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心如故之陆少心尖宠》 第1章:背叛 我叫沈疏词,今年25岁。 因为一场车祸,我住了三个月院,配合治疗服用的激素让我的体重从90斤暴涨到140,出院那天,老公和婆婆迟迟没来,我只好一个人拖着笨重的身子收拾东西办理出院手续,负责替我换药的护士见我一个人拎着东西实在难受,问了一句:“你老公呢?” 我怔了怔,心虚的笑道:“他开车去了,在外头等我呢。” 护士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我顿时有种被扒光的难堪感,拎着东西匆匆下楼离开。 连护士都能看得出来,自从我变胖后,老公来医院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从一天一次变成三天一次,一个礼拜一次,目前我已经半个月没看见他了。 下楼走出医院,我正准备打车回家,却意外的看到医院门口正停着老公的车,我心里一喜,立刻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车窗没降,车门反倒开了,老公余北寒下了车,目光淡淡的看着我。 我正要开口说话,副驾驶的车门也开了,一个挑染着咖啡色大波浪卷长发的女人下了车,烈焰红唇,把我这个身材严重走形的黄脸婆衬得越发沧桑。 我看看老公,再看看那个女人,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 果然—— 女人走到余北寒身旁,无比自然的抱着他的手臂,挑眉看着我:“这就是你老婆啊?难怪你这么着急离婚,长成这样,看着都倒胃口。” 我的心脏剧烈抽搐了一下:“你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安安,等你和北寒离了婚,我就是他的新婚妻子,我这么说,你懂了吗?”白安安摆出十足的胜利者姿态睥睨着我。 我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转身看着余北寒:“北寒,你、你们……” 余北寒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又迅速消失,他反手搂着女人的腰,动作亲昵:“沈疏词,我们离婚吧。” 我浑身的血都涌到头顶上,耳朵轰鸣得厉害,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余北寒别开脸不看我,一如六年前在大一新生见面会上清俊的白衬衫少年,但此时,他说出的话如此残忍。 “为什么?”我手里的包掉在地上,重物落地的声音跟砸在我心上一样。 余北寒看看身旁身材曼妙的女人,又看看我,有片刻的犹豫,但很快,他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这么明显的答案还用问?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通知你一声就行了,但安安说想过来看看你,我也顺便把离婚协议书给你,你签个字吧。”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在我面前抖开。 我没敢伸手接。 相恋四年,结婚两年,他事业蒸蒸日上,我尽心尽力持家,最后却换来那句轻描淡写的离婚,我不敢,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在犹豫,余北寒却没那么好的耐心,他直接把离婚协议拍在我身上:“拿好,回家收拾东西,你的东西全部搬走,安安过几天要搬进去。” 说完他搂着那个女人转身就要走。 我慌不择路的扯住他的衣角,声音里带了哭腔:“北寒,我做错了什么?” 余北寒一顿,转身看着我扯住他衣角的手,他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缓慢且不容拒绝的掰开我的手:“你做错了什么?住院三个月花了我二十多万,医生说你服用激素过度,以后生下来的孩子有可能是畸形的就算了,还变成这个鬼样子,你还有脸问我你做错了什么?” “我、我也不想这样……” 我慌忙解释,但余北寒根本就不听,手一扬,一耳光甩在我脸上,力道大得我头一偏,整个人摔在地上,半张脸都麻了。 余北寒指着我的鼻子骂:“识相点就赶紧滚,一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犯恶心!”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余北寒搂着那个女人扬长而去,过往的行人对我指指点点,那一刻,我的自尊被踩进了尘埃里。 在余北寒面前,我一直都是卑微的。 我和他是校友,他大我两届,学习成绩优异,还是学生会主席,万众瞩目一般的存在,当初和我在一起,人人都说我捡到宝了,相恋四年,一路磕磕碰碰,毕业后我们就结了婚,他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相比之下,单亲家庭,母亲还常年药不离身的我就显得寒酸得多。 婚后我尽心尽力侍奉公婆讨好亲戚,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为的就是能把这份本来就不对等的婚姻关系持续下去,但我没想到,我做了那么多,余北寒到底还是和我离婚了。 拖着行李回到家,一打开门就看到婆婆张丽黑着脸坐在沙发上,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在等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东西走过去:“妈,您怎么来了?” “还叫我妈呢,北寒不是把离婚协议书给你了吗?” 我心里一顿,还没来得及辩解,张丽就劈头盖脸的骂开了:“医生不是早就说没大碍了吗?你一直赖在医院是什么意思?当住院不要钱啊?要不是北寒把账单给我看,我还不知道你个败家娘们住个院花了这么多钱,花钱就算了,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北寒的妈呢!” 我脸上一阵发烫:“妈,医生说这是激素导致的……” “说到这个,服了那么多激素,身体没问题吧?”张丽抬头看我:“我可是听说了,激素这东西对身体副作用大得很,以后还能生孩子吗?不能生就赶紧走,我们余家就北寒这么一根独苗,不能在你这里断了香火!”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总算明白张丽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无非和余北寒一样,怕我厚着脸皮不走,来赶我呢。 张丽向来刻薄,虽然是高中老师,但骂起街来跟泼妇没什么两样,事已至此,我知道多说无益,如果不想继续受辱,那就只能赶紧走。 我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把那些属于我的私人物品一股脑倒进箱子里,我拖着箱子在张丽的白眼中离开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家。 刚走出家门,头上一盆水哗啦一下扣了下来,把我浇了个透心凉,我抬起头,张丽端着脸盆站在楼上,对我吐了口口水:“丧门星,把晦气给我带走,免得污了我的家门!” 我捋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腥臭的水滴滴答答落下来,明明是六月天,我却打了个寒颤。 第2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的娘家在郊区,一大片低矮拥挤的民房角落里,拖着箱子经过长长的巷子时,不时有邻居探头出来打招呼,大概是我一身湿淋淋,半张脸还高高肿起的样子太过狼狈,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我不得不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回了家里。 一进院子,母亲正在水龙头下洗菜,见我回来,她愣了一下,立刻问:“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我强忍了一路的眼泪到底没忍住,丢下箱子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母亲在听完我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后沉默了。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回来就回来了,把衣服换了休息一下,很快就能吃饭了。” 这时弟弟沈疏影从阁楼上走下来,他刚才应该听到我说的话了,此时对着我露出一脸不加掩饰的不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您家的水泼出去了还能自己回来,真神奇。” 母亲呵斥道:“就你话多,去把外面的垃圾倒了,别在这里碍眼。” 沈疏影撇撇嘴,一脸不乐意的走了。 我在家住了下来,经过两天的调养,脸上的伤看不出痕迹了,立刻回银行报到。 因病请假三个月,也不知道领导会怎么想。 到了银行找到经理,他看见我时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眼才露出亲切的笑容:“是这样的小沈,根据银行规定,你请假三个月,已经相当于自动离职了……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吧,别让后来的人难做。” 抱着箱子走出银行大门,我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待了两年的地方,人情冷暖莫过于此,我知道,银行解雇我并非是我请假违规,而是一百四十斤的我,连职员制服都穿不上了。 失业,离婚,接二连三的打击压得我喘不过气,回到家,在母亲惊疑不定的眼神下,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假装没听到沈疏影的高声挑衅:“哟,公务员这么早就下班啦,你们领导是不是让你先回来减个肥?不然吓到客户怎么办?” 我用枕头捂着耳朵,心脏像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连血液都冻住了。 25岁,我曾经有人人艳羡的婚姻,有前途无量的职业,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我一无所有。 在家躺了两天,我一点精神都没有,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午夜情绪翻涌的时候,看看自己粗壮的腰身和大腿,再想想过街老鼠一样连门都不敢出的现状,真想找个地方吊死算了,免得留下来让人看笑话。 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天爷没给我自杀的勇气,证明他留着我还是有用处的。 比如继续受苦。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天家里接到一个电话,是警局打来的,说弟弟打群架捅伤人,要家属过去处理。 我和我妈急急忙忙赶到警局,一进门就被一个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女人抓住,她劈头盖脸的问:“你是沈疏影的家属?” 我茫然的点头,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光,女人尖锐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沈疏影捅伤我儿子,这事儿我跟你们没完!赔钱!不赔钱就等着进号子里蹲吧!” 母亲见我被打,连忙冲过来护着我,对方家属以为她要动手,顿时一拥而上厮打起来,现场乱成一片。 最后,在警员的调解下,对方同意私了,要我家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一共二十万。 带着沈疏影离开警局,一回到家母亲就关上门,从角落里抽出棍子,一棍子抽得沈疏影跪坐在地上,她一边抽一边大骂:“我养你有什么用!除了闯祸惹事你还会干什么!二十万!赔偿二十万,你这是要我去抽血卖肾啊!” 沈疏影痛得龇牙咧嘴,嘴上却一点都不肯妥协:“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让她去卖不就好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我妈,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抡起婴儿手臂粗的棍子毫不留情的抽在沈疏影身上,一声接一声的闷响听得我牙酸,但我一点都不想去阻止。 他活该! 母亲打累了,扔了棍子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你这个不孝子,把你养成这样我要怎么跟你死去的爸爸交代啊……” 母亲心脏一直都不太好,我怕她情绪波动太大会诱发心脏病,连忙上前扶起她:“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要想想该上哪儿去弄这二十万。” 母亲一顿,立刻抓住我的手:“疏词,妈没本事,疏影又不争气,现在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救救疏影,要是让他坐牢留下案底,那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妈,我……” “你跟余北寒在一起那么多年,感情没了情分还在,你回去求求他,帮帮我们,现在能救疏影的只有他了!” 我:“……” 我辗转反侧了半夜,到底还是没答应母亲回去求余北寒,在他面前我卑微到了尘埃里,我不能在离婚后亲手把最后一丝尊严送到他跟前让他践踏。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辗转在各路亲戚朋友间,把我这二十五年的脸皮和交情都耗尽了,东拼西凑借了五万块,但这些钱远远不够。 母亲因此病倒了,着急上火的她嘴里起了燎泡,躺在床上无精打采,我把药送到她床前,她抓住我的手,眼泪涟涟的问我:“疏词,比起你所谓的尊严,疏影的一辈子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那一刻,我溃不成军。 贫穷是一种原罪,它如跗骨之蛆一样跟着我,让我做什么都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现在更是要为它豁出所剩无几的脸面,更可怕的是,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它。 经过打听,得知今晚余北寒在夜阑酒吧有个酒局,我换了身衣服过去找他。 在酒吧找到余北寒时,他喝得半醉,正搂着白安安在酒池里跳舞,白安安穿了一身镂空露背的长裙,露出纤细的腰身,我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肚子上的游泳圈,心里一阵气馁。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我挤开人群走过去,拉了余北寒一把,他一怔,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先是顿了顿,继而露出一丝厌恶,他挥手像赶苍蝇一样:“你来干什么?” 第3章:沈疏词是我的女人 我还没说完,旁边的白安安掩唇媚笑:“大概是几天没见到你,太寂寞了,毕竟她现在这副样子,想要再找个看上她的人可不容易……” 白安安声音不小,旁边几个跳舞的人都停下来,好奇的打量着我。 余北寒醉得不轻,听到这话,他哈哈大笑起来,对我摆摆手:“沈疏词,算了吧,我有多久没碰你你心里清楚,没生病之前在床上就跟死尸一样,一点情趣都没有,现在变成这副样子,你就算求我我都没兴趣碰你……赶紧走吧,别扫我的兴。” 这话一出口,旁边几个挨得近的人都捂嘴笑了起来。 我的脸火烧火燎的发烫,嗫嚅道:“我找你是有事……你能不能跟我出去一趟,我有话要说。” 余北寒皱眉,不耐烦道:“有事在这说就行了,赶紧说,说完就滚!” 他的态度摆在那里,我估计在这里跟他要钱,他十有八九是不会给,正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算了,白安安却突然凑上来,抓住我的手往旁边一扯,像展示物品一样对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说:“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围观群众露出兴味十足的表情,白安安往我脸上呵了一口酒气,媚笑说:“这是我老公的前妻!他们离婚了,但是这个女人三番两次来找我老公,你们说,她想干什么呀?” 围观群众起哄道:“难道是旧情难忘?” “想和好吧?” “我看是想要别的东西吧,比如钱。” 周围那些或有心或无意的议论像利刃一样一刀一刀凌迟着我,我有种被扒光了丢在人堆里供人展览的耻辱感,我就不明白了,过去人人喊打的小三渣男,现在凭什么站在这里引领舆论指责我?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这时白安安染得鲜红的指甲突然重重嵌进我手臂里,我疼得大叫一声,迅速把她推开,白安安惊叫了一下,身体以一种夸张的姿势摔倒在地上,那模样就好像是我故意推她的一样。 余北寒顿时大怒,扶起白安安,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沈疏词,你还要不要脸?住院三个月花了我二十多万,我没找你还钱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现在还来找我麻烦?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里,舌尖尝到了一丝甜腥味,我用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口腔内壁,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是她先掐我的……” 我抬起手臂想要自证清白,余北寒的巴掌却再次甩了过来。 我无力抵抗,侧了侧脸,那一巴掌却没落下来,一只宽厚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把我往旁边一带,我身形一歪,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愣了一下,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堪比明星的脸,鼻如悬胆,目若朗星,偏生又不失硬朗,绝美的五官被高挺的鼻梁骨一撑,有种近乎妖异的英俊。 此时这个帅得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正一手揽着我一手镬住余北寒甩过来的手腕,瞳色极深的眸子里寒气四溢。 余北寒似乎是被捏疼了,挣扎了两下,却没挣开,他怒道:“你谁啊?” 男人目光森冷的看着他:“沈疏词是我的女人,你说我是谁?” 这话一出口,不仅余北寒和白安安,连我都愣住了。 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男人是在帮我,我立刻很识相的搂住他的腰,假装委屈的控诉道:“老公,他打我!” 男人被我搂着的身体微微一抖,他嗓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冷哼,手猛地往下一甩,众目睽睽下直接把余北寒这个一米七八的男人掀翻在地,可见他的手劲到底有多大。 我和吃瓜群众都惊呆了,白安安更是直接尖叫起来:“打人啦!保安,保安!有人动手打人啦!” 看着酒吧的保安迅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急得冷汗都出来了,看看摔倒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余北寒,再看看白安安那张讨厌的脸,我干脆破罐子破摔,抓起旁边酒台上的酒瓶,“哗啦”一下砸在余北寒头上,酒液和玻璃碎片喷了他一身,他闷哼了一声,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我拉起好心男士撒丫子就跑。 躲开围攻的保安,我和男人一口气跑出两条街,确定身后没有人追上来,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我双手撑在膝盖上,感觉胸腔像是要炸开一样。 好不容易喘匀了,我一扭头,刚好对上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我正想说点感谢的话,他却先开口了:“长这么胖还能跑这么快,潜力股啊。” 我:“……” 好歹上大学的时候我也是系里一枝花好吗,校运会还得过短跑亚军呢! 这些话我自然没法跟男人说,只好对他讪讪的摆摆手:“今晚的事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男人看了我一眼,突然抓住我的手,捋起袖子露出被白安安挠出来的两条血痕:“被打了也不知道还手,没见过你这么怂的。” 我缩回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看来白安安的那些小动作这个男人都看到了,所以才会挺身而出帮我吧。 男人没有要和我继续交流的意思:“回去吧,以后少跟那种人打交道,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男人道别,回到家里,母亲还没睡,一见我就着急的问:“怎么样,他怎么说?” 我摊摊手,心情并没有多失落,反倒因为刚才一时意气砸了余北寒舒爽不已:“不肯借。”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没求他吗?” 我噎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一定得求他吗?” 母亲大概意识到我的情绪不对,没敢继续这个话题,敷衍了两句就回房间去了。 我回到房间,拿了毛巾和冰块冷敷高高肿起的左脸,让我心寒的不是母亲说出的话,而是她的态度,从我进门到现在,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她却丝毫没注意到。 在她眼里,我这个女儿永远都比不上将来能防老的儿子。 跟余北寒借钱失败,又不能让沈疏影真的去坐牢,我揣着借来的五万块,买了水果到伤者家里求情,说尽了好话给足了优越感对方才勉强同意把剩下的十五万还款日期宽限到一个月后。 这就表示,未来的一个月内我要赚够十五万。 第4章 捡到一只醉鬼男神 难,但不是没可能。 当天我就把发小苏陌漪约出来,她人脉广点子多,让她给我介绍一份能赚快钱的工作。 思来想去,不想卖身不愿卖肾还能在一个月内赚够十五万的工作,就只有去当酒托了。 在苏陌漪的介绍下,我去了一家在江城本地颇有人气的酒吧,面试的时候酒吧经理目光挑剔的看着我沉思了很久,我猜测他应该是在想该用什么借口婉拒我又能不伤他和苏陌漪的面子,我干脆利落的开了一瓶五十度的白酒,当着他的面一口气喝掉半瓶,然后拿下了这份工作,当晚上班。 我酒量一直都很好,这点和我那个死鬼老爸一样,听我妈说他就是酒精中毒死的,因此我一直很讨厌喝酒,但没想到,今天我会把喝酒当成讨生活的技能。 晚上八点,我来到酒吧,经理和一众相貌美艳身材纤细的同行简单介绍过我,那些人看着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大猩猩,也许在酒托这个行业里,一百四十斤身材严重走形的我算是一朵奇葩吧。 短暂的适应期后,我拿出在银行和领导出去应酬的交际能力游走在吧台间,舌灿莲花逗得客人们哈哈大笑,再趁机开几瓶好酒陪着他们一起喝,一个晚上下来,灌了一肚子黄的白的红的,虽然胃里翻江倒海,到手的那叠整钞却让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生活还没有到绝路,我没有必须要放弃的理由。 那就好好活下去。 在酒吧连续干了一个礼拜,我已经掌握了在这个场合里游走的基本技巧,不过我和别人不一样的是,她们卖酒的目的是想把酒推销出去,哄着别人喝,我则是爽快的陪着他们一起喝,反正最后又不要我买单,只要喝不死,他们签了单后钱总会落在我手上,这就够了。 这天凌晨三点,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揣着一肚子酒水,我跌跌撞撞的去厕所催吐。 我酒量虽然不错,但也招架不住长期这么灌酒,每天下班前我都会到厕所,把一肚子酒水吐掉。 今天和往常一样,捯饬干净一肚子的东西,我洗了把脸,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一点了这才往外面走,刚打开厕所门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东倒西歪的挤进来,看样子是个醉鬼。 我连忙拦住他:“先生,这是女厕,男厕在对面。” “唔?” 熟悉的声线让我一顿。 男人迷迷瞪瞪的抬起头,暧昧的灯光下我这才看清他那张清俊的脸,不就是那天帮了我的好心男士吗! 他醉得不轻,目光迷离,身形一歪差点摔倒,我连忙扶住他:“先生……” 他找不到支撑点,干脆把身体的重力全往我身上压,脑袋枕在我肩上,手还不安分的往我腰上摸:“宋延卿,别走啊,继续喝,唔……宋延卿,你怎么胖成这样?” 我:“……” 我忍住想一脚把他踹开的冲动,扶正他的身体,严肃的警告他:“先生,你喝醉了,我不是宋延卿,我是沈疏词。” “沈疏词?”他目光迷离的看着我,那张英俊的脸越凑越近,然后伸手挑起我的下巴,轻佻的往我脸上呵了一口酒气:“管你诗词歌赋还是四书五经,你把宋延卿弄哪儿去了?宋延卿呢?” 我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恼了,加上喝了酒本来肚子就有点不舒服,我一把推开他:“别碰我。” 他脚步本来就踉跄,被我这么一推,往后趔趄了一步,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直接昏睡过去。 “……”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探了一下他的呼吸,确定他只是睡着了,连拖带抱把他扶起来过到自己肩膀上,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把人放在外面的卡座上,我在酒吧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嘴里那个叫宋延卿的人,估摸着那人也喝得差不多直接走了,我看着蜷缩在卡座里的男人,思忖着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我脑子一定有坑,坑里还有水才会打车把这尊一米八几的大佛搬回家,在母亲诧异的目光里随口解释了几句,又把人搬回自己房间,擦脸擦手脱了外套,把自己的床让给他睡。 我做这些的时候,母亲就站在我身后,见我安顿好这尊大神,她压低声音问:“疏词,这是你朋友?” 我迟疑了一下,说:“不算,只是认识的人,上次我在酒吧被人刁难还是他出手救了我。” 我不想让母亲误会我和别人的关系,更不想让她胡思乱想。 母亲点点头,又问:“今晚你跟他一起睡么?” 我一愣,声音也大了起来:“妈,你说什么呢!” 母亲一脸比我还诧异的表情:“不跟他睡,你把他弄回来干嘛?” 我:“……” 我直接挥手让母亲先回去休息。 赶走母亲,我走出房间关上门,洗了个澡后直接在客厅沙发上躺下,这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时钟显示早上十点钟,我爬起来时母亲已经出门了,她身体不好,每周都要按时去一个老中医那里针灸,今天正是针灸的日子,沈疏影也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去了,整个家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挠了挠后脑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为什么会睡在沙发上,也不知道那人走了没有。 想到这里,我立刻起身往房间走去,手握在门把上正要拧开推门而入,门却突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打开,连带着我整个人都被拽了进去,撞在一副结实的胸膛上。 这一撞把我撞得头昏眼花,我抬起头,好心男士正怀疑的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戒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喝醉了。”我揉了揉撞疼的脑门:“找不到你朋友,又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酒吧,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只是这样?” “不然呢?”他探究的眼神看得我很不舒服,我忍不住呛了他一句:“你该不会以为我带你回来是想对你行不轨之事吧?” 说到这个,他立刻上上下下把自己浑身都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没失身后才松了一口气,那副样子看得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虽然我胖,虽然我看起来没人要,但我也没饥渴到在酒吧随便找个男人带回家就霸王硬上弓吧? 是这人思想太龌蹉还是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容易让人想歪? 第5章 还证件 大概是我黑着脸的样子太难看,男人挑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不想未来哪天有个陌生女人抱着孩子出现在我面前认爸爸,我还是得谨慎一点。” 我磨牙:“谢谢您的提醒,我也得注意一下,免得哪天有个陌生男人问我要丢在这里的祖传染色体,我还没法辩解!” 他被我的话逗笑了,伸手揉了一下我的头发:“不跟你抬杠了小胖子,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虽然不情愿,但看在这个男人帮过我的份上,我还是下厨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加上两个开胃小菜送上桌,男人饿极了,一顿风卷残云,粥去掉了三分之二。 吃完早餐,男人麻利的穿上外套:“我得走了,小胖子,谢谢你的皮蛋瘦肉粥,手艺不错。” 被他这么一夸,我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成型,他又来了一句:“还有,你都这么胖了就少吃点吧,女孩子还是得注意一下身材。” 我刚入口的瘦肉粥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他却好心情的哈哈一笑,转身出门离开。 我捶胸顿足,气煞我也! 吃过早餐,我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掀开被子却发现下面压了一本证件,我打开一看,是好心男士落下的身份证和驾驶证。 陆庭修—— 原来他叫这名,还别说,人如其名,他的长相完全配得上这个名字。 我欣赏着上面即使是证件照也帅到让人惊艳的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什么看,得赶紧给人还回去啊! 抓着证件冲出门口,我气馁的发现长长的巷子里早就不见那人的身影,现在就算是追出去也来不及了。 我一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二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东西要怎么还给他? 打开身份证,我看了看上面的家庭住址,发现陆庭修是江城本地人,而且住的地方离我这里不算远,坐公车半个小时就到,要不给他送过去算了,身份证没了可以补办,驾驶证没了,开车被抓罚款扣分是分分钟的事。 想到这里,我收拾好自己,换了身衣服揣着证件出门。 公车兜兜转转,半个小时后,我站在眼前这一长溜的四合院外面,眼睛都直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地方是军区大院吧? 陆庭修住在这种地方,他是什么人? 我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个身穿军装的年轻男人来开门,看见我,他客气的问:“请问找谁?” 我指了指院子:“陆庭修是住这里吗?” 他一顿,说:“他不在家。” 我把证件递过去:“这个是他掉……”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传来一个沧桑的男声:“小刘,有客人来?” 我就这么莫名其妙被请了进去。 进了四合院,我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院子里栽着许多珍贵的草木,枝叶遮天蔽日,一条青石板路穿过庭院,直通到尽头古香古色的屋子,左边的葡萄架下坐着两个古稀老人,头发花白,但精神还算不错,两人应该是夫妻,此时正在下棋,我注意到,老爷爷坐的是轮椅,膝盖上还搭着一条毯子。 我打量着两位老人的同时,两位老人也在打量着我,许久,老爷爷开口了:“你是庭修的朋友?” 我上前一步:“算是吧,他的证件落我家了,我给他送过来……他不在吗?” 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思忖着我话里的深意,不一会儿,老爷爷对我招手:“你过来。” 我一脸莫名其妙,但出于尊重,还是走过去,正要把证件递上,老爷爷却问:“会下棋吗?” 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会。” 大学时为了混学分,在围棋社待过三年,那时空闲里最经常做的事就是和学长学姐们下棋,再把他们虐得嗷嗷叫。 “坐,陪我下两局。”老爷爷的话不容抗拒,但这命令式的话却又丝毫不让人反感,我想着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陪这怪老头下两局打发打发时间,这院子冷冷清清的,两位古稀老人在这儿也不知道有多寂寞。 和老爷爷摆出棋阵,你来我往的厮杀了一番,我的棋走势急,横冲直撞,老爷爷大概是个多年的老手,一路慢条斯理的追过来,把我逼到角落里,轻轻松松的杀了。 我看着不过十几分钟就败下阵来的棋局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把棋局看了一遍又一遍,意识到从哪一步开始走错,后来局势就无法扭转后,我猛地一拍棋桌:“再来一局!” 我就不信了,当初在围棋社我怎么说也是个大杀四方难逢敌手的侠女,现在到了这老头儿面前不过十几分钟就被秒杀了,是我太弱还是他太强? 老爷子也不在意我的态度,收拾好棋局后又和我下了起来。 这局我苦撑了二十分钟,毫无疑问,我又输了。 “再来!” 我越发不服气,不只因为对方是个头发花白行动迟缓的老头子,还为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我一直以为在围棋社已经是拔尖的存在了,没想到在这座不知名的小院里我一次又一次被一个老头子秒杀,我实在不服气。 你来我往厮杀了三四局,我支撑的最长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输一局情有可原,但是每局都毫无悬念的败下阵来,我就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自己技不如人了。 到最后输服气了,我放下棋子对老爷子拱拱手:“大爷威武,我心服口服!” 老大爷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你棋艺还不错,就算是庭修那小子,都未必能在我手底下过百招。” 说起陆庭修,我这才想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连忙掏出证件恭恭敬敬的奉上:“大爷,我是来还证件的,既然陆庭修不在,那麻烦您帮我转交给他,我先走了。” 老爷子没接证件,一双眼睛犀利的看着我:“你和庭修是什么关系?他的证件为什么会落在你手里?” 我挠了挠后脑勺:“昨晚他喝醉了,在我家过了一夜,今早起来人走了我才发现证件落我家了,我没他联系电话,也不知道他住哪儿,就按着证件上的地址找过来了……难道他不住这儿?” 听完我的话,老爷子蹙眉:“你们年轻人啊,怎么能这么冲动……你们认识多久了?” 第6章 白安安恶意挑衅 我掰了掰手指:“一个礼拜吧。” “认识一个礼拜就……姑娘,你家住哪儿?” “北城区。” “多大了啊?” “……25.”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我只不过是来还个证件,老爷子问这么多干嘛? 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我刚想解释,身后传来军装男的声音:“先生,太太,张嫂请假回家了,厨房没人做饭,您看中午要不要叫外卖?” 老爷子皱眉:“翠娘吃不惯外头的东西,你随便弄点粥就行了。” 军装男犹豫了,小声说:“我不会啊……” 老爷子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那就等张嫂回来再做。” 看着军装男为难和老爷子无奈的样子,我弱弱的举手:“那个,大爷,我会做饭,要不午饭我来做?”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和军装男一起进了厨房。 军装男一边烧火一边跟我聊天,从他嘴里我得知他叫刘邺,是老爷子的护卫,平时负责安保工作,院子里除了老爷子和老奶奶,还有个专门做饭打扫卫生的佣人,但是今天请假回家了,所以没人做饭。 我麻利的切了土豆丝,打听了一下老爷子和老奶奶的口味就开始热锅下油,别的事我不太在行,但是做菜这方面我绝对自信,说起来,当初余北寒肯跟我结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我的厨艺养刁了胃,习惯生活中事事被我迁就。 都说想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留住他的胃,我曾经留住余北寒的胃,但控制不住他的心出走,于是悲剧就形成了。 我收回思绪,用最快的速度做了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糖醋里脊和一个鱼头豆腐汤,都是没有难度的家常菜,菜上桌时,刘邺的眼睛都直了。 收拾好厨房,我刚脱下围裙,外面就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是陆庭修。 “回来啦!”我笑着打招呼:“你吃饭没有?” 陆庭修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把我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到这个,我连忙掏出送了好几次都没送出去的证件:“你东西落我那儿了,我按着上面的地址给你送过来。” “只是这样?”陆庭修狐疑的看着我,眼里写满了不信任。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刚想解释,外面传来老爷子的声音:“庭修,还愣着干什么,叫你朋友一起出来吃饭。” 陆庭修瞪了我一眼,低声警告道:“等会儿好好吃你的饭,不许乱说话。” 我:“……” 和陆庭修,老爷子老奶奶以及刘邺一起吃了饭,老爷子对我的厨艺赞不绝口,笑容也多了起来,就是老奶奶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的吃饭,偶尔给老爷爷夹菜,看着他笑,她也跟着笑。 吃完饭,陆庭修找了个借口把我拉走,刚走出四合院,他就松开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说,你今天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到现在还在怀疑我,我不由得有些怒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只是过来送证件!” “我的证件为什么会落在你家?” “你睡觉掉在床上。” “真不是你故意拿走藏起来,再利用这个理由过来套近乎?”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庭修似乎已经认定昨晚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有意为之,我咬着后槽牙,满心都是委屈。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对胖子的恶意有多么明显,如果今天捡了证件送过来的人是个大美女,陆庭修还会这么想吗?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自身原因才会引人如此猜测。 “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我咬牙切齿的说:“真当自己是香饽饽,所有人都要往你身上扑,扑不着还想方设法碰瓷?” 陆庭修蹙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手一挥,打断他的话:“你是什么意思我没兴趣,证件我送到了任务就完成了,今天打扰了很抱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再见!” 语速极快的说完这番话,我转身就走。 哼!胖子也是有尊严的! 一路小跑到了公交站台,上了公交车,旁边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立刻站起来,笑眯眯的对我说:“阿姨,您坐这儿吧。” 我:“……” 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好拒绝姑娘的好意,只好挪过去坐下,心里却在腹诽,阿姨?老娘不过大你几岁! 不过…… 我低头看了一眼小腹上层峦叠嶂的肉,真的得反思一下自己现在这幅尊容了,让陆庭修误会,公车上被当老阿姨让座,这些事不都侧面反映出我现在有多让人不忍直视吗? 我要减肥! 存了要减肥的心思,晚饭我比平时少吃了一半,母亲见了还以为我不舒服,关切的一连问了好几句,我解释说没事后她才放下心。 晚上到酒吧上班,我一直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在吧台转了一圈,没看到有潜在客户,我干脆叫了一杯果汁,坐在吧台上撑着下巴慢慢喝。 刚坐了不大一会儿,身旁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哟,没想到你还真在这里卖酒,怎么说也是a大毕业的高材生,这件事要是让你的母校知道,你说你那些同学会怎么看你?” 我侧过头,白安安正坐在我旁边,和我挨得极近,涂着大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好像带着毒液,让我浑身每个毛孔都不舒服起来。 我立刻直起腰,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眼,一般来说,有白安安在的地方就有余北寒在。 白安安看出我的心思,冷笑道:“找北寒?他没来。” 我转身冷冷的看着她:“所以,你想干什么?” 白安安笑得娇媚,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实在漂亮,像妖艳的红玫瑰一样,明知道带刺,却仍然引人忍不住去采撷,她伸出染成血红色的指甲,在我脸上比划了一下:“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怎么,不想看见我?” 我冷笑,拍开她充满威胁力的手指:“别玩这一套,我没去打扰你们,你最好也别来惹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没打扰我们?”白安安的表情立刻变得狰狞起来:“那天把北寒打伤的事要怎么算?他今天刚出院,张丽知道把他打伤的人是你,扬言要弄死你呢!” 第7章 解围 我蹙眉,不得不说这话对我有一定的震慑力。 张丽这个女人厉害之处在于她那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她要是真存了不想让我好过的心,到我家去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爱面子的母亲说不定会被气得犯病。 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我放缓了语气:“余北寒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那天晚上他被我打伤后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或者干脆找上门报复我,我还是挺惊讶的,过后几天他一直没动静,我还忐忑了一段时间,以为他被我打死打残了。 白安安眯起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突然狞笑道:“他现在怎么样轮不到你来操心,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话什么意思,她突然迅速抓起我跟前吧台上的果汁往自己胸前一泼,杯子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她大叫起来:“沈疏词,你干什么!” 这一摔一喊,刚才还无比喧闹的酒吧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经理见我闯祸,立刻大踏步走过来,一迭声的问:“这怎么回事?” 白安安怒道:“看看你们酒吧招的是什么人,一言不合就往客人身上泼酒,我这裙子八千,只能干洗,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要怎么办?” 经理脸色变了,立刻拿纸巾给白安安擦身上的果汁,怒斥我:“沈疏词,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对客人做这种事,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不少,努力想要解释,可经理压根不想听我说话,一边安抚白安安一边骂我,我站在一旁,总算明白白安安今晚来这儿的目的了。 她是来找茬的。 经理和白安安协商过后,决定让我赔八千了事。 我在酒吧拼死拼活喝一晚上酒也才赚千八百块,这一下子要我赔八千,我拿不出来是一回事,就算拿得出来,被诬陷的我也不会心甘情愿赔偿。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白安安对我恶语相向,经理威胁说不赔钱就解雇我时,一个人拨开围观人群走了过来,“啪”的一下把一叠钱甩在吧台上:“八千,我给了。” 我立刻抬头,陆庭修跟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带着满身光辉,我瞬间有种被解救的感觉。 陆庭修一出现,经理先是一愣,表情立刻变得谄媚:“陆先生,您怎么来了?” 陆庭修挥手示意经理别插手这件事,看向白安安:“这位小姐,不是要八千么,钱在这儿,你数数。” “又是你!”白安安脸色微变。 陆庭修勾唇一笑:“我女朋友在这儿,我当然也在这儿,你有什么意见?” 也许是陆庭修冷着脸说话时的气场太过强大,白安安眼里带了几分忌惮,她迅速收起吧台上的钱放进包里,还故作大度的对我说:“今天这事儿就先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小心点!” 说完她挤开人群就要走。 陆庭修立刻叫住她:“等等。” 白安安脚步一顿,回过头时额头上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陆庭修往前一步,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你要干什么?” 陆庭修眯起眼睛,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刚才说这条裙子价值八千?” 白安安点头:“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发票给你……” “我信。”陆庭修说:“我给你八千,现在你可以把裙子脱下来了。” 话一出口,现场哗然。 来这里喝酒玩乐的人无非凑个热闹,先前我被白安安刁难时他们就在看戏,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白安安被为难,他们就更乐见其成了,更何况白安安是个美女,美女当场脱衣服,他们哪有不捧场的道理。 当即有人起哄似的吹起了口哨:“美女,泼杯果汁就讹人八千,你这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现在人给你八千,你把裙子留下,天经地义啊!” “对啊,快,脱裙子!” “脱裙子!脱裙子!脱裙子!”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开始拍手起哄,白安安四面楚歌,死死的咬着下唇,眼里泛出泪光。 我下意识的看向陆庭修,他表情淡然,就好像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偏偏这副淡定的表情里又隐隐透出威压,让人不敢小觑。 僵持半晌,白安安从包里掏出那叠现金拍在吧台上,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转身哭着跑开了。 白安安一走,看热闹的人也散了,陆庭修却仍然站在我跟前,看他那样子压根没打算走,我眼珠子诡异的转来转去,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谢谢你哈,又帮我解围了。” 中午才在他家门口对他呛声甩脸子,现在又被他救了不得不跟他道谢,这打脸的感觉还真是酸爽。 他原本严肃的表情在听到我别扭的道谢后一下子笑开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小胖子,你还真是不走运,每次看见你都在被人欺负,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我扒拉开他的手:“上次和这次欺负的人不都是同一个么?” “哦?”他故作惊讶:“不好意思,我脸盲,除了像你这种胖得让人过目不忘的,那些普通人我都记不住脸。” 我:“……” 陆庭修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往外面拖:“既然要谢我,那就来点实际的,走,陪我吃宵夜去。” 和陆庭修在酒吧外面一家夜宵店坐下,点了东西,我一阵狼吞虎咽。 晚饭吃得太少,此时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反正以我现在这幅尊容在陆庭修面前也不需要什么形象,干脆没什么顾忌放开了肚皮大吃。 陆庭修看着我迅速消灭一份宵夜,又叫老板再来一份,他啧啧摇头:“吃这么多,难怪这么胖。” 被他打击过几次,我已经有免疫力了,自动忽略他话里的调侃埋头大吃。 吃完宵夜,陆庭修扯了张纸巾擦手,一边擦一边问:“你在酒吧上班?” 我点头,也不顾忌他会不会反感我的职业:“我是卖酒的。” 陆庭修挑眉:“就你这样,有人愿意买酒吗?” 我翻了个白眼:“别小看我,我可是酒吧里业务最好的一个。” 陆庭修只是笑,眼里并没有鄙夷,他又问:“怎么会想到要在酒吧上班?你一个女孩子家,多危险。” 第8章 失聪 我咬着筷子一顿,含糊道:“需要钱……对了,你不是说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吗?今晚怎么还会出手帮我?” 为了不让他继续问下去,我只能转移话题。 一说到这个,陆庭修脸上少有的出现一丝讪意:“后来我问了爷爷,知道误会你了,今晚来找你也有道歉的意思,既然我帮了你,那道歉就免了,我们俩扯平了。”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和陆庭修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话题又回到今晚的白安安身上,我明明没喝酒,但对着陆庭修那张帅脸却莫名有了倾诉的欲望,把因为出车祸住院被出轨离婚失业的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陆庭修撑着下巴安静的听我说完,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你发生车祸,治疗费用不应该由肇事者出吗?”陆庭修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沉思道。 “肇事者逃逸。”我耸耸肩:“晚上加班到十点,下班路上出的事,那个路段的监控那天刚好坏了,我连肇事者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只知道是辆白色的宝马。” 陆庭修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肉呼呼的手,叹了口气:“生活生活,生下来活下去,老天爷应该是看我过去的二十五年太顺风顺水了才想要考验我吧。” “不是。”陆庭修若有所思的说:“你前夫是个渣男,老天爷是为了让你离开他才制造出这样一个转折,换句话说,经历了这些事,再给你个机会回到你前夫身边,你愿意吗?” 我一愣,摇摇头:“不愿意。” 对余北寒,我说不上恨,但绝对没有爱了,余生的日子无论有多难过我都不会再想回到他身边,一想到如果未来都要跟这么个人过,我就打从心底觉得膈应。 “那不就对了,这是在给你机会认清渣男的真面目。” 被陆庭修这么一解释,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对陆庭修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安慰人。” 陆庭修也笑了,伸手越过桌子揉我的头发,又仔细端详我的脸:“小胖子,其实你五官底子不错,要是减肥成功肯定是个小美人,你加油减肥吧,别吃那么多了。” 一句话把我心里那点感激冲了个一干二净,我拍开他的手:“要你管!我减肥成功你娶我吗?” 陆庭修一顿,收回了手。 这句话不过是随口说说,但他沉默且收回手这个小动作跟针扎了我一样,我讪讪的转移话题:“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得回酒吧上班了。” 说着我起身拎起包就要走。 “等等。”陆庭修叫住我,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手机。” 我懵了一下,拿出手机递给他。 他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保存:“这是我的联系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愣了愣,鬼使神差的问:“我们现在算朋友么?” 陆庭修笑了:“算。” 和陆庭修告别离开,我回到酒吧,仍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翻出手机把那个备注着“陆庭修”的手机号码看了又看,陆庭修这样的人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男神吧?我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男神的手机号码,还是他亲自输入的! 要是把他的手机号码拿去卖能卖多少钱? 我贼兮兮的想,从他身上赚一笔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朋友嘛,本来就是拿来互相利用的。 原本以为白安安来找茬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我刚上班就接到沈疏影的电话,说我妈进医院了。 我脑子嗡的一下,立刻挂断电话,跟经理打了声招呼,急匆匆跑出酒吧打车去医院。 到了医院,我妈还在急救室,沈疏影靠在走廊的墙上,让我没想到的是余北寒和白安安也在,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看见我过来,余北寒蹙眉:“沈疏词……” 我越过他抓住沈疏影,一迭声问:“妈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 沈疏影表情嘲讽:“还不是为了你那擦不干净的屁股,不是说离婚了吗?疯狗又跑到咱家门口乱吠什么?这下好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你在酒吧卖酒,还勾搭野男人把前夫给打伤了。” 我瞳孔微微一缩,转身看着余北寒和白安安。 白安安正搂着余北寒的胳膊,后者脸上带了几分心虚,他有些底气不足道:“我没想对阿姨怎么样,去你家不过是想为安安讨回公道,你昨晚在酒吧让她那么丢脸,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眼睛一下子红了,拳头握得骨节发白:“余北寒,那天去酒吧找你,我确实是厚着脸皮想叫你帮忙,但是你不帮就算了,我无话可说,可你侮辱我在先,唆使这个女人刁难我在后,现在还把我妈气得进了医院,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别欺人太甚!” “我……” “我警告你,你最好祈祷我妈今天没事,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这话掷地有声,余北寒震惊的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他大概没想到,一直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我也有这么硬气的一天。 以前在他面前我确实怂,那是因为我爱他,怕让他不高兴,更怕离婚,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让我寒透了心,既然在他身上已经没有奢望了,那我就没有必要继续惯着他。 白安安见余北寒只是看着我不表态,有些急了,她怒道:“昨晚往我身上泼果汁,还带着你的新欢欺负我,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你还有理了?老公,不是说要帮我教训她吗?你说话啊!” 