见。”她心里却在盘算着能在陡岭呆几天。 翌日一大早,陈亦旋带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坐着陈冬的车直奔济南遥墙国际机场,26寸的行李箱里装着的都是她昨天大采购的东西,回去孝敬李建国夫妇的。 陈冬看着都忍不住头疼:“要我说带一两样礼物就好了,然后红包给大点,你方便,师傅师娘也喜欢。” “义父他老人家最喜欢热闹了,可是郁哥哥没回去,红包肯定比我的大,师傅他老人家才不稀罕我这点钱,重要的是心意。我还帮郁哥哥给义父义母买了礼物,应该会开心很多吧!”陈亦旋坐在副驾驶座支着胳膊道,语气有些不确定。 陈冬瞟了陈亦旋一眼,突然觉得旁边的小姑娘就这么不经意地长大了,他很是欣慰:“丫头董事了啊!奶奶和伯父伯母都会很开心的。” “那必须啊!回头去给奶奶和妈妈上香,求她们保佑我早日暴富。”陈亦旋笑嘻嘻地道。 “呵!顺带帮我跟奶奶也求一下。”陈冬笑道。 “不要,这样奶奶会很忙的,她照顾我一个就够了。”陈亦旋撇撇嘴。 “还有这样的?”陈冬被她逗得合不拢嘴。 飞机准点起飞,陈冬在露天停车场看着飞机直冲蓝天,倒了车调转了方向往外面走,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他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就看到街角的一家面店里坐着昨天吃饭遇到的阿卡。他背着一个双肩包,看起来像是一个人,没有孟瑞吗? 那天在山上打牌的事情,他多少也听老人们说了些,陈冬那天晚上出来喝水,看到外面有烟花,忍不住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看到陈亦旋在底下,旁边还有个男人,他没忍住好奇心,悄悄地绕到了后面。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全了,他更是认出孟瑞的声音就是给他打电话让他接陈亦旋回家的。 那种护犊子的怒气,直接转化在了拳头上,他狠狠地揍了孟瑞,警告他要么对陈亦旋好点,要么就离她远远的。 陈冬按了按眉心,突然有种感觉,孟瑞没有和阿卡一起,难道也去陡岭了不成? 不得不说陈冬的预感很准确,陈亦旋刚刚登机找到自己的座位,就发现自己的邻座特别招人烦。 孟瑞正闭目养神,陈亦旋噘着嘴不想坐到他旁边,站在那儿四处张望着。后面登机的一个人站在她身后,一脸犹疑地看着她。 她刚刚看到有个窗边的位置想走过去,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不好意思,那里有人。” 陈亦旋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小声道:“请问我能跟你换下座位吗?” 那人从她身侧穿过,笑着道:“不好意思,我和旁边的人是一起的。” 陈亦旋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是我打扰了。” 她依旧站在那儿想找人换位置,可是四周的人不是闭着眼就是在自顾自地忙着,她有种举目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空姐走过来检查行李舱的关闭情况,看到陈亦旋一脸的求助表情,走到她身侧,露出标准的微笑问道:“这位乘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请问有空座位吗?我想换个位置。” “不好意思,这趟航班满员,没有空座位。请问这个座位是有什么问题吗?”空姐的微笑依旧十分完美。 旁边的乘客闻言也都停下自己的事情,竖起耳朵准备听听这个姑娘的理由。 机舱一时静默下来。 陈亦旋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脸欲说还休地看着空姐,她自己心里的小别扭,怎么能算是座位的问题呢?可是她已经提出换座位了,现在再毫无芥蒂地坐下去,然后再面对孟瑞醒来时的眼神,那种带着“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的意味,虽然无论出于私人情感还是工作需要,她确实是一直想跟着他,但是她就是有些不甘心。 正当她犹疑不定的时候,坐在椅子上假寐的孟瑞突然站了起来,他搂着陈亦旋的肩膀,对空姐道歉:“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正跟我闹脾气呢。”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着就要拉着陈亦旋坐下。 陈亦旋推了他一把。 这样的情况空姐不是没有遇到过,她礼貌地会以微笑后继续检查行李舱和安全带的情况了。 孟瑞的出现解了陈亦旋的围,但是换来的却是陈亦旋的白眼,两个人在那儿僵持着。 空姐检查完,从机尾往机头走,再次提醒乘客们注意安全,系好安全带,说这话的时候特地在陈亦旋面前停下来,强调了一下。 众人纷纷望向这里,陈亦旋不得已坐了下去,孟瑞也跟着坐了下去。 陈亦旋偏过头瞟了孟瑞一眼,噘着嘴掏出自己的平板电脑开始看柯南。 “那个穿蓝衣服的人是凶手。”孟瑞带着鼻音的嗓音从陈亦旋的左边传来。 陈亦旋下意识地看向屏幕上找着那个穿蓝衣服的人,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到目前为止,台词也只有一句。 陈亦旋锁定了目标之后才反应过来被孟瑞剧透了,气得拿起平板就要砸他。 “终于肯理我啦!”孟瑞笑着道,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那天对不起。”他伸手去拉陈亦旋的手。 陈亦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完了又摸摸自己的额头,道:“已经烧退了呀!难道前两天烧傻了?” 孟瑞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都牢牢锁住,一脸宠溺地看着她道:“我现在很清醒。”说完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尤其是他左边这位假装闭眼休息,实则还睁着一条缝的八卦群众,一脸无奈地道:“不要生气了,下了飞机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我现在有点累,你的头借我靠一下。”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搂住陈亦旋,一脸满足地闭上眼。 陈亦旋被他这突如起来的温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讪讪地坐在那儿,任他予取予求。 Chapter 47 两个人就保持这种亲昵的姿态静静地坐了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咸阳机场。 陈亦旋拍了拍孟瑞的肩膀,轻声道:“吉祥物,到咸阳了。” 孟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着脑袋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四周,还有很多人没有出去,他依旧搂着陈亦旋不肯撒手。 孟瑞半眯着眼,偶尔瞟瞟陈亦旋的下巴,偶尔看看舱里的人群,一脸闲适。 陈亦旋一脸不爽,有了前车之鉴,此刻也不想再引人关注,不得已在这儿忍气吞声的,她想着等下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人,可不能一直在他面前当包子,不然他还一直捏住了揉扁搓圆的,好不快活,这人真真是太讨厌了。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然而坐在里面的乘客就很尴尬了。在他看来,旁边这两人像连体婴儿般黏了一路,虽然说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但是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仍旧觉得被这碗狗粮辣到了眼睛。他此刻只想快点出去,奈何这两人一直没有动静,他清了清嗓子,对孟瑞道:“先生,麻烦让一下,我急着回家。”说着站了起来,也管这两人如何反应,径自从两人跟前挤了出去。 陈亦旋看着对方一脸嫌弃的走出去,想教训孟瑞的心情更甚,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小子仗着自己喜欢他,越来越猖狂了。 于是在舱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之后,陈亦旋直接一把将孟瑞提起来,一手攥着他的衣领,一手扯着他的胳臂,狠狠地咬下去。 孟瑞惊呼,被她突如其来的报复惊得目瞪口呆。 舱门处的空姐听到里面的叫声,纷纷侧目,见到是之前那对闹别扭的小情侣,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陈亦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孟瑞捂着胳臂冲着她喊道:“喂!”见陈亦旋不应他,立刻取了自己的背包疾步向前,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跟不上陈亦旋的步子,只好服软了,“小旋子,你等等我呀!” 陈亦旋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等了一两秒,见他急匆匆地跟上来,又迈开腿往前走了。如此走走停停好几次,孟瑞被她的节奏带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终于在取行李的地方追上了她。 陈亦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也回陡岭啊。” “你回就回呗。”陈亦旋目不斜视地盯着传送带,那意思很明显,你爱咋地咋地,别跟着我。 孟瑞踌躇半晌,终于小声说道:“我不认识路。” “呵!”陈亦旋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果然是孟大少爷啊!” “小旋子,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正常?我现在不正常吗?还要怎么样才算正常?低声下气地给孟总带路吗?”陈亦旋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快步走过去,一把拎了起来。孟瑞忙走过去想帮她,谁知她一把推开他,冷冷地道:“不好意思,孟总,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孟瑞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一脸苦笑地看着她的背影,他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在陡岭镇只待了半年,到达陡岭的那天是深夜,离开陡岭的那天也是深夜,并且都是坐在车里。九年时间,怕是早已物是人非了吧!他跟本记不得应该怎么去了,在地图app上搜索也只有一条公路线。 他站在原地叹了半天气,只能自认活该,谁让他想低头认错呢?谁让他想找到李建国呢? 孟瑞迈开长腿,飞奔着跟上去,终于在陈亦旋关上出租车门的那一刻掰住车门跳了进去。 陈亦旋看着他,毒舌技能全开:“你去的不是美国是日本吧?怎么变得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出租车司机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这种情况好不意外也不八卦,只是从后视镜里看向两人,淡淡地问:“去哪里?” “陡岭。”陈亦旋抛出两个字。 “姑娘,这单可有点远啊!至少得四五个小时呢,你确定?”这下轮到司机有些惊讶了。 “嗯,价格随你开,反正这人有钱。”陈亦旋说完便扭头看向窗外,不想再理这人。 司机的目光落到孟瑞身上,孟瑞无所谓地笑了笑:“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司机有些迟疑:“这都出市了,不能打表了,得一口价。” 孟瑞闻言,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十张鲜艳的人民币递给司机,问,“够吗?” 司机收下钱,眼神有了些许变化,见过在机场闹别扭的情侣,但是能闹别扭让自己赚上一笔的可只有这一对了。 后面的出租车不断地在按喇叭催促,司机也不耽搁,一脚油门下去,直接奔着高速疾驰而去。 因为新修了高速,从咸阳机场到陡岭镇,总共也不过走了三个小时。两个人早上10点的航班,现在到达陡岭也不过下午五点的样子。 今天是陡岭难得的好天气,天空碧蓝如洗,太阳逐渐西沉,但依旧温暖。陈亦旋拖着个行李箱站在建国武馆门口,旁边还跟了条小尾巴。 她正要往里走,却被孟瑞拉住了胳膊。陈亦旋挑眉看他:“又要干吗?” “这大过年的,我两手空空地上师傅家会不会不太好?”可能是“近乡情怯”,孟瑞难得地显露了些不好意思。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很刻意的感觉,而是一种自然流露出的紧张感。 陈亦旋这才终于正着一张脸看他,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笑道:“你闻闻?” “闻什么?”孟瑞一脸疑惑,但还是照着陈亦旋的话做了几个深呼吸,“什么味道?好香啊!” 陈亦旋眨眨眼看着他,撒娇道:“那是义母在做臊子,吉祥物,我饿了,现在只想进去吃义母的臊子面,不想再走两条街陪你买那些什么鬼礼物。” 孟瑞对陈亦旋突如其来地转变还有些不适应,他扶额,心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记得武馆附近以前有个小卖部的,于是扭头四处张望,看到十米远的地方,那个小卖部还开着,笑着走进去买了几个红包。 他掏出钱包准备付钱,那店主见他有些眼熟,手指指着他想了半天,最后挠挠脑袋准备放弃的时候看到陈亦旋站在孟瑞旁边,笑着道:“丫头回来啦!” “陈伯,新年好呀!过节还做生意呢!今年肯定更红火啦!”陈亦旋也笑着跟他打招呼。 他被陈亦旋的小甜嘴逗得哈哈直笑,但他的眼神不住地往孟瑞和她身上瞟,对着陈亦旋打趣道:“你个小丫头嘴真甜,带朋友回家见你义父义母呢?” “陈伯,您说什么呢?你不记得他了吗?”陈亦旋笑着问道。 “我是觉得他眼熟来着,难道是陈冬那小子?”陈伯经陈亦旋提醒,又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记忆。 孟瑞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围绕着他来叙旧,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微笑着站在陈亦旋身旁。 “是孟瑞啦!您想起来了吗?”陈亦旋又道。 “哦,那个城里来的孩子!我说刚刚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陈伯一脸的恍然大悟,又冲着孟瑞点头道,“小伙子越来越精神了啊!知道回来看师傅,不错不错!” 见陈伯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孟瑞跟着陈亦旋喊了声陈伯,礼貌地将钱递了过去,还没待陈伯找零钱,两个人就已经转身出去了。 这两个孩子看来还是有缘,陈伯笑着哼了曲信天游。 Chapter 48 两个人往台阶上走,孟瑞帮陈亦旋拎着行李箱,慢慢地跟在陈亦旋后面,他犹疑着道:“要不我还是去买点东西吧!” “不用了,你来了,义父和义母就很开心了。”陈亦旋站在台阶上方看着他,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身上,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片阴影,随着眼睛的眨动,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陈亦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上走。上到最上面,武馆的大门紧闭着,她绕到旁边的小门,进去是一个小小的楼梯间。她顺着那个楼梯上到二楼,一扇绿色的安全门出现了。 陈亦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咚咚咚”地敲门,里面传来李建国的笑声。 绿色的门缓缓打开,陈亦旋笑着冲进去:“义父,义母,我回来啦!” 李建国被陈亦旋这一扑直接闪到旁边,他伸腿一扫,陈亦旋机敏地往后退了一步。李建国微微点头,走到一旁去了。 这时厨房里传来郑英的声音:“小旋子回来啦!”她关了火,又擦了擦手,笑着走出来。 看到陈亦旋,忍不住搂着她抱了又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笑着道,“瘦了,白了,漂亮了。” 陈亦旋的嘴角都快挂到耳朵上了:“真的吗?义母,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她转身正准备找自己的行李箱,扫了一圈没看自己的行李箱,也没有看到孟瑞。 她觉得甚是好笑,跑到门边直接把孟瑞拉了进来:“你怎么又和当年一样了,快点进去。” 孟瑞被她推着向前,他看着李建国和郑英,瞬间变成了一个像犯了错的小孩儿,沉声道:“师傅,师娘!” 李建国看到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孟瑞,并没有很惊讶,倒是郑英看了半晌才道:“这是孟瑞吗?” 陈亦旋拉着孟瑞的胳膊,朝郑英一个劲儿地点头,她看到李建国不冷不淡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这太不像她那个炸药包义父了。 陈亦旋仔细想了想,好像孟瑞刚来的时候,义父也是一副相当沉稳的模样,好像他只对孟瑞是这个样子。 陈亦旋联想到自己查到的资料,已经很确定当初帮助孟瑞母子逃离江城的,肯定也有李建国,那陆长明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呢?当年的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一直很想知道。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李建国和孟瑞的眼神交流,推着郑英去了厨房:“义母,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在外面就闻到味儿了,馋到不行啊!” “你喜欢吃的臊子面。”郑英掀开流理台上的大铁盆,里面的面团已经醒好了,锅里是刚刚做好的臊子,鲜香扑鼻。 陈亦旋站到旁边,熟练地拿了面板过来,围好围裙,撸起袖子洗了手,又往手上抹了点油,笑着道:“义母,你看看我的技能有没有进步啊!”说着就拿起盆里的面团揉搓起来,一遍遍地擀着,然后就开始了拉面条。 她有模有样地又拉又扯,然后在放了干面粉的面板上抖了抖,又接着开始重复以上步骤。 郑英笑着看她,鱼尾纹爬上她的眼角,她手里拿着陈亦旋刚刚拉好的面条:“不错不错,很均匀,力道也刚刚好。我去烧水,你接着拉。”说着往旁边走了。 刘海掉了一缕下来,在脸上扫来扫去,痒痒的,陈亦旋往脸上擦了下,将头发捋到耳后,继续开始拉面。 孟瑞走进来想喝杯水,看到她额头画着三道白线,笑个不停。 陈亦旋懒得理他,孟瑞此刻在她心里的形象就是一个翻来覆去,阴晴不定的傻子。 孟瑞喝了口水,食指在面板上蹭了下,然后往她额头上竖着划了一下:“这样挺好的。” 陈亦旋没有注意到他蹭面粉的动作,只是被他亲昵的动作搅了心神,于是炸毛,用狂暴来掩饰内心的悸动,推着他往外走:“你不要妨碍我拉面。” “好好好。”孟瑞端着水杯往外走,又扭头看她,发现她的脸变得红红的,说,“屋子里有暖气,你怎么不脱外套,你热得脸都红了。” 陈亦旋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去处理面板上的面团,低头扫到自己身上厚厚的羽绒服,不仅热起来,喉咙也很干。 孟瑞看她不理自己,很是无奈地出去了。他转了个弯,坐到客厅里,和李建国一起看电视剧,好不意外的是国产抗日剧,剧情拖沓不说,还十分离谱,完全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和常识来理解。他坐在那儿昏昏欲睡,李建国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一集电视剧播完,陈亦旋的面条也出了锅,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地坐到了餐桌上。 郑英很是感慨:“家里虽然每天都有很多小孩子来上课,但是每次吃饭,这桌上都只有我跟你们师父两个人。今天你们两个回来,真是开心!” 李建国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拿起筷子敲了敲桌子,道:“吃饭就吃饭,说那些干什么。”说着端起碗,把脸埋在面碗里。 只是郑英一抬头,看到陈亦旋额头上沾着的面粉,笑道:“你这丫头,搓个面把自己搓成了老虎啦!” 陈亦旋一脸茫然,拿起手机照了照,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瞬间就明白了原委,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掰住孟瑞的头,拿自己的额头贴上孟瑞的,贴完她满意地点点头:“你个臭小子!看你还恶作剧不!” 除了陈亦旋,其余的三个人都有些惊了,还是郑英反应最快,拿了纸巾递给两人。 陈亦旋一边擦一边笑着看向李建国:“义父,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孟瑞坐在一旁笑,这种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日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陈亦旋突然想起来行李箱里还有东西没拿出来,放下面碗奔向客厅。 郑英喊她:“吃完再看,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样火急火燎的,还没长大呢!” 陈亦旋已经抱着一个木盒子过来了,她坐到椅子上,打开手里的木盒子,冲孟瑞道:“去拿几个杯子来。”见孟瑞老老实实起身去了厨房,又笑着看了郑英和李建国:“义父义母,我带了孔府家酒来,来尝尝吧!” 听到孔府家酒,李建国的眼睛亮了,他放下面碗,接过陈亦旋手里的陶瓷酒瓶,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就是很普通的酒吧!” 陈亦旋神神秘秘地说:“这可是正宗的孔府家酒,冬哥认识的一个孔家后代酿的,这可是人老爷子的古法陈酿,香着呢!冬哥自己都舍不得喝,专程托我带回来孝敬您的!” 陈亦旋这一番话说得李建国眉开眼笑的,正好孟瑞拿了杯子来,于是让陈亦旋赶紧倒。 郑英闻着酒香,肚子里的馋虫也动起来了,她去冰箱取了一碗酱牛肉过来,于是四个人就开始慢慢地品了起来。 酒过愁肠,李建国忍不住感慨:“自家儿子还不如一个徒弟贴心,白眼狼啊白眼狼!” 郑英啐了他一口:“说什么呢!”只是嘴上在反驳,神情却有些黯然。 陈亦旋立刻站起来,笑道:“我差点忘了,在江城的时候,郁哥哥也托我带了东西回来呢。”她起身走到行李箱前,拿了一瓶伏特加过来,“郁哥哥说你们二老平日里最爱的就是小酌几杯,这个伏特加是他专门托朋友从俄罗斯带的,他原本想自己带回来的,可是公司突然有事,实在没办法,只好拜托我了。”说着,她又开始让孟瑞开酒。 孟瑞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差点都信了!” 陈亦旋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腰。 Chapter 49 孟瑞和陈亦旋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郑英的眼睛,不过从孟瑞来陡岭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就很好,现在这般,她虽然想了点,但也没有多想,毕竟陈亦旋的桃花似乎一直都没有萌芽,总像个小男孩一般,偶尔还会撒撒娇。 李建国被陈亦旋哄得很开心,手里的酒杯不停地上举。郑英也难得见到老伴如此高兴,也陪着他喝。 两位长辈如此畅怀,陈亦旋和孟瑞也不收着了,一瓶孔府家酒下肚,又是一瓶伏特加。 外人要是看到这几人如此牛饮,一定会痛心疾首,大呼暴殄天物,但是李建国和郑英为人豪爽,喝起来酒来自然也十分豪迈。除了最开始的细细品味,尝到味道之后,杯杯入肚,酒精开始渐渐侵袭大脑,麻痹着神经。 李建国仍旧放不下儿子,不停地唠叨着李郁的事情。 “他呀!当初能去上海上大学,我跟他妈妈真的是开心!后来能去美国,我也是终于觉得他出人头地了,那叫一个开心啊!我老李家何时出过这样的能人儿! 李建国继续喝着,酒槽鼻已经是通红通红:“可是呀!难道国外的月亮真的比较圆吗?他怎么去了国外就不回家了?” 后面的话已经渐渐不成句了,郑英倒是还清醒些,她一边拉着李建国往卧室方向走,一边朝着陈亦旋和孟瑞道:“你们师父他喝醉了,我先扶他进去。” 李建国大声嚷嚷:“我没醉,我没醉!” “行了,知道你没醉,我醉了,你陪我去歇会儿。”郑英无奈地回道,她拉了拉李建国,然而李建国不为所动。 孟瑞见状,刚想站起来帮忙,却被郑英制止了:“没事儿,我来。你来,他反而不动了。”孟瑞收回动作,郑英又对陈亦旋说:“我不知道小瑞来,没给收拾房间,等下你去帮他收拾下。知道被子在哪儿吧?” 陈亦旋点点头:“知道。放心,我来。” 于是李建国在郑英的半拉半扯中回了主卧。 两人一走,餐厅只剩下沉默,然而出乎陈亦旋的意料,孟瑞还在喝。刚开的孔府家酒又下去了小半瓶。 她走了两步,坐到他对面,双手支在桌子上,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他:“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能喝呢!” “你以为你是百晓生吗?这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孟瑞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 陈亦旋拿掉他手上的酒杯,催促道:“去洗个澡,我去帮你收拾房间,不然等下你只能睡沙发了。” 孟瑞笑道:“睡沙发就睡沙发呗!” 陈亦旋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沙发,笑得一脸焉儿坏。 经陈亦旋提醒,孟瑞才想起来李建国家的沙发上面虽然垫了一层软席,但是木沙发又短又硬,根本没有办法让人休息。 他无奈地点头,起身去了浴室。 陈亦旋则是去了后面的客房。李建国家的一楼是个武馆的大厅,二楼才是住家的四室一厅,前面的两间房大小相同,一间是李建国夫妇的主卧,一间是李郁的房间,再往客厅走是陈亦旋的闺房,自从她奶奶去世后,她就搬到了李建国家里生活,最后一间靠近浴室的是唯一的一间客房。 陈亦旋往前走了两步,推开李郁的房门,房间整整齐齐的,一丝不苟,床单也换了干净的,她叹了口气,也有些不太懂李郁。她缓缓地关上门,往最后一间客房走,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被套床单换上,见孟瑞还没有出来,她便去厨房洗了脸刷了牙,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他。 孟瑞从浴室出来,整个房子已经没有清醒着的人了。经过热水的冲刷,酒精终于开始在他的体内作祟,他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说着自己似乎好久没有去理发店了,头发有点长了,一边到处找着陈亦旋,想问问他今晚应该睡在哪里。 走到餐厅,他就看到刚刚还在揶揄他睡客厅的小姑娘此刻正躺在上面。孟瑞放下毛巾走过去看了眼,笑了,还挺会照顾自己的,知道怕感冒,给自己裹了个小毛毯。 他一脸无奈地拍了拍她:“喂,睡房间去,我今天睡哪里?” 陈亦旋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了会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呢喃了一句:“哦,吉祥物呀!”然后又闭上眼睛安稳地睡过去了。 孟瑞无法,只好一间房一间房的看,看到李郁的房间,他顿了顿,转身又朝另外一边走去。好在房间的风格很明显,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陈亦旋的房间,也找到了自己今晚应该住的房间。 他返回客厅,走到沙发边一把横抱起陈亦旋,他本已经头重脚轻,此刻没有料到陈亦旋竟然有这么重,整个人晃了下,差点栽倒在地,看着陈亦旋不禁笑出声来:“你个小胖猪!还是这么重!” 陈亦旋被他抱在怀里,好像听到了他的话,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孟瑞抱着她送到郑英为她打造的粉色梦幻公主房里,如释重负地放到床上,弯腰替她拉好被子,随手关了灯。 他刚准备直起身子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胳臂被陈亦旋攥住了。 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深深地望着他。 他低头,轻声问:“怎么了?” 陈亦旋不说话,依旧只是看着他。 孟瑞很是无奈,又问:“是想喝水吗?” 陈亦旋微微点了点头。 “我去给你倒。” 陈亦旋看着孟瑞转身,开门,关门,为自己刚刚产生的那点旖旎心思有些愤懑。 不一会儿,孟瑞端了杯水进来,他扶着陈亦旋坐起来,慢慢地喂她喝水:“看这模样,倒像你才是病人。” “我本来就是病人。”陈亦旋弱弱地叹了一句。 闻言,孟瑞心里一紧,问道:“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 “相思病。”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孟瑞手一抖,半杯水洒在了床上,叹气:“你这样可真让我很难办……” 陈亦旋再一次鼓起勇气寻求答案:“为什么?” “我从泰山追到这里,为了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陈亦旋低着脑袋摇了摇。 孟瑞将手上的水杯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伸手捧起她的脸,很是真诚地道:“为了你!” Chapter 50 陈亦旋的呼吸一滞,被孟瑞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伸手使劲儿捏了捏孟瑞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确认这不是幻觉。 孟瑞被她捏得脸都红了,但还是没松开双手,仍旧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她:“相信我,这不是幻觉。” 陈亦旋这下有些傻了,这是什么情况?走向不太对啊,之前不还嫌弃她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吗?她脑子放空了两秒,渐渐回过神来,道:“你是把脑袋烧坏了吗?” “没有,是烧好了。”孟瑞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我知道之前是我错了,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前两天在泰山,我……”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虽然他面对孟南山和孟东莱能说出许许多多平日里不曾说的一些话,但是此刻,面对他最爱的人,他却有些羞于表达自己内心最深处曾经出现过的想法。 他怎么说呢?因为阿卡跟自己说看见你和别人相亲了,非常不开心?这难道不会让人有一种原本可劲儿稀罕自己,她突然转头稀罕别人去了,所以自己不爽,一定要抢回来继续让她捧着自己的感觉吗? 孟瑞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着陈亦旋的眼睛,认真地说:“之前确实有些原因让我不想靠近你,尤其是你为我一次次地受伤,我有些害怕了!我再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此前我有过三次,一次是父亲去世,一次是陈叔叔去世,还有一次是我母亲去世。这三次,每一次都伴随着死亡! “我这次回国的目的并不单纯,所以我很害怕,害怕第四次——” 他还没有说完,陈亦旋伸出胳膊紧紧地搂住他,她的脸靠在他的颈窝里,呢喃着:“不会的,这种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在我身上的。除非我已经七老八十,对这个时间满怀倦怠,而你也已经离我而去,否则,我是不会离开这个世界的。” 孟瑞那还有些滴水的头发将陈亦旋的睡衣也染湿了,陈亦旋一脸无奈地将他推开,望着他:“你是不是傻?” 话锋转变得突然,孟瑞一下子没有跟上,呆呆地看了看她,一脸茫然。 陈亦旋指了指被子和自己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你要怎么赔我啊?” 孟瑞用手指摸了摸,确实水迹明显,他苦笑着说:“没什么能赔你的,我只能一身相许陪你睡了!” 这次终于不是陈亦旋主动了,孟瑞将她牢牢地抵在床头上,一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一手环上她的脸,唇齿轻碰,摸索挑逗。 陈亦旋仿佛变成了误入深海的鱼,四周是暗潮汹涌的水流,原本失去了方向,前方却突然有了一道光亮,她游啊游,追随着那道光,突然的窒息让她直直地往下沉去。 “小旋子!小旋子!”是孟瑞的呼唤声。 陈亦旋恍然回过神来,眼神仍旧有些涣散,她看着孟瑞,“嗯”了一声。 房间的灯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眼前是孟瑞憋着笑意的脸,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似乎晕厥了?瞬间脸涨得通红,像条滑溜溜的泥鳅,逃出孟瑞的怀抱,不管不顾地拉了被子就往里缩。 孟瑞轻轻地拉了拉被子,笑着道:“其实接吻换气这种事情吧,多学习学习就好了,我现在免费教学,包教包会哦!” 陈亦旋的腿往他身上招呼,只是隔了层被子,踢到他身上,就像挠痒痒一般。 孟瑞更觉得好笑了,用力地把被子掀开,将她从床上抱起来:“这被子都湿了,你还怎么睡?走啦,从今天侍寝了!” 陈亦旋闻言,红晕直接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她在他身上滚来滚去,但是孟瑞就是不撒手,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想把师傅他们叫起来吗?” 陈亦旋瞬间老实了,嘴上还击道:“郁哥哥的房间是收拾好的,我睡那儿去。” 孟瑞顿了脚步,一脸威胁地看着她道:“小旋子,你不知道男人吃起醋来会更可怕吗?” 陈亦旋仍旧不死心,弱弱地说:“你可以睡郁哥哥的房间,我睡客房。”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师娘要让你帮我收拾客房吗?” 这下陈亦旋不说话了,默默地窝在孟瑞怀里,让他抱着往客房走。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又不是没睡过!” 孟瑞这句话震得陈亦旋脑袋嗡嗡直响,睡过?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孟瑞的胸口,小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睡过?” “你不记得了吗?我可真伤心!”孟瑞将陈亦旋放到床上,又想到什么走了出去。 陈亦旋呆呆地坐在床上,拼命地回想着自己和孟瑞的过往,怎么都想不起来,只好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着孟瑞回来给她答案。 孟瑞手里拿了件t恤,他递给陈亦旋,自己走了出去,边走边说:“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别感冒了。” 陈亦旋“嗤”一声,要感冒也怪他,他的感冒本来就还没有好利索,早就经过呼吸道传染给她了,他才是那个病原体好吗? 换好衣服,她叫他进来,还是刚刚的那个问题。 孟瑞挠着脑袋开始装傻:“我刚刚说过这句话吗?你听错了吧!” 陈亦旋一字一句地复述给他听,那眼神像是在说“小样儿,休想蒙混过关”。 孟瑞“呵呵”一笑:“我说的是你上次来别墅,不也是睡在我的床上吗?这次也是,不过这次有很大的不同,毕竟我在床上,上次没有我。” 夜色渐深,陈亦旋早已经头重脚轻,昏昏欲睡了,于是懒得再和孟瑞纠结,毕竟来日方长,只要她想知道的,没有什么能够拦住她。于是枕着孟瑞的胳臂,放心地窝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她是睡着了,这却苦了孟瑞。他刚刚一时冲动把强抱了她过来,西北的冬天,原本就干燥,容易上火,有哪个人能做到柳下惠那般,美人在怀,却毫无所动的。 此刻他身边躺着心爱的人,犹如火上浇油。 他有些躁动,但是却又只能忍着不动,与自己一夜的鏖战,让他凌晨三点仍旧在床上闭着眼睛思考人生。 他之前已经重新把回国之后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慢慢地理清了北山集团的头绪。此前觉得有些问题的点,似乎都有了钥匙,只等着他去寻到存放钥匙的地方。 上一把钥匙是无意间在沈先生那里得到了,那么下一把钥匙,很有可能就在陡岭。他回到这里,一是为了陈亦旋;二是为了那把打开九年前陈叔叔身亡的钥匙。 Chapter 51 翌日清晨,陈亦旋被明晃晃的阳光叫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伸手摸了一把旁边,毫无孟瑞的痕迹。 若不是旁边放着孟瑞的双肩包,她一定以为昨夜的一切恍若又是南柯一梦。 她弯起嘴角,却突然有些慌张,深呼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往外走。小心翼翼地路过客厅,发现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墙上的挂钟显示着时间为早上八点,郑英应该是去买菜了,可是李建国和孟瑞呢?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看了眼还连着充电线的手机,没有信息进来。她顺手点开微信,孟瑞有给她留了条消息:我去学校了。 陈亦旋捏着手机,眼睛弯得像新月。去到厨房找吃的,看到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开始一边烧水一边给孟瑞打电话。 电话响了没几声,孟瑞就已经接了起来:“醒了?怎么那么能睡呢?” 他带着笑意的嗓音夹着寒风传到陈亦旋的耳朵里,仿佛冻红了她的耳朵。 陈亦旋“嗯”了一声,瞬间想到早上让她心慌的事情,问道:“你早上什么时候起的?”又忍不住捂住话筒小声道,“那个……你……”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孟瑞一听她这语气,立刻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笑着回道:“你放心,我知道义父早上一般都会早起练晨功,所以早早地就去客厅躺着了。”他换了个手拿手机,又道,“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时候,你什么时候想说,我就什么时候出现。” 陈亦旋为他的体贴而动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从再次相遇后,在两个人的这段关系里,一直都是她在强势主导着走向,孟瑞才是不管不顾处处逃避的那个。现在两个人换了个位置,主动的人变成了孟瑞,而被动的那个人成了她自己。 孟瑞没有等她的回答,语气温柔地唤她:“小旋子,你早点吃饭,吃完来学校,我们再一起逛逛。” 陈亦旋轻轻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匆匆地吃完早饭,精心化了一个妆,戴了围巾,跑着出去了,只是她刚跑到门口就被李建国叫住了。 “一大早的,上哪儿去?”李建国从武馆里走出来,刚准备回去看看这臭丫头起了没,就看到她画着一张小花脸往外面跑,他有些生气,练功也耽误了,还学会了外面花花世界的那一套,跟李郁那臭小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陈亦旋鬼灵精的一个,一见李建国板着张脸,瞬间就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虽然她也不喜欢他那副过于古板的脾气,但是她也十分理解并且十分敬重这位西北汉子。 他极重情义,她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常年在外,是李建国和郑英担起了照顾她和她奶奶的责任,虽然他不善言辞,不善表达温情,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确实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疼的,才让她不至于从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 陈亦旋立刻扬起笑脸,小鸟依人地挽上李建国的胳膊,撒着娇道:“义父,我想去看看奶奶和妈妈!” “去看你奶奶和妈妈用得着穿成这样?”李建国仍旧挑眉看她。 “女人不论什么年龄都是爱美的。”陈亦旋用一副女人的世界里还不懂吗的表情看着他。 “行了行了,你早点去早点回来。”李建国不想听到她给自己说那些歪理,大步朝楼上走去。 陈亦旋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感觉自己这恋爱第一天,地下情搞得有些刺激啊!只是拿奶奶和妈妈当借口,有些对不起她们,但是她们一定会理解她的。 陡岭镇不大,靠着两条腿走完中心地段只需要四十来分钟,她直接走中心街道往陡岭中学走去。 她刚走到校门口,就遇到了高一年级的班主任老杨,老杨人称“叮当猫”,不是因为像动画片中的哆啦a梦一样神奇,而是因为他腰上总是别了一大串钥匙,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地响,他又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偷偷跑到教室后面观察学生的情况,脚步轻悄悄的,但是身上的那串钥匙早已经把他出卖了,所以人送外号叮当猫。 陈亦旋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条件反射地乖乖站好,向老杨问好。 老杨笑眯眯地看她,开启了长辈式的三连问:“现在在哪儿工作呢?做什么的啊?有男朋友了吗?” “……”陈亦旋一阵沉默,抿了抿唇,缓缓笑道,“在江城做法务,老师现在怎么样?学生们是不是更调皮了?师娘呢?” 她避过了男朋友的回答。 老杨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都好,现在的小孩子可没你们那时候皮,你可是我最头疼的!” 陈亦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弯起了眉眼,打着哈哈道:“老师又在开玩笑了!” “我开玩笑?陡岭小霸王的名号,现在都在流传呢!你不知道吗?”老杨身子微微前倾,指着那边的操场道,“你收的那个‘小弟’现在在那儿候着呢!” 陈亦旋被老杨的话震到了,这话让她怎么接,校园小霸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名号确实不太好!而老师一眼就认出了孟瑞,也让她很是惊讶!她是仍旧打着哈哈:“老师,您真会开玩笑!” 老杨也不再追着这个话题聊,两个人又闲话家常了一番,他去了校门口取车,陈亦旋去了操场找孟瑞。 操场上,篮球击地的声音铿锵有力,孟瑞正在篮球场上和一帮少年对抗。 陈亦旋走到旁边默默地笑着看他,孟瑞正好投了个三分,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一扭头正对上场边的小姑娘的眼神,他朝她扬了扬手指,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一如当年。 不一会儿,又是一波进攻,孟瑞的对手们已经开始垂头丧气了。 陈亦旋心思一动,走上前去冲他们道:“不如再加几个人,我们正式开个赛吧!” 少年们扬起稚嫩的脸庞,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不信吗?那你们知不知道陡岭小霸王?” 少年们纷纷点头。 陈亦旋对他们的反应很是开心,一脸嘚瑟地道:“我就是陡岭小霸王!” 少年们俱是一愣,很快又都笑了,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就连一旁的孟瑞,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她又想了什么鬼主意! “怎么可能!小霸王可是又高又壮的,一个打十个的,你这小身板?”其中一个少年说道。 “不信那就试试呗!你不知道邓爷爷的至理名言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就让事实告诉你们,我到底是不是陡岭小霸王!”陈亦旋脱了外套,解下围巾,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见少年们仍在犹豫,孟瑞适时地开口道:“反正你们也打不过我,让她试试呗,也不亏啊!” 中少年的表情有些松动,在孟瑞的积极组织下,一场战斗又吹响了号角! Chapter 52 陈亦旋撸起袖子,马步扎稳,双臂撑开,脸上写满了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气势,不得不说姿势满分。 孟瑞单手拿球站在她对面笑着看她:“小旋子,你可得看清楚了哟!” 话音落地,篮球击地的声音响起,砰砰砰的强有力节奏,球在空中随着孟瑞的步伐与手势旋转起舞。陈亦旋上下挥舞着胳膊,见对孟瑞完全没有影响,于是想要伸手去捞,没想到却被孟瑞抓住了机会。只见他一个转身,利用重心转移将陈亦旋远远地甩在身后,他双手抓球,两大步跨出去,一步起跳,轻轻松松地将篮球送入篮筐。 陈亦旋在篮下不甘地跺脚,大声喊道:“刚刚是我失误了,再来!” 篮球回到陈亦旋这边,持球的少年被孟瑞的队伍围追堵截,不得已将球传了出去,篮球在众人手中轮转,最后落到了篮下空位的陈亦旋手上。 陈亦旋学着孟瑞刚刚的样子,双手抱着球跨了出去,一个起跳将球送入篮筐。 只见做裁判的少年走过来冲她比手势,她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身边孟瑞,问:“他在干什么?” “你走步犯规,进球无效!”孟瑞还没有回答,就已经有少年抢答了,“你真的是陡岭小霸王吗?怎么这么菜?谁打篮球会六步上篮啊!你以为这是橄榄球吗?还抱着球跑!” 孟瑞强忍着笑意,肩膀却不住地抖动着。 陈亦旋这下听懂了,脸红得像个猴屁股缩到孟瑞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不服气地道:“陡岭小霸王是专治各种不服,专怼各路地痞流氓,哪有说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 旁边看热闹的人轰然大笑,陈亦旋饶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扯着孟瑞的袖子要走。 孟瑞的手覆上她的,轻轻地摩挲着,弯腰在她耳边笑着说了句:“老大,小弟这就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旁边的一众少年瞬间石化,刚刚他们为什么让陈亦旋加入来着?不就是因为打不过孟瑞吗?现在孟瑞要帮她找场子,这让他们还能不能好好打篮球了!一众人等无奈地摇头,心里全是鄙视:秀恩爱的大人们,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 孟瑞倒是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般要去虐杀四方,而是走到旁边的栏杆上拿了两人的外套,他搂着陈亦旋的肩膀,冲少年们笑道:“你们继续玩!我们先走啦!谢谢学弟们的盛情招待!”说完两个人往外面的校道上走。 陈亦旋不开心地噘着嘴:“不是说帮我找场子的吗?” 孟瑞牵着她的手笑道:“你还真要欺负弱小啊!”他看到前方有栋教学楼,于是拉着陈亦旋快步前去,他一步跨了两个台阶,站在楼梯上俯视着她,朗声道,“我们习武之人,要做的就是锄强扶弱!” 陈亦旋被他逗得“扑哧”乐了,这不是当年她在学校干过的事儿吗?那时候武馆的小孩子仗着自己学了几招几势,在学校里拉帮结派专挑弱小的孩子欺负。又一次被陈亦旋遇到了,她上去就把那些人揍趴下了,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了这句话。 原来当时他也在呢! 陈亦旋往四周看了眼,不是花坛就是空空的走廊,当时旁边要是有人,她应该早就看见了啊?可是当时怎么没有看到他呢?她一脸疑惑:“你当时躲在哪儿偷看我呢?” 孟瑞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楼上,陈亦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教室的玻璃,瞬间明白了,原来他坐在床边,一伸脑袋就看到下面的情况了! 陈亦旋笑得一脸甜蜜:“你当时是不是就刻意关注我了?” “是啊!”孟瑞把这两个字拖得长长的,见陈亦旋笑得正欢,又立刻换了语气,说道,“不只是我,还有我们全班同学,这玻璃都快被挤破了!都是为瞻仰陡岭小霸王的风采啊!” 陈亦旋瞬间黑了脸,手捏粉拳想要揍他:“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陡岭小霸王的厉害!” 孟瑞也不闪躲,一只手握住她的拳头,柔声道:“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这样牵着你的手在校园里散步,该有多好!” 好像男女间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原来隐藏在心里的感情便会如大江泄洪一般,再也拦不住了。 孟瑞此刻的眼神太温柔了,他的身体逐渐前倾,双手抓到栏杆上,在胸前形成了一方小天地,陈亦旋就这样被他圈在了怀里。 陈亦旋微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在娇羞与不知所措间轮转。她不敢看孟瑞,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仿佛只要看上一眼,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孟瑞的气息越来越近,陈亦旋的脚趾头都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将毛茸茸的雪地靴顶起了一个小小的峰峦。 仿佛脸上有春风拂过,陈亦旋嘤咛一声,半是被迫半是主动地扬起了头,迎接着孟瑞的温柔。 她的身体后靠着栏杆,上半身已经被孟瑞压迫到了栏杆外面,她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孟瑞的衣领,一只手环上他的腰,借此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她第一次真真切的地感受到了孟瑞的强势,不像雪夜里的苦涩,不像黑暗中的迷茫,而是阳光洒满地面,一片温暖的肆意快活。 她的睫毛轻颤,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 孟瑞终于撤开了一段距离,亮闪闪的眼眸依旧在她脸上来回地看着,像是在扫描一般。 陈亦旋终于得以站直,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声地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有。”孟瑞用气声答道,他的气息还有些紊乱。 “有什么东西?”陈亦旋紧张地往脸上胡乱地抹着。 孟瑞轻笑着拉开她的手,握到自己手里,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摸着她的脸:“有我爱的人的样子。”说着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陈亦旋窝在他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让他从头到脚像有千百只蚂蚁爬过,从心底里痒到不行,这难以名状的感觉最后汇聚到一处,尤其强烈。 孟瑞只好把她稍稍拉开,脱下自己的外套放在手上,他一手弯在胸前挂着衣服,一手牵着她的手往外面慢慢地走去。 两个人在校道上嬉嬉笑笑地走了一圈之后,陈亦旋仰着头问他:“要不要去你以前的房子看看?” 孟瑞眼前一亮:“还在吗?” “在的。”陈亦旋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说完孟瑞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了,“往哪儿走来着?这里变化太大了,我不认识路了。” 陈亦旋翻了个白眼给他:“跟我走。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是出来转转,看到有学生拿着篮球往这边走,我就跟上来了。” “白痴!” Chapter 53 即使是新年,小镇上依旧热闹非凡,道路两旁全是开着三轮车、小货车卖水果、蔬菜,还有一些小摊卖小孩子的玩具和焰火。 两个人肩并着肩往前走,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很是闲适。只是这地方实在太小,乡里乡亲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全都是老熟人。而鉴于陈亦旋小时候乃至整个少年时代的顽皮与乐于助人,一路上全是与她打招呼的人。孟瑞只好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她身后,然后注意护着她不被突如其来的汽车或小孩子撞到。 周围的人都很好奇地看着孟瑞,没有人真正地问出这个问题,陈亦旋也不多做解释,随他们去想。 终于到了孟瑞家楼下,门口的那株大枣树光秃着枝丫,有几根酒杯粗的树枝已经肆无忌惮地戳进了二楼的窗户里面,侵占着不属于它们的空间。 孟瑞有些感叹,仰着头看了看这栋两层的小楼房,仿佛母亲依然在里面准备着晚饭,而他只不过是刚刚回家,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陈亦旋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钥匙递给孟瑞,孟瑞看着躺在她手心里的那把黄橙橙的铜钥匙,慢慢地伸出手。 “咔嗒”一声,门锁被打开,孟瑞试探着往前推了推门,发出一段长长的老旧的“吱呀”声。空气的突然涌入,扬起浮尘,孟瑞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挥舞着双手想要赶跑这些可恶的小东西。 陈亦旋捂着口鼻跟着孟瑞走了进去,她径自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透气。 孟瑞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 客厅的沙发还用床单罩着,电视机也穿了衣服,厨房里的灶台上还放着炒锅,不过早已经生了锈,黄褐色的锈迹布满了整个锅身。卫生间的地板上是厚厚的泥,兴许是淋浴器那里有些漏水,中间有一条长长的水迹。 客厅有个后门,门后是一个小院子,原本里面种些母亲喜欢的花草,当年买下这里也是因为母亲喜欢园里的花草,而现在已是枯草遍地。 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陈亦旋,问:“这房子怎么还在?” “孟阿姨走的时候把房产证什么都给了我义父,我义父留着没动。”陈亦旋撇撇嘴,“还说呢,你们走了之后,这里一直是我在打扫卫生。”好像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她心虚地捂住了嘴。 “为什么你要来打扫卫生?”孟瑞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他低低地笑着,“你是在这里想我吗?” “呸!臭不要脸!谁会想你!”陈亦旋啐了他一口,噘着嘴打算抵死不认。 “哦。”孟瑞摸了摸鼻子,也不再往这个话题上说,而是指着沙发边的小矮柜问,“那儿的照片怎么不见了?” 陈亦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照片?我来的时候那里就什么都没有啊!” “我和我妈妈在这里照的唯一一张照片,走的时候落在这儿了,到了飞机上才想起来。”孟瑞微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知道,我义父从来没来过这儿,都是打发我跟郁哥哥一起来的,郁哥哥也没有来过,他说看到你就心烦,别妄想让他给你打扫卫生。”陈亦旋笑着看他,“你跟郁哥哥真是天生的八字不合啊!” 孟瑞嗤笑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哪有什么八字不合,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傻丫头争风吃醋的!” 陈亦旋瞬间变得呆愣愣的,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挺会抓重点的,不错!”孟瑞弯起眼睛,眼神宠溺。 “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陈亦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特么一直追着你跑,你特么就一直不从了我,现在你说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你不是有病就是骗子!” “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嘛!只知道看不惯你跟李郁很亲密的样子,哪知道那就是喜欢啊!”孟瑞的脸上写满了委屈。 “编,你接着编!” “我没有编,我说的都是实话。”孟瑞见势头不对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对于李郁喜欢过你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啊?” “有什么可惊讶的,本大王天生丽质,人见人爱是很正常的啊!倒是你那个时候对我不冷不热的,倒是很吸引我的注意啊!”陈亦旋一脸坏笑痞痞地看着他,“来,压寨夫人给本大王笑一个!” 孟瑞很是配合地对她抛了个媚眼,然后将她一把搂到怀里,两个人的胸口正相对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王,今晚的暖床要不要来全套服务啊!” 陈亦旋立刻失了原有的镇定,红着一张脸,像棵熟透了的白菜,脑袋软趴趴地搁在他胸口,那手指戳着他的胸肌,小声地道:“也不是不可以啦!” 这下轮到孟瑞吃惊了,他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外面传来一声呼喊:“屋里有人吗?” 原本抱着卿卿我我的两个人立刻分开了一米远,陈亦旋紧了紧自己的大衣,迈步往外走。她走到门口,见是隔壁的孙阿姨,笑着问好。 “我还以为这家人回来了呢!这屋子一直空着,想着他们总有回来的一天,没想到还是你这个丫头!”孙阿姨的大嗓门透过厚厚的门墙传到孟瑞的耳朵里。 他想起那位只要做了好吃的总会往他家送一点的胖阿姨,连忙走了出来,笑着跟孙阿姨问好。 孙阿姨胖乎乎的脸上已经渐渐爬满了鱼尾纹,她惊讶的时候,张大了嘴巴,反倒把鱼尾纹撑开了,皮肤看着平滑了不少。 “这、这是?”她有些不敢确定。 “我是小瑞。”孟瑞继续微微笑着。 “啊!都这么大了!终于回来看看了啊!”孙阿姨回过神来,说着她又往自己家里跑,端了一盆冬枣出来,“来来,自家的冬枣,甜着呢!” 陈亦旋和孟瑞都拿了一些,说着些感谢的话,三个人又闲话家常了一番,孙阿姨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孟瑞道:“对了,我们家去年重新修房子,把水管给炸了,还去你家后院挖了一下。结果挖出了一个小木箱,我没敢动,就拿给了李馆主。他却说他联系不上你们,可能是你们扔在这儿的,叫我也扔了。” 孟瑞一脸不在意地说:“也许是上一户人家的。” “哪能啊!我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盖着各种章的东西,拿那塑料袋封着,上面写着孟什么的,一看就是你们家的重要东西。”孙阿姨挥舞着胖手,说得眉飞色舞的,“所以我没敢动,之前还想着怎么联系上你们,时间一长我也就给忘了,今天看到你想起来了,现在给你吧。” 她转身回屋了,留下孟瑞和陈亦旋面面相觑。 Chapter 54 孙阿姨的话如一记重磅炸弹落在孟瑞的心上,这应该也是母亲所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却对他只字不提,若不是她突然离去,他怎么会在整理遗物时看到那一本日记。 上面写满了母亲的怀疑与不甘,想来这些年,她在人前的温柔如水,深夜的焦灼暴躁,他这个做儿子的竟然没有发现一点点端倪,太不孝了! 陈亦旋则有些小期待,孟阿姨作为当年事情的参与者,不,用受害者来形容更为贴切,虽然法律要求以事实为依据进行判断,但她相信孟阿姨不是坏人,并且从种种迹象表明,孟阿姨都是被伤害的一方。 陈亦旋见孟瑞沉着一张脸,不知道他对这件事情调查到哪一步了。她摸了摸他的脸颊,手指有些凉,孟瑞惊了一下,而后将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摩挲着。 他说:“手怎么这么凉?” “因为你在身边,所以全身的血液都为了保护我的心脏,都跑到这儿去了!”说着,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怎么这么不矜持?”孟瑞笑道。 “哦,你原来喜欢的矜持的啊!那里什么时候见过我矜持,为我倾倒了呢?” 娇娇俏俏地撒娇,孟瑞倒是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样小姑娘的一面,笑容更甚:“从前,现在和未来,一直为你所倾倒。” “呸,你这人说起谎话来还不带脸红的!”陈亦旋给了他一个白眼,作势就要呕吐,心里却甜滋滋的。 女人就是这样,无论爱的人说什么,都是好听的,更何况人家说的是情话呢! 两个人在门口笑闹着,孙阿姨却是站在自家门口招呼两人进去,一脸的神秘。 陈亦旋拉着孟瑞的衣袖往里走,刚进去孙阿姨就关了门,神神秘秘地道:“你们两个小年轻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在大街上给呢!要注意啊!”说着递给孟瑞一个小纸盒子,上面有刚刚被擦拭过的痕迹,她指着盒子道,“你们家原来那个木箱子已经坏了,我拿了个鞋盒子放着,放在床底下,灰有点多,就擦了下。” 陈亦旋点点头:“孙阿姨,您说的是。我们社会经验太浅了,您可真够老道的,虚虚假假的,谁能想到这东西在床底下的某一个鞋盒子里呢!”说着她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不过这里面是什么呀?您怎么这么谨慎?” “我也看不懂是什么,就看到是红头的,没敢动,也没敢声张。”说着她瞟了眼孟瑞,又别有深意地看着陈亦旋,小声道,“当初他们家来这儿就神神秘秘的,走得也神神秘秘的……” 敢情孙阿姨是把自己当成翠平和余则成的邻居了,在谍战剧里很是入戏。 孟瑞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进身前的大口袋里,笑着跟孙阿姨道谢:“孙阿姨,谢谢您!改天再过来看您跟叔叔,今天我们就先走了!” 孙阿姨摆摆手:“客气啥啊!你们忙!” 两个人也不再停留,快步往李建国的家里走,孟瑞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母亲当年留下了什么。 孙阿姨说得神秘,两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刚进家门就把文件夹摊开在了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是两份房产证以及北山集团下发的一些指导工作的政府政策文件。孟瑞大感失望,确实不如他想象的如同沈先生那般给出的账本那么令人惊讶和惊喜。 陈亦旋倒是一页一页细细地翻阅着,她打开房产证的资料,被震到哑口无言。 房屋所有人:孟东莱、陈正清。 房屋地址正是孟瑞和阿卡如今居住的临江仙别墅区。 她手里拿着文件,茫然不知所措,爸爸怎么会在江城有房子?而且是和孟东莱的名字在一起?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房产证会在孟阿姨手中? 孟瑞见她欲语还休,神色痛苦,拿过她手里的文件看了一眼,也被这两个名字惊到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好半晌没有说话,还是孟瑞最先回过神来,又仔细地翻了翻,一叠a4纸中夹着一张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了,明显有些年代了。上面的四个男人身着军装,英气逼人,孟瑞认出左手第一个是自己的父亲,而从左往右的第二个是陈正清,第三个是李建国,最右边的人他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太起来了。 他皱着眉头思索,陈亦旋却已经拿起他手上的照片细细地看着了:“那时候爸爸真年轻!” “是呀!”孟瑞随口接道,他顺带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说这人啊!”陈亦旋指着最右边的人道,“陆叔叔,我爸的战友!” “看来也是我爸的战友。”孟瑞道,脸上的神色却是阴晴不定。 李建国接郑英回家,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个人只是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就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郑英用眼神示意李建国去说,她拎着菜去了厨房,不打扰到三人的谈话。 李建国轻咳一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淡着一张脸,道:“都看什么呢?” 陈亦旋抬起头来,嗓音有些发干:“义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这份房产证上有我爸爸的名字?” “知道又怎么样,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端起桌上的陶瓷水杯,抿了一口茶,拿着照片端详了一阵,这才慢慢开始说。 他们四人十几岁的时候是一个班,住在一个宿舍的战友,感情很好。后来孟北山服完兵役就退役回了江城,开始打拼自己的事业。李建国比他多待了一年,为了结婚复员回了陡岭。再后来陈正清也被家里催婚,选择转业,后来与陈亦旋的妈妈结婚,结果妻子产后大出血,只剩下孩子和他相依为命。只有陆长明一直待在部队,知道前些年才专业调到别的地方工作。 后来陈正清为了生活得更好一些,接受了老战友孟北山的邀请去了江城,一直在北山集团工作。 再后来,孟北山突染恶疾去世,而陈正清也出了意外。 “义父,这事儿我知道,我想知道是为什么孟东莱和我爸爸的名字在一起?”陈亦旋直视着李建国的眼睛,丝毫不给他避重就轻的机会。 “去参加北山的葬礼时,你爸爸给我们介绍孟东莱,不是当做妹妹的那种介绍,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吧!”李建国看着她,又看了看孟瑞,视线最后还是回到陈亦旋的身上,“你知道孟东莱是谁吧!就是北山的妹妹,孟瑞的姑姑。” Chapter 55 “他们原本是要结婚的,那栋别墅,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北山送给妹妹的嫁妆。可是却没想到正清却出了意外!” 孟瑞如遭雷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孟东莱性格大变,对他的态度不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每次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总带着一丝凉凉的恨意,因为他而痛失所爱,能不憎恨怨怼吗? 只是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每每当他有危险有困难,孟家人里第一个冲上来的永远是她。 孟瑞很惭愧,他不但没有尽到侄儿的责任,也没有尽到一个幸运儿的责任,伤了陈亦旋,怀疑孟东莱。 陈亦旋则是脱口而出:“爸爸的噩耗传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时说有个好朋友要来看看我,那个好朋友,指的是孟东莱?”她说完这段话,神情犹疑。 李建国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 “应该是的。我参加完北山的葬礼,回到陡岭没几天,长明来找我,告诉我正清去世的消息,又说孟瑞母子会来这儿小住一段时间,让我好好照看他们。当时我只道是江城是个伤心地,他们需要换个环境,这边刚好有人照应,不以为意。你性格咋呼,所以就让你去孟瑞身边待着。” “没想到啊!平静的日子并不长久,那天夜里来了一帮人,我跟李郁两个人拼了命,才把那群人赶出了陡岭,第二天下午,你们就收拾收拾也离开了陡岭。”李建国说到这儿,眼角有些泛酸,站起身来看了看两他们,转身往厨房去了。 陈亦旋没有什么想问的了,这些时间节点她都调查过了,此刻细节上得到了补充,对于孟东莱看她时那复杂的眼神,终于明白了几分。 孟瑞余下的也只是惊讶了,惊讶的是他和母亲离开前的那天晚上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原本小姨和阿卡就在美国,母亲有提过要去美国生活,所以那天母亲说要走,对于陡岭,除了陈亦旋,他真的没什么特别留念的地方,带了几套换洗的衣物,就跟着母亲去了机场。 他还记得走的那天,是那个送他们到陡岭的叔叔开车带他们去的机场,今天他也知道那个叔叔叫陆长明。 汽车驶在迷茫夜色中,他和母亲来时没有问候,走时亦无道别。 孟瑞的眉头拧得紧紧的,他重新理了理思路,对于孟东莱与孟南山的感情,再次走了一遍。 他原本对这两个人都怀疑,因为根据利益导向,父亲离世后,受益最大的莫过于这二人,即使是手足情深,他对这两个人的怀疑一直存保留态度。现在,要弄清楚的就是孟东莱为何对孟南山怀有巨大的敌意,因为这原因的背后,很有可能就是当年事件的真相。 孟南山很有可能就是当年事件的主导或是参与者。 那孟东莱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受害者?旁观者?对利益分配感到不公的参与者?亦或是毫不知情,她的敌意来自他处。 当晚,房子里的四个人都陷入了失眠的困境。翌日早上,郑英刚做好了早饭,孟瑞和陈亦旋的房门同时打开,出来的时候,孟瑞拎了自己的背包,陈亦旋推着自己的行李箱。 “你们这是干什么?”郑英一脸惊讶。 “义母,春节假期结束了,要开始上班了,我们回去上班。”陈亦旋看了眼孟瑞,对着郑英笑着道。 “嗯。”孟瑞跟着点点头。 郑英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刚回来两天,家里好不容易热闹了一会儿,这就要走了。她知道年轻人志在四方,也不强求,转身回了厨房又煮了两碗面,特地加了几个鸡蛋。 “这是土鸡蛋,营养。”吃饭的时候她如是说,“家里还有一些,待会儿给你们打包,你们带上自己做。” “义母,鸡蛋外面也能买到,可是你做的酱牛肉和咸菜那可就买不到了。”陈亦旋笑着道。 “行,冰箱里的,全都给你带上。”郑英端着碗,笑着看向陈亦旋,又扭头看着孟瑞,问,“小瑞呢?酱牛肉喜欢吗?” 孟瑞闷着头扒着面条,没有听清郑英的话,倒是陈亦旋帮他回答了:“义母,您别管他,他要是想吃了就上我那儿去,但是得有一条,必须拿大餐跟我换!” “还是那个鬼丫头!”郑英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末了又叹了口气,“你这又换了工作,老是换来换去的多不稳定。现在跟你郁哥哥在一个公司,还有小瑞照应着,你该收收心,稳定下来,再找个对象,我就知足了。” 陈亦旋打断她即将脱口而出的长篇大论,撒娇道:“义母,人家还小呢!”小眼神却是瞟向孟瑞。 郑英完全不受干扰:“这过完年,你都27了!你看你孙阿姨家的小瑶,孩子都打酱油了。” “义母,我刚刚满25,怎么到你嘴里我就27了?”陈亦旋有气无力地戳着碗里的面条,小脸皱成了一条干枯的苦瓜。 “你今年满26,这不虚岁27吗?” 孟瑞闷着头好笑,抬起头时正对上陈亦旋愤怒的眼神。 “孟瑞哥哥,有这么好笑吗?”哥哥那两个字她咬得很重,音调拖得长长的。 孟瑞刚想回她两句,郑英对着他开火了:“小瑞也是,这都30了,三十而立知道吗?是时候带个姑娘回家生个娃了!” 陈亦旋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学着琅琊榜里的太皇太后一样,拉着孟瑞的手道:“老瑞呀!要抓紧啊!” 孟瑞反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笑着道:“我一定会抓紧的,抓紧我对象,然后生个娃。” 陈亦旋瞬间低下了头,脸埋进面碗里,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 李建国坐在一边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临走的时候,郑英塞了两大包东西给陈亦旋,她瞬间懂了,在门口拉着郑英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往外面走。下阶梯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李建国两口子正透过玻璃窗遥遥地看着这里。陈亦旋用力地挥了挥手,跟着孟瑞坐上了出租车。 她看着手提袋里的两包酱牛肉,有些感慨,突然问孟瑞:“你有没有觉得郁哥哥变化太大了?”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反正看我的眼神还是很爽!”孟瑞无所谓地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几年他太奇怪了,以往不回家过年还说得过去,毕竟在国外,可是近年,明明就几个小时的路程,他却还是不回来。”陈亦旋歪着脑袋看着路边光秃秃的白杨树。 “男生和男人还是会不一样的。”孟瑞握紧她的手,淡淡地道。 “有什么不一样?变得利欲熏心,然后很讨厌自己的乡下出身吗?”陈亦旋撇撇嘴,在她眼里,李郁已经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虽然她不愿意这么说,但是脑海里不得不承认,李郁确实比少年时代更有气质了,变得成熟睿智,会让她产生一些距离感了,她已经不太敢在他面前放肆了。 孟瑞轻笑着摇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句话,男人的成长,是没有办法用言语去仔细形容的,只能用心去体会。 就像他自己,度过最初的草木皆兵,再陷入偏执的泥沼,直到慢慢放松下来,才渐渐看清事物的本质,自己的真心。 Chapter 56 回到江城的陈亦旋,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从陡岭带来的家乡菜送去李郁那儿。临出门时,她才恍然记起自己从没有去过他家,完全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陈亦旋掏出电话正准备拨给李郁,她翻遍了通讯录才看到一个他在美国的号码,她有些迟疑,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过去,果然行不通。 不得已,她只好又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公寓,给陆长明去了个电话:“陆叔,你知道李郁的电话吗?” “你怎么不问问他爸爸呢?”陆长明叹了口气,说完这句话还是将李郁的号码给了过来。 陈亦旋给李郁去了电话,那头回应她的依旧是冷漠又疏离的嗓音:“喂?哪位?” “陈亦旋。”她抓着手机,心里却在想他们何至于生分成了这样? 那边是长长的一段沉默,过了一会儿,陈亦旋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李郁那有些鼻音的声音响起:“哦,怎么了?”语气依旧简短而冰冷。 “义母让我给你带了酱牛肉和香菇酱,你住哪儿?我给你送过去吧。”陈亦旋尽量缓和自己的心绪,淡淡地说。 “不需要。”李郁丢下三个字,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陈亦旋听到电话那边有个娇柔的女音问“怎么了”,应该是对李郁说的,过了一会儿,李郁又说道:“我自己过去拿吧。”之后又说了个咖啡馆的地址,定了时间,就挂断了。 陈亦旋听着长长的忙音,不管怎么做深呼吸都无法平复自己的愤怒。李郁的态度已经惹恼了她,她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什么叫孝顺,什么叫亲人,什么叫苟富贵勿相忘,什么叫人本来应该有的平常心! 换了双平底鞋,提前出了门,来到李郁说的咖啡馆,陈亦旋往吧台前拍出一摞人民币,对着收银的小姑娘道:“亲爱的,今天我想包个场。”说着她指了指楼上。 小姑娘看了眼前面的人民币,会心一笑,一边将钱收起清点一边说:“当然可以。”她对陈亦旋的用途也没有多问,反正这几天没什么客人,楼上已经空了好几天了,有钱不赚是傻子! “等下有位先生会来找我,他来了之后,其余的人就不要再来了。你懂我在说什么吗?”陈亦旋说完这句话,见小姑娘点了点头,于是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半个小时后,李郁裹着一件大风衣,里面是西装的三件套,皮鞋擦得锃光瓦亮,一看就是商业精英。他刚进店,引导的服务生小妹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是这偷瞟没几眼,就看到外面又进来了一个带着墨镜的美女瞬间挽上了帅哥的胳膊,小妹心里忍不住吐槽,但还是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陈亦旋没想到来的是两个人,心里攒着的话没好意思提,就默默地看着对面的一对情侣,假装优雅地品着咖啡。 孟诚晨的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早上听到你们打电话了,他说妹妹来江城了,我还想是谁呢?原来是陈小姐,于是就跟着过来了,陈小姐不介意吧?” 这话是问话,像是在征求陈亦旋的意见,只是这人已经出现在这儿了,还问个屁啊!陈亦旋在心里吐槽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笑得甜甜的,道:“嫂子真会说笑,我开心都来不及呢!郁哥哥一直都没跟家里人提过这事儿,义父义母都挺关心的。”她把锅甩给李郁,那意思就知道念着媳妇儿,都不管自己的父母了,又对着他女朋友告状,说他没把她的存在告诉家里人,让他当夹心饼干的夹心,里外不是人。 陈亦旋默默地给自己的机智点赞,没想到李郁淡淡地一句话就化解了此刻的尴尬:“我准备下个月带诚晨回家,我们决定要结婚了。” 别说正在喝咖啡的陈亦旋被惊到了,就连旁边的孟诚晨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我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家,我要当爸爸了。你是我第一个通知的人,希望回家的时候,你能多帮你嫂子说说好话。” 李郁的语气不变,既没有听出这其中的喜悦,也没有半分敷衍的味道,陈亦旋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她放下手里的杯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了此次相约的目的,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提袋,递给李郁:“这是义母特地让我带的,你留着慢慢吃。” 李郁的神色有些复杂,就那么淡淡地看着袋子,陈亦旋见他没有接,将袋子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反倒是孟诚晨将袋子拿到跟前,像寻到宝藏一般,欣喜地翻出里面的香菇酱和酱牛肉,笑着道:“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嗯,是挺好吃的。” 简单的三两句对话之后,竟然已经没有其他的可说。好在孟诚晨习惯了长袖善舞,在此刻,她主动挑起话题,拉着陈亦旋从女孩子关心的衣服包包鞋子香水聊到化妆品护肤品,以及当季的时尚潮流。这话题对于一般的女孩子来说都很有吸引力,只是陈亦旋并非一般的女孩子,这些话题提不起她半点的兴趣,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李郁淡淡地终结了这无聊的场景,他对着孟诚晨道:“你出门的时候不是说约了朋友吗?时间快到了吧?你要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我跟我妹妹还有点事情要谈,” 孟诚晨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她知道兄妹俩似乎有矛盾,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于是乖巧地拿上包走了,临走时在李郁脸颊上浅浅地一吻,又笑着跟陈亦旋挥手再见,随即戴上墨镜,袅娜多姿地下楼了。 看着孟诚晨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李郁收回视线,一脸无所谓地看着陈亦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为什么过年不回家?” “我已经说过了,工作很忙。” “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家?” “我跟你嫂子一起住,不方便。” “为什么你电话都不往家里去一个?” “……” “为什么你突然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是不是在美国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的作者吗?”李郁终于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冷眼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只是这股子冷漠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奈,“我知道你……和……我……爸、妈都很生气,但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总之我有我的苦衷,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你尽什么力了?就是你给义父义母那一百万的银行卡吗?”陈亦旋终于暴怒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拍着桌子道,“我看你就是疯了,老人家需要的不是钱,是关心,你懂不懂?” “除了钱,我给不了其他的,你懂不懂?”孟瑞抬起头,神情愤怒又冷漠。 陈亦旋不由分说地一拳砸到他脸上,直接绕过桌子,把他一把拎起来就是一个过肩摔。 李郁没有防备,实实地挨了她一招,痛苦地倒地。他扶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地站起来,摸了下渗血的嘴角,一脸嫌弃地道:“你怎么这么暴力?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妈没教过你吗?” “是呀!我妈没有教过我,你是失忆了吗?我从小就这么暴力,打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妈,这些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陈亦旋冲上去又给了他一拳,“你还手啊,你怎么不还手了?啊!” 李郁身上的西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他颓丧地靠着墙,无力地道:“是呀!我失忆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 Chapter 57 这句话一出,陈亦旋猛地顿住脚步,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刚刚说什么?” 李郁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失忆了!” 陈亦旋愣在那儿,过了好半晌才道:“怎么可能?郁哥哥,你真是变了,连说谎都带过脑子的。” 李郁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挪动半分,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微低着头道:“我是真的失忆了。你还记得我去美国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车祸吗?” 陈亦旋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他。 “这就是那次车祸的后遗症。”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驾驶座的美国学弟没了命,而我头部受到重创……当时我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才给你们打的电话,这些我一直没跟你们说就是怕你们担心。没想到现在却更让你们担心!” 陈亦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走上前去轻轻地抱着他:“哥哥,你是我哥哥呀!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李郁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直,他伸手搂了搂她,不留痕迹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着头看她:“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说我已经渐渐地忘记你们了吗?这让我怎么开口?换做是你的话,可能跑得更远吧?” 陈亦旋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滴落,李郁轻轻地帮她抹去眼泪,柔声道:“以后我还是你哥哥,只是不可能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毕竟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让你嫂子吃醋。” 这突如其来的俏皮话让陈亦旋破涕为笑:“知道了,我会帮你在义父义母面前好好说话的,你还是多给他们打打电话吧,多联系联系,感情和记忆才会慢慢找回来啊!” 李郁认真地点点头,心里却在叹息,丢失的东西再想找回来,太难了。他早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还怎么能找回他脑海中并不存在的过去呢? 春节假期之后的第一天上班,整个北山集团并没有以往的懒散,而是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严肃又紧张。 前几天发生的货船被扣押事件已经被各大社交媒体传播和转发,而负责南美市场的孟总经理却在那段时间发生了短暂的失联,错过了舆论公关的最佳时机。而货轮上的商家们,也已经将孟瑞办公室的电话打爆了。 陈亦旋和方胜宁作为孟瑞的助理,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查明被扣押的原因,公布真相。其实还有一件让他们焦头烂额的事情,那就是一艘小型货轮的失踪。 这艘小型货轮与被扣押的货轮同属同一支船队,一同在江城港出发,走马六甲海峡前往南美洲,而这艘小型货轮在半道上却消失了踪影,此刻又无法联系上被扣押的船员,此前也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小型货轮上的二十多名船员全部失联,这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而北山集团不敢公开这一信息,无论是何原因,对北山集团的影响都是巨大的。上午,孟南山就已经来找过孟瑞,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南美事业部处理,并且明里暗里都说不要公开这件事情,必须要考虑到北山集团的声誉问题。 陈亦旋只想骂娘,这孟南山果然太心黑了,二十多条人命,还不及北山集团的声誉。她一定要找到更多的证据,将孟南山一干黑心商人送进小黑屋。 陈亦旋给陆长明打了电话,告知他北山集团小型货轮失踪事件,陆长明回复她已经有海警行动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陈亦旋这颗心才稍微安定了一点。 她透过玻璃看了眼办公室里眉头紧锁的孟瑞,也是忍不住叹气,刚刚才接手公司,就遇上这么棘手的事情,还让他自行处理,真不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陈亦旋去到茶水间泡了一杯红茶,端回来径自走到孟瑞的办公室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听到声响,孟瑞立刻正襟危坐,朗声道:“请进。”见到来人是陈亦旋,他紧绷的肩线松了些许,借着陈亦旋递过的茶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刚一进去,陈亦旋就闻到了一股烟味:“你在办公室抽烟了?”她拍了一下那只不老实的手,“孟经理,注意影响。” 孟瑞笑得一脸纯良:“摸的是自家媳妇儿啊!影响挺好的。” 陈亦旋给了他一个白眼,念在他最近压力大,不跟他一般计较。只是她感到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孟瑞应该早就知道了,以阿卡父亲的能力,早应该能找到门路打听情况,做进一步的安排了。为什么现在他看起来还是如此颓靡?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这也是陈亦旋刚刚经陆长明提醒才想到的问题。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不成? 在办公桌下,陈亦旋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虎口,然后中规中矩地走到他对面坐下,两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陈亦旋一边装模作样地翻着文件夹,一边问。那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汇报工作,但是稍微眼力好一点的人就会发现,那份文件夹完全不应该由她送进去。 “我在想为什么谈个恋爱搞得跟地下党一样?之前在陡岭就不说了,得顾虑着长辈的面儿,可是这里是公司呀?”孟瑞转过椅背,假装生气了。 “这里就没有长辈了吗?你叔叔和姑姑不都是?”陈亦旋摇着头。 孟瑞自知失言,又慢慢将椅子转过来对着她,笑着道:“我这不是瞎说的吗?” “嗯,你要乖一点哦!” 她语气宠溺,孟瑞十分受用,像只被挠得舒服的狗狗,就差吐舌头了。 “行了,公司还是得谈正事。我刚刚去财务那边转了几圈,有个新发现,你要不要听?” “嗯。”