余北寒:“……” 我冷笑:“白安安,昨天晚上在酒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你非要自取其辱,没人拦得住你,但你休想在我身上泼脏水,安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要跟我作对,我不介意跟你死杠到底!” “你……”白安安气得脸色都变了,松开余北寒的手,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这一巴掌白安安是下了狠劲,像是想一巴掌打烂我的脸一样,我被她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脑子嗡的一下,世界瞬间就失真了。 看着白安安那张红艳艳的嘴在我面前张张合合,我却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我短暂的茫然过后,意识到自己听不见了。 第9章 爆发 这个认知像火一样灼着我的心,烧红了我的眼睛,一想到我聋了,再也听不见了,随之而来的后果是工作没了,母亲的医药费没着落,弟弟的赔偿还不上,他还是得去坐牢,整个家就彻底完了…… 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当着余北寒的面冲上去拽着白安安的头发,使劲儿把她往旁边的墙上掼去,按着她的后脑勺拼命往墙上撞,这个毁了我一辈子的女人,我要跟她同归于尽! 白安安在挣扎,在尖叫,可我通通听不见,这一刻,我只想杀了她。 可我还没来得及实施,后脑勺就重重挨了一下,尖锐的疼痛穿透筋骨直抵神经,我所有的动作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我缓缓回头,余北寒手里还握着行凶用的灭火器,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这个……贱人! 眼前一黑,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鼻端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手上扎着针,脑袋包得像个粽子,沈疏影坐在我旁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我动了动手脚,还好,四肢健全,可是沈疏影张嘴跟我说话,我却完全听不到,耳朵里除了细微的耳鸣音,我什么都听不见。 果然,已经完全聋了吗?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茫然,沈疏影叹了口气,给我倒了杯水,转身出去了。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感觉天地失色。 安慰果然就只能是安慰,说什么是为了让我离开余北寒才制造出这样一个转折,老天爷才没那么好心,它是想掐断我活着的最后一丝希望。 沈疏影很快就进来了,手里拿了一叠账单往我手上一放,比划着说:“该交住院费了。” 我问他:“妈呢?” 他打了个“ok”的手势,表示母亲已经没事了。 我松了口气,沈疏影在一旁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等我表态。 我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没办法去交费的,但是把卡交给沈疏影去交费我又不放心,这小子不是一次两次偷家里的钱出去鬼混了,我想了想,把手机递给沈疏影,让他给苏陌漪打个电话。 沈疏影瞪了我一眼,嘴里咕哝着什么,估计又是在骂我,不情不愿的去打电话了。 在医院等了半个小时,苏陌漪没来,陆庭修倒是来了。 从他进门时气喘吁吁的样子能看出来,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我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眉头紧蹙,一连开口说了一大串话,可我什么都没听到。 沈疏影在一旁解释,陆庭修听完后脸色沉了下来,他很快就跟沈疏影一起出去了。 我坐在房间里,好一会儿才想起陆庭修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打开手机一看,通话记录最前面那个号码果然是陆庭修的,沈疏影这小子打错电话了。 我叹了口气,其实这个时候我不太想让旁人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失去听力后简直和世界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外面的一切消息我都接收不到了。 这让我愈发心寒。 十分钟后,陆庭修回来了,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我茫然的看着他。 他挠了挠后脑勺,笨拙的冲我比比划划,我皱着眉头看了他半晌,还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们就像一个聋子一个哑巴,明明面对面,却完全无法交流。 比划了半天我还是没看出来陆庭修到底想表达什么,他也有些不耐烦了,拿出手机打出一连串的字,递到我面前。 “住院费用已经交清了,你不用担心。” 我怔了怔,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被白安安甩耳光,被余北寒砸破脑袋我都没哭,但此时陆庭修这短短的一行字却让我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下来。 陆庭修慌了,他手忙脚乱的来擦我的眼泪,满脸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开口安慰我,可我什么都听不到。 默默掉了半晌眼泪,我收拾好情绪,用手机给他回了一条信息:“谢谢,我会还给你的。” 他摸摸我的脑袋,没说话。 医生很快就进来了,带我去做了一次检查,陆庭修全程陪着我。 一系列的检查流程下来,医生跟陆庭修说了很多话,我跟个傻子一样站在陆庭修身后,看着他们的嘴张张合合,那些讯息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部信号不良的手机。 医生不知道跟陆庭修说了些什么,他紧蹙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到最后甚至对着医生露出一个浅笑,然后拉着我往外走。 我茫然的跟在他身后,先去病房看了母亲,她已经睡着了,我们没打扰她,很快就离开了。 走出病房,陆庭修拿出手机给我发信息: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想起从昨晚昏迷到现在我确实没吃过东西,我点点头。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低头打出一串字:只是听不见,又不是哑巴,干嘛不说话? 我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我还能说话,连忙大声喊了一句:“陆庭修。” 陆庭修吓了一大跳,伸手就要拍我的后脑勺,但是看看我包着纱布的脑袋,他又住了手,瞪了我一眼:“小声点!” 我:“……” 和陆庭修在外面找了家小饭馆,他点了很多菜,我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多事,我要是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那才有鬼。 一想到以后再也听不到声音,我心里就满是悲戚。 想喝酒,想一醉方休。 “老板!”我大喊了一声:“来打啤酒。” 陆庭修瞪我,又迅速低头给我发信息: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我看完手机信息,眼泪唰唰的往下掉,直接哭出声:“我心里难受,陆庭修,我该怎么办,我听不见,我要失业了,我妈的医药费怎么办,还有我弟弟,那十五万我要是拿不出来,他们就要把沈疏影抓去坐牢……虽然我讨厌那小子,但他是我妈的希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锒铛入狱……哇!” 美人落泪是梨花带雨,胖子痛哭那就是车祸现场,我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肯定是狰狞的,周围吃饭的食客纷纷对我投来诧异的目光,但我顾不上这么多了,日子都快到绝路了,我还管个屁的面子。 陆庭修被周围的目光看得有些窘迫,他扯了纸巾手忙脚乱的给我擦眼泪,擦完低头发信息:医生说你会好的,不要担心。 第10章 你就这么差钱 我全当他是在安慰我,心里依然悲恸不已,越哭越大声。 陆庭修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捂上我那张丢人的嘴。 啤酒很快就上来了,我直接咬开一瓶对瓶吹,陆庭修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是坐在对面安静的看着我。 两瓶啤酒下了肚子,在情绪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号称千杯不倒的我意识开始模糊,眼泪止都止不住,抹一把眼泪喝一口酒,我嘟嘟囔囔的开始控诉余北寒这些年给我的委屈。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生日他从来不记得,情人节从来当不知道,一打起游戏来没完没了,说他还不高兴,有一次我发烧到三十九度,让他出去给我买药,他推脱说等一下,被我催了几次,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往我身上泼……那里面是开水啊,还好身上裹了一层羽绒服才没烫伤,还有一次,我出门忘带钥匙,加班回家,外面还下着雨,家里明明开着灯,我敲门却怎么都敲不开,后来我在车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他起床上班才打开门,说他没听到我的敲门声……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懒得起来给我开门……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免费佣人!” 对面的陆庭修表情越来越阴冷。 我不知道他是在气余北寒太混蛋还是在气我太犯贱,我只知道,这么多年了,这个倾注了我一生中最好的年华的男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中,终于将我对他最后一丁点感情都消耗殆尽,我哭的不是失去这个人,而是哭我喂了狗的青春和感情,我就是一个有眼无珠的傻逼啊……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陆庭修也没有阻止我,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隔着一张桌子用一种我读不懂的眼神看着我,到最后,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声骂道:“蠢货。” 嗯,我是蠢货。 第二天醒来,我头痛欲裂。 撑着手臂坐起来,沈疏影正在旁边翻抽屉,一边翻还一边骂骂咧咧,嘴里全是不堪入耳的脏话,看见我起来,他不仅没收敛,反而狠狠剜了我一眼:“死胖子,死聋子!白安安那个贱女人怎么没一巴掌扇死你算了……你他妈到底把房产证藏哪儿了?” 我瞪圆了眼睛。 不是因为沈疏影的话,而是他提醒了我,我被白安安一巴掌扇得失聪,但如今一觉醒来,我居然能听见了! 这不是在做梦吧? 为了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我掀开被子跳下床,抓住沈疏影,抬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沈疏影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杀猪似的嚎叫起来:“沈疏词你他妈发什么疯!” 不是在做梦! 我狂喜,连拖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兴奋得嗷嗷大叫,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没人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昨天我还因为失聪对生活充满了绝望,但今天一醒来生活就给了我一个大惊喜,我恢复了!我真的恢复了! 我在客厅狂奔了一圈,又跑回屋里,翻出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陆庭修惺忪的声音,他显然还没睡醒,我大吼道:“陆庭修,我好了!” 陆庭修立刻被我吓精神了:“什么?” “我说我好了,我能听见了,哈哈哈哈哈,天不绝我!” 陆庭修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怒道:“就为了这点破事你一大早给我打电话扰人清梦?” 我一顿。 “我昨晚几点睡的你知道吗?”陆庭修咬牙切齿:“为了把你这个疯子搬回家,我凌晨四点才睡觉,你看看现在才几点?” 被他这么一吼,我立刻有些心虚,回想起昨晚喝醉酒,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我不是不知道自己酒品不好,酒后会撒酒疯,现在想想,陆庭修会这么生气,绝对是昨晚被我折腾得不轻。 想到这里,我立刻讪讪的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继续睡吧,我挂了哈!” 说完我在他下一波怒火喷射前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旁边的沈疏影有些心虚的看着我。 我放下手机,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松了松手腕眯起眼睛看他:“沈疏影,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是在找房产证?” 沈疏影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床头柜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找房产证干什么?”我故作不解,歪头看着他。 沈疏影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抡起拳头把沈疏影痛痛快快的揍了一顿,他没敢反抗。 说起来奇怪,沈疏影虽然嘴贱,但是在我和母亲打他的时候,他从来不敢还手,顶多抵抗逃窜骂骂咧咧,所以这么多年我和母亲没少揍他,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能揍老实的人。 把沈疏影收拾了一顿,我心情颇好的熬了点粥,拎去医院看望母亲,顺便给后脑勺的伤换药。 到医院陪了母亲半天,又去检查了一遍后脑勺上的伤,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我让医生把纱布拆了。 晚上还得上班,顶着这玩意儿估计没客人敢靠近我。 收拾好一切,我正准备离开医院,刚走出病房就看到陆庭修双手环胸酷酷的靠在走廊上,脸色乌泱泱的看着我。 我一看到他就心虚,但眼下躲不开,我只好主动凑上去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陆庭修目光落在我脑袋上,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拽着我的手臂猛地一转,我整个人跟陀螺一样在他面前自转了半圈,变成背对着他的姿势。 感觉他的手指拨开我的头发检查了一下,我缩了缩脖子:“医生说已经没事了……” “脑震荡也叫没事?”陆庭修语气不善:“这么急着拆纱布干嘛?” “晚上还要上班……”我小声说。 陆庭修闻言又拽着我的手臂一转,把我当陀螺转回他面前:“都这样了你还要去陪酒?” 我瞪他:“我不是陪酒的!” 陆庭修脸色不好看,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就这么差钱?” 我被他责备的语气弄得有点不爽,甩开他的手:“是啊,我差钱,不仅差你的,还差别人十五万,月底就是还钱的日子,拿不出十五万,我弟得坐牢,我妈到时候又得犯病,你以为我愿意啊!” 陆庭修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说:“没钱跟我说……” 第11章 车祸 我瞪圆了眼睛。 “反正我也没钱。”他无赖的接下一句:“不过我可以跟你讲讲,以前我没钱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作为前车之鉴给你点意见也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这么说,我松了口气。 这些年因为一心一意扑在家庭上,我身边除了苏陌漪以外并没有什么朋友,陆庭修可以说是除了苏陌漪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昨天他帮我交了医药费,这件事已经让我很过意不去了,他现在要是主动提出帮我还债,我只会觉得困扰。 虽说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没什么,但不和朋友发生金钱来往,这是我的原则。 我拽了他一下:“别贫嘴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晚上,我准时到酒吧上班。 本来想着虽然要赚钱,但后脑勺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像平时那么拼命灌酒,少赚一点就是了,身体最重要,但没想到晚上突然来了一批人,点名要我开酒,而且出手阔绰,一开就是好几瓶限量版的好酒,我拿着起子站在包房里看着那些人把十几万的酒当白开水一样到处挥霍,自己滴酒未沾,一晚上赚了三万多。 凌晨四点钟下班,我整个人脚步都轻飘飘的。 难道真的要转运了? 走出酒吧,我正考虑着是要打车回去,还是再等两个小时第一班公车来了再走,停在酒吧外面的一辆大众突然鸣了一下笛,我下意识的看过去,陆庭修打开车门下车,冲我招手。 我立刻跑过去,兴冲冲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有朋友在这边喝酒,我过来凑热闹。”他笑着说:“你下班了?我也要走了,顺路送你回去吧。” “好啊!”我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上车,心安理得的坐了上去,反正也是顺路,应该不麻烦陆庭修。 陆庭修缓打方向盘离开,我摸着车里的装饰问:“这是你的车?” 这车价位十几万,算不上高档,而且看起来有些老旧了。 “不是,朋友的,我没车。”陆庭修瞟了一眼后视镜,心不在焉的说。 “能借车的朋友交情都不错吧。” “嗯。” 车驶出一段距离,陆庭修突然加快了速度,这个时间马路上没什么车,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加速,只是本能的抓紧了安全带:“怎么了?” 陆庭修行云流水的打着方向盘,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前面路口没有监控摄像头。” 我“啊?”了一声。 陆庭修突然侧头对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要是害怕,你就闭上眼睛。”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阴森笑容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上车前就觉得今晚的陆庭修不太对劲,现在他的态度又变得这么奇怪,我脑子里不由得想起很多恐怖故事。 见陆庭修频频看着后视镜,我下意识的看去,这才发现后面有辆车一直在紧跟着我们,两辆车之间相隔了不到五六米,那车型莫名有些眼熟。 还没等我想起来那辆车是谁的,陆庭修突然猛地一打方向盘,车瞬间来了个幅度极大的急转弯,我整个人都被甩得往车窗磕去,好在被安全带勒住,我这才看清前面慢悠悠的溜着一辆大卡车,陆庭修这个急转弯险险避开和卡车追尾,但身后紧咬着我们的轿车就没那么幸运了,先前被我们的车挡住视线,现在我们突然转弯,他车速又那么快,一下子躲闪不及,一声巨响后撞上了前面的大卡车。 我吓得脸色都变了。 陆庭修却冷笑了一声,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开车走了。 我使劲儿扭头往后面看,一迭声的问陆庭修:“车祸了,不报警吗?” 陆庭修耸耸肩:“关我们什么事?” “……”我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你认识那辆车的司机?” “嗯,一个看不顺眼的人。” 原来有仇。 我担心的问:“不会出事吧?” “死不了人。” 我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陆庭修说死不了人,那就应该死不了人,我相信他。 陆庭修看着我这副样子,他微微一笑,空出一只手揉我的头发:“你就是太心软了才会老是被欺负,不想被欺负,除了强悍一点,你还得狠心起来。” 我愣了愣,总觉得他这番话别有深意。 送我回到家,下车前陆庭修说:“今天要是想睡个好觉,就把手机关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陆庭修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我下车后他调转车头绝尘而去。 睡前我把手机开启静音,一觉醒来,上面的未接来电高达几十个,我点开一看,全是张丽和一个陌生号码的。 我心里猛地一震,回想起陆庭修说的话和凌晨发生的事,还有那辆车的车牌……我终于想起来,那辆车是余北寒的新车。 这么说来今天早上出车祸的人是余北寒? 我的心剧跳起来,但同时又疑惑不已,陆庭修引导余北寒撞车为我出气,这不难理解,但余北寒呢?他大晚上的为什么跟着我们?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那个不断打进来的陌生号码。 我犹豫再三,还是滑下接听:“喂?” 白安安尖锐的声音像利刃一样刺入我的耳膜,还带着隐隐的哭腔:“沈疏词,你会遭报应的!” 我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安安就噼里啪啦的骂开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不过是扇了你一巴掌,你就想弄死北寒,你等着,别让我找到证据,否则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我:“……” 挂断电话,我惴惴不安的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 陆庭修半天才接通,声音还是惺忪的:“怎么了?” 我颤着嗓子问:“今天早上出车祸的人是余北寒?” “嗯。”陆庭修淡淡的说:“怎么,你担心他?” 我喉咙发紧,咽了口口水说:“没有,我只是……我没想弄死他。” 陆庭修闷笑了一声:“放心吧,那种程度的撞击死不了人,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他家人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我没回答,反而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余北寒在跟着我们?他为什么会跟着我们?我……” “你不知道他在跟着你?”陆庭修加重了语气:“这几天他一直在跟着你,你不知道?” 第12章 张丽闹事 我背上顿时起了一层白毛汗,紧张得连手都在抖:“这……他想干嘛?为什么要跟着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别管了,总之他短时间内没办法跟踪你就是了,还有,如果他家人找你麻烦,你尽管装聋作哑,他们找不到证据证明这件事是我们做的。” “……好”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说实话,也许是对余北寒没了期待,所以知道他出车祸但死不了人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少担心,甚至还隐隐觉得解气,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收拾了一下情绪,我换了身衣服去医院。 到了医院,一进门我妈就问:“疏词,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我愣了愣:“没有啊。” “那给我交医药费的小伙子是谁?” 我头疼,肯定是沈疏影这混蛋又在母亲面前乱嚼舌,我耐着性子说:“只是朋友,妈你别乱想。” “一般朋友能对你这么好?” 我无奈的摊摊手:“你觉得就你女儿现在这幅尊容,他能看得上我?” 母亲一顿,叹了口气:“也对。” 我:“……” 跟医生咨询了一下母亲的病情,医生说已经没有大碍了,今天就能办理出院手续,但回家后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我给母亲办了出院手续,和沈疏影一起把她接回家。 回到北城区,还没进巷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喧嚣,我和沈疏影对视了一眼,心里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我把母亲交给沈疏影,嘱咐道:“你先带妈去超市买点菜,家里太乱了,我回去收拾一下。” 这个时候沈疏影倒是很配合,拉着母亲就走,母亲却诧异道:“都到家门口了还买什么菜啊?” 我把她往外头推:“您别管了,记得买我爱吃的甘蓝,快去快去。” 沈疏影也使劲儿把她往外头拽,母亲拗不过我们,只好跟着沈疏影走了。 我站在巷子口,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咒骂声,定了定神,捋起袖子走进去。 一路走进去,探头出来看热闹的邻居都对我报以探究的目光,我视若无睹,加快脚步走进去,果然在我家门口看到张丽正双手叉腰做泼妇骂街状,唾沫星儿乱飞做着演讲,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一个个脸上全是兴味。 我一出现,张丽立刻把矛头对准了我,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出现,说,是不是你派人撞伤北寒的?你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恶毒?你是不是就看不得他过安生日子?” 要是换了以前,被张丽这么指着鼻子骂,我肯定忙不迭的低头道歉认错,但此刻,看着她狰狞扭曲的脸,我只是觉得恶心。 过去受了多少这个女人的气,我现在就有多后悔,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我把自己的尊严送到他们一家子脚底下,被他们毫不留情的践踏,任由他们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简直蠢透了。 愚蠢的女人一旦醒悟过来,战斗力是清醒的女人好几倍,我一直坚信这句话。 我淡定的看着张丽:“余北寒不是追尾别人的车吗?怎么还成我找人撞他了?” 张丽一顿,似乎没想到我到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冷静的跟她说话,她眯起眼睛:“车祸要不是你一手策划的,你怎么知道他是追尾而不是被人撞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冷笑:“你那个好儿媳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哭诉余北寒快死了,你说我怎么知道的?既然你们一家子都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那请你拿出证据,要是拿不出证据,今天你在这里说的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在场的邻居都是证人,我可以告你污蔑!” 被我条理清晰的一反驳,张丽瞬间有些底气不足了:“北寒平时不跟人结仇,只跟你有过节,而且他出事的地方就在你上班的酒吧附近,你总不能说这些也是巧合吧?” 我嗤笑:“跟我有过节这件事就是我干的?我昨天丢钱了,我只跟余北寒有过节,我能说是他偷的么?还有,大半夜的他在我上班的酒吧附近瞎晃悠啥?要不是他图谋不轨,我还能把他从家里拖出来撞车?污蔑人也要有点水平好吗!” 张丽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别想甩干净,等我让人调出监控录像,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我冷冷的看着她:“你最好去调,还我一个清白,我也不是随便就能让人泼脏水的!” 张丽气得咬牙切齿,恨恨的骂道:“不要脸的婊子,还好我家北寒及时跟你离了婚,好的不学,学人去酒吧卖酒,赚那些不干不净的钱,也不怕染病。” 这话一出口,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我在酒吧上班的事只有家里人知道,上次白安安和余北寒来闹过一回后,周围的邻居虽然没明确表态,但大概都知道我现在的职业跟酒吧挂钩,再加上我总是晚出早归,“卖酒女”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和风尘联系到一起的词,现在被张丽这么直白的骂出口,我瞬间有种被人扒光丢在人堆里供人围观的感觉。 听着围观的邻居毫不掩饰的议论声,短暂的羞耻感过后,我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生活已经不能更糟糕了,总是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我还要不要活了? 想到这里,我眯起眼睛看着张丽:“卖酒怎么了?我是偷了还是抢了?你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高中老师又能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为人师表出口成脏,也不怕误人子弟!” “至少我不是出去卖的!”张丽找回了优越感,得意洋洋的看着我:“啧啧,看样子离开北寒你就活不下去了,以前至少是个银行柜员,现在呢?除了出去卖,你还能干什么?” 她故意加重了“卖”这个词。 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去。 我正要开口反驳,母亲突然拨开人堆跑了进来,刚才那些话她显然也听见了,此时气得浑身发抖,她二话不说,脱下鞋子就往张丽脸上抽去,一边抽一边大骂:“死三八,叫你污蔑我女儿,真当老娘是死的啊?我女儿好端端在酒吧上班,哪里招惹你了?挖你家祖坟还是刨你家地基了?叫你乱喷粪,老娘撕烂你的嘴……” 第13章 沈疏词,嫁给我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一边把张丽揍得嗷嗷叫一边骂得畅快淋漓,没想到平时总是和和气气的母亲居然也有这么强悍的一面,和旁边的沈疏影对视了一眼,他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口水,我则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张丽被揍得满头包狼狈逃窜,一边跑还一边骂骂咧咧,母亲把开胶的鞋子往地上一扔,硬气道:“不好意思,让各位看笑话了,这泼妇三番两次污蔑我女儿,欺人太甚,逼我不得不收拾她,我女儿确实在酒吧上班,但她赚的钱清清白白,不偷不抢不骗,不比任何人低贱,从今儿个开始,我不希望有人乱嚼舌根说那些莫须有的话,要是让我听到什么风声,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敢吱声。 和母亲回到家里,一关上门母亲就颤着声音问我:“我刚才……没落面子吧?” 我和沈疏影对视了一眼,齐刷刷的竖起大拇指:“您太威武了!” 母亲这才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得去缓缓……” 我和沈疏影:“……” 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经此一役,我意识到,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生物,不管是余家那些奇葩还是我那些邻居,一直被欺负被嘲笑,不过是仗着我们没有反抗的能力,要是不想被他们一直压制,我们就得强悍起来,只有自身强大了,别人才不敢小看你。 出了一口恶气,我心情不错,吃过饭后拿起手机躲到阳台上给陆庭修打电话,想把这个消息跟他分享一下。 电话拨过去,好一会儿才接通,陆庭修压着嗓子小声问:“怎么了?” 我一听就发现他情绪不太对,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在干嘛……” 陆庭修犹豫了一下,问:“你能过来一趟吗?四合院这里,我有点事要你帮忙。” 我精神一震,立刻答应下来,终于找到机会报答恩公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挂断电话,我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出门,打车前往四合院。 到了四合院,陆庭修正在外面等我,我一下车他就拽着我的手脚步匆匆进门,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嘱咐我:“我爷爷病了,等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顺着我的话说就是,不能反驳,知道吗?” 我懵懵懂懂的点头,心情也紧张起来。 进了四合院,老爷子躺在床上,面容枯槁脸色蜡黄,不过几天没见,他整个人好像瞬间枯萎的树木,一下子没了生机,老奶奶坐在床头满面愁容,二老的手拉在一起,像盘根错节的虬枝。 听到有人进来,陆奶奶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我点点头表示打招呼,陆庭修拉着我跪坐在床前,小声说:“爷爷,我带疏词来看您了。” 老爷子费劲的睁开眼睛,目光移到我脸上时,他咧嘴笑了笑,气若游丝:“是小沈啊。” 他松开陆奶奶,朝我伸出手。 在陆庭修的示意下,我伸手轻轻握住了老爷子,他的手很凉,似乎随着生机的消失,他的体温也在一点一点的被剥离。 “爷爷。”我小声叫他,这里太安静太压抑,好像声音大一点就会把他惊着一样。 陆爷爷笑眯眯的看着我,眼珠浑浊,神态却不懵懂,他喘了口气,问我:“小沈,你喜欢我们家庭修小子吗?” 我一愣,立刻看向陆庭修。 陆庭修在陆爷爷看不到的地方用手肘捅了我一下,我立刻从善如流的点头:“喜欢喜欢,太喜欢了。” “我就知道。”老爷子笑得更欢了:“我家这臭小子没别的,就是这张脸长得好,有我当年的风范,既然你也喜欢他,那你们俩怎么还不结婚呐?” 我和陆庭修都是一怔,错愕的看着对方,眼神都诡异起来。 陆庭修咳嗽了一声:“爷爷,我跟疏词认识的时间还不长,想再了解了解对方……这事儿急不来,您说是吧。” “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长,有些事不着急,等过了就没机会了。”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你也别太挑剔了,我看疏词就不错,乖巧,会做饭,还喜欢你,模样嘛,虽然不是当下主流的漂亮,但我看着顺心,庭修,就她吧。” 陆庭修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半天不说话。 老爷子有些不高兴了:“你不是也说喜欢她么,让你结婚你怎么又不乐意了?” 我愣住了,陆庭修喜欢我? 不过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估计是陆庭修为了哄老爷子随口说出来的,老人家现在都变成这副样子了,陆庭修作为孙子,努力想让他开心是应当的。 我连忙辩解道:“爷爷,其实庭修之前跟我求过婚,不过因为个人原因我没敢答应,事情才拖了下来,这事儿怨不得庭修。” “你个人原因?你怎么了?” 我蹙着眉头,小声说:“我之前离过婚。” 老爷子微微一愣,继而笑了:“多大点事儿,庭修愿意和你在一起,证明他不在意这件事,那你也别在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们俩能一起走下去才是真的。” “不是啊爷爷,是我觉得亏欠庭修……” “爷爷。”陆庭修突然打断我的话,把我从地上拽起来:“你等我们。” 说完他拉着我就往外面跑。 被陆庭修拽着踉踉跄跄的跑出四合院,上了停在门口的车,他一个劲儿的催促我快点系上安全带,我刚坐好,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蹿了出去,速度快得让我胆寒。 “去哪儿?”我胆战心惊的问。 “去你家。”陆庭修说:“等会儿你先上去拿身份证和户口本,我的会让家人送到民政局,我们……” “等等!”我打断他,惊恐道:“这是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结婚!”陆庭修说:“我爷爷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这辈子最后的心愿就是能看着我成家,我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沈疏词,嫁给我!” “……”我膛目结舌,连声音都颤抖了:“陆庭修,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陆庭修嘴上接着我的话,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车速更是分毫未减。 第14章 有妇之夫 我焦躁的抓了抓头发,试图说服他:“跟我结婚你不亏吗?就我这样……这样的人,不说别的,我们俩要是牵手走大街上,别人肯定以为我很有钱。” 陆庭修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 “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啊!” 他一下子笑开了,车速也放慢下来:“没事,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陆庭修扭头看了我一眼:“你介意什么?” 我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说:“我还没从上一段情伤里走出来呢,就要步入下一个婚姻的坟墓,这对我来说……太难接受了。” 陆庭修干脆把车靠边停下,他凑过来,挨得极近看着我:“沈疏词,你喜欢我吗?” 我立刻有些紧张,眼珠子转来转去,连呼吸的频率都不正常了:“不……喜欢吧。” “我也不喜欢你。”陆庭修拉开距离:“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不是最适合形婚的吗?”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你不是因为离婚,在家老是被邻居看轻么,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堵住他们的嘴,这样一来,你轻松,你的家人也不会没面子,我能完成爷爷的心愿,这对我们来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当然,在形婚的过程中,你要是找到喜欢的人想要离婚,我不会拦着你。” 我被他的话吸引,很认真的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我确实不愿意住在家里,沈疏影阴阳怪气的态度是一回事,还要时时忍受着来自邻里充满恶意和探究的眼光,这让我越发难受,但是没有正当工作的我根本就没地方可去,如果用一纸婚约就能摆脱这一切,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左右我都是被打上离婚标签的女人,离一次婚和离两次婚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 想到这里,我立刻问:“那你呢?你不会觉得很亏吗?” 像陆庭修这样的姿色,就算只是想找个人形婚,愿意配合他的女人也不会少,他为什么要找我? 以后被人说起来,在背后指指点点他的前妻是个死胖子,估计他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陆庭修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因为你不喜欢我,以后离婚你不会纠缠我,但是换了别人就不一样了,我可不希望离婚时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纠缠闹上法庭,那可太丢脸了。” 我瞬间释然。 对啊,陆庭修之所以会选择我,是看中了我的自卑不敢喜欢上他,以后就算离婚也能干脆利落。 这个答案虽然打消了我的疑虑,却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在陆庭修这种人眼里,像我这样其貌不扬身无长处的胖子是没有资格喜欢上他的吧。 矫情的郁闷了两分钟,我答应下来:“那走吧!” 我偷偷潜回家里拿了登记结婚所需的证件,和陆庭修去了民政局。 顺利登记结婚,拿到那本红本子,看着上面我和陆庭修的合影,我拧着眉毛半天都笑不出来。 我居然在离婚不到一个月后再次成为已婚人士。 旁边的陆庭修对着结婚证上的照片端详了半晌,摸着下巴说:“小胖子,你眉毛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我苦巴巴的说:“这是你强抢良家妇女的证据。” 他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哥俩好一样拖着我就走:“走吧,良家妇女。” “去哪儿?” “吃点好的,庆祝你从今天开始正式成为陆太太。” 我:“……” 和陆庭修去吃了一顿海鲜,路过首饰店时又进去挑了一对戒指,挑来挑去,我看中的都没有尺寸,最后陆庭修有点不耐烦了,让店员拿了两个男士型号的,套我手上就把我拖走了。 我再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对胖子的恶意究竟有多深。 拿着结婚证,我和陆庭修回了四合院。 一进门就看到老爷子和老奶奶有说有笑的坐在葡萄架下下棋,我和陆庭修迈进门槛的那只脚一顿,都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但是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悠哉悠哉下棋的人确实是老爷子后,陆庭修差点跳起来:“爷爷!” 老爷子满面春风的看过来,还好心情的对我们俩招招手:“结婚证领了?拿过来我看看。” 陆庭修脸都绿了,冲过去咆哮道:“你又骗我!” “爷孙俩的事哪能叫骗啊。”老爷子摆摆手,笑得一脸奸诈,目光又转向我:“孙媳妇儿,来来来,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 我石化在原地,意识到发生什么后,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陆庭修会不会和我离婚? 陆庭修确实快要被气疯了,在院子里又蹦又跳的撒了一顿火,连老爷子叫他留下来吃晚饭他都没听,怒气冲冲的拉着我走了。 车上,我小心翼翼的看着陆庭修,他完全把车当成泄愤的工具,一路上开得飞快,眼看眼前的绿灯只剩下两秒钟了,我以为他会冲过去,但他突然猛地一个刹车,在白线前停了下来。 我被强大的惯性带得往前一个趔趄,又被安全带勒摔回座椅里,心有余悸的看着他。 陆庭修黑着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颤着手拧了一瓶水递过去:“那个,你别生气了,大不了明天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就是了,这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啊……” 他看了我一眼,眼锋如刀。 我一个哆嗦,立刻噤了声。 “不离婚。”他把我手里的水抢过去,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后说。 我胆战心惊的问:“为什么?爷爷不是骗你的吗?” 陆庭修沉默了很久,在红灯倒数到最后三秒钟时,他说:“但他终归是希望我结婚的,既然这是他的心愿,我圆了他便是。”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陆庭修说不离婚,我居然有点庆幸。 车直接开到我家门口的巷子外面,我下了车,刚想跟陆庭修告别,却发现他也跟着下了车,还一副要和我一起进去的样子,我愣了愣:“你干嘛?” 陆庭修一脸理所当然:“去跟丈母娘打声招呼。” 我扯住他:“不用这么客气,改天再来好了,这件事我妈还不知道,我怕你就这么进去会吓着她。” “哪儿这么容易吓着。”陆庭修毫不客气的戳穿我的借口:“反正迟早要知道的,于情于理我都该现在进去,当面跟她说清楚。” 说完他率先进了巷子,但是走了几步发现我没跟上,又回头直接把我拽了进去。 一条巷子百来米长,陆庭修一直牵着我的手。 第15章 同居 夜晚风凉,许多巷子里居住的人都坐在门口乘凉,头顶一盏盏昏黄的灯蔓延到巷子尽头,陆庭修扣着我的手,迎着一路诧异的目光,像是为了要证明什么似的,他挺直了腰杆,步伐方正,精神抖擞得像在走t台。 斜眼偷偷看着他帅气的侧脸,那一刻,我心跳快得不像话。 进了院子,母亲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卖力的搓着衣服,看见我和陆庭修进来,她目光从陆庭修脸上落到我们牵在一起的手上,怔了怔,她立刻站起来,语气是和她惊讶的脸色完全不同的熟稔:“怎么突然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陆庭修对她笑了笑:“妈。” 我在旁边抖了一下,母亲则笑着应道:“哎,还没吃饭吧?正巧,一起吃个晚饭吧。” “好。” 我惊悚的看着母亲的脸色从最初的惊讶再到如今的坦然受之,期间只用了短短几秒钟就无比自然的过渡过来了,以前我总以为我妈是个什么都不懂,在儿子闯祸的时候只知道哭的懦弱女人,可这几天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对她改观,也许我只是没看懂她。 陆庭修在我家吃了一顿饭,席间气氛无比和谐。 看着他称呼母亲一口一个亲热无比的“妈”,而我妈也无比自然的应下,还时不时给他夹菜嘱咐他多吃一点,我和沈疏影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怀疑我们俩才是外人,他们俩才是母子。 吃完饭,我和母亲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母亲一把拽住我:“你们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 早上才在她跟前信誓旦旦的说陆庭修看不上我,晚上就手牵手把人带回来给她过目,我这打脸打得有点疼,表情也讪讪的:“嗯……就那个程度。” 母亲一脸的“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第一次带他回来过夜我就知道有猫腻,当时还死不承认……真是的,有什么好不承认的?我又不会反对。”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所以,妈你不反对我跟他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反对?”母亲的反应比我更诧异:“人小伙子高高大大还长得那么好看,能看上现在的你,那绝对是真爱啊,我有什么理由反对?” “……”我竟然无言以对:“那要是他很穷呢?” “能比现在的我们更穷吗?” “……”我默默低头洗碗。 母亲把洗好的碗收起来,用手肘捅了捅我,低声说:“要是跟他合得来,就早点把婚事办了吧。”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妈……” 母亲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在家不自在,疏影整天阴阳怪气的,邻居还老爱嚼舌根,别人要怎么想我们管不了,那就只能避开,眼不见为净。”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这么支持我结婚,我不仅没有感到开心,反而有种“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的凄凉感,说到底,女儿终究是不如儿子的。 收拾完碗筷,我走出厨房,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给陆庭修使眼色,示意他早点告辞离开,他坐在这里,我总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陆庭修接收到我的暗示,起身对母亲说:“妈,是这样的,我早上和疏词去领了结婚证……” 沈疏影刚入口的水喷了出来,我默默捂脸。 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母亲说这件事的,没想到陆庭修倒是耿直,直接跟母亲说了。 母亲有些惊讶,但反应不如我想象中那么激烈,她说:“这么快就领证了呀,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我抢先说:“妈,这个不着急,过段时间再说吧,我们俩现在手头上都没什么钱……” 我说着还看了陆庭修一眼,对我这个随口扯出来的理由他倒是没有反驳。 母亲顿了顿,说:“既然这样,那就再等等吧。” “所以,妈,今晚疏词就搬到我那边住吧。”陆庭修把话接了下去。 我:“……” 母亲说:“好,我去帮疏词收拾东西。” 我:“……” 母亲很快就把我的行李收拾好了,还是之前从余北寒家里拎出来的那个包,当初我带着它满身屈辱的回来,现在又要带着它匆匆忙忙离开,让我心寒的是,母亲从头到尾都没对陆庭修和我仓促领证这件事产生任何质疑,那副样子,就好像迫不及待希望我搬出去一样。 陆庭修帮我拎包,和母亲道别后,我们俩并肩走出巷子。 上了车,我一言不发,陆庭修有些好笑的看着我:“你这什么表情?怎么还不高兴了?” 我心里闷得很,语气也不太好:“开车吧。” 陆庭修这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心情不好,他没多说什么,发动车走了。 车驶出一段距离,确定在这里碰到邻居的机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后,我对陆庭修说:“前面路口放我下来。” 陆庭修蹙眉问:“你要干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今晚找个宾馆对付一下,明天再去找房子安定下来,等找到房子我会给你地址的。”我故作轻松道,其实这么简单粗暴的被一纸结婚证从家里“赶”出来,我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陆庭修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干脆把车靠边停下,严肃的看着我:“沈疏词,你到现在还没弄清楚状况吗?” 我一脸茫然:“什么?” “既然你已经嫁给我了,那于情于理都要跟我一起住,你现在这副样子是要到哪里去?难道你收拾东西走出你家的时候就压根没打算跟我住在一起?” 我磕巴了一下:“是……啊,虽然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实质上我们都是自由的,住在一起不方便的地方太多,而且……” “没有而且!”陆庭修干脆把车门锁上,一脚踩下油门离开:“我既然把你从你妈手里带出来,就必须保护好你的安全,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家,你要是觉得跟我住在一起会麻烦我,那就从别的地方补偿我。” 我立刻瞪圆了眼睛,抱紧手里的包,惊恐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陆庭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说给我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就当是房租了,怎么样?” 他这么直白的跟我谈条件,我反倒松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的问:“你家有几个房间?我不用跟你一起睡吧?” 陆庭修:“……” 第16章 同居生活 本来以为陆庭修这样一个不显山不露水,就连开个十多万的车都要跟朋友借的人,住的房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当车开进一处高档小区时,我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测。 五分钟后,陆庭修带我进了一栋复式公寓。 进门时,玄关实木鞋柜上摆着的青花瓷瓶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花瓶我在购物中心的奢侈品专柜里看过,售价八万多。 如果看到那个花瓶时我还在心里猜测是不是淘宝高仿,那进了门,眼前精简的欧美风装修风格则完全颠覆了我对陆庭修的认知。 托余北寒的福,我算认识不少奢侈品牌,比如眼前的纯手工地毯,一整套的实木家具,全是用红椿木制成,制作工艺全部采用榫卯结构,不用一颗钉子,不说观赏价值,光是这种工艺就已经价值不菲了。 其他的东西,比如头顶的水晶吊灯,角落里的小吧台,以及柜子里的藏酒,还有散发着暖暖的木香味的实木地板,无一不在彰显着主人的品味和财气。 我站在客厅里,半天挪不动脚。 陆庭修给我倒了杯水,见我还在愣神,他好笑道:“你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没想到我住这么好的房子?” 我咽了口口水,看向陆庭修的眼神都变了:“你老实告诉我,这房子是不是你借的?” “不是。”陆庭修挑眉,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怎么,怕住在这里把东西弄坏了,我会赔不起?” “那你到底……什么来头?” “比你想象中要牛x一点。”陆庭修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你别胡思乱想了,安心在这里住下,一切有我呢。” 我看着桌上放着的那杯水,心情很复杂。 陆庭修给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房子:“楼上有三个房间,一间主卧,是我在住,一间客卧,暂时空着,你就住那儿吧,还有一间是我的书房,你平时没什么事的话就别进去了,楼下你自由活动。” “……好。” 陆庭修嘱咐完就去洗澡了,我坐在沙发上,沙发柔软的质地透过薄薄的衣服和我的背脊完美贴合,我却后知后觉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陆庭修住在这栋光是装修就超过两三百万的房子里,我压根就不会对他的身份起疑,可现在仔细想想,我和陆庭修认识才多久?我除了知道他叫陆庭修以外,别的一概不知! 他是做什么的,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他的兴趣爱好,他的一切一切……我都不知道! 环视了一眼房子,我暗暗握拳,既然已经结婚了,而且搬进了这栋房子,以后对陆庭修的生活习性多注意一点,一旦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吸毒贩毒之类的,就马上报警。 万一他真的是那条道上的人,我可不想等到东窗事发那天被他连累。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 起床弄了早餐,陆庭修还没醒,我出门买菜。 等我拎着一大袋东西吭哧吭哧的回来时,陆庭修才睡眼惺忪的从楼上下来,他扫了我一眼:“出去买菜了?” 我点点头。 他倒了杯水边喝边说:“你先别忙活了,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我给你找了份工作。” 我一愣:“什么工作?我在酒吧……挺好的。” 后面几个字我说的毫无底气。 “女孩子不要老是喝酒,会猝死的。”陆庭修伸手敲我的脑袋:“快去换衣服,我等你。” 换了衣服和陆庭修一起出门,他开车,我坐副驾驶,车在省图书馆前停下,我惊讶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做图书馆管理员吧?” “有什么问题?” 我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不大材小用嘛……” 他嗤笑:“你这块‘材’体积确实够大,但究竟有没有用,还有待商榷!” 我:“……” 被陆庭修连拉带拽弄进了图书馆,他把我撇到一旁跟图书馆负责人聊了起来,前后不到十分钟,他把一份合同摊到我跟前:“签名。” 我:“……” 摊开合同,我草草浏览了一遍,在福利那一栏里,上前五位数的月薪把我眼睛闪了一下。 我一懵,数了数,确定没看错后才指着上面的字数问陆庭修:“这里弄错了吧?” “没错。”陆庭修一脸不耐烦:“别小看这份工作,动手动脑的地方多着呢,快点签名!” 看着那串数字和诱人的种种福利,确实比我在酒吧工作要好得多,我咬咬牙,把名字签上了。 刚一签完陆庭修就把合同拿走了,速度快得好像怕我反悔一样,他跟负责人打了声招呼,说好明天上班,然后把从头到尾一头雾水的我拉走了。 走出图书馆,我还是一脸纠结。 陆庭修斜了我一眼:“有话要说?” 我小心翼翼的问:“在图书馆做管理员,只是管理书对吧?” “不然你以为?”陆庭修没好气的说。 他这么信誓旦旦,我的心稍稍安定了点,反正我只要按照合同履行义务就行,要是让我去做别的事,比如藏毒运毒之类的,我一定马上报警。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陆庭修说:“你弟弟那十五万,我帮他还了。” 我一愣:“什么?” “别高兴得太早,这钱不是白给的,就当你欠我的,什么时候有钱了记得还。” 我:“……” 让我惊讶的不是陆庭修帮我还钱这件事,而是他轻描淡写的语气。 十五万这个数字足以把我的家底掏空,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街边随便买一瓶水,一张彩票那么简单。 “你……我……”我语无伦次的看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庭修瞥了我一眼:“因为你是我老婆。” 我:“……谢谢。” 这句话成功的把我暖到了。 回到家里,我去做饭,陆庭修则回了书房,等我把饭菜捯饬出来,他也从书房出来了,把一张纸拍到我跟前:“这是给你拟的减肥计划,你好好看看。” 我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眉毛皱得差点打结。 计划很详细,从每天早上五点起来跑步到晚上下班做平板支撑,平时一日三餐严格控制卡路里……这根本就是魔鬼训练。 我咽了口口水,犹犹豫豫的说:“这是不是太严厉了点?早上五点跑步……我怕起不来!” “起不来?”陆庭修瞪我:“你想想,你今天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身肉?只要坚持几个月把它减下去,你就能重获新生,这些动力难道还不够?” 我:“……” 陆庭修诱哄道:“换句话说,你想不想脱胎换骨一样出现在你前夫面前?让他大吃一惊,再后悔得痛哭流涕求你回去?” 第17章 减肥 我心里微微一动:“想!” “那就坚持减肥!”陆庭修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给我灌鸡汤:“好运气都是留给有毅力而且持之以恒的人,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心思去抓住了!” 我:“……” 在陆庭修的鼓励下,我踏上了健身减肥这条不归路。 早上五点起床,在楼下的公园跑十圈,晚上下班回家,做上两个小时的瑜伽和平板支撑,再加上压腿拉筋,一整套下来,我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平时的一日三餐也被严格控制,油炸的,淀粉类的,高糖的全都不许碰,基本只能吃饱而无法解馋,在这种高强度的压榨下,我每天都过得苦不堪言。 让我感到安慰的是在图书馆的工作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偌大一座图书馆,加上馆长也不过五六个工作人员,除了馆长年纪大一点以外,其他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平时主要负责书的上下架和借出归还登记,还要记住书的大概摆放位置,方便有人来咨询时迅速为他们找到。 和我一起分工合作的是一个叫小乔的女孩子,前后不过几天时间我们就混熟了,平时有说有笑,在这种毫无压力的工作环境下,我心态渐渐平和了不少。 在同居里,我把厨艺好这一特长发挥到了极致,每天翻着花样给陆庭修做各种吃的,从中西结合营养齐全的早餐到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的正餐,再到平时的各式甜品和点心,冰箱从来都是满满的,有时候还自己做点心带给老爷子和奶奶,短短一个月时间,陆庭修胖了五斤,这还是在他陪着我一起锻炼的情况下。 在家务方面我不敢说自己是全能型的好手,但是托余北寒和刻薄的前任婆婆的福,我习惯性把家里打扫整理得干干净净,床单一周一换,大扫除隔三差五就做一次,在我近乎刻意讨好的殷勤下,整个家窗明几净,陆庭修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很满意我所做的一切。 唯一让我好奇的是陆庭修,和他同居一个多月,他平时基本上都待在家里,健身打游戏看球赛,附带接送我上下班,三天两头拉着我去四合院陪老爷子和奶奶,下下棋喝喝酒聊聊天,除此之外,他压根就不出门。 我猜测他应该是个富二代,没工作不用干活也有钱花的那种。 有的人生来好命,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把最好的一切捧到面前供他挑选,比如陆庭修,有的人天生命贱,即使拼命挣扎求存,也总是被命运翻来覆去的折腾,比如我,人生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这天晚上,我正在健身房做平板支撑,陆庭修叼着烟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杂志,还时不时看我一眼。 坚持了几十秒,我败下阵来,陆庭修斜睨了我一眼:“起来,继续。” 我咬牙调整了一下姿势,爬起来继续做。 陆庭修对我的态度很满意,说话转移我的注意力:“你要不要回你妈那边看一看?来这边一个月了,也没见你回去。” 我摇头,搬出来那天我妈急不可耐的态度还历历在目,那股子心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至少暂时我是不想回去的。 “随便你。”陆庭修说,又想到什么似的,起身从一旁挂着的外套里掏出一张卡,往健身器上一放:“中午去办的副卡,提现上限十万,刷卡上限十五万,只要你不是想买房买车,随便花。” 我一愣,“噗通”一声摔下来,龇牙咧嘴的看着陆庭修:“你不用给我钱,我要花钱会自己赚。” “没说是给你花的。”陆庭修说:“只是维持家用,这家里吃的喝的哪一样不花钱,平时去爷爷奶奶家也要带东西,你拿着,免得回回花钱跟我伸手要。” 我:“……”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 陆庭修见我一脸尴尬,又说:“你要是想买东西也可以,放心花,就当是做我老婆的福利了。” 这话到底是给了我几分面子,我默默收起那张卡,他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在这段关系中占尽便宜的我哪还好意思花陆庭修的钱啊! 做完平板支撑,我爬起来擦擦汗,跑到健身房角落的体重秤上,看着字数一下子窜上七十公斤,然后再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掉,最后停在62.5,我立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一个月时间,在陆庭修的魔鬼训练下我减掉了十五斤,腰瘦了整整一圈,虽然视觉上还是个胖子,但坚持锻炼带来的好气色和身心舒爽是旁人无法感受的。 陆庭修走过来看了一眼,挑眉看着我:“小胖子,恭喜,你已经向成功迈进一大步了。” 我兴奋得简直想冲上去搂着他亲一口,但自卑心理作祟下我到底没敢这么做:“谢谢,都是你的功劳……” “我功不可没,但你的努力也不容忽视。”陆庭修拍拍我的脑袋:“都能看到下巴了,加油,再坚持几个月,你就有腰了。” 我:“……”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谢陆庭修,如果不是他一直督促我,我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到成效,他不只是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现在更是一点一点的在赋予我新生,对他的感激,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能越发体贴,在生活上尽量让他更舒适一些。 这天是周六,我轮休,陆庭修不在家,我正一个人在家里跑步,门铃响了,我以为是陆庭修忘了带钥匙,连忙跑出去开门,没想到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陌生男人,他眼神挑剔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陆庭修呢?” 我磕巴了一下,下意识的说:“他出去了,不在家,您是……” “我叫陆振明。”对方越过我直接进了门,在玄关处换鞋时,他目光落在泾渭分明的鞋柜里,顿了顿,里面的鞋子一半是我的一半是陆庭修的,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外人这个家有两个主人。 我连忙跟了进去。 这个叫陆振明的男人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扭头看着我:“你是庭修的女朋友?” 我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我是他妻子。” “妻子?” “嗯,我们已经领证了。” 陆振明冷笑:“领证,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他父亲,你们这结婚证领得,没有媒妁之言就算了,连父母之命都没有,算什么结婚。” 果然—— 其实一开门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和陆庭修长得太像了,一样英气十足的眉眼,一样高高在上的态度,不一样的是这个男人鹰隼般犀利的眼神和不怒自威的气场,这是年轻的陆庭修所没有的。 第18章 陆振明的刁难 我有些慌乱的看着他:“陆先生,我……” “你叫什么名字?”陆振明打断我的话,冷冷的问。 他对我的不满已经从语气里清清楚楚的表现出来了,只是我不懂这不满到底是针对我这个人的自身情况,还是对陆庭修没跟他说这件事而产生的反感,我更加不敢怠慢:“我叫沈疏词。” “姓沈?”陆振明在沙发上坐下:“说说,你是怎么和庭修好上的?据我所知,他和莫微澜分手不过几个月,怎么就让你趁虚而入了?” 莫微澜? 我猜测这个人应该是陆庭修的前女友,虽然他从来没和我说过,但是他这样的人,谈场恋爱能让家中父母都知道,想必这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不简单。 “我和庭修是……两个月前认识的。”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在陆振明犀利的眼神下无所遁形,从来没有哪一刻我这么痛恨自己这身肥肉,如果我长得稍微好看纤细一点,我此时也就不至于在陆振明眼前这么抬不起头。 “两个月?闪婚?”陆振明目光落在我小腹上:“庭修不是做事那么冲动的人,难道你有了他的孩子?” “没有!”我立刻否认,生怕他误会我借着孩子逼婚上位,对我的厌恶感更深,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无形中把位置摆得那么低,明知道和陆庭修的婚姻是假的,以后自然不用和陆振明接触,但没有理由的,我就是怕他对我不满。 “那你说说,他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我犹豫了一下,转身给他倒了杯水,恭恭敬敬的放在他面前:“我和庭修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陆振明嗤笑:“请问你哪点值得他对你一见如故?都说一个女人的身材容貌决定了男人有没有兴趣深究她的内涵,请容许我恶意揣测,你这副样子,大多数男人都没有想要深究你内涵的兴趣吧?” 我呼吸一窒。 这个男人从进门开始就毫不掩饰他对我的恶意和不满,甚至于发展到人身攻击上,我很想强硬顶撞回去,可是我不敢。 陆庭修跟我说过他和他父亲关系并不好,所以结婚这件事没有必要告诉他,现在看来,这个“关系不好”并不是随便说说,他和我领证同居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陆振明,所以陆振明今天才会上门兴师问罪,一副“你这个坏女人,勾引带坏我儿子”的犀利嘴脸。 我有些心寒。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陆振明的态度都让我心寒,更让我难过的是,面对他的刁难,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化解和回应。 “我不知道庭修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和我的关系虽然不如一般的父子那么亲和,但他终究是陆家人,我是陆家的家主,他的婚姻大事必须由我做主,你们这桩婚事,我不同意。”陆振明看了我一眼,态度倨傲:“不过这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庭修也有责任,我不想为难你,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礼拜时间,你劝劝庭修,把婚离了,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我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这些话跟无形的刀剑一样往我脸上戳,比张丽那些污言秽语更让我难堪百倍,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恶语伤人六月寒。 陆振明今天上门似乎只是为了警告我,说完了那些让我无地自容的话后,他起身离开,我倒给他的那杯水,他连碰都没碰。 门在身后一开一关,确定人走了,我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晚上,陆庭修回来时,我还没把饭做好。 他一进门就嚷嚷着肚子饿了让我快点去做饭,我魂不守舍的进了厨房,思忖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陆庭修。 陆振明都把话说得那么明显了,我要是还当做没听见,那就等于在挑战他的权威,这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谁知道他要是发怒了会对我做出什么? 说白了这件事已经不在我能私底下偷偷解决的范畴内了。 我把饭菜端上桌时,陆庭修才注意到我惨白的脸色,他越过桌子摸了摸我的额头:“生病了?” 我被他这个稍显亲昵的动作惊得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讷讷的说:“没有。” “那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陆庭修咬着筷子问我:“来大姨妈了?” 我:“……” “是还是不是,给个准话啊,要是生病了就带你去医院。”陆庭修催促道。 我犹豫了一下,说:“今天你爸来了。” 陆庭修一顿,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来找你了?” “准确的来说是找你,但是你不在,所以……” “他不是来找我。”陆庭修嗤笑:“他要是想找我,无论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他之所以会特意来这里,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特意来刁难你的。” 我低下头,在心里默默吐槽,你知道就好。 陆庭修没了吃饭的心思,他放下筷子看着我:“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陆庭修就打了个“stop”的手势:“得了,你别说了,以他的性格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他连委婉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 原来你知道啊! 陆庭修站起来,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半晌,他下定决心似的,披了件外套就往外面走:“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待着,饭菜别倒了,我回来再吃。” 我眼睁睁看着陆庭修一阵风似的说走就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是去找陆振明为我平反了吗? 陆庭修的态度让我稍感安慰,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婆媳关系紧张不要紧,只要老公肯站在你这边,那你就有干翻他全家的资本和底气。 陆庭修这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等他再次回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他带着一身戾气进了门,在玄关就把鞋给踢飞了,一直等在客厅里的我听到动静立刻迎了上去:“回来了,饭菜我都热着呢……” “不吃了。”陆庭修脸色阴沉,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瘫坐在沙发上,抬手盖住了眼睛,眼角眉梢都是疲惫。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满身情绪的陆庭修,一时间也不敢上前,只能转身给他倒了杯水。 第19章 被为难 足足二十分钟,陆庭修才把浑身戾气平复下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对我招招手:“你过来。” 我慢慢挪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找上门。”陆庭修满脸歉疚的说:“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 “我已经跟他表明自己的态度了,不会跟你离婚,你放心好了。”陆庭修说:“还有,以后要是发生类似的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我讷讷的点头。 陆庭修伸手在我脑门上捋了一把,语气里满是无奈:“你这个傻子,我今晚要是没发现你的不对劲,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说这件事?” 我摇摇头,小声说:“不是,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开口……” “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又不是你的错。” 我抬头看着他:“你爸对我不满意,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当然不是!”陆庭修抬高了声音:“只要我不是跟他撮合的女人结婚,就算我娶的是刘亦菲他都不会满意,这不是你的错!” 我立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担惊受怕了一下午。” 陆庭修看着我的眼神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干嘛要这么自卑?你长得又不丑……等减肥成功了,你比大部分人都好看。” 我权当他是在夸我了:“我现在这不是还没减肥成功嘛……喂,你说说,你爸是不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人,必须要儿子听他的?” 一说起陆振明,陆庭修就冷笑连连:“算是吧,他是目的性很强的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带着目的的,比如今天特意上门来警告你,为的就是能让你主动跟我提出离婚,到时候我就能娶那些世家小姐,联姻给他的仕途增加助力了。” 我惊住了,这情节怎么听都像狗血八点档的豪门斗争剧剧情,我小心翼翼的问:“你爸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需要你联姻为他增加助力?”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说:“本来没想告诉你这些事,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现在看来,老头子一插手,你想不牵扯进来都难了。” 我茫然了:“什么……意思?” 陆庭修严肃的说:“他是省委书记,明年有晋升的机会,现在正是关键期,需要人推他一把,所以想让我娶个对陆家有帮助的妻子,这么说你懂了吗?” 我眨了眨眼睛,还没完全消化刚刚得到的信息:“省委书记?”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是省部级正职,属于高级干部,再往上晋升,那不就是国家级正职……我捂住了嘴。 难怪陆庭修整天游手好闲也能活得这么滋润,原来是个官二代! 我这不知不觉里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 想起我之前以为陆庭修是从事不正当职业发不义之财的那些猜想,我顿时哭笑不得。 陆庭修看着我诡异的神色变化,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你想什么呢?表情那么奇怪!” 我默默捂住脸:“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勾搭上一个官二代,我这是祖坟冒青烟了才有的福气吧。” 陆庭修哭笑不得。 短暂的震惊过后,我又迅速回过神,陆振明来头这么大,要是真的想拆散我和陆庭修,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想到要和陆庭修离婚分开,我心里就开始讷讷的泛疼,说不出是不舍多一点还是惊恐多一点,总觉得现在一切都还没安定下来的我,一旦离开了陆庭修,又会再次跌回尘埃里。 陆庭修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拍拍我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人,他说离婚就离婚,把我当什么?我暂时不会跟你离婚的,你不要怕。” 有陆庭修这句话在,我安心了不少,转移话题问:“你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陆庭修叹了口气:“吃,快去给我热菜。” 伺候着陆庭修吃完饭,我回房间睡觉,但是躺下后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我在心里感叹,这阴差阳错的缘分真是太奇妙了。 刚住进这里的时候,我不是没有猜测过陆庭修的身份,那时还沾沾自喜他财力强大,连带着我以后也可以跟着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但今天被陆振明这么一威胁,我才知道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临睡前我迷迷糊糊的想,如果陆庭修是个穷小子就好了,那我就能理直气壮的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第二天,我上班时走了神,弄错了一个入库数据,为此一向和颜悦色的馆长大发脾气把我骂了一顿,这个举动把我和同事都惊呆了。 在这里工作了一个多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馆长发脾气。 馆长把我训了一通就走了,他一走,小乔悄悄跟我抱怨:“馆长今天吃错药了?突然发那么大脾气。” 我讪讪的摇头,虽然不知道馆长为什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我这么严厉,但这件事总归是我做错了,我无话可说。 中午,陆庭修给我发了信息,说他有事走不开,让我打车回家。 我坐公车,顺路去了超市买菜,等买完菜一走出超市,还没来得及叫车,手上的包就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摩托车抢走了。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大喊起来:“抢劫啊——” 虽然报了警,但我很清楚,这种性质的抢劫能把东西找回来的机率很小,等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陆庭修已经回来了。 他一见我这副样子就皱眉:“怎么了?我刚才打你电话,你手机关机了。” 我把被抢劫的事情跟他一说,他立刻警戒起来:“在哪里被抢的?” “就在华润万家超市外面那条路。”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了声稍等,转身去打电话了。 虽然东西被抢了很气馁,但饭总是要吃的,我拎着菜转身去厨房的时候,听到阳台上的陆庭修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要调监控什么的…… 等我把三菜一汤端上桌的时候,陆庭修脸色难看得吓人。 我被他的情绪弄得有点懵,小心翼翼的问:“是调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陆庭修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你别管了,东西我会拿回来,下午先暂时不要去上班了,我会跟图书馆那边说一声……对了,图书馆的人没为难你吧?” 第20章 警告 被他这么一问,我立刻想起早上馆长那顿无名火,再结合东西被抢的事和陆庭修阴沉的脸色,我就算平时反射弧再长此时也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是谁在背后操纵了。 我脸色变了变,陆庭修却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内疚的说:“是,你猜对了,是我爸找人干的。” 我:“……” “对不起。”陆庭修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没想到他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你暂时别出门了,在家里安全点。” 一听他这话,我心脏猛地一缩,颤着声音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弄死我不成?” 陆庭修没说话,那表情落在我眼里就跟默认了一样,我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你……他……” 陆庭修为难的看着我,看得出来,他心理压力也很大。 短暂的慌乱过后,我迅速冷静下来,捡起筷子坐在陆庭修对面:“那我暂时不出门了。” 陆庭修握住我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妥善解决这件事的。” 我点点头,现在除了相信他,我没有别的选择。 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跟他离婚。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分不清是贪恋陆庭修给我的有尊严的生活多一点,还是舍不得他这个人多一点,总之我不想离开他,事情还没到绝路,只要他不主动提出来,我是不会跟他离婚的。 当天晚上陆庭修就把我的手包拿回来了,我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甚至连零花钱都还在。 看来这只是陆振明给我和陆庭修的一个警告而已。 我听从陆庭修的安排,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如同陆庭修所说,现在对我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栋房子,陆振明就算想弄死我,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家里,除非他想彻底和陆庭修决裂。 在家待了两天,我闲得都快发毛了,陆庭修好像为这件事费了不少力气,整天在外面跑,一跑就是一整天,连午饭都没时间回来吃。 这天下午,我正在家里健身,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来一看,在看到上面母亲的来电显示后,我心里猛地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出事了。 不能怪我会这么敏感,我和母亲平时没什么事基本不联系,一联系就是有事,加上现在还在这么敏感的时期,我很怕陆振明动不了我,转而把黑手伸向母亲和沈疏影。 电话接通,我立刻喊了一声:“妈,怎么了?” 母亲被我着急忙慌的这么一喊,反倒有些诧异了:“我没怎么了啊,倒是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我立刻松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汗:“没事,你突然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家里出事了。” 母亲尴尬一笑:“没事没事,就是很久没见你,有点想你了,你在庭修那边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啊。”我勉强一笑:“他对我很好,我也找了新工作,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和疏影?这些日子没见,我挺挂念你的。” 母亲平时很少对我表露情绪,特别是这么直白的表达说想念我,我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说白了她到底是我妈,虽然前段时间催着我离开的事情让我膈应,但血浓于水,我赌气一样冷落了她这么久确实不应该。 想着现在偷偷出去一趟,回家看看母亲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我走出健身房,对母亲说:“我今天没上班,现在回去吧。” “哎,好,我在家等你。” 挂断电话,我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出门。 我会开车,拿了驾照好几年,但是在余家一直没机会开,如今在陆庭修这里,楼下的车库一共四辆车,都是陆庭修在不同场合里开的,我选了一辆中档的路虎,倒车出库离开。 因为怕路上出意外,我出门就直奔母亲家,一路提心吊胆,但好在平安把车停在了巷子外面。 下车时我戒备的四处张望了一眼,确定四周没有危险,这才脚步极快的进了巷子。 路上遇到好几个邻居,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惊讶,一路迎着那些人诧异的目光,我心里说不虚荣是假的。 当初走的时候满身骂名和狼狈,如今时隔一个月,健身加上节食带来的瘦身和好气色让他们刮目相看,而这一切都仰仗陆庭修。 回到家里,一进院子就看到母亲正坐在门槛上择菜,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她愣了一下,又立刻站起来:“疏词?” “妈。”我小跑过去。 “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母亲惊讶的看着我:“你这是去做了什么减肥手术吗?我听说那种手术对身体伤害大着呢,你可不能为了漂亮冒这种险。” 我哭笑不得:“妈,你说的哪里话,我是减肥了,但不是去做什么手术,是靠健身和节食一步一步瘦下来的,绝对健康!” 说着我捋起袖子,给母亲展示小有成果的二头肌。 母亲看着我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拉了我进屋:“疏影三天两头不着家,我一个人在家里太冷清了,就想着叫你回来陪陪我……庭修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我迟疑了一下,说:“他上班呢。” “他找到工作了?” “嗯,给人当保安呢,现在可积极啦。” 母亲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看你们小俩口过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陪着母亲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话题转到沈疏影身上,我皱眉问:“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前几天回家问我要钱,说是要去参加什么街舞大赛,我没给,他气呼呼的跑了,这都好几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沈疏影自从初中毕业辍学后就一直是这个死样子,我和母亲都习惯他整天不回家的状态,只要他不惹事,那什么都好说。 说到沈疏影,母亲拉着我的手,眼里流露出几分不忍和内疚:“疏影打伤人的钱是庭修给的,他家底也不丰厚,这是他所有的积蓄了吧?你这一过去就把人家底都掏空了,他对你不会有意见吗?要是因为这件事伤了你们俩口子的和气,那我就……” 第21章 车祸 “妈,庭修不会在乎的,他愿意拿钱是他的事,我们好好受着就是了。”我打肿脸充胖子:“他对我好着呢,工资都让我保管。” 母亲眼里溢出喜色:“哎呀,你说你这是什么福气呀,怎么就能遇到庭修这么好的小伙子。” 我笑了笑,转身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现在在母亲面前装的逼,以后都要一点一点的在陆庭修面前还回去。 在家里吃了顿饭,我没敢多做停留,找了个借口和母亲道别离开。 母亲送我走出巷子,一路上不停的和邻居们打着招呼,看得出来,她对我有了好归宿这件事很高兴,而且,终于可以不用为了这件事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精神一直紧绷着。 从小到大我对危险都有种莫名的预感能力,这种预感让我避开了好几次足以致命的天灾人祸,此时坐在车里,打着方向盘,我心里莫名的发慌。 车驶入市区,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 陆庭修似乎在忙,电话半天才接通:“干嘛?” “陆庭修,我出门了。”我心慌慌的看了一眼四周,总感觉周围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 陆庭修愣了一下,随即怒了:“不是让你别出门吗?” 被他一吼,加上心理压力,我有点想哭了:“我妈说想我了,我就回了一趟家……” “你现在在哪里?” “在xx路,我开车呢,在等红绿灯。”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你马上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 “好……啊!!” 身后突然传来强烈的撞击,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脱手飞了出去,强大的惯性像一只力道十足的手把我往前面推,这个时候我得庆幸自己有系安全带的好习惯,身体被惯性带得往前倾后又被安全带强行拉了回来,跌坐回座椅,我后脑勺撞在座椅上,疼得我眼冒金星。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我半天才回过神,扭头看向窗外,十字路口的交警立刻跑了过来,敲了敲车窗,看他的口型应该是在问我怎么样了。 我喘了口气,降下车窗,强忍着后脑勺的疼痛说:“我没事。” 交警确定我没事后这才扭头去看后面追尾我的车,大声呵斥道:“你怎么开车的!人都受伤了你知不知道!” 外面乱成一团,有人在大声呵斥,有人在狡辩,有人在笑,我耳朵轰鸣得厉害,低头看了一眼跌在车座下的手机,弯腰捡了起来,这才发现手机屏幕碎了,手机也陷入关机状态,我尝试着按了一下开机键,手机却完全死机了。 坐在驾驶座上,我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车祸是在通话状态下发生的,电话那头的陆庭修肯定也听到我的惨叫和撞击声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而后面追尾的人没有一次性撞死我,证明他根本就没想弄死我,和前几天的飞车抢劫一样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我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我有点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的分析这么多。 我无心下车查看车被撞成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后脑勺一直闷闷的疼,伸手一摸,后面已经肿起了一个包。 十五分钟后,一辆宾利疯狂的从对面冲了过来,开到我面前直接霸道的横在马路中间,车门打开,陆庭修跟疯了一样冲出来直奔我的车旁,拉开车门,在看到脸色苍白的我还活着后,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他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胸膛因为太过紧张而剧烈的起伏,浑身散发出一种肃杀的气息。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有些虚,我往后缩了缩:“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陆庭修一言不发的解开我的安全带:“伤哪儿了?” 我小声说:“撞到后脑勺了,有点疼……嘶!” 陆庭修按住我的脑袋,拨开后脑勺的头发检查了一下,然后直接把我抱下车,走向停在路中央的宾利。 把我安顿在车里,陆庭修看着因为他乱停车堵成一团的十字路口,对正在处理事故的交警打了声招呼,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交警一个劲儿的点头,他就转身回来了。 陆庭修把我送到医院,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也就是他的车开出十字路口,我才发现他赶过来时一直在逆行。 真是疯了!这么做有多危险他知道吗!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出于谨慎,还给我拍了个片子,确定只是轻微撞伤后,给我开了点药就让我回去了。 陆庭修带着我走出医院,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回到家里,一进门他就叫我坐在沙发上,亲手给我上药。 他手劲大,上药时我疼得嗷嗷叫,他却好像泄愤一样一点都不怜惜我,等到上完药,我疼得眼泪汪汪的,他眼底也拉满了红血丝。 “疼?”陆庭修冷笑:“今天还能捡回一条命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我低头不敢接话,在陆庭修三令五申叫我不要出门的情况下,我还执意出门发生这种事,确实是我自作自受。 “知错了吗?”陆庭修讽刺的问:“还敢不敢私自出门?” 我垂下眼皮,把认错的姿态摆得更低了。 陆庭修却好像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头上一样,指责的话一句比一句重:“人没死,车撞坏了,那辆路虎三百多万,你打算怎么赔?” 我忍不住抬头:“你总不能让我一辈子都不出门吧?” 陆庭修一愣,大怒:“你还敢顶嘴?” 我刚刚鼓起的一点勇气瞬间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继续低下头不说话。 陆庭修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骂我一两句,看得出来,这件事他受惊不小,而且对陆振明步步紧逼的举动感到压力很大。 暴躁的来回踱了几分钟步,陆庭修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往我旁边的沙发上一坐,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立刻抬头看他。 他不耐烦的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到另一边:“看什么看!” 我又转回来眼巴巴的看着他小声问:“你是不是……打算跟我离婚?” 现在看来,跟我离婚是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了,而且这对陆庭修来说没什么实际损失,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和不喜欢的我离了婚,再去娶一个不喜欢的别人,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第22章 伟人的后裔 “不是。”陆庭修烦躁的再次把我的脑袋撇到一旁:“别瞎操心了,我会解决好,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只要我娶的人不是我爸指定的,无论娶谁都会被他威胁,你只不过刚好那么倒霉而已。” 我心里稍感安慰,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无非是想要我回去帮他的忙,那我回去就是了。” 第二天,陆庭修送我去上班后就走了,中午也没回来吃饭,等晚上回来,他穿了一身笔挺的军装。 从他进门那一刻开始我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都说帅气的男人穿起军装无异于制服诱惑,陆庭修本来就高大的身材被板正的军装衬托得越发笔挺,平时总是懒懒散散的表情在这身军装映衬下有了几分正气,宽肩窄腰大长腿的优势被悉数放大,这个男人简直帅得合不拢腿! 也许是我目光太过赤裸,走到我面前的陆庭修毫不客气的把军帽扣到我头上,敲了敲我的脑门:“愣着干什么?快去做饭,我快饿死了。” 我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你这是……什么情况?” 陆庭修踢掉鞋子,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这才慢条斯理的说:“我回部队了。” 我一愣,回部队?不是进部队,这么说来,陆庭修之前就是部队的人? 我目光下意识的瞟向他的肩章,棕绿色打底,上面的金星和麦穗闪闪发光,这是少将级别的肩章……难道27岁的陆庭修是个陆军少将? 我怔愣着半天没动,陆庭修有点不耐烦了:“看够没有?换身衣服就把你迷成这样,脱了衣服你岂不是要坐上来自己动?” 我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嘟囔道:“我只是好奇……你之前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是军人。” “你也没问啊。”陆庭修摊摊手:“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问完去做饭。” 我迟疑了一下,凑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你是少将?” “嗯。” “传说中的首长?” “这只是个尊称。” “你在部队是干什么的?” 陆庭修眯起眼睛看我。 我回看过去,眼神不躲不避。 “你现在是在打听国家内部机密。”陆庭修伸手敲我的脑袋:“别问了,反正你只要知道你老公很牛逼就行了。” 我想起住在四合院里的老爷子,还有负责照顾他的刘邺,第一次看到刘邺的时候他穿了一身正儿八经的军装,我当时还以为是他的个人喜好,没想到他真的是传说中的警卫员。 其实早在进军区大院的时候我就该想到陆庭修的身份不简单,能住在那种被国家列为文物保护起来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有钱能解释的。 我眼巴巴的看着陆庭修:“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你爷爷是什么身份?” 如果只是省级干部的父亲,陆军少将的爷爷,那顶多算是军人家属,不可能得到那么高的待遇。 陆庭修顿了顿,说:“他叫陆长渊。” 我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关于陆长渊的信息,在想起来这号人物到底是谁时,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陆长渊,那是出现在小学教科书上的活化石,关于他在建国后的丰功伟绩,压根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这种只活在爷爷那一辈人口中的偶像“老将军”,我居然亲眼见到了,还跟他一起下棋,甚至还成了他的孙媳妇! 天哪! 这不是在做梦吧? 我要去冷静一下…… 我肯定是车祸撞坏脑子了,对,这是幻觉! 我念念有词的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无视陆庭修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不停的自我安慰,我肯定是在做梦。 陆庭修有些看不下去了,把我拽到他跟前:“沈疏词!” 我一愣,回过神后仔仔细细的盯着陆庭修看:“你居然是陆将军的孙子……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陆庭修忍无可忍,一个爆粟敲在我脑门上,痛得我眼冒金星。 “还不快去做饭,我饿了!” 被他这么一吼,我吓飞了的三魂七魄迅速回归本体,从他的魔爪下逃出来后迅速钻进厨房,拎起菜刀时我还满脸不可思议,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爷爷泉下有知,他孙女成为他最敬佩的偶像陆长渊老将军的孙媳妇,他会不会笑得从坟里爬出来?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做饭,顺便冷静了一下,等到把饭菜端上桌时,我已经能坦然接受陆庭修的身份了,只是坐在他对面,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他。 陆庭修接收到我的眼神,摊开手大大方方的说:“光看有什么意思?你要不要扑上来抱一抱亲一亲,闻一闻伟人后裔身上的味道?” 被他这么讽刺,我讪讪的收回目光低头吃饭,但是过不了两分钟,我又控制不住抬头看他:“喂,你爷爷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跟我一起下棋,想想就……不可思议。” “他也是个正常人好吗!”陆庭修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警告我说:“下次跟我去看他,不许露出这种眼神,老人家退位很久了,虽然挂着个将军的头衔,但现在基本不理世事不见客,我不想让他困扰。” 我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好的。” 吃完饭,我把陆庭修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看着那套棕绿色的军装,我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陆庭修整个家族背景都这么牛逼,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有他撑腰,别说一个余北寒了,就是一打余北寒加白安安和张丽我都不放在眼里,可也因为他这么牛逼的背景,我觉得自己和他的身份差距越来越远,现在的他,用高岭之花来形容都不为过。 因为回归部队,陆庭修也开始过上了天天上班的日子,早上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军装出门,晚上再满脸疲惫的回来,虽然不知道他和陆振明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很明显,他不太喜欢这样的生活。 自从陆庭修上班后,再也没办法送我去图书馆了,那身军装太惹眼,我也不想招人非议,每天自己开车去上班,下午再早早回家做好饭等他回来,吃过晚饭,要么去看望爷爷奶奶,要么在家里监督我健身,两人倒是相安无事,陆振明也没有再出现刁难我,日子这么平静,我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陆庭修宁愿委屈自己也没有放弃我,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感激他很久了。 第23章 又遇余北寒 本来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风平浪静,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我从没想过要暴露陆庭修的身份背景为自己谋福利,但有些人偏偏不让我安生。 这天我轮休,想着很久没见母亲了,就在超市买了点东西回去看她。 从超市出来,我开了车离开,车刚转出路口,我就敏锐的觉察到后面有人跟着我。 为了验证这不是错觉,我故意把车开得时快时慢,在确定对方总是不超车,一定是在跟踪我后,我有些紧张了。 上次差点被撞死的经历让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我一边慌张的转着方向盘一边摸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颤着声音说:“陆庭修,我好像被跟踪了。” 陆庭修一怔,语气严肃:“你在哪里?” “我在回我妈家的路上,在xx路口这里,有辆车一直跟着我。” “找个可以停车的地方靠边停下。”陆庭修说:“周围一定要有人,在闹市区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我马上过去。” “好。” 挂断电话,我小心翼翼的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身后的车,今天出来时没戴眼镜,有轻度近视的我压根就看不清挡风玻璃后的人是谁。 在一处能暂时停车的地方停下,我没敢贸然下车,锁了车门等着陆庭修过来。 身后那辆车在距离我不到十多米的地方停下了,车门很快就打开了,从车上下来的人居然是余北寒。 看着他向我走来,我愣了一下,他居然这么快就出院了。 仔细说起来,距离他上次车祸不过两个多月,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本来以为他至少要在床上躺三五个月,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而且看样子还准备来找我算账。 余北寒走到我车旁,伸手敲了敲车窗,他脸几乎贴在玻璃窗外,我能很清晰的看到他额头上的疤痕。 我犹豫了三秒钟,把车窗打开一指宽的缝隙,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有事?” 余北寒皱眉看着我,语气里带了几分惊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看着他的眼神里全是戒备:“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下车,我们聊聊。” 我没理他:“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余北寒冷笑,态度强硬:“下车!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就上你家去找你。”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对我来说还是很有效的,至少我不想让这个曾经把我妈气得进医院的人再次出现在我家,我只好打开车门下了车,冷冷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余北寒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眼,目光挑剔:“瘦了啊。” 他的眼神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强忍着恶心没好气的问:“你到底想干嘛!” 余北寒双手环胸老神在在的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的车,今天出门我开的是一辆价值六百多万的迈巴赫,不是故意显摆,而是这辆车停在最边上,我倒车技术一向烂,图方便所以把它开了出来。 “你是被哪个重口味的富豪包养了吗?”余北寒问:“居然开这么好的车。” 我讽刺一笑:“随便你怎么想,总之我现在过得很好。” 余北寒嗤笑:“看来离开我你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居然堕落到这个地步,你妈知道你被包养了吗?” 我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这个男人现在除了让我恶心,激不起我半点别的情绪,对于这种人,我觉得连生气都是一种浪费。 余北寒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淡定,越发恶语相向:“做小三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吗?你就不怕被原配追着打?像你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作为前夫,我奉劝你一句,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还是趁早回头是岸吧。” “哦?是吗?”我笑呵呵的看着他:“不一定吧,你看白安安这个小三不就做的很好,现在还成功上位了呢,说不定我也能成为下一个她,作为我的前夫,你还是好好祝福我吧,等哪天我成了阔太太,说不定连你也能跟着沾光!” 被我连讽带刺了一顿,余北寒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身后就把我拽到他跟前,恶狠狠的说:“你除了这张嘴会说,你还会什么?” “我还会做小三勾引男人啊!” “你……” 余北寒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冲上来两个穿军装的男人,一下子把他掀翻在地,一左一右把他死死的摁在地上。 陆庭修阔步走到我面前,把我揽入怀里一迭声的问:“没事吧?” 我摇摇头,庆幸他来得及时,不然以余北寒的尿性,嘴炮干不过我,肯定会直接动手教训我。 陆庭修确定我没事后这才把目光转向被摁在地上的余北寒,他眯起眼睛:“又是你。” 在他的示意下,余北寒被拽了起来,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他震惊的看着陆庭修,目光从他脸上落到他的军装上,最后再看向他的肩章,不敢置信的说:“你居然是……少将?” 陆庭修冷笑:“你有什么意见?” 余北寒挣扎了一下,随即怒了:“军人不能重婚,你居然敢包养小三,我要举报你!” “谁跟你说我包养小三了?”陆庭修慢条斯理的说:“沈疏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需要我出示结婚证么?” 余北寒满脸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你居然乐意捡一只破鞋!” 话一出口,陆庭修就一拳砸在他脸上:“说话给我放尊重点!” 余北寒:“……” “阿彪,把他送警察局,告他跟踪尾随,伤害未遂罪。” “是。” 看着余北寒被扭送离开,我立刻松了一口气。 陆庭修拍拍我的脑袋:“你怎么老是这么不走运,看来为了安全起见,我得给你配个保镖。” 我连忙摆摆手:“不用,我下次小心点就是了。” 我可不想出入身后都有人跟着,做什么都不自在。 “要回家吗?”陆庭修问:“我送你过去。” 我看着他身上的军装,知道他肯定是急匆匆赶过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你这样跟我回去会被围观的,还是算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陆庭修没勉强:“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 第24章 张丽闹事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第二天,我刚上班楼下就开始闹哄哄的,小乔跑上来找我,脸色有点难看:“疏词,楼下有两个女人点名要找你。” 我一愣,立刻意识到来者不善,连忙跟小乔一起下楼。 一下楼就看到张丽和白安安站在图书馆大堂里,张丽双手叉腰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一句比一句难听,每一句都像是要把我踩进粪坑里。 这个时间点图书馆里有不少正在查阅资料的学生,听见动静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很快就在她身边围成了一个小圆圈,图书馆的同事见状连忙上前劝张丽离开,但是被张丽逮着一顿劈头痛骂,说他袒护我这个贱人。 我看不下去了,拨开人群上前:“张丽,你不要在这里闹事!” 张丽一看我出现,脸色瞬间精彩起来,她指着我的鼻子骂:“大家来看啊,这是我儿子穿过的破鞋,平时不检点也就算了,跟我儿子离婚后勾搭上了野男人,昨天还伙同野男人把我儿子坑进了警察局,这省图书馆怎么说也是事业单位,怎么就不长眼招了这样的人进来做事?” 我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张丽,你有时间在这里污蔑我,不如回去问问你儿子昨天做了什么才会进警察局!” “我要是能见到他今天还用得着来找你?”张丽怒气冲冲的说:“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我到警察局根本就见不到人!他要被拘留十五天,我警告你,要是因此给我儿子留下案底,我饶不了你!” 我冷笑:“你儿子在路上公然堵截羞辱我,我报警才得以脱身,你说他为什么会进警察局?因为骚扰跟踪,还伤害未遂!” 张丽勃然大怒:“好你个贱人,都跟我儿子离了婚还不放过他,你要是没勾引他,他怎么会跟踪你?肯定是你这个骚狐狸不安分,又回来找他,他才会一时糊涂……你最好现在就去警局撤诉,不然我非闹到你鸡犬不宁!” 我下意识的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白安安,她在听到余北寒跟踪我后脸色大变,拳头握得紧紧的,就差冲上来揍我了。 上次被她一个耳光打到暂时性失聪的事还历历在目,这个女人的狠毒有目共睹,我可不想再吃亏,我后退了一步,拿起手机:“这是公共场所,你要是继续闹事,我就报警了!” “报警?来啊,最好把事情闹大,让大家都看看你的真面目!”张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顿了顿,果断按下了报警电话。 但号还没拨出去,手机就被突然扑上来的张丽给拍飞了,她欺身上来揪我的头发,一边厮打一边疯狂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报警!你还敢报警!我今天非撕了你不可……” 周围的同事一看我吃亏,立刻上前帮忙,白安安哪敢眼睁睁的看着张丽吃亏,也迅速加入战局,整个图书馆顿时乱成一团。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把双方拉开后,为首的警察二话不说就给张丽和白安安上了手铐:“把这两个闹事的泼妇带走!” 张丽一边挣扎一边大骂:“明明是她先动的手,凭什么抓我!” 警察皱眉看着她:“我劝你最好现在闭嘴,事情一旦闹大,你儿子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张丽一愣,大叫道:“凭什么!” “你知道她是谁吗?” 