孟瑞拿起一旁的笔敲了敲桌子,像个认真记笔记的好学生。 “之前失踪的小型货轮,上面二十余位船员的工资似乎有点不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法?” “具体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在茶水间跟隔壁的财务小姐姐八卦的时候,她无意间透露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按道理来说只有季度审核才会有子公司上交详细的财务报表,可能因为之前是年底,所以有变动,才会知道如此之快。”陈亦旋皱了皱眉。 孟瑞提出疑问:“为什么孟东莱那边毫无动静呢?她主管财务,难道这不寻常的变动被人压了下来,并且还是她十分信任的人故意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她?还是说这件事就是她所为,或者故意放水?” 陈亦旋合上文件夹,慢慢地站起身来:“这我就不知道了,邓爷爷告诉我们,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事儿得查查才能弄清楚。”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 Chapter 58 陈亦旋又借着闲逛八卦的名义去了同层的财务部,那里的几个年轻姑娘早已与她交熟,见她过来,都从屏幕前抬起头来,笑着与她打招呼,桌上有啥好吃的的也都拿过来一起分享。 此刻孟东莱不在,一干大小主管也不在,既不是工作繁忙的季度结算时刻,她们也变得悠闲了许多。 “你们知道吗?大小姐要结婚了?”其中一个姑娘道。 “啧啧啧,黄金单身汉又少了一枚。” “瞎说,李总一开始就不是单身,哪来的单身汉?倒是年前入职的孟总,那才是单身汉好吗?听说他才是北山集团的法定继承人,现在的孟董不过是代管而已。”又一个姑娘八卦道。 这世上没有透风的墙,所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亦旋暗戳戳地想,估计没个几天,她和孟瑞的事情就该传遍整个集团了,她还是好好跟孟瑞再说说,在公司可得注意着点。万一她成了整个公司的焦点,还能有谁能这么放心的八卦,让她好收集信息呢? 陈亦旋吃了一块小饼干,笑着问:“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那请问你们知道上半年的奖金会发多少吗?” “还早呢!你怎么不惦记惦记这个月的工资呀!” “我这要还信用卡,还有好多想买的东西呢!每个月都是月光女神,好想问问啥时候能涨工资呀!”陈亦旋苦着一张脸。 提到工资和想买的东西,姑娘们又都开始伤感了,毕竟这世界上好东西太多,想多收的数不胜数,然而工资只是杯水车薪啊! 其中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姑娘叹道:“都说做得好不如嫁得好,年前的时候,我整理船运公司的财务报表,看到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她老公是大副,虽然常年出海,但是连带着她都有津贴,并且去年年底,给她发了一大笔奖金呢!” “奖金?不应该啊?不是正式职员才有奖金吗?你说的那个姐姐不会是那个咋咋呼呼成天都只知道打牌的船运公司的文员吧?”另外一个长发姑娘一脸疑惑。 “你怎么知道?就是她!”刚刚那个短发姑娘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我上次和甄主管去船运公司走了一次,见过几回,有点印象。”长发姑娘喝了口水,又扭头看了眼四周,将脑袋凑到人堆里,小声道,“她的工资一直有问题,但是甄主管假装没看见,我当然也不好说啦!反正是公司的钱!再说了船员本来就辛苦,人家给自己老婆谋个好差事,也是人之常情。我干吗要去打破人家的幸福生活呢!” 众人闻言十分惊讶,根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尤其是陈亦旋,终于找到了那个确定的人,稍稍缓了口气,等下得去通知陆长明。 只是孟瑞这边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她有些纠结,毕竟这是财务部出了问题,她有些担忧孟瑞执拗又激进的性格,会让他直接拿财务部开刀。本来北山集团就是他的,他迟早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但这一步不是现在,他必须将南美事业部做起来了才能考虑往后的事情!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此前已经有跟他提过船员工资不单纯,想来以他的聪明不会猜不到这背后的猫腻,只是不能给他实际证据。此刻找到小型货轮,释放南美被扣押的货轮才是第一要务。 众人聊得正起劲儿,突然一个姑娘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别处,就看到孟东莱直直地站在她们身边,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战战兢兢地往自己的座位跑。 陈亦旋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小声唤了一句:“孟总好!” 孟东莱没有理她,而是表情冷漠地扫了一圈办公室,整个大厅瞬间寂静无声,若不是中央空调的轰鸣,几乎都能听见此起彼伏地剧烈的心跳声。 孟东莱语气僵硬地说了句:“跟我去办公室。”然后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刚刚还热闹十足的八卦小组,此刻好似被人缝住了嘴,都用同情的目光望向陈亦旋。 陈亦旋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用眼神安慰着这群小姐妹。她转身,跟在孟东莱身后走着,脑袋耷拢着,眼睛盯着孟东莱那一前一后频率稳定的细高跟,心里有些发虚。她在心里盘算着各种说辞,到底哪一种会比较好用,而不会引起孟东莱的怀疑。 孟东莱到了办公室,她的助理立刻起身,左手拿着文件夹,右手帮她推开办公室的门,然后一边走一边说:“孟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说完瞟了一眼后面的陈亦旋,感觉有点奇怪。上次孟总让她去查这个姑娘的资料,后来又放弃了,现在直接带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两人有什么关系吗? 她的眼神八卦地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想看出点什么,只是一个冷冷淡淡,一个小心翼翼,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孟东莱签好字,将文件夹递给助理,说:“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好的。”助理小姐点点头,收起文件夹,顺势看了自家boss一眼,还是没有看出什么,转身往门口走。 随着轻轻的一声关门声,办公室里陷入静默。 陈亦旋默默地站在那儿,手指放在背后来回搅着,她看着孟东莱随意地翻着文件,偶尔看看电脑屏幕,仿佛她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陈亦旋有些尴尬,不知道孟东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先出击会比较好。于是悄悄地深呼吸一口气,试探着对孟东莱道:“孟总?” 孟东莱闻言,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嘲讽:“哟,你还在这儿呢?” 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叫我过来的,陈亦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吐槽了自家老爸一番,什么破眼神,竟然要给她找这么个阴阳怪气的后妈?但她还是忍住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好奇心更甚,继续微笑着回道:“孟总说笑了,您叫我过来的,您不叫我走,我怎么敢走?” “难道财务部这边,也是我叫你过来的?”孟东莱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嘲讽,继续笑道。 陈亦旋无话可说,这事儿确实有些没有注意分寸了。公司的财务部本就是最敏感的地方,尤其是北山集团这种有鬼的公司,财务部更是重中之重了,她这么大喇喇地进来打探消息,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或是比较谨慎的人早就该对她有所防范了,比如孟东莱,就直接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想到这儿,陈亦旋有些心惊,自己来过财务部多次,不知道有没有她预料中最糟糕的情况出现。 孟东莱见她沉默不语,又道:“怎么?心虚了?你来财务部看来是真的另有所图了?” 陈亦旋连连摆头,面露苦笑:“孟总真是高抬我了,我哪有那种想法,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没有那个胆子和能力啊!” 孟东莱笑了笑,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桌子上,双手交叉扣在上面,双眼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穿透这层皮囊,直至她的灵魂。 这眼神看得陈亦旋后背一阵发冷,背后的手指搅得更厉害了。 “陈小姐,我奉劝你一句,虽然你救过孟瑞两次,有恩于孟家,孟家一定不会亏待你,但是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想了。”孟东莱表情严肃,目光犀利,“我这么说,陈小姐明白了吗?” 呵!原来是不想自己与孟瑞有更多的瓜葛,担忧自己像李郁一般,土鸡变凤凰,只是这话出在别的大户人家嘴里,陈亦旋会觉得很正常,可是出在一个招了李郁做女婿,想和自家老爹结婚的孟家人嘴里,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但是孟东莱没有往别的方向想,陈亦旋还是松了一口气。她配合地点点头,头昂得高高地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你走吧。”说完这三个字,孟东莱的眼神又回到了桌上的文件上。 陈亦旋的高跟鞋踏得地面登登响,仿佛要踏穿地面才能善罢甘休。她走出办公室,对上助理小姐的眼神。她看到助理小姐的眼睛带着嘲讽,又带着同情,看来刚刚的对话,有第三个人在了。 Chapter 59 孟瑞经陈亦旋提醒,就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恰巧老黑也已经将调查到的文件发送到了他的邮箱里。他正准备看,就听到方胜宁急急地敲门声,然后就看到他冲了进来,用急切的语气道:“老板,不好了,船厂出事了!” 孟瑞闻言一惊,立刻站了起来,手里还捏着手机,屏幕上是老黑的邮件。 “出什么事了?”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沉着脸问。 “那艘小型货轮被发现在马六甲海峡的一个浅湾区,船只搁浅,船上已经空无一人。”方胜宁一口气说完,喉咙都快冒烟了,“怎么办?老板?”最后两句话都已经含混不清了,他一脸焦急而又忧虑的看着孟瑞。 孟瑞默默地撑着桌角,挥了挥手,有些无力地道:“你先出去。”待方胜宁出去,他瘫坐在大班椅上,揉了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手机屏幕还黯淡着,孟瑞瞟了一眼,瞬间按亮了手机屏。 老黑在邮件中详细地介绍了这起截船事件,老黑的资料如此详细,看来没一会儿,公众就会知道这件事情了。 这事情无论是人为还是偶然,只是每当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各种消息便会层出不穷,尤其是漫天的谣言,也许行业内的人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持有股票的散户们却不会了解内情,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们便会抛掉手中的股票来保护自己,从而让暗中对北山集团虎视眈眈的人蠢蠢欲动。 这将会引发北山集团的震荡。 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北山集团数十年的名声与信誉将毁于一旦,或许北山集团也会就此消失在公众视野。 沉寂了一分钟,孟瑞打电话给陈亦旋:“十分钟内整理好年前出海的两艘货轮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接着又给方胜宁去了电话:“通知公关部总监、法务部总监和财务部总监,十五分钟后到孟董事长的办公室。” 孟瑞双手交叉,放在已经皱成山川的眉头上,眼睛闭得紧紧的,十分钟后,他走出办公室。 陈亦旋已经整理好文件站在门口等着他了,她早来了两分钟,从玻璃墙看到他在休息,故而没有打扰他。 陈亦旋拿着文件跟在他身后,只有一层楼,两人没有乘电梯,反而是从楼梯往十八楼走去。昏暗的楼道里,只有两人一前一后响起的脚步声。 陈亦旋迈了一大步,走到他身侧,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仰着头看他,一脸的严肃认真:“不要怕,有我呢。” 孟瑞突然就笑了:“你怎么抢我台词啊?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跟你说吗?” “我不管,反正从小我就比你强,当然是我护着你了。”陈亦旋翻了个白眼给他,拉着他的手继续往上走。 孟瑞将五指交错着伸入她的,慢慢地扣紧她的手:“嗯。你护着我。暴风雨开始了,我可是将我的身家性命全都放到你的肩上了,你可要抗住哦。” “当然。”陈亦旋像大力水手般举了举自己的胳臂,那模样像是在说“快点夸我壮”。 短短的两层楼道,两个人好像走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光,像是从少年时代就这样走到了现在,两边晃过的不是栏杆,而是一晃而逝的青葱岁月。 出了安全通道的门,陈亦旋老老实实地将手从孟瑞的指间抽出,孟瑞一脸定定地看着她,她觉得脸上有些躁得慌,活像自己是个三心二意的负心汉,不愿意给小媳妇儿名分。她摸了摸脸颊,有些尴尬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孟瑞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陈亦旋将文件夹放到他的手上,轻声说:“加油!我相信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孟瑞看着陈亦旋微微泛红的脸,觉得这小妮子应该是会魔法的,总是能让他心里翻起丝丝涟漪,然后像是沉入浩瀚的海洋,自由畅快。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你。”陈亦旋坚定地点点头,笑着道,“去吧,从现在开始必须争分夺秒了。让他们见识见识孟大少爷真正的实力!” 孟瑞轻笑一声,转身,昂首挺胸地大步向前迈去。 孟南山的办公室里,法务总监刘大年和财务总监孟东莱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孟东莱喝着咖啡,孟南山坐在单人沙发上品着自己刚买的新茶。 一室的静谧,仿若置身茶馆,外面不是风雨将倾,而是斜风细雨等夕阳。 孟瑞轻轻地敲了敲门,孟南山朝门口看了一眼,点点头。孟瑞阔步进来,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三人。 公关部总监任霜来的时候,也是一身轻松,孟瑞也给她递了一份文件过去。只是他并没有从她身上看到一丝担忧,不禁皱了皱眉头。 五分钟之后,孟南山开口了:“这件事情,大家有什么看法?从各自的专业角度说说,给孟瑞提提意见,这件事情我已经全权让他去处理了。” 孟东莱闻言,表情的变化不甚明显,但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出卖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孟瑞不堪大任,孟南山又在耍什么幺蛾子? 刘大年则是看了孟东莱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文件,沉声道:“此前我们已经和南美政府沟通过了,扣留船只的详细原因尚在调查,此前有消息说是因为未与当地政府通报,私自卸载货物,涉嫌行贿与走私,必须在确保没有任何违禁物品等审核并缴纳罚款后,这艘船舶和货物才能被释放。我们已经联系上当地大使馆跟进此事,具体情况,还有待探查。法务这边只能等对方的调查结果,才能进行具体的安排。” 这话说了跟没有说一样,拳拳都像在捶棉花。 任爽抬头,一脸的无所谓:“这对于船运公司来说,是很常见的情况,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对员工进行误工补贴,对家属进行安抚性的抚恤,再找几个熟悉的新闻媒体发发通稿就就可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呢,搞得这么紧张,前些年又不是没有遇到过。” 孟东莱看了刘大年和任爽一眼,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他们的说辞,最后将目光转向孟瑞,淡淡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事论事。财务部这边,全力配合。”这话简短有力,掷地有声,也将任爽的脸打得啪啪响,显然是在给孟瑞撑腰,虽然这侄子的性格她并不是很喜欢,但是他在美国的那些事情,她早已有耳闻,她还是相信他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任爽被孟东莱一通怼,有些含怨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到孟南山身上,期待着孟南山能说些什么,但是孟南山没有如她所愿,而是让孟瑞直接说说他的想法。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打太极了,他单刀直入:“现在是一个社交媒体发达的时代,必须对社交媒体进行舆论引导。不能以讹传讹,北山集团的官媒必须发声,并且将北山集团目前的调查进展向公众公开,尤其是小型货轮搁浅的情况,必须透明化。二是必须联系船员家属进行慰问安抚,而不是直接计算抚恤金。然后联系有权威的媒体和大使馆,看能不能进行一场直播或电话联线采访。再有就是请刘总监前往南美,直接与当地政府对话,力求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扣押问题。而小型货轮的搁浅问题,必须由专人负责,我已经寻求政府的帮助了,并且将会派我的助理前往东南亚,与当地警方追查信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番话,思路清晰,有条有理,虽然延续了之前的方法,但是又略有不同。孟东莱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孟南山也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Chapter 60 无人反对,孟瑞心里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也没了用武之地,他拿着文件看了对面的四位长辈一眼,沉声道:“不知道我这处理方式是否有不妥,还请各位长辈多多指点。” 任霜皮笑肉不笑地道:“哪敢啊!孟总真是年轻有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我这种半截身子骨已经进土的人,哪儿还敢提教你什么呀!” 这话酸到不行,完全不像一个常年做公关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孟瑞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僵笑着一张脸:“任总说笑了,这都是孟瑞从各位长辈们为北山集团打下的基业中偷师了几招。” 孟南山依旧端着茶杯坐在那儿不说话,刘大年原本就是个笑面虎,打得一手好太极,这会儿孟南山和孟东莱都不表态,他也就正好作壁上观。 谁知孟南山转了半天茶杯,眼神扫向开小差的刘大年:“大年,你觉得孟总这套公关流程怎么样?实话实说,大家公事公办,都是为了集团好,没有什么面子问题。” 被点到名的刘大年看了孟东莱一眼,见她神色莫变,于是又开始太极拳表演:“孟总的提议是不错,只是这么大的事情,真的不需要经过董事会的表决吗?” 好了,皮球踢到董事会去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孟南山,而孟南山将眼神定在孟瑞身上:“孟总,你看呢?” “现在召集董事会,时间上就来不及了。等到董事们到齐,然后经过各种商讨,不利的舆论早已漫天飞舞了。兵贵神速!”孟瑞顿了顿,淡淡地扫了四人一眼,又道,“我相信以现在几位手上的持股比重,早已经超过表决所需的50%了。” 孟东莱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孟瑞召集他们几个过来,为的是这个!不禁对这个侄子另眼相看了几分。她立刻表态:“我支持孟瑞的处理方式。” 孟南山站了起来,拍了拍孟瑞的肩膀:“我早就说过,这件事情你全权处理,你的决定,我支持。” 有了两位孟董的带头,刘大年也是几乎立刻就说了赞同,而一旁的任霜,也是不情不愿地投了赞同票,其实只要这三个人同意,她这一票投不投,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她不过就是刚好超过那50%中的2%而已。 一番决议下来,北山集团对于年前的问题处理,立刻是出了相关文件,官方发生,权威媒体采访,各项公关措施铺就下去,原本已经甚嚣尘上的不利言论被压下去了不少。而前往东南亚的人选成了一个问题。 虽然孟瑞心里早有决议,但是真的要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难免有些不忍,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安排。 晚上九点,办公室里早已空空荡荡,只剩南美市场部的一间办公室里还亮着一盏灯照明。陈亦旋拎着打包的饭盒,径自往孟瑞的办公室走去。 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于是她绕到外面,看了眼玻璃墙里面的情况,没有看到孟瑞的身影。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果然见孟瑞正躺在沙发上小憩,沙发对他来说有些短,脚已经伸到了外面。他的呼吸沉稳绵长,但蹙起的眉根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 陈亦旋拿了自己放在办公室的小毛毯搭在他身上,然后坐到另一侧的沙发静静地看着各大媒体对北山集团的报道。 阿卡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了,陈亦旋推测他应该是去帮孟瑞牵线搭桥了,不然以北山集团孤立孟瑞的倾向,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联系上有关部门呢? 陆叔说上面已经派出了专项小组前往东南亚和南美了。 陈亦旋坐到孟瑞的大班椅上,细细地查看着文件,尤其是关于北山集团与南美市场的各项往来,更是重点关注对象。这里的文件很大一部分她都有经手,只有方胜宁那边拉来的业务,她没有关注过。此刻,她翻看了一会儿,有几家合作运输的公司进入了她的视野。 常年在船运外贸这一块工作的她,对大多数公司都较为熟悉,这几家陌生的小企业的出现得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开拓新市场,一般的合作对象都会是老客户,以此来降低未知的风险。毕竟市场已然是陌生的,要是客户仍旧是陌生的,承担的风险要大很多,并且其中还有各种细节完全处于不可控的状态。 对于孟瑞这个新入门的人来说,拉来几家新客户来帮助自己提升业绩完全说地过去,但是全是小企业,并且在行业内没有什么建树,毫无信誉保障的,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陈亦旋将那几家企业的信息拍下来,刚刚将手机收起,孟瑞就醒了。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有些迷茫地看着陈亦旋:“你怎么又回来了?现在几点啦?” “快十点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过来。”陈亦旋站起来,走到桌子边,摸了一下盒子,发现有些凉了,正准备拿去微波炉热一下。 孟瑞朝她伸出手,于是她走到他身边,坐到他身前的那一小片沙发上。孟瑞顺势从她的后背搂上她的肩膀,将脑袋搁在在她的脖颈处。 “怎么了?孟总累了呀!”陈亦旋笑着拍拍他的胳膊,亲了亲他的额头。 “嗯。”孟瑞有气无力地道。 “我可是听说今天公关部的任总是绿着一张脸从孟董事长的办公室出来的。没有看到你舌战群雄,真是遗憾呢!”陈亦旋柔声道。 “呵!这话你也信啊!我哪干得过那帮老油条,不过是都不想承担责任,让我全权处理。若是不行,我就是那头替罪羔羊。”孟瑞的声音满是无奈,“爸爸和妈妈辛辛苦苦打拼来的公司……” 陈亦旋忙捂住他的嘴,剩下的半截话没让他说出来。她用手架起孟瑞的身体,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充满了警告,她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太累了,早点回家歇歇。” 孟瑞将脑袋凑到她耳边,笑着道:“不用紧张,没有人能听到我说了什么,除了你。” “回家吧!”陈亦旋拉他起来。 “你跟我回去。”孟瑞开始对着陈亦旋撒娇,语气里带着希冀,眼神里是满满的恳求。那模样可怜极了。 陈亦旋被他逗得没有办法,眼前这人在男人和男孩无缝转换,实在是让她没有什么抗拒的能力。 Chapter 61 两个人去了地下车库取车,陈亦旋从孟瑞的口袋里拿了钥匙,径自坐上驾驶座,她熟练地发动引擎,一边掉头一边问:“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只要有你的地方,都是我的家。”孟瑞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眼睛微眯,懒洋洋的模样,带着几许暧昧的笑。 陈亦旋叹了口气,一脚刹车踩下,熄了火,解了安全带,倾身过去,双手捧住孟瑞的脸,深深地吻上他的唇,他的脸,他的脖子。 孟瑞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车内的喘息声越来越大。 好在有着一根安全带的隔离,陈亦旋渐渐退开一点距离,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嘴唇印出依稀可辨的红肿,她重新回到驾驶座上,窗户降下来一点,车库里的冷空气夹杂着汽油尘土的味道席卷而来,冲淡一室的旖旎。 她重新发动车子,笑着道:“你给我老实点。” 孟瑞的大拇指放在嘴角,轻轻地摩挲着,一脸的意犹未尽:“你说,你是不是给上帝行贿了,为什么总觉得我们的人生剧本是反的?” 陈亦旋的余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被撩得心痒痒的,一脚油门,直接加速冲了出去,她嘴里的“秘密”两个字,破碎在呼啸的寒风里。 深夜的江城,不管在哪儿,都是一副人声鼎沸的繁华模样,黑色的越野在江边疾驰,如闪电一般掠过夜空。 一旁的孟瑞闭着眼睛假寐,陈亦旋看看他又看看昏暗的夜空、璀璨的江岸,享受着黑夜极速的快感。 暂时丢掉了各种烦恼困苦,所以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舒服。 这个世界仿若有洪涛来临,诺亚方舟上只剩下这孤独的男女,随波逐流,相依为命,只有你是我的一切。 越野车在临江仙的小别墅稳稳停下,陈亦旋没有下车,支着胳膊就那么细细地看着孟瑞的睡颜,她好像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盯着孟瑞的脸看。 在陡岭上学的时候,学校为了方便管理,所有的学生中午都是要留在学校的,只有两个人是特例,一个是孟瑞,一个是陈亦旋。 孟瑞是因为刚刚经历父亲离世的痛苦,常常会做噩梦,老师们为了安抚他,特地批了假。而陈亦旋则是因为太能闹腾了,有她在,午休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安安静静地睡着,并且她老是翻墙出门,拦也拦不住,于是老师们只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以前,陈亦旋总是在武馆里消耗多余的精力,自从孟瑞来了陡岭,有了李建国那句要护着他的交待,她中午的时光便有了新的消遣,总是围着孟瑞打转儿。 有一次,陈亦旋正偷偷摸进孟瑞的房间,想看看这同学们口中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心里嘀咕着他的睡相肯定和李郁一般,张着嘴,呼噜打得震天响,活像个猪八戒。只是没想到,她刚走到床边,孟瑞从噩梦中惊醒,直直地坐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 陈亦旋被他这番模样惊了一惊,慌慌张张地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喂!吉祥物!” 孟瑞直直地往后倒去,陈亦旋担心他脑袋撞到床头上,下意识地拉住他胳膊,往前一带,直接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慢慢地将他放下去,替他掖好被子,拿食指戳了戳他蹙起的眉心。见着孟瑞的眼睫毛动了动,连忙又把手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不得不承认,孟瑞确实比陡岭那帮混不吝好看那么一丢丢。 车厢里,孟瑞眼睫轻颤,已然醒来了,他慢慢睁开眼,眼前是黑黢黢的一片,待适应了片刻,发现自己还在车里。他扭头看向驾驶座,陈亦旋的一双杏眼正亮晶晶地看着他。 “好看吗?”孟瑞轻笑着解开安全带,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到了都不叫我?” “当然好看,也不看看是谁的男人!”陈亦旋扬起嘴角,神采飞扬。 “你知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的?”孟瑞无奈地叹气,手指轻轻地蹭着她的脸颊。 陈亦旋歪着脑袋,夹住他作乱的手,露出一脸迷茫的神情:“矜持是什么?能让我追到男人吗?” “你不追我,我也是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孟瑞无比认真地看着她,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浅浅地一吻。 “算你识相。”陈亦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扬起头来,低头吻了上去。 车内的温度开始渐渐升高,车身开始渐渐晃动。 孟瑞一把抓住陈亦旋作乱的手,气息不稳地问:“你确定要在这里?” “我喜欢你的床,喜欢很久很久了。” 然后便是车门打开复又关上的砰砰声。 夜半时分,独栋的临江仙别墅,只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再落地的声响和被黑暗无限放大的喘息声,下弦月微弱的光亮透过窗帘的间隙,投下一室的旖旎。 翌日清晨,陈亦旋在孟瑞的怀里醒来,她枕着他的胳臂,仰头看着他下颌的弧线,伸手摩挲着冒出的青色胡茬,这感觉太不真实。她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痛感明显,这应该不是梦。 她缩了缩身子,努力地往上蹭了蹭,细细地亲吻着他的脖子。 孟瑞被她弄得有些养,闭着眼睛闷着声音道:“怎么醒得这么早?昨晚不累吗?” 陈亦旋身子一僵,这才恍然记起昨夜的暧昧,此刻身无寸缕,下意识地将身体蜷起来裹紧了被子,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孟瑞依旧闭着眼睛,轻轻笑出声来:“这会儿才知道害羞吗?”说完他侧了侧身体,将陈亦旋抱进怀里,让她枕着的那只胳膊圈住她,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他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陈亦旋脸红红地看着他,声如蚊蝇:“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很快吗?” “很快很快了。”陈亦旋将手伸出被子,掰着手指开始算时间。 孟瑞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别算啦,我等这天已经等了3386天了。” “嗯?”陈亦旋没听明白。 孟瑞搂着她,在她耳边呢喃:“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午睡的时候,你坐在我房间里看我睡觉。我做噩梦,醒来时看到你坐在我床头,我下意识地就坐了起来,结果动作太急,头晕,又往后倒下去了。你一把拉住我,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孟瑞顿了顿,咽了口口水。 “然后呢?”陈亦旋急急地催促他。 “然后我就想啊,没想到这假小子是个真女人啊!” 陈亦旋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臭流氓!小色胚!” 闻言,孟瑞一只手攥住她那两个细细的手腕,将她的胳膊扣在头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笑着道:“亲爱的陈小姐,小色胚诚挚地邀请您来点晨间运动,您意下如何啊?” 陈亦旋整个人被他从上到下的打量,身体极度不自然地扭动着,只是这阵忸怩,却成了唤醒孟瑞的钥匙。 他温柔地动作着,俯在她耳边低语:“那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足以让我铭记一生,追逐一生。” Chapter 62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然而日上三竿,两个人窝在被子里还是没有要起床的迹象。陈亦旋忍不住推了推孟瑞,那意思是叫他先起床,公司还有很多事情忙呢! 孟瑞的胳膊搭在她胸口,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肩窝里,他的手仍旧不老实地在她身上这儿摸摸,那儿捏捏的,弄得她心猿意马的。 虽然他们已经认识了九年多,虽然距离第一次已经过了十来个小时,但是陈亦旋仍旧很羞赧,好像女人永远在这件事情上比男人要慢半拍,而男人仿佛天生为此而生。 此刻,她浑身酸痛,而孟瑞却仍旧像一只食不果腹的豹子,一有空隙,就伺机而动。 陈亦旋拍掉他的胳膊,两只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闷了一会儿,她翻身,把脑袋放在孟瑞的胸前,手指在他肚子上打着圈儿:“你怎么这会儿不着急公司的事情了?” “不是都说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君王不早朝吗?”孟瑞拿手指把玩着她的头发,嗅着上面带着淡淡的清香。 “呸!”陈亦旋啐了他一口,“这样可是要亡国的。” “有了你,亡国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我怎么之前没见你有这觉悟?明明是本宫追着你跑的!” “小的那不是那时候被猪油蒙了心,失了志吗?” “你是不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陈亦旋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胳膊肘撑着身子,仰头看着他。 孟瑞别了下脸,笑着道:“哪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之前一心想着公司,差点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陈亦旋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勉强,反正她迟早能自己查出来的。于是很是配合地拿手指着自己问:“你说的东西,难道是指我吗?” 这问题自古以来就是个坑,你说是东西吧,她会说你看轻她,你说她不是东西吧,她会说在你心里连东西都不如,更有甚者还会说你骂他。孟瑞不禁有些头疼,自己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啊! 于是他决定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一个鲤鱼打挺,他再次将陈亦旋压在身下,眸色深深地望着她,满含深情。唇齿交融,热浪盈天,他再也不满足于之前的小心翼翼,开始狠狠地指导着这个小白兔。 指间在峰峦上游走,穿林而过的风,带起山林间一阵轻轻的颤动,仿佛惊了密林深处的飞鸟,连树木、花草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跟着风的节奏而摇摆。 陈亦旋窝在孟瑞怀里沉沉地睡着了,孟瑞还记得她伏在他身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孟总,我今天身体不适,想请假在家休息。” 他差点没破功,被这小丫头逗到不行。昨天已经把所有的工作安排好了,关于去东南亚的人,他最后还是在半夜给方胜宁去了电话,让方胜宁代替陈亦旋去了东南亚。 虽然老黑一再强调陈亦旋更适合去东南亚,但是他舍不得,一刻都不想跟她分开。他打完电话的时候有些自嘲,当初怎么就能一再拒绝她的靠近呢? 爱情这东西,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旦放出来,就很难再关回去了。 孟瑞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起床,轻手轻脚地裹了件睡衣往外面走。 “喂?” “阿瑞,你鼻音怎么这么重?又感冒了吗?”是阿卡的声音。 “没有,你那边怎么样了?”孟瑞问。 “一切顺利。就是我弟弟那个小兔崽子一直粘着我,甩不掉,不然早回来找你了。”阿卡抱怨着,但语气却是满满地宠溺。 “那你就别回来了,在那边好好待着。”说着,孟瑞转身看了一眼自己房间紧闭的大门,脸上浮起温柔的笑。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啊……” 阿卡还在那边嘚吧嘚,而孟瑞早已神游天外了,完全听不到阿卡在说什么。 过了好半晌,阿卡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随口问道:“你现在是不是不在公司?” “嗯。” “你在家?” “嗯。” “家里有几个人?” “两个人。” 卧槽!阿卡在心里惊呼一声,感情孟瑞这小子乘他不在江城,做了很多很多了不得的事情啊。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小心翼翼地走到安静的地方,四下瞟了一眼,一只手扶着墙,这才过来确认心中的想法:“陈亦旋?” “嗯。”孟瑞仍旧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卧槽!你小子可以啊!怎么就突然转性了?”阿卡猛地捶墙,这反转来得太刺激了,心里的情绪必须要发泄一番。 当时在泰安,孟瑞跟他说要去陡岭的时候,他就觉得应该有些可能,但是鉴于孟瑞之前强烈的抗拒态度,他又觉得可能性不高,没想到啊!这小子悄悄摸摸地,都走到这一步了。 “发生了一些事儿,等你回来再跟你细说。好好在那边把我的事情办好,好好孝顺孝顺你爸爸!替我谢谢他!”客厅里没有开暖气,他在外面站得有些久了,感觉冷了起来,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行了!我是装傻,不是真傻!”阿卡气呼呼地道。 对于孟瑞的交待,阿卡很是有些不满。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他分得清楚,至于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吗? 阿卡还想反驳几句,孟瑞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孟瑞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进去,看到床上的陈亦旋已经醒了,正盯着天花板发呆。他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股子凉气直钻被窝,冷得陈亦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皱了皱眉头,盯着孟瑞仔仔细细地看。 “怎么了?”孟瑞对她突如其来的困惑表情有些不解,心里却在回忆刚刚和阿卡的对话是不是有被她听去什么。 “感觉好像第一天认识你。”陈亦旋很是认真地说。 孟瑞笑了:“是什么让你发出如此感慨?是不是第一次觉得我体力还不错,没到被你嫌弃的程度?” 孟瑞把话题往这上面引,陈亦旋却不接招,脸上只是微微红了红,轻轻地别过脸问道:“你为什么让方胜宁去东南亚?” 那潜台词是明明我更适合去东南亚,那方胜宁的底细,你清楚吗? 这话她没有说出口,现在还不是跟他摊牌的时候,如果孟瑞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一定会把她护在最中心,然后远离风暴,让她安安稳稳地过着小日子。 “东南亚的问题,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去。”孟瑞的解释很官方。 他说的没有问题,东南亚那边的船只搁浅很有可能是马六甲海峡的海盗们所为,当地对这种情况没有很好的控制办法,即使中方派了特别小组过去,复杂的情势一时也无法明朗。 只是陈亦旋的三重身份,决定了她更适合去那边解决问题,她也是从心底里想帮孟瑞。所以昨天晚上,她本是想去找孟瑞主动请缨的,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不应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其实整个过程,她还是觉得很舒服很享受的。 只是激情渐渐退却,理智开始回归的时候,她不得不谴责自己的见色起意。 陈亦旋在心里暗骂自己,昨天真不该一时冲动,明明没喝酒,却犯了混。孟瑞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是对于他认可的家人过于珍惜。她身上烙上了孟瑞的印记,想要再走到核心地带,怕是有些难了。 Chapter 63 距离北山集团实施一系列公关措施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因为货轮事件,外界对北山集团议论纷纷,即便各方发声,仍旧无法避免股市震荡,不过好在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陈亦旋不相信货轮事件只是一个意外,陆长明已经派了调查小组前往东南亚和南美洲,陈亦旋则继续潜在北山集团调查蛛丝马迹。 根据最容易查到的货轮通关文件显示,北山集团的签字负责人是孟瑞。但货轮属于北山船厂,而北山船厂的实际控制人是孟南山。 只是按道理来讲,孟南山那只老狐狸不会轻易露出自己尾巴,这次定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范。那么这其中,到底孟南山是兵行险招,阴沟里翻船,还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免除自己的嫌疑呢? 这么些年,缉私部门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北山集团的监察,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足以指认北山集团参与国际走私的证据,由此可以判断孟南山的反侦察能力着实了得,要不就是缉私内部出了问题,才导致九年前卧底牺牲的重大事故,否则,很难解释这么些年,几乎没有人能成功潜入北山集团核心地带。 陈亦旋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财务部她已经打草惊蛇,现在的重点只能放在市场和孟南山的身上。只是要接近孟南山有些困难,到底怎样才能进入他的办公室呢? 她正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却突然接到李郁的电话。 “陈亦旋?”听筒里是李郁不太确定的声音。 “嗯,哥,怎么了?”陈亦旋懒洋洋地回答道。 “我下周一回陡岭,你……”他顿了顿,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是说好下个月吗?怎么突然这么急?”陈亦旋有些不解。 “诚晨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你也知道她的身份比较特殊……” “五个月!”陈亦旋惊呼,上次见面看她身材还是像个少女,完全没有看出一点怀孕的迹象啊,现在告诉她已经五个多月了,这怎么能让她不震惊!难怪都说女明星找代孕的,这身材,谁能相信她已经怀孕这么久了啊。 突然,陈亦旋想到了什么,赶紧翻了翻日历,还好还好,那几天刚好是安全期,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见电话那头好久没有回音,李郁换了只手拿手机,又缓缓道:“我想早点给诚晨一个名分,让孩子安安稳稳地诞生。” “早点!你是在搞笑吗?都五个月了,你还在这儿说早点!你前几个月早干吗去了!