这话一出口,图书馆里所有的人齐刷刷的看向我,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她是陆军少将的夫人,攻击污蔑军人家属,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周围顿时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 张丽和白安安很快就被带走了,我捋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讪讪的看向四周的同事:“那个……没什么事的话大家都回去做事吧。” 避开同事们,我进了仓库,刚才在厮打的过程中手臂上被张丽掐出一片淤青,现在还一抽一抽的疼,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慢吞吞的揉着。 刚坐下小乔就跟了进来,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疏词姐,你老公真的是陆军少将?” “……”我苦笑连连:“你相信吗?” “信!” 我:“……”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可能会不相信,但刚才那个是警察局长啊,平时出命案才会出现的大人物,现在跑来处理这点小纠纷,也就只有陆军少将的家属才能请得动这种大人物了。” “……”我简直百口莫辩。 小乔拍了我一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又不是什么坏事。”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确实不是什么坏事,但看作为师父带着我工作的小乔因为知晓我的身份,连带着对我的称呼都从名字变成后面加个“姐”了,我哪里还敢承认? 在图书馆度过了乱七八糟的一天,我眼睁睁看着平时各忙各的不太爱搭理我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几个男生不再叫我搬东西,女生们更是连地都不让我拖,越发觉得亚历山大。 下午下了班,我一走出图书馆就看到陆庭修来了,他脱了军装,一看见我就迎上来,皱眉问:“没受伤吧?” 今天这件事闹得不小,他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干脆捋起袖子,把手上的淤痕展示给他看:“我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这些人怎么就跟牛皮糖一样甩不掉?” 陆庭修脸色乌泱泱的,他拽着我上车,咬牙切齿的样子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结合之前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后来余北寒被坑得出了车祸,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担心他会直接弄死张丽和白安安。 回到家里,我去做饭,陆庭修则走到阳台上打电话,我对他的工作不感兴趣,也没刻意去偷听他在干什么,只是晚饭过后,我和陆庭修正坐在客厅看电视时,手机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母亲的来电,我连忙滑下接听:“妈?” “疏词,你听说没有,张丽被学校开除了!” 我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陆庭修,陆庭修也正看向我,他应该听到我妈说的话了,对我挑挑眉,丝毫不避讳这件事是他的杰作。 “听说是因为品行不端,贪污受贿,还在校外偷偷开培训班乱收费,被举报才被开除的,这件事在我们这一片都传开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第25章 贪心 敷衍了几句,我挂断了电话,神色复杂的看着陆庭修,半天才说:“谢谢。” 陆庭修淡淡的说:“不客气,你现在是我的人,我没理由看着你被欺负。” 这话让我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 我活了二十五年,十多岁父亲就死了,母亲软弱无能,小时候被同龄孩子嘲笑欺负的时候她从来不敢多说什么,更别提为我出头,长大后不争气的爱上余北寒这种把我当备胎和免费佣人的人渣,从来没体验过被保护是什么感觉,现在,陆庭修一而再再而三为我出头,虽然这些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甚至只要一个电话就有大把人前仆后继的为他做到,但对我来说,他是光一样的存在,温暖而明亮。 看我一脸感动,陆庭修伸手拍我的脑袋:“别太感动,这只是附加福利,你应得的。” 我知道他这是在提醒我,不要因为这些小事不自量力的爱上他,我只好收起情绪,扭头默默看电视。 张丽这个教了几十年书的老教师突然被开除,这件事在江城本地轰轰烈烈的闹了一场,甚至还上了本地的报纸,报纸内容我看过,一条一条把张丽的罪过全都列了出来,极尽能事的批判她枉为人师误人子弟,罪行罄竹难书,一时间余家丢尽脸面。 这件事确实让我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也让我措手不及。 自从得知我的身份后,图书馆的同事都把我当神仙一样供奉着,跟我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我放在桌上的杯子随时随地都灌满热水,本来我在图书馆就没什么事做,这下子被他们争着献殷勤,我更加无事可做,整天上班数着时间过,一下班就走人。 在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里,时间变成一种煎熬,我第一次萌生出想要辞职的念头。 现在图书馆的同事们之所以这么尊敬我,完全是因为我的身份,万一哪天我和陆庭修离了婚,那会不会被他们踩回尘埃里? 现在被捧得有多高,以后摔下来的时候就有多疼,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 可是我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肥肉,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换工作,至少得把这身肉给减下去。 这天,我刚下班就接到母亲的电话,她语气严肃的让我回家一趟。 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连忙风风火火的往家里赶,一进家门就看到母亲坐在桌旁,桌上放了一大堆包装精美的瓜果点心礼盒,而母亲正怀疑的看着我。 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走进去问:“妈,发生什么事了?” 母亲敲了敲桌子:“今天有几个自称是你同事的人来看我了。” 我一愣:“同事?” “对,这些东西就是他们送的。”母亲指着桌上那堆东西:“疏词,他们跟我说,你现在是将军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 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对我献殷勤不管用,会把主意打到母亲头上,短暂的震惊过后,眼看这件事瞒不下去了,我只好坦白:“陆庭修的身份是陆军少将,他爸是省书记。” 母亲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摊摊手:“之前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们结婚后他才对我坦白。” 母亲兴奋的搓搓手:“难怪……那张丽的事是他做的吧?还有余北寒,听说他入狱了,这件事是不是也是庭修做的?” 我垂头丧气的说:“是。” “哎呀,这可怎么好呀。”母亲站起来,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活像一个不敢相信自己中了五百万大奖的人,表情不安又惊喜:“疏词,那你可得对庭修好一些,不能再像余北寒一样让他跑了。” 我抬头瞪眼:“余北寒跑了那是他自己有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拴不住男人的心,你也有责任!”母亲说:“总之你要看好庭修,这次绝对不能再离婚了。” 我:“……” 眼睁睁看着母亲开始精打细算,我的心慢慢沉了下来,本来以为母亲在经过这么多事后总算看开了点,现在看来,她还是她,那个市侩到近乎粗俗的女人。 和母亲道别后,我回了家,陆庭修已经回来了,玄关端端正正放着他的鞋子,我低头盯着他的鞋看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我现在满身荣光,这一切都是陆庭修给的,可我和他的婚姻是假的! 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婚,一旦离婚,这些捧着我的人就会纷纷离开,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踩我,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我沉着脸进了客厅,陆庭修正坐在沙发上,坐姿松松垮垮,腿搭在茶几上,衬衫松开了上面几颗扣子,露出健硕的胸膛,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声的诱惑力。 这个男人在外面和家里完全是两副样子,外面那些尊称他为首长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在家抱着一堆薯片,跟个宅男一样蹲在电视机前看球赛。 见我回来,陆庭修看了我一眼,坐直了腰:“你去哪儿了?” “我回家了。” “你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只是回去看看她。” “看来你跟你妈的关系缓和了不少。”陆庭修笑了笑:“这是好事,你怎么看起来还不开心?” 我再次摇头:“只是有点累。” “那就别做饭了,我叫外卖。”陆庭修难得体贴了一回,拿起手机就要点外卖。 我连忙制止他:“不用了,外面那些东西不好吃还不干净,我做饭好了。” 陆庭修怪异的看了我一眼:“你到底怎么了?” 我知道他看出我有情绪,只是猜不出我的情绪来自哪里,我只好敷衍道:“大概是大姨妈快来了,所以……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敷衍完了陆庭修,我进厨房开始捯饬晚饭。 我知道自己矫情,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超出我当初的预期了,可是我还不满足,我现在甚至希望陆庭修永远都不要跟我离婚,我想占有他,一直一直,再也不分开。 第二天是我轮休,陆庭修也没去部队,我早起做了早餐就去健身房跑步,陆庭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健身房门口,悄无声息的看着我。 第26章 利用 等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弯着嘴角冲我笑:“看看你,现在都已经养成晨练的习惯了,这是好事,坚持下去。” 我挠了挠后脑勺,因为他这个笑容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你猜我现在多少斤了?” 陆庭修没回答,而是光着脚走到我面前,直接把我抱了起来,像抱物品一样掂了掂,我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他笑着说:“一百二?” 我的脸有点烫:“不、不是。” 他蹙眉,显然在为自己的判断失误不满,下一刻,他直接把我抱到体重秤上,低头看着上面的字数,挑眉道:“一百一十五?不错,两个月减了二十五斤,你也算励志了。” 我躁得慌,连忙推开他从体重秤上下来,转移话题道:“早餐已经做好了,你快去吃吧。” “哦。” 陆庭修转身出了健身房,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对他生出更多的奢望,一旦爱上他,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吃完饭,陆庭修提出想出去走走,这一个多月时间我和他都在忙,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散步了,我答应下来,收拾了碗筷去换衣服。 站在穿衣镜前,我比划着手上的裙子,说起来,因为发胖的原因我已经很久没有穿裙子了,现在好不容易把肉减下去,我当然想好好的臭美一下。 我把裙子换上,看着镜子里有了曲线的自己,想象着陆庭修看到我穿裙子会是什么眼神,心里不由得有些荡漾。 但这些情绪还没完全发酵开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打扮自己去勾引陆庭修吗? 当初可是和他说好只是契约婚姻,我现在这些举动无疑有了越界的征兆,不说陆庭修知道了会怎么想,就说我自己,不会因为有这种想法而羞愧吗? 沈疏词,你不仅贪心,你还不知羞耻。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裙子脱下,换了灰扑扑的牛仔裤和t恤,一脸如丧考妣的出去了。 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和陆庭修一起出门,我的手机就响了。 我掏出手机一看,是母亲的来电。 我皱了皱眉,总觉得母亲这么频繁的给我打电话不会有什么好事,加上昨天她不加掩饰的兴奋和算计表情,我在犹豫要不要接电话。 正在换鞋的陆庭修见我半天不接电话,催促道:“怎么了?谁的电话?” 被他这么一问,不接电话反倒显得我心虚,我只好滑下接听:“喂,妈?” “疏词,你马上带庭修回来一趟。”母亲严肃的说:“家里有事。” 我一惊:“怎么了?谁找你们麻烦了吗?” “你过来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我心慌得不行,立刻对陆庭修说:“我妈让我们回去一趟,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陆庭修一愣,反应过来后说:“那快点回去看看,别真的出什么事,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和陆庭修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北城区,一进门我就被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惊呆了。 印象中上一次我家来这么多人还是我爸葬礼那天,仔细一看,来的人都是三姑六婆,之前沈疏影出事的时候我挨个儿跟他们借钱,他们鄙视的嘴脸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和陆庭修一进门,那些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的落在我们身上,母亲更是直接上前拉着我和陆庭修,像展示物品一样得意洋洋的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女婿,他叫陆庭修,陆书记的独子,现在在部队任职少将军,正职少将呢!” 那一瞬间我脸都绿了,下意识的看向陆庭修,他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场合和母亲炫耀的态度很不满。 大概是觉察到我的视线,他偏头看了我一眼,虽然没说话,但质疑全都清清楚楚的写在眼里。 只一个眼神,就让我心慌气短。 不是这样的陆庭修,我没有刻意去宣扬你的身份,这一切都是意外…… 陆庭修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没再看我,我却因为他这个小动作连心都凉了。 配合着母亲做了一回宣传,陆庭修脸上全程带着得体的笑,但只有我看出来,他的笑一直没达到眼睛里。 母亲的计划很成功,带着陆庭修遛了一圈后,她成为这群人的焦点,听着那些人的奉承,她笑得连皱纹都加深了。 我找了个借口,连午饭都没吃就和陆庭修离开了。 一上车我就拉住陆庭修,忙不迭的跟他解释:“不是我干的,我没有宣扬你的身份,你要相信我。” 陆庭修脸色淡淡,没生气也没其他表情:“哦。” 我知道,他从来就不是刻意让人难堪和不安的人,现在这幅不上不下的表情吊着我,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心里比他更难过,难过里还夹杂着不安和窘迫,我妈这回是真的把我给卖了,连同尊严一起,打包丢到陆庭修脚下,伸手捡起和抬脚践踏,全在他一念之间。 因为这件事,休息日出去散步的计划泡汤了,陆庭修开车带我回到家里,一言不发的回书房打游戏去了,我站在客厅里,看着他头也不回的上楼,全身上下都凉了。 晚上,我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陆庭修下来吃饭时我一直讨好的给他夹菜,东拉西扯的找话题和他说话,但他一直不冷不热,这副样子无疑是拿刀在我心上扎,多次试图缓解尴尬都无果后,我委屈得想哭。 吃完饭,陆庭修坐在客厅看电视,我收拾完碗筷,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陆庭修正在看球赛,对我的到来他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 我偷偷觑着他的表情,小声问:“你想不想吃点什么?饭后甜点和水果之类的……” “不想。”陆庭修打断我的讨好:“我想看球赛,你上楼吧。” 他下了驱逐令,我即使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只好起身回楼上。 一关上房间门我眼泪就下来了。 被误会就算了,我现在还百口莫辩,陆庭修似乎认定了今天的事是我一手操作,为的就是能借用他的身份耀武扬威一场,偏偏做这一切的人是我母亲,她的立场等于我的立场,我连撇清的理由都没有。 我担惊受怕着,陆庭修会不会一怒之下跟我离婚?用行动来打我的脸,证明他对这件事到底有多不满。 第二天,我正在图书馆上班,母亲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沈疏影又惹事了。 和上次着急忙慌的语气不一样,这次她颇有点老神在在的意思,跟我说了这件事让我过去处理,她挂了电话。 第27章 你要干什么 我镇定了一下心神,跟馆长打了声招呼,开车前往北城区。 回到家里我才知道,沈疏影又跟人打架了,这次是和街舞团的一个男孩子争风吃醋,因为一个女生大打出手,对方断了两根肋骨,沈疏影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看到他的时候,他鼻青脸肿不说,右手的小拇指还包得跟粽子一样,母亲说他小拇指骨折了。 对方父母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带着一大群亲戚到我家门口堵着,要我们把沈疏影交出来。 沈疏影缩在家里跟个怂包一样连面都不敢露,母亲坐在老藤椅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许久,我开口打破沉默:“妈,这事儿我没法管。” 母亲抬头看着我:“难道你真的要把疏影交出去?这群人闹得这么凶,疏影出去不得被他们打死?” “那也是他活该!”我冷冷的看了沈疏影一眼:“三天两头打架,老是让我们替他收拾善后,养成习惯了他迟早会闹出人命,现在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以后真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还有庭修在吗,陆书记的儿子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小事?”我差点气笑了:“妈,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小事?陆书记是陆书记,陆庭修是陆庭修,我是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他是陆庭修的小舅子,就算是陆庭修本人,要是闹出人命也照样得去坐牢!” 母亲突然抽泣起来:“你现在这是不管疏影了?他可是你弟弟啊!” “从小到大我管过他多少回了!”我眼圈也红了:“回回闯祸都要我去收拾,我为他挨的耳光还少吗!妈,疏影是你儿子,我就不是你女儿?” “女儿算什么东西!”沈疏影突然梗着脖子说:“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半点向着这个家的心吗?” 我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所有的委屈顿时被悉数放大,我拉出放在角落里的木棍,一棍子狠狠抽在沈疏影小腿上,他顿时跌坐在地上,疼得脸都扭曲了。 这一下我是下足了力气的,母亲尖叫着扑过来:“疏词,你是要打死你弟弟吗?” 我眼泪涌了出来:“打死他算了,整天只会闯祸,养他还不如养条狗!” 母亲一愣,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在我脸上:“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骂他!” 我一顿,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我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我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打我。 打完那一耳光,母亲有点不敢看我的眼睛,她转身搂着沈疏影:“他到底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眼泪成串的掉下来,手里的棍子应声落地,这一刻,我连心尖都是凉的。 屋里闹得鸡飞狗跳,外面围堵着要我们交出沈疏影的人也战火燎原,那些人见我们那么久都不现身给说法,开始进院子,试探性的敲窗户撬门。 母亲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要出去解决的意思,她只能起身,拿出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我一看她的举动,立刻冲过去拍开她手里的手机:“妈!你是不是想逼着我去死!” 母亲被我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呆了,手机脱手飞了出去,她半天没敢去捡。 我破罐子破摔的大吼起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物品吗?昨天你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我有多丢脸你知道吗!陆家是什么家庭,陆庭修是什么人,你女儿又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我是二手货!别人眼里的破鞋!陆庭修凭什么毫无条件的对我付出,还要容忍你把他当成虚荣的资本!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你知不知道!!” 我从来没对母亲这么歇斯底里过,她看着我的眼神惊疑不定,试图安抚我:“疏词,我……对不起,昨天是我太冲动了,我、我没想叫那么多人过来,我只是觉得之前你去借钱的时候太委屈,我想把面子给你扳回来……我没别的意思。” 我捂着耳朵拼命的摇头:“够了,够了!沈疏影这件事我不会再管,要打要骂让他们尽管动手!打死他是你的福气!” 说完我打开门,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只是在冲出门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上,惊悚的发现打给陆庭修的电话一直处于通话状态。 一口气冲出巷子,我开了车就走。 一边流泪一边开车,我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情绪催化了我的胆量,此时此刻我只想离开这里!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看见路就直走,期间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可我连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这个时候我谁都不想理会。 车油很快就耗尽了,车在一处市中心公园抛了锚,我连车钥匙都没拔就下了车,踉踉跄跄的进了公园。 我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这些情绪。 公园里有个人工湖,四周树木环绕,我在湖边盘腿坐下,看着湖面上不时冒出个头来讨食的鲤鱼发呆。 人在消极的情况下就会变得极度悲观,我冷静的回顾了一下自己过去的二十五年,发现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笑话。 我学习优秀,工作出色,人际关系也还不错,可这一切抵挡不住贫穷这个原罪。 因为穷,上大学的钱是贷款的,出来工作后工资大部分用来还贷款,因为穷,和余北寒结婚的时候我连提房子加名的勇气都没有,所以余北寒在离婚的时候才能那么干脆利落把我赶出来,因为穷,我处处受制于人,现在更是因为母亲的种种举动和陆庭修生出嫌隙,明明、明明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要摆脱这一切了,可这顶帽子为什么跟影子一样,一刻不停的跟着我? 我只是想要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一直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不知哭了多久,我感觉眼泪都流干了,眼睛疼得跟针扎一样,我皱了皱眉,往湖边凑了凑,想借着湖面的倒影看看自己现在的鬼样子。 但是刚靠近湖边,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回头就被人抓住衣领,紧接着一股极大的力气把我整个人拎了回来,摔翻在地上。 陆庭修暴怒的吼声响起:“沈疏词,你他妈要干什么!!” 我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抬起头,陆庭修气喘吁吁的跌坐在我旁边,喘着粗气看着我,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我剥皮拆骨。 第28章 陆庭修,谢谢你 我一顿,立刻心虚的往旁边挪了一下,拉开和他的距离:“我、我没干什么……” 陆庭修看我的眼神像是想掐死我,他指着湖水:“你是不是想跳下去?” “啊?” 陆庭修不由分说把我拎到湖边,指着清澈见底的湖水说:“看清楚,这里水位最深不超过一米五,淹不死人,别到时候自杀不成变笑话!” 他手劲太大,我半边身体都悬在湖边,为了不掉下去,我立刻伸手抱住他的大腿辩解道:“我没想跳湖,你、你拉我上去……” 陆庭修不依不饶:“那你刚刚是在干嘛?手机车钥匙全留在车上,你敢说你不是想死?” 我拼命抱着他的大腿:“没有,真没有,我没想死,我就是心里难受来这里冷静一下……陆庭修你快拉我上去,我不想掉下去啊啊啊啊……” 大概是见我真的害怕,陆庭修这才冷哼一声,把我拽了回来。 他一松手我就立刻连滚带爬的和他拉开距离,带着满脸未干的泪痕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冷笑道:“你猜?” 我:“……” 对峙了一会儿,他大概也累了,干脆在草坪上坐下,搭着两条大长腿冷冷的看着我:“沈疏词,你真是长本事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一愣,想起来这里的路上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当时我还以为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所以就没接…… 我没敢吱声,我可没忘记他现在是在跟我冷战,搞不好下一刻就要跟我离婚,在这场婚姻里作为被动的那一方,我没有资格跟他呛声。 “在电话里对你妈吼那么大声,当初对着余北寒要是有这种气势,你也不至于那么狼狈的被赶出来!”陆庭修挖苦我:“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你妈这个老人家了。” 我抬头小声说:“你来这里是为了嘲笑我吗?” “是又怎样?” 我顿了顿,眼圈又红了:“你能不能让我缓缓?我现在很难过,你说的话会让我更难过,我感觉我已经承受不起那么多难过了,所以你能不能行行好,分期付款?” 陆庭修差点被我气笑了,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凑过来。 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他大手一伸按住我的后脑勺往他跟前一带,下一刻,我跌进他怀里。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用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把我搂在怀里了,跟抚摸一只狗一样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头发:“那就不说了,留着下次分期付款。” 我震惊的看着他。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弧度美好的下巴,上面还有青青的胡渣,看起来男人味十足,隔着薄薄的衣衫,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发出的闷响。 我一动不动,其实是不敢动。 许久,陆庭修说:“昨天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我一愣。 “刚才疏影跟我解释过了,昨天的事你不知情。” 我抬起头刚想说话,陆庭修又把我的脑袋摁了下来:“别动,听我说。” 我只好乖乖趴在他怀里不动。 “昨天那件事我确实很生气,以为是你撮撺你妈给我下的套,为的是能最大程度从我身上套取好处,我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所以一直在生闷气,”陆庭修没看我,自顾自的说:“但是我没想离婚,你不用一直讨好我,既然说好了是合作关系,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终止合作,你可以放心。” 我沉默了一会儿,闷声说:“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继续生气吗?”陆庭修低头,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因为这点小事继续跟你生气,这么没风度的事我才不干。”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觉得窝在他怀里这个姿势也没那么别扭了,甚至还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 陆庭修看了我一眼:“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我立刻有些紧张。 “和疏影有关。”陆庭修说:“这次的事我已经摆平了,我想把他带进部队好好磨练一下,他现在整天无所事到处闯祸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让他进部队待几年,能把他的性子磨掉最好,就算磨不掉,练点拳脚功夫,以后打架也不吃亏。” 我眼睛一亮,马上赞成:“好啊!” 把沈疏影弄进部队,我生活中最大的麻烦就解决了,部队里都是一群身手比他强悍的人,他就算在里面打架,吃亏的也是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出事就要我去帮他收拾烂摊子。 陆庭修看着我直笑:“你们女人都这样吗?前一刻还哭哭啼啼,下一刻就阴雨转晴,变脸跟翻书一样。” 我心情轻松了不少,态度也随意起来:“那要看她面前的男人表现怎么样。” “你哭又不是我惹的。”陆庭修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见他真的不生气了,我小心翼翼的问:“我妈昨天那事儿……你不生气了?” “气不起来了。”陆庭修一脸无可奈何:“我都不跟你计较了,还跟丈母娘计较什么。” 我心情立刻晴朗了一大半,小声说:“陆庭修,谢谢你。” “好说。”陆庭修斜了我一眼:“不过有件事我得警告你,发脾气归发脾气,下次你要是再连车钥匙都不拔就走人的话别怪我削你,我那车六百多万,要是被人开走换牌,我上哪儿找去?” 我:“……” 陆庭修抖了一下腿,没好气的说:“起来,你还想在我腿上赖到什么时候?” 我:“……” 我一爬起来,陆庭修起身就走。 走到一半,他扭头,见我还愣在原地,他叹了口气,认命的回来拽住我的手,把我拖走了。 这次的事好像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我知道,陆庭修不跟我计较,母亲那一巴掌,把我和她本来就存着嫌隙的关系彻底撕裂,至少短时间内我是无法原谅她。 过了几天,沈疏影被弄进了部队,尽管他不乐意,但在陆庭修的雷霆手段下,他连哭带喊的被扔了进去。 因为这事,母亲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言辞恳切的请求我多照顾沈疏影,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半晌,冷笑着删了。 如果只是为了照顾沈疏影,那我把他弄进部队干嘛? 第29章 想勾引谁? 解决了沈疏影这个大麻烦,又和母亲的关系变得疏离不少,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这些烦恼里,我开始专心研究怎么瘦身。 而瘦身的终极目的是为了找回以前的状态,方便换工作。 在图书馆和同事之间别扭的相处模式实在让我无法忍受,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我开始加大运动量,几乎不吃和淀粉有关的任何食物,糖分和热量稍微高一点点的东西我都坚决不碰,在这种近乎刻板的坚持下,又过了一个月,我体重成功降到一百斤。 我身高165,一百斤的体重算是很标准,甚至偏瘦了,短短半年时间迅速肥胖又暴瘦,我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有时上班蹲下整理书架底层,起身时会有好几秒钟的眼前发黑甚至头昏脑涨。 这一切我都瞒着陆庭修,我只需要留给他一个瘦身成功的印象就行了。 在图书馆上班满三个月,馆长提出要给我转正那天,我提交了离职申请书。 馆长惊讶的看着我:“小沈,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要知道这么轻松的工作可难找第二份。” 我笑着摇摇头:“就是因为太轻松了没什么挑战性我才决定离职,我还年轻,想出去多闯荡一下。” 馆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离职申请上签了名,只是我一转身就听到他在背后小声嘀咕:“有少将夫人的头衔在,去哪儿需要闯荡?” 我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小乔拉着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让我一定要和她保持联系,千万不要忘了她……我拍拍她的手,拎着保温杯离开,从知道我是陆少将的妻子开始,这保温杯就没空过,今天也一样,只是我一走出图书馆,就把里面的水给倒了。 那些没必要的人际交往,还是少点为好。 陆庭修知道我辞职后并没有多惊讶,从我刚进图书馆开始他就知道我不喜欢那份工作,现在我减肥成功改头换面,也该去找一份和能力相匹配的工作了。 在他提出可以给我找一份工作时,我拒绝了,我可不想再找一份被人当吉祥物供起来的工作,那跟留在图书馆有什么区别? 在家休息了几天,我开始到处投递简历,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忙碌的笔试面试,一个礼拜后,我在一家刚开业没多久的证券管理公司应聘成功。 接到实习通知那天,我特意去轻奢品专柜买了两套职场丽人装,以后就是上班族了,我可不能整天牛仔裤白t恤的打扮,看起来就不严肃。 那天心情好,我下厨做了八菜一汤,掐着时间,陆庭修进门的时候我刚好把菜全部端上桌,他换了鞋走进来,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我擦干手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外套,顺手给他倒了杯水:“你猜?” “你今天心情不错啊,找到工作了?” 我点头:“在一家证券管理公司,规模不大,但胜在刚开业,整个公司上下都士气满满,我想应该比较容易融入那种奋斗的氛围里。” 陆庭修蹙眉,不太理解我的想法:“在家好好待着不好吗?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这哪叫麻烦,整天在家待着什么都不做才叫麻烦,社会的麻烦,你的麻烦,这个家的麻烦。” 陆庭修没心思跟我争辩,洗了手坐下吃饭。 吃完饭,我收拾完碗筷,走到陆庭修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说:“明天要上班了,我有点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已经大半年没上班了。”我缩了缩脖子:“今天去买了两套职业装,你帮我看看明天穿哪套合适一点,我得给同事们留个好印象。” 陆庭修对我的郑重其事不以为然,但也没泼我冷水,挥挥手让我去换衣服。 我买的职业装都是裙装,一套乳白色一套黑色,这种套装最大的好处就是既能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又不显得风骚,我把袖口领口和裙摆都梳理得一丝不苟,这才出现在陆庭修面前。 在他跟前转了一圈,我问:“怎么样?够不够严肃认真?有没有职场人士的风范?” 陆庭修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咳嗽了一声,别开视线说:“跟教导处主任一样,你这什么眼光,难看死了。” 我:“……” 得,黑色的不行,那上乳白色。 我换了乳白色套装出来,照例跟模特走t台一样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摊开手:“这个呢?好看吧?”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穿别的衣服上班不好吗?干嘛非得穿成这样?想勾引谁啊?” 我一愣:“勾、勾引?” “瘦下来很了不起吗?挺胸撅屁股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说完他无视我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扔下手里的薯片翻着白眼去洗澡了。 我咬牙切齿的站在原地,简直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虽然被陆庭修打击得很惨,第二天早上我还是穿着乳白色套装出了门,公司规模虽小,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证券管理公司,经常要面见客户,要是穿得跟基层工人一样随随便便去上班,给客户的印象就不好。 我刚拎着包出门,陆庭修就追了出来,他嘴里叼着还没吃完的三明治:“等等,我送你过去。” 我诧异道:“怎么,你不放心我一个人去?” “为你操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一回。”他打开车门上车,系上安全带:“别多想,我只是怕你被骗了,到时候又要来找我哭鼻子。” 我:“……” 因为是开车去上班,我选了车库里最便宜的那辆丰田,陆庭修开车,我坐副驾驶,公司离家不算太远,上班高峰期半个小时就到。 到了公司,我下车前对陆庭修说:“我今晚六点下班,你想吃什么菜?” 陆庭修正探着脑袋往公司门口看,心不在焉的说:“随便……不要青菜。” 我被他探究的眼神弄得有点好笑,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放心吧,公司绝对是正经公司,我查过资料,老板还是个香港人,年轻有为,面试的时候见过他,人很好说话。” 陆庭修对我的态度有些不满:“这都还没上班呢就对老板赞不绝口,真要给你点甜头你不屁颠屁颠的跟人跑了?没出息!” “我夸老板是因为他人真的很好。”我耐着性子解释:“你别担心啦,我晚上早点回去,你要是有空就来接我,没空我就打车回去。” 陆庭修这才悻悻的说:“知道了。” 第30章 初入职场 这家证券公司刚起步,只有二十多个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当初就是看中了它完善的管理系统和蓬勃的市场前景才决定入职的,换了新工作,我可不想再像之前那样一点干劲都没有。 到了公司,人事部主管把我带到办公室,把我交给部门经理就走了。 部门经理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姓王,四十岁左右,谢顶谢得很厉害,油光水亮的脑门跟灯泡一样,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我就不太喜欢他,因为他看我时油腻赤裸的眼神。 好歹我也在银行工作过两年时间,不是完全没有经验的职场新人,王经理看我的眼神显然是我对我有兴趣,打着带我熟悉环境的旗号领着我在公司里转了一圈,他时不时试探性摸我的手。 我躲了两三回,见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有越来越过分的趋势,在他又一次借着按电梯的空档过来摸我的手时,我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笑眯眯的说:“王经理,你手真油,早上吃完早餐没洗手?” 王经理一愣,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他收回手,接下来一整天都没敢再对我动手动脚。 在公司待了一天,我算是基本熟悉了工作流程,虽然我毕业自金融管理系,但在证券管理这一行我确实是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公司不可能一开始就把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去做,我只能在办公室做一些复印文件跑腿送东西的活儿。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下午六点钟下班,一走出公司就看到陆庭修的车停在外面,我小跑过去打开车门:“等很久了吗?” “刚来。”陆庭修碾灭烟头:“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我点点头,对王经理的事绝口不提:“还可以,这一行的水很深,看来我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陆庭修看了我一眼:“你一个女人,好好在家待着不好吗?或者找份简单轻松一点的工作,能打发时间就行了,偏偏要学男人跑到这种地方上班……被欺负了我可不管你。”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拍了他一下:“快走吧,回家做饭。” 陆庭修却没动,目光落在我胸口。 我顺着他的眼神低头,陆庭修却按住我:“别动。” 说着他伸手在我胸口轻轻勾了一下,一碰即走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职业装料子让我打了个颤,我抬头看他,他手里捻了一根头发:“沾上头发了。” 我脸上有点烫:“你……” 陆庭修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动作有点轻薄我的意思,他连忙不自在的别开脸:“女人就是麻烦,家里浴室那些头发都是你掉的吧,都快把下水道给堵了。” 我:“……回家吧,我饿了。” 回到家里,我进厨房做饭,陆庭修则在客厅看电视。 吃晚饭时陆庭修突然说:“沈疏影在部队跟人打架了。” 我没觉得惊讶,本来被扔进部队的时候沈疏影就不乐意,里面又全是一群铁骨铮铮的糙汉子,硬碰硬不起冲突才怪。 “哦。” “你就不担心他有没有受伤?”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淡淡的说:“他要是受伤那也是活该,不惹事人能把他揍出事来?” 陆庭修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不一定,老兵欺负新兵,这在部队是常态。” 听他这么一说,我眼神沉了沉,好一会儿才问:“他没事吧?” “受了点伤,但不严重。”陆庭修宽慰的笑了笑:“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他手上本来就带了伤,那些老兵未必打得过他。” 我一愣:“他这么强悍?” “倒也不是因为强悍,是他够狠,别人打架揍趴对方给点教训就行了,他好像要把人打死一样,我今天去看他的时候,七八个老兵围殴他一个,他揪着一个猛揍,别人怎么打他都不松手,把那人门牙都给打掉了。” 我忧心忡忡的问:“那会不会受惩罚?” “当然会,部队禁止私斗,估计现在还在操场上跑步呢。” 我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吃不下了饭了。 陆庭修好笑的看着我:“心疼了?” 我摇头:“我是怕部队磨不掉他的野性,反倒把他练成一个兵痞,到时候出来更加危害社会。” “这个你放心好了,疏影本性不坏,只是没人给他正确的引导,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陆庭修这么一说,我感激的冲他笑了笑:“麻烦你了。” 吃完饭,陆庭修去洗澡,我则收拾碗筷,略作休息后进了健身房开始跑步。 虽然体重已经下降到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但要想不反弹,我必须把健身坚持下去。 跑了十多公里,我出了一身汗,脱了运动装外套,只穿着小背心就开始做平板支撑。 等到一系列指定运动量都完成后,我带着一身汗走出健身房。 一走出健身房就和刚走出浴室的陆庭修碰了个正着,他刚洗完澡,光着上半身,下身只围了一条浴巾,身上还散发着水汽,四目相对,他目光从我脸上顺着脖子到胸口一路往下滑,打量的目光看得我有点不舒服,我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喂!” 陆庭修一怔,这才收回目光,假装看天花板:“跑完了?” “嗯。” “要现在洗澡吗?” “嗯。” “那你进去吧。” 我刚错身准备进浴室,陆庭修突然说:“你多穿点。” 我一愣,扭头看他。 陆庭修面对我的眼神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光着大半个身体说这种话太双标了,他立刻用擦头发的毛巾挡住胸口,欲盖弥彰道:“我的意思是出完汗容易着凉,你多穿点……” “哦。”我收回目光,转身进浴室,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陆庭修是在害羞? 害羞什么? 他平时和我相处大大咧咧,要么薅脖子要么拽领子,刚开始我还觉得别扭,但是一看我肥硕的身材就知道陆庭修对我没有非分之想,甚至没有把我当女人看待,我也就慢慢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现在他突然变得这么害羞,我反倒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莫名其妙。 我没多想,舒舒服服跑了个澡,擦干头发上楼睡觉。 经过几天的相处,我很快就和办公室的五六个小伙伴打成一团,同时也发现,王经理这个人在管理和工作上的真本事是有,但整个部门包括我在内一共四个女职员,都不同程度上被他骚扰过。 第31章 职场性骚扰 此人长相猥琐脸皮奇厚,对女职员的骚扰说好听了是在搞暧昧,不好听就是在揩油,而且习惯性广撒网捕鱼,女同事们碍着他是直系上司不好发作,只能躲他远远的。 毫无疑问,刚进公司的我成为王经理的新目标。 刚开始对于王经理三不五时在我面前晃悠的行为我还没怎么在意,低头认真做事当做看不见,但他意识到这招对我没用后,干脆借着工作的名义频频把我叫进他办公室,表面上是在指导我工作,但目光一直赤裸裸的落在我胸口,如此两三回后,我有点恼火了。 进这家公司是因为看好它的发展前程,想和它共进退好好发展一把,但我怎么都没想到一进职场就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在王经理又一次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试图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我直白的跟他说:“王经理,我结婚了。” 王经理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哟,看不出来啊。” 我皮笑肉不笑:“我老公是军人。” 那意思是在警告他,破坏军婚是犯法的,要是不想死,那就离我远点。 王经理却好死不死理解成另外一种意思,油腻腻的手覆在我手上,万分疼惜的说:“哎呀,那你很不容易吧?我听说当兵的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就跟人说的,在那方面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老公不在家,你一个人寂寞吗?” 我抽出自己的手,冷眼看着他:“这就不劳王经理操心了。” 王经理不知死活的贴上来:“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老婆也常年不在身边,她在老家带孩子,我一个人在江城奋斗了这么长时间,挺没意思的,你老公要是满足不了你,我们可以……” 他话没说完,但使劲儿向我使眼色。 我总算是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想找个同样寂寞的小野猫发展婚外情,哦,不对,跟“情”扯不上关系,完全就是想找一个免费的炮友。 恶心的同时我又有点好笑,王经理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就像陆庭修说的,也许有人不爱钱,但真的没人不爱美,既然是互相慰藉,他为什么会认为我们这种已婚女人会想找他这种身材五短长相猥琐的男人?看着就没胃口,更别说吃了。 这些话我自然没敢当着他的面说出口,我冷笑着拒绝:“不用了,我没兴趣。” 王经理没敢逼太紧,笑嘻嘻的对我说:“我知道这么唐突的提出来你一时半会儿肯定难以接受,这样吧,我给你时间,你好好考虑,等考虑好了再来找……” 我一阵恶心,忍无可忍的打断他的话:“王经理,你难道还没听懂我的话?我不是在欲拒还迎,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太丑了,就算是当炮友也看不上你!” 王经理被我这么一噎,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看你是不想在公司混了。” 我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以前要是发生这种事,我肯定忍气吞声,等风头过去就算了,但现在,因为知道有陆庭修在身后替我撑腰,这些渣滓动不了我分毫,所以面对王经理的威胁,我不仅没有感到害怕,甚至还觉得好笑。 他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我这种这么直白拒绝他的人,此时有些恼羞成怒了:“我看上你是你的荣幸,别给脸不要脸!”王经理表情狰狞:“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我?” 面对他喷射的怒火,我淡定的说:“无论你说多少次,我都是那句话,我真的看不上你,王经理,你有时间在这里对我发火,不如去洗手间照照自己镜子吧,就你这样还想出来约炮,真当女人都是瞎的?” 王经理被我气得说不出话,又碍着是在公司不好直接对我动手,气结了半晌,他指着办公室门口吼道:“滚出去!” 我求之不得,收起桌上的资料就走了。 王经理的办公室和外面的职员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刚才王经理的怒吼外面的职员应该都听到了,我一走出门旁边格子间的露娜就探了个脑袋过来小声问我:“王经理是不是对你提出……过分的要求了?” 她说得委婉,我点点头:“他想找个免费的炮友,我拒绝了,刚刚对我发了一顿火。” 露娜怜悯的看着我:“那你要小心一点,王经理这个人小气得很,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他也对我说过这些话,我一再拒绝他还是不死心,后来我忍无可忍跟白总告了他一状,他才消停下来,因为这件事,他刁难了我整整三个月,直到司宜进来他才转移目标。” 对面的司宜听到我们在说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被同事们轮番安慰了一下,我心里安定了不少,这个王经理是惯犯,因为他的骚扰,部门里的女职员离职率很高,在我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女职员因为受不了他走了。 我叹了口气,刚上班几天就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该说王经理太可恶,还是该说我太倒霉。 下午,气不过的王经理就开始对我实施报复。 刚开始是鸡蛋里挑骨头,抓着我做的报表挑刺,再当众把我狂骂一顿,然后是让我去打扫茶水间的卫生,跑腿给整个办公室的同事买咖啡……等到临下班时,他突然心血来潮,让我从原本的格子间搬到斜对面角落里空置的格子间。 这个命令一发布,这个办公室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我,眼神都怪怪的。 虽然不知道王经理这个举动的用意,但他是老大,即使知道他在刁难我,我也不得不照做,捯饬捯饬就搬过去了。 等坐过去了我才发现那个格子间就在立式空调下面,常年对着空调的风口吹,皮肤容易干裂不说,还很容易感冒。 我心里虽然不满,也没敢说什么。 下班时间一到,我收拾东西下楼离开,刚走出公司露娜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小沈,我劝你一句,趁着还没出事,辞职吧。” 我愣了一下:“什么?” 露娜欲言又止:“你现在坐的那个格子间……以前出过事,有个职员猝死在座位上。” 第32章 害羞 我一惊:“怎么会……” “好像是过劳死,所以那个格子间一直空置着没人敢坐,之前有个男生知道这件事后自告奋勇在那里坐了两天,又是发烧又是头晕呕吐,直到搬走才恢复,大家都说是猝死的职员阴魂不散,在诅咒那个格子间呢。” 我:“你别吓唬我……” “我没有吓唬你,王经理现在显然是卯足了劲儿想对付你,你要是不想出事,就赶紧走吧。” 我知道露娜说这些话是出于好意,跟她道过谢后,我回了家。 我是无神论者,不太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是露娜那些话成功的在我心里种下了一片阴影,不管怎么说,没人会喜欢用一个死人用过的东西。 当晚吃饭的时候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陆庭修跟我说话的时候反应也总是慢半拍,如此两三回后,他有些不耐烦地把筷子拍到桌上:“沈疏词!” 我立刻回过神:“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今天回来一直都是这个状态,是你们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这些事现在还在我能掌控的范围内,就像露娜说的,受不了的话就辞职,我不想一出事就下意识的找陆庭修帮忙解决,一旦对他形成依赖性,以后我会更加离不开他。 “真的没事?”陆庭修狐疑的看着我:“那你忧心忡忡的干嘛?” 我随口扯了个谎:“公司交给我一个新任务,对我来说有点难度,我正在发愁该怎么办呢。” “搞不定?”陆庭修皱眉道。 “没有,只是有点挑战性而已,我等会儿再琢磨琢磨怎么弄,实在不行还能请教同事,你别担心了。” 陆庭修这才悻悻的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陆庭修这儿是暂时性蒙混过关了,但是王经理对我的刁难却没那么快停止。 次日开车上班,到了公司楼下,我发现自己的停车位被占了。 公司楼下的停车位本来就紧张,每个开车来上班的职员都要通过申请才有停车位,我入职的时候申请了一个,最近几天上班车都是停在指定的停车位,但是今天车位被占,我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把车停在哪里。 占位的人绝对是故意的,把车停在两个车位的正中间,左右两个车位都给霸占了。 我看着那辆车的车牌,认出来是王经理的车,正犹豫着该怎么办才好,王经理从车上下来了,他径直走到我车旁敲了敲窗户,我无可奈何的降下车窗,他笑眯眯的对我说:“小沈,怎么办啊,我倒车技术不好,把你的车位给占了。” 我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王经理笑得见牙不见眼:“要不这样吧,你上我车里帮我把车倒出来重新停好不好?” 谁知道上了他的车会发生什么事! 我拒绝道:“既然王经理喜欢停,那就继续停着吧,我到前面的收费停车位好了。” 说完我升上车窗,直接开车走了。 把车停在收费停车位,我一阵肉疼。 这个收费停车场有专人管理,赚的就是周围停车位紧张的钱,在这里停车按小时计算,停上八九个小时,我半天的工资就没了。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让王经理得逞。 因为这件事,一整天上班我都没好心情。 而且,坐在那个传说中被诅咒过的格子间,我渐渐有点感冒的症状。 虽然感冒可以归咎为是对着空调口的原因,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加上办公室同事时不时投过来的探究眼神,一整天下来我还是心慌慌的。 熬到下班,我已经开始鼻塞了。 昏昏沉沉的回到家里,一进门陆庭修就发现我的脸色不对劲,他关切的问:“生病了?” 我含糊其辞:“应该是公司的空调开太大,有点感冒了……” 陆庭修给我找了感冒药吃下,催促我去休息。 我没逞强,回房间睡觉去了。 只是一躺下我就没了睡意,公司的现状让我忧心,不知道司宜和露娜是不是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想说,能在王经理的刁难下还坚持留下来的人都是勇士。 