过年那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回去?”陈亦旋气得捶了捶桌子,李郁什么时候不靠谱到这地步了。 “嗯,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周全。你……”李郁的语气满是不安。 陈亦旋终究是心软,一口答应:“行,李总记得帮我请假。” 说完便挂了电话,她捂着额头,这事儿怎么这么多?又得跟陆长明请假了。这厢还在惆怅,手机铃声又开始欢乐地响起来了。她看了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她有些烦闷不想接,放在那儿想任它自生自灭,可是这电话非常执着,连旁边的同事都看不下去了,朝着她瞟了好几眼。 陈亦旋没办法,拿起手机接通,语气不善:“喂,你好!哪位?” “是陈亦旋吗?”对面是个娇滴滴的女声。 陈亦旋在脑海中搜索一圈,想不起自己似乎认识与这个声音相似的人,疑惑地回道:“是的,您哪位?” “我是孟诚晨。” “嫂子,你好。”陈亦旋有些懵,干巴巴地说完几个字,就没有下文了。心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平常不联系,这会儿怎么都来找她了,她想不通孟诚晨找她干嘛。 “嗯……”孟诚晨顿了顿,又道,“我想邀请你当我婚礼的伴娘,你觉得怎么样?” “啊!真的吗?那真是太荣幸了!”陈亦旋语气表现得很惊喜,但是脸上却没有半分开心,她揉了揉眉心,这两人不愧是夫妻,说话都是一个腔调。问她觉得怎么样?能怎么样?摆明了李郁的婚礼她是不可能缺席的,当不当伴娘,只是在婚礼上站的位置不一样罢了。她只是觉得奇怪,平日里没联系,而孟诚晨作为江城顶级名媛圈的宠儿,想当她伴娘的,能当她伴娘的,应该排成长龙了吧!只是人家如此客气的邀请她,她也想看看孟南山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请问你明天有空吗?我约了设计师试婚纱,你来挑一下喜欢的伴娘礼服。”孟诚晨听到陈亦旋肯定的回答,终于是将最后的问题抛了出来。 “嗯,当然有空,我相信这个理由的假,孟总一定会批的。”陈亦旋笑了笑。 那边的孟诚晨也笑起来:“嗯,他明天也会过来试礼服,他是我婚礼的伴郎。” 陈亦旋又应了孟诚晨两句这才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她看向孟瑞的办公室,神色呆了呆,这可真是,提前彩排吗?脸颊好像有些发烫。 第二天上午,陈亦旋没有去公司,准备直接去孟诚晨指定的设计工作室。谁知刚下楼,孟瑞的车就已经停在小区的大门口了。 他坐在黑色越野车里朝她挥手,陈亦旋笑着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瑞猛烈的攻势堵在了喉咙里,他炙热又霸道的气息席卷了她整个口腔。 陈亦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气鼓鼓地道:“禽兽!” “嗯,看到我的小白兔了。”孟瑞心满意足地理了理衣服。 陈亦旋听到他的话,好气又好笑,指着孟瑞的鼻子道:“你把我的咬唇妆都弄花了,我为了去见大明星,费了老大的工夫!” “咬唇妆啊!当然要咬啊,不咬怎么叫咬唇妆。”说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又凑了上去。偷袭成功,孟瑞背后的狐狸尾巴翘得高高的,都摇起来了。 陈亦旋对着他无话可说,只好默默地掏出小镜子补妆,一边补一边道:“我自己打车过去。” “为什么?我特意来接你的。”孟瑞一脸不解。 “不是说好了吗?地下情,地下情懂不懂?”陈亦旋白了他一眼。 “我送你到门口,我再绕一个圈,错开时间不就好了吗?”孟瑞笑道。 这主意听着好像还不错,陈亦旋没有回答。孟瑞就当她默认了,见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发动引擎,往大马路上走。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孟瑞的车刚停到工作室的大门口,陈亦旋刚下车,就看到对面疾驰而来的车上坐着李郁和孟诚晨。 她一条腿已经下去了,这会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看到孟诚晨从副驾驶座的玻璃窗伸出半个脑袋,朝着她道:“来了啊!” Chapter 64 陈亦旋也笑着和孟诚晨打招呼,下另一只脚的时候扭头朝孟瑞看了一眼,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埋怨,小声道:“你看吧!” “没事的。”孟瑞安慰道,“再说了,瞒不下去了,就直说呗!男未婚女未嫁的。” 孟瑞伸手想给陈亦旋搭把手,却被陈亦旋一巴掌拍开。她白了他一眼,很是不满地道:“当初是谁说要瞒着的?你现在这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可靠。” “难道你一直认为不愿意公开的人是我吗?”孟瑞摸了摸鼻子,作思索状道,“难道不是某些人觉得在义父义母面前不好意思说吗?”看到陈亦旋气鼓鼓地看着他,他恍然大悟道:“啊!错了!是我!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始作俑者是我,这口锅我背!” 陈亦旋绷着的一张脸露出浅笑,这才慢吞吞地走下去。 李郁的车还架在马路中间,进入工作室的路只容得下一辆车,孟瑞的车不走,李郁没法前进。一想到刚刚李郁和孟诚晨就在车里看着他们,陈亦旋不禁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李郁的车挥了挥手,说了句“我在里面等你们”,然后就灰溜溜地往里面跑了。 有了这一出,孟瑞要是再开车溜圈,那就太造作了,有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于是他果断选择了直接进入工作室的停车场,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李郁的车跟在他后面。 三个人从停车场往里走的时候,孟诚晨笑着挽住孟瑞的胳膊,随口道:“你怎么让陈小姐先下车了?” 孟瑞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四周的风景,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个得问她,刚刚她说让我停在那儿就好。女孩子的心思比较难猜,姐姐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太擅长。” “那倒是。”孟诚晨轻笑道。 见她一只手下意识地抚着肚子,李郁忙提醒道:“小心有狗仔,咱们先进去吧。” 闻言,孟诚晨放下手,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这个动作落在孟瑞的眼里,却是十分不解了。 虽然多年未见,但是孟诚晨一向敢爱敢恨。如今怀胎五个月,很明显是她自己想要孩子了,不然谁也没有办法勉强她。她也从来不太在乎新闻媒体前的形象,所以她每次挑剧本都是随她的心意。如今,她即将托付终身的男人一句提醒,就让她放下所有的骄傲,甘愿为他委屈自己。 孟瑞在心里叹了口气,孟诚晨是他唯一认可的孟家人,他绝对不愿意让她受委屈。嫁给李郁,组建自己的小家庭,远离孟家,倒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孟诚晨刚迈进大门,一个穿着随意,素着一张脸的女人快步迎了上来,轻轻地抱住她:“亲爱的,恭喜你!” 这素面朝天的女人便是孟诚晨的好友,她叫emma,自小在英国长大,是时尚圈小有名气的华人设计师。 两人是在一次走秀的后台认识的。当时孟诚晨初登秀场,因为彩排时出了差错,她便被原设计师舍弃不用了,她很是气馁地坐到旁边,都想直接找人拿前排票去扬眉吐气一番了。谁知刚好遇上了原来模特受伤,初登巴黎秀场的emma。 就因为这次相遇,两个人慢慢建立起了友谊,都从各自圈子的最底层,奋斗到了如今的小有成就。也是因为孟诚晨的邀请,emma才在江城开了一家高定设计工作室。 “谢谢。”孟诚晨回应她的贴面礼,笑着看向老友。 emma拉着孟诚晨的手转了一个圈,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双平底鞋,视线上移,当看到孟诚晨的肚子时,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亲爱的,你可没告诉还有这个呀!” 孟诚晨一脸温柔地抚摸着肚子,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我想当面告诉你,所以无论你在纽约筹备的秀有多大,今天也要你过来呀!” “真的是相当惊喜了!再次恭喜你,亲爱的!”emma笑着抱了抱孟诚晨,又一脸惋惜地道,“那我带来的几套设计,都没法儿用了!我可为着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苦想了好多个夜晚呢!” 孟诚晨挽着她的手笑道:“辛苦你了,亲爱的。”说着拉着她走到李郁的面前,介绍道,“这是我先生,李郁。这是我的好友,emma。” “一直听诚晨提起你,说是很优秀的设计师,今天终于有幸得见了!”李郁笑着伸出右手。 “李先生嘴可真甜,又年轻有为,难怪诚晨要下凡了!她之前一直说找不到喜欢的人,宁可孤单一辈子呢!”emma礼貌地握上李郁的手。 孟诚晨又将孟瑞和陈亦旋介绍了一番,这才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选婚纱。 emma拿了一本速写本出来,指着上面的几套婚纱设计给孟诚晨看:“你看看,这套多好看呀!又仙又飘逸的,那天一定把李郁美哭了!”说完又摇头,忍不住凑到孟诚晨耳边道,“亲爱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这么年轻,事业又在上升期,怎么突然就想结婚生子了?说好的要跟我踏平时尚圈呢?” “时间刚刚好,他来了,我也不想放他走了。”孟诚晨摸着已经有些圆滚滚的肚子,一脸的慈爱。 emma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好她的助理叫她,于是起身告别:“你们慢慢看,助理就在那边,我待会儿就过来。” 孟诚晨握了一下她的手,抬头看她:“你去忙吧!我自己慢慢看。” emma走了,陈亦旋走到孟诚晨身边,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嫂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刚刚,她明显地看到孟诚晨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强打着精神谈笑。 “还好。”孟诚晨摇了摇头,把手边的画册推到一旁,缓缓靠向沙发,轻声道,“阿旋,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嫂子,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当然好呀!都是一家人了,一直叫我陈小姐,感觉怪生分的。”陈亦旋不好意思地扭扭头。平日里她大大咧咧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样子,遇到了孟诚晨这样一个规规矩矩,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不知不觉变得乖巧了许多。 “嗯,阿旋,你从小就和李郁一起长大的吗?”孟诚晨看着她, “是呀!”陈亦旋怕孟诚晨误会什么,忙解释道,“我爸爸和义父,就是李郁的父亲,是发小,又是战友,关系特别好。我妈难产走得早,我上高中的时候,爸爸意外去世了,再后来奶奶也走了。义父义母见我没人照料就把我接到他们家去了。那个时候正好郁哥哥已经出国留学了,义父义母也觉得孤单吧!” 孟诚晨一脸抱歉:“对不起,阿旋,我不是怀疑什么,我只是很好奇李郁以前的事情,他从来都不跟我说,所以,我就想从你这儿多了解他一点。” “啊!”陈亦旋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抚了抚受到惊吓的小心脏,笑道,“郁哥哥呀!那也是陡岭一霸!在我崛起之前,他可是陡岭的扛把子!” 孟诚晨不是很适应她的节奏,也没太听明白她的话,精致大气的脸上写满了疑惑的表情:“扛把子是什么意思?” 陈亦旋也意识到自己放得太开了,想着不能给李郁抹黑,于是咳了几下,试图缓解下尴尬:“扛把子——扛把子的意思就是助人为乐。陡岭是个小地方,我们小时候都是要干活的,郁哥哥自小习武,所以经常帮人扛扛东西什么的,我们那儿的方言就称呼这种五好少年为扛把子……”说到最后,陈亦旋自己都差点信了。 孟诚晨笑着点了点头,眼神温柔如水:“李郁确实挺热心的,当年我也是看到他帮助别人,才渐渐对他上心的。”说完又看向陈亦旋,问,“还有吗?” “嫂子,你是想知道哪方面的?”陈亦旋这次学乖了,决定让孟诚晨指个方向比较好,这样就不会多说多错了。 “他小时候有没有特别丢人的事情啊?” Chapter 65 孟诚晨如此开口一问,陈亦旋便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将李郁小时候的种种娓娓道来。这边两位聊得很是开心,而在男装区挑选西装的两位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李郁微皱着眉头,手上的画册也只是随意翻了几下就放到一旁,旁边的成衣也没有仔细看几眼。漫无目的地跟着旁边引导的助理的步子,好似偶然来到一处展馆,随意参观一般,看到哪里是哪里。 而旁边的助理耐心地询问他的需求,也没有得到他很肯定的回答,面露难色。好在孟瑞比较活跃,在她感觉到尴尬的时候,总是能帮她化解,助理不禁对孟瑞好感倍增,偶尔看向孟瑞的时候,耳尖微微泛红。 孟瑞走到成衣区,从上面给自己挑了一套低调的黑色西装,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几步远神游的李郁,又挑了一套铁灰色的三件套,让助理拿给李郁。 李郁的思路被助理打断,神色有些不悦,助理尴尬地拿着衣服,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最后还是李郁无声地叹了口气,接过衣服往试衣间走。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看到门口站着孟瑞,他手里还拿着刚刚挑的黑色西装,有些犹疑地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四周,助理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诺大的试衣间只有他们两人。 他径自走到落地镜前整理服装,背后传来孟瑞冷冽的嗓音:“既然不想和孟诚晨结婚,那就别干出这种事儿!别跟提什么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既然愿意承担那份责任,就开开心心地筹备婚礼,收起你那副别人欠你全世界的脸!” 李郁看着镜子里的孟瑞,感觉陌生又熟悉,这个他自小便知道的存在,现在用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势来与他交涉,不禁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很开心!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她!”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孟瑞见李郁突然变得这副模样,也明白他的苦楚。孟南山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他的乘龙快婿岂是一般人能当的,李郁来自陡岭,祖国西北部的一个小镇,一个在最小的比列尺地图上只有大头针针尖大的地方,他的出身已然决定了他在孟南山面前的软弱。 孟瑞不禁想到自己与陈亦旋,在孟南山眼中何尝不是这样,突然就明白了陈亦旋身上那从未有过的谨小慎微。他拍了拍李郁的肩:“我相信诚晨姐的选择,她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那你也应该成为她生命中最亮的那颗星。至于门户之见,只有我二叔一个人在意,可是往前数二十年,他不也和你一样吗?甚至成就还不如你!只要诚晨姐爱的是你,你也爱她,这就足够了!” 李郁沉沉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光亮,他看到这个他自小视为对手的人身上冒出的炙热火焰,而他却似乎已入暮年,垂垂老矣!人生这条路,他不知道还能走多久!幸而刚刚孟瑞的话点醒了他,他抖擞抖擞精神,一边扣着西装的扣子,一边从镜子里看向孟瑞:“你是一个好弟弟!我很放心!”说完,他笑着转过身来,理了理领结,看着孟瑞的眼睛道,“只是孟总,商场如战场,我未来岳父在商海沉浮数十载,无论他的手段是光明正大的,还是龌龊不堪的,对于他的对手来说,都是极其有效而危险的。” “你是他的乘龙快婿,不是他的对手,完全可以放心!”孟瑞沉着目光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李郁突然扯到工作上去了,但是这疑惑只是一瞬间,他又再一次同情起李郁的处境来。 隔壁传来陈亦旋的大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孟诚晨清浅的笑语,两个男人的心思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两个人前后脚往她们的方向走,见到两人还是之前的一副打扮,有些摸不清头脑。 孟诚晨看到换了衣服的李郁,缓缓站起来,温柔地拉过他的手,笑着道:“这套很好看,很适合你哦!帮我选一套婚纱来配吧!” 李郁将手指插入她的五指,反手将她握紧,笑着摇摇头:“诚晨,你不需要来配我,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其他的,有我!” 孟诚晨讶异于他态度的转变,原本这婚礼是她提出来的,也是她拿着孩子跟他求婚的。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动的那一个。现在他却如此肯定的告诉她,他愿意为了她,做到一切他能做的,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奇怪归奇怪,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与李郁在一起更开心的了! 孟诚晨覆到他耳边,娇嗔道:“怎么突然这么肉麻?他们都看着呢!” “他们想看就看吧,我不介意。”李郁笑着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我想把以前欠你的,都补上来!” 陈亦旋看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李郁,你够了啊!” 孟瑞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旁边,他右手穿过衣服揪住陈亦旋的胳臂,轻轻地拧了一下。因为手上衣服的遮挡,除了陈亦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陈亦旋往旁边挪了一步,乘着李郁扶着孟诚晨去挑婚纱,都没有注意这里,快速地出脚踢了孟瑞一下。 孟瑞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恰巧孟诚晨走正回过头来,不得不忍住痛苦,站得直直地看向她。 孟诚晨完全不知道这两人的那些小九九,只是柔声道:“你们都认识,也去挑一挑,搭配一下吧!毕竟我的婚礼,希望一切都完美!” 孟瑞连连点头:“姐,你放心吧!保证让你的婚礼十全十美!” 临近中午,因为孟诚晨想起了与李郁初遇的时光,于是决定驱车前往emma介绍的附近的一家小众西餐厅。 四人落座,陈亦旋坐在孟瑞旁边,桌布恰好盖住两人作乱的手,陈亦旋的心七上八下的,就像小时候翻墙,害怕被老师抓到一样。好几次孟诚晨抬头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差点蹦出来!乘着对面两人不注意,陈亦旋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只是孟瑞好像完全不管一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即便对面的人再迟钝,也看出点什么来了。 “对了,阿旋,你不是说上高中那会儿就认识孟瑞了吗?你好像很少提到那会儿的事啊?”孟诚晨拿点餐牌捂着嘴,但是弯起的眼睛出卖了她的表情。 陈亦旋知道大事不好了,狠狠地掐了孟瑞一把,但还是死鸭子嘴硬,顾左右而言他:“哦,那时候郁哥哥已经上大学去了,所以没什么好玩的事情。” 孟瑞靠着椅子一副懒懒散散地模样,四处打量着,想借此分散对大腿上痛楚的关注。 孟诚晨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说什么,专心致志地点餐去了。 孟诚晨这一问,倒是让陈亦旋刚刚在跟她聊到过去的事儿的时候,心里那种隐隐说不上来的感觉再次萦绕在心里。 陈亦旋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她看了看孟瑞,又看了看李郁,实在是想不出来,直到侍者将前菜上上来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根源。 Chapter 66 侍者上的汤是寻常不过的奶油蘑菇汤和玉米浓汤,孟诚晨极其自然地将玉米浓汤搁到李郁跟前,又笑着招呼孟瑞和陈亦旋自己选:“刚刚问你们也不答,所以我就自作主张选了最大众的,你们看喜欢哪个,我都可以的。” 孟瑞让陈亦旋先选,她让侍者将玉米浓汤放到孟瑞跟前:“你不是不喜欢腐生植物吗?玉米浓汤让给你了。” 孟瑞也不客气,笑着接过来了。 而孟诚晨隐藏的笑意更大了:“阿旋,你真是细心。那李郁小时候最不喜欢吃什么呢?” “郁哥哥啊!他小时候最讨厌吃玉——”陈亦旋下意识答道,但是看到李郁正有条不紊地往嘴里送玉米浓汤,呼之欲出的“米”字硬生生被吞了回去,她眼睛转了转,笑道,“芋头。郁哥哥最讨厌吃芋头。”说完看了看李郁。 李郁神色如常,淡淡地道:“我记不得了,大概是这样吧。” 陈亦旋身体一僵,问道:“郁哥哥,你除了在美国那次住院,还有进过医院吗?” 李郁以为她又在关心他失忆的情况,沉默地摇了摇头。 孟瑞见陈亦旋对李郁关注过多,在桌子底下扯了扯袖子,见陈亦旋的余光瞟了过来,立刻送上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陈亦旋戳了他一下,那意思是:你严肃点! 一顿饭在孟诚晨的引导下,三个人又愉快地回忆了一遍在陡岭的时光,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两个人,陈亦旋和孟瑞。 对于这个话题,李郁几乎全程保持沉默,只是看着孟诚晨笑容扩大时,才跟着附和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当下午再去到工作室时,emma已经按照孟诚晨的要求改好了一款飘飘若仙的婚纱,几十米长的白色蕾丝曳地,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裙摆,高高的腰线,束起的胸衣,恰好遮挡住孟诚晨日渐隆起的肚子,又很好的将她的身材展露无疑。 当她在emma的帮助下从试衣间出来时,李郁睁大了双眼,眼角微微泛红,他上前去从emma手中接过自己的爱人,好似已经在心里预演了一遍婚礼流程。 一对璧人站在大大的落地镜前,相顾无言,唯有眉眼间的柔情流转。 emma忍不住嚷道:“亲爱的,你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了,太好看了,你们太般配了!我必须要拍一套照片,高价卖给杂志!”她属于实干派,说干就干,忙招呼了助理去取相机。 这边陈亦旋也换了一套短款的白色小礼服,露出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衬上孟瑞的黑色西装,一黑一白很是简单大方,让孟诚晨和李郁的华美展露无疑,既保留了自己的美丽,也没有起到喧宾夺主的气势。 emma大呼过瘾:“天哪!要是每天来我这儿的人都是这种身材,我就完全不用费尽心思了!全都是衣服架子,各有风采的,来来来,都让我拍一套留个纪念吧!” 恰好助理已经取了相机过来,emma招呼众人往旁边的大厅走,孟诚晨和李郁站在中间,陈亦旋和孟瑞分立两侧,四人在三级台阶上错开站着,情绪各异,宛若一组电影海报。 当画面中只有李郁和孟诚晨,又成了另一种优雅的,美得惊心动魄的婚纱照。尤其是当李郁在孟诚晨的引导下摆出各种姿势时,立刻就是一组时尚大片既视感。 emma也没有放过孟瑞和陈亦旋这对小可爱,两个人的各种小动作统统被她收到相机里,完全是另一种俏皮青春潮流范儿! emma看着照片很是开心,她来了兴致,眉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走到孟诚晨身边询问道:“亲爱的,你身体还好吗?”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孟诚晨很是熟知这个老友的秉性,热爱工作,对待设计如痴如狂,每次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必定是因为有了新的灵感。 “嗯,看你们几个幸福的模样,突然就想到你之前说的婚纱秀,脑海中有了好几套设计的雏形了。”emma有些不好意思地歪歪脖子,“只是你们都很忙,尤其是你还带着宝宝呢!感觉我的要求有些勉强……” “原来一向雷厉风行的emma大师还有这么顾虑人的一面啊!”孟诚晨轻笑一声,“说吧,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我去帮你问问他们。” “我还有几套时代和风格不同的婚纱,你们能不能也一并试了?你们可是我的缪斯女神,这组特别的秀,我可是专为你打造的。等你生完孩子,我们再商量商量怎么将这场秀推出去!”emma的眼神闪闪发亮,让孟诚晨不忍拒绝,她也曾经陷入这种状态。 李郁自从想通了孟诚晨爱的是他这个人,而非其他之后,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自然是孟诚晨说好,他全都ok. 孟瑞和陈亦旋这对小情人,也是无事。并且能这么光明正大的秀恩爱,孟瑞真是要对emma感激涕零了。 一个下午就在拍片的时光中度过,临走时,emma与孟诚晨惜别:“亲爱的,你的婚礼我会尽可能赶回来的。” “你那天的秀非常重要,不要勉强,我们来日方长嘛。”孟诚晨给了老友一个安慰的拥抱,“我们可以在你的婚礼上再闹的,不过那时候,他可得当你的花童。” “那干妈等你长大哦!” 两个人抚着孟诚晨的肚子又是一阵笑闹,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回去的路上,孟诚晨靠着座椅小憩,一个红绿灯路口,两辆车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她突然睁开眼睛,笑着问李郁:“郁,你有没有觉得小瑞和阿旋之间,不太一样?” “怎么想到问我这个问题?”李郁目不斜视地看着路面,转向。 “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三人行中,另外两个的感情变得不一样了,另外一个人对这种事情应该最敏感了。”孟诚晨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我还真的不知道,你没听陈亦旋说吗?孟瑞去到陡岭的时候,我都去上大学了,很少回陡岭的。”李郁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对于以前的事情,我真的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也是!希望他们好吧!”孟诚晨笑了,扭头看着身边的人,这是她爱的人,即使已经走过了数个春秋,即使将为人母,但是她每次看他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好像自己得到幸福之后,就希望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 李郁有片刻的沉默,过了好半晌,才肯定地点头道:“会的。我们会的,他们也会的。” Chapter 67 陈亦旋自上车开始就皱着眉头,没有刚刚在工作室的半分喜悦。 孟瑞有些不习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郁哥哥要结婚了,你不开心吗?” 郁哥哥那三个字他念得转了几个弯,只可惜陈亦旋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根本没有听出他话里隐藏的含义。 见陈亦旋没有搭理自己,孟瑞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解了完全带就这么呆呆地打量着陈亦旋。 然而陈亦旋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没有发现车已经停下来了。直到孟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意识回溯,准备拉开车门下车。 “还没到家呢!”孟瑞连忙一把拉住她,又给车窗落了锁,这才认真地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陈亦旋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郁哥哥很奇怪!” 孟瑞心道,你果然还是在想他,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是脸上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而是配合地问道:“怎么个奇怪法儿?”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苞米地儿帮义父义母收玉米?” “你还说呢,那个时候你跟我闹别扭,都不带上我,我自己跑过去的,在你面前各种卖力干活,也没能引起你的注意!”孟瑞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语气是埋怨的,但是眼神却是宠溺到不行。 “啊!有这回事儿吗?”陈亦旋歪着脑袋仔细想了起来,“难道不是你大少爷病犯了,死活不肯下地,最后我随你开心,自己去干活了啊!谁知道你后来自己想通了,主动来干活,我当然不去打扰你的积极性了啊!” “是这样吗?”孟瑞有些尴尬地挠头,又自然而然地伸手去逗陈亦旋。 “不对,你打岔了,我刚刚要说的不是这个。”陈亦旋拍掉他作乱的手,又道,“我是想说,你记不记得收完玉米,义母煮了一大锅甜玉米给我们吃,但是只有郁哥哥,从头到尾一口都没有吃过。”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孟瑞点点头,“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中午吃的什么?” “西餐。” “汤是什么?” “玉米浓汤和奶油蘑菇汤。” “谁喝了玉米浓汤?” “我和李郁。” 孟瑞回答完,神色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记得当时李郁没有吃玉米,同行的一个师兄开玩笑说,以后打不过大师兄,就偷偷给大师兄塞玉米吃。当时有很多人不明白,因为这个师兄被李郁强行拖出去了。当时他还想,这个玉米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当然转头就望。现在被陈亦旋单独拎出来问,隐藏在脑海中的记忆瞬间浮上水面。 陈亦旋不由分说地拨通了义母的电话,那头温和的女声传来:“旋旋啊,吃晚饭了吗?” “义母,我吃了,你和义父吃了吗?” 中国人惯常的招呼方式,不论亲疏远近,这句招呼全国适用。 陈亦旋闲扯了几句,绕到正题上来:“义母,郁哥哥是不是不能吃玉米呀?” “唉哟,你这丫头怎么知道的?”郑英笑呵呵地道,“那你可别告诉李郁那小子知道啊!他从小就争强好胜的,性子还有点拧巴,不愿意让人知道他还有这些小毛病。” “不能吃,是会过敏吗?”陈亦旋心里咯噔一下,又继续追问道。 “是呀!吃了会肚子疼,后背发红疹。”郑英没觉得有什么,又继续往外倒,“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哦,没有,就是刚刚跟郁哥哥吃饭,他一直拒绝点和玉米有关的菜,我就有点好奇了。”陈亦旋想起上课时老师说过,有些过敏是可以通过脱敏治疗来逐渐治愈的,于是又问,“义母,现在医学已经可以治疗很多过敏症了,你带郁哥哥去过吗?” “哪能啊!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是过敏,除了不让他碰,别的什么都没做啊!你们在江城都好吧?还能经常一起吃饭,互相有个照应。”郑英道。 两个人又闲扯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陈亦旋的神色并没有放松几分,孟瑞看着她,醋意翻滚:“你关心他过不过敏干什么?这难道不是诚晨姐应该关心的吗?” 陈亦旋依旧神经大条地没有发现孟瑞语气中的不悦,脱口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李郁不是我认识的李郁,但他偏偏又是我认识的那个李郁。” “嗯?”孟瑞没有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自从郁哥哥去了美国,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就变得屈指可数。但是每次见面,他都表现得相当冷淡,你还记得在陡岭时的郁哥哥是什么样的吗?”陈亦旋问道。 “陡岭时期的李郁——”孟瑞想了想,吐出三个词,“热情,莽撞,傻大个儿!” 三个词里有两个是贬义词,陈亦旋白了他一眼。 孟瑞接收到信号,一脸无奈地耸耸肩,意思是说这就是事实啊。 只是他也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李郁和之前那个武力少年确实相去甚远,但他依旧安慰着陈亦旋道:“可能是去美国进行了资本主义改造,我诚晨姐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是能传染的。” “那你去美国呆了九年,怎么没有被改造,还是这么闷骚!”陈亦旋不屑地撇撇嘴。 “闷骚?你说我闷骚?”孟瑞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见陈亦旋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气得跳脚,“那大爷现在就明骚一个给你看。” 最后一个字,似乎是从陈亦旋的喉咙里蹦出来的了。 接吻,是想要拥有或者已经创建了亲密关系之后,才会有的行为,用以表达内心深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情感。 孟瑞已经找不到言语来形容此刻他的醋意与意外,于是只能借助接吻这个行为来让陈亦旋的注意力重新放到自己身上。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一直在自己面前关注另外一个男人呢? 即便那个男人是她的哥哥,也不行。更何况这个哥哥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更何况这个哥哥曾经因为这个女人,来挑衅威胁过自己。 Chapter 68 孟瑞刚到陡岭那会儿,时值暑假。天气躁得让人睁不开眼。那时候的陡岭,空调还算是个稀罕物件,只有武馆的大堂,装了一个立式空调。 然而武馆里是凉快,但是真正练起来,也感受不到凉爽了。可是镇上的小孩一大清早便会往武馆跑,几乎整个暑假都泡在了武馆里。 那时候的李郁刚刚考上大学,春风得意,是陡岭孩子里少有的去往国际大都市上学的孩子。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小猴子们,无不透露着羡慕之情,叽叽喳喳地将他围在中间,嚷嚷着向郁哥学习。 李郁好不快活,自从陈亦旋的武艺日益精进之后,他可很少感受到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了。通常都是陈亦旋小手一挥,小猴子们立刻蜂拥而上,完全忘记他这个大师兄的存在。 现在他用成绩狠狠地打了众人一个耳光,你大师兄还是你大师兄。就连陡岭高中都挂出了大横幅,上面用广告体写着:祝贺我校考生李郁在高考中拔得头筹! 有人可能会说只是上了个学校,怎么就拔得头筹了?李郁可是陡岭镇的高考状元,可不就是拔得头筹吗?在陡岭这个小地方,一年能出几个二本就算不错了,而今年,李郁直接考上了上海的重点本科,学校当然要大张旗鼓的庆贺! 于是乎,录取通知书到达陡岭的第三天,陡岭镇中学的校长、副校长一行,就带着五千块奖金,一路上敲锣打鼓地往李郁家去了。整个小镇都知道那个只知道练武教武的闷葫芦李建国生了个不得了的儿子。 李郁兴冲冲地在一群人中间,双手接过校长递过来的奖金。在这最为荣光的时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刻,他最想让陈亦旋看看的时刻……他却看到陈亦旋正站在沙袋旁边,指导那个新来的臭小子练拳。 那个被李郁在心里称呼为臭小子的人,除了孟瑞还能有谁? 于是年少气盛的李郁算是将这笔账给记下了。 旧账未平,新仇又起。 于是李郁怎么看孟瑞都不爽,他处处找问题刁难孟瑞。 直到开学时间已到,李郁不得不前往上海。 那天晚上,李郁从家里拿了两瓶酒,直接上孟瑞家里把他叫了出来。谁知道孟瑞完全不想理他,李郁仗着自己是练过的,将酒瓶子往裤腿里一塞,接着就徒手翻墙上去了。 这要是让人看到,还真不知道人会怎么想,新晋才子半夜翻人墙做梁上君子? 李郁却无所畏惧,借着力和凸起的砖块,三两步就上到二楼的阳台。他拉开门就走了进去。 孟瑞好似早有准备一番,静静地坐在床上看书,对于李郁的不请自来,完全不在意,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李郁这厢气炸了,自己是来寻仇的,却被这小子一顿轻视,原本想找个由头教训教训这小子,拳拳到肉的,好让他在自己去上海后老实点,别整天围着陈亦旋打转儿。可现在这人完全不搭理自己,蹭蹭往上冒的火气没个发泄处,就像他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却只能在那儿弹棉花一般,差点憋出内伤,一张脸涨得通红。 孟瑞暗暗地扫了李郁一眼,看得好笑,但是闷在心里,就是不给李郁机会。 李郁实在受不了了,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掏出两瓶酒往桌上一搁,指着孟瑞道:“你个混小子,别想打陈亦旋的主意!!” 孟瑞终于赏给李郁一个眼神,李郁瞬间激动起来,开始嘚嘚嘚地说个不停,全是指责孟瑞花心,人不靠谱,成绩又差……反正那个时候,他能想到的不好的词儿全都被他放到了孟瑞身上。 孟瑞却只是淡淡一笑:“李郁,你词汇量这么贫乏,是怎么考上重点大学的?不会是老师阅卷阅累了,顺手送了你满分吧?” 李郁被孟瑞这不抓重点的回答惹恼了,怒气冲冲地指着他道:“老子可是凭本事上的大学,虽然语文不是很好,但是我理综、数学、英语,那可都是高分!完全不逊于那些什么状元好吗?” 孟瑞觉得李郁这人实在是太好玩了,分分钟印证了那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想继续逗逗李郁,想知道李郁到底想怎么处理他心里的那块疙瘩。 孟瑞闻言,笑道:“哇!好厉害哦!那陈亦旋怎么夸你的?” “呸!那臭丫头能夸我什么,她能不损我就了不得了!”听到孟瑞提起陈亦旋,李郁的脸上有片刻的红晕,但还是用怒气掩饰着自己的小小心思。 “她都这样了,你怎么不去找她呢?我也没有损过你,你为什么来找我呢?”孟瑞故作疑惑地道。 他这招偷梁换柱算是把李郁整懵了,将李郁的怒气转到了陈亦旋身上,又拨动李郁心里的那根弦,让李郁完全忘记了自己来找孟瑞是干什么的。 李郁的眼神有些迷茫,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孟瑞的问题。他有些尴尬地往四周打量,看到桌上的酒,瞬间回神,差点着了孟瑞这小子的道!他有些气急,知道自己在言语上占不了几分便宜,直接用嘴将酒瓶打开,一瓶拿在自己手里,一瓶递给孟瑞:“你小子可以啊!差点让你忽悠过去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是男人就爽快点,你是不是对陈亦旋有意思?” 孟瑞把手里的书合上,懒洋洋地从床上下来,站到李郁面前。他虽然偏瘦,但是个子不比李郁矮,甚至隐隐有超过李郁的势头。他目光直直地看向李郁的眼睛,慢慢地道:“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哼!你们南方人就是磨磨唧唧的,没点男子汉气概!”李郁拿酒瓶子推了推他,一脸的不屑。 “哦——你厉害,那你喜欢她,怎么不敢跟她说呢?你到底是把她当成妹妹,还是当成女人?”孟瑞笑着接过酒,一脸的嘲讽。 李郁一张脸爆红,像头发怒的狮子,被人戳中了混乱的心思,不知道该怎么去还击。 “就你这样,还敢到处教训别人!”孟瑞慢条斯理地拿了抽纸将酒瓶边缘细细地擦了一遍,“我喜欢陈亦旋是我的事情,我怎么追她,我追不追也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成天嚷嚷着男人男人的,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吗?”孟瑞看着李郁的血色一点点,脸色渐渐泛白,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举起手里的酒,淡淡地道:“我认为是男人就应该公平竞争,让她自己选!”然后将酒瓶高高地立起,一饮而尽。 李郁看着平时弱不拉几的孟瑞,此刻却又万种豪情,就像《天龙八部》里,段誉看着乔峰一般,他也不甘示弱,举起酒瓶一饮而尽。 自那以后,两人偶有交集,几乎都是李郁选择了避让。 但只要事情发生过,必定会留有余响。此刻的孟瑞,也突然明白了陈亦旋的那句“郁哥哥好像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郁哥哥了”。 Chapter 69 自那日开始,孟瑞对李郁的事情多留了一份心,只是他却从李郁身上找不到蛛丝马迹。因为这些天来,李郁一直在为婚礼的事情忙前忙后,将公司的一堆事情交给了副手去办。 第二周的时候,陈亦旋陪着李郁和孟诚晨回了陡岭。 李郁看到父母的瞬间,愣怔了几秒,反倒是郑英,上前一把拉住他,眼角泛红,几欲落泪,喃喃地唤着:“郁儿!郁儿回来了!回来了好哇!”又一脸打量地看着旁边带笑的孟诚晨,脸上逐渐扬起笑容,“郁儿,怎么还不跟妈介绍介绍?” “妈!”也许是太久没有回来,李郁这声妈叫得有些生硬,他扭过头,拉着孟诚晨的手走到郑英和李建国的面前,“爸,妈,这是我未婚妻,姓孟,孟子的孟,叫诚晨。” 李建国原本冷着的一张脸在看到孟诚晨的肚子时,神色缓和了不少。 听到这个消息,郑英却是顿了一下,神色有些犹疑,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明朗的笑脸,她忙取下手上的金镯子,塞到孟诚晨手里:“闺女!阿姨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没有准备好见面礼,真是对不住!这镯子是阿姨当年嫁到李家,李郁他奶奶给的见面礼,东西有些年头了,希望你别嫌弃。” 孟诚晨十分欣喜地双手接过,让李郁给自己戴到手上,然后挽着郑英的胳膊道:“阿姨,这么珍贵的东西您说给我就给我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陈亦旋见李建国想融入进来,又有些不知所措,笑着绕到李建国身边,挽着李建国的胳膊,噘着嘴道:“义父,义母有了嫂子这个亲闺女,就不要我这个干女儿了!我只能寄希望于您了!你说要是我的夫君上门来提亲,您打算送他什么呀?” 李建国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道:“送他一套金钟罩铁布衫。” “义父!”陈亦旋气得牙痒痒,那架势,感觉放下行李箱就想跟李建国对上那么一对。 旁边的孟诚晨有些愣,不是很明白,柔柔地笑着问:“为什么呀?” 郑英轻抚着自家未来儿媳的手背,笑着道:“这丫头虎得很!她义父教他女婿保护好自己呢!” 闻言,李郁和孟诚晨都笑了起来。 夜里,孟诚晨枕着李郁的胳膊,躺在那张有些年代的硬板床上,咯咯直笑。 “你笑什么?”李郁把玩着她的头发,看着窗外的月光,有些怅然。 “就是想笑!”孟诚晨有些停不下来。 “那你可得悠着点,别笑坏了孩子。”李郁抚着孟诚晨的肚子。已经快六个月了,再有一百多天,他就该降临人世了。 李郁有些感叹,当一段生命得到延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对孩子没有特别大的期待,他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还有一点,他希望这个孩子远离孟家,但是这点他从没有跟孟诚晨提过。 李郁有些怅惘,他转了个身,脸正对着孟诚晨,月光下的她,变得更加柔和妩媚,带着母性特有的瑰丽。李郁抚着她的脸,呢喃道:“晨晨,结婚之后,我们去澳洲吧!” “好呀!”孟诚晨点头。 “我是说去澳洲生活,再也不回来了。”李郁正色道,“我只想和你,还有孩子,在一起。” “怎么了?”孟诚晨察觉到李郁情绪的不对,她的手覆在他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上,轻轻地摩挲着。 “没怎么,我就是突然有感而发,这世间,除了你和孩子,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李郁有些轻微地颤抖,手从孟诚晨的脸上抽回来,轻轻地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孟诚晨借着月光,看到眼泪顺着他的指缝快速地滑落,她挪了挪身子,环上李郁的腰,娇笑着道:“都说男人当了父亲,不管此前如何冷漠,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感性的一面。孩子还没出生,你就这样了,那等孩子出生的时候,我都不能想象你会变成什么样?” “嗯。”李郁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搂着孟诚晨,轻声道,“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人要见呢。” “嗯。” 