躺了半天,我坐不住了,平时吃过饭我都会去健身房待上半小时,今天一天没动心里就痒痒的,犹豫再三,感觉脑袋也没那么昏沉了,我下楼准备去做一会儿平板支撑。 但是一下楼就撞上了刚从浴室里出来的陆庭修,让我诧异的是他没像之前那样只围浴巾就出来,而是正儿八经的换上七分短裤和质地柔软的t恤,要不是头发湿漉漉的浑身还冒着温热的水汽,我还以为他只是进去洗了个脸。 看见我盯着他看,陆庭修有些不自在:“看什么?” “你刚洗完澡?”我好奇道:“身上的水都没擦干就穿睡衣,不黏得难受吗?” 陆庭修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我乐意。” 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打趣道:“你该不会怕我看见你光身子所以才穿成这样吧?” 陆庭修瞪我:“哪有!” 他耳根都红了,明显是在狡辩,我毫不客气的戳穿他:“你又不是小姑娘,干嘛这么害羞?而且在我面前你还害羞什么?” 陆庭修顿了顿,显然对我的态度很不满:“男女有别!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我嗤笑:“男女有别,那也得你把我当成女的来看啊!” 说着我跳起来学着他之前薅我脖子的动作,本意是想揽住他的脖子,但是没想陆庭修身高比我高了二十公分有余,而且被我薅住脖子,他身板还挺得笔直,我整个人一下子吊在他身上,脸撞上他的胸膛,他健硕的肌肉跟铜墙铁壁一样,我一下子撞得眼冒金星。 陆庭修下意识的扶了我一下防止我跌倒,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意识到自己抱着他的脖子,而他揽着我的腰,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一起,陆庭修还一脸的隐忍憋屈后,我总算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我没说话,陆庭修也不吱声,两人近距离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陆庭修率先推开我,别开脸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往客厅走:“你干什么贴上来,我可是洗过澡的,你这一身臭汗别给我弄脏了!” 我:“……” 如果我没理解错,陆庭修这一脸的不自在是因为……害羞? 他到底在害羞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看他也没有要跟我声明什么的意思,我只好转身进了健身房。 第33章 官官相护 次日开车上班,在抵达公司楼下,发现停车位又被王经理的车占了以后,我有点恼火了。 他这是明摆着要把我逼走? 我不可能天天在收费停车场停车,不然每天辛辛苦苦上班赚的钱还不够停车费。 我在考虑要不要找他谈谈。 但是一想到找他谈的后果要么是妥协成为他的炮友,要么是撕破脸皮直接走人,我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把车停在收费停车场,我刚走出来就看到王经理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等着我,那张油腻肥硕的脸看得我一阵倒胃口,我都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了,直接开门见山:“王经理,你是不是想要我辞职?” 王经理挑眉:“比起辞职,我更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我轻蔑的看着他:“看来你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王经理一顿:“什么?” “去洗手间照照镜子,谁给你说这种话的勇气?梁静茹吗?” 王经理瞬间怒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矮胖得跟个树墩一样的身材,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我得跟露娜讨教一下,看看她之前是怎么跟白总告状的。 到了办公室,我凑到露娜的格子间压低声音问她:“露娜,你之前不是因为王经理骚扰你的事找过白总吗?当时白总怎么说?” 露娜正在吃早餐,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三明治说,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在注意我们后,她才低声问:“你也想去告状?” 我点点头,把王经理三番两次霸占我停车位的事情说了,露娜的表情越发严峻。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王经理其实是白总的亲戚。” 我一愣,难怪了! 不然就王经理这么好色的性子,怎么可能在白总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这么久还没被赶出去。 露娜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上次我去找白总的时候他确实很生气,也把王经理训斥了一顿,但仅仅只是口头警告而已,并没有做出相应的惩罚,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白总其实还是偏向王经理的,就算你去告状,他最多警告一下王经理,不可能因为你一个新来的职员就把王经理辞退。” 我心里更凉了。 白总和王经理的裙带关系摆在那里,难道我只能被逼着辞职了吗? 犹豫半晌,我下定了决心,最坏的结果无非辞职,在这之前,我有必要争取一下,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午休的时候,我去了楼上白总的办公室。 白总全名白朝辞,我在面试的时候见过他,这个男人有着一副和他“朝辞白帝彩云间”的名字一样斯文儒雅的外表,当时是他主持的面试,问了几个很有技术含量的问题,我一一回答过后,他很满意的笑了,然后我就留下来了。 先前不知道他和王经理关系的时候我还纳闷,白总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整天高高在上,对下属间的暗流涌动无所察觉的人,怎么就能容忍王经理对手底下的女职员动手动脚呢? 现在看来,事出必有因,就算是白总这样的人也难以免俗,帮亲不帮理。 在白总的办公室门口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我伸手敲门。 里面很快就传来应答声:“请进。” 我推门而入,白总正坐在办公桌后的大班椅上,见我进来,他微微一笑:“沈小姐?” 看来他还记得我。 我走到他跟前:“白总,有件事想跟您汇报一下,希望您不要觉得我太唐突。”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严肃,白朝辞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下来:“你说。” “王经理一而再再而三对我进行骚扰,在我拒绝后对我各种刁难,他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工作和生活,您是总裁,这件事,我想只有您才能帮我解决了。” 白朝辞脸上的表情有点精彩了,沉吟了一会儿,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委婉的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 得到肯定答复,我点点头,转身就走。 但是脚步刚迈出去,白朝辞立刻叫住我:“对了,沈小姐。” 我回头。 他有些为难的说:“对这件事给你带来的影响我感到很抱歉,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可以吗?” 我一愣,心里顿时冷笑连连。 王经理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骚扰女部下,和白朝辞现在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也许就是他这句“不要说出去”助长了王经理的威风,所以他才敢越来越放肆。 我转身直勾勾的看着白朝辞,他的态度摆在那里,我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的可能性很小,我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说开了:“他敢做这种事,难道还怕别人知道?白总,我相信您一定知道他三番两次骚扰女同事的事,但是您不制止就算了,现在还希望我息事宁人,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你真的不怕哪天他真的闹出事,闹大事,彻底毁了公司的名誉吗?” 面对我的指责,白朝辞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摇摇头:“抱歉,这里面的隐情我无法跟你细说,如果王经理侵犯到你,还请你原谅,你要是需要补偿,可以尽管提出……” “不用了。”我冷眼看着他:“我该庆幸今天到这里跟您提出这件事,从而得知您的态度,尽早醒悟离开,不然等哪天真的被姓王的‘侵犯’了,您三言两句给点赔偿,我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那就亏大了。” 说完这些话,我不看白朝辞精彩的脸色,转身离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官官相护,淤积了这一潭污水,要是不想在这里腐烂发臭,我还是尽早离开吧。 回到办公室,我正准备收拾东西离职,一进门却看到同事们全都凑到窗户边上往楼下看,我走过去好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露娜一把把我拽到窗边,指着楼下说:“你看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在看到楼下四辆加长的献血车把王经理那辆故意占位的车从四面八方圈起来后,我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 王经理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大一会儿就出现在楼下,对着献血车破口大骂,露娜和司宜拉着我:“走走走,下楼看热闹去。” 第34章 报复 我和七八个同事风风火火的赶到楼下,王经理还在骂街,几辆献血车却纹丝不动。 眼看着王经理气得满头青筋就要上前踹车,这时车门开了,几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慢条斯理的走了下来,为首的正是陆庭修。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带着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我在公司发生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了? 陆庭修眼神从我身上一扫而过,就跟不认识我似的,然后扭头看着王经理:“你骂谁呢?” 王经理怒气冲冲的说:“谁堵我车我骂谁!” “原来这是你的车啊。”陆庭修挑眉看着他:“你违停了知道吗?” “这是我们公司租下来的停车位,我爱怎么停就怎么停,关你什么事!”王经理恶语相向:“识相的马上把车给我开走!” 陆庭修眼神淡淡的看着他:“要我们开走也不是难事,这样吧,这里有四辆献血车,你每辆上一趟,献足四趟我就走,怎么样?” 王经理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你再不把车开走我就报警了!” 陆庭修双手环胸冷笑着看他,显然没把他的威胁看在眼里。 一直作壁上观的白朝辞见楼上别的公司探出头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上前一步挡在王经理和陆庭修之间,客气的问:“这位先生,你贵姓?” “陆。”陆庭修低头,把白手套脱了放进口袋里,这个简单的小动作引得我旁边好几个女同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娜更是捂着嘴小声说:“好帅啊!” “陆先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片停车坪确实是我们公司租下来的,你把献血车停在这里,不好吧?”白朝辞说。 陆庭修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他这么欺负人就好?” 白朝辞一愣。 王经理直接呛道:“我干什么了?我欺负谁了?” “要我把你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列出来吗?”陆庭修冷冷的看着他。 王经理刚想说话就被白朝辞拦下来了,这里人这么多,他到底还是有所顾忌的,不管陆庭修能不能准确的说出那些事,只要被人听到了,事情就会传开,到时候对王经理对公司都会有影响。 白朝辞皱眉问:“你想怎么样?” 陆庭修摊摊手:“我刚才说了,让王先生上车献血,只要献完血我就让人把车开走。” 王经理被陆庭修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掏出手机:“报警!我就不信警察治不了你!” 陆庭修看着他的动作,也不阻止,白朝辞注意着陆庭修,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报了警,前后不到五分钟警车就来了,两个警察下了车,还没靠近就被陆庭修身后身穿军装的男人挡下了,军装男也不知道跟警察说了什么,对方点点头,转身上车,很快就走了。 王经理目瞪口呆,看向陆庭修的眼神一下子变了,连白朝辞的脸色也慢慢变得严肃。 陆庭修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乖乖把血献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为了你都千里迢迢把献血车调过来了,你怎么能这么辜负我?” 王经理脸都绿了:“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无冤无仇吗?”陆庭修加重了语气。 王经理立刻有些心虚了,恐怕被他猥亵骚扰过的人这么多,就算陆庭修随便掰个名字出来,他都未必能想起来有没有这个人。 白朝辞皱眉看着他:“陆先生,能否借一步商量一下这件事?” “不能。”陆庭修干脆利落的拒绝,也彻底没了耐心,他对身后几个牛高马大的军装男招招手,那几个男人了然,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王经理,在他的惨叫声中连拉带扯把他弄上车。 白朝辞见状立刻就要出手阻止,陆庭修往他跟前一站,高了白朝辞十多公分的个头威慑力十足:“白先生,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过度纵容某些事,后果可是需要你来承担的。” 白朝辞不说话了。 车上不停的传来王经理的惨叫,我站得老远都能看见车身在摇晃,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对王经理做了什么…… 白朝辞的脸色很难看。 二十分钟后,王经理被架了下来,那两个男人一松手,他立刻瘫软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冷汗,连站都站不稳。 我心里暗爽,听着周围同事小声叫好,感觉陆庭修今天man爆了。 白朝辞连忙把王经理搀了起来,陆庭修看着他直笑:“王先生,你要是肯早点配合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王经理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庭修往后退了一步,举起右手对着白朝辞和王经理正儿八经的敬了个军礼:“王先生,谢谢你的捐献,这些血液会用到该用的地方,绝对不会浪费,党和人民会感谢你的!” 这带着讽刺的感谢一出口,楼上楼下看热闹的人哄笑成一团。 王经理气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 陆庭修说到做到,很快就让人把献血车开走了,白朝辞搀着王经理上楼,我们也跟着散了。 回到办公室,大家还在津津乐道刚才发生的事,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陆庭修的短信:过瘾吗? 我立刻喜笑颜开的给他回了一条:太过瘾了!谢谢你! 回复完短信,我收起手机,不用看陆庭修我都能想象得到他此时得意洋洋等着人夸赞的样子,这个男人有时候可爱到让人不得不喜欢他! 王经理被强制性抽了血,一整个下午都没出现在办公室,听人说白朝辞把他送到医院输血去了,而且被陆庭修这么一折腾,他好像受惊不小,估计未来几天内都不会出现了。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一进门我就给了陆庭修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 陆庭修没拒绝,但是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多高兴,我一松开手他就拎着我的衣领:“在公司被欺负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 说到这个,我还不知道陆庭修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明明我除了公司的同事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跟公司同事又没有交际……他是从什么渠道得知这个消息的? 第35章 相信你一回 听了我的疑问,陆庭修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说:“我要是想知道,自然就有办法知道,倒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被欺负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怎么会是添麻烦?” “如果事情在我能解决的范畴内,我不想麻烦你,而且我已经打算辞职了,所以……” “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吗?”陆庭修打断我的话:“既然喜欢,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个人渣放弃?” 我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陆庭修用力揉乱我的头发:“我说过,现在我的身份是你丈夫,遇到麻烦事要跟我说,只要我和你的婚姻还有法律效力的,我就会尽力做到一个丈夫该做的事,你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我们结婚这件事本来就是互惠互利,这是你应得的。” 我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 有人帮忙出头的感觉真好。 出了这样的事,公司我是待不下去了,第二天上班时,我带了个小箱子过去,准备递交辞职申请后把我的东西都搬走。 然而到了公司,我还没去找白朝辞,他反倒来找我了。 白朝辞脸色严肃的把我叫进办公室,还顺手把门关上了,我看看他这架势,又看看隔音极好的单向玻璃门,白朝辞要是在这里把我揍一顿,就算我叫破嗓子外面的人都听不见。 想到这里,我有点心虚了。 白朝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小沈,昨天的人是你叫来的吧?” 我没说话,经验告诉我,白朝辞会这么问,证明他只是猜测,还不太确定,这种情况下最好别承认。 “我知道王经理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前段时间他骚扰你,我代替他向你道歉。”白朝辞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很头疼的样子:“昨天他也受到惩罚了,你能不能放过他?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本着反正也是要走了,我语气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就算我不原谅他,我又能把他怎么样?他可是白总的亲戚。” 白朝辞失笑:“那你说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不追究这件事?” 我耸耸肩,拿出口袋里的辞职申请,摊到他跟前:“我没有要继续追究这件事的意思,出了这样的事,公司我也待不下去了,就这样吧,麻烦您签个字。” 白朝辞拿起申请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蹙了蹙眉,然后当着我的面,慢条斯理的撕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的动作,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发誓辞职申请上绝对没有言辞过激的地方,不存在他为了要毁灭证据而做出这样的举动,而且昨天那样对他呛声,他应该也很生气才是,为什么不直接签字痛快的让我走。 白朝辞站起来,和我保持水平视线,他言辞恳切:“小沈,我不同意你辞职。” “为什么?”我眉头皱得比他更深:“你放心,就算离职了我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抹黑公司,我人品没这么差。”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朝辞连忙解释:“你在公司的表现有目共睹,而且当初入职的时候你也说了,看中公司的发展潜力,想和公司共同进退,我很欣赏你,如果因为这件事就离职,是不是太可惜了点?” “不离职,难道留下来让王经理继续骚扰吗?”我没好气的说。 白朝辞哭笑不得:“你放心好了,经过这次的事,他肯定不敢再对你怎么样,而且我会警告他,如果他再为非作歹,我会直接把他开了。” 我狐疑的看着他:“当真?” “千真万确。”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我相信你一回。” 从办公室出来,我松了一口气,就像白朝辞说的,在这个公司入职的时候我是打算好好干的,要不是出了王经理那件事,我压根没想要辞职,现在白朝辞对我做出承诺,保证不会让王经理骚扰我,我也乐得自在,反正白朝辞要是敢失信,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对于我出了这样的事还坚持继续在公司上班这件事,陆庭修有些不满,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直接在饭桌上对我嚷嚷开了:“你还真是不怕死,都已经把上司得罪成这个样子了还继续干下去,就不怕哪天真的出事?到时候被强奸被捅刀子,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我失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王经理绝对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怂货,而且我感觉白总好像没我想象中那么坏,我再相信他一次。” 陆庭修闻言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后的几天,我感觉白朝辞对我的态度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王经理没来上班,公司的工作由白朝辞分配,他之前本来十天半个月都不出现一次,现在每天都要下来办公室两三趟,每一次下来,他总要到我的格子间转一转,说上几句话,或者干脆亲自指点我的工作。 这样的事发生的次数一多,连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在证券管理这一行,我是个实打实的新手,很多事情都需要学习,有时候确实需要人指导,对于白朝辞三不五时的指点,我是很感激的,但是他的态度也让我疑惑,他为什么要对我好? 难道是他知道了陆庭修的身份,想以我为契机,结识陆庭修? 不能怪我多想,陆庭修这样的家庭背景,想和他结交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一旦攀附上他这棵大树,以后很多事都能开绿灯,能省掉很多麻烦,白朝辞要是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只是觉得有些膈应罢了。 这天,白朝辞给我分配了一个新任务,让我根据资料做出一份宣传文案,我之前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照着资料捯饬了半天都没什么头绪,又不想麻烦同事们,思来想去,正打算跟白朝辞坦承不会做的时候,陆庭修的电话打了过来,询问我晚上想吃什么,他下班顺路去超市买。 我随口说了几个菜,大概是我语气太过低沉,陆庭修觉察到了什么,他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 我一顿,连忙说:“没有,只是工作上出了点小问题,我没接触过这个领域,不会做……”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把你电脑的ip地址发给我,我远程连接你的电脑帮你看看。” 第36章 傀儡 我心里一喜,答应下来,挂了电话,把ip地址给陆庭修发了过去。 两分钟后,电脑的鼠标开始像着魔一样无人操作自动滑动起来,打开文件夹,电脑那头的陆庭修浏览了一遍需要做的文案资料,屏幕上很快就出现几个大字:这都不会做,还敢自称江城a大高材生! 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大大的鄙视表情。 我哭笑不得。 看着陆庭修速度极快的在屏幕上操作起来,我松了口气,起身去上洗手间。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刚好遇到匆匆进来的露娜,一看到我她就立刻说:“王经理回来了。” 我一愣:“这么快?” 本来以为上次的事过后他肯定要休息一段时间才会回来,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他居然又能生龙活虎的回来折腾人了。 我和露娜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古人诚不欺我! 就算不想看见王经理,我也不得不回办公室,只是在踏进办公室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王经理站在我的格子间边上,眼珠子死死的瞪着我的电脑屏幕,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和惊恐。 我一顿,想起电脑还被陆庭修远程连接着,连忙冲过去想要解释,但是我还没靠近,王经理就跟被火烫了一样突然嚎叫起来,推开我就惊恐万状的往外面跑:“有鬼……有鬼啊!!” 我愣住了,办公室里其他同事本来因为王经理的到来低头假装认真做事,此时被王经理的哭喊声惊动,纷纷抬起头茫然的看向我,我也适时的露出一脸不解,问他们:“王经理怎么了?” 王经理休假回来,上班第一天就被吓得上吐下泻的事很快在公司传开了,听说他被紧急送进医院时嘴里一直念叨着办公室有鬼,气得白朝辞差点把他的嘴缝起来。 后来我才想起,我坐的格子间是传说中被人诅咒过的位置,王经理本来就心虚,在看到电脑屏幕无人操作就自动写出一串串文案,第一反应肯定是闹鬼了,所以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我回到家里把这件事跟陆庭修一说,他笑得直拍大腿,直呼恶人有恶报。 因为这件事,王经理第二天就辞职离开了。 陆庭修不知不觉中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没了碍眼的王经理,我在公司简直如鱼得水,感觉连带着办公室的空气都新鲜了很多。 陆庭修帮我写的文案得到了白朝辞的高度肯定,他在周会上把那份文案当做范本公示出来,一个劲儿的夸我专业知识过硬,能力出众,夸得我老脸都红了。 如果这份文案是我亲手做的,这些赞扬我坦然受之,可问题是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我写的……这让我有种冒领他人功劳的罪恶感。 这天,我下班时陆庭修顺道来接我,从我上车开始他嘴角就一直叼着烟,跟他说话也没怎么搭理,我敏锐的觉察到他可能心情不太好。 在超市买了菜,我和他刚走到停车场准备取车,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噗通”一声直接在陆庭修跟前跪下,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首长,我知道错了,求求您了,跟上级说说情让我回去吧……” 我吓了一大跳,陆庭修也毫无防备,瞪了那人一眼,抖腿想把他推开,但那人抱得很紧,他一时半会儿挣不脱,只好呵斥道:“起来!” 小伙子拼命摇头,眼泪落得满脸都是:“首长,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帮帮我,我不能离开部队,求您了……” 旁边好几个来取车的人都看了我们一眼,陆庭修眉头越皱越深,下一刻,他弯腰直接拎住小伙子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小伙子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懵,连哭都忘了,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陆庭修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罗义,你也就这么点出息!” 叫罗义的小伙子抽噎了一下,刚想说话,陆庭修又喝道:“不许哭!” 罗义噎住了,身体条件反射一样绷得笔直,眼泪蓄满了眼眶,就是不敢掉下来。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伙子应该是部队的。 陆庭修转身对我说:“你先回车上,我有事跟他说,一会儿就来。” 我点点头,看了罗义一眼:“好。” 回到车上,隔着车窗,我看到陆庭修把罗义带到停车场边上,两人开始说话。 罗义刚开始情绪很激动,一直手脚并用比划着什么,被陆庭修骂了几句后,他低下头不敢再说。 陆庭修抽出一支烟,罗义立刻殷勤的凑上去要为他点燃,陆庭修却毫不留情的推开他,又开始骂他。 虽然隔得老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以我这几个月对陆庭修的相处,此时他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交谈了十几分钟,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罗义一脸激动的看着陆庭修,对他敬了个军礼,转身跑开了。 陆庭修这才转身回到车上。 他一上车我就好奇的问:“刚才那个人是部队的?” “嗯。”陆庭修倒车离开。 “看起来还很年轻呢,他犯什么错了吗?”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十九岁的孩子,进部队才几个月,接二连三的犯错,被记了好几次大过,上次半夜偷偷溜出去,被举报后部队对他做出撤职处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消息说部队要取消他的士官资格,跑来求我……这小王八犊子,半夜逃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我失笑:“那你答应要帮他了吗?” “嗯。”陆庭修的声音闷闷的:“他三番两次逃跑是因为母亲病了,在家没人照顾,他放心不下。” “……” 陆庭修突然自嘲一笑:“说起来,上次我会休假那么长时间,还差点脱离部队,都是因为给这小子打掩护。” 我一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不想当这个陆军少将了,他刚好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更惊讶了:“为什么?” 在我眼里,陆庭修这个年纪就能混到少将这个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男人都有功利心和征服欲,他年纪轻轻就获得这么高的成就,难道不应该高兴才是吗?为什么反而不想继续做了? 陆庭修瞟了我一眼:“一个人生来就被固定在一个位置上,从来没人问过我想要什么,他们只强调我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做傀儡的时间一长,我腻了。” 第37章 诱惑 我吃惊的看着他。 其实之前我就隐约知道陆振明一直想控制陆庭修,都说一等人从政,二等人从军,三等人从商,陆振明的仕途虽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政坛的事谁都说不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要是想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更长久一点,就必须要有强劲的后备军,陆庭修这个少将无疑成为很好的候选人,加上他又是陆振明的儿子,他想把他归到麾下,这很正常。 可是陆庭修不愿意,不仅不愿意,还很反感,为了摆脱陆振明的控制,他甚至想放弃自己的前途。 我心情有点复杂了:“对不起。” 陆庭修偏头看我:“莫名其妙,你道什么歉?”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向你爸妥协回部队。” 陆庭修失笑:“这跟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想尽办法让我回去,说起来,你之前会接二连三遭受袭击和威胁,还是因为我,我才应该跟你道歉才是。”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陆庭修不是那种会甘心让自己过得很憋屈的人,陆振明这么压迫他,他迟早会奋起反抗的。 “不知道。”陆庭修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走一步是一步,就算现在无法反抗,他年纪这么大了,总会死,等他死了,我就解脱了。” “……” 我看着陆庭修的侧脸说不出话,直觉告诉我,陆庭修这么讨厌陆振明,绝对不只是因为他一直在压迫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他不想跟我说,我也不好继续问。 回到家里,我进厨房做饭,陆庭修在客厅打游戏。 吃完饭我就一头钻进健身房,开始做平板支撑。 等把一整套健身流程都做完,我已经满头大汗了,擦了擦汗,我起身去洗澡。 等我洗完澡打开浴室门走出来时,刚好看到陆庭修从楼上下来,四目相对时,他愣了愣,又立刻移开视线,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没话找话:“你洗完了啊。” “嗯,你要洗澡了吗?”我拿着毛巾擦头发:“洗完了把衣服放脏衣篓,我等会儿出来洗。” “……好。” 我侧身越过他就要进房间,他突然拽住我的手,眼睛却不看我:“那个……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在家里要多穿点衣服吗?” 我先是一怔,继而笑道:“现在又没开空调,不用怕感冒啦!” 最近快入秋了,天气转凉,家里已经好几天没开空调了,洗完澡我只穿了一件小背心,被陆庭修这么一提醒,我有些好笑,他未免也太操心了。 “这不是开不开空调的问题。”陆庭修板着脸强调道:“你穿成这样,影响不好。” 我更不解了:“影响不好?家里只有你跟我,又没有外人,能影响谁?” “我啊。”陆庭修耳根都红了,见我还是一脸不解,他恼羞成怒道:“你有没有把我当男人看待?作为一个女人,整天在一个男人面前袒胸露背的,你真以为我是柳下惠啊!” 我一懵,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立刻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你……” 陆庭修脸红得都快滴血了,为了掩饰怒气,他瞪了我一眼,怒气冲冲的进了浴室。 我:“……” 进了房间,我把门反锁起来,坐在床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陆庭修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强调我的某些行为有可能诱惑到他? 不能怪我太迟钝,跟陆庭修同居了四个多月,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一直都没把我当女人看待,而我也因为从一开始认识他就是用最狼狈的一面,所以很多时候都下意识的忽略在他面前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我们相安无事的过了四个多月,即使之前对他有过朦胧的心动,也因为自己的自卑心理一点一点消磨掉了,现在被陆庭修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意识到,对于正常男人来说,其实我没那么不堪。 我站起来,在落地穿衣镜前转了一圈,镜子里的女人身段婀娜,细腰长腿,加上这段时间一直注意饮食和休息,脸色也不像之前胖起来时蜡黄得跟三四十岁的女人一样,说起来,当初还在上大学时,除了余北寒,追我的男生不在少数,只是我瞎了眼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么个人渣…… 这个意外发现让我找回了些许底气,心里那个被自卑掩埋起来的种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也许,陆庭修对我是有兴趣的。 因为这件事,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尴尬。 陆庭修低头喝粥,我拿着一块面包片在抹黄油,两个人都不说话。 许久,我有点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氛,用汤匙敲了敲碗沿引来陆庭修的注意,见他看过来,我把斟酌了好久的话说出口:“昨晚的事……以后我会注意的。” 陆庭修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哦。” “……就这样?”我有点气馁。 陆庭修喝完粥,扯过桌上的餐巾纸擦嘴:“不然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我顿了顿,说:“你要我注意一下影响,那你是不是也该注意一下影响?” 这回轮到陆庭修怔愣了:“什么?” “说我袒胸露背,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洗完澡只穿短裤就出来了……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也是有影响的?” 陆庭修愕然:“男人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你别太双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总之你以后也给我收敛一点,整天在我面前光身子,我也是正常人,会把持不住的。”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闷声说:“按照你的说法,以后我们俩无论春夏秋冬,在家都得把身上裹得跟过冬一样?” 我顺着他的话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每天在家穿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被我这么一笑,陆庭修也没憋住,跟着我一起笑出声。 一笑泯恩仇,空气中的尴尬立刻荡然无存。 陆庭修伸手越过桌子拍拍我的脑袋:“得了,你也别钻牛角尖了,以后在家都注意点吧,毕竟孤男寡女的,我也不是圣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不会对你负责。”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就算你想对我做点什么事,那也得经过我同意,我要是同意了,就算出了事,也不会要你负责的。” 第38章 避嫌 陆庭修眯了眯眼睛,痞气十足的说:“你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我,可以对你做点什么?” 我:“……” 他这什么理解能力? 陆庭修见我不说话,站起来打了个哈哈:“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我对你没兴趣。” “……” 得,这话还不如不说。 吃完早餐到公司,一进办公室座机就响了,我凑过去一看,是从总裁办公室打来的,我还没接起来,斜对面的露娜就看了我一眼,酸溜溜的说:“白总给你打的吧?” 我:“……” 接起电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套生疏一些:“白总?” “你上来一趟。” “……” 挂断电话,在露娜和一众办公室同事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我跟做贼一样灰溜溜上了二楼的总裁办公室。 进了门,白朝辞一看见我就高兴的说:“小沈,你来啦,过来,这边有个新的投资方案,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你来做最好。” 我:“……为什么?” “我只相信你!”白朝辞把资料递给我:“虽然对于刚入行的新人来说有些难度,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我翻了翻资料,小声说:“白总,您太高估我了……”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白朝辞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不着急,慢慢做,有什么问题再给我电话。” 拿着资料,我心情万分复杂的回了办公室。 因为上次陆庭修帮我做的那份文案太过出色,白朝辞现在认定我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找我,还总是交给我一些超出我能力范畴的资料,对此我很是头疼,也无比后悔之前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现在把自己处于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偏偏还不能说实话,否则就是泄露公司内部机密……我真是懊恼死了。 虽然这份文案对我来说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做不来,回到格子间我就开始上网找资料,力求靠自己把工作完成。 在公司头昏脑涨的查了一整天资料,我攒了一大堆便签,因为专业知识有限,我不得不临时抱佛脚,下班时我把资料带回家,以便于晚上加班。 晚上,吃完饭我洗了澡,连一直以来坚持的健身流程都省略了,就直接一头钻进卧室开始查资料。 昏天黑地的忙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我应了一声,下一刻,陆庭修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水。 他走到书桌旁,挑眉看着我:“工作那么忙?都在家里加班了。”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他手上的杯子,他却抬起手喝了一口水,我:“……” 原来不是给我的。 “嗯,在公司做不完,只好带回家里。” 陆庭修有些好笑,他凑过来,把水杯搁在桌上,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撑住我坐着的椅背:“我看看,做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一靠近,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陆庭修刚洗过澡,浑身还散发着暖洋洋湿漉漉的水汽,其间还隐约夹杂着沐浴露的甜香气息,这是我惯常用的一种很少女的沐浴露,来这个家后,家里的生活用品都是我买的,陆庭修自然也跟着用,这种味道出现在我自己身上还没什么,但一出现在陆庭修身上,无端就带了几分暧昧。 “这东西啊。”陆庭修指着屏幕:“对你来说是有点难度。” 我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对你来说没难度?” “对。”陆庭修呵呵一笑:“不过我可没打算帮你。”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想起上次他帮忙留下的后遗症,立刻叹了口气:“也没说要你帮……你进来干吗?” 陆庭修一顿,立刻直起腰,眼睛瞟向别处:“我进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偷懒,连健身都不做了。” 我抱着那堆资料苦巴巴的说:“等我加班把这个赶完再说吧。” 陆庭修很快就走了,我则埋头继续研究资料。 在我的努力下,每天都加班加到深夜,连午休的时间都用来查资料,花了三天时间,我把文案呈上去了。 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我并没有信心文案能通过白朝辞的审核,所以在把文案交上去后,看着白朝辞一页一页的翻开查看,我的心都悬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出来的,要是被否定的话,我多多少少会有点失落。 二十分钟后,白朝辞把文案看完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小沈,这东西是你做的吗?” 我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虚得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是……怎么了?” “风格跟上次做的不太一样。”白朝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还是很不错,你辛苦了。” 我知道这是通过了,立刻松了口气,跟白朝辞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白朝辞连忙叫住我:“小沈,等等。” 我顿住脚步,扭头看着他。 “这几天你辛苦了,部门里的同事说你连中午都在加班查资料,“白朝辞抿唇笑了一下:“像你这么努力的职员真的不多见,这样吧,你要是不介意,晚上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这是我该做的,白总太客气了。”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在投资管理这一行上很多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想跟你深入探讨一下,晚上下班我在停车场等你,就是吃顿便饭。”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下来。 回到办公室,进门时遇到刚好从洗手间回来的露娜,她看了我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小沈,又去白总办公室了啊?” 我:“……怎么了?” “没,就是看你一天好几趟的往白总办公室跑,要不是有工作的名头在那儿摆着,我还以为你们俩在谈恋爱呢。” 我皱眉:“你瞎说什么!” “你就当我在瞎说好了。”露娜摆摆手,又凑过来小声说:“你哪天要是真当上了老板娘,可别忘了我们这群一起奋斗过的小伙伴啊!” 我:“……” 因为露娜那番话,我心里不太舒服的同时也反思起来,无风不起浪,如果不是我和白朝辞这段时间的接触过于频繁,同事们也不会这么猜测,看来以后我要多避嫌才行。 可是一想到今晚答应了白朝辞的饭局,我又头疼不已,看来这嫌,怎么都没办法避了。 第39章 因为我是男人 晚上和白朝辞在外面吃了一顿饭,气氛意外的好。 不得不说,三十多岁的男人比起二十出头的男人,魅力在于会聊天,而且总是能从细节处体贴人,就算只是面对面坐着不说话,也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就像白朝辞说的,我的管理理念在很多方面都能和他不谋而合,一顿饭吃下来,我对这个曾经“官官相护”“包庇纵容亲戚犯罪”的老总改观了很多,至少没那么戒备,也没那么反感了。 吃完饭,白朝辞提出要送我回去,刚才出来吃饭的时候我的车就没开过来,想着明天早上可以让陆庭修送我过来,我就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是一首我叫不上名字的钢琴曲,琴声如水,车厢里的空调又调节得恰到好处,我浑身都放松下来。 车在一处红灯前停了下来,白朝辞像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跟我说:“小沈,之前王经理的事……你还介意吗?” 我顿了顿,无奈一笑:“人都已经走了,现在说这个,没意义。” “我只是不想让你膈应。”白朝辞说:“他是我叔叔,当年家里失火,是他拼了命把我从火场救出来的,我爸妈都丧生在那场火灾里,从小家族里的人就给我灌输思想,我一定要对叔叔好一点,所以这些年对他做的那些事,我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能理解我的做法吗?” 我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摇摇头,我说:“你感激他是你的事,但不能因为你觉得亏欠他就牺牲别人的利益,更何况他的行为已经是违法的了,你要是不多加制止,迟早会害了他。” 白朝辞顿了顿,叹了口气:“是我不对,小沈,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叔叔的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他横惯了,谁的话都不听,这次他主动提出离职,我反倒觉得是好事。” 我失笑:“没想到我还在无形中帮了你。” 到了小区门口,我下车,礼貌性的跟白朝辞道谢,看着他调转车头离开,我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看到陆庭修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开着,他手里一上一下的掂着手机,看起来百无聊赖。 我换了鞋进去:“你吃饭了吗?” 我下班前发了信息告诉他今晚有饭局,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没有。”陆庭修不满的看着我:“你跟谁出去吃饭了?” “上司。”我笑道:“前几天熬夜做了一份文案,白总很满意,请我出去吃了一顿饭。” “因为你做出一份文案就请你出去吃饭?”陆庭修抬高了语气。 “对啊,白总还是挺好相处的。” “这不是在你的工作范围内吗?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特意请你吃饭?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还有没有别人?” 他的语气充满了质疑的味道,我一下子想起今天露娜说的那些酸溜溜的话,心里顿时有些不爽了:“你想多了,白总只是想拉拢我,留我下来为他做事,没别的意思。” “他有别的意思你也看不出来!”陆庭修没好气的说,说完又扫了一眼我的手,见我手上没戴戒指,他立刻站起来大声问:“你的戒指呢?” 我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无奈道:“之前买的戒指太大了,瘦下来后老是脱落,我怕弄丢就收起来了。” 陆庭修看着我的表情跟想吃掉我一样:“戒指尺寸不合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故意不戴戒指,就是为了给人制造一种你还是未婚的假象吧?” 我瞪圆了眼睛:“陆庭修,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无缘无故冲我发什么火?” 陆庭修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这才收敛了一下脾气,不满的说:“明明说好每天都回来给我做饭,今晚却为了别的男人让我在家挨饿,我心情当然不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缓和了一下语气:“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 “牛肉面,快点。” 在陆庭修的催促下,我洗手去厨房给他下了碗面。 看着陆庭修把面吃完,我问:“吃饱了?现在心情好点了?” 陆庭修放下筷子:“心情是好点了,不过我得警告你,最好离你那个上司远一点。” “为什么?”我是不懂陆庭修为什么和白朝辞只有一面之缘,却对他有这么深的恶意。 “因为我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我:“……” 这话说得我居然无法反驳。 话虽然是这么说,我却没打算把陆庭修的警告放心上,我和白朝辞是上司下属,每天在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工作中难免接触,更何况白朝辞现在很重视我,按照公司同事们的猜测,也许我是他物色好的下一任经理。 身在职场,我自然希望工作能力被领导肯定,进而升职加薪,我每天朝九晚五加班加点,不就是为了那点钱吗! 这个时候疏远白朝辞,等于直接把自己的事业给斩断,我才没那么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白朝辞又给我布置了好几份任务,每一份都超出一个新人所能承受的范畴,为了完成这些任务,我不得不查阅大量的资料,有时候有些资料在网络上找不到,我还得在下班时间去图书馆翻阅,印象中上一次这么勤快还是在高考前,这让我找回了那段时间埋头啃书的感觉。 也因为一天十几个小时都泡在专业知识里,我在证券管理这一行的理论知识有了质的提升,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一问三不知,加上我本来就不错的英文基础,白朝辞在一次接待外国客户时把我也带上,我全程为客户解答疑问,一路下来居然没出差错。 这改变让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接待完客户,回公司的路上白朝辞对我赞不绝口:“小沈,你太让我惊喜了,把你留下来是我开公司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这段时间和白朝辞频繁接触,我和他的相处也变得随意起来,听了他的夸赞,我笑着回道:“哪里哪里,我倒觉得,白总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是同意王经理辞职。” 白朝辞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司机在副驾驶开车,听见笑声,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好几眼,眼神有些古怪。 第40章 我对你没兴趣 晚上下班回家,我抱了一堆资料回去,打算熬夜看完。 干一行爱一行,这是我的工作理念,既然已经决定要在这行好好干下去,上司也相当赏识我,那我就没有理由懒惰。 吃完饭我就一头钻进房间,开始挑灯夜读。 刚看了一会儿书,房门被敲响了,我头也没抬就应了一声“进来”,下一刻,陆庭修开门闪身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水,他在我身旁慢悠悠的转了一圈,凑过来问:“你在看什么?” 我一边做笔记一边说:“和证券管理相关的。” “这么勤奋?” “嗯。” 陆庭修见我不太爱搭理他,很快就出去了。 只是过了不到十分钟,他再次敲门进来,这次手上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他拎着衣角问我:“这衣服你是不是没给我洗干净?” 我一愣,立刻放下手里的笔接过衣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没有啊,洗干净也熨好了,哪里不干净嘛?” 陆庭修顿了顿,说:“你闻闻,我怎么觉得上面有股汗酸味。” 我照着他的话闻了闻,还是没有:“你别没事找事,这明明是干净的,以前就是这么洗的,怎么没见你挑毛病?” 陆庭修:“……” 他夺过衣服,悻悻的出去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出入我的房间五六次,搞得我学习的兴致全无,最后一次他敲门进来,我干脆合上书,没好气的看着他:“陆庭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他今晚这么频繁的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找我麻烦,肯定是有话要说,但又不好意思说。 陆庭修脸上讪讪的:“我这不是……你看这杯子没洗干净,你看你看,这上面是不是污渍?” 他把杯子凑到我跟前让我看,我一把扫开:“得了吧你!有话直说,你这样一搅合我都没办法看书了!”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窘迫:“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 陆庭修挠了挠后脑勺:“以前你下班回来要么在客厅陪我看电视要么跟我一起泡健身房,现在突然丢下我一个人,我挺无聊的……” “……” 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叹了口气:“早说不就好了,搞这么多有的没的……你要是觉得无聊,那就多出去走走,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啊,喝酒泡吧通宵……这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生活。” 陆庭修咬牙切齿:“前段时间我脱离部队,现在我是少将,你让我堂堂一级少将去喝酒泡吧?这传出去影响有多恶劣你知道吗?” 我一怔,这才想起他的牛逼身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总不能真的放下手头的充电工作陪着他瞎闹吧?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要不,你跟我一起学习?充充电也好……” 本来以为这个提议肯定会被陆庭修无情的拒绝,但没想到他在沉默了三秒钟后居然点头同意了:“好。” 我:“……” 陆庭修说到做到,随手拉了张椅子往我旁边一坐,跟尊大佛似的,他浏览了一遍我做的笔记,又综合书的内容,看了一会儿后开始给我指点,这里理解不对,那里分析错误……被他这么一通指点下来,胜过我独自摸索好几个晚上。 我立刻有些兴奋了,陆庭修这是妥妥的良师益友啊! 有陆庭修在,我的学习效率突飞猛进,等我埋头把一整本书都啃完后,一抬头就发现陆庭修趴在桌上睡着了,柔软的台灯像是为他英挺的五官加了柔光特效一样,纤长的睫毛,皮肤细腻干净,都说寸头是考验帅哥的唯一标准,陆庭修确实是我见过的,留寸头最帅的男人。 不知不觉里我看得入了神,丝毫没觉察到自己此时看他的眼神有多热切,像是着了魔一样,我想摸摸他的睫毛。 我也就真的这么做了,指尖触碰到他软软的睫毛时,那柔软的触感像一把小刷子扫在我心尖上,软软的,痒痒的,我的心跳一下子就乱了。 这时陆庭修突然动了一下,我立刻跟被火烫了一样缩回手,假装若无其事的四处张望,陆庭修揉着眼睛坐起来,问我:“几点了?” 我连忙低头看手表,但是一不小心把桌上摞成一整摞的书碰倒,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书掉了一地。 我连忙弯腰去捡。 陆庭修也低头帮我捡书,好不容易把十多本书全都堆起来,他突然说:“沈疏词,你耳朵红了。” 我一愣,立刻抬起头,陆庭修的脸就在我上方不到十公分处,我甚至能看到他眼中倒映出一个小小的,不安慌乱的我,一直自认为掩饰得很好的我没想到自己在他眼中居然会是这个德行,我瞬间跟只碰到了照妖镜的妖怪一样,心虚的往后缩了一下,脑袋重重磕在书桌边缘上,疼得我眼冒金星。 “……” 我捂着后脑勺,眼泪都出来了。 陆庭修连忙把我拉过去给我揉后脑勺,只是揉着揉着,他突然闷声笑了起来。 我一愣:“你笑什么?” “笑你啊。”陆庭修毫不客气的点了一下我的脑门:“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一样。”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柔软的灯光,暧昧的气氛,我和陆庭修坐在房间的地毯上,他帮我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韩剧里布置好的告白场景,而且他刚才的话给了我些许鼓励,我确定他知道了点什么,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表白? 我试探性的伸出手,想去搂他的腰,然而我手还没碰上去,他突然起身,抱走了放在我旁边的那摞书。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陆庭修把书放在书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得上班呢。” 我:“……哦。” 看着陆庭修出门离开,我懊恼自己出手太慢的同时又有点疑惑,刚才陆庭修看到我那个小动作没有? 如果他看到了,那他是不是故意躲开? 故意躲开,是不是证明他根本就不想给这一切发生的机会? 我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他说过的话——我对你没兴趣。 我对你没兴趣。 他对我没兴趣呢。 第41章 你是不是在生气 因为这件事,我晚上没睡好。 次日早上,吃早餐时我一直没说话,陆庭修却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吃完早餐出门时还跟我打了声招呼,这才吹着口哨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越发肯定他昨晚看到了我想要搂他那个小动作。 可他避开了。 即使不想承认,我也不得不说这是个很伤人的事实。 到了公司,我把郁闷全都发泄在工作上,白总吩咐下来原本要两天才能完成的工作,我愣是凭着毅力一天就完成了。 下班时自然得了白朝辞一顿夸,他言辞中隐隐透露出要扶我上位的意思,这让我心里稍感安慰。 可我不是傻子,白朝辞作为公司的掌权人,想要扶谁上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现在有所保留,是因为心里有顾忌。 在整个办公室里,我的资历是最浅的,部门里有好几个元老级别的职员,不说我升职成他们的直属上司后能不能镇得住他们,就算是为了顾全他们的面子,我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打他们的脸。 现在还不是升职的时候,我得做出点成绩,证明我是真的有实力坐这个位置才行。 至于要怎么证明自己的实力,白朝辞给了我一个建议。 公司最近在接洽一个新项目,项目难度高,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要能把这个项目拿下来,公司的年业绩至少能提升百分之三十,这么有难度的项目,要是经过我的手拿下来,那经理之位妥妥就是我的,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连接这个单子的勇气都没有。 白朝辞给了我这个建议后,我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委婉的说要考虑考虑。 白朝辞却好像肯定我一定会答应似的,直接把单子的资料给我,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我心事重重的带着资料回了家,晚上连在做饭切菜时都在想这个问题。 吃饭时,陆庭修似乎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好几次试图跟我说话,但都因为我的心不在焉失败了,我无暇顾及他,吃完饭匆匆回了房间,反锁了门开始仔细阅读资料。 在充分解析了资料,觉得拿下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很高时,我决定答应下来,这件事要是成了,我的事业将会迈进一大步,这是个不能错过的机会。 打定主意,我开始收拾东西,合作方在邻省,我得过去一趟跟人面谈,来回至少要三天时间。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我把要出差的事情跟陆庭修一说,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三天?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昨晚才做的决定。”我解释道:“这几天你先叫外卖吧,外卖电话我贴冰箱上了,衣服放脏衣篓,别弄湿了,我回来再给你洗。” 陆庭修却没有要感激我的体贴的意思,他强硬的说:“不许去。” 我愕然:“为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啊。”我摸不着头脑:“我只是出差三天,很快就回来了,这次的事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去。” 陆庭修冷眼看着我:“有多重要?” 我放下筷子比划道:“做得好我能升职。” “白朝辞告诉你的?”陆庭修表情嘲讽:“他要是真的有意给你升职,用得着你千里迢迢跑到邻省去谈生意?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公司的事我没法跟陆庭修详谈,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还得赶飞机,我匆匆跟他打了声招呼,无视他跟锅底一样的脸色,拉着行李走了。 到了机场,白朝辞居然也来了,而且也带着行李,我惊讶的看着他:“白总,你也要出差吗?” “跟你一起去。”白朝辞说:“想来想去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不好跟你家人交代。” 我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出差我有经验……” “你放心好了,我这次出差的事公司的人不知道,而且单子你自己接洽,我不会插手,能不能拿得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放下心:“谢谢白总。” 和白朝辞去了邻省,接下来的两天时间绝对是我人生中最憋屈的日子,我第一次知道,作为主动方的投资人可以盛气凌人到这个程度。 对方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头子,犀利毒舌不说,还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好几次把我气得差点崩溃,在我跑断腿跟他软磨硬泡了两天后他才松了口,同意跟我签合同。 拿到签了字的合同时,我简直想跪下来哭一场。 被动方真的太不容易了,钱真的太不好赚了。 白朝辞说到做到,果然就真的没插手这件事,在我带着合同回到下榻的酒店时,他在酒店餐厅开了一瓶香槟为我庆功。 那天晚上我喝得有点多,但酒量摆在那里,醉倒是不至于,回到房间我倒头就睡。 贪杯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误了飞机,本来早上十点钟的飞机,下午一点多就能回到江城,但因为我睡过头,只能改签到晚上七点钟,我估算着时间,回去得晚上十点钟了。 我正思忖着要不要给陆庭修发个短信让他来机场接我,但是想起在这边三天时间都没跟他联系,而他也因为我那天执意要走,到现在都没主动联系我,说不定还在生气呢。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不火上添油了。 晚上十点半,白朝辞开车把我送到小区楼下,我一迭声的跟他道谢,看着他离开,我累得走路都在打飘儿,心里却是满足的。 这份工作让我有了一种自己终于有用武之地的感觉,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证明了自身价值。 还有什么是比被肯定更让人高兴的? 至少目前没有。 我兴冲冲的回到家里,一开门就发现家里乱成一团。 桌上地上到处都是垃圾,电视开着,陆庭修躺在沙发上,半合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我快步走过去,一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陆庭修这是喝酒了? 我连忙拍拍他的脸:“陆庭修!陆庭修!” 陆庭修睁开眼睛,眼中没有丝毫刚醒来的迷茫和惺忪,眼神反而凉飕飕的,我心里一惊。 他坐起来,冷冷的看着我:“还知道回来。” 我:“……早上错过了飞机,不然下午就能回来的。” 第42章 老爷子去世 “真的是错过飞机?而不是为了能跟你那个白总多待一会儿?” 被他这么质疑,我脾气也上来了:“你爱信不信!” “你敢说你心里没鬼?”陆庭修怒道:“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告诉我白朝辞也跟你一起去了?” 我百口莫辩,无奈的说:“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我跟白朝辞真的只是上司下属关系……” 陆庭修冷笑:“在你眼里,白朝辞的话可信度比我高多了吧?他说什么你信什么,我说什么你当耳边风,沈疏词,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现实的女人!” 我愕然:“什么?” “难道不是吗?当初我帮你还债给你找工作跟你结婚,我能带给你好处,所以我说什么你都听,现在白朝辞能给你更大的好处,你立刻把我撇了听他的话,这难道不是狼心狗肺?” 短暂的错愕过后,我立刻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说:“陆庭修,你简直莫名其妙!白朝辞是我上司,我服从他怎么了?而且和他的交涉也只仅限于工作上,和生活根本就不冲突,如果你是为了这几天没人照顾而发脾气,那我道歉还……”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陆庭修打断我的话,他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像淬了冰一样:“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动,你不会以为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没了你我就活不了吧?” 我:“……” “白朝辞对你有目的,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就走,穿了鞋连外套都没拿,出门时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我茫然的站在原地,心里揪痛成一团。 陆庭修当晚没回来,我疲惫至极,洗了澡连饭都没吃就躺下了,但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陆庭修说的那些话跟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一遍一边回响,折磨得我夜不能寐。 第二天,陆庭修还是没回来,我照常上班下班,晚上回到家里,家里依然冷锅冷灶,我心不在焉的给自己下了碗面条,犹豫着要不要给陆庭修打个电话。 煮完面,我还没来得及吃,手机就响了。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陆庭修来电了,连忙扑过去拿起手机,但是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我刚欢腾起来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虽然失望,我还是接下电话:“喂,你好。” “沈小姐?” “对,您是?” 对方是个女人,声音带了点烟嗓一样的沙哑,我一时间猜不透这人是谁。 “我是陆庭修的母亲。” 我的脑神经瞬间跟被人拽了一下似的,愣在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马上来一趟四合院,这边出事了。” 我愕然:“出什么事了?” “老爷子去世了。” 轰—— 挂断电话,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开了车就往四合院冲。 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我知道自己肯定被电子眼拍到了,可我无暇顾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陆庭修该怎么办! 他那么在意老人家,为了让他安心甚至可以和我假结婚,现在老爷子去世了,他该怎么办! 冲到四合院门口,我停下车就跌跌撞撞的往里面冲,一进门,跪了一地的人把我吓住了。 老爷子躺在床上,奶奶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跪了一地的人以陆振明和陆庭修为首,听见我闯进来的声音,众人纷纷回头。 陆庭修只看了我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我注意到,他眼圈红了。 我怔愣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了。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女人,示意我跟她出去。 走到外面的檐廊下,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她是给我打电话的女人。 “沈小姐,我是庭修的妈妈。” 我看着她,磕巴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阿姨……” 她愣了愣,那张年过五十还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现在先不纠结称呼问题了,你和庭修是不是吵架了?” 我点点头,脸有点烫。 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和陆庭修的母亲见面,这个女人周身气势斐然,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等闲人家,我有点紧张。 “庭修脾气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老爷子带大的,从小就跟老爷子亲厚,现在老爷子去世,他很伤心,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跟他怄气了,帮我好好照顾他。” 我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好的。” 在陆庭修母亲的带领下,我硬着头皮进了屋里,在陆庭修旁边跪坐下来,陆庭修腰板挺得很直,从头到尾没看我。 我犹豫了一会儿,跃跃欲试的伸手去拉他的手,他怔了怔,没动。 这个反应鼓舞了我,我扣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他没动,我却不想放开。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都是在忙葬礼,我跟公司请了假,全程陪在陆庭修身边。 也就是这次葬礼,我才知道陆庭修这个家族有多大。 老爷子有三子两女,除了陆振明是省委书记外,其他两个叔叔都是商界鼎鼎大名的精英,两个姑姑一个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一个是享誉国际的大师级画家,除了陆庭修因为陆振明的敏感身份是独生子外,其他几个姑姑叔叔都有好几个子女,庞大的人口基数加上环环相扣互惠互利的关系,奠定了这个家族繁荣昌盛的基础。 葬礼办得很低调,来吊唁的人都是老爷子生前的门生和至交好友,作为长房长孙的陆庭修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右侧,对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鞠躬道谢,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葬礼过后,老爷子的遗体火化成灰,按照他的遗嘱,撒入海里,不设碑位,不留痕迹。 撒骨灰那天,天阴沉沉的,海边风很大,陆庭修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带着白手套,从骨灰盒里捧出骨灰,风一吹,骨灰就纷纷扬扬的撒入海里,海浪一波一波卷上来,彻底把骨灰淹没。 送完老爷子最后一程,回到四合院,几个叔叔姑姑陆续告辞,陆庭修坐在老爷子生前经常坐的葡萄藤架下,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我蹲在他旁边,一声不吭。 屋里很快传来争吵声,听声音好像是陆振明和陆庭修妈妈,两人吵得很凶。 我下意识的看向陆庭修,他皱了皱眉,突然碾灭了烟头,起身快步往屋里走去。 屋里关着门,陆庭修走到门口,抬脚就把门给踹开,大声吼道:“要吵出去吵!别脏了爷爷的家!” 第43章 别装了 这一声吼立刻把屋里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给吼消停了,陆振明和陆庭修的妈妈面面相觑,后者试图上前安抚陆庭修,但她还没靠近,陆庭修就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 “奶奶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会安排好,该回哪儿回哪儿,以后没事别来这里。”陆庭修指着门口:“走!” 被儿子这么吼,陆振明脸上有些挂不住:“庭修,你怎么说话呢,老人家我也喊她一声妈,哪有让你来安排的道理……” “走!”陆庭修又吼了一句。 陆振明:“……” 陆振明看起来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但是很显然,他知道现在不是比父子俩谁的脾气更倔的时候,只好悻悻的看了陆庭修一眼,转身离开。 陆振明一走,陆庭修的母亲叹了口气:“庭修,你……” “妈。”陆庭修打断她的话:“你也走。” “……” 陆庭修的妈妈看看他又看看我,深深的叹气,然后也走了。 屋里很快就只剩下我和陆庭修,还有里屋的奶奶。 陆庭修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走进里屋,奶奶正坐在床上,本来就花白的头发此时跟染了一层霜似的,她双眼无神的看着我们,很快就低下了头。 陆庭修走过去,在她面前跪坐下来,轻轻拉住她的手。 奶奶抬手擦了一下眼泪,无声的看着他。 陆庭修低声说:“奶奶,您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奶奶愣了愣,摇摇头比划道:“我在这里挺好。” “那我和疏词经常过来看您。” 奶奶点点头:“好。” 此时再多的安慰都是枉然,陆庭修扶着奶奶在床上躺下,见她闭上眼睛睡了,这才离开。 我立刻跟了上去。 陆庭修嘱咐了刘邺和张嫂一定要好好照顾奶奶,又打电话叫了个私人医生过来常驻这边,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奶奶,以防不测发生。 我看着他冷静的做着这一切,看似淡定,可他苍白的脸色拉满血丝的眼底却泄露出他的悲痛和疲惫。 安排好奶奶,我和陆庭修回了家。 几天没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陆庭修一进门就回了楼上的卧室,我想着这几天他一直都怎么吃东西,连忙下厨做了一碗面给他端上去。 端着面进了陆庭修的房间,他正合衣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整个人透出一种无声的颓废。 我把面放在桌上,在床边坐下:“陆庭修。” 他没说话,但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证明他并没有睡着。 “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我尽量放轻声音,怕惊扰到他。 现在满身戾气的陆庭修就跟个火药桶似的,我怕一不小心就把他点燃,然后被炸个粉身碎骨。 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试探性的去拉他的手,毫不意外被他甩开了:“出去。” 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拒绝的冰冷。 我叹了口气,起身说:“那你等会儿把面吃了。” 他没说话,我转身出门。 刚把门关上,里面就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陆庭修把碗摔了,紧接着里面传出压抑的哭声,我心头一堵。 老爷子对陆庭修有多重要我不太清楚,但是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陆庭修三天两头带着我去四合院,每次花上好几个小时不厌其烦的陪老爷子下棋喝酒聊天,陆庭修的妈妈又说他是老爷子带大的,恐怕在他眼里,老爷子的份量不亚于父亲。 都说至亲尚在,人生还有来处,至亲若去,人生只剩归途,对于陆庭修来说,老爷子的离开,无异于切断他所有的来处。 接下来的两天的时间,陆庭修连房间门都没出,不吃不喝不洗澡,我每次进他房间的时候他都是躺在床上,有时候是睡着的,有时候是清醒的,但都是同样一个表情,双眼无神的看着某个地方,长时间一动不动。 我怕继续下去会出事,但又毫无办法,只好给陆庭修的妈妈打了个电话,询问她该怎么办。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陆庭修跟这个母亲的关系不亲和,但她总归是他母亲,总会有点办法。 陆庭修的妈妈听完我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建议道:“不如你带他出去走走,找个度假山庄待一段时间,这孩子就是这样,死心眼,小时候一直陪着他长大的老狗死了,他也是这样,好几天不吃不喝,现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这样……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听得心酸无比,应下来后正准备挂电话,陆庭修的妈妈却叫住我,嘱咐道:“沈小姐,庭修身边现在只有你,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我顿了顿,说:“我会的。” “谢谢。” 挂断电话我暗想,陆庭修的妈妈可比陆振明好说话得多。 既然决定带陆庭修出去散心,我得好好策划一下行程,直接跟他提出来他肯定不会理我,我得想个办法把他骗出门。 想了想,我选定了距离江城几百公里外的一座高山滑雪场,那里有滑雪酒店,准备好一切需要用的东西后,我跑到厨房,拿了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背比划了半天,终于狠下心划了一刀。 刀锋擦过手背时那种惊悚的触感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一刀见血,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等血流得够惊悚后这才扔下刀大叫了一声,然后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陆庭修还是没下来,我只好捂着手背上去找他,一进门我就装作跌跌撞撞的样子,哑着嗓子大喊:“陆庭修,我受伤了,快送我去医院!” 陆庭修从床上抬起头,扫了一眼我的手背,冷声说:“死不了人,自己处理。” 说完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我继续睡觉。 我:“……” 不带这么草菅人命的! 我有点怒了,冲过去直接把还在渗血的伤口凑到他面前:“伤口好深,特别痛,你再不送我去医院我就要失血而死了……” 他还是不搭理我,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我干脆在床下坐了下来,埋头呜呜咽咽的假哭:“算了,早就知道你不在乎我的死活,我要是死在你家,你记得跟我妈和疏影说,其实我一直都很爱他们,我本来想赚多点钱给他们买房子的,可是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呜呜呜……” “够了!”陆庭修忍无可忍的掀开被子坐起来,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看我:“别装了!” 第44章 度假山庄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面对陆庭修好像早就看穿一切的眼神,我有点心虚。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直接把我拎起来往楼下走去。 拿了医药箱,陆庭修为我处理伤口。 看他手法熟稔的帮我消毒上药包扎,我没话找话:“你经常做这个?” 他没说话。 我硬着头皮继续问:“你在部队经常受伤吗?” 他还是没搭理我。 我发挥不怕死的精神捋虎须,没受伤的那只手有意无意往他背上摸:“都伤在哪儿了?让我看看……” 话还没说完,手背上传来一阵剧痛,我大叫一声立刻缩回手,冷汗都下来了。 陆庭修脸色阴测测的看着我:“别惹我。” 我欲哭无泪。 眼看陆庭修转身就要上楼,我连忙叫住他,一鼓作气问:“陆庭修,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陆庭修脚步一顿,扭头看了我一眼,却没说话。 我见状立刻举起受伤的手:“你都知道了不是吗?我为了你都自残了,你要是还不给面子,那我真是……” “想去哪儿?”陆庭修问。 我一喜,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立刻说:“就几百公里外那个高山滑雪度假村。”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走吧。” 我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和他一起出门的时候我还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开了六个小时车抵达山脚下,我们拎着东西坐索道上山,索道越往上空气越冷,我拿了衣服给陆庭修裹上,他没拒绝。 到了度假酒店,我报上早就预约好的房号,开了房,一进房间陆庭修倒头就睡。 来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也没有太惊讶,略作休息后,我缠着陆庭修下去滑雪,这回他却怎么都不肯动了,被我吵烦了还吼了我一句。 我被吼得有点委屈,心知他现在不想搭理我,只好收拾了滑雪服自己悻悻的去滑雪。 外面很冷,我穿着厚重的滑雪服转了一圈,有些无聊,目光落到不远处几个穿着滑雪服的孩子身上时,我心生一计。 十多分钟后,我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我就惊恐万状的说:“陆庭修,我在滑雪场西面,这边有几个人一直在刁难我。” 陆庭修一愣,语气立刻严肃起来:“你在哪儿别动,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我揉了一个雪球,砸向正对面那个孩子,紧接着立刻遭到几个孩子更猛烈的回击,我被砸得嗷嗷叫,一边躲一边等着陆庭修过来。 我怎么都没想到陆庭修会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出来,在看到我和几个孩子嬉闹成一团后,他脸都绿了,站在雪地里半晌没动。 我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冲过去顺毛:“你怎么不穿外套就出来了?还有鞋子……你鞋呢?” 陆庭修只穿着酒店的棉拖鞋就出来了,此时一双脚丫子在雪地里冻得通红。 我立刻拉着他往回走:“快回去,会感冒……” 话还没说完,一团雪砸了过来,直接砸在陆庭修脑门上,他浑身的戾气立刻飙升,我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陆庭修突然弯腰抓了一团雪,揉成团追着砸他那个小鬼就猛揍,几个孩子刚开始被他恐怖的表情吓了一大跳,一看到陆庭修跟他们闹,他们又立刻欢腾起来,四五个人围着陆庭修,把他当活靶子砸雪球。 我:“……” 陆庭修把四五个小鬼全都收拾了一顿,我死拉活拽把他弄回了酒店,放了热水给他泡澡。 在外面待了十多分钟,陆庭修脸都冻白了。 在浴室待了一个多小时,陆庭修再次出来时,洗了澡刮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总算没那么颓废了,见我盯着他看,他皱眉道:“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这还是这几天以来他第一次说饿了,我连忙跳起来:“我去给你叫客房服务。” 虽然及时洗了澡,但雪地的严寒比我想象中严重得多,到了晚上陆庭修开始出现感冒症状。 我跟酒店要了感冒药给他服下,他窝进被子里开始睡觉。 我有些懊恼,本来是带他来玩的,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冻感冒,我在考虑要不要提前结束行程回去。 我正思索得入神,陆庭修突然从被子里探了个脑袋出来:“你还不睡?” 我立刻站起来:“哦,我马上就……” 话说到一半,我顿住了。 最近是旅游旺季,滑雪场生意火爆,我订房的时候普通房间已经没有了,这间价格死贵的落地窗雪景房还是最后一间,因此我只能和陆庭修挤在一张床上。 陆庭修见我脸色不对,他直接坐起来问:“你只订了一间房?” 我点点头,脸色慢慢变红。 陆庭修的反应比我更无措,他局促的抓了抓后脑勺,问:“要不,你打地铺?” 我:“……” 说好的军人风范男子气概呢? 最后我在沙发上将就了一个晚上,陆庭修居然心安理得的睡了床,这让我对他的好感度大打折扣。 第二天早上起床,陆庭修的感冒已经好多了,吃过早餐,他主动提出想出去走走,于是我们俩换了厚厚的羽绒服出去转圈。 外面下了一夜的大雪刚停,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积雪太厚,一脚踩下去得费半天劲才能把脚拔出来,加上高山上特有的空气稀薄,我走了一会儿就有点体力不支了,气喘吁吁的叫住陆庭修:“我走不动了。” 陆庭修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对我伸出手:“来。” 我看着他总算有了点精神的脸,心里微微一动,拉着他的手任由他拖着我往前走。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上,风大得我几乎站不住,陆庭修站在风口上,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动。 最后是我冻得受不了了,拉了他一把:“我们回去吧。” 他这才回过神,带着我往下走。 下山时我脚步快了点,想早点回到酒店,没注意脚下一块凸起的地方,一脚踩下去,整个人一滑,在陆庭修的大喊中跟滚雪球一样翻下了山。 好在穿得厚,脚下又是松软的雪地,翻下去我没受伤,但高频率的打滚让我停住冲势时头昏脑涨到不知今夕是何年,晕乎乎里看着陆庭修迅速冲过来把我扶起,我傻乎乎的冲他笑:“我没事……” 第45章 大写的尴尬 陆庭修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顿时把我拍精神了:“真没事?” 我晃了晃脑袋:“好像……没事。” 陆庭修翻了个白眼,拉着我就走。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总算活络起来,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下山途中我腿有点疼,干脆找了个由头跟陆庭修撒娇,让他背我下山。 陆庭修看我赖在地上不肯动,表情有点微妙有点复杂,最后他还是妥协了,背着我往酒店走去。 趴在他背上,我搂着他的脖子,总感觉他不只是妥协背我这件事,好像还接受了某些事的发生。 回到酒店,换下棉裤我才发现原来腿疼不是错觉,隔了厚厚的裤子,我右侧小腿被划伤了。 陆庭修跟酒店要了纱布给我包扎,末了还嘱咐我洗澡时别碰到水。 晚饭时陆庭修喝了点酒,回房间后他酒劲上头,躺床上就不想动了,我催了他好几次去洗澡他都没动,后来更是直接睡了过去。 当晚一入夜就下起了雪,即使关了灯,这间死贵的雪景房里也能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外面纷纷扬扬的雪景,幽蓝的雪地像加了特效一样唯美,我枕着胳膊看得入神。 在沙发上蜷缩了一会儿,我浑身都酸痛无比,我抬头看向超大size的双人床,想着反正陆庭修醉到不省人事,不如不委屈自己上床睡觉,反正只要在明天早上他醒来之前下床就行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行动,轻手轻脚爬上了床,和他隔了一段距离安安静静的躺下。 怎知躺下不到十分钟,陆庭修却好像感觉到什么一样,翻身凑了过来,直接把我拉到他身下压住。 我呼吸一窒,眼睛瞪得溜圆看着他。 朦胧的夜色里,陆庭修眼神沉甸甸的看着我,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清醒的,于是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立刻抓住我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口。 我整个人一下子炸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陆庭修……” 下一刻,他低头亲了下来。 唇被堵住,他的嘴唇还带着浓烈的酒气,湿热温软,空气迅速被掠夺,我脑子里一片迷糊。 迷迷糊糊里感觉他的手探入我衣服下摆,在我背上肆意游走滑动,身下抵着我的某处更是滚烫勃发,我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小姑娘,知道他这是被酒精催发了情欲,现在在做什么他自己未必知道。 想到这里,我立刻挣扎起来,但是我一有挣扎的苗头,就会遭到陆庭修暴力的镇压,好几次后,他直接剥了我的衣服,粗暴的挤进我身体里。 干涩的甬道里异物感太强烈,我疼得后槽牙都咬酸了,陆庭修却不管不顾,耸动腰肢迅速动了起来,我被他掐着腰,挣扎不得,反抗不得,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在被强奸。 可我是主动把自己送到他床上的,这个说法未免太可笑,被他按在床上翻来覆去折磨了不知道多久,意识迷糊前,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下次再婚,我绝对不要找军人,这精力太可怕了。 第二天醒来时,陆庭修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我浑身疼得跟被卡车碾过一样,每一寸神经都被碾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坐起来,我扭头扫了一眼四周,确定陆庭修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睡完就走,就不是跟白嫖一样么? 我洗漱完挣扎着从浴室爬出来,却见陆庭修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脸色阴沉的看着我。 我一惊,没话找话:“你吃早餐了吗?” 他没说话,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他的仇人。 我心虚的想,他该不会以为昨晚是我故意引诱他发生关系吧?毕竟他喝醉酒,而我是主动爬到床上的……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哈哈:“昨晚的事是意外,你别介意,我不会缠着你要你负责的,毕竟、毕竟……咳咳,我换衣服,出去买药吃。” 说着我迅速抓起衣服转身躲进浴室。 等我换完衣服出来,陆庭修已经在等我了,他冷声道:“我陪你去买药。” 我:“……” 跟着陆庭修往外面走,即使已经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难过,可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对于陆庭修来说,我昨晚的举动不要脸就算了,还有可能成为他的负担,所以他要杜绝一切麻烦发生的可能性。 到了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我连水都没喝就混乱吞下,还讨好的张开嘴给陆庭修看:“你看,我吃下去了,嘿嘿。” 笑着笑着我眼圈就红了。 陆庭修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微微扭曲,他拉着我走出药店,赌气一样把步子迈的又快又急,我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就在我快跟不上他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我一个收势不及,直接撞在他背后,疼得我眼冒金星。 陆庭修转身看着我,说出的话被风吹得零零散散:“昨晚我喝了酒。” 我无措的看着他,这是要跟我算账的节奏? “就算有孩子也不能要,所以你得吃药,懂吗?” 我愣住了。 他这是在跟我解释吗? 陆庭修说完这句话后,耳根一下子红了,他瞪了我一眼,转身小跑起来,不等我就飞快的走了。 我一个人茫然的站在雪地里,心里那种窒息般的难受因为他三言两语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尖上被羽毛拂过一样的悸动,酥酥的,痒痒的,原来陆庭修并没有嫌弃我,他只是……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和陆庭修之间的相处变成了一个大写的尴尬。 他没有提出要多开一间房间,晚上甚至没有拒绝跟我一起睡,但每次一起睡他总是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到床沿上,好像怕我霸王硬上弓一样,平时我说什么他都会回应,但绝对不主动跟我多说一句话,有时候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能感觉到坐在旁边的他正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我。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介于接受和拒绝之间的暧昧让我抓心挠肝的难受。 在雪山上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回程那天,我收拾好东西在楼下大堂退房,旁边也有一对小情侣在办理退房手续,男生左右手各一个包,脖子上还挂着女生的挎包,女生两手空空,时不时对男生笑笑,两人间的甜蜜好像快要溢出来。 我办理好退房手续,扭头发现陆庭修正盯着那对情侣看,大概是接收到我的目光,他立刻回过神,犹豫了一下,从我手上把我的挎包拿了过去,学着那个男生的样子挂在脖子上,转身走了。 我:“……” 挎包我能自己拿,你就不能帮我拎这两个巨无霸箱子? 第46章 你爱我吗 开了六个多小时车回到家,我累得不行,但看陆庭修一路上都没吃东西,我爬起来去给他做饭。 我正在厨房里切葱花,陆庭修突然进来了,他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问我:“要不要帮忙?” 我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要不要帮忙?”陆庭修被我看得有些尴尬,还没等我回答就说:“不要算了。” 说完他就要走,我连忙拉住他,顿了顿,说:“你帮我剥蒜。” 陆庭修拿了蒜头蹲在地上开始剥,我一边切葱花一边时不时看他一眼,心道这刮的什么妖风,平时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大少爷居然主动要求下厨帮忙,我不是在做梦吧? 和陆庭修一起做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我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被我看得不耐烦了,拍下筷子:“有话直说。” 我抱着碗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你今天……有点反常。” 他眯了眯眼睛:“你在变相的说我有病吗?” 我:“……我什么都没说。” 他瞪我:“吃饭!” 假期结束,我回公司上班,一到公司同事们就凑上来问我请假一礼拜去哪儿了,连白朝辞都对我无故请假这么长时间表示好奇,我敷衍的说家里出了点事,并不想告诉他们事实。 晚上下班,陆庭修来接我。 我一上车他就说:“带你去个地方。” 我诧异道:“去哪儿?” 陆庭修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我有个发小,前段时间出国了,今天刚回来,一起去见见他。” 我愕然:“你发小?” “对,怎么了?” 我心里打着小九九,陆庭修突然带我去见他发小,这算什么意思? 想把我介绍给身边的人认识? 这算承认我的存在了吗?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让我很开心,我连忙说:“我能回家换件衣服吗?还穿着职业装呢,这样去见你朋友不好吧?” “没事,”陆庭修看了我一眼:“你穿什么样都好看。” 我:“……” 这么云淡风轻的撩拨人真的好吗! 到了酒吧,见到那个叫宋延卿的男人时,我有些惊讶。 作为陆庭修的发小,宋延卿也是个红二代,家世显赫不说,还有一张不输明星的脸,微微上调的桃花眼自带风流气息,挺拔的身段往那儿一站,浑身的诱惑气息强烈到就差在胸前挂个“来勾引我啊”的牌子了。 我打量宋延卿的时候他在也在打量我,完了回头勾着陆庭修的脖子笑嘻嘻的说:“你新女友?” “我老婆。”厉庭修拍开他的手,强调道:“我们领过证的。” 宋延卿瞪大眼睛,指指他又指指我:“你爸同意了?” “嗯。” 宋延卿凑过来跟我套近乎:“嫂子,您贵姓芳名?” “沈疏词。”我有点不好意思。 “姓沈?”宋延卿诧异了:“没听过圈子里有姓沈的大小姐啊。” “她又不是圈子里的人。”陆庭修把他扯开,给他倒了杯酒:“喝,为你接风洗尘。” 宋延卿被灌着酒,眼珠子还不住的往我身上瞟,那眼神好像想把我看透一样。 喝酒喝到一半,宋延卿跑出去打电话,回来后直接把陆庭修拽走了,边走还边回过头戒备的看着我。 我蹙眉,总感觉宋延卿对我充满了戒备。 百无聊赖的坐在吧台前等了他们好一会儿都没回来,我起身去上洗手间。 刚走到洗手间转角,就听到过道里传来陆庭修和宋延卿说话的声音。 “这么说你都知道她的事?”宋延卿的声音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陆庭修说:“是。” “啧。”宋延卿嫌弃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重口味?居然捡破鞋穿……哎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过你真打算跟她一起过?该不会是莫微澜一走你被刺激了,随便找个人结婚吧?” “你想多了。”陆庭修有点不耐烦:“跟她没关系。” “话说,莫微澜说走就走,后来有没有跟你联系?” “没有。” “那你也没跟她联系?” “没有。” “是没联系还是根本就联系不上?”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不耐烦道:“你问这些干嘛?” “我这不是操心你的终身幸福吗?那个沈小姐虽然长得不错,但你跟莫微澜分手不到半个月就跟她闪婚,动机真的很可疑……你跟莫微澜都五年了,说放下就能放下?” 我缩在转角处的阴影里,听得心里百味陈杂。 虽然之前就隐约知道陆庭修有个前女友,而且刚分手不久,但现在得知他在分手后不到半个月就和我在一起,这个事实还是刺痛了我。 “放不下又能怎样。”陆庭修冷声说:“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宋延卿怂恿道:“你对莫微澜的好哥们都看在眼里,要是放不下,就去找她,我知道她在英国的居住地址……” “够了。”陆庭修打断他:“别再跟我提她。” 说完他的脚步声清晰起来,似乎是往这边走来。 我连忙闪身躲开,避开陆庭修和宋延卿,等他们离开了才走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突然有点呼吸不过来。 陆庭修似乎是被宋延卿那番话弄得心情不好,等我从洗手间回到吧台时,他匆匆跟宋延卿告别,拉着我就走。 回程路上,我没敢说话,陆庭修脸色绷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这让我感觉我们刚刚拉近的距离又疏远了不少。 回到家里,我刚换完鞋陆庭修就抓住我的手,直接把我拽到楼上的房间,我一路挣扎:“陆庭修,你弄疼我了……” 他把我甩在床上,覆身上来压住我,把我两只手抵到头顶上按住,他低头危险的看着我:“沈疏词,你喜欢我吗?”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喜欢的对吗?”他气息不稳,眼神沉甸甸的,像暴风雨前夕的海面,起伏不停。 他的动作太过粗暴,我痛得浑身抽搐,咬紧了嘴唇才没让痛呼声溢出口,陆庭修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捏住我的下巴:“疼为什么不说?” 我:“……” “这么依着我,你一定喜欢我对不对?”他突然狞笑起来,抓住我的手骤然用力:“沈疏词,你爱不爱我?嗯?” “……”我疼得喘不过气,根本就无暇说话。 第47章 都有兴趣 “说啊,说你爱我!” 我求饶一样顺着他的话说:“爱,我爱你,你最好了,我爱你。” 陆庭修这才满意一笑,很快就结束了这场惩罚一样的性事。 事后,我背对着陆庭修躺在床上,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陆庭修靠在床头抽烟,空气中全是淡淡的烟草味。 他不说话,我抱着被子,两人明明躺在同一张床上,我却浑身一阵阵发冷,我突然想到,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也许那天在度假酒店发生的事他是有意识的。 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和我发生关系,第二天发挥影帝一样的演技各种装无辜让我先入为主的有负罪感……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还有比他更可怕的人吗? 他今晚的怒火看似来得毫无理由,可我不是瞎子,他明明是被宋延卿三言两语激成这样,而激怒他的源头是那个名字,莫微澜。 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忘掉前女友,所以才跟我上床吗? 我闭了闭眼睛,感觉眼睛无比酸涩。 这时身后的床动了动,陆庭修凑过来,抚上我光裸的肩头,他低声问:“还好吗?” 我不动声色的撇开他的手:“没事。” “……抱歉。”他低声叹气:“是我太粗鲁了。” 我掀开被子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三两下穿上,头也不回的下楼离开。 洗澡时看着镜子里满身红痕的自己,我咬紧牙关,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在前一段婚姻中我已经够卑微了,难道在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形式婚姻里我还要再次陷入死循环? 脑海里有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我要及时止损,绝对不能放纵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上床这件事对于陆庭修来说只是发泄欲望和转移注意力,但我却愚不可及的把自己的真心也奉上,到时他抽身潇洒离开,我却要为失恋离婚再伤筋动骨一回。 不值得。 沈疏词,你不能再这么蠢了。 第二天,下班前我接到苏陌漪的电话,她跟我哭诉她失业了。 我诧异了,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无论谁失业了苏陌漪都不可能失业,作为一个在市井夹缝中挣扎长大的孤儿,她精通各种旁门左道,好友遍布整个江城,用她的话说,在黑白两道上都能挣几分面子,之前她在一个跆拳道馆当教练,一直干了好几年,这说失业就失业,到底怎么回事? 和苏陌漪约定好晚上到酒吧喝酒,我下班收拾东西就急匆匆的离开,回到车上还不忘跟陆庭修发短信,告诉他我今晚有事,不在家吃饭。 到了酒吧,苏陌漪正靠在角落的卡座上喝酒,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一看见我就嗷嗷叫,把这些天受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倒我身上。 原来前段时间她被一个富二代看上了,富二代开始追求她,可苏陌漪看不上那个矮矮胖胖还秃顶的纨绔子弟,三番两次拒绝后,对方心生不满,威胁跆拳道馆把苏陌漪开了,不然让道馆开不下去。 苏陌漪不想让馆长为难,干脆直接辞职走人,可没想到接下来无论在哪里找工作都被富二代搅黄了,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半个月没上班,再找不到工作她就要喝西北风了。 听完苏陌漪的倾诉,我气得直咬牙,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告诉我那个富二代叫什么名字,我让人收拾他去!” 苏陌漪喝得半醉,眯着眼睛看我:“就你?还收拾他?你是想用美人计还是直接色诱?” 我拍开她的手:“你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 苏陌漪半信半疑,但还是把那个富二代的名字报了上来。 我决定回家就跟陆庭修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得帮苏陌漪解决,她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坐视不理。 喝了一会儿酒,我起身上洗手间,等回到卡座上时,意外发现卡座上多了个人,宋延卿。 宋延卿看到我也很诧异:“你跟苏小姐是朋友?” 我点头:“是,你们认识?” 宋延卿眼角一挑,风情万种的靠到苏陌漪肩膀上:“两分钟前不认识,两分钟后我们是朋友。” 我:“……” 苏陌漪醉醺醺的推开宋延卿:“滚!本小姐对你没兴趣。”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我连忙伸手去扶她,但宋延卿动作比我更快,他挡在我面前,双手环胸笑眯眯的看着苏陌漪:“苏小姐,别这样嘛,留个电话吧,改天出来一起吃饭。” 苏陌漪斜睨了他一眼:“听不懂人话吗?本小姐对你没兴趣!” “听得懂,可是我对苏小姐有兴趣,怎么办?” “对我有兴趣?你是指哪方面?”苏陌漪眯起眼睛。 宋延卿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胸口:“哪方面,都有兴趣。” 苏陌漪嘿嘿一笑,下一刻,她突然出手,一拳挥向宋延卿,宋延卿早有准备,侧身险险躲过,可苏陌漪这只是个虚招,宋延卿躲开的那一瞬间她抬脚踹在他裆下,一时间杀猪般的惨叫响彻酒吧…… 我和苏陌漪逃出酒吧,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苏陌漪不知天高地厚的哈哈大笑,我则胆战心惊的看着她:“你还笑,知不知道你刚才得罪的人是谁?” 苏陌漪被我严肃的神色感染,笑不出来了:“不就是个想占我便宜的色狼吗?还能是谁?” 我神色复杂的把宋延卿的身份背景跟她一说,苏陌漪脸顿时绿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完了完了……我这几天得找地方躲躲……” 我拍拍她的肩膀:“有事给我打电话,宋延卿跟我老公有点交情,关键时刻我能帮帮你。” 苏陌漪点头如捣蒜,但下一刻她又诧异的问:“你老公?你什么时候又跟余北寒复婚了?” 我:“……” 因为这件事,我留意了苏陌漪好几天,就怕宋延卿这个喜欢在背后乱嚼舌根,还私底下叫我“破鞋”的伪君子找她麻烦,但出乎意料的,一连好几天没接到苏陌漪的求救电话,我主动打电话给她,她还支支吾吾的说没事,我这才放下心。 看来是我多虑了。 另一边,我好几天没怎么搭理陆庭修。 他也看出来我心情不好,而且那天晚上的事他是心虚的,因此这几天在面对我时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连说话都是难得的轻声细语。 第48章 陆太太,生日快乐 对此我的心情很复杂。 我可以感觉得出来,陆庭修并非对我完全没有感觉,可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这就好像在超市买东西,觉得东西不错,想买下来,可价格太贵,东西配不上这个价,放弃又有些不甘心,陆庭修现在就介于那种想买又不想买之间的纠结状态。 每次想到这个我就无比心塞,在这件事上我是自卑的,如果我能早几年遇到陆庭修,不是个二婚女人,不是旁人眼中的“破鞋”,也许我就能理直气壮的跟他在一起了。 和陆庭修不冷不热相处了几天,他似乎对我一直淡淡的态度有些不耐烦了。 这天晚上,下班时下起了雨,糟糕的天气让我的心情也无端糟糕起来,雨伞放在车上,从公司到停车场有几十米的路,我站在公司楼下,仰头看着漫天大雨,估算着冲过去会不会被淋湿。 这时一辆车驶了过来,直接在公司门口停下,我眯起眼睛看向车牌,认出是陆庭修的车。 下一刻,陆庭修打开车门,撑着雨伞下了车,朝我走过来。 走到我面前,他朝我伸出手:“就知道你肯定没带伞,走吧,一起回去。” 我有点吃惊:“你……特意来接我的?” 陆庭修没回答,催促道:“走吧。” 回到小区,陆庭修把车开进车库,我站在电梯口等他,等了十多分钟他还是没来,我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事了,于是折返回停车场。 一进停车场就看到陆庭修正蹲在地上,把围成一圈的蜡烛一个一个点燃,圆圈中间放了一束香槟玫瑰,他忙得认真,没发现我回来。 我愕然:“陆庭修,你在干什么?” 陆庭修背脊一僵,扭过头气馁的看着我:“你怎么……谁让你回来的!” 后面几个字已经带了点责怪的意思了。 我被他无端指责得有点不知所措,以为他要在这里给别人告白,我的出现打扰,或者说破坏了气氛,我尴尬的说:“抱歉,我现在就走。” 说完我一转身,陆庭修就吼道:“站住!” 我僵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来了还想走?回来帮忙!” 我只好悻悻的回去。 陆庭修递给我一根蜡烛,让我帮忙把偌大一个圆圈边上的蜡烛全都点燃。 我一边帮忙一边心塞的想,还有妻子比我更倒霉吗?老公要跟别的女生告白,我还得帮忙布置现场。 好不容易把蜡烛全都点燃了,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陆庭修却满意的拍拍手,拉着我进了蜡烛包围圈:“你坐下。” 我茫然的看着他。 陆庭修捡起放在一旁的花往我怀里一塞:“给。” 说完还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还是一头雾水:“那个……你是在演习吗?” “什么?”陆庭修顿时跟被浇了盆凉水一样,满头黑线。 我抱着那束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那你这是……在干嘛?” 陆庭修咬牙切齿的看着我,半晌突然抬手赏了我一个爆粟:“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我捂着脑袋,更茫然了:“什么日子?” “你生日啊!”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眼圈一下子热了。 生日,我有多少年没过过了? 印象中父亲还没去世的时候偶尔会帮我过生日,不过家里一直穷,连鸡蛋都吃不上,更别说蛋糕这种稀罕物,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直偏向于沈疏影,我的生日彻底没人记得,被人忽视得太久,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忘了…… 可陆庭修记得。 