夜色正浓,美人在侧,原本是个美好的温柔乡,然而李郁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翌日,李家聚集了众多亲朋。孟诚晨有些茫然,然而更茫然的却是李郁。他走到陈亦旋旁边,小声道:“还记得回来的时候我跟你说的吧。” 陈亦旋瞥了他一样:“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脑子不好使吗?” 对于陈亦旋的白眼,李郁只好默默的忍了。他只是失忆,并不是脑子不好使,但这个时候不能和她争辩,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陈亦旋笑盈盈地端着热水往人堆里走去。最前面的那位穿着花棉袄的中年妇女,冲着她笑着道:“哎哟!旋旋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二姑,您也是越来越年轻了,之前还说自己皱纹都爬一脸了,皱纹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呢?”陈亦旋歪着脑袋看着她。 “就你丫头嘴甜!” 陈亦旋又往里走,甜甜地招呼着众位长辈。李郁站在厨房里,一边帮着郑英洗菜摘菜,一边注意着客厅的情况。 孟诚晨休息好了,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李郁忙洗了手上前扶着。 孟诚晨一看他这身装扮就笑了,活脱脱一个农家小伙子。他上半身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保暖衣,套着一件土黄色的毛线背心,保暖衣的领子不安分地从背心里往外窜,而毛背心显然有些大了,套在他身上有些宽松。 孟诚晨细看了一下,两件衣服都是新的,笑着道:“这都是阿姨给你准备的吧?” “是的,怎么样?好看吗?”李郁一脸期待。 “好看!”孟诚晨捂着嘴笑。 那边的长辈们终于见到了今天的主角,纷纷看过来,李郁拉着孟诚晨的手往客厅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着长辈们,教她一一向长辈们打招呼。 孟诚晨大家闺秀的气质,完全征服了一众长辈。叔伯婶母乐呵呵地掏出红包往孟诚晨手里塞,一向镇定自若的她,难得的出现了慌乱的神情。 陈亦旋笑着替她解围:“嫂子,你就收着吧!这是我们这儿的习俗,收了红包才是对长辈们最大的尊重。”一边说着一边理好红包放到孟诚晨手里。 孟诚晨向诸位长辈道谢,又看了看李郁。李郁拍拍她的背,安抚着。 一顿家族欢聚式的大餐在笑语中结束,众人散去,又是难以入眠的一夜。 Chapter 70 回到江城之后,李郁变得十分忙碌。原本就是个加班狂人一般的存在,现在更是变得无时无刻不在工作,仿佛一台连接了永动机的机器,可以永远不停地运作下去。就着他的这份热忱与努力,连公司里一向对他高攀孟家嗤之以鼻的一些人都有些钦佩起来。 尤其是孟瑞,自少年时代开始,因着陈亦旋和武馆的关系,他对李郁就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后来到了北山集团,李郁对他,仿若见了仇敌,分外眼红,经常出些刁钻的问题来烦扰他。但是既然缘分让孟诚晨选择了李郁,他也会试着去接受李郁。 只是陈亦旋一再地说,李郁似乎已经不是那个她认识的李郁了,却让他又开始渐渐对李郁的疑心又起。他知道陈亦旋不是那种胡说八道的人,陈亦旋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她看人的感觉通常很准。 老黑那边的消息还是没有传过来,对于李郁的所作所为,他有些猜不到为什么。 而因着李郁的四方奔走,此前因为货轮事件一蹶不振的股价也渐渐开始回暖,北山集团的势头也在渐渐好转。 孟瑞也渐渐觉得李郁似乎没有最初那么讨厌了,对于孟诚晨来说,也许就是那个良人。 随着婚礼日期的临近,李郁也越来越忙,然而公司里的人却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就在结婚前一天,李郁突然来到公司,郑重地向孟南山提出了辞职申请。然而孟南山同意他离职的消息,也在瞬间传遍整个北山集团。 众人一片哗然,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有说婚礼前夕,李郁受不了孟家的刁难,决定拾起骨气重新做人。也有说孟瑞回归掌权,李郁乘着还有大树可依,要借着势力出去自立门户。更有甚者,想到的却是李郁只是个背锅侠,孟诚晨另有所爱……八卦消息层出不穷,只有吃瓜群众猜不到的,没有他们想不到的。 而这边,八卦中心的李郁和孟诚晨在最后确认了一遍婚礼场地之后,携手走在公园的林荫道上。她仍旧戴着大大的太阳眼镜,只是不再遮掩大腹便便的身材,一袭水粉纱裙,外面罩了一件桃粉色皮草,显得既少女又贵气,惹得旁人纷纷围观。她一脸恬静地依偎在李郁的臂弯里,当她发现不远处有她一向讨厌的狗仔偷拍,也破天荒地愿意对着镜头给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摄影师明显也被她的表情惊到了,拍了照片便灰溜溜地走了。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对别人的隐私八卦极其在意,人家越是捂着遮着,他越是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而当人家掀开门帘,大大方方地邀请你进去一观,却又突然失去了兴趣。 孟诚晨有些好笑地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真是不明白这类人为什么会一直跟着别人,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就像她现在的生活,节奏缓慢,温馨又甜蜜。 她侧头看他,看到他的前额的刘海下有一片淤青,有些惊讶地问道:“郁,你的额头怎么了?” 李郁下意识地摸着额头,顿了片刻,轻笑道:“出门的时候有点急,磕到门上了。” 孟诚晨嗤笑道:“以前倒没觉得你这么冒失,怎么快要当爸爸了却开始变得有点像愣头青了。难怪阿旋老是笑着说你从前就是个二傻子!” “是吗?”李郁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扶着孟诚晨往一侧的休闲椅上走去。 天气晴暖,湖光潋滟,偶有一两只野鸭在湖上戏水。李郁握着孟诚晨的手,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晨晨~我们明天仪式办完,就去澳洲了,你真的想好了吗?”李郁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问道。 “当然。我都已经预约好医生了。再过两个月,这孩子就该临世了。”孟诚晨靠在他的怀里,柔柔地说。 “那就让我们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吧。”李郁摸了摸她齐耳的头发,神色如水般缱绻。 因为怀孕,初期妊娠反应并不是很强烈,反而到了后期,她的身体变得不是很好。随着胎儿越来越大,她的反应也越来越强烈。从陡岭回来后,就一直卧床休养,因着母亲说剪短头发更利于养胎,孟诚晨剪掉了她那头最心爱的长发。 不论医生如何说母子平安,但各种不安的情绪依旧萦绕在李郁的心头。他急切地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终于在婚礼前一天递出了辞呈。他没有想到孟南山会如此爽快,以至于他此刻仍旧有些不敢相信现实。 初春的日子,江城的风还是有些大。两个人在湖边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这穿衣而入的凉风。 李郁扶着孟诚晨往停车厂走,没走几步,他便下意识地回头看,总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 但是孟诚晨的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他便没有继续在意,扶着孟诚晨上了车,又给她身上搭了一条毛毯,便一路往孟家别墅去了。 距离孟家别墅大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原本在修剪枝叶的园丁大叔看到李郁的车,连连摆手,甚至还走到路中间拦了一下。 李郁觉得有些奇怪,只是礼貌地朝着园丁大叔点点头,示意他让开。谁知道他又冲他们喊了一句什么,他的眼神往后面瞟了瞟,像路过一般,摇着头往旁边走开了。 李郁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后面跟着两辆车,那两辆车似乎跟了有些时间了,他有些犹疑着,只是此刻只有前方一条道路,无法后退就只能上前了。 车徐徐往前开,孟家别墅这边,从大门伊始,一直到内堂,站满了西装革履的人。今时不同往日,原本门可罗雀的孟家大门,此刻门庭若市,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大门口竟然还停了一辆救护车。 李郁和孟诚晨到的时候,就见到这副光景。连原本就有些不舒服的孟诚晨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严阵以待地打量着。 李郁还没来得及走到副驾驶座扶孟诚晨下车,就被迎面而来的两个彪形大汉给制住了。孟诚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因为情绪突然激动而陷入眩晕,而停靠在一旁的救护车仿佛早有预料,这边刚抓完人,那边立刻就下来了一个医疗小组来到孟诚晨身边。 孟诚晨晕过去之前,只听到那句“李郁,我们怀疑你和一起跨过商业犯罪有关,现在请你协助我们调查”。 Chapter 71 李郁伏在车面上,似乎对此早已预料,苦笑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扭过头遥遥地望着副驾驶座里的孟诚晨,眼里满是担忧。 若说这世上对李郁来说,有什么不可以失去,那么一定是孟诚晨。他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孟诚晨。 医护人员已经小心翼翼地将孟诚晨从车上抬了下来,转入了孟家大宅。 从来没有见过有关部门抓人还会考虑得如此周全的,想来孟南山在其中扮演了很重的角色。 李郁早上过去公司的时候,提出辞呈的那一刻他便已知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李郁就这样被带走了。 八卦网站刚刚放上他与孟诚晨的秀恩爱的图,点击率还未上去,立刻就被撤下来,换了标题,再次挂在了上面。 孟家别墅这边,孟诚晨一直昏睡不醒,医生也有些为难,交代了孟夫人让她静养之后便离开了。 孟夫人看着女儿皱起的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的孟南山道:“明天就是婚礼了,今天怎么出了这档子事情?老孟,你就没点关系?后天再去配合调查也不迟啊!” “哪有这么多的关系?能让他们在带人的时候提前两分钟让我打个急救电话,已经是最大的关系了!”孟南山站在一旁,手里仍旧拄着那根文明杖。 孟夫人叹息,无论是商界还是政界,她都不曾有过什么关注。虽然外界尊她一声孟夫人,她不过是一直在孟家过着相夫教子的懒懒散散的日子,一颗心全都放在了孟诚晨的培养上。好不容易看着女儿即将出嫁,谁承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唉!晨晨啊!”孟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泪水顺着眼角细碎的鱼尾散布开来。 “行了行了!女儿没事就成,好在她还没和那小子结婚,孟家想撇干净还算容易!”孟南山的嘴角抽了抽,眼神一直就没在这对母女身上停留过。 孟夫人擦了擦眼角,柔声道:“老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应该找找关系把李郁带出来啊!那孩子看着挺不错的,不至于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成天只知道到处玩,对于这些你知道什么?要不是你任着晨晨胡来,非要嫁给一个穷小子,还生米煮成了熟饭,我能这么轻易地松口?”孟南山的情绪有些激动,连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他有些嫌弃地拿出胸前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又接着道,“穷人就是穷人,永远对更多的钱有着渴望。谁知道他对孟家有什么企图?孟家难道就这么一个穷亲戚吗?当初你弟弟那事儿,不也是我兜着的,兜出什么来了,你还记得吗?” “这孩子要是能拿掉就拿掉了吧!没有孩子,晨晨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孟夫人闻言,整个身子一顿,仿佛苍老了十岁,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丈夫说的话。她弟弟那件事情,还不都是为了他!她哭着求着他去救,最终还是没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想到这里,她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三十年的男人。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孟诚晨,心里一阵阵心绞痛。 哪个女人深爱的男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不会没事!晨晨现在还躺在床上就是最好的证明,而现在丈夫似乎已经在打算完完全全剥离孟家与李郁的关系,并且是在一切尚未有定论的情况下。他说的那么笃定,没有一点转还的余地,好似这件事情在他心里早已为李郁判了刑,板上钉钉。 孟夫人不是没有见过风浪的人,只是没有想到,丈夫会如此功利,晨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若是真由着他这么去做,怕是离一尸两命也不远了! 看着孟南山离去的背影,孟夫人心里已经下了决心,她的一生已然是这样了,她不能让女儿再走上另一条泥泞不堪的路。 陈亦旋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整个下午她和孟瑞以及方胜宁都在整合这些天来关于货轮的调查信息。 天色已经漆黑了,孟瑞和陈亦旋连晚饭都没有吃,就直奔了孟家。孟南山不在家,管家让两人进去的时候,两人就看到孟夫人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眼呆滞,偶尔间或一轮,让人能看到她似乎还有些活力。 “婶婶!”孟瑞上前礼貌地打招呼。 “孟夫人!”陈亦旋也跟着道。 管家上前叫了两声,孟夫人这才恍然转醒,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两个年轻人,眼神有着片刻的茫然。待分辨出来人,又不免长长地叹息:“是小瑞啊!你姐姐在楼上的房间,还没醒呢!”她看向陈亦旋,疑惑道,“这位是?” “晨晨姐的朋友,过来看看她。”孟瑞出面解释道。他有些担忧,不想让陈亦旋搭上李郁的关系,以免再刺激到面前的人。 “哦。”孟夫人点点头,“你们去吧!我有点累,就不招呼你们了。” “婶婶好好保重身体,晨姐姐现在最需要您了!”孟瑞劝慰道。 “我知道,我知道。”孟夫人拍了拍他的胳膊,“去吧!去吧!管家,带小瑞他们上去吧!”说完,也不待他们还在说些什么,已经将茶几上的小本子拿上,缓缓转身去了书房。 陈亦旋觉得孟夫人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待管家走了之后,她拉着孟瑞的袖子问:“为什么感觉孟夫人有些不太对?” “怎么不太对了?” “她的状态,有种被抓进去的李郁是她的儿子一般,并且是已经被判了重刑,毫无转还的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陈亦旋歪着脑袋,神色犹疑。 “你怎么总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李郁是晨晨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更何况晨晨姐的状态是这样,婶婶很难不担心吧!”孟瑞摸摸她的脑袋,“你怎么就不担心李郁?” “如果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李郁,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法律会还他一个清白。如果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郁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送进去。”陈亦旋说着扬起头看他,“那你相信李郁吗?” “我?”孟瑞摇了摇头,一脸苦笑,“说真的,我真的不是很清楚我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是关心关心诚晨姐吧。” 两人在孟诚晨的房间坐了一会儿,孟诚晨毫无醒转的迹象,陈亦旋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晨晨姐,郁哥哥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你和孩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保护孩子,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我们都不相信郁哥哥会做这样的事情,你要好好地等他出来呀!” 陈亦旋一直在她耳边碎碎念,提着孩子,絮絮叨叨地和她聊一些有的没的。孟瑞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道:“她只是累了,过一会儿就会醒的,你不用把她当成植物人来对待的。” “这叫心理疗法知道吗?她最需要的,是一个坚持下去的动力,不然有很大的危险的。” Chapter 72 孟瑞对于陈亦旋的话不置可否,他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李郁选择离职,而又到底是什么让李郁进入了商业犯罪调查科的视野。 他相信孟诚晨是不会在这点小问题上跌倒的,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孟诚晨甘愿为了李郁收起一切羽翼,难道不会为了李郁又张开羽翼吗?正想着,他的手机铃声响了,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陈亦旋,走出去接了电话。 当孟瑞接完电话回来,孟诚晨的眼睫颤动,有了苏醒的迹象。陈亦旋笑着道:“嫂子,你醒了!嫂子!” 孟瑞也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接着就出去叫家庭医生了。 孟诚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陈亦旋的脸,这才慢慢地回了神:“李郁呢?李郁他怎么样了?” “郁哥哥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嫂子,你先休息一会儿,不要太操劳了,孩子最重要。”陈亦旋安慰道。 孟诚晨闻言,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苍白的一张脸有了些许的柔情。 家庭医生来看过之后,又给孟诚晨换了一瓶药水,劝她多休息静养之后又退了出去。 陈亦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孟诚晨抿了一口,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又深吸了两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开口道:“我相信李郁不是会犯罪的人。”她一眼不眨地看向孟瑞,“小瑞,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晨姐,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去调查清楚的。公司那边我已经让人关注了,商业犯罪调查科那边我也找人盯着了。一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的。”孟瑞看着孟诚晨,心有不忍,刚刚接到的电话正是方胜宁打来的。 方胜宁说李郁被抓,证据确凿,更让人惊讶的是李郁对此一直保持沉默,不仅没有要求找律师,而且也没有要求见孟家的人,一直就在里面安安静静地坐着。 李郁的这种态度,说不上好,至少会让人觉得这些对他的指控,十有八九是真的。 然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孟南山,他前后对李郁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此前逢人便爱讲李郁青年才俊,世界顶级学府毕业的高材生,华尔街冉冉上升的新星,愿意到北山集团来,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过来的。成为他的乘龙快婿后,更是经常看到他夸赞李郁年轻有为。而此刻,孟南山却已经配合整理李郁的犯罪材料,准备进一步坐实李郁商业犯罪的事实。 这些,都是不能和孟诚晨讲的。 得知女儿已经转醒的孟夫人已经脚步匆匆地赶来了,孟瑞和陈亦旋也适时地离开了孟家别墅。 路上,初春料峭,陈亦旋的衣服有些单薄,尤其是在听完孟瑞跟她讲完李郁的现状时,更加地觉得不寒而栗。 对于孟南山的假仁假义她深有体会,而他对李郁的翻脸不认人,睚眦必报,却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怎么说都是孟南山曾经最欣赏最倚仗的人,差一点就成为了一家人,而这份情并没有帮助李郁现在的处境有丝毫的回转,却似乎要将他推向更沉重的深渊。 孟瑞看到陈亦旋脸色发白,将车窗升起,开了一点暖气,加速往临江仙而去。 回到家,陈亦旋先行去洗漱了,而孟瑞,靠在阳台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指间的青烟随着山风变换着形态,一会儿像云,一会儿像雾……他低着头,慢慢地碾着脚尖,手里的这根烟抽完,他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电话。 “老黑,怎么样?” “这件事情牵扯相当广泛,关于案情的细节,我这里不便透露。只能跟你说李郁的犯罪是事实,你自己当心。” “保密机制?这是中美联合行动?”孟瑞闻言,瞬间明白了情况,“是不是你们去年就开始调查的案子要收网了?” “阿瑞,我们是有规定的。” “我懂!北山集团的商业犯罪指控我已经做了材料,正准备往上递交。只是没有想到有人先我一步,目标却不是我指向的人。就是不知道那份材料是不是一样的?”孟瑞继续问道。 “这份材料目前还没有到达我们这边,想来中方的人应该早有准备。”那边的老黑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 “之前你让我调查李郁在美国的情况,我整理好资料发到你邮箱了,里面有个很有意思的细节,你好好去看看。也很谢谢你,让我们有了领先于中方的线索。” 老黑作为美国的警察,这股子争强好胜的心倒是展现得淋漓尽致。孟瑞不禁哑然失笑,老黑没有明确地指出那个细节是什么,看来也是涉及到了他们调查的核心,亦或是涉及到了案件隐情,老黑不方便说,但他却在最大范围内给自己指明了方向。 孟瑞对这位老大哥很是感激,道谢之后,又闲聊了几句。 “阿瑞,你什么时候回美国?是不是那位中国姑娘绊住了你?”老黑用着不太熟练的中文咬文嚼字,“阿卡说的,青梅竹马,是吗?” “阿卡还说了什么?”孟瑞难得见老黑八卦一次,笑着道,“看我回国的目的什么时候达成吧。” “好的。感觉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那边似乎有人在叫他,老黑说完挂断了电话。 孟瑞抱着电脑去了书房,打开老黑发过来的邮件,这次的邮件竟然用了复杂的加密方法,看来有很重要的发现。 孟瑞一页页地看下去,心情复杂。 那上面完完整整记录了李郁从跟随教授外出调研,发生车祸,然后成为交换生,再留在了美国的这两年的时间。 然而这两年的时间里,孟南山和北山集团的名字出现了很多次。 比如,李郁前往美国的调研项目,便是跟随教授去考察美国船舶机械的研究成果,这个研究项目的注资方——北山集团。 再比如,李郁发生车祸,他在美国是没有医疗保险的,而美国的治疗费相当惊人,北山集团为李郁承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当时国内还有报道,宣扬北山集团负责人有魄力。但是奇怪的是,李郁在美国有进行转院,并且不止一次,但是在每家医院进行的治疗,几乎都是相同的。 按道理来说,当时李郁的伤很严重,根本不适合转院,但他却进行了三次大风险地转院治疗,费用一次比一次高。 另外,李郁成为交换生前往美国,那个时候李郁还躺在病床上,根本没有回国递交过申请。当时那个交换名额来得蹊跷,是北山集团联系了双方学校,提出希望进行定向委培,为三名学生提供全额奖学金,重伤的李郁在此之列。 若说孟南山为了女儿悉心培养李郁,那勉强还能说得过去,但是李郁和孟诚晨的相识,却是在李郁研究生毕业之后了。 Chapter 73 虽然北山集团在这份材料中参与度极高,但是真正在实施的时候,每一家公司都不是打着北山集团的名号,而是用着各自子公司的名字,一般人很难将这些公司联系起来。毕竟涉及的行业跨度较大。为李郁出过调研提供经费的是船舶厂;为李郁提供医疗资质的是心语基金,这是一家教育机构设立的慈善基金,专为贫困学子提供医疗帮助。但是这家机构属于北山集团;最后将李郁送出国,这才用了北山集团的名头。 孟瑞心里一惊,孟诚晨会不会也是被北山集团送出去的人?只是一瞬间,他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一个李郁而已,北山集团不至于为了他而送出董事长的掌上明珠吧!他不禁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荒唐想法感到莫名的烦躁。 窗外,灯火通明,江岸的风光带流光溢彩,而对岸林立的高楼,被光明和黑暗区分成一个个小小的格子。 孟瑞掏出一支烟,在手里碾了又碾。 陈亦旋裹着浴巾出来,沐浴露的香味随着她的走动,散发到她经过的每一个角落。她走到书房,看到孟瑞正皱着眉头细细地看着电脑,笑着催促他:“你在看什么?快去洗洗睡了,明天不是约了律师去见郁哥哥吗?还有接待有关部门来进行货轮的各项调查!都很费精力,早点休息。” 孟瑞“啪”的一声将笔记本合上,然后将陈亦旋一把拉过来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语气慵懒:“好香啊!你说,你到我身边来是不是有预谋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亦旋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对呀!我预谋好多年了。” 孟瑞笑着加深了这个吻,手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四处游走。陈亦旋只觉得身上一凉,那条浴巾已经掉在地上了。她下意识地捂着胸口,脸红红地对上孟瑞的眼神。 “你别闹了!快去洗澡!”陈亦旋靠到他怀里,催促他帮自己把浴巾捡起来。 “小旋子,你怎么这么好看?”孟瑞依旧不老实,伸手在她的腰窝轻轻地拧了一把,带起一阵颤栗。 陈亦旋被孟瑞圈在怀里,她已经渐渐感受到他的变化了,有些无奈地指着书桌道:“在这里吗?” “不可以吗?”孟瑞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如黑夜中一颗明亮的星,皎洁地闪烁着,她就像是被他凝视的那片土地,一直仰望着他,终有一天,伸手可及。 陈亦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勾住了孟瑞的脖子,她感受着他那柔软的舌尖和修长的手指,感受着他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息和这气息中带着的浓浓的爱意。 武力值再高的女人,在遇到心爱的男人的时候,在这般旖旎的状态下,再坚硬的外壳也会融化成水。 陈亦旋微微喘着,表情仍旧有些克制。 孟瑞眼神迷离,看着她的时候,带着些许笑意:“你可以放开一点的,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 他的一番鼓励,让陈亦旋渐渐放开了自己。她双手反撑着圆木桌的桌边,身体微微后靠,仰着头看着身前的男人,慢慢地变得享受起来。她的喉咙间不自觉地发出一种异样的哼声,时长时短,音调起伏,传到孟瑞的耳中,犹如天籁。 房间陷入短暂的静默,两个人的呼吸都已经平静下来,孟瑞坐在大班椅上,怀里搂着陈亦旋,她身上搭着孟瑞的西装。孟瑞还穿着上班的那件白衬衫,上面的纽扣解了几颗,露出性感的锁骨。陈亦旋小鸟依人地窝在孟瑞的胸前,拿手指在他胸口处不停地画着圈圈。 她扭过头看了眼乱七八糟的圆木桌,狠狠地戳了孟瑞一下:“你应该不叫孟瑞,应该叫孟浪吧!等下你自己收拾哦!”她语气慵懒。 “好!我现在就收拾!”孟瑞笑着说完,他身前的西装就因为他手的游走而不断变换的形状。 陈亦旋被他逗得咯咯笑个不停,干脆裹着西装站了起来,觉得这样不是很好,又将西装穿在身上,为了不让它掉下来,她又将唯一的那颗扣子扣好。 她转过身来,伸手去拉孟瑞起来,想推他去洗澡。结果孟瑞直接愣愣地看着她,眼神一如刚刚般火热。 陈亦旋的个子比孟瑞矮上一个脑袋,她穿着他的西装,堪堪到达腿根,西装的大v字领,将她的身前的圆润衬托得恰到好处。女人最性感神秘的地方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偏偏她还不知自,透着一股子懵懵懂懂的可爱。 孟瑞咽了咽口水,站到她跟前,伸出双手搭在陈亦旋的肩膀,低头看她:“你跟我一起洗。” “我已经洗过了。” “那就再洗一次。” 未等陈亦旋回应,孟瑞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来,往自己房间的浴室去了。 过了约摸一个多小时,陈亦旋才脸红红,慢悠悠地出来,站在一旁吹头发。孟瑞拿毛巾抹了抹头,就去书房将笔记本拿了过来,一脸含笑地半躺在床上,靠着床头,一会儿看看陈亦旋,一会儿看看电脑。 陈亦旋被他看得好不自在,扭身往外面走。 孟瑞闷着头笑,这个小姑娘呀! 陈亦旋在外面转了一圈,又慢慢悠悠地晃了回来,找了孟瑞的睡衣去浴室换上后,默默地掀开孟瑞另一侧的床上的被角,躺了进去。 孟瑞看了眼屏幕的右下角,虽然已经快十二点了,但对他们来说,还不算晚,于是将电脑放到床头柜上,一只胳膊支撑着身体,一只胳膊去捞陈亦旋:“小旋子——” “嗯。”陈亦旋有点闷闷的,今天消耗太大了,有点体力不足。 孟瑞把她捞进怀里,又将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指着屏幕给她看:“你看看这里。” 陈亦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孟瑞手指指着的地方,尤其是被他用红色标记的区域,瞬间被惊醒了。 她几乎是跳着 李郁? a型血? 李郁? b型血? 郁哥哥的医院检测报告,怎么会有截然不同的两个血型? Chapter 74 陈亦旋瞬间睡意全无,一眼不眨地看着电脑屏幕,一页页地往下翻。 她从头看着,2010年,李郁前往美国参与调研项目,同行的人除了他,全都是研究生。她还记得李郁去美国之前给她电话,少年兴奋得不能自已。 李郁在电话那头叽里哇啦地说了一大堆,最后跟陈亦旋得瑟道:“陈亦旋,我去美国给你买好吃的。你好好学习,争取跟哥一样优秀!” 那会儿陈亦旋刚刚上大学,对李郁本科便能跟随导师前往美国调研考察很是羡慕。就连他说这话的时候,她难得的没有反驳。 自从那一次电话后,她似乎就再也没有好好跟他说过话。从前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种说不出的别扭与不安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她又翻开一页,是关于那场车祸的记录。 2010年10月25日,在佛罗里达理工学院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上,发生了一场车祸。车上有两名年轻的学生,一名是佛罗里达理工学院的华裔学生克里斯,一名是来自中国上海的李郁。当时克里斯却因为重伤,救护车来的时候,就已经重度昏迷,送往医院后因抢救无效死亡。而李郁因为系了安全带,虽然受伤颇为严重,但是好在捡回了一条命。 根据当地警方的调查,车祸的原因是为学校食堂运送货物的卡车刹车突然失灵,司机慌不择路,在出校园的路上,迎面撞上了克里斯和李郁的小汽车。 当时克里斯因为是华裔,普通话好,所以陪同导师接待来自中国的调研团。那天李郁回酒店去取遗落在房间的文件,回学校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这刹车失灵的大卡车,于是发生了这场悲剧。 陈亦旋继续往下翻看,附在后面的正是孟瑞指给她看的那两份医院的检测报告。 当时李郁和克里斯被送往的是当地一家公立医院,然而克里斯离世之后没多久,李郁便被送往了佛罗里达最有名的私人医院。 李郁被转院时,当时那家公立医院给出的建议是不要转院,需要等待情况稳定之后再考虑转院事宜。但是当时带队的老师并未听从医生的建议,而是直接联系了私立医院的医生,直接将李郁转到了那家医院,再后来,李建国和郑英才来到美国。 陈亦旋很是惊讶,这位导师的做法未免太过儿戏,在李郁出事的第一时间不是与李郁父母沟通,而是直接在他危险的时候转院,等到过去了一个月之后才通知李郁的父母。而那段时间,与李郁一起前往美国的师兄师姐们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 她再次仔细地看了看两家医院的病历表,第一家的写着头部损伤,右手手肘外翻,内脏有轻微的损伤,右腿骨折,右耳有轻微的擦伤,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而在私立医院的病历表上多了一项:面部损伤严重。 陈亦旋的目光定在血型的方框上,久久不能平静。 公立医院上填写的血型是a型血,而私立医院上填写的血型是b型血。 两份病历,两处不同,难道是医院出了什么误差吗? 陈亦旋凝视着电脑,突然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一脸犹疑地看向孟瑞,而孟瑞也拿胳膊支着脑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感受到陈亦旋投过来的目光,上前搂住她,问:“怎么样?” “这个医院偶然出点错,也许是太匆忙了,但是我仔细翻了翻,次次都是这样,这问题——”她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孟瑞用眼神鼓励她,小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我突然有个很不能理解的想法——” “什么?” “我是说了,你不要觉得我疯了?” “你说。” “我之前一直说李郁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郁了,他的身体反应也不是从前的那样了。所以——这场车祸——会不会就是他转变的巨大的原因。医院不可能次次检测血型都会犯错,虽然之前我也看过一种案例,一个人的身上可以有好几种遗传基因,血型也有可能不同。可是我陪义父义母去做过体检,义父是a型血,义母是o型血,再怎么突变,郁哥哥的血型也是不可能变成b型血,除非——” 孟瑞接着她的话说下去:“除非那个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陈亦旋点点头,神色很是悲伤,她无力地倚在孟瑞的怀里:“我不想这样想的,可是除了这个,我似乎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的一切。” 孟瑞拍拍她的肩膀,静静地将她搂在怀里。 这个想法在陈亦旋看来十分荒唐,不忍接受,如果要接受这个理由,相当于默认原本的李郁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许久了,有人冒用了他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多年。 可是谁要这么做呢?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那个和李郁一同出车祸,却因抢救无效死亡的克里斯,真的是克里斯吗?很有可能那个人是李郁。 这个问题孟瑞早已经让老黑去细查了,找到那个克里斯,是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 孟瑞安抚着陈亦旋早点休息,一切都只是猜测,也有人曾因为失血过多,接受输血后改变了血型的案例。 陈亦旋勉强地冲他笑笑,将被子上的电脑搁到一旁,缩进被子里,闭着眼睛假寐。 孟瑞关了灯,轻手轻脚地搂住像个婴儿般蜷缩着的陈亦旋,她难得地会展现如此脆弱的一面。只是一个猜想,就已经让她如此难以接受,若是最后证实了,不知道陈亦旋会作何感想。 孟瑞对李郁说不清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他虽然不爽李郁也喜欢陈亦旋,但是李郁确实是个爽朗的男生,和他做朋友,一定会很好吧。 孟瑞在心里叹息着,轻轻地吻在陈亦旋的头发上。 陈亦旋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到枕头上,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喉咙里发出压抑着的啜泣声。 她身上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身体冰冷得让他都忍不住跟着发颤。孟瑞将她搂在怀里,身体紧紧地贴着她的,摸着黑将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几度。 她仍旧闭着眼,手指抓着床单,骨节在夜色下泛着青色。 孟瑞轻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呢喃着:“不是说了有接受输血后改变血型的案例吗?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更何况他一直有和你保持联络,还和晨姐订婚了,现在他正在经受牢狱之灾,也许这是别人使的障眼法,目的是离间我们,这样,再也没有人会愿意帮他了。” 孟瑞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陈亦旋的身体颤动小了许多,也许是哭得有些累了,她靠着枕头,哭着哭着终于在平静中睡着了。 孟瑞默默地苦笑,刚刚那番话他自己都不信,有哪个正常的医生会给a型血的病人输入大量的b型血?这话随口拿来糊弄失去思考能力的陈亦旋还行,等明天她回过神来,一定会再次聚焦到这个问题上来。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做法,原本,他只是想借助陈亦旋与李郁的关系,来猜测李郁商业犯罪的动机的。 是的,孟瑞相信李郁确实参与了商业犯罪。 Chapter 75 翌日清晨,孟瑞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墙上的空调还在乎乎地吹着,那一阵一阵的暖风,带得他一阵反胃。脸颊干到不行,他叹着气坐起来,手指触到陈亦旋的枕头,湿湿的,他顿了顿,立刻翻身起来,往门外走。 陈亦旋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整栋别墅恍若一瞬间进入了寒冬。 孟瑞忙拿起手机给陈亦旋打电话,但是传来的却只是忙音。他懊恼自己昨晚的大意,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却没有考虑到陈亦旋的感受。 那个李郁,不只是孟诚晨的爱人,更是陈亦旋的哥哥,对陈亦旋来说,那是比亲哥哥还要亲的亲人。 孟瑞用力地握着拳头,狠狠地捶着墙壁。陈亦旋向来是个乐天派,很少会透出消极的情感,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伤心难过,昨晚她明明已经很伤心了,自己却没有好好去安抚她,没有太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先睡觉,睡完再起来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这问题,根本不是睡一觉能解决的! 方胜宁打来电话,说是中国配合东南亚那边抓捕了一批海盗,有人承认北山集团那艘小型货轮是被他们所劫持。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是焦虑,失了他往日引以为傲的淡定。 直觉告诉孟瑞,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只得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前往公司。这边脱不了身,路上,他给阿卡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帮忙找到陈亦旋,时刻关注她的动向。 阿卡插科打诨:“怎么?你惹人家姑娘生气了,让我去帮你擦屁股吗?” “少废话,你去做就好了。”孟瑞的语气有些暴躁。 阿卡被孟瑞的语气惊了一惊,平日里他虽然也被孟瑞嫌弃,但是不像今日般的愤怒,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如今的局面。阿卡想到了他还没有打开看的邮件,是老黑昨天发给他的,心里有了答案。 “是不是老黑那边的消息?” “嗯。”孟瑞顿了顿,“对不起,刚刚态度有点差。” “跟我这么客气?是不是兄弟了?”阿卡捂着电话笑,“哦,对,说不定是姐弟呢!” “我倒是觉得兄妹更好!”孟瑞淡淡地道。 阿卡忙谄笑着挂了电话,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将老黑的邮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孟瑞没有细说,但是指明了邮件与陈亦旋有关,那她肯定是来上海调查李郁当年的情况了。 阿卡心道:得提前找到她,不然出了马脚,打草惊蛇,那群人早就溜了,孟瑞那边的情况也有可能暴露。 事实证明,陈亦旋并没有像阿卡和孟瑞想的那样莽撞,她确实是伤心,但是多年的训练让她学会了三思而行,谋定而后动。 夜里,她辗转发侧实在睡不着,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李郁的身影,那个莽撞的少年和如今的成熟精英在她脑子里转呀转的,整个人变得有些恍惚。枕头下,她的手机里,陆长明用暗语给她发来消息,小型货轮的事情有了结果,但结果并不好。 这让她瞬间惊醒,自己当初要求来到北山集团,信誓旦旦地对陆长明说,自己的专业性毋庸置疑。现在却沉浸在一个尚未有定论,只是一个荒唐的想法里无法自拔,不禁有些羞窘。 她闭着眼睛理了理头绪,发现自己自来到北山集团后,从各个方面的数据和信息进行了调查,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源,也是让陆长明同意她来北山集团的原因——孟瑞,她没有调查过。甚至连孟瑞对于北山集团的事情知道多少,她都还没有摸出一个底,反倒是差点将自己的秘密抖了个干净。 就像之前孟瑞给她看的那份文档,孟瑞是通过什么方式,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拿到这份文件的呢?陈亦旋发现自己似乎完全不了解现在的孟瑞,不对,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孟瑞,她知道的只是孟瑞的性格,而不是他的人生。 一个人的成长会经历很多,孟瑞回国的时候,她也曾猜测孟瑞和她一般,是来寻找九年前的隐情的,但是现在看来,孟瑞的目的并不止于此。 姑且不论孟瑞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掌握了什么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偷偷地起床,将孟瑞笔记本电脑里的资料拷了个干干净净,又去到他的书房翻翻找找,亦确实让她找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书房的大桌子地下有个保险柜,陈亦旋蹲在那儿想了半天密码,在试过了孟瑞、孟阿姨以及孟北山的生日均未果之后,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继续在那儿托着腮思考。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孟瑞书桌上的各项资料,只是在书桌的一个死角,突然发现了一本日记本,她一手撑着身体,一手往里面探,慢慢地将日记本拿了出来。 日记本的封底上是厚厚的一层尘垢,但是封面上却干干净净,想来被丢在那个地方没有多久。日记本的封皮已经有些脱皮了,应该是经过岁月的洗礼了。中腰及以上部分的磨损相当厉害,应该是有人经常翻阅的缘故。 陈亦旋蹲在桌子底下,点了照明,小心翼翼地翻着。 她看了眼扉页,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陈美珍札记。 这是孟阿姨的日记本!陈亦旋有些惊讶,她又随手往后翻了几页。 2003年7月13日,台风。 今日北山与南山两兄弟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因为台风过境,港口已经停工了,但是南山却强行报关,抢在台风来临之前,挽救了一个集装箱的货物。 原本这是一件利于公司的好事,但是北山的态度,我不能理解。我试着去问他,他却只是摇摇头,喝了杯水。 前几天没日没夜地赶货,我想他应该是累了吧。 等台风消停一点了,去佟阿姨那儿买只土鸡给他炖汤,补补身体吧!不知道佟阿姨那儿的情况怎么样!江城临海,台风季最不好过了! 陈亦旋连续翻了几页,都是孟阿姨记录的一些生活上的小事情,没看出什么毛病来。这日记出现在这栋别墅,应该是孟瑞经常看吧!