我眼圈有点热:“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的反应取悦了陆庭修,他露出孩子般得意的表情:“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过目不忘,登记结婚那天一不小心看到你的出生日期,结果就记住了,想忘都忘不掉。” 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为了不让陆庭修看到我的囧样,我把脸埋在玫瑰花里,轻轻抽泣起来。 陆庭修拽了我一下:“这就感动啦?我都还没给你送礼物呢。” 我抬起头:“什么礼物?” 陆庭修变魔术一样变了个精巧的小盒子出来,当着我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枚精巧的钻戒,棱形的切割面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漂亮得不可方物。 陆庭修郑重其事的帮我戴上,尺寸无比契合我的手指,他认真说:“这回你总没有理由把戒指摘下来了吧?” 我哭笑不得,上次那件事他居然还记得。 陆庭修转身到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个蛋糕,拆开后插上蜡烛点燃,捧到我跟前:“来,陆太太,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我抬起头,正儿八经的双手紧扣对蜡烛许了个愿,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陆庭修满意一笑,把蜡烛拔了,拿了两根叉子,分了我一根:“没外人在,蛋糕就别切了,就这么吃吧。” 我接过叉子,和他一人一口吃起了蛋糕。 只是吃着吃着,感觉旁边的陆庭修一直在盯着我看,我刚微微一偏头,他突然凑过来,一口亲在我嘴角上。 我浑身立刻僵硬了。 陆庭修的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及走,末了还在我耳边低声说:“嘴角沾上奶油了,我帮你擦了。” 我:“……” 陆庭修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真甜。” 我抑制住狂跳不已的心,往后躲了躲:“现在没了吧?你别靠这么近……” 话还没说完,陆庭修突然用手指勾了一点奶油,抹在我脸颊上,然后迅速凑上来,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搂住我的腰不让我后退,他再次耍无赖一样亲上来,完了还无比色情的在我脸上舔了舔。 气氛瞬间暧昧起来,我有种想要昏厥过去的冲动。 明知道我对你把持不住,能不能不要这么撩拨人? 最后蛋糕没吃完,香槟玫瑰扔在地上,我被陆庭修拖上车,放平了座椅,他急躁的扯开我的衣服,迫不及待的入侵了我。 和前两次不一样,他这次虽然急切,却没有了那股想要把我折腾死的狠劲,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外面一地烛光摇曳,车里的空气急速升温,攀上他的脖子配合他的动作那一刻,我闭上眼睛认命的想,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贪吃的孩子会长胖,像我这种抵不住诱惑的人,迟早有一天会为自己薄弱的意志力付出代价。 第49章 沈经理 在车库那一夜过后,我明显感觉陆庭修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 虽然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平时对我多了几分体贴,我拖地的时候他会帮忙打水,我洗碗的时候他擦桌子,偶尔送我去公司也总是磨磨唧唧赖半天不肯走,在这样安逸的日子里,我恍然有种错觉,陆庭修是在和我谈恋爱吗?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公司和邻省的合作终于落实下来,这天的周会上,白朝辞突然毫无征兆的当众宣布提拔我为经理,这个消息一出来,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好像不敢置信,却又好像早就猜到了。 周会结束后我还晕乎乎的不知所措,白朝辞却催促着我早点搬进经理办公室,我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露娜和两个同事坐在斜对面看着我,酸溜溜的说:“沈经理,你可真让我们大吃一惊啊。” 我不是听不出她的嘲讽,但今天心情好,我权当她在恭维我了,笑着说:“谢谢,以后还要请你们多指教。” 露娜别开脸,脸上的不屑一清二楚。 搬进独立办公室,终于远离了那个被诅咒的格子间,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问心无愧! 我在邻省为了争取合同磨破嘴皮子的时候没人看见,我加班加点熬夜赶文案的时候也没人知道,那些只会在背后说酸话的人,我何必在乎? 向人事部移交了调职单,拿到了写着我名字的铭牌后,我乐滋滋的拍了照,用微信给陆庭修发了过去。 他半天没回复,我只当他有事在忙,来不及回复我。 下午下班,我一走出公司就看到陆庭修的车停在楼下,他叼着烟靠在车门上,单手插兜,这个简单随性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帅气到让我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快步小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陆庭修斜睨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来看看咱们的沈经理,升官发财后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个糟糠之夫!”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爽,也能猜到他根本就不希望我升职,至少不希望我在白朝辞的公司升职,我笑嘻嘻的凑上去,抱着他的胳膊讨好的蹭了蹭:“沈经理今天心情好,请你吃大餐,陆先生,你想吃什么?” 陆庭修大概不想扫了我的兴:“吃大餐就免了,回去换衣服吧,今晚跟我一起出席晚会。” 一听到这个,我立刻有些紧张:“什么晚会?人多不多?我去合适吗?” 陆庭修拍拍我的脑袋:“都已经是沈经理了还这么自卑,你这样出去真的不会损坏公司形象?” 我:“……” 陆庭修带我去了江城小有名气的美容沙龙,花了两个小时做头发化妆,最后换了一身裸色的连衣裙。 等到一切都完成了,看着镜子里完全变了个样的自己,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心里更紧张了,今晚的宴会很重要吧?不然陆庭修也不会这么用心对待。 走出更衣室时,我明显感觉陆庭修的眼神都变了,他毫不忌讳的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然后眯起了眼睛。 我有点紧张的问:“怎么样?好看吗?” 陆庭修若有所思的摇头:“太老气了,不好看。” 我脸色一垮:“那、那我去重新换一身?” “时间来不及了,就这样吧。”陆庭修拉着我往外面走:“仅此一次,以后别打扮成这样出现在外人面前。” 我:“……” 车开进一处私人别墅区时,夜色渐浓,停车坪上停着一长溜的豪车,挽着陆庭修的手进入灯火辉煌的大厅,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脚下的地板光可鉴人,第一次见识这个场面,我心里难免紧张,攥着陆庭修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陆庭修被我抓疼了,扭头瞪我:“你干嘛?” 我小声说:“好多人……” “……”陆庭修安抚似的拍拍我的手:“没事,今晚是宋延卿老爸的寿宴,只是带你来走个过场,你要是不喜欢,等会儿见了寿星公我们就回去。”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安慰了不少,点点头没说话。 一路走进去,沿途跟陆庭修打招呼的人不少,陆庭修全都礼貌性的一一回应,在大厅的最尽头,我看到了宋延卿,他今晚穿了一身人模狗样的西装,打着大红色的领结,最让我错愕的是,站在他身旁盛装打扮的人居然是苏陌漪。 苏陌漪也看到我了,她眼睛瞪得老大,刚想挥手跟我打招呼,宋延卿就把她的手拽了下来,压低声音跟她说了几句什么,苏陌漪悻悻的瞪了他一眼,耐心等着我走过去。 陆庭修和我走到宋延卿面前,跟他打了声招呼,苏陌漪迫不及待的把我拉了过去,一迭声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又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被她问的有点懵,长话短说:“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老公,陆庭修。” 苏陌漪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庭修好几眼,刚想继续问话就被我拦住了,我拉着她往外面走:“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和苏陌漪到了外面的花园里,我双手叉腰看着她:“你怎么会跟宋延卿在一起?之前给你电话你不是说摆脱他了吗?” 苏陌漪支吾了一下,抓了抓后脑勺说:“我们……在一起了。” 我皱眉:“你喜欢他吗?” 苏陌漪脸飞快的红了:“不算喜欢……我跟他上过床了。”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我印象里,苏陌漪绝对不是那种会为了钱向恶势力低头的人,不存在宋延卿逼迫她成为他女朋友,唯一的可能就是苏陌漪是自愿的,可要我相信她在短短几天内喜欢上宋延卿,并且发展到上床的程度,我实在不相信。 “那个该死的富二代给我下药,我实在难受,而且机缘巧合,我就把宋延卿当那啥给那啥了……”苏陌漪越说越小声:“他说他是第一次,非要我负责,我也没办法啊。” 我:“……” 宋延卿是第一次? 这话用来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我在心里认定苏陌漪是被宋延卿那个混蛋给骗了,对他的戒备又高了一层。 就在我正思忖着要怎么劝说苏陌漪离开宋延卿时,花园斜对面的凉亭里突然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我仔细一听,不是陆庭修和宋延卿又是谁? 第50章 多管闲事 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我和苏陌漪对视了一眼,很默契的沉默下来。 凉亭距离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远,中间隔了一道绿化带,我们能听见他们说话,他们却看不到我们。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这是宋延卿的声音:“你该不会真的打算跟她走下去吧?” 陆庭修不答反问:“你最近很奇怪,干嘛这么操心我的事?” “啧。”宋延卿不耐烦道:“你以为我想操心吗?还不是为了你和莫微澜,我前几天跟她联系了,探了她的口风,她好像……挺希望你联系她的,要不你试着给她发个微信?” 陆庭修没说话,我的心却一下子悬了起来。 “再说吧。”陆庭修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宋延卿一把拽住陆庭修:“急什么!你在心虚吗?兄弟,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在跟莫微澜赌气?” “没有。”陆庭修挣脱他的手:“你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敢联系她?我知道她当初说走就走确实很过分,但女人嘛,偶尔矫情一下没什么,咱作为男人得大方一点,这样吧,你主动给她发个微信,看她回不回你,如果回,那她就是有意要跟你和好,你也别磨叽了,赶紧把那个二手货甩了,反正老爷子都去世了,你没什么好顾忌的。” 陆庭修还是没说话。 “给个准话啊。”宋延卿催促道:“我这个中间人也很为难的好吗。”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太多管闲事了。” “你……” 陆庭修打断他的话,转移话题:“刚才那个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对,漂亮吧?”宋延卿笑得跟只偷腥的猫一样:“我花了一个多礼拜才追到手的呢,以前没泡过这种类型的,火辣的性格太带感了……” 陆庭修嗤笑:“你迟早死在女人手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宋延卿放肆的大笑起来:“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最多两个月就腻了,到时候找个由头甩了就行,在这种事上,我还从来没失过手。” 宋延卿是什么样的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此时他会说出这些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但是苏陌漪可不这么想,我扭头看她的时候,她的拳头已经握起来了,看她的样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冲过去把宋延卿揍一顿。 我拉住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冲动。 好在很快就有佣人过来报告晚宴要开始了,叫走了两人。 我小心翼翼的觑着苏陌漪的脸色:“你没事吧?” 苏陌漪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脸上阴晴不定:“你说我是要把宋延卿那孙子就地正法?还是慢慢折磨死他?” 我一看苏陌漪这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作为武力值爆表的女强人,苏陌漪向来信奉有仇必报,宋延卿这次要倒大霉了。 晚宴结束时,我和陆庭修一起走出别墅区,苏陌漪正揽着宋延卿的手,两人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大概是觉察到我的视线,苏陌漪偏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我在心里为宋延卿默哀了几秒钟。 回到家里,我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陆庭修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他和宋延卿说的话,宋延卿极力怂恿他主动联系莫微澜……他现在是在联系她吗? 我假装不经意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嘴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眼睛往他手机屏幕上瞟。 但陆庭修似乎很警觉,一看到我过去就把手机收了起来:“今晚要加班学习吗?” 我顿了顿,摇头:“不了,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他拍拍我的脑袋:“那就早点睡,我去洗澡。” 他起身进了浴室,我看了一眼他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心里跟打鼓一样紧张了起来。 浴室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我确定陆庭修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这才拿起他的手机,但是划开屏幕,却发现他上了锁。 我一连试了好几个解锁图案都不对,眼看着次数快要用完自动锁定了,我不敢继续试,只能悻悻的放下。 以前压根就没想过要查陆庭修的手机,所以他的密码锁是最近才上的还是之前就有的,我一无所知。 但这个细节还是让我有些不舒服。 后来连续好几天时间我都在注意陆庭修的举动,每次看到他玩手机我都疑神疑鬼,各种猜测他是不是在跟前女友联系,这种精神折磨简直快要把我逼疯了。 几天后,我从陆庭修口中得知宋延卿腿摔断了。 听说是为了接住从二楼掉下来的苏陌漪,苏陌漪没事,作为肉垫的他愣是摔得小腿粉碎性骨折,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旁人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宋延卿肯定很在乎苏陌漪,不然不会为了她连腿都摔断,可作为曾经亲眼见过苏陌漪为了躲避债主从三楼跳下还安然无恙的人,我不用找苏陌漪打听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她故意造成的,意在报复宋延卿。 不管怎么说,对于玩弄别人感情的宋延卿,发生这样的事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我升了经理职后,工作相比之前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忙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可相对的,工作难度也增加了很多。 因为接触的人跟以前不一样了,我频繁的出差跑单,虽然累,但无形中增加的工作经验和临场反应能力也是绝对的,升职后不到一个月,白朝辞给我加了薪水。 这个消息是公开的,于是周会一散几个办公室里的职员就吵着要我请客去ktv,我不好推辞,约定晚上下班去吃饭,饭后去ktv闹一闹。 让我没想到的是,下班时白朝辞也来了。 露娜见我吃惊,在一旁使劲儿给我使眼色:“人多热闹一点,我就自作主张把白总叫来了,沈经理,你不会介意吧?” 我呵呵一笑:“哪里的话,走吧。” 吃完饭,一行七八个人去了ktv,红酒白酒一打接一打的上,酒过三巡,大家都放开了疯闹,我坐在角落里给陆庭修发微信,他半天才回一条,知道我在ktv请客时,他不耐烦的催我早点回去。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我起身告辞,让他们慢慢玩,东西记我账上。 走出ktv,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代驾,白朝辞从后面追了上来:“小沈。” 第51章 白朝辞表白 我一愣:“白总,你也要回去了吗?” “嗯,一起走?”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不了,都开了车过来,把车放在这里不好。”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我一怔:“白总没喝?” “没喝,滴酒未沾。”白朝辞对我露出一个稍显得意的表情:“今晚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你当司机,走吧,别辜负我一番好意。” 我:“……” 上了白朝辞的车,我莫名有点紧张。 我有预感,白朝辞今晚这个举动是有目的的,他有话要跟我说。 车开出不远后,白朝辞突然打开了车载音乐,一首很抒情的钢琴曲飘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车厢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暧昧。 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白朝辞扭头看向我:“小沈,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太让我惊艳了。” 我立刻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干巴巴的笑道:“谢谢。” “我认为,像你这么有能力的人一直在我这个小公司做经理太屈才了,你有没有想过辞职?” 我一愣,摇摇头:“没有,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也想要和公司一起发展……白总,你该不会在试探我吧?” 白朝辞笑了笑:“确实是在试探你,不过试的不是你对公司的忠诚度,而是你对我的好感度。” 我脑神经跟被人拽了一下似的,看着白朝辞的眼神立刻变得戒备。 “我知道,你肯定不甘心只在公司里做个小经理,如果你想,我可以出资帮你出去发展,你觉得怎么样?”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白总,我不懂你的意思。” “公司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我不想以身犯则,如果想要光明正大的追求你,小沈,你得辞职。”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也一瞬间就明白过来陆庭修那句“他对你有目的”是什么意思了。 我估计自己此时的脸色一直很精彩,白朝辞好笑的看着我:“很惊讶?小沈,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我以为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白总,我不知道,至于现在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白朝辞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问:“为什么?” 我举起手,把无名指上的戒指展示给他看:“我结婚了。” 白朝辞微微一愣:“已婚?” 我哭笑不得:“我记得公司的员工档案有一栏婚姻状况,我填写的是已婚,白总,您不知道吗?” 白朝辞脸色比我更精彩:“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这话说完,车厢陷入一片沉默,好在前面的红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白朝辞发动车离开,一路无话。 到了小区门口,我礼貌性的跟白朝辞道谢,刚要推门下车,白朝辞却突然叫住我:“小沈。” 我一顿,扭头看他。 白朝辞脸上少见的出现一丝窘迫:“刚才的话我很抱歉,在没有弄清事实的情况下贸然跟你说那些,你就当……没听见好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故作镇定的笑道:“没事,我不介意。” 白朝辞松了一口气:“那以后在工作上希望你还能跟以前一样,跟我保持高度合作,千万不要被我今天说的话影响。” “好。” 下了车,目送白朝辞的车离开,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刚才在车上一直维持着镇定的笑容,我的脸都已经笑僵了。 回到家,陆庭修正在洗澡,浴室里水声不断,我把包丢在沙发上,坐下揉着酸痛的小腿,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我累得不要不要的。 这时一声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我一顿,翻开沙发抱枕,果然在抱枕下面发现陆庭修的手机,手机的信息提示灯闪烁个不停,我心里一顿,莫名想起那天在宋家听到宋延卿对陆庭修说的那些话。 虽然当时陆庭修并没有明确拒绝宋延卿,但他棱模两可的话还是让我有点心慌,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猜测,陆庭修到底有没有联系前女友? 我扭头看了一眼浴室,陆庭修还在洗澡,我迅速转头拿起手机,按亮了屏幕,信息悬浮窗上,发来信息的微信备注名称果然是莫微澜。 ——我还好,就是这边的紫外线太强,我都晒黑了。 那一瞬间我的心都凉了。 他们果然在私底下联系。 陆庭修的手机上了锁,我没办法细看他们的聊天记录,虽然心慌气短,但把手机放回原处的时候我还很谨慎的把抱枕塞了回去,靠在沙发上,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陆庭修很快就洗完澡了,他只围了一条浴巾就出来了,看见我靠在沙发上,他没好气的说:“你还知道回来。”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庭修蹙眉:“你怎么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喝了点酒,有点不舒服。” 他快步走过来,一靠近就皱眉嫌弃道:“这满身的酒气……快去洗澡。” 我:“……” 进了浴室,我打开花洒,人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通红脸色苍白的自己,虽然一再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难过不准难过,但是在看到陆庭修手机里出现那个女人的信息时,我还是忍不住难受。 这一刻我才发现,对于陆庭修和前女友藕断丝连这件事,我这个所谓的“契约妻子”连吃醋发脾气找他对质的资格都没有。 在浴室里待了半个小时,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一肚子的情绪消化完,洗完澡就准备睡觉。 然而一打开浴室门,就看到陆庭修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蹲在门口,笨拙的吹气好让药汤快点凉下来,看见我出来,他把药汤递到我面前:“醒酒汤,有点苦,喝了就不难受了。” 我:“……” 喝了那碗醒酒汤,我找了个很累的借口匆匆回自己房间休息,躺在床上,我茫然是看着天花板。 喜欢是什么? 是看到他和前女友私底下联系时的愤怒和不甘,是接过他为我煮的醒酒汤时感动和挣扎,我不安的发现,在陆庭修面前自己完全成了一只风筝,线轴在他手里,我的喜怒哀乐全都被他牢牢掌控住,明明不想这样,可我无能为力。 那碗带着苦味的醒酒汤,不仅让我醒了酒,更让我失眠了。 接下来好几天时间我一直郁郁寡欢,陆庭修关切的问我怎么了的时候,我用快到生理期心情不好敷衍过去了,转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理智告诉我,如果不想和陆庭修有更深的纠葛,我必须及时停止对他的关注和依赖。 第52章 撕破脸皮 这天,我和白朝辞一起去见客户,谈完合同天已经黑了,白朝辞提议去附近找家酒楼吃饭,我想着赶回去估计还要一段时间,于是答应下来,两人一起去吃饭。 吃完饭,白朝辞有些累,我主动提出要开车,白朝辞没推辞,他坐副驾驶眯着眼睛小憩,我则担起开车的责任。 本来以为几十公里路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事,但是没想到车开到一个转角时,旁边突然窜出来一条泰迪犬,我猝不及防,下意识的猛打方向盘,车收势不及,猛地冲上人行道,撞在绿化带上。 虽然系着安全带,但我的脑袋还是磕在了方向盘上,强烈的眩晕感让我半天都回不过神,等到睁开眼睛,眼角的余光看到车窗外一个女人正抱着泰迪犬鬼鬼祟祟的跑开,一边跑还一边心虚的回头看我们。 我无暇顾及她,清醒后立刻扭头去看旁边的白朝辞,这一看之下我立刻就心慌了。 白朝辞没系安全带,刚才猛烈的冲击下他整个人都往前倾去,磕在挡风玻璃上,额头上血淋淋的,此时已经完全昏厥过去了。 我强忍着眩晕感,摸出手机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把我和白朝辞送往医院,上救护车之前,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理位置,惊恐的发现这个十字路口正是我上次发生车祸,被一辆白色宝马撞到住院三个月的地点。 到医院一检查,我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白朝辞就危险多了,进急救室足足半个小时还没出来。 我焦心的在急救室门口走来走去,白朝辞是因为我驾车不当才出的车祸,他要是因此落下什么毛病,那要怎么办才好? 我良心上会一辈子过不去。 哆哆嗦嗦了半晌,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一回头就看到陆庭修一脸急色的跑过来,他迅速冲到我面前,拉着我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我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又立刻黑了脸:“出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警队的人跟我说,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我有点心虚,眼神不住的往急救室瞟:“白总也在里面……” 陆庭修大怒:“是他开的车?” 我几乎快哭出来了:“是我开的车。” 陆庭修:“……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语无伦次:“他要是出事……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路上突然钻出来一只小狗,我就打方向盘,车冲进绿化带里,白总没系安全带,就、就……” 话说到最后,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此时我宁愿受伤的人是自己,躺在急救室里面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意白朝辞因为我的过失变成这样。 陆庭修眼神复杂,他抱了抱我:“不会有事的,我看了出警记录,车变形不严重,属于中度撞击,死不了人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稍感安慰,可是抬头看看还亮着的急救灯,我精神一点都没放松。 陆庭修脱了外套给我披上,他走到外面打电话,我哆哆嗦嗦的摸出手机,想给我妈打个电话,自从知道陆庭修是省书记的儿子后,我家门庭若市,什么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这次我出车祸的事,不出意外我妈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得跟她报个平安。 但是摸出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了,我气馁的把手机塞回包里,心里阴霾重重。 陆庭修很快就回来了,他低声问:“想不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 我迟疑了一下,说:“热奶茶。” 他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要走,我拉住他:“能不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我妈应该知道这件事了,我想跟她说一声,让她别担心。” 陆庭修掏出手机,当着我的面解锁,塞给我:“打吧。”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我拿着手机,先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她果然已经知道了,电话一接通就呼天抢地,得知我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我被她的大嗓门吵得头疼,找了个借口挂断电话。 晚上九十点钟的医院走廊里静悄悄的,握着陆庭修的手机,我想着他刚才当着我的面解锁那个小动作,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简单的解锁图案并不难记,此时只要划开屏幕锁,我想知道的一切就能浮出水面。 而我也真的那么做了,虽然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 翻出陆庭修的微信,我粗粗看了一遍,他的通讯录里人很少,我是其中一个,而莫微澜的聊天窗口被置顶了。 这个小细节跟针一样扎了我一下。 我颤着手指,犹豫着点开了他和莫微澜聊天记录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简直在犯贱,明知道眼前是万丈深渊,可我还是奋不顾身的往下跳。 一路往上滑动,聊天记录里都是些关于一日三餐的平淡问候,早上问“你起床了吗?我这边还是半夜呢”,中午问“你午饭吃的是什么?”,晚上问“你下班了吗?工作累不累?”。 女方比陆庭修更主动一些,每次聊天几乎都是她起的头,可让我膈应的是,陆庭修有问必答,而且几乎是秒回。 这让我想起每次给他发微信时他爱答不理,隔好几个小时才回复的态度,孰轻孰重,立分高下。 我呆呆的握着手机,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直到陆庭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一路小跑着回来,把奶茶凑到我跟前:“来,喝……”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他看到我手中的手机,上面还停留在他和莫微澜的聊天记录界面。 他脸色微变:“你、你怎么能翻我手机!” 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努力压制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把手机塞回他手里,接过奶茶:“抱歉,只是太好奇你前女友是什么样的人,以及,你是不是打算跟我离婚和她复合。” 陆庭修的脸一下子黑了:“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出轨?” 我耸耸肩,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低头喝奶茶。 陆庭修却被我激怒了,他几乎是立刻揪着我的领子把我从座椅上拎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你跟白朝辞就干净吗?” 我一愣,手里的奶茶一下子掉到地上:“我跟白朝辞不干净?” “别以为我不知道,说得好听是为了工作出差,其实你们天天黏在一起,孤男寡女,要说你们没点什么事,鬼才相信!” 第53章 我不相信 我呆呆的看着他,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他的话让我意识到,这段时间我自以为平静的表现下暗流涌动得有多厉害,在我怀疑他的同时,他何尝又不是在猜测我? 我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跌回座椅里:“既然怀疑我跟白朝辞有一腿,为什么不提出来?” 陆庭修死死的盯着我:“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开口?” “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根本就不打算开口?” 陆庭修一怔:“你什么意思?” “不开口你至少能和我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一边私底下和你的前女友重修旧好,一边在我身上发泄欲望,坐享齐人之福,一旦开口撕破脸皮,你就没这么享受了。” 陆庭修气得脸色扭曲:“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宋延卿背地里一口一个破鞋二手货……你说什么了?你要是真把我放在眼里,能容忍别人这样诋毁我?” 陆庭修:“……” “你爷爷已经不在了,当初跟我结婚的目的也达到了,既然不需要我,为什么不跟我离婚?”我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明明想理直气壮的指责陆庭修,可不争气的眼泪生生让我的控诉带了几分哭腔:“陆庭修,我是人,即使跟一只猫一只狗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你一边对我好让我离不开你,一边背叛打着这样那样的主意轻贱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陆庭修一脸委屈:“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我擦了一把眼泪,别开脸:“乱翻你手机确实是我不对,我道歉,你先回去,医院是公共场所,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架。”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怒火渐渐平息下来,他解释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打算跟她和好,更没打算跟你离婚,会和她联系完全是有事找她……”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我打断他:“我不相信。” 陆庭修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那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了,你回去。”我僵着脸说。 陆庭修看看我又看看亮着灯的急救室:“让我回去,难道你打算亲自照顾白朝辞?伺候他喝水吃饭上厕所?” 我一顿:“明天我会请个护工,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陆庭修嗤笑,干脆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不说话也不走,把“我就不走,你能奈我何”的膈应人精神贯彻到底。 知道赶不走他,我也没勉强,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急救室,等着白朝辞出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急救室的门总是开了,我立刻起身上前:“医生,我老板怎么样了?” “右手骨折,中度脑震荡,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昏迷是麻醉效果还没过,后续多注意休息和调养就好了。” 我松了口气,和护士一起把白朝辞安顿到病房。 陆庭修全程跟着。 这一守就是一整夜,后半夜我在病房的沙发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里看到陆庭修在眼前晃来晃去,似乎还叫了值班护士进来给白朝辞换吊瓶。 次日清晨,我醒来的时候陆庭修已经走了,我起身查看了一下白朝辞的情况,刚一靠近病床他就醒了,大概是疼得厉害,他蹙眉呻吟了一下。 我立刻问:“白总,你怎么样了?” 他这才注意到我,最近居然还露出一个浅笑:“小沈,你没事吧?” 我一怔,怎么都没想到白朝辞都伤成这样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担心我。 说不感动是假的,我摇头:“我没事,可你伤的不轻,右手都骨折了。” 白朝辞挣扎着坐起来,我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难怪这么疼。” 我内疚的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都过去了,没事。”白朝辞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你在这里守了我一夜?” 我不好意思说自己在这里睡了一夜,只好点点头。 刚点完头身后就传来一声嗤笑,我和白朝辞都抬头看去,陆庭修拎了个保温桶站在门口,嘴角全是嘲讽。 我:“……” 白朝辞皱眉:“陆先生,你来干什么?” 陆庭修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把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放:“我老婆开车害你出车祸住院,我这个做丈夫的怎么也得过来表示一下慰问,白总,你说是不是?” 白朝辞有点尴尬:“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陆庭修倒了一碗鸡汤递到白朝辞跟前:“来,白总,你伤了脑子,喝这个补补脑。” 我和白朝辞:“……”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在讽刺他? 喝完鸡汤,病房里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无比尴尬,陆庭修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久,白朝辞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个……小沈,你也在这里熬了一夜,不如回去休息吧。” 我还没开口,陆庭修就立刻接话:“好啊,我带她回去,白总,我给你请了个护工,估计也快到了,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医药费记我账上。” 说完他无视白朝辞精彩的脸色,直接把我拎起来,连拉带扯弄出了病房。 被陆庭修拽出医院,我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我不回去!” 陆庭修双手插兜冷冷的看着我,警告道:“沈疏词,矫情也有有个限度,昨晚的事我权当你撞坏脑子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再跟我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 “跟我回去!” 我往后缩:“白总是因为我才出车祸,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 陆庭修咬牙:“你留在这里他是能好得快一点还是能心情好一点?我知道你不在乎我怎么想,但我现在在法律上还是你丈夫,要跟白朝辞卿卿我我,能不能等把离婚手续办了再做?” 我一惊,陆庭修这是变相的提醒我他要离婚? 陆庭修却没心思揣测我在想什么,直接把我拽上车。 回到家里,陆庭修拣了身衣服扔给我,命令道:“去洗澡!” “……”我抱着衣服,气得牙痒痒的,却不得不服从。 等我洗完澡出来,陆庭修正在阳台上打电话,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背绷得直直的,背影挺拔得跟人工培植的松树一样。 我正看得入神,陆庭修突然挂断电话,转身朝我走来:“沈疏词,换衣服,马上跟我出门。” 第54章 血型遗传原理 他的语气和表情太过严肃,我断定是出了事,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陆庭修欲言又止,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我去换衣服。 我不敢怠慢,连忙换了身衣服和陆庭修一起出门。 一路超车,二十分钟后,我们又回到了医院。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我的心狂跳起来,陆庭修拉着我下车,一边小跑一边语速极快的说:“刚才医院打电话过来,说你妈从二楼摔下来,肋骨骨折伴随大出血,必须马上输血。” 我脑袋好像被人砸了一闷棍:“怎么会这样?” “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血型跟你妈应该能匹配得上,快去抽血,我通知疏影过来。” 母亲受伤的恐惧紧紧压迫着我,进了采血室,护士给我采血验血型,我全程都处于呆滞状态。 好不容易验出了血型,护士皱眉道:“不行,你的血型和病人配不上。” 我一愣:“怎么会?” 护士也很着急,没空搭理我:“不是说还有另外一个家属吗?怎么还没来?” 她话音刚落沈疏影就冲了进来,他看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让护士抽血。 我茫然的起身,脑子还卡在护士那句“你的血型和病人配不上”上面。 好在沈疏影的血型和母亲对上了,抽了血急匆匆送进了急救室。 采血完毕,沈疏影捂着手臂走出采血室,我愣在原地,下意识的看向垃圾桶里被护士随手丢弃的化验单,鬼使神差的,我伸手捡了起来,在看到上面显示沈疏影的血型为a型时,我越发茫然。 父亲当年是因病去世的,去世前来来回回医院数十趟,不断的采血抽血过程中我数次参与,因此我很清楚他是o型血,我是b型血,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血型遗传自母亲,可母亲这次受伤入院,却不能采用我的血,而沈疏影的a型血却和她契合,这说明了什么? 虽然疑惑,可我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把单据折好放在口袋里,走了出去。 陆庭修和沈疏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样严肃,我一走过去,陆庭修就把我揽进怀里,他拍拍我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会没事的,别担心。” 抢救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时间越长我和沈疏影脸上的表情就越严肃,在无限拖长的时间线里,我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等待的过程中,陆庭修出去打了好几次电话,我大概能猜到他是在让人调查这次的事,最后一次进来时,沈疏影按捺不住问:“姐夫,你调查到什么了?” 陆庭修一顿,下意识的看向我,我也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件事我们有权利知道。 “妈是晾衣服的时候从阳台上摔下来的。”陆庭修表情有点犹豫:“看样子应该是今天早上摔下来的,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被邻居发现报警,所以……”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下去,我和沈疏影却齐齐变了脸色。 母亲今年快五十岁了,我无法想象身体一直孱弱到靠药物维持的她摔下阳台后在地上躺着的那一个多小时里有多绝望,如果不是邻居发现送进医院,估计她现在已经…… 我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陆庭修的手搭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低头看着我,用眼神无声的鼓励我。 急救室的门在五个小时后打开了,一脸疲色的医生走出来,我们立刻涌上去,一迭声的问:“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三根肋骨骨折,断骨插进脾脏,导致脾脏破裂大出血,情况现在暂时是稳住了,但是病人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得去icu观察一段时间。” 我心尖一颤,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护士推着母亲出来,快步往重症监护室走去,她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到不像活人,我和沈疏影急急追了过去,却在icu门口被拦了下来。 透过icu的玻璃窗,看着医生为母亲插上各种管子,我的心都揪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人的力量有多微弱,至少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寸步不离的守在重症监护室外,我和沈疏影都没心思做别的,陆庭修跑前跑后给我们买饭买水,但买回来的东西我和沈疏影都没动。 转眼到了晚上,在陆庭修的要求下,我和沈疏影到底吃了一点东西,陆庭修提议,在医院隔壁的酒店开一间房,我和沈疏影轮流守夜,要是两个人都在这里守着,明天两个人都没精力看着我妈了。 至于今晚由谁来守着这个问题,我和沈疏影对视了一眼,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谁都不肯离开。 最后还是陆庭修搬出少将的余威,压得沈疏影不得不去休息。 沈疏影一走,我精神压力就更大了。 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走廊上,我怀里抱着一杯咖啡,半天都没动一口。 陆庭修坐在我旁边,我扭头看他,小声说:“要不你也去休息吧,昨晚在白朝辞病房待了一晚上,你也没睡,今晚再不睡觉……” 陆庭修熬得眼睛都红了,他摆摆手:“这点精神我还是有的,你别操心我,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医院里孤零零的,到时候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被他这么一吓,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压低声音怒斥道:“你瞎说什么!”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拍拍我的脑袋,笑道:“吓一吓,是不是就没那么紧张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神经果然没那么紧绷了。 陆庭修揉着我的头发:“阿姨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抱紧了手里的咖啡:“但愿如此。”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陆庭修,你懂血型遗传的原理吗?” 陆庭修一顿:“怎么了?” 我垂下眼睛,小声说:“今天抽血,护士说我和我妈的血型配不上。” 陆庭修皱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遗传了你爸的血型呗。” 我抬头看他:“那我要是和我爸的血型也不一样呢?” “怎么可能。”陆庭修下意识的反驳,等看到我认真的表情后,他脸上的笑容一顿:“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第55章 你不是她女儿 我摇头:“我爸去世前我陪他进了好几次医院,我很清楚他是o型血,我是b型血,可疏影输给我妈的是a型血,这说明了什么?” 陆庭修脸色骤变,许久,他嘴角扯出一丝安慰的笑:“也许、也许你血型变异了也说不定呢,现代污染这么严重,那么多转基因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他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我抱紧了双臂,浑身一阵阵发凉。 过后一整晚陆庭修都没再提这个话题。 凌晨时分,我正靠在陆庭修身上打盹,监护室里的仪器突然发疯一样鸣叫起来,本来就一直戒备的我立刻清醒过来,扑到监护室门口,眼看着短短几秒钟时间,护士和医生冲进监护室里,迅速把我妈推进急救室抢救,我一路追过去,脚步踉跄得不成样子,看着我妈被推进那扇黑洞洞的门,我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陆庭修连忙把我扶起来:“起来,你妈还等着你来照顾呢,没出息!” 这话把我的眼泪硬生生噎了回去,我爬起来,擦了一下眼泪,掏出手机给沈疏影打电话。 沈疏影很快就来了,连衣服都没换,看样子他也感觉到了什么,随时做好冲过来的准备,所以连睡觉都没脱衣服。 在急救室外徘徊了一个多小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冷空气一阵一阵往医院走廊里涌,我冷得浑身都在打颤,最后一阵冷风灌进来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那一刻,我脑袋里绷到极致的弦“绷”的一声断了,嗓子里像堵了团棉花,我明明大口大口的在呼吸,却好像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病人还剩下最后一点意识,家属进去道别吧。” 陆庭修拖着浑身脱力的我进了急救室,急救灯已经灭了,母亲静静的躺在手术台上,头顶唯一一盏灯源衬得她脸色惨白,她半闭着眼睛,呼吸一点一点变微弱。 听到我们进来的动静,她费劲的睁开眼睛,眼神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第一时间转向沈疏影,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沈疏影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眼泪先下来了。 母亲嘴角攒出一点笑容:“傻小子,哭什么,妈妈没事,妈妈只是……要先去找爸爸了。” 沈疏影抓牢了母亲的手,泣不成声。 “疏影,妈妈走后,你要听姐姐的话,不可以打架,不可以欺负别人,要好好活着,以后找个可心的姑娘好好过日子,妈没本事,让你苦了这么多年……” 沈疏影拼命的摇头。 眼泪从母亲眼角滑落,她看着沈疏影的眼神全是不舍和眷恋。 对沈疏影嘱咐完了,母亲把话头转到我身上:“疏词,你要跟庭修好好的,妈对不起你,可我也是有苦衷的,你要帮我好好照顾疏影,绝对不能让他走歪路,知道吗?” 我点头,可她看不到。 “我这不争气的身体也不知道连累了你们多少,现在,你们终于可以不用担心我了……”母亲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我连忙去顺她的胸口,可她咳着咳着,一口气好像没提上来,闭上眼睛,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 我瞳孔狠狠一缩,沈疏影更是直接扑上去,不甘心的按着她的人中:“妈,妈!别丢下我!求你了别丢下我,我以后会好好听话,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妈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呆呆的看着没了声息的母亲,眼泪争先恐后的涌出眼眶,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短短一天时间,她就和我们阴阳永隔了。 医生和护士走进来,拉开我们,给母亲遮上白布,推走了她。 沈疏影挣扎着要追上去,陆庭修死死抱住他的腰:“沈疏影,够了!她已经死了!” 沈疏影一愣,回头就给了陆庭修一拳,崩溃的哭喊:“你骗人,我妈没死!” 陆庭修被揍得往后一个踉跄,反应过来后也火了,上前一个擒拿就把沈疏影掀翻在地上:“冷静一点!” 沈疏影瘫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我怔怔的看着母亲被推走,心口好像压了一块铅,呼吸道像撒满了玻璃渣子,一呼一吸之间全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她为什么不看我一眼? 她为什么临走前不看我一眼? 就算话是对我说的,她的视线都没舍得从沈疏影身上挪开,而且,她最后对我说的话还是为了沈疏影……为什么? 我被疼痛压得喘不过气,沈疏影却突然扭头,把怒火对准了我:“沈疏词,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我一怔,陆庭修更是直接把沈疏影从地上拽起来掼到墙上,警告道:“闭嘴!你还嫌不够乱是吗?” 沈疏影推开他,指着我又哭又笑:“不让我说吗?我偏要说!沈疏词,叫了我妈这么多年妈,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你是个杂种!破坏我家的杂种!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才是最该死的!” 我茫然的看着他,感觉他的话像在我痛到麻木的心里再插上一刀,我身形颤了颤,除了茫然,我感觉不到痛。 陆庭修冲上去踹了沈疏影一脚:“闭嘴!别说了!” 沈疏影被踹翻在地上,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继续攻击我:“知道你亲妈是谁吗?她是出来卖的!你完全就是不戴避孕套才有的产物!知道你有多脏吗?看见你我就恶心!像你这样满身病毒和污秽的人为什么还能活着,你该去死!” 陆庭修气得脸色发白,见阻止不了沈疏影,他干脆直接把他拽起来,往外面拖去。 我及时制止了他:“放开他,让他说。” 陆庭修脚步一顿:“现在不是时候……” “是时候,”我的冷静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也许是物极必反,疼痛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反而没那么强烈了:“有些话一次性说清楚,省得以后相见两生厌。”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沈疏影。 沈疏影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冷冷的看着我,这个十九岁的少年眼里的恶意如此强烈,他开口说话的样子像一条毒蛇在朝我喷射毒液:“沈疏影,昨天给妈抽血的时候你也注意到了,你跟她的血型不一样,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她女儿。” 第56章 真相 “你亲生母亲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当年我妈和爸结婚后被诊断出不能生育,还是个大学生的她趁着这个机会勾引爸爸生下你,最后把你扔给我妈带,你知道这些年我妈因为你受了多少委屈吗?有时候我真恨不得弄死你!”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沈疏影,突然理解了这么多年来他对我无端的恶意,以及母亲总是有意无意忽视疏远我的举动,刚开始我以为我是个女儿她才会这么不待见我,私底下我还偷偷埋怨过她太偏心,可如果沈疏影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很佩服她。 亲手带大小三的女儿,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很多女人都做不到的。 我浑浑噩噩,沈疏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陆庭修把我带上车,送回了家。 