而它出现在桌底,大概是因为她吧! 陈亦旋的脸微微红了红,她拍拍脸颊,试图去平复自己的心跳,却福至心灵般在保险柜上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她惊讶得嘴都没有合上,保险柜发出“滴”的一声,将她拉回现实。 里面有两层是现金和金条,还有孟瑞和阿卡的护照。最中间那层放着一个旧旧的账本,正是孟瑞去泰安从沈先生那里拿到的。 Chapter 76 陈亦旋翻看着账本,这可是到了她的知识盲区了,账本纯手写的不说,上面的记账方式也与现在标准化规范化的各式不一样,而是纯看个人习惯记录的。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将一切拍照存档,拿回去发给陆长明,让他找人费时间去看了。 等她一切回归原位,太阳已经从海平面探出了头,阳光折射到江城的天际,迷蒙一片。四月的江城,清晨微冷,陈亦旋裹紧了大衣,走在别墅区的路道上,清冷的风刮过,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陈亦旋往孟瑞的那栋别墅望了望,心情有些复杂。孟瑞完全没有做错什么,她突然想要不告而别,还带走了他一身的秘密,内心有了深沉的负罪感。 用软件叫的车等在临江仙的入口处,陈亦旋拉开车门,让司机开去了自己租住的房子。 她将手机里的文件打包,发给了陆长明,又将最近探查到的一些琐碎情况告知陆长明,最后,她犹疑着握着电话,问:“陆叔,郁哥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陆长明却难得地三缄其口,电话那头是长长的沉默,最后他叹息一声:“材料完整,证据确凿,他应该是参与了走私犯罪。” 陈亦旋愣了愣,这个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死心地问:“真是确认了吗?” “丫头,我也不希望是这么个结果,李建国就这么一个儿子呀!” 陈亦旋看着窗外渐渐爬上来的太阳,看着它由橙变黄,心中苦涩:“陆叔,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郁哥哥出国的事情有些蹊跷。” “怎么回事儿?你发现了什么?” “我从孟瑞那儿看到了两份郁哥哥的检测报告,血型不一致。”她一五一十地将从孟瑞那儿得到的消息仔仔细细地又跟陆长明说了。 陆长明“噢”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 陈亦旋原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跟陆长明道了“再见”,就将电话挂了。 她直直地倒进自己的床上,手机扔到一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深感无力,只能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是个专业的警察,不能因私失公,对于孟瑞做的一切,她都是在保护他,并不是感情中所谓的背叛。 她既没有精神出轨,也没有肉体出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他。 他应该也是想寻求警方帮助的,但是没有证据,无法立案,只能靠自己了。 这样自我安慰着,她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孟瑞这边找不到陈亦旋,又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有些莫名地烦躁。他打开电脑,调取了门口的监控,看到她自己独自一人往外走的背影,深感愧疚。 方胜宁的电话再次打来,他只好收拾心情去到公司。 北山集团自从李郁被带走调查,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旧波未平,新波再起,人人都在等着公司的处理情况。 孟瑞一到公司,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因为两件事情的最佳得利者全都指向了他。货轮事件,孟南山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让各部门老总配合他的工作,实际上他就已经是孟南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而李郁被带走,无论是实际权力还是所谓的名号,都无一例外地集中到了孟瑞身上。然而孟瑞到北山集团工作不到半年,就已经如此受孟南山的器重,看来北山集团董事长的接班人是他无疑了。自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孟瑞一路进去,原本心情就不好,货轮事件更是糟心,而此刻又进去一个李郁,现在还被人像参观大熊猫一般参观,整个人好不到哪里去。在电梯里,他松了松领带,让自己稍稍缓了口气。 方胜宁的消息不算好也不算坏,但是却是十分紧急。 目前小货轮已经被找到,海盗也被抓住了,只是审讯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根本没有人提供关于船员的消息。而海盗被抓捕的消息已经放出去很久了,仍旧有一批人还在关注此次事件的进展。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北山集团掩盖海盗撕票真相的新闻开始蔓延,今天早上已经有一部分船员的亲人来到了北山集团。 这群人还算理智,在公关部的安抚下,平复了一些心绪,静静地坐在大会议室里等着北山集团给个说法。 孟南山一如既往地当个甩手掌柜,秘书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直接丢下一句“我已经全权交给孟瑞处理了,我相信他”,然后就挂了电话。 秘书很是惊讶,第一次感受到老板对北山集团的漠视。照以往的经验,孟南山一定会先骂他一顿,再火速赶到公司处理。就连之前的李郁,一个小型的发布会,孟南山都会亲自到场监督,没有得到过如孟瑞这般的待遇。 想到李郁,秘书叹了口气,转而给方胜宁回了电话。 方胜宁接电话的时候,孟瑞正巧走到办公室门口回头看了方胜宁一眼,见方胜宁一脸惊讶地挂了电话,顿住脚步,问:“怎么了?” “他说孟董有要事在谈,这边让孟总你全权解决。” “哦。你进来跟我讲下具体情况。”孟瑞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边往办公室里走边整理领结。 方胜宁抱了资料进去,摊开放到孟瑞面前:“这是截止到早上6点,各大新闻门户网站、新闻客户端、微信、微博等媒体平台点击率较高的消息。” 孟瑞一眼扫过去,全是对北山集团不利的字眼,只有那么一两家的标题还算中立,心中不禁冷笑一声:“这倾向性太明显了,发稿时间都差不多,很明显是有预谋有策划的。有找到消息源吗?” “还没有,公关部那边的同事还在联系相熟的媒体朋友打听情况。” “要是这个速度,北山集团的股价跌停,都不一定能发出声音,之前的那次还没有学到一点点经验吗?”孟瑞推开面前的一堆文件,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船员的家长怎么找到北山集团来了?按照一般的思维逻辑,应该是去找有直接接触的船厂和商贸公司啊?” “这个原因我不是很确定,但是我猜测大概有可能是因为这篇报道。”方胜宁拿起孟瑞跟前的一页a4纸,指着上面用红笔标出来的那几行说道。 “那是什么?”孟瑞接过去一看,那篇文章是以一名船员的女儿的口吻写的,文笔流畅,透着一股子情真意切,矛头直指北山集团,针对北山集团的各项问题,也是头头是道,并且呼吁各位家属团结起来,到北山集团要个说法。 孟瑞翻到最底下,呵!直接100000+了。他看了一眼方胜宁,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来了多少人?” “大概50来个,小会议室坐不下,安排到大会议去了。” 孟瑞点点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方胜宁一脚踏出门口,听到孟瑞说道:“给我来杯美式咖啡,有什么可以垫肚子的没有?等下估计是吃不上午饭了。” Chapter 77 孟瑞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这才起身往公关部那边的大会议室走去。他没有坐电梯,而是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慢慢往下走,每每看到楼层指示牌,以及下面标注的各个部门,他便驻足看一会儿,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偌大的北山集团,已然到了青黄不接的时代,孟南山长期的独断专行,中间层骨干的纷纷离开,最后留下的都是唯他马首是瞻,连一个与时俱进的公关大方向都没有。市场开拓政策依旧在应用几年前的,虽然学着很多大型公司一般涉足多个领域,但是有净利润的,没有几个子公司。看似蒸蒸日上的北山集团,其实已经只剩一个空架子了。 而目前已有好几家船运公司正在兴起,正在逐渐蚕食北山集团的立业之基。 煌煌大厦,欲将倾矣! 想来,若不是孟南山为了为难自己,怕是会一直只守着东南亚这块市场,直到被人干掉吧! 方胜宁跟在孟瑞身后,只看到自家老板一脸凝重的表情,心下也是一阵叹息。他跟着孟瑞一路走来,这几个月,确实没有一天好日子。原本他还觉得每日的奔波就是事业上升的最佳时机,然而这般奔波忙碌之后,他也已经发现了北山集团背后的问题,这里已经日渐西沉,而不是东方之明日。 孟瑞慢慢地往下走,十分钟后到达了公关部的会议室。任爽仍旧是拉着一张马脸,见到孟瑞过来也没有跟他说什么,直接叫秘书领着孟瑞进了大会议室,她则站在玻璃门外,左边的嘴角微微翘起,透出了那一副看好戏的心绪。 方胜宁在一旁看着,心里鄙夷,孟瑞虽然年轻,但至少他敢于创新,放手去做,站的是公司的立场,做的是人的本分。这原本是公关部的事情,却非要拉着孟瑞出来抛头露面,替他们擦屁股,现在还如此一副嘴脸,真是! 秘书尽职尽责地将孟瑞向诸位家属介绍了一遍之后,站到孟瑞身后,又将刚刚登记的家属姓名递给他。 孟瑞站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语调轻缓柔和地说:“诸位,北山集团确实对不住诸位,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在配合相关部门进行各项调查工作,也派了工作人员前往东南亚实地寻访,但是很遗憾,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找到船员们。我们的寻找工作仍在继续,只要北山集团还在一天,我们就不会放弃他们。” 台下一片死寂,许是一大早便过来了,早已消磨了一部分精力,许是孟瑞诚恳的话语打动了一部分的家属,原本就理智的人群倒也没有特别闹腾。 家属中有个年轻的姑娘,她四周打量着沉默的人群,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语气有些冲:“敢问孟总,那是不是一日找不到就继续找,然后呢?我爸爸是我们家唯一的收入来源,你们一句继续找说的简单,我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句话戳到了众人的痛点,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孟瑞。 孟瑞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家属说的很有道理,根据北山集团的船员工作守则,我们给每位船员都买了全额保险,并且,如若船员遭遇意外,北山集团有相应的理赔金额。虽然船员们失踪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目前还没有证据显示船员们已经……”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眼神由柔和变得犀利,“我相信各位船员都是经验老道的水手,一是根据已经找到的货船上的航海日记,上面并没有显示是遭遇了不可抗的自然袭击,船上也没有各类打斗的痕迹;二是被抓的海盗们交代,找到船的时候,已经是一艘没有人的货船。他们此刻需要的是信念,以及指引他们归来的明灯,而不是还没有做出努力,就已经宣告的死亡。” 孟瑞一席话说完,得到在场的诸多家属的赞同,那姑娘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不情不愿地坐了下去。 有个年纪稍长的妇女站起来,道:“孟总说的不错,出事的时候,北山集团已经给了一笔补偿金,帮助我们解决生活困难,现在确实不该再提钱的事情。应该关心的是我家那口子什么时候能归来,而不是在这里闹事。”她看着孟瑞又说,“我们来这里也确实不是为了钱的事情,只是看到了新闻报道说有了新的进展,在家等着的日子太煎熬,所以就想得到一个明确的消息,寻人的进程到底怎么样了?” “这位太太,很抱歉。各位,我们很抱歉,目前北山集团派出的调查组与相关部门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如果有任何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也会通过官方媒体发声。希望大家不要听信各种谣言,北山集团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孟瑞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船员家属已经有人开始萌生退意,坐在这里确实无事于补,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要一个说法,而北山集团的负责人也亲自站出来给了一个解决的大方向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再闹下去。 再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难道非要拿着还未知生死的家人的命去换那些钱吗?他们要是回来了,会作何感想? 连一丁点死亡的证据都不曾显示,家人不做任何的努力,唯一的念想就是钱吗? 那年轻的姑娘还想争辩些什么,众人已经不给她机会了,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站起来往外走了。 站在玻璃门外的任爽,表情很是不爽,公关部一大早就过来布场了,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原本想看看孟瑞被一群人围攻的情景,却被他三言两语的化解,心里着实有些不甘。 孟瑞站在上面,看着众人散去,用眼神示意方胜宁进来。方胜宁心领神会,找到秘书问了句:“刚刚那个年轻姑娘是哪位船员的家属?” “是大副张民生的女儿,据说的名牌大学的学生。” 方胜宁了然地点点头。 听她说话的语气,看来那篇流传十分广泛煽动性文章便是出自她手。 等所有人都走了,孟瑞才往外走,经过任爽的时候,他笑着说:“不好意思,没有让任总看到好戏。”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扭头道,“看任总这模样,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那就除了时效性再给任总讲一句,只有站在人民群众的立场上,才能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我们都是人民群众,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 Chapter 78 任爽被孟瑞那句王公贵族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愣愣地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孟瑞领着方胜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坐下,解了自己的领带,长舒一口气。方胜宁站在一旁笑着道:“老板,你真厉害!三两句话就把那些家属搞定了。” “不是我厉害,他们本来就是被煽动起来的,其实之前北山集团的做法还是有得到他们的认可的。而公关部的同事已经用打太极的方式承受了他们最大的那波怒气,长时间的静坐又消磨了他们一波怒气,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孟瑞双手交握着放到桌面上。 “这是不是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方胜宁为自己的机智疯狂点赞,却又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嗯。”孟瑞应了一声,又问道,“陈亦旋来了吗?” 方胜宁往外面看了一眼,答道:“应该没有,陈助理的电脑仍然是关着的。” “如果陈亦旋来了,你叫她进来找我。东南亚那边的情况,你再盯紧一点。”孟瑞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开始忙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余光瞥见方胜宁还站在那儿,问:“怎么了?还有事儿?” 方胜宁一脸八卦地看着他:“孟总,你和陈亦旋是不是……” “是什么?” “那啥?” “哪个啥?” “没事儿,没事儿,我先出去了。”方胜宁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有些过头了,老板的私人问题岂是他能去八卦的,他算哪棵葱啊。 方胜宁出去后,孟瑞呆呆地看着屏幕,他为自己刚刚的犹豫而有些羞恼,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承认陈亦旋是自己的女朋友呢?也许除了最初陈亦旋的交待,他还没有在北山集团站稳脚跟,似乎目前在他心里,事业与复仇还是大过于爱情吧! 他给陈亦旋打了好几通电话,全都是忙音。他想,也许还在睡觉吧! 一整天都在忙碌中度过,临下班的时候,孟瑞才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看桌子上电子时钟,已经是下午六点了。陈亦旋还是没有来公司,他关了电脑,拿起外套往外走去,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去地下车库取了车,路上,阿卡打来了电话:“阿瑞,我已经到江城了,你在哪儿啊?不来接我吗?” “你自己打车,我去找陈亦旋。” “哟!这会儿这么奔放了啊?” 阿卡还想再贫几句,但是孟瑞已经迅速地挂断了电话,气得阿卡想摔手机,这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孟瑞开车到了陈亦旋家楼下,他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进去过,完全不知道是在哪一栋哪一个单元哪个门牌号。踟蹰半晌,他还是给人事去了电话,让人事那边帮忙找找陈亦旋留下的联络地址。 人事那边的人语气略略有些惊讶,但是很快给了地址过来。 孟瑞开车往地下车库走,刚低头看了眼手机,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迎面而来,车速非常快,差点刮到了孟瑞的车。孟瑞被吓了一跳,朝那辆面包车骂了一句。 他下了车往电梯走,刚巧就在地下2层,他按了楼层,电梯缓缓上行,一层一层的,孟瑞第一次觉得电梯真的是太慢了。好在中间再没有人上来,几十秒之后,“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孟瑞走出来。 他看到陈亦旋家的门,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他不敢置信地再次核对了一下人事给的地址,2706,没有错。 从大门一直延伸着往里,一片狼藉,各种物品翻倒在地,站在大门口,能见到的那间房间里,甚至连床垫都被掀翻了,打斗痕迹十分明显。 他站在门口四处望了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一户人家的门打开,没有一个人出来。他又不死心地打了陈亦旋的电话,铃声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响起,孟瑞不敢进去,害怕破坏了现场,站在门外给阿卡去了一个电话:“阿卡,陈亦旋失踪了,看情况应该是被人绑架了,那些人的目标应该是我,你去帮我查一下。” 没过一会儿,来了两个民警。他们见到孟瑞明显一愣,问:“请问是你报的警吗?” “不是。” “那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我叫孟瑞,来找我女朋友,可是我刚到,就看到这个样子,刚准备打电话报警,你们就来了。”说完,孟瑞扬扬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110三个数字。 看来是有人报了警,但是来的只有两个普通民警,显然是将这起案件当做普通的入室抢劫来处理的。孟瑞有些愤怒,陈亦旋有可能遭遇绑架,时间最是紧要,他上前理论。 “孟先生,请问你上次见到陈小姐是什么时候?” “早上五点。” “请问您有收到勒索电话吗?” “没有。” 两个民警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看了看手表,道:“不好意思,孟先生,陈小姐作为成年人,失踪四十八小时才能立案。” “可是白天我给她打了十个电话都没有接,她的手机还在这个房间里。”说着孟瑞拨出了号码,房间里响起欢乐的手机铃声,孟瑞又道,“要是入室抢劫,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那些人肯定能听到,为什么不把手机也带走?还有,我女朋友自小习武,一般的盗贼完全奈何不了她。你看这室内的打斗痕迹,很明显是不正常的!” 孟瑞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又道:“她的社会关系相对简单,她的哥哥李郁最近因为商业犯罪被带走了,而她却被人强行绑走,我有理由怀疑,并且有证据显示这是有预谋的。” 两个民警面面相觑,开始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入室抢劫了,其中一个联系警部,另外一个人安抚了孟瑞之后,开始去找物业调取小区的监控。 孟瑞站在原地等待消息,他在楼道中不停地走来走去,心里细细地思索着,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暗中出手。 陈亦旋的社会关系相对简单,那么被针对的人很有可能是自己。而最近与自己相关的,应该就只有船员失踪的家属,可是从这房间里的打斗痕迹来看,很明显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员,不然即便是来十个,也不可能将她带走。除了近前的,还有就是长远的,难道是孟南山?或者是孟东莱? 孟瑞思来想去,没有别的人选,只有这两个人才会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自己吧。 孟瑞给阿卡发了个短信,交待他重点查一下孟南山和孟东莱最近的行踪以及接触的人员。 Chapter 79 孟瑞站在那儿,心绪不宁,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不停地捶墙,他不停地劝告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警察来得很快,已经有技术人员进屋进行各项检查。突然间来了两辆警车,小区的住户也被惊动了,有人围过来看热闹。 一个女警察走出来,在门口拉了根警戒线,然后站到门口维持秩序,想让围观的群众散开一点,她看到孟瑞,觉得有点眼熟,往前走了两步,跟他闲聊。 “请问您是报警人吗?” “不是。” “那您是?” “我叫孟瑞。” “孟瑞?” “对,孟子孟,祥瑞的瑞。” 女警察点点头,她对这名字太熟悉了,陈亦旋已经在她耳边唠叨了很久了。上次陈亦旋还拜托她帮忙查查攻击孟瑞背后的人是谁。她给陈亦旋发了个微信,想告诉陈亦旋自己终于见到了本尊。 “你怎么在这儿?”张也下意识地问了句。 “这儿是我女朋友住的地方。” “女朋友?”张也微微一愣,她低着头看了眼手机,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陈亦旋回信息,正好里面的同事叫她进去,于是她叫了另外一个人过来给孟瑞做笔录。 张也刚进去,就看到同事拿着一个钱包,正在对里面的证件进行拍照,她一眼就认出那是陈亦旋的身份证。 “怎么回事儿?”张也的眉头蹙起,她拿着塑封袋问同事。 “这是在这个房间找到的证件。” 女朋友?陈亦旋?失踪的是陈亦旋!张也在陈亦旋的卧室静静地四处打量,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样?还有其他发现吗?” 另外两个人摇了摇头。 这时出去找物业的那位警察领着两个中年男子过来了,对站在客厅的一个人道:“关哥,这是小区物业经理,这位是今天值班的保安。已经给这房子的业主打电话了,过会儿就会到警局。” 被称作关哥的人有些疑惑:“直接去警局?是你说的还是那业主说的?” “业主自己约的。” “呵!这业主厉害了,房间里有较为激烈的打斗,租户下落不明,这业主也不关心关心自己的房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有想想为什么吗?” “没有,不是您教我们不要随意瞎想吗?只能进行合理的推测,我对这业主毫无了解,不敢胡乱推测。” “你小子有点进步啊!要不要来刑侦队试试?” “关哥,这租户的身份可以确认了,就是我的朋友陈亦旋。”张也走过来正声道。 “你的朋友?” “是的。” 关哥扭头问技术人员:“报案人找到了吗?” “小李有再回拨,但是号码已经是空号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找到。” “空号?头一次遇到报案的号码是空号啊!”关哥歪了歪脖子,“行了,先收队,回去再研究。” 张也看了眼门口,做笔录的警察还站在那儿,孟瑞却已经走了。她走过去问:“刚刚那个男的呢?” 同事答道:“问了一些基本情况,他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先走了。” “留电话了吗?” “留了,跟他说了,如果有需要,还要再麻烦他去警局做一个详细的笔录。” “嗯。”张也点点头。 回去之后,张也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的是陈亦旋的手机,这个手机刚刚已经响了两回了,都是同一个号码,张也没有接,因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而她抽屉里还有另外一个证物袋,装着的是另外一个手机,那是她在临走时,从陈亦旋床头后面的墙洞里找到的。 她想不到陈亦旋到底在干嘛,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警察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 思忖再三,张也拿着两部电话去了局长的办公室。 陆长明这边给陈亦旋打了好几个电话,无论是私人的还是保密用的手机,都没有人回应,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他立刻给在江城的老同事何俊生打电话,当初就是何俊生想要重启当年的调查,又看到了陈亦旋与整个北山集团之间的关联,这才从他手里将陈亦旋要了过去。但是陆长明仍旧不放心,害怕她重蹈当年的覆辙,所以跟何俊生约法三章,必须由他来当陈亦旋的联系人。 “老何,陈亦旋失联十二个小时了。” “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失联是很正常的。” “你们越过我给她发了任务?” “我可是和你有君子协定的,没有没有,我是说卧底过程肯定会遇到回不了消息的时候。” “老何,咱们这个只是一般的商业卧底,还没有重压到限制人身自由的地步。并且对方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恶行累累,不能不防。” “老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事儿可大可小,我们派出去的每一位同事,我们都必须对他们负责。” “行了,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派人暗地里打听消息,看看其他暗桩有没有新的消息。” 陆长明挂了电话,仍旧有些心神不宁,随即去跟领导请假。 领导不是很情愿,陆长明手里还有另外的案子,他详细地问了问,想打打太极糊弄过去:“什么事儿这么突然?” “上次江城的老何不是从这儿把陈亦旋借调走了吗?” “所以呢?” “陈亦旋失踪了。” “失踪?”闻言,领导给何俊生去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他拧着眉头道,“老何说已经让人去查了,还不确定。你怎么就这么着急,这不太像你啊!” “你也知道陈亦旋和我的关系。再说了,领导,她是我们这儿派出去的人,现在出了问题,我们不能撒手不管吧!虽然老何已经在调查了,但是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做,其他人还怎么完全信任我们?” 陆长明的态度十分坚决,领导拗不过,只好做了退让:“老陆,做人重情是好,但我们作为警察,太重情了有时候反而会误事!” 陆长明订了机票,直接飞往江城。 坐在飞机上,陆长明看着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谁知道这底下同样是万里无云,一片碧蓝寂静,还是打雷闪电,暴雨倾盆呢?不是他信不过老何,是他对于十年前发生的事仍然记忆尤新,他害怕在陈亦旋父亲身上发生的事情再在陈亦旋身上重演,当初他极力反对,最后还是让她成行,那时他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出一丁点意外。 所以,他必须要保证陈亦旋万无一失。 Chapter 80 陈亦旋已经失踪36个小时了,她既没有主动打电话联系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电话联系孟瑞。 整个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孟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是他明确的有一点,那就是时间拖得越长,那么陈亦旋的危险就更大。 阿卡那边仍旧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反倒是失踪的船员们有了消息,只是这消息并不是好消息,方胜宁从东南亚的打来的电话,语气里满是沉重。 有渔民出海,遇到风浪,他们在一处十分偏僻的海礁上停靠,却闻到了浓重的腐尸味道,那一处的沙土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而那些人全都只剩骨架,身上的血肉早已被海鸟啄咬得辨不清容貌。 风浪稍小了一些,这些渔民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返回了自己的国度,向政府反应了这一情况。 由于那处海礁地势狭小,恰巧处于几国的领海的临界点,并没有管辖,属于公海领域,即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哪个国家的人愿意前去处理。 最后这消息传到了中方特派小组,出于职业的敏感,中方特派小组的领导意识到这处事件很有可能与中方失踪船员有关。于是,在中国大使馆的努力下,最终成立了由中方牵头,多国协作的小分队,一同前往事发地。 技术人员也证实了这处的白骨堆,的的确确就是中方消失的那二十多名船员。 然而这里了无人烟,现场也早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唯一的嫌疑人大概也只有那群海盗了,但是他们在当时被捕时,却只肯承认看到了一艘载满货物的船只,并没有看到船上有人,他们只是将船开到了港口。 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完全没有办法寻找凶手。 孟瑞听到方胜宁的描述,眉头深深地蹙起,二十几条人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丧于他乡。凶手连尸体都懒得处理,想来也是知道那处海礁位于公海,不受各国管辖,出了问题,也没有哪个国家会找上他们的麻烦。 除了叹息,此时的孟瑞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生命本是这世界上最为无价的存在,可是在某些人的眼里却微如草芥,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是现实却一再地告诉我们,太天真了,不是所有人都会有所谓的同理心,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感同身受,你没有经历过,根本无法理解他人承担了什么样的痛苦。 此刻的孟瑞,脑海中似乎回荡着那些船员最后的嘶吼,愤怒、不甘、无奈和痛苦。 他忍不住颤抖起来,双手搁在办公桌上,将头埋得低低的。 水杯“啪”的一声跌落在地,水花与瓷器碎片四散着飞裂,再叮叮当当地应声落地。 孟瑞这才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阿卡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他。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孟瑞捏了捏眉心。 “你还说呢!我刚刚不过是开了个门,你就直接摔杯子了。”阿卡绕过那一滩痕迹往里走,“是不是有人打你电话问你要赎金了?” “不是,是货轮的那些船员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儿?” “公海的一处海礁上,无人生还。”孟瑞叹了口气。 “凶杀?”阿卡愣了一会儿,视线在孟瑞的脸上逡巡着,过了良久,才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出这两个字。 其实这个想法在海盗的窝点找到货船的时候,大家都隐隐有了猜测,只是当时没有得到证实,谁也不愿意接受潜意识中得出的结果。 凡是有良知的人都希望事态能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两个人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阿卡的手机响起来,是他父亲的来电。阿卡看了孟瑞一眼,直接开了免提。 “阿卡,北山集团的货轮船员身亡事件性质十分严重,国家已经加派了人员前往当地取证调查,你让孟瑞最近多安抚一下家属,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当地参与人员十分复杂,消息不可能隐瞒太久的。” 阿卡应了几声,随后挂断了。 “阿卡,谢谢你,也谢谢你爸!” “行了,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说什么见外话。”阿卡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又道,“你还没吃饭吧?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收拾这帮烂摊子,才有可能找到陈亦旋。”说完,阿卡一把捞起孟瑞的胳膊,直接将他拖了出去。 路上,孟瑞笑道:“看来你这些天没有荒废锻炼,力气还是这么足,回美国了估计可以直接上赛场了!” “还有心情打趣我,看来你精神状态还不错。”阿卡的手搭在孟瑞的肩上,“说好的送我一支球队的,首发替补饮水机随我挑,你可得给我挺住了!” 孟瑞看了阿卡一眼,说:“行了,不是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吗?我知道的。” 在江城的一处废弃的老船厂,一艘货轮正停在船坞里,外面的海浪声一浪高过一浪,陈亦旋靠着冰冷的墙体,仔细地听着,大概是涨潮了吧!她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失去了看的感觉,只能靠着两只耳朵仔细辨别周围的环境。 一阵嬉嬉闹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知道是那几个绑架她的人回来了,而门口的那几个人也粗着嗓门大声笑闹着,完全没有要隐蔽的意思。 陈亦旋微微地动了动被绑得紧紧的手腕,皱了皱眉头。这些人当时在她家将她绑走时吃了不少亏,所以此刻对待她也丝毫不客气,只是听那些人说上头有交待,必须让她毫发无损地待着,可是他们又担心太过松散会让她有机会逃跑,于是他们将陈亦旋的双脚用手铐铐了起来,眼睛蒙上,双手反剪着捆上拿了麻绳绑了几重死结。 陈亦旋除了吃饭上厕所的时候,双手能放开一会儿,但是那个时候也被人看得死死的。其余的时间,都是被紧紧地绑在一根柱子上。 外面的人在说话,日常的琐碎他们从来不避讳她,这群人很有纪律,没有一般流氓匪徒的肆无忌惮,猥琐下流,对她尚算客气。她回想了那天与这群人对峙的的过程,他们的攻击路数大多都是非常正统的路子,期间夹杂着一些从生死边缘学会的野招,所以陈亦旋已经大概明白了这是一个类似佣兵的小队伍,每个人都是经历过严苛的训练的,身手了得。 只是这种团队不是一般的价钱能谈下来的,不知道是谁下了这么大的手笔将她困在这儿? 孟东莱与她父亲的那份感情,应该不至于对她做出这种事情,更何况上次她去财务部打探消息被孟东莱撞见,她除了责骂几句,说了些难听的话,后来的日子也没见她下什么黑手。陈亦旋排除了孟东莱,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孟南山了,虽然保不齐还有另外的黑手,但就目前而言,孟南山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Chapter 81 陈亦旋闷着头,还在思索着,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按照那些人给她喂饭的时间来算,大概已经过了两天了。 奇怪的是完全没有听到这些人提到赎金或者交换一类的信息,她也不知道这些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只能选择服从那些人的指令,默默地等待时机。 时间又过了两天,陈亦旋突然发现自己被送到了一艘船上,她的双眼仍旧被蒙着,但是常年的高强度训练仍旧让她对外界有着强烈的警觉,当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船已经出海了,她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脚底甚至感受到了发动机带来的振动。 她估摸着这大概是一艘小型的江轮,并且应该是有一定年代的江轮,因为只有老旧的小型江轮才会采用这类发动机,目前投产的各类船只都已经放弃了这款发动机。 现在她是在永昌江上吗?船头似乎有人在说话,陈亦旋侧着耳朵仔细听,奈何杂音太大了,她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模模糊糊听到了孟什么,交换什么的。 孟什么呢?孟南山?孟东莱?孟诚晨?还是孟瑞? 交换?交换自己吗?想要交换自己的,除了孟瑞,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这群人进来就直接攻击自己,在她被放倒在地的时候,那些人架了她就出门了,应该不是冲着她的卧底身份来的。佣兵最瞧不起的就是他们曾经的军警身份,因为他们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那些地方逃离,过上了舔刀口的生活。如果这些人知道她是卧底,对她虽然也会按照规矩来,但是不会这么客气。 江轮带起阵阵的水花声响,陈亦旋仍旧默默地低着头,不断地暗自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以备不时之需。、 没过多久,江轮已经停了,但是船身的晃动告诉陈亦旋,她仍旧还在水面上。 那些人只不过是把她转移了,仍旧没有要放她走的打算,刚刚听到的交换信息也没有后续。陈亦旋竖起耳朵,听到皮靴砸在地板上哐当哐当的声响,大概是整个行程不顺,那些人也有些许的不安。 有个粗狂的男人甚至吼道:“他妈的!说好的把人绑走就行,又说三天,现在倒好,直接说要带人走!” “行了,老三,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接活儿了,有钱不赚王八蛋啊!这活儿虽然几经变动,但是这金额也是翻了好几番,咱们小心着点办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另一个人笑着安抚他,可是没一会儿,那人又开始调笑了,“难不成这几天让你看着那小娘们儿,你倒是看出感情来了,不忍心让她一直在被捆着吗?” “你当我张老三没见过女人吗!收起你那不要脸皮的脸,出来混,要有职业操守!”张老三吼了回去。 若不是陈亦旋此刻仍旧被绑着,她可能还会给那个老三的人鼓鼓掌,这世道真是无奇不有,就连混黑道的绑匪都有了职业操守,这专业精神,让人佩服! 不过她也从这两人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信息,一开始只是有人委托他们抓人,后来变成了长期的绑架,再后来是要带人走,带谁走呢?自己吗? 根据利益导向,她现在落在别人手里,能让人得到的好处只有两项:一是她的卧底身份,到了鱼死网破的阶段,她可以作为人质;二是她是孟瑞的女朋友,有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索要高额赎金。 可是陈亦旋细想之后又发现了不对,之前她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卧底身份没有被发现,而若是第二条,索要赎金,那么应该要联系孟瑞,可是她从被绑到现在,都没有和孟瑞有过沟通,并且能支付佣兵的高额佣金,怕是要在孟瑞的财力与社会关系之上了,要绑也应该是冲着其他大人物去呀! 陈亦旋是越来越迷茫了,这伙人绑架她到底是为什么呀?若说是绑错了人,可是他们去她家里的时候,明显是对她进行了充分的研究的,每一个行动细节都在针对她。 算了,陈亦旋不打算再思考这个问题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可能地保存体力。 孟瑞在赶回北山集团之后,为着船员被杀的事情忙到焦头烂额,终于在阿卡父亲的帮助下制定了一个较为稳妥的方案,在政府将这一事件的处理结果公之于众后,迅速地展开一系列的公关工作,没日没夜地连轴转,心里还挂念着陈亦旋的下落。 不过是两三日,孟瑞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方胜宁从东南亚回来的时候,被孟瑞的状态吓了一大跳,他战战兢兢地做完实时汇报,余光不住地打量着孟瑞。 孟瑞感受到他的目光,挑眉问道:“怎么了?还有事吗?” “孟总,那个陈助理是不舒服请假了吗?” 方胜宁不知就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踩到了雷区。刚回来时,他就听到有办公室的人说陈助理竟然在这么紧急的时刻撂挑子玩失踪,好在还有方助理撑着,心里有些沾沾自喜。进办公室看到孟瑞的状态不对,就想着现在正是表现的时候,所以问了那句话,希望孟瑞能看到他的辛苦,而有些人却一声不吭就跑掉了。他甚至对自己的这句问话特别满意,既表现了他关心同事,又突出了自己干实事的情况。 孟瑞放下手里的文件,朝他看了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我改天去看看她吧,刚好从东南亚带了点零食,大家都有,她不在,怪可惜的。”方胜宁叹了口气。 “你倒是有心了,这段时间忙得很,她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你要办的事情就更多了,等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孟瑞又说了一句,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方胜宁很高兴,朝孟瑞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孟瑞看着方胜宁消失的方向发呆,直到阿卡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阿瑞!你是不是魔怔了!”阿卡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仍旧没什么反应,直接推了他一下。 孟瑞这才回过神来看他。 “你多久没休息了?” “我没事。” “我看陈亦旋没被撕票,你先把自己给弄死了。” “怎么说话的!” “哥,我错了,我乌鸦嘴!”阿卡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立刻往脸上招呼了几下,又道,“我去到那个港口了,人早就口了,估计陈亦旋在那儿被关了两天,可能是有消息走漏,那伙人已经转移了。” 那天孟瑞急急地从陈亦旋的家往外跑,就是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说是知道陈亦旋的位置,让他赶紧拿一百万现金,当作线索费。 孟瑞没有多想,只是筹钱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在找陈亦旋,难道是绑匪一伙儿的?于是就给老黑去了个电话,让他查查这个电话的位置,又给阿卡去了个电话,让他带几个人在那人要求的地点先埋伏着。 他从银行取了现金往那儿赶过去,什么都没有,那个号码也变成了空号。 Chapter 82 过了几天,老黑给了孟瑞一个地址。 孟瑞和阿卡带着人赶到那里,发现那是一处废弃多年的港口,岸边停着两艘快艇,杂草丛生的地带被人为地开垦出了一小片干净的地方,那周围还残留着些许生活垃圾,一看就是近几天才有的。 阿卡想报警,孟瑞顿了顿,思考良久才问:“阿卡,真的能报警吗?” “这一地的生活垃圾,肯定能找到一些证据,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初次作案,公安的数据库里应该有他们的资料。” “我知道,我担心的是这群人都是在刀口上过生活的,万一被他们知道我们报警了,陈亦旋会不会——” 孟瑞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阿卡他的态度。阿卡握着手机的手,又一下一下将那几个数字删掉了,默默地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虽然阿卡已经选择了这么做,仍然忍不住说道:“你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警察毕竟比我们专业,让他们去找,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我明白,可是我现在,除了你,谁都不敢相信。我不敢将她的生死放在一个未知的可能性上。”孟瑞满目怅然。 阿卡也表示理解地沉默着。 孟瑞站在那儿一筹莫展,废弃的港口一片荒杂,高高的芦苇挡住了这一片的视线,那群人如此小心,想来也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但仍旧让人仔仔细细地检查,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他往里面走,看到地上清晰的两道划痕,面色凝重:“阿卡,你看这痕迹——” 阿卡站在他身边,见他神情不对,立刻插科打诨,指着远处的江面上道:“阿瑞,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一艘船?” 孟瑞闻言,往那边走了两步,遥遥地看了看:“我看不清。”他叹了口气,继续往里面走。这个被废弃的小港口已经荒废多年了,环境很是糟糕,只有他们刚刚进来的大厅处稍稍干净一点。孟瑞一想到陈亦旋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并且那两道划痕有可能是被拖拽形成的,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 一群人围着港口转了一圈,毫无所获。 电话铃声响起,孟瑞掏出手机,是方胜宁。 “孟总,不好了,警察、警察过来说要将孟总监带走协助调查。” “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点。”孟瑞对着手机吼道。 “我也不清楚,目前财务部那边已经被贴了警戒线,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孟董事长也联系不到,您赶紧回来主持大局吧!”方胜宁的语气十分焦急。 “怎么了?”阿卡问。 “孟东莱要被警察带走了。” 阿卡只听到孟瑞叹了口气,一扭头,就看到孟瑞一路小跑着回到车上,一脚油门,车子已经飞速驶离这里,赶往北山集团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山集团这烂摊子大概是好不了了,前有李郁,现有孟东莱,阿卡摇头,为孟瑞感到痛心疾首。 回来这么久,一直就在收拾北山集团的烂摊子,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他一头包,明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却一直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这只能治标不治本的日子,看来应该是到头了! 这对孟瑞来说是好还是坏,谁又能预料未来呢! 孟瑞回到北山集团楼下,就看到外面的广场上停了好几辆警车,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空着的车位,他将钥匙扔给保安,让保安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去,人就直接往大堂里跑。 即将进门的时候,他看到玻璃门上自己脸上透着一丝慌乱的表情,因为奔波而凌乱的发型,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 他一边走一边慢慢地收了收自己的头发,扯了扯衣角,又暗暗地深呼吸,有几名员工朝他走来,低头向他问好,他调整好状态,“嗯”了一声。 孟瑞步伐沉稳有力,再往前走时,就看到被警察夹在中间的孟东莱。 她依旧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头发一丝不苟地绾着,妆容精致,唇色相较于往日更加鲜亮,干练合身的套装,细细的高跟鞋踏在地面,发出富有节奏的嘚嘚声。 仿佛她不是被警察带走,而是被警察簇拥着、保护着,出席一个盛大的酒会。 她看到孟瑞,径自往他跟前走,然后站立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笑着道:“孟家现在只有你了,不要让姑姑失望!”说完,也不等他有所反应,长腿一迈,往大堂门口的方向走去。 孟东莱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孟瑞站在大堂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孟东莱最后那一笑,像是一朵在沙漠中绽放的玫瑰,灿烂又艳丽,像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有种如释重负的惬意。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姑姑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除了那一页页介绍她的资料,那一组组冷冰冰的数据,他几乎没有和她在生活中有过什么交流。仅有的几次,也都是不欢而散。 孟瑞没能愣怔多久,方胜宁是跟着孟东莱下来的,他将孟瑞唤过神来。 孟瑞扫了他一眼,这才从余光中发现大堂里已经满是人了,他四下扫了一圈,众人纷纷做鸟兽散。他这才又看向方胜宁:“你刚刚说什么?” “法务部总监刘大年已经在您的办公室等您了。”方胜宁又将话说了一遍。 “哦,那上去吧!”孟瑞淡淡地道。 “上去?”方胜宁愣了愣,又看了看坐上警车的孟东莱,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说,猛地点点头,跟上孟瑞的脚步往里走去。 随着呜呜声渐行渐远,电梯门缓缓合上。 孟家的两个人,一个乘着电梯缓缓向上,一个坐着警车沉默地驶向远方。 电梯里的孟瑞,眼神冷峻,周身带着一股沉寂淡漠的气质;警车上的孟东莱,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灿若星辰。 方胜宁已经切身感受到了身边这位气场的改变,孟瑞身上流露出的气质,是一种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利刃出鞘,周身自带着锋锐的寒光。 北山集团的命运好似就在这一瞬间完成了它的转变。 Chapter 83 电梯门打开,孟瑞径自前往自己的办公室,路过财务部时,原本叽叽喳喳聊得好不热闹的一群人瞬间散开,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假装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日常工作。 孟瑞往里面撇了一眼,又扭头往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刘大年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细细地打量着北山集团年轻的继承人的办公室,简约得不成样子,唯一热闹点的地方便是立在一旁的书架,上面摆着许许多多的经管类图书,但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些只是摆设,它们的主人几乎没有到那个地方看过,全都整整齐齐、崭新地立在那儿,成为整个办公室仅有的一道装饰。 他拿起旁边的水杯,里面已经没有水了,他咽了咽口水,又懒得动,默默地将杯子又放下了。其实他一点也不口渴,只是每次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习惯性地想喝水。 孟瑞进来的时候,扫了刘大年一眼,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坐到自己的大班椅上,而是走到刘大年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身体前倾,双手交握放到膝盖上,头微微侧向着刘大年,语气轻缓:“刘总监,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这话说出来,语气不像是公司里的对话,反倒有些像家人朋友般的闲聊。 刘大年闻言,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一点点,不管眼前这位年轻人有没有掌控北山集团的能力,至少有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也算是不错了。 他看了孟瑞一眼,沉着脸思考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就见方胜宁端了一杯水走进来走到自己跟前,他伸手接过,抿了一口,感觉比刚刚舒服了许多,等方胜宁再又退了出去,这才将自己身后放着的文件袋拿到手上。 他将文件袋递到孟瑞手上,用眼神示意孟瑞打开。 孟瑞反倒是将文件袋放到一旁,起身将窗帘拉了下来,这才拿起文件袋细细地看了起来。 刘大年对他这一行为有些不解:“我来找你的事情,想知道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刘总监来找我,那是刘总监单方面的选择,而我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是我的态度与方式。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手里有什么牌,又想按什么顺序出牌。”孟瑞一边翻看一边淡淡地道。 刘大年往后靠了靠,体态稍微放松了一些,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过了好一会儿,孟瑞才抬头看他,眼神凌厉:“你给我看这些文件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告诉我北山集团存在这么多的问题,而作为法律与风险把控部门的主管的你,一直在纵容包庇吗?” 刘大年刚刚放松的身体又僵直起来,他没有回答孟瑞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我会去自首,然后转做污点证人,指控的对象是孟南山。” 孟瑞直直地看着他。 “我来这里,只是想让你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有个准备,这是我答应你姑姑的事情。”刘大年看了孟瑞一眼,缓缓站起身来,“东莱她是被孟南山送进去的,不过她早有准备。”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侧身端起桌上的水杯又小小地抿了一口,他厚重的眼袋上氤氲了一团热气,湿漉漉的。 孟瑞看着刘大年往外走,他身材魁梧,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已经五十多了,孟瑞特意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孟瑞目送他离开,在心里叹了口气。 北山集团的暴风雨要来了。 他坐到椅子上,拿起电话按了内部线,叫方胜宁通知各部门的负责人到18楼大会议室开会。 方胜宁的语气畏畏缩缩,顿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财务部那边通知谁呢?” “把集团所有部门的正副主管全部叫到18楼开会,每个部门必须要来一个人。”孟瑞“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已经有了孟东莱当众被带走的震动,各部门的负责人到达会议室的时候,距离方胜宁的通知电话不过十分钟。 孟瑞坐在主位上,神情淡漠地扫视了一圈,随即淡定地开口:“各位,叫大家过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请问大家对孟东莱被警方带走调查一事有什么看法吗?” 会议室瞬间变得安静,尤其是财务部与法务部这边,这两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都没有到这里来,两个赶鸭子上架的主,一来就遇到这么犀利的问题,登时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只是他们这样小心谨慎,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还是聚焦到这儿。 公关部的任爽嘴角一勾,语气不咸不淡地道:“没有什么看法,静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孟瑞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神移到她身边的赵鲜丽身上。 之前大型货轮在南美洲被扣押,而小型货轮失踪时,任爽因为不满孟瑞的处理方式,直接将这事儿扔到了公关部的一个小组长身上,谁知道货轮事情处理完之后,孟瑞直接将她提为了公关部的副总监。 此刻孟瑞的眼神就落在这位新晋的副主管赵鲜丽的身上。 赵鲜丽淡淡地道:“此前已有ceo李郁被带走调查,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集团的财务总监也被带走,不管这两起事件的处理结果如何,对集团形象的影响是巨大的。”说着,她拿出一个文件夹,站起来一页页地翻开,“这是李总被带走时关于北山集团的报道,这是刚刚孟总被带走时,网络上关于这件事情的报道。无一不是在怀疑北山集团各个子公司和各个项目的背后是否另有故事,这对集团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影响是巨大的。” 赵鲜丽的话音刚落,财务部的副主管在犹豫一番之后,也语气沉重地道:“并且由于这一事件,北山集团的股票已经跌至近两年来的最低水平,并且持续下跌的趋势明显,预计到下午,消息进一步的扩散之后,有停牌的风险。” 会议室里陷入寂静,孟瑞仍旧不紧不慢地扫视一圈之后,将目光落到任爽身上:“任总,看来挽回集团形象势在必行,不知道公关部有没有紧急预案措施?” Chapter 84 原本无所谓的任爽对上孟瑞的眼神时,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句话太令人感到似曾相识了。当初发生货轮事件的时候,孟瑞就在孟南山的办公室里问过这句话,当时他初来乍到,应对北山集团的一切还有些畏手畏脚,处处看着孟南山和孟东莱的脸色。 而今天,孟南山和孟东莱,一个不知所踪,一个被警方带走,偌大的北山集团只有一个姓孟的人,那个人就是眼前的孟瑞。 想到这儿,任爽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她一向甩手掌柜当习惯了,这会儿孟瑞提出的这个问题,她搜肠刮肚,只有那么几句干巴巴的话,有几招还是孟瑞当初在孟南山的办公室里讲的。于是她索性不说了,昂着脑袋看着孟瑞,一副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娘十分不爽,万分不服的表情。 孟瑞拿着笔的左手轻轻地在桌上敲了敲,然后侧头对人事部的主管道:“给任总监结算一下,她今天离职。” 一语出,原本就安静的会议室此刻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任爽看了孟瑞一眼,那眼神十分复杂,屈辱、不甘、愤懑,还带着点儿解脱,似乎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欣赏。 她扭过头去,依旧高高地昂着头颅站起身来,她拿鼻孔对着众人,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细高跟砸在地板上发出嘚嘚的声音,渐行渐远。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孟瑞喝了口水,对着空座位旁边的赵鲜丽淡淡地道:“以后你坐那儿,两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一份完善的紧急预案措施。” 说完这句话,他低着头翻了翻面前的会议流程单,问:“各部门有其他的事情要汇报吗?” 几个主管用眼神交流了片刻,纷纷摇头道:“一切如常,没有什么问题。” “好,那没问题就散会。”说完,孟瑞第一个站起来走出了会议室。 不得不说孟瑞这杀鸡儆猴的效果十分有效,各部门的八卦浪潮已经停了下来,再次进入正常的运行轨道。 方胜宁暗暗佩服,想起之前他还有些瞧不起和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孟瑞,认为他不过是会投胎,自从货轮事件之后,他对孟瑞是越来越信服了。就单论孟瑞没有获得应有的股权,就以一个市场经理的身份毫不费力地镇住了公司的所有人,这股子霸气和让众人信服的能力,就让他五体投地了。 孟瑞回到办公室没有多久,就有律师事务所的人过来送了一份文件,那是孟北山的遗嘱,以及孟北山的股权转赠协议,一直保存在江城最顶级的律师事务所。 孟瑞签上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人,问道:“请问刘大年和孟东莱的情形如何?” “不清楚,师傅没有说。” 孟瑞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那人拿了文件之后就走了。 孟瑞随便扫了眼白纸黑字的股权转赠协议,就将其放进了包里,立刻又给阿卡去了电话,询问陈亦旋的消息。 然而一如既往的是没有消息,孟瑞苦笑一声,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公司的事情刚刚处理完,孟瑞就直接开车去了孟家别墅。 阿卡在门外跟他汇合,说:“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来这儿蹲着了,一直没有看到有人进出。” 孟瑞走进去,被管家拦住了:“先生带着太太小姐出门了。” 孟瑞顿住脚步,问:“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没有说。”管家回答道。 孟瑞略一沉思,想要推开管家的手继续往里走,却仍旧被管家拦在前面,他语调提高:“让我进去看看。” “对不起,孟先生,你不能进去。”管家寸步不让。 阿卡见势不对,上来挡在孟瑞前面,大声道:“这栋房子是属于他父亲的,为什么不能进?”他仗着身高优势,斜觑着管家。 “对不起,孟先生,我还是不能让你们进去。”管家被阿卡的气势震得后退了两步,一脸为难。 “算了,阿卡,人家也只是工作,分内的事情!我们要是再往里冲,算是强闯民宅了,先回去吧!”孟瑞劝道。 只是他们刚刚掉头回到车上,孟瑞便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他刚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到孟南山带着些许得意的声音:“小瑞啊,叔叔不在家,害你白跑一趟了!” 孟瑞闻言,扭头看向刚刚那个拦住他们的管家,他还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的车子,想来告知孟南山的人并不是他。孟瑞四处打量,也没看见附近有什么人,于是干脆下了车,往孟家别墅的大门口走。阿卡见孟瑞从车上又下来了,也跟着关了车门往前走。 孟瑞停在一棵大槐树下,盯着上面的一根树枝,停住了脚步,又扭头看了看阿卡。 “哎哟,我们小瑞还真是聪明,一下子就找到叔叔了。”孟南山戏谑的嗓音从手机的听筒中传出来。 孟瑞捏着手机,仰着头看着树上的摄像头,道:“小叔,你怎么不继续你的表演了呢?” “叔叔年纪大了,对奥斯卡什么的已经没有想法了,只想安安稳稳地退休啊!你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在美国呆得好好的,怎么又回来了呢?回来就回来吧,为什么要这么多事呢?”说到这里,孟南山的语气十分不善。 “小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孟瑞对着摄像头笑着道。 “误会?刘大年不是把资料全都给你了吗?任爽难道不是被你撤的职?” “哟,小叔虽然人不在北山集团,消息还是很灵通啊!那小叔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孟瑞懒得举手机了,直接开了免提,“那刘大年的资料我可是原封不动让他带走了的,至于他为什么要做这些,难道不是小叔那封匿名举报信造成的吗?” “哼!”孟南山冷哼一声,“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姓陈的丫头在我手上。” “哦,我说怎么这两天没见到她,原来是被小叔接走了啊!”孟瑞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小子也别再想奥斯卡了,当年陈正清为了救你们母子没了命,现在你也想他的女儿重蹈覆辙吗?” 孟瑞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但语气里仍旧是无所谓:“看来小叔是不介意再背上一条人命了啊!” “倒是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会套话的,我也不跟你啰嗦了,把我洗白,就让这姓陈的丫头回来。”孟南山语气不善,说完这句话就挂了。 孟瑞看了眼摄像头,撤出监控范围,看向阿卡:“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位置?” “没有,这人太狡诈了,就一会儿,已经跳了好几个地方了。”阿卡苦恼地摇头。 Chapter 85 孟瑞给老黑打电话,一向响应迅速的老黑却失联了。他气得想砸手机,好在阿卡及时拦住他:“老黑之前给我发了信息,说是要出任务,暂时联系不上,让我们自己小心点。” 来到这边未果,孟瑞无法,只能再次一脸求救般地看着阿卡。 “你这是什么表情?”阿卡笑嘻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先去忙北山集团的事情,嫂子的事情交给我。” 尽管孟瑞什么都没有说,阿卡却早已经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心中所想。兄弟就是这,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为你两肋插刀。 孟瑞感激地看了眼阿卡,轻声道:“孟南山下手这么快,完全是自暴自弃式地摊牌,这中间除了孟东莱和刘大年的事情,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说那两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孟瑞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你的意思我明白,孟南山苦心经营这么些年,对这些人的防备肯定是有的。你之前说孟东莱她们提交的证据都是一些普通的商业犯罪,最多也就让孟南山在里面待个三五年,这对孟南山来说,要逃脱制裁,动用些关系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简单不过了,为什么要下手绑架陈亦旋?更是要求你帮他洗白?看来他的关系网出了问题,想借由我父亲这边帮他处理。”阿卡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他为什么不直接逃到国外去?” “呵!你太不了解他了。从他平日里的做派就知道他是一个多么看重名声的人,然而他又贪婪。既舍不下北山集团的财富,又不能忍受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还不如拼一把!”孟瑞掏了根烟出来,点燃。 阿卡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上了自己的车,绝尘而去。 翌日,北山集团财务总监孟东莱涉嫌贪腐和职业犯罪的消息登陆各大媒体头条,北山集团的股票一落千丈,跌至停牌。而刘大年的自首行为也被一部分媒体曝了出来,一时间,针对北山集团的声音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好在赵鲜丽不似任爽,她没有选择堵,而是对舆论进行了疏导,从路人黑到自黑,再到鼓励网民主动挖掘这些黑点背后的真相,北山集团的负面导向渐渐弱了起来,再联合一些公知和专业媒体发声,将所有的关注点切到了孟东莱是否利用职务之便违法犯罪的事情上来。 这两天,律所那边也一直有跟孟瑞进行电话沟通,告知了他,孟东莱是被一封匿名信举报信送进去的,而匿名举报信列举了孟东莱这些年来对银行高层进行贿赂,证据十分清晰明了,要做无罪辩护,几乎是不可能的。 阿卡也打来电话,陈亦旋的下落仍旧没有进展,而孟南山也再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孟瑞叹息,他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方胜宁进来的时候都被呛到了,他咳嗽一声,用最快的语速讲完所有的话:“老板,警察局那边让您过去配合调查。” “知道了。”孟瑞将手上的烟掐灭,起身拿起外套,问,“下午还有什么安排吗?” 孟瑞整个人看着颓靡,但他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子暴戾气息,吓得方胜宁直接落荒而逃了! “没有。”方胜宁老老实实回答完,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心脏还在猛烈的加速跳动。 孟瑞驱车前往警局,刚一出发,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如果想知道陈亦旋的消息,就老老实实在东正街口停下,那里有个老面包店,十分钟后在那里见。” 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孟瑞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他坐在车上思忖半晌,果断地选择了掉头前往东正街。 而在一块监视屏幕面前,陆长明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指着一个路口,对着面前的话筒道:“4号注意,小鸟已经飞向鹊巢。” 旁边的老梁笑道:“至于这么严谨吗?我们已经让人以警局的名义将他叫过来了,这会儿还布这么多线干什么?” “他之前接过一个陌生电话,然后就有各种打听消息的动静了。我们务必小心,不要打草惊蛇。”陆长明道。 “行,知道了,上头让我以你为导向,我听你的。”老梁笑着道。虽然脸上表示认可,心里却仍旧有些不爽,江城是他的地盘,上面派个人过来就算了,竟然一来就直接领导,那他们做的这些工作又算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一个疑似出事的卧底,就放弃之前无数人辛辛苦苦换来的成果吗? “老梁,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来之前确实只想着先救人,但来的路上我也冷静下来了,纯粹对事不对人,上头突然下了命令,我们最先做的就是服从,然后好好配合工作,好好收网。”陆长明侧过头看了老梁一眼,又扭过头去紧盯着监视屏幕。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安安静静地按部就班地工作着,假装没有看到两位大佬之间燃起的无声的硝烟。 孟瑞的车已经到达了东正街口,他寻了个地方将车停下,举目四顾之后,找到了那个老面包店的招牌,走进去逛了一圈。为了不惹人生疑,他拿了一个面包去前台付款。 店员接过面包,抬头笑着看他:“先生,这个面包需要加热吗?” 孟瑞随意地回了句“加热”,然后低头看了看手表。 “那您这边请,加热面包请到加热间等候。”店员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个小门道。 孟瑞看了他一眼,接过面包和小票往小门那儿走。 他刚往里走了两步,立刻就有人上前直接亮了证件,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先生,请稍等两分钟。”说完,那人从孟瑞身上拿出他的手机,十分迅速地拆开,检查了一遍之后,从中拿掉电话卡,笑着将手机还给孟瑞,“不好意思,工作程序。” “嗯。”孟瑞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们正规单位做事情一向这么不正规吗?”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负责执行任务,详细情况,你跟我们去了,应该就能清楚了。”那人仍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孟瑞对着他也不太好意思发火,跟着他左穿右绕地出了门,坐上一辆低调的捷达,往海关缉私队的方向去了。 Chapter 86 孟瑞坐在后座,看着一左一右两个严肃的工作人员将他架得死死的,眉头不禁皱了皱。他扭头往窗边看了看,这是相当厚实的单向玻璃,能清晰地看到窗外一晃而过的树影,而外面的人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打量着身边的人,渐渐开始明了。从李郁被带走的那一刻,缉私队就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行动,不然孟南山不会那么快想要逃离江城。只是为什么缉私队不是光明正大地带他去调查,而是用这么七弯八绕的方式?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孟瑞不是很能想明白,但人已经坐上了这辆车,想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平心静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缉私队用这种方式,想必他也能从那儿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想通这一点,孟瑞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捷达缓缓驶过临江大道,坐在车里的孟瑞可以遥遥望见江对岸的船厂,那座船厂因为之前的货轮事件已经停工许久了,这会儿又开始忙忙碌碌地工作起来。 最终,捷达停在一处小小的土砖房子面前,像是城中村最倔强的一颗钉子,孟瑞的眼中是一闪而逝的惊诧,原以为去到的会是缉私队在市中心的办公楼,没想到来的却是这么一处违章建筑。他心里咯噔一声,一丝不好的预感爬上来。 但是事已至此,捷达上面的四个人,都不是他能解决的,也不知道这房子里还有多少人,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看能不能舌战群武了。 刚刚架着他的人仿佛没有看到孟瑞兜兜转转的小情绪,仍旧是很客气地请他进屋。 孟瑞倒也没有矫情,随遇而安吧,他迈腿往里面走,进去是一个大厅,里面的装潢有些古旧,但和外面破破烂烂的样子还是不一样的,房子很暗,沙发是老式的木制沙发,茶几上还有几杯未收走的茶水,旁边有个垃圾桶,里面全是吃剩的打包盒。他顿住脚步,往后面扫了一眼。 跟在他身后的人笑着抬手,示意他继续往里走。 孟瑞没有动,而是站在那儿看着他。那人也不恼,越过孟瑞往前走了几步,领着他穿过客厅,在一间暗红色的房门前停下。 那人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开门。 孟瑞觉得这开门的人很是眼熟,在脑海中搜索了半晌,终于将这张脸与记忆中的人对上来——父亲的战友,陆长明! 陆长明见到孟瑞呵呵笑了几声:“小瑞啊,还记得叔叔吗?”见孟瑞点点头,他又道,“这种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你不要见怪。”说着他拍了拍孟瑞的肩膀,带着孟瑞继续往里走。 孟瑞跟在陆长明的身后,悬着的心稍稍安稳了一点。只是他对陆长明的事情知之甚少,之前也让人调查了一下,但是资料很是寻常,只说他在哪个单位,是一个文职。可是当年正是因为他,他和母亲才能顺利逃到陡岭,再顺利出国的。就资料上的那点职位,怕是做不到这些吧! 孟瑞默不作声地继续跟着,拐了两拐之后,进到另外一个房间,这房子是真大! 陆长明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去,给孟瑞倒了一杯水,道:“小瑞,你知道陈亦旋被绑架了吗?” 孟瑞点点头。 “我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好,但是陈亦旋这件事情与孟南山和孟东莱都有牵扯,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陆长明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情已经有专案组跟进。” 孟瑞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抬头看向陆长明:“陆叔,我相信您。我知道你们有规定,也不会问多话,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保证陈亦旋的安全。” “这个你可以放心,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与财产安全是我们应尽的义务!”陆长明道。 “呵!”孟瑞闻言笑了起来,“您这是在背书呢?” 孟瑞有些嘲讽的语气,陆长明不是没有听出来,他也不恼,仍旧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费这么大的力气把你一个外人叫到这儿来吗?” 孟瑞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 陆长明没有放过这个细节,淡淡地道:“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知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好好打理你的北山集团才是正事儿。” 孟瑞看着他:“你这是威胁我?” “你知道妨碍公务最高可以判几年吗?” 孟瑞不说话了,就默默地看着陆长明。 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之后,陆长明长叹口气,又道:“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手里有牌,但是无论是什么牌,只要在合理的时间打出来,都是王炸。” 孟瑞偏过头去,看了眼白白的墙面,眉头微锁,似在思索什么,也不回应陆长明。 陆长明也不恼,调整了一下语气,淡淡地道:“孟南山突然火速逃离,想必是早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我们查到他之前有给你打过电话……” 闻言,孟瑞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我们查到的东西比你想的要更多。”陆长明一笑笑,拿起桌上的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你相不相信我?” 孟瑞迟疑着点点头。 “你长大了。”陆长明笑了一声“你爸爸妈妈可以安心了。”说着就起身开门出去。 孟瑞也跟着他往外走,两个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大门口,陆长明伸手理了理孟瑞的衬衫领子:“小瑞真的长大了,记住陆叔叔刚刚说的话,不要随意插手,不然后果很严重。” 孟瑞冷哼一声,也不怎么理他,转身离开,带他来的捷达已经停在那儿了,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发动,绝尘而去。 陆长明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老梁过来,他才笑了笑:“年轻真好!” 老梁站在旁边,一脸疑惑:“你跟他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一个血气方刚,坐拥财富,想要不顾一切救出女朋友的年轻人,要是由着他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让我们难以收拾的后果来。当然是劝他不要这么做啰!”陆长明道。 “你就这么劝?他能听?”老梁一脸的不敢置信。 陆长明抓住老梁的重点,继续面不改色地道:“为什么不听?谁都不想失去现有的安逸生活吧。更何况他烦恼的事情有警方出面解决,是个人都该偷着乐了!难不成告诉他女朋友被雇佣兵绑架了,让他找另外一支雇佣兵去火拼?” 老梁没有再说什么,一来陆长明确实说的有道理,二来现在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理办法了。老梁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技术部那边有新的进展了,他拉着陆长明往指挥室的方向走去。 两人刚进到里面,负责技术指导的张泉立刻起身,拿着一张a4纸过来,道:“我们刚刚拷贝了孟瑞的手机数据,原本很顺利,但是进行深度分析之后,我们发现了其中存在问题——他的手机里不只一个数据库。我们尝试着去破解这个隐藏的数据库,难度系数很高,短时间内很难有突破。” “老陆,你怎么看?”老梁看了一眼张泉手上的各项数据,淡淡地道。 “我怎么看?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孟瑞不是什么虚有其表的纨绔子弟,我们要在他动手之前将孟南山找出来,抓捕归案。”陆长明抿了抿唇。 老梁暗道陆长明是个老狐狸,话这么说着,却是将缉私队的行动借着警告孟瑞的名头全都透露给了孟瑞,到底是想让谁去把孟南山带回来,还未可知呢!但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面上仍旧尊重陆长明是整个行动的总指挥,一切都按照陆长明的安排来进行行动的部署。 Chapter 87 孟瑞从缉私队那儿回到临江仙的住所,一路上都在思索着陆长明的话,那些话听起来好像道理一堆的教训他,但是真的细究起来毫无逻辑,从这当中他得到了三个信息:一、陆长明知道陈亦旋,也知道他和陈亦旋的关系;二、孟南山突然失踪,并且知道陈亦旋被绑架与孟南山有关;三、陆长明知道自己手里有牌。只是孟瑞不太确定陆长明指的这张牌到底是什么? 陆长明叫他去一定是别有用意的,如果只是如他说做的口头警告,这样做未免太打草惊蛇了,那还不如在暗中监视他来得效率高,更容易行事。 他有些不明白陆长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但是他警告的意味实在太明显,让他有些不爽了,什么叫有警方出面,他就不用管了。 自己的女人,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管! 阿卡还没回来,孟瑞有些等不及,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了两口,焦躁的心情才得以慢慢地缓了下来。 他按了按太阳穴,一天的奔波下来,最要紧的还是想知道阿卡那儿有没有什么进展。 电话接通,一向语调高昂的阿卡也有点焉儿了,孟瑞听着他在那边说话,心里沉了沉。 这次就算是通过阿卡父亲的关系网,通过在美国的朋友们的各项渠道,也没能很快地找到陈亦旋的下落,只是摸到了陈亦旋被绑架后转移的一部分线路。 孟瑞跟阿卡道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阿卡说再去几个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孟瑞叫他注意安全,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手松了松领带,一手挂掉电话。只是他的手突然顿住,因为他发现在领结的下方,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陈亦旋仍旧被人绑着,只是这次似乎更松一点,她的手脚还稍微能活动一下,不至于太难受。眼睛被人戴了眼罩,于是她干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至少这儿比之前那个破房子舒服多了。耳边是海浪的声响,她的身体随着海浪,一下一下地晃着,确定了自己还是在船上。 不一会儿,她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来人好像是孟南山。 果不其然,立刻有人过来将她一把扯了起来,掀开了她的眼罩。这人动作过于粗鲁,扯得她痛得忍不住叫了一声。只是一声,她瞬间又闭了嘴。 陈亦旋微低着头,突如其来的光线带来的刺痛,让她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将手挡在眼前,隐隐约约看到一旁似乎有张什么画,耳边是孟南山戏谑地笑声:“你们啊,还是太粗鲁,对待女士要温柔啊!” 陈亦旋在心里“嗤”了一声,渐渐适应了光线的她慢慢将头抬起来,眯着眼睛看向孟南山:“哪能谁都跟孟董事长一样,即使逃亡在外,仍旧风度翩翩。” 听着陈亦旋的嘲讽,孟南山脸上没有半分恼,而是笑着举起手机,道:“小瑞啊,听到没?你那小女友精气神儿可足了,还能跟我斗气呢!”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孟南山嘴边的笑意渐渐扩大,“行,那叔叔等你的好消息。” 陈亦旋昂着脑袋看着他:“你在跟孟瑞打电话?” 孟南山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间,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保持沉默,人却是往她这边靠了靠。 陈亦旋笑了笑,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很是乖巧地不说话了,眼睛瞟向别处,这才看到刚刚的“那幅画”——那并不是什么画,是那个彪形大汉粗壮的胳膊上的文身。她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孟南山挂了电话,笑着道:“没看出来,你这丫头除了会打架,还怪有意思的。” 陈亦旋转过头看着他,淡淡地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您叫我保持安静,我当然不能给您造成困扰,给自己找罪受不是!” “呵!”孟南山冷笑一声,“你跟你那古板木讷的爸爸可真不一样!” 陈亦旋听到孟南山提到陈正清,心思微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表现出异样,笑着接下他的话:“怎么不一样?我从小就没怎么见过他,压根儿没有什么父女亲情可言,还真的挺想知道他抛弃妻女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惜他去世得挺早的,我都来不及问。” “陈正清啊!”孟南山似乎是在回忆,顿了一会儿又带着些狞笑道,“想攀高枝,但是又吃里扒外,是个没用的孬种!”说完还往地上啐了一口,神色得意。 陈亦旋强压下心里的不爽,仔细地消化着他话里的信息,继续顺着他的意往下聊:“孬种啊?我听人说他死于意外,连尸首都没落下?我们家那个不过是个衣冠冢,真想知道当初造成意外的是谁?我还得谢谢他,替我们母女消气了。” “没想到你这丫头够狠的。”孟南山并不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了,只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仍陷在当初的会议里,眼神有些恍惚,但是嘴角却是挂着笑的。 陈亦旋见他如此,也不继续勉强,转而问道:“你怎么突然要绑架我?难道你就这么害怕孟瑞?” “我孟南山纵横商海二十年,老早就不知道什么叫怕了!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能耐,这么些年一直在我的掌握之中,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放心地将他放进北山集团?” “那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孟南山仿佛是在喃喃自语,他扭头看了一眼船舱外的碧海蓝天,沉沉地道,“不过是想没有后顾之忧地好好活着。人老了,不就是想颐享天年,含饴弄孙?晨晨就快生了,不能让她老公在监狱,爸爸妈妈也在监狱吧!” 他嘴角甚至是在微微地颤抖,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鬓角斑白的发,皱纹密布的眼角,似乎都在诉说着这是个生命即将走到最后的一段路垂垂老者。 这人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若是常人看了,说不定也会跟着流下点同情的泪水。 但是陈亦旋依旧冷着脸看他,在北山集团的调查并不是没有什么进展的,那些奇奇怪怪地账目,看着没有半点问题,但是经不起仔细地推敲。 若不是上面已经开始收网,想来他仍旧会在北山集团安安稳稳地过着董事长的日子。 似乎海上的浪有些大,这会儿船身剧烈地晃动起来,哐当两声,似乎有东西坠落,瞬间打断了陈亦旋的思绪。 孟南山看着她毫不为之所动的表情也不恼,反而收了戏谑的表情,微笑着看她:“你还真的一点也不像你爸爸!你比他厉害多了!” 闻言,陈亦旋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厉:“是你害死了我爸爸!” “你可别乱给我扣屎盆子,一个行贿罪就把我逼成这样了,你再给我来个杀人罪,我可担不起。”孟南山依旧笑着道。 陈亦旋冷哼一声,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和孟南山脱不了干系。 “你说你担不起别的罪名,可你手底下这群人,手上全是鲜血,你可知道?”说到这儿,她故意顿了一下,笑着扬起嘴角,“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是臭名昭著的冰原狼小组。”“冰原狼”那三个字,她咬得极重。 孟南山脸上一僵,不一会儿又笑着道:“小丫头可真会胡说八道,什么冰原狼小组,这都是我的船员,为我打工的,不过是看公司陷入混乱,不忍心看我颠沛流离,所以一定要跟着我而已。” “哟,看来你知道冰原狼小组啊!都没问我冰原狼小组是干什么的,就急切切地解释他们是船员,这难道不是欲盖弥彰?” 孟南山伪装出来的笑容消失了:“臭丫头,我来可不是为了和你扯皮的,叫你跟孟瑞说两句话,告诉他你还活着就成!” “你都这样了,把所有的事情交代一番也就算了,把我杀了往公海里一扔,然后一走了之,你兜里的钱足够你欢愉地度过下半辈子了。所以,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陈亦旋反而笑了。 孟南山冷着一张脸不再说话,蹬着胡子出了船舱。 只是他刚走没多久,隔壁的船舱中便有道身影渐渐地蜷缩成了一团,一颤一颤的,不知道是船晃得太厉害,还是那个人在瑟瑟发抖。 Chapter 88 临近傍晚,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的北山集团,整栋大楼仍旧灯火辉煌,走道里是神色匆匆的职员,楼外的街道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孟瑞靠着玻璃墙,眉头深锁,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他才从这种放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来人是方胜宁,想着是有什么麻烦的公事要处理了,孟瑞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正准备听他的报告,就听到他说:“孟总,事务所的律师来访,您看——” 方胜宁话音未落,孟瑞就看到他身后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他曾见过的律师。 “孟先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孟瑞微微一愣,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一脸淡然的模样,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好久不见。” “我来是因为委托人有一份文件需要孟先生签署。” 闻言,孟瑞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律师解释道:“是孟诚晨小姐的转赠协议。”说着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孟瑞面前。 孟瑞翻到协议的最后一页,“嚯”的一下站起来,揪着律师的衣领狠声道:“你和诚晨有联系?” “孟先生,你冷静一点。”律师有些慌张地抓着孟瑞的手,语气紧张,“这份文件是老板让我送过来的,我只是遵从老板的意思做事。” 方胜宁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帮谁。 律师走后,方胜宁又将各方的情况仔仔细细地向孟瑞报告了一番,孟瑞的表情毫无波澜,和他预想的情况差不多,可能比他想像的最糟糕的情况还要好上那么一点儿。 孟家兄妹的相继出事,导致北山集团乱成了一锅粥,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即使孟瑞手中持有的股份仍然能保证他是北山集团最大的股东,但是实际的掌权人已经不再是姓孟。 自古以来,商场如战场。正如大家所言,一招错,满盘皆输。 孟瑞根基太浅,在这个满是人情与利益纵横交错的社会,要继续守住北山集团,已是太难,而此刻,众人对孟姓的恶意,更是雪上加霜。虽然他为此十分头疼,但同样还有一句名言——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不是吗? 晚上十点,孟瑞回到空荡荡的临江仙,坐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然后打了个电话:“有监测到来电的信号吗?” “老兄,你这次可得好好感谢我一番。要不是我,可真没几个人能帮你定位到你叔叔。” 那头的人笑呵呵地道,原本还想卖个关子,直接被孟瑞打断:“你再跟我废话试试?” “对方使用的是军用卫星电话。” “军用?” “对,军用。哪国的我就不便透露了,目前在海上,正在以10节的速度行驶,,距离最近的公海还有128海里。” “船上?能查到哪艘船吗?” “当然。”那人十分肯定地答道,却没有告诉孟瑞详细情况的意思,“兄弟,我透露给你的信息已经超越了我的权限,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 “帮我大忙了,谢谢了。” “兄弟,还有一句忠告,那艘船上集装箱很多,建议你联络中国警方处理。” “明白,谢了。” 这边挂断,孟瑞给阿卡去了一个电话,交待了一些事情,便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等待着。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别无他法。 脑子里异常清晰,这些规划好的路线虽然偶有偏离,但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除了陈亦旋。 人的感情最难自控,那道防线一旦出现缺口,便很容易崩塌。 而当最爱的人陷入困境,自己却只能沉默以待,此时此刻,这种无力感最为致命。 这样难以入眠的夜晚,他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但是今夜,注定是最难熬的一次。 午夜时分,书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孟瑞立刻拿了起来,听到消息,他长舒一口气,立刻开了电脑。 英国那边的资金已全部就位。 彻夜未眠,孟瑞一直与英国那边紧锣密鼓地布控,直到早上七点。他揉了揉微微有些发涨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北山集团已如囊中之物,随时待取,那些想要在乱中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看了一眼时间,他立刻马不停蹄地前往江岸码头:“阿卡,确定了吗?” “确定了,我还有十分钟前往江岸码头。” 清晨四点的临江大道上,车辆寥寥无几,孟瑞将油门踩到底,一路风驰电掣,此刻,他终于可以毫无包袱地奔向他的爱人。 车还没有停稳,他已经伸手去解安全带了。虽然他脚上还踩着油门,但是在船上看到他动作的阿卡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孟瑞直接跳上阿卡准备好的船,他打量了一下船只上的人员配备,进到舱内,问道:“这么几个人?” “我们是守法的美国公民。”阿卡沉声道,“阿瑞,你总不能救了嫂子,最后却把自己搭进去。” “那谁来?” “中国警察。” “这就是你的安排?” “是。” “你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提前通知你,你肯听吗?”阿卡挑眉看向他,原本就比他高出半个头,此刻气势尽显,“你有时候就是太冲动太不计后果了,回国也是,和陈亦旋在一起也是,难道我看着你走上不归路也不拉一把?我是你兄弟,不是听你号令的仆人!”说完,他冲着外面喊道:“加速开船!” 孟瑞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一手扶着舷窗,一手敲击着座椅的扶手。 今天的海浪有些大,暗潮汹涌,一层层地冲击着船身,孟瑞也随着不住地随之颠簸。 船舱里的寂静无声,一直持续到海警的警报声响起,孟瑞“嚯”的一下从座椅上跳起来,走到甲板上,遥遥地看着已经泛出鱼肚白的海天一线。 那里有一艘货轮。 海警的船已经下放了好几艘快艇去围货轮,快艇上全是全副武装的特警人员,警报声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对方停船,接受检查。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那艘货轮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顽固抵抗,他们听从海警的号令,慢慢地停下了船只,甚至十分配合地调转了方向,配合着海警的检查。 一番搜捕,并没有得到预料中的结果。 这只是一艘合法合理的货运轮船,上面并没有隐匿任何人员。 Chapter 89 得到这样的结果,孟瑞显然不能接受,他疯了一般地冲到驾驶室,要求人将船靠向那艘货轮。 阿卡死命地拉住他,不让他乱来。 海警鸣笛往回走了,阿卡也吩咐船长跟着海警往回走。 回到临江仙,这一趟的无功而返,让孟瑞十分沮丧。他躺在床上,无力地盯着天花板,他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发呆,眼神没有聚焦,视野里是白茫茫的一片。 从天明到天黑,明明那么近的,明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明明很快就可以平安带她回来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孟瑞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手机在旁边响到没电了,也没能让他动一下。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孟瑞强打着精神来到公司,昨天思考了许久,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讯息,才让他一直没能掌握应有的主动权。 方胜宁一大早就跟孟瑞报告着股价上扬的趋势,喜笑颜开地谈论着各路大神如何乖顺不再背地里搞小动作,又适时地吹捧孟瑞,诸如北山集团在他的领导下如何绝地逢生…… 公司里转了一圈,孟瑞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驱车去了孟南山的宅邸。 这里依旧如以往一般静谧,因着孟南山的事情被大篇幅报道,原本待在这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只是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被查封。 孟瑞走进房子里,一间一间慢慢地逛着,走到书房,他特意翻了翻,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都是一些常规的文件,也没有什么隐藏的暗格。 孟瑞有些自嘲,孟南山老奸巨猾,他毫无征兆地外逃,定是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才走的,怎么可能在这里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给他?随意地翻翻找找,倒是在孟南山太太的梳妆台里发现一层小暗格,里面有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已经被划了好些痕迹,隐约可以分辨出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开始孟瑞以为是自己和父母的合照,但仔细一看知道不是。他细细地打量那张照片,那丈夫分明是年轻的孟南山,可是他牵着的并不是孟诚晨,而是一个小男孩,那母亲也不是他认识的婶婶! 这可真是奇怪了! 发现这一点的孟瑞,又惊又奇,立刻拍了照传给了一个邮箱,做完这些,他小心翼翼地收好照片,继往往这房子里走。 遗憾的是,再没有别的发现。 他往楼梯口走去,路过孟诚晨的房间,有一整面墙挂了巨幅的婚纱照,那是上次他们一起去试婚纱的时候拍的。 孟诚晨依偎在李郁怀里,笑得十分甜蜜,李郁低头看着她,眼神十分温柔。 不得不说这张照片的构图和光影处理都非常好,再加上金童玉女一对璧人,确实是美出了天际。 只是一想到其中一个正在看守所内惶惶不可终日,一个不知流落何方,孟瑞禁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孟瑞刚回到临江仙,邮箱里便有了结果。依旧是老黑常用的复杂的加密方法,几页文件之后,有一句话——sheisfine! 孟瑞瞬间就懂了老黑的意思,感激的话在屏幕上出现又删除,删除又出现,最终还是被删掉了! 孟瑞的一颗心安了安,仔细地看着老黑发过来的信息。 那张照片上的人,是孟南山和他的情人,以及他的儿子孟诚熙。 孟南山与那位女子相识于美国的港口,那时候他刚开始加入北山集团,第一次远航,在码头邂逅了她。 如今他的情人身患重病,目前在美国一家疗养所治疗,而他的儿子孟诚熙,几年前在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车祸去世了。 大学?车祸?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孟瑞的脑海里跳了又跳,突然,他翻出此前老黑给的资料,只是扫了一眼,立刻冲出房间,跑到正在健身的阿卡那儿:“快,帮我安排和李郁会面。” 阿卡一脸的茫然,不知道为何孟瑞突然如此兴奋,但还是走到一旁给人打了电话。 看守所里,孟瑞安静地坐在会客室等候,他打量着这四面毫无生气的白墙,高高的顶上吊着几盏白炽灯,这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李郁从铁门里满满的走出来的,下巴上胡茬已经很长了,额头上也爬了一些皱纹,整个人失了往日精致的模样。 李郁站在门口顿了一下,眼皮微微抬起,扫了这不大的地方一眼,视线正对上不远处的孟瑞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常态,慢慢地走过去,坐到孟瑞对面的位置上。 两个人沉默着相对坐了好一会儿,最后是孟瑞先开口:“你似乎过得不太好?” “你觉得在看守所能过得好?” 孟瑞对他略带火药味的话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他的面前。 李郁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挑眉看了他一眼。 “这是我昨天去孟家别墅的时候,在诚姐姐的房间里看到的,就放在她的梳妆台上。”孟瑞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发出“咔咔咔”的声响,缓慢而又富有节奏感,他侧着头看着李郁,一字一顿地说,“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孟南山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了。” 李郁只是微微昂了昂头,没有说话。 “看来你知道了,那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孟瑞停下手上的动作,全神贯注地盯着李郁,“诚姐姐也被孟南山带走了,她应该有八个月的身孕了吧。” 说完这句话,孟瑞便一眼不眨地盯着李郁,让李郁脸上露出的任何一丝情绪都躲不开他的搜寻。 李郁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禁,他看着孟瑞,依旧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朝看守所会面的民警喊道:“可以回去了吗?” 孟瑞朝着那前来的民警微微一笑,那民警便顿住了脚步,往别的方向去了。 “别着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孟瑞又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张照片,缓缓地推到李郁面前,“这张照片是在我婶婶的抽屉找到的。你看看,会不会觉得有点熟悉?” 李郁只是瞟了一眼那斑驳不堪的老照片一眼,仍旧沉默地看着孟瑞,但眼神里带着隐藏不住的怒气。 “看来这三件事情你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个照片上的女人和小孩在哪儿呢?我猜你应该知道的,对吧,弟弟!” 弟弟两个字,孟瑞咬得极重。 Chapter 90 李郁瞳孔微缩,脚下一动,仍旧不发一言。 孟瑞垂眸扫了一眼,眼神定在李郁的脚上:“你就这么想走啊?看来这些都是事实了啊!” 李郁终于抬头直视着他,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是看过犯罪剧集的,当一个人想回避的时候,他的脚尖会有一个想逃离的动作,刚刚就是这个小动作出卖了你自己。”孟瑞淡淡地道,“还有,即使李郁失忆了,他的脑子也不会有你这么好用,所以,你不是李郁,你是孟诚熙。” 坐在他对面的人惨淡一笑:“你连这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和你的姐姐在一起?”说完这句话,孟瑞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为什么会在一起?为什么会在一起?为什么会在一起……”孟诚熙一直默默地念叨着这句话,低垂着脑袋,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孟瑞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些蛛丝马迹,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 孟诚熙像只斗败的公鸡,仿佛被啄去了全身的羽毛,呆呆地坐在那里。 孟瑞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问:“晨姐姐知道吗?” 孟诚熙摇摇头,脸色依旧煞白着:“一切都是我居心叵测的谋划,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那她现在怀着你的孩子,在海上飘着,你知道吗?”孟瑞冷冷地说完这句话,直直地盯着孟诚熙的眼睛。 孟诚熙却下意识地扭过头,不愿与他对视。蓦地,他抬起头看向孟瑞:“说吧,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所有。” “你真贪心。” “比不上你。” “是啊!我更贪心!” 孟诚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静静地坐了半晌之后,缓缓开口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别让她知道,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让我带她走?” “对。” “为什么是我?”问完这句话,孟瑞有些后悔,这不就是伤口上撒盐吗? 孟诚熙笑着点点头:“这么久了,我知道你迟迟没有对孟南山下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还念着那点姐弟之情。你不适合这条路,真的,心不狠的人,就不应该选这条路。” 孟瑞沉默半晌,答应道:“好,我带她走,远离江城这个是非之地。那你现在把你知道的所有全都告诉我。” “这后面的摊子太大,我怕你接不住。”孟诚熙挑眉一笑,“北山集团迅速崛起的原因是参与国际走私,而这走私集团的背后,是几个国家的黑帮集团在操纵。我只是底下人,孟南山没有让我知晓过多,一般就是安排进港过海关,然后在大陆分销,这些地方你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 “孟南山在印度尼西亚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叫马爷,如果他出事,第一时间肯定是往那边走。你说孟南山带着晨晨在海上漂,他多半是去找马爷了。” “你知道马爷在哪里?” “具体的我不知道,也没有见过。但我偷偷调查过。马爷和孟南山一样,也是国际走私的一环,表面上手握大量资金,从事着金融行业,其实背地里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地下赌场、声色场所......黄赌毒军火,没有什么是他不碰的。” “那怎么找到马爷?” “不用找,他常年在雅加达待着。整个雅加达都是他的地盘,你只要进了这座城市,也就进了他的家。你摆出诚意,自然能见到他。” “你说得这么悠闲,他这么唯利是图,你就不怕孟诚晨落在他手里讨不到好?” “不会的,马爷这个人最爱讲道义,和孟南山是一路人,所以晨晨到了雅加达,绝对不会有任何事。倒是你,这么心急,竟然到了对我软硬兼施的地步,看来是遇到大麻烦了。” 孟诚熙的态度突然发生了180度的转变,让孟瑞措手不及。他原以为已经打动了孟诚熙,没想到还是铁板一块。一时间,他僵在那里,额上青筋暴起,却又不知道往何处撒气。 “你这么急?男人应该有点耐心的。”孟诚熙看着他笑了。 耐心?孟诚熙现在跟他讲耐心,孟瑞整个人都要炸了,他正想和孟诚熙理论一番,就见孟诚熙已经缓缓站起身来,示意狱警带他回去。 孟瑞一把拉住他的衣领,上去就是一拳。 狱警已经赶了过来,要将两人分开。只是孟瑞一直死死地攥着孟诚熙的衣领不放,双眼涨得通红。 孟诚熙也不再动,示意狱警可以退到一旁。 狱警见两人没有在动手的趋势,站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人。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会和晨晨在一起吗?”孟晨熙擦了擦渗血的嘴角,昂着头,和之前那桀骜不驯的模样大不相同,他笑着开口,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温柔,藏不住的缱绻深情,“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我姐姐,我们在一个舞会相识,她真的是我见过最美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孩子。只是当我知道她是我姐姐的时候,已经走不出去了。 “我这辈子,过得太累了。如果可以,我不希望躺在土里,让我随风散了吧。”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孟诚熙将桌子上那张他和孟诚晨的婚纱照抽走,转身离开了。 背影萧索。 孟瑞有了之前陆长明的经验,下意识地就在猜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复,背后一定有什么讯息。 只是等他回到家,将衣服里里外外都翻烂了,也没有找到什么。 最后还是阿卡提醒了他:“孟诚熙在监狱里待了那么久,当时又进去得那么突然,有什么肯定也不会带在身上,一定是藏起来了。” 孟瑞突然就明白了,孟诚晨,在孟诚晨那里。而孟南山一定想不到孟诚熙会把东西藏在他家里。 “阿卡,走走走。”孟瑞拉着阿卡就往孟南山家里冲。 果不其然,在孟诚晨的房间,有一个小小的露台,露台上挂着一个风铃,随着开门的气流,发出一阵悦耳的叮叮当当。 孟瑞将那串瓷风铃取下来,在里面贴了一个小小的内存卡。 孟瑞小心翼翼地将内存卡放到手机里开始备份,立刻又往外面冲:“走。” “去哪儿?” “去你爸那儿?” “为什么去我爸那儿?而不是有关部门?” “因为有关部门早已经不能相信了。如果不是有问题,孟诚熙不会拐着弯告诉我找东西,陆长明不会用那种方式叫我自己去找陈亦旋。” 阿卡懂了。 Chapter 91 两个人一路没有耽搁,直接往阿卡家的方向走。 黑色越野疾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阿卡有些紧张地握着方向盘,连着闯了四五个红灯。 因为就在刚刚,孟瑞点烟的时候不经意地瞟了一下后视镜,就看到后面的车都没换过,尤其是在阿卡不经意的时候闯了一个红灯,那辆车也跟着阿卡闯了红灯。 一直到现在,那辆车一直不疾不徐地跟他们隔着两辆车的距离。 此刻在闹市区里还好一点,最多只是被人跟着,等下前往阿卡家里,有一条人烟寥寥的大道是必经之路。 在那里,这些人是一定是会动手的。 “阿瑞,你备份好了吗?”阿卡问。 孟瑞掏出手机,低低地压在底下,看了一眼屏幕:“快了。” “我们得把这份文件发出去,不然我们可能连带着一块儿死翘翘了。” “等备份完就发,你爸爸的邮箱是多少?” “我爸爸的邮箱?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我只有他的电话号码。” “你不能现在打电话问一下吗?” “哦哦,对,还是你清醒,我现在全身都在冒汗,你来打电话吧。” 孟瑞看白了他一眼:“出息!” “你来开车试试?我都连闯五个红灯了,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待会儿可能还得被查水表。” 闻言,孟瑞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你先在闹市区兜圈子,最好是在几个拥堵路段绕,等我先把文件传过去。” 阿卡瞬间懂了孟瑞的意思,专找闹市区一圈一圈地绕,快准狠地和那些人保持着距离。 孟瑞就这样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文件全都传了出去。 就在传送完成的最后一秒,从后座猛地传来一股冲击,手机被震到了底座,孟瑞弯腰去捡,没想到又是一股冲击袭来,他整个人都撞到了前排上。 阿卡握着方向盘,一边骂脏话,一边努力地调整方向,想要逃离对方的撞击。“阿瑞,传完了没有?你赶紧的。” “应该好了。” “我们被他们围起来了,有三辆车。” “这帮孙子,发现我们在兜圈子,就不顾一切上了吗?看来我们今天捡到好东西了。” “别瞎嘚瑟了,赶紧想办法怎么脱身。” “你看一点钟的方向,有个派出所,往那儿开。” “你怎么知道那是派出所?” “那个蓝色的标志没错,就算不是派出所,肯定也是个政府单位机关,这群王八蛋不敢对着政府乱来的。” “他们不敢,难道我们敢啊?” “你傻啊!我们是人民群众,又不是违法的犯罪分子,我们这是在遇到危险的情况自救啊。” “哦。” 阿卡看了眼后视镜,又看了眼前方的路况,方向盘一打,一脚油门踩到底,直直地朝着那个有蓝色标记的大门而去。 好在孟瑞的判断没有错,那里的确是派出所,那些人跟上来之后发现两人的目的,立刻掉头,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一辆黑色越野就这么闯进了派出所的大门,里面却只有两个值班的民警。 阿卡和孟瑞抚着胸口大口喘气,还好那些人不够胆,不然,他俩可能还会害了这俩值班的民警。 做完笔录,已经是晚上,阿卡的父亲来了电话,语气很是严肃,先是问了两人有没有事,又说已经将文件往上级送了,并且上面派了更加精锐的人员来处理这些事情。 那副欲言又止的语气,让两人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是两人又很有默契地没有开口询问。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孟瑞和阿卡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说是保护,其实也有监控的意味,毕竟孟瑞现在是北山集团的负责人,又是这一事件中重要的关系人,被请过去喝茶聊天,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静静地等待了一天之后,孟瑞愈加地烦躁不安了。他焦灼地在房子里踱着步,阿卡都快被他晃晕了。 “哥,我知道你很焦虑,但是你要相信祖国的人民警察。更何况,还有老黑在船上呢!”阿卡叉着腿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沙拉。 孟瑞握着手机,表情没有丝毫的放松:“我知道,可就是心里很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瑞话音还未落,外面响起汽车引擎的声响。 不一会儿,就有全副武装的两位特警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进来就递上名片:“两位好,我是江城的谈判专家,请问哪位是孟瑞?” “我是。”孟瑞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怎么了?” “目前有一件绑架案需要您的协助。” “绑架?谁被绑了?”孟瑞眉头紧锁。 “陈亦旋。” 听到这三个字,孟瑞心中那股惴惴不安的情绪愈发严重。 “目前游轮上的情势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但是……”那人话锋一转,“现在情况比较紧急……” 这人还没有说完,孟瑞和阿卡已经跳上了车。 “时间这么紧,就别在那儿耽误时间了。”阿卡冲他喊道。 轰隆一声,车尾好似扬起了一阵小型的沙尘暴。 谈判专家在车上简明扼要的将情况讲了一遍。 因为船上有外籍雇佣兵,并且这起案件涉及国际走私,即使已经提前派遣了卧底潜入,但是船上的集装箱太多,武装力量依旧无法进行预估。所以中美双方出动了近两百人的精锐部队进行登陆作战。 就在船上大部分人员被控制之后,对方的头脑人物将人质带到了底下船舱,尤其是在驾驶室安装了爆炸物。 原本以为穷途末路,对方想要鱼死网破或者要求给予其逃生的通道,却没想到对方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我?”孟瑞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谈判专家点点头。 “呵!孟南山临死也要拉上我垫背吗?”孟瑞一脸不屑地笑了笑。 阿卡却被这个笑容吓到了,孟瑞的表情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对这些事情表现得有些无所谓,可是只有跟孟瑞自小一起长大的他知道,每次孟瑞在心里做了某一个无法挽回的决定时,才会露出这种笑容。 当初大姨下葬的时候,他就是这副表情,然后就放下所有的一切回了国。 阿卡有些瘆得慌:“阿瑞,你可别想什么其他的,跟着谈判专家的思路走就好了。等救了陈亦旋,我们就回美国。” Chapter 92 孟瑞对阿卡的话不置可否,依旧只是淡淡一笑:“阿卡,你没有必要跟我一起来的。” “屁!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你别想扔下我!”阿卡知道孟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只是有些受不了孟瑞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情。 警车很快到达港口,立刻有快艇将几人带到了已经快要驶出公海的游轮上。 人员交接,孟瑞很快被带到人质所在的船舱。 那间船舱没有弦窗,只有舱门那里有一道小小的口子,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当然,从里面往外看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这间船舱是前往驾驶室的唯一通道,所以整艘游轮都被卡在了这里。 原本阿卡是不能跟着去的,但是他一再要求,不然就不让孟瑞下去。此刻,阿卡和孟瑞一齐站在了门口。 “小叔,我来了。”孟瑞沉着声音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而不是放我走吗?” “因为我是你唯一咽不下的那口气,而你即使今天走出了这艘船,也活不到明天。” 孟南山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你叫我来这儿,不会是想让我戳穿你虚伪的外衣的,看着你在这儿发疯的吧?”孟瑞淡淡地道。 “呵!”孟南山冷笑一声,“当长辈的都叫不动你了,只能用这种方式叫你过来了。” “小叔也说自己是长辈了,怎么还和小辈计较?更何况,陈亦旋还只是公司的一个小员工。” 孟瑞的手背在身后,阿卡看到他握着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忍不住轻抚了一下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激动,按谈判专家刚刚说的来。 “小员工?你当我老了就变得又瞎又傻吗?别在这儿跟我打哑谜,我抓她,你不会不明白是为什么吧?”孟南山语调不变,带着满满地嘲弄意味。 “那你想怎么样?” 近一个月没有陈亦旋的消息,孟瑞的整个心都是空的。可是他一个人担着整个北山集团好几万人的饭碗,他只能扛着公司往前走,然后尽可能地找寻到她。 而此刻,陈亦旋和他,就一墙之隔,他在墙这边,而她在墙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完全无法得知。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心平气和地和孟南山兜圈子。 “我想怎么样?你回国不就是怀疑当初你爸爸是被我害死的吗?我现在告诉你,你爸爸就是被我毒死的,你又能耐我何?”孟南山得意地笑声穿透那堵墙传到孟瑞的耳朵里,“没错,我现在是输了,并且是永无翻身之日。但是那又怎么样?我在下地狱之前,一定要让你活着,比我痛苦万倍的活着。” 突然,他话音刚落,里面传出一声闷哼。 “小旋子,你怎么了?”孟瑞急道,“孟南山,你想干什么?”说着他就要往里冲,被阿卡和特警一把拦住。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再做无畏地挣扎。”外面警察用扩音器一遍一遍地喊着。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能看清吗?”一位指挥的人问旁边的人。 那人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已经从别的地方突破进了驾驶舱,在解除炸弹装置。指挥官点点头,继续示意这边的谈判专家继续和孟南山争取时间。 “孟先生,只要你放过人质,我们这边会给你准备新的护照,让你从公海离开。”谈判专家仍旧试图抚平孟南山的情绪。 “离开?你当我是小孩子啊?”孟南山啐笑一口。 “那我跟你交换,你要折磨的人是我,我来换陈亦旋。”孟瑞喊道。 孟南山的语气越发森冷:“我折磨她,比折磨你要让你更难受百倍,我就是要让你亲耳听到,就是因为你,她才要承受这份折磨与屈辱。” 他话音刚落,里面又是一声闷响。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让我进去!!!”孟瑞几乎是哑着嗓子吼出来的。 “里面有一支外籍雇佣兵,武力值很高,不能硬闯,不然会造成很大的伤亡。”指挥官道。 “伤亡?伤亡?那难道就让一个女孩子去承受吗?你们说好的为人民服务呢,就是这么让人民受苦的吗?!” “阿瑞,你冷静点。”阿卡拦住孟瑞,不停地让他深呼吸,“你这样只会让陈亦旋一直待在里面,承受痛苦。只会让孟南山开心!” 孟瑞一双眼睛涨得通红,长期高强度的工作,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憔悴又焦虑,因为过度的激动,他的大脑有片刻的缺氧,整个人显得很是迷离。 阿卡扶着他坐到一旁,静静地等着警方制定援救的方案。 只是孟南山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羞辱折磨到孟瑞的机会,他在船舱里继续对着孟瑞喊话。 谈判专家示意孟瑞继续和他对话,用来延缓时间,尽量不让孟南山去施暴。 “孟南山,你的目的达到了。只是,是个男人,你就不应该把愤怒撒在一个女人身上,有本事,你过来跟我干啊!” 孟瑞愤怒地踢了一脚门,只是那门依旧纹丝不动。 “小崽子,你少来激我,我是个男人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呢?” “还不是只会下毒,然后找人暗杀我跟我妈,连女人小孩都不放过的人,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男人?” 两个人就像骂街一般,你来我往着。 好在时间拖延得足够久,驾驶舱里的炸弹装置已经全部被解除,警方已经开始部署往里突破了。 只是,突然,里面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所有人都蒙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小孩子?”指挥官问。 “应该是孟南山的女儿,可能是早产了。”有人答道。 “舱里有孕妇为什么不报告?”指挥官愤怒地看着众人。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指挥官叹了口气,指着桌子上的作战计划,道:“那你们觉得有早产的孩子在,这些还能用吗?” 众人又是一阵无言。 闻言,孟瑞整个人仿佛跌落谷底。 Chapter 93 阿卡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倒是立刻贴到墙边,低声询问:“诚晨姐,你还好吗?孩子需要帮助吗?” “孟先生,小孩子是无辜的,我相信你也不希望你的外甥受到伤害吧?不如你把他递出来,我们会安排专人妥善照顾的。”谈判专家往里面喊话。 然而这次并没有立刻得到孟南山的反馈。 感受到孟南山的犹豫,谈判专家又开始施展怀柔政策,不停地以孟诚晨和小孩子的安全保证来诱导他开门。 房间里面,陈亦旋被绑在椅子上,嘴里也被绑了布条,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身上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全是青紫的伤痕,还有些地方显然受了更严重的伤,泛着暗紫色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了。 她的精神看着还算不错,虽然神色疲累,但是眼睛里隐隐藏着着一股精气神儿。 此刻,她听着外面的喊话,用眼神打量着这个房子,孟诚晨躺在船舱里唯一的床上,原本雪白的连衣裙已经变得鲜红,她身旁是刚刚出生的婴儿,脐带都还没有剪断。那小小的一团,红通通的,皱皱巴巴的,哭个不停。 靠在床旁边的是一脸悲伤表情的孟夫人,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落,她抹了又抹,仍旧是止不住。她颤抖着嗓音哀求道:“南山,你就让他们把孩子接出去吧,李郁他们家会好好照顾他的。” 孟南山一声不吭,嘴角微微有些颤动。 “我们晨晨,一直都是我们掌心的明珠,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你忍心看着她,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吗?我们,已经过了一辈子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可是她还年轻,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带着他们一起走?”孟夫人瘫坐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孟南山似乎终于被自己的太太说动了,叫了一个雇佣兵送孟诚晨和孩子出去,可是却没有人动。 孟南山又用英语大声讲了一遍:“你们送我女儿和外甥出去,佣金加倍。” 仍旧没有人回应,整个船舱内回应他的只有婴儿的啼哭声。 孟南山恼羞成怒:“我给了你们钱,你们却不听我的话!” “孟先生,现在,命比钱重要。”说着有两个人立刻堵在门前,那态度十分明显,“这扇门一旦打开,这里面所有的人都要完。”说着,他手里的ak47顶了顶门。 这人的态度十分强硬,孟南山突然意识到从进入这间船舱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主导权,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像小丑般在表演。 那些雇佣兵没有走,完全是因为这里有他们需要的人质。他们一直在伺机寻找可以逃离的机会。 意识到这个现实,他如孟太太一般,无力地瘫坐到地上。 婴儿柔弱的啼哭声,一直不停,但凡还有些良知的,都会被这哭声闹得有些心绪不宁。 陈亦旋看了看孟诚晨,又看了眼孟南山,随即眼神转了个方向,投到一个黑衣大汉的身上。 那几个雇佣兵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在四处走动着想要寻找一丝生机。 门外边阿卡还在焦急地询问着,孟瑞也在那儿想要跟孟南山对话,可是里面再也没有回应。 众人意识到里面的情况有变化,指挥官十分果断地下达了进攻和撤退的命令。 之前已经埋伏好的所有人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闯入那间船舱。而就在那一刻,阿卡十分果断地朝着孟瑞的脖子上一击,他几乎是被阿卡架在身上离开了那层船舱。 烟雾弹燃起,枪声应势而响。 原本牢固的舱门被子弹射穿,露出一个个可怖的窟窿。 孟瑞惊醒,仿佛之前的都是梦境,他头疼不已,看着四周雪白一片,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掀开被子,直接跳了起来,只是不到一秒,他的世界陷入漆黑一片。 耳畔是小姑娘的惊呼:“你怎么起来了?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孟瑞躺在床上缓了缓,世界才又渐渐变得清明起来。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哪里有伤? 他刚准备开口,就见对面的床上坐起来一个小小的人影。 头发短短的,穿着医院的病号服,一脸的憔悴,但却挂着灿烂的微笑。 这不是梦吧! 孟瑞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强烈的痛感袭来,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欸!我说你们都有病吧,哪有病人这么折腾自己的。”护士小姐撅着嘴吐槽,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帮她把伤口重新包扎好。 护士小姐出门的时候,阿卡刚好拎了饭盒进来。他看到房间里两个人对着发呆,笑道:“都傻了吗?还是都失忆了?”他把东西放到一旁,见两人还是没有反应,挑着眉看向孟瑞,“你小子别胡来,这是我闺女。” 闻言,对面那个短头发的姑娘忍不住笑出声来。 孟瑞也缓过神来,反手就是一个枕头扔向阿卡:“你你小子想占我便宜,还早着呢!” 阿卡接住枕头:“哥!话不是这么说,你这命都是我的,你先想想怎么报恩吧!” “报,报你的大头鬼。”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你们可都得感谢我,这病房可是我强烈要求的,双人间,并且是男女混住,为的就是你们一睁眼就看到对方,就说我贴不贴心吧!” 孟瑞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有多远滚多远,我现在要干什么,你看不见吗? 阿卡十分识趣地往外走,边走边笑:“嫂子,我哥没良心,你可得小心点!” 孟瑞又是一个枕头砸过去,病房的门刚好被关上了。 陈亦旋坐在那里捂着嘴闷笑,见孟瑞还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正色道:“喂,我明明是外科病房,可不是神经病房啊!” 孟瑞扶着床沿,也不管对面的人怎么生气甩脸色,自顾自地在那儿笑了,笑得十分开怀。 “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什么病房都可以。” 阳光照进窗户,暖暖的。 下午的时候,陈亦旋情况稍微恢复了一点,便有警察局的人过来做笔录。 在她的叙述过程中,孟瑞第一次知道了她是缉私队的警察,也了解了为什么陆长明在暗中借他的手,因为他们内部已经出了问题。 官商勾结,才会让北山集团的走私如此轻易,十多年未被人查处,就连当初陈亦旋的父亲陈正清也是缉私队的卧底。 孟瑞一时间感慨万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今一切结束,他才从局里跳出来看看。 警察们做完笔录,陈亦旋问:“那个小孩子怎么样了?” “这孩子也是命大,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现在就在儿童医院接受治疗。” 陈亦旋松了一口气,孟瑞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他当时被阿卡打晕了,被强行带走,对于后来船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都只能听阿卡回忆。 当时船舱里,陈亦旋被绑,而老黑混入了外籍佣兵团,一直有给陈亦旋吃消炎药,也有给她补充体力,并且最后他偷偷给陈亦旋绑了一个活结。 于是在烟雾弹炸开的一瞬间,陈亦旋已经扑出去护住了婴儿,而老黑则利用有利的位置,制服了好几个佣兵,才没有造成较大的交火,进而引发伤亡。 混乱中,孟南山被推进了海里,孟夫人也跟着跳海了。 孟诚晨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去世了。 好在孩子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三年后。 美国佛罗里达州。 美航中心球馆馆,一阵阵巨大的欢呼声响起。 此时,在这里进行的热火和76人的比赛,热火的主场。 在76人的板凳席上,有一位华裔运动员不停地挥舞着毛巾,看到76人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他激动得直接跳了起来。 只是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结果显而易见,但却并不影响他的热情。 此时,进入中场休息,按照nba的惯例,会有拉拉队表演,也会有镜头扫过观众席。 镜头给到76人后面的vip席位,一队年轻的华裔男女正准备接吻,突然冒出一只小手,挡在两人中间。 观众席爆发出比刚刚更热烈的欢呼声。 那位挥舞毛巾的运动员也朝两人大笑着挥了挥毛巾。 那对年轻的男女正是陈亦旋和孟瑞,他们刚刚来到美国,刚刚去了一个墓地。 而那个小孩子叫孟心心,今年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