过后的两天时间我好像在做梦一样,有时候醒着,有时候睡着,有时候半睡半醒,唯一没有区别的是,无论处于哪个状态我的情绪都很低沉。 过去二十五年发生的一切好像一下子被推翻,这就跟有人突然跑过来告诉我,其实我不是人,我是鬼,我过去的一切恋爱生活结婚工作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甚至于,我根本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第三天,我被陆庭修拖出门参加母亲的葬礼。 麻木的看着亲戚们一波波上前吊唁,我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葬礼过后,一手操办这件事的陆庭修把母亲安葬在一处比活人住的房子还贵的墓地,又给沈疏影放了假,让他好好调整情绪再回部队,至于我,他把我带回家,请了假陪着我一起颓废。 我想陆庭修一定懂我现在的心情,两个多月前爷爷去世的时候他就跟我现在一样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不想吃饭不想动,甚至连说话呼吸都不想,只想把自己蜷缩成最安全的姿势,在不被打扰的情况下慢慢排遣那些情绪。 我很感激陆庭修,他没有像之前的我那么傻逼,强硬的拉着我出去走动,美其名曰散心,他做好一日三餐送到我面前,看着我一口一口吃下去,然后再陪着我一起发呆,偶尔自顾自的说话,用这些动静提醒我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我颓废了整整一个礼拜,闷在屋里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那种钝钝的疼痛在提醒我,再继续下去,我真的会死在这里。 当我提出想出去走走的时候,陆庭修脸上出现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丝笑意,他二话没说,开车带我去海边。 到了海边,天阴沉沉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席卷而来,我站在沙滩上,看着海浪一波一波卷上来又退下去,突然意识到,死掉一个人,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影响。 不管这个死的人是谁,是陆长渊,是母亲,是我或者是陆庭修,谁死了都一样,时间一长就会被遗忘,所有的悲伤都是有期限的。 陆庭修走到我旁边站定:“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扭头看他,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刘海被风吹得零零散散,我惊讶的发现,这一个礼拜时间我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觉察到陆庭修瘦成这样,母亲的后事是他一手包办,后续的财产问题也全是他在处理,这件事我竟是一点都没插手。 “什么事?” “我派人去调查了你母亲的事,”陆庭修强调道:“亲生母亲,你想听吗?” 我迟疑了一下:“你说。” “沈疏影说的并不完全是真的。”陆庭修拉着我在沙滩上坐下:“你母亲怀上你的时候确实还是在校学生,当时是1991年,她穷困潦倒,学业无法继续,为了钱不得不给人代孕,而她代孕的对象是你父亲。” 我吃惊的看着他。 “当时沈疏影的母亲和你父亲结婚后一直无所出,到医院检查发现是沈疏影的母亲有问题,没办法怀孕,两人感情很好,不想离婚,但你父亲的母亲,也就是你奶奶逼得紧,你父亲为了保全这段婚姻,不得不找人代孕。” 这段解释让我心里稍感安慰,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如果事实真的像沈疏影说的那么不堪,我母亲是出来卖的,生下我后又狠心把我扔给别人带,那我还是会很难过。 “后来呢?”我问。 “生下孩子你母亲就走了,至于她现在的信息,我找不到,当年代孕是保密的,她用的是假身份证,至于沈疏影,时隔六年她不知怎么的又能生了,怀了沈疏影,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谢谢。” 陆庭修习惯性的揉我的头发:“别难过了,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即使擦肩而过你们也不相识,可是这么想一想,你不会觉得很安慰吗?” 我微微一笑:“也许吧。” 陆庭修凑过来,用鼻尖蹭我的脸:“看在你心情不太好的份上,我今天允许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 “探望白朝辞,他孤苦伶仃的在医院住了十多天了,一直盼着你去看他呢。” 我一惊,这才想起来白朝辞还在医院,我连忙站起来:“快走吧,我都把他忘了。” 到了医院,一进门就看到白朝辞坐在床上,右手打着石膏,费劲的用左手拿着汤匙吃饭,看见我进来,他愣了一下:“小沈?” 我快步走过去,一迭声的道歉:“白总,真的很抱歉,这段时间家里出了事,我没能过来看你……” “我知道。”白朝辞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医生说了,再观察两天我就能出院了。” 听了他的话,我松了口气,凑过去问:“你吃的什么?” “医生给配的营养餐……” “咳咳。”陆庭修适时插进来刷存在感,示意我们不要当他不存在。 我和白朝辞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和白朝辞说了一会儿话,陆庭修时不时凑过来插话,他要插嘴就算了,偏偏说话总是带着火药味,一来二去我和白朝辞都有些不痛快,本着不给病人添堵的原则,我把他拉走了。 一走出医院陆庭修就酸溜溜的说:“我这个喘气的还在边上看着呢你跟他就这么肆无忌惮,我要是不在边上看着,你们得亲密成什么样子?” 我无暇理会他的挖苦:“要不要去看看奶奶?” 他一怔:“怎么突然想要去看她老人家?” 我叹了口气:“经过我妈这件事,我算是看清了,人死百事消,趁着老人家还在,多陪陪她吧,她要是不在了,爷爷在这世上存在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没了。” 第57章 一笑泯恩仇 休息了两天时间,我打起精神上班。 白朝辞也带着石膏上班了,只是他右手不方便,很多事都无法亲力亲为,只能在办公室指点江山。 公司对于我和白朝辞齐齐消失了十多天,又一同回来上班,白朝辞带了伤,我消瘦得不成样子这件事,同事们脑洞大开的做了很多猜想,其中最夸张的一个版本是我在洗手间隔间里听到的。 她们说我怀了白朝辞的孩子,想借着这个孩子逼白朝辞结婚,可白朝辞不同意,硬是让我打掉,这段时间我是人流后调养身体去了,至于白朝辞的伤,“听说”是被逼宫不成怀恨在心的我从楼梯上推下去导致的…… 我坐在马桶上,把外面一边洗手一边聊得兴致勃勃的两个同事的话当知音故事听,思忖着这话要是被陆庭修听见,他的脸色该是何等的精彩纷呈…… 晚上,陆庭修来接我下班,上车后他并没有直接带我回家,而是调转车头去了另一个地方。 车在部队停下时,我惊讶的看着他:“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陆庭修笑得神秘兮兮的:“带你看看我上班的地方。” 我:“……” 陆庭修拉着我走过拉练场,一群衣着整齐的士兵正一边大声唱着“团结就是力量”一边跑步,步伐整齐到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第一次亲眼看到拉练场的我差点挪不开脚。 陆庭修把我带到障碍物训练场,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训练场上人很少,灰蒙蒙的天幕下,一个急速翻过各种障碍物,速度快到几乎可以说是在飞檐走壁的士兵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看着他矫健如飞的身手和眼花缭乱的动作,我惊叹难怪部队出去的人一个能撂倒三五个,就这样的训练强度,想不出人才都不行。 等他翻到距离我最近的一个障碍物时,我才发现那个人居然是沈疏影。 他穿了一身迷彩服,脸上脏兮兮的,全是被汗水冲刷下来的一道道印子,以前还在外面混日子的时候他的个子就有一米七八左右,但是因为太瘦,整个人跟白切鸡一样,进部队训练了几个月,个子长高了不说,迷彩服下的肌肉感几乎要透出来。 见沈疏影翻完一圈障碍物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低声问陆庭修:“他是犯了错在受惩罚吗?” “没有,现在是休息时间,这段日子他一直都是这样,别人训练他在训练,别人休息他也在训练,估计他心里也苦闷,想用这种方式发泄情绪。” 我心里顿时有点堵。 其实母亲去世这件事,最难过的就是沈疏影,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亲生母亲。 难过了一阵子,我突然想起来:“你让我来这里干嘛?” 陆庭修低声说:“你母亲的事我跟他说了。” 我一惊。 “他之前一直以为是你母亲做小三破坏了他的家庭,所以才会这么仇视你,现在知道你的出生是他父亲主动要求,甚至是经过他母亲同意,为了保全这个家才有的,我想他应该会对你改观。” 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陆庭修这是要为我和沈疏影牵线和好吗? 虽然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我不能做到不管不顾,但鉴于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恶意满满,我对要和他握手言和这件事并没有多欣喜,甚至觉得可有可无。 陆庭修看出我的不以为然,推了我一把:“疏影其实本性不坏,他只是缺少正确的引导,要是能和他缓和关系,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也是个在社会上行走的人,难道就不希望以后有个牛逼的弟弟做你的后盾?” “我有你做后盾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弟弟?”我脱口而出。 陆庭修的神色一下子古怪起来。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那什么,你让他休息一下吧,老这么跑,看着就累得慌。” 陆庭修这才喊住沈疏影,让他过来。 沈疏影一路小跑到我们跟前,对陆庭修敬了个礼:“首长好。” 陆庭修拍拍他的肩膀:“挺勤快的啊,我跟你姐过来看看你。” 沈疏影看了我一眼,目光飞快的移开了,看得出来他有些局促。 陆庭修见沈疏影不说话,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瞧你这一脸汗,去洗干净,我跟你姐在食堂等你。” “是。” 沈疏影跑去洗脸了,陆庭修拉着我去了食堂。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食堂的人很少,陆庭修让厨房弄了几个小菜,还在小卖部买了一瓶旺仔牛奶,等着沈疏影过来。 沈疏影很快就过来了,洗干净后露出那张消瘦的脸,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也很不好过。 和沈疏影相对而坐,我和他的脸色都有点诡异。 我都想不起来上一次和他这么平静的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这些年我们只要凑到一起就是一场你来我往的互怼,即使不打架也要在嘴皮上斗个你死我活,如今突然安静下来,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陆庭修在桌子底下把那瓶旺仔牛奶塞给我,用眼神示意我递给沈疏影。 我把牛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那个……你喝点牛奶。” 沈疏影一愣,抓过牛奶打开,一鼓作气全喝了。 “谢谢。” 然后气氛再度尴尬起来。 陆庭修见状起身说:“我出去抽根烟,你们慢慢聊。” 陆庭修一走,沈疏影立刻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很怕他?” 沈疏影露出一个不太服气的表情:“刚进部队的时候他整天亲自训练我,不配合就不给饭吃……我都被整怕了。” 我失笑:“其实他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他都是护着我。”话题一打开,沈疏影的表情放松了一点:“不过我感觉他情商有点低,跟他在一起,你没感觉出来吗?” 我想起陆庭修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点点头:“有,跟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一样。” 和沈疏影絮絮叨叨的聊了一会儿,话题扯到母亲的身后事上,我低声说:“房子还在,不过我打算卖了,钱我垫一点,在三环买套商品房,我说不定会住,以后你退伍了也可以住。” 第58章 公交车 沈疏影欲言又止,我打断他的话:“别说什么那套房子有回忆不想卖,不是什么好回忆,那就别留下了,而且房子地势低太潮湿,长时间住对人的身体不好。” 沈疏影沉默了一会儿,妥协的点点头。 把话说开以后,我面对沈疏影的态度自然了许多,沈疏影也慢慢打开了话闸子,说起以后的打算,他并不打算退伍,而是想在这里拼出一条仕途,等在这里待够两年后,他会参加特种兵考核,加入特种部队,如果考试不过,那他会退其次而求之,去报读军校。 我没想到几个月前还吊儿郎当的沈疏影居然已经把未来都给策划好了,看来部队磨练人心智这一点倒是丝毫不夸张。 和沈疏影聊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时他很诚恳的说:“姐,以前误会你,还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对不起。”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能打你一顿吗?” 他浑身立刻绷紧了:“……你打吧,我绝对不还手。” 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跟你开玩笑呢,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在这儿好好努力,等以后闯出点名堂来了,能给姐撑腰。” 沈疏影正儿八经的对我敬了个军礼:“是,首长夫人!” 我憋了一会儿,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沈疏影也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 一笑泯恩仇。 和陆庭修走出部队,我正儿八经的跟他道谢:“陆庭修,谢谢!” 他挑眉看我:“真想谢我就别光是嘴上说说,拿出点实际行动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要。” 陆庭修脸上的笑慢慢敛了起来:“你知道我要什么?” “上床,不是吗?” 他的表情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看着我的眼神全是不敢置信:“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大部分男人都这样,我只能说,你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陆庭修被气笑了:“你现在这算什么意思?跟我划清界限吗?” 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陆庭修的怒火集中点:“当初我们结婚本来就是协议,你是为了你爷爷,我是为了我妈,现在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了,我想我们可以结束这段协议了。” 陆庭修一脸被甩了的愤怒和委屈:“当初结婚确实是各取所需,可后来呢?同居上床居家过日子,这些都是开玩笑的吗?” 我顿了顿,硬着头皮说:“这些也是各取所需。” 陆庭修的表情跟吞了只苍蝇一样,他黑着脸狠狠瞪了我一眼,甩手就走。 我走到停车场的时候,陆庭修已经开车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没风度,看来这次真是把他气狠了。 我打车回到家里,一进门,玄关处两只鞋被陆庭修脱得跟泄愤一样东倒西歪,我弯腰把它们拢好放在一旁,扫了一眼一楼,陆庭修不在,他应该是把自己关在二楼书房了。 我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洗澡洗衣服,跟往常一样把家里收拾好,然后回房间睡觉。 次日,吃早餐时陆庭修冷着脸,就差把“老子心情很不爽”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这要是换了以往,面对他这样的态度我肯定得小心翼翼伺候着,但此时存了迟早都是要离婚的心思,我反倒淡定了。 沉默的吃完早餐,陆庭修快要出门前故意把穿鞋拿钥匙的动作弄得很大,还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我,好像在等我主动开口说话一样,我想了想,问:“离婚协议是要我来起草还是你来弄?” 陆庭修一愣,表情瞬间有些扭曲了,他咬牙切齿的看了我一眼,冷笑道:“这么急着摆脱我?该不会是跟白朝辞商量好结婚日期了吧?” 我皱眉:“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陆庭修气笑了:“你不就是这样吗,跟余北寒离婚不到一个月就能跟我结婚,同样的,跟我离婚后也能马上和白朝辞结婚,沈疏词,你再这样换男人,当心成为公交车!” 我懵了一下,等到终于反应过来“公交车”=“有钱就能上”后,我心尖猛地一颤,陆庭修却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出门时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我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陆庭修毒舌起来真的能把人气死! 发生了早上的事,我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给白朝辞的文案还出了好几个常识性的错误,弄得白朝辞看了我好几眼,我只好讪讪的解释昨晚没睡好,太累了才会出错。 好在白朝辞也没有要责怪我的意思,关切的叮嘱了我几句就让我走了。 快到下班时间,我盯着墙上的壁钟,想着等会儿回到家里和陆庭修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场景……我突然有点不想回去了。 可是不回去会不会躲他躲得太刻意了?而且还得回去给他做饭,当初这也是协议的一部分…… 第一次,我希望下班时间能无限延长。 想虽然是这么想,但到了下班时间,我还是去了超市,买了陆庭修喜欢的肉菜,回家做饭。 我想好了,不管怎么说,当初把我从泥潭拉出来的人都是陆庭修,对于他,我自始至终都是感激的,就算是要走,也不该跟他把关系弄得这么僵硬,他这个人好说话,我做桌子好菜好声好气的跟他道个歉,这件事兴许就这么翻过去了。 等过段时间他没那么生气了,我再跟他提离婚。 嗯,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我拎着菜回家,但是一进门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年轻貌美的陌生女孩时,我愣了愣。 那女孩和我四目相对,她笑了笑,跟我打招呼:“沈小姐,你好。” 我磕巴了一下:“你好……” 陆庭修坐在沙发上,本来面对女孩时微笑的表情在转向我时立刻变得冷淡,他淡淡的说:“她是谈月,我爸给我介绍的女朋友,如果不出意外,她将成为下一个陆太太!” 他故意咬重了“下一个”三个字。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砸了一闷棍,尽管很努力的在维持微笑,但我猜猜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难看。 三个人面对面,气氛尴尬得很微妙,我拎着菜手足无措的说:“你们聊,我去做饭,谈小姐,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 第59章 起诉离婚 谈月大大方方的说:“好啊,听庭修说沈小姐厨艺很好呢。” 我干巴巴的笑道:“过奖了。” 拎着菜走进厨房,我后槽牙都咬酸了,陆庭修这个混蛋,跟下一任见面就见面,干嘛带回家里?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把和我之间的很多事都跟她说了,这是故意要膈应我吗? 我拍拍脸,镇定了一下心神,提刀开始洗菜切菜。 花了一个多小时做了一桌子菜,吃饭的时候我时不时看谈月一眼,这桌子菜本来是用来跟陆庭修道歉的,没想到倒让这位“下一任陆太太”占了便宜,真的好不甘心啊…… 谈月注意到我的眼神,对我大方一笑:“沈小姐,你手艺真好,能教教我怎么做吗?以后你不在,我也好做同样的菜给庭修吃。” 我还没回答陆庭修就插了句话进来:“不用学,以后我们结婚了家里会请佣人。” 说着他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你可不像那些碌碌无为的人,天生就是照顾人的命。” 我喉咙一堵,入口的饭菜顿时没了味道。 后面陆庭修一直在给谈月夹菜,两人有说有笑,我全程低头吃饭,那碗饭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咽下去的。 吃完饭,谈月主动提出要洗碗,陆庭修拒绝了,当着谈月的面对我颐指气使:“这些事平时不都是你做的吗?怎么,今天来客人就矫情了?” 我一声不吭的把碗筷收拾掉,转身准备回房间。 但路过客厅时被陆庭修叫住了,他扬了扬下巴:“去,洗点水果过来。” 我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要忍。 洗了一大盘子水果,我用对待上宾的用心程度把水果切成花,摆出精致的造型,这才端到客厅,一放下水果盘谈月就惊讶的说:“沈小姐,你是哆啦a梦吗?” 我一愣:“什么?” “什么都会呀!” 我被她的语气弄得有点好笑,但现在糟糕的心情又实在笑不出来,只好尴尬的说:“这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陆庭修再次插嘴:“她会的东西可多了,而且样样精通,包括在床上……” 我浑身一颤,抬头看向陆庭修。 他对上我的眼神,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所以,今晚谈小姐要留下来吗?” 谈月一愣:“留下来?” “陆先生好像跟你说了很多我们之间的事,要不你留下来现场看看我是怎么伺候陆先生的,以后方便照顾他……” 我话还没说完,陆庭修突然抬手把一整盘的水果扫到地上,“哗啦”一声脆响,盘子碎了一地。 谈月被吓得立刻站了起来。 陆庭修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沈疏词,你他妈找死!” 我眼圈发热,不知道是太委屈还是被气的,心里的勇气也陡然暴涨,顶撞道:“怎么,难道陆先生不希望谈小姐留下来?你不是一直在夸我能伺候你吗?就不怕我一走她伺候得不顺心?不如趁现在人还在让她现场好好观摩一下,我到底是如何样样精通的!” 陆庭修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看我的眼神像一头随时都要扑过来咬死我的猛兽,谈月站在我们俩中间,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谈月,你先回去。”陆庭修突然开口,我立刻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这是要关门收拾我的节奏? 我立刻哀求的看向谈月,谈月却拿起包包,递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一溜烟跑了。 我:“……” 谈月一走,陆庭修就直接大踏步走过来,拽住我的手就把我掼到沙发上,一只手卡住我的脖子,虽然没用力,但威胁力十足,他眯起眼睛:“沈疏词,在膈应我这件事上,你还真是从来没让我失望。” 我紧张得眼睛都直了,刚想回嘴,陆庭修却觉察到我的意图,卡住我脖子的手一用力,我立刻咳嗽起来。 他用这种方式顶着我不让我说话,自己嘴上却一点都不饶人:“做一桌子菜招待谈月,跟她谈笑风生,还准备手把手教她怎么伺候我,你以前就是这么伺候余北寒的吗?难怪他会甩了你,自己要这么贱,能怪别人看不起你吗?” 我被他的话刺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嘴上无法说话,我使劲的蹬了一下腿表达自己的抗议。 陆庭修干脆掐住我的脖子,冷笑道:“虽然你性格贱了点,不过跟你上床是真的爽,既然这么爽,我怎么舍得把你让给别人?反正只要不离婚就可以无数次名正言顺的睡你,那我——不!离!婚!” 我瞪大了眼睛,眼泪慢慢浮上眼眶。 陆庭修一怔,立刻松开手。 一得到解放,我立刻把他推开,连滚带爬从他身下逃开,等躲到安全位置,我愤怒看着陆庭修:“我要起诉离婚!” 陆庭修嗤笑:“去,尽管去!真能起诉成了,我一定签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信誓旦旦我起诉不了,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要去争取。 我瞪了陆庭修一眼,转身狼狈的逃窜回自己房间。 我花了一个晚上时间,一边流眼泪一边拟起诉书,本来想和平跟他离婚,以后还能做朋友,但是没想到一气之下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僵,这件事到底还是出现了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第二天,我跟白朝辞请了半天假,把起诉书递到了法院。 但是受理的工作人员看完我的起诉书后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问:“你丈夫是现役军人?” 我点点头。 “他不同意离婚?” 我再次点头。 工作人员摊摊手:“那就没办法了,你跟他协商好再离婚吧。” 我愕然:“为什么?” “军婚法有规定,现役军人的配偶要求离婚,须得军人同意,如军人不同意,而且原婚姻基础和婚后感情较好,配偶一方又无正当理由,法院会对配偶一方进行说服,调解或判决不准离婚,这意思就是说,你老公没犯错,你要求离婚法院是不会同意的,即使闹上法院你也讨不到好。” 我愣住了:“还有这规定?” “对呀,这是军婚保护法。” 我拿着起诉书心情复杂的离开了法院。 难怪昨晚陆庭修信誓旦旦的说我无法起诉,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那等于我现在是被他吃定了? 他说不能离婚我就无法单方面提出离婚? 这什么破规定…… 第60章 打掩护 跟他协议离婚是不可能的了,又没办法上诉,我心情烂透了,开车到公司楼下,眼看时间还早,我干脆在楼下找了家咖啡厅坐下,准备把心情调节好了再去上班。 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我正低头无聊的翻着杂志打发时间,头顶突然响起白朝辞诧异的声音:“小沈?” 我一愣,立刻抬头,白朝辞正端着一杯咖啡,惊讶的看着我:“不是说有事请假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顿时有点尴尬了:“事情办完了,就来这里坐坐。” 白朝辞在我对面坐下,仔细观察着我的脸色:“看你这样子,昨晚又没睡好吧?” 我:“……” 白朝辞微微一笑,招手叫来服务员,给我叫了一杯牛奶,换掉我跟前的咖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这段时间精神不太好,女孩子少喝点咖啡,对身体不好。” 对他的体贴我小小的感动了一下:“白总,谢谢。” 白朝辞没有要打听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意思,东拉西扯把话题岔开,和我聊起了股市。 不一会儿,我起身上洗手间。 上完洗手间,眼看距离上班时间差不多了,我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给自己加油打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私人情绪影响工作。 回到咖啡厅,一走近就看到白朝辞正拿着我的离婚起诉书在看,我一惊,立刻扑过去抢走:“白总!” 白朝辞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跟他闹翻了?” 我说不出话,对于白朝辞私自翻我的包这个举动有些生气。 白朝辞看出我的情绪,微微一笑:“抱歉,我只是担心你。” 我僵着脸说:“这是我的私事,我希望白总不要插手,如果是因为我的情绪影响到工作才让你做出这个举动,那我很抱歉,以后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也希望白总……” “不要插手这件事,对吗?” 我:“……对。” “ok。”白朝辞打了个手势:“这件事我无权插手,但是如果需要帮忙,我很乐意,我有几个律师朋友,需要我帮忙联系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军婚法摆在那里,请再好的律师都没用。 在公司待了一天,下午下班前我又开始莫名焦虑。 一想到回去要面对陆庭修的毒舌和冷脸我心里就开始发慌,曾经那个被我视为港湾的家,现在成了洪水猛兽,让我避之不及。 下班时间到,眼看别的同事都走了,我在办公室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挪出门,不情不愿的回了家。 吃晚饭时,陆庭修语气嘲讽的说:“不是说要起诉我吗?怎么,没成功?我今天可是等了一天的传票。” 我喉头一哽,下意识的想顶撞回去,但是一想到顶撞的后果要么被他用更犀利刻薄的言辞羞辱,要么被直接用武力镇压,我还是讪讪的闭了嘴。 陆庭修见我不搭理他,越发得寸进尺:“起诉书呢?让我看看,你到底给我列了多少罪名,是平时钱不够花,还是在床上不能满足你!” 我耳根发烫,忍无可忍的拍下筷子:“陆庭修,你一定要这样吗?” 陆庭修挑眉:“是,你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你更不痛快!” “我怎么让你不痛快了?”我怒道:“我只不过是提出离婚,这不是如你所愿么,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陆庭修脸色又有变黑的征兆:“我是不喜欢你,但你喜欢我不是么!” 我一惊:“你……” “难得有人喜欢我,留你在身边,有空就逗一逗,没空就丢到一边,跟养小狗似的,多好玩儿啊,我为什么要离婚!” 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陆庭修,你别太过分了!” “不服气?你来打我啊!”陆庭修挑衅道:“前提是你打得过我。” 我撂下碗,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陆庭修一愣:“你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我擦了一下眼泪,明明不想哭,可眼泪不争气的暴露情绪,这让我现在一点跟他抗争的底气都没有。 陆庭修见我不说话只是默默掉眼泪,语气一下子软化了很多,他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好了好了不吵了,吃饭吃饭。” 我没动,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 陆庭修“啧”了一声:“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吗?我道歉还不行吗?刚才我都是被你气的,说的都是浑话,你别当真!” 得,被他骂还成我的错了。 我眼泪掉得更凶了。 陆庭修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了:“喂,你别哭了……别哭了成么……姑奶奶我求你了,别哭了,我真错了……刚才那些话都是我乱说的,你也知道我一生气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其实不跟你离婚,是因为不我想跟别人结婚。” 我立刻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陆庭修见我总算有了反应,他松了一口气,放下筷子认真跟我解释:“谈月你也见过了,她是我爸牵线给我认识的,我爸牵线的能是什么普通人?我不想跟谈月结婚彻底成为他的棋子,只要一天不跟你离婚,我爸就没办法逼我结婚,我是军人,养小三重婚都是犯法的,他总不能逼着我去干混事……你懂吗?” 我眼泪慢慢止住了,抽噎了一下问:“真是这样?” “我发誓。” 我小声问:“那我们得这样到什么时候?” 陆庭修脸色一沉:“你就这么着急跟我离婚?” 眼看他又有要生气的征兆,我连忙说:“没有,我只是问问。” “不知道。”陆庭修冷声说:“你要是不急着结下一次婚,那就别问了。” 我:“……” 陆庭修的情绪反复无常得跟六月的天气一样,我不敢再捋虎须,只是晚上睡觉时,我又失眠了。 陆庭修的态度很明显,也很伤人,他需要我继续为他打掩护,只要一天不离婚,他就能一天不成为陆振明的棋子,我不是不愿意帮他,而是怕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会越陷越深。 特别是在陆庭修即使这样骂我,我还是只记着他的好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无可救药了。 上一段感情破裂时我伤筋动骨撕心裂肺,那样的疼痛和羞辱我永生难忘,并以此为戒,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陆庭修现在强制性把我留在身边,如果未来哪天莫微澜回来了,我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才是一对的事实? 第61章 找茬 晚上失眠,第二天我又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去上班。 在洗手间看着满脸疲惫的自己,我惊觉这段时间虽然没健身,但自己好像更瘦了。 转念一想也对,吃不好睡不好还整天忧心忡忡的,不瘦才怪。 下午,我和白朝辞出差前往邻市谈合同,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合作,因为对方的无赖泼皮和总是想钻文字空子硬是拖到了晚上,等到签字盖章完毕,走出对方公司时天已经黑了。 眼看赶回去给陆庭修做饭是来不及了,我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出差了。 和白朝辞启程回江城,车刚开出一段距离,本来就阴沉沉的天下起了瓢泼大雨,加上天又黑了,前方可见度低的可怜,为了安全起见,我和白朝辞一合计,决定先找个地方吃饭,等雨停了再走。 等到饭吃完了茶喝过了,时间都已经到晚上十点多了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我皱眉看着暴雨,问白朝辞:“白总,怎么办?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白朝辞点头:“大雨下了这么长时间,路该淹了,现在回去太危险,我们找个酒店对付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吧。”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点头同意。 在酒店开了两间房,我洗完澡往床上一躺,也许是因为没有陆庭修在,我居然觉得这里比家里放松得多,给陆庭修发了个短信说下暴雨没法回去,我关了手机睡觉。 出乎意料的,向来有些认床的我在这个陌生的酒店里度过无比安然的一晚上,睡眠好得连梦都没做,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下了一晚上暴雨,整个城市跟被摧残过一样,一地枝折花落,我和白朝辞吃完早餐,踏上了回江城的路。 回到江城,白朝辞直接把车开回了公司,车刚在公司楼下停住,旁边就扑过来一个人,拉开车门强硬的把我拽了下去。 我一愣,等到看清楚那人是陆庭修,而他脸上的表情堪比昨天晚上的雷暴天气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陆庭修恶狠狠的看着我,眼底拉满了血丝:“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该跟野男人跑了?” “你瞎说什么?”我蹙眉。 “你昨晚去哪里了?” “出差,在邻市!”我挣开他的手:“不是给你发短信说下雨回不来吗?你没收到?” “出差,跟他一起,刚好遇到下雨回不来,然后在酒店过夜,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巧合?沈疏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下意识的看向白朝辞,他正皱眉看着我,显然对陆庭修此时的举动很不满。 “陆先生,你误会了,我和小沈真的是去谈合同了……” “你们公司的人都死光了吗?为什么偏要叫她去出差?出差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昨晚的大雨七点钟才开始下,你敢说你们不是故意的?” 我:“……” 我又开始头疼了。 陆庭修这一生气就钻牛角尖的性子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现在他闹到公司,还是当着白朝辞的面,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丢人吗? 我拽了一下他的手:“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说?为什么要回去说?你心虚了?”陆庭修满脸嘲讽:“从你们私底下勾搭在一起的那刻开始,你就要做好被我抓个正着的准备,怎么,有胆量出轨没胆量承认?” 白朝辞脸色沉了下来:“陆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也恼羞成怒:“陆庭修,你闹够没有!” “没有!”陆庭修怼完我又把怒火对准了白朝辞,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白朝辞,明知是现役军人的配偶而与之同居或者结婚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破坏军婚是犯法的,我可以告到你把牢底坐穿!” 一听陆庭修要来真的,我立刻有些慌了,拉住他连忙说:“我发誓,我跟白总绝对是清白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医院检查……” 话一出口白朝辞就喝道:“小沈!” 我连看白朝辞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反正在他面前我的脸都丢尽了,索性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不要了,我只希望这个一直帮持我的上司不要被连累。 陆庭修听我这么说,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检查就不用了,你辞职吧,离这种人远点,不然我不放心。” 我一顿,总算知道他今天这么大费周章来这里闹腾的原因了,不是真的怀疑我,而是找个由头让我离婚。 从我进这家公司开始,陆庭修就一直试图劝我辞职,以前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不支持我工作,现在想想,不希望我工作不是心疼我辛苦,而是不想让我脱离他的控制。 想到这里,我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松开拉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陆庭修,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出轨……” 陆庭修被我戳穿后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意图暴露出来:“是,你必须辞职。” “不可能。”我僵着脸拒绝道:“你别想用这件事威胁我,大不了去医院做检查自证清白,我不可能辞职。” 陆庭修大怒:“他比我更重要?” “这是我的工作!” “……”陆庭修气得脸色扭曲,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咬牙切齿的甩下一句狠话:“我们走着瞧!” 陆庭修开车扬长而去,留下我和白朝辞面面相觑,脸上的尴尬都快溢出来了。 许久,白朝辞咳嗽了一声说:“那个,小沈,我看你状态也不怎么好,要不你回去休息吧,等调整好状态再来上班。” 我知道他是为我着想,感激的点头:“白总,谢谢。” 我回到家里,陆庭修不在,这个发现让我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晚上又要面对他,我开始头疼了。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想要跟他和解是不可能的了,我要想个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要怎样才能顺利离婚? 思来想去,晚上我给一个学法律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咨询,对方听完我的叙述后,说:“军人如果在婚姻上犯了重大过错,比如出轨,那是可以起诉离婚的,前提是你要拿到有效的证据。” 挂断电话后我思索了很久,陆庭修心里记挂着莫微澜,还跟谈月走得近,这算出轨吗? 我还没想通这个问题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一接通对方就急吼吼的说:“沈小姐,陆庭修进医院了,你马上过来一趟!” 第62章 被下药 我心里一紧,听出是谈月的声音,我立刻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谈月支吾了一下,说:“反正你快点过来就是了。” 挂断电话,我连忙开车赶去医院。 一路上我心里都绷得紧紧的,医院这个地方对我来说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每次出现在那里我都要倒大霉,陆庭修这么健壮的人也会进医院,要么是车祸要么是打架,而这俩无论哪一样都够我吃不消。 提着一口气到了医院,一下车就看到谈月站在门口接应我,看到我她立刻跑过来,拉着我就往病房跑:“快走。” 我心头一堵,脑子里顿时浮现很多不好的念头,难道陆庭修快不行了? 被谈月拉着冲进病房时,眼前的场景让我一愣,脑子顿时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病房里有好几个医生,全都是男的,陆庭修躺在床上,难受得满床打滚,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脸色潮红,抓住床沿的手背青筋都凸起来了,那模样跟活生生被灌了催情药一样,几个医生正合力把他摁住打针。 我脸色诡异的看了谈月一眼,小声问:“怎么回事?” 谈月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被人下药了。” 我眯起眼睛。 谈月立刻表态:“不是我干的。” 我:“……” “他自己跑到酒吧喝酒被人下药,好在及时发现自己不对劲,把我叫过去送他来医院……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 谈月三言两语把话解释得很清楚,但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发生这种事,陆庭修一不叫宋延卿二不叫我,而是叫了有可能成为他下一任太太的谈月,难道他真的打算来不及到医院就用谈月当解药? 花了二十多分钟,陆庭修的躁动才彻底停歇下来,他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时不时抽搐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跟被人蹂躏过一样。 医生开始脱他的裤子,看样子是准备给他检查一下重要部位。 我和谈月对视了一眼,很默契的退出病房。 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医生走出来:“病人的情况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了。” 谈月问:“那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年过五十的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可以,不过年轻人,下次别这么玩了,下这么烈的药,就这小伙子的体格和体力,就算你们俩一起上都吃不消。” 我:“……” 谈月:“……” 我和谈月进了病房,陆庭修正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用枕头压住脑袋,显然是不想见人。 谈月有些好笑,她走过去拍了一下陆庭修的肩膀:“喂,好点了吗?” “没事。”陆庭修闷闷的说:“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害什么羞嘛。”谈月笑嘻嘻的说:“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跟我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话一出口,我脸色怪异起来,谈月也后知后觉的觉察到自己说错话,她看了我一眼,尴尬的解释道:“我是说小时候,三四岁的时候我们一起洗过澡。” 我一愣,眉头皱了起来,陆庭修不是说谈月是陆振明介绍给他认识的吗?谈月现在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们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 陆庭修有些不耐烦了,他一把拽下枕头,扭头说:“莫名其妙说这些事干……啊!!!” 他视线在落到站在谈月身后的我身上时,突然跟见到洪水猛兽一样,猛地钻进枕头底下,跟只遇到遇到危险想把自己藏起来的鸵鸟一样,又惊又怒:“谈月,谁他妈让你把她找过来的!” 谈月憋笑憋得都快内伤了,肩膀一怂一怂的:“我不是看你之前太难受了吗,怕出事,以防万一排药不成功就让她来……就是这样!” “我说了不要告诉她,你居然……沈疏词,马上出去!我不想看到你!”陆庭修猛捶床垫。 他跟只炸毛小兽一样的反应成功把我逗笑了,我算是看出来了,敢情陆庭修这是怕丢脸所以才没叫我过来。 我火上加油:“看都看见了,现在出去又能怎么样。” 陆庭修一顿,下一刻,他丢开枕头,坐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我,眼神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药性没完全褪去,他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加上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和谈月憋了半天没憋住,齐刷刷哈哈大笑起来。 陆庭修抓过枕头往我们俩身上砸过来:“滚出去!” 哄了半天总算把陆庭修哄顺毛了,他靠坐在床上,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手上扎着排药的针水,一动不动。 我和谈月坐在沙发上,各自玩手机。 许久,陆庭修突然说:“给我倒杯水。” 谈月无比自然的应了一声,眼睛都没从手机屏幕上离开,就起身去倒水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陆庭修,他恶狠狠的瞪我:“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又赖到我头上?又不是我给你下的药。” “要不是你气我,我能去酒吧喝酒被人下药?” “……” 我总算知道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了。 “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哦。” “连沈疏影都不准说。” “知道了。” “苏陌漪也不能说!” “好。” “……”陆庭修咬牙切齿了半晌:“你就不问问我现在怎么样了?”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是挺好的吗?” 陆庭修恶狠狠的用眼神凌迟我,下一刻,他突然掀开一直盖在身上的被子,薄薄的病号服下,胯下某物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军姿,我一愣,立刻移开眼睛骂道:“你有病啊!” 我气势一弱,陆庭修立刻流氓起来:“没病,吃了药,你要不要过来帮帮我?” “滚!” “害羞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 我冲出病房时,差点和倒水回来的谈月撞到一起,她拉住我,诧异道:“沈小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我磕巴了一下,见她手上还端着水,我劈手夺过一口气喝了,拉着她就走:“别管他了,渴死他算了!” 和谈月走到医院外面的花园里,我才松了口气。 谈月笑嘻嘻的看着我:“上次我走后你没被陆庭修家暴吧?”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就心塞:“没有,他没打我,但比打我更让我难过。” 第63章 他也喜欢你 谈月“啧啧”了两声:“我是不懂你们这些恋爱中的人,情绪变化跟翻书一样,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能变脸,而且啊,明明心里不是那么想,却偏偏口是心非,非要看着对方难受心里才舒服。” 我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有跟陆庭修谈恋爱。” 曾经那段蜜里调油的时光我也以为是在谈恋爱,但被现实狠狠打脸后,我再也不敢自作多情了。 “没谈恋爱?”谈月诧异了:“你都把他气得做出那样的事了还不是在谈恋爱?” 我皱眉:“什么?” “认识陆庭修二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不理智,他都喜欢你喜欢到这个程度了,你们还不是在谈恋爱?” 我无法理解谈月的脑回路:“陆庭修根本就不喜欢我,他亲口说的!” 谈月眼神诡异的转来转去,好一会儿才说:“他跟你说不喜欢你?” “嗯。” 谈月沉默了半晌才恨铁不成钢的说:“哎,陆庭修这傻逼,又口不对心了。” 我的表情比她更无奈:“你误会了,我们虽然表面上是夫妻,但是现在正在协商离婚的事,我们很快就会分开了。” 谈月打量了我一眼,问:“你喜欢陆庭修吗?” 我噎了一下,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的答案取决于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慎重回答。” 她的表情这么严肃,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把那句“不喜欢”贸然说出口。 “喜欢是吧。”谈月一脸的“我就知道”,她摊摊手:“陆庭修也喜欢你,真的。” 我愣了愣,苦笑道:“你别安慰我了。” “我干嘛要安慰你?我说的是实话。” 她此刻的态度可以用信誓旦旦来形容,我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一句话否决她:“何以见得?” 谈月斟酌了一下,说:“先说说上次他把我带回你们家的事吧,其实我不是他爸介绍给他的女朋友,我爷爷是陆将军的下属,我爸沾了光跟着陆伯伯做事,连带着我们一家子都住在军属大院,陆庭修只比我大一岁,我们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但谈月把话摊开了说,我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前段时间他突然找到我,让我假装他女朋友帮忙气一个人,然后就有了把我带回你们家的事,他要是不在乎你,何必大费周章演这么一出戏?还有,这次在酒吧被下药,虽然他没说,但我能猜个大概,是被你气狠了才会跑到酒吧喝酒对不对?说真的,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说不喜欢你,我不信。”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陆庭修这个人吧,说不上坏,但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是想在你身上用手段让你死心塌地爱上他,你绝对招架不住,但他没舍得,现在这样跟你软磨硬泡,不过是想博多一点关注,心理学上说了,恋人之间无理取闹,不过是希望对方能多放一点注意力在自己身上,我看他这次是栽在你身上了。” 听完谈月的分析,我虽然半信半疑,但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陆庭修过去做了太多让我感动的事,我欢喜的同时又觉得,也许他对身边所有人都这么好,所以很长时间都没敢往那方面想,等到我往那方面想了,他又及时警告我,说不可能喜欢我,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而然的自卑,过度自卑的结果就是再也不想承受他的好了,免得以后泥足深陷再也无法自拔。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陆庭修对我其实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不会让别人枕着他的大腿看电视,不会费尽心思去给别人准备生日惊喜,不会和别人上床,更不会因为别人一整晚不回家就不顾脸面闹到公司门口…… 谈月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至于他为什么不承认喜欢你,你得理解,作为一个27岁的老处男,对自己第一个女人当然会羞涩,你就当他中二病犯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迟疑了一下,小声问:“他不是有过女朋友吗?为什么还是……处男?” “你是说莫微澜?” 我点头。 谈月顿了顿:“他跟莫微澜之间的事,还是等他自己跟你说吧,我一个外人不好太碎嘴。” 谈月说完那番话就走了,美其名曰怕被陆庭修知道兜了他的老底后会被活剥,我一个人回到病房,经过刚才和谈月那番交谈,现在面对陆庭修,我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陆庭修刚输完液,医生正在给他拔针,处理完针口后,医生扭头对我说:“回去多给他喝点水,吃点利尿的东西,药性多多少少还有残存,要尽快排出来。” 我连忙点头,一迭声的跟医生道谢。 医生一走,陆庭修就没好气的翻白眼:“还愣着干嘛,赶紧收拾东西,我要回家!” 收拾完东西,陆庭修换了衣服,我和他一起走出医院。 上了车,陆庭修坐副驾驶,双手环胸闭上眼睛睡觉,那副样子显然还在生气,根本就不想搭理我。 我开着车,想起谈月的话,我小心翼翼的问:“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陆庭修眼睛都没睁:“不想!” 我自顾自说:“给你弄点冰糖雪梨吧,利尿还下火。” 陆庭修磨牙。 “银耳莲子好像也不错,这些东西都是凉性的,吃了能尽快恢复。” 陆庭修睁开眼睛,忍无可忍的对我咆哮:“你什么意思?时刻提醒我今晚做了蠢事吗?” 我看他生着气耳根又不受控制的红了,这要是换了平时,被他一吼我就怂了,压根不可能注意到这种细节,可此时一想到他的生气有可能是羞窘的伪装,我就忍不住笑。 “没有,我只是想要你快点好起来,看着你受罪我心疼。” 陆庭修一顿,高涨的怒火顿时歇了,他诧异的看着我:“心疼我?我没听错吧?” “怎么,还不准我心疼了?” 陆庭修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缩回座椅里:“没有,只是你突然这样……太奇怪了。” 我在心里暗笑,这就奇怪了?那以后奇怪的地方会更多。 初步验证了谈月的话不是无稽之谈,我情绪高涨,一想到对陆庭修的喜欢不是单恋,他有可能也喜欢我,甚至比我喜欢他更深,我立刻把离婚的念头打消了,作为我的救世主,我不想放过和他相守的机会,哪怕一丝一毫。 第64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第二天,我请了假没去上班。 陆庭修也因为体内残存的药性还没完全排出来,时不时出现头晕症状而请了假,说起来,我们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工作日一起待在家里过了。 中午,我费了大力气做了一桌子菜,陆庭修握着筷子坐在桌边,忧心忡忡的看着我:“这是断头饭吗?” 我一愣:“什么?” “不然你干嘛做这么丰盛?” “难得不上班,犒劳我自己,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也怠慢你了,就当是补偿你吧。” 陆庭修吃得更胆战心惊了。 吃完饭,陆庭修坐在客厅打游戏,我捞了本书坐在他旁边,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靠。 陆庭修刚开始还专心致志打游戏,我往他身边靠了靠后,他明显有些分心了,游戏上频频失利,他忍不住用肩膀顶了我一下,把我推到一旁。 我顺势站起来,起身给他空了的杯子里添满水,端到他跟前:“喝了。” 陆庭修看都没看我一眼:“不喝,懒得上厕所。” “喝了,不然药性没办法排出来。” 游戏正在最激烈的时候,陆庭修被我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声音也大了起来:“说了不喝就是不喝,拿开!” 我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把连接屏幕的插座给拔了,“啪嗒”一声,游戏中断,陆庭修一愣,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想剥了我的皮。 我硬着头皮把水杯端到他跟前,眼神比他更严肃:“喝了,别让我担心。” 陆庭修一顿,虽然气得牙痒痒的,但不得不接过杯子,一口气把水喝了。 接过空了的杯子时,我一转身就忍不住乐弯了嘴角,对付陆庭修这种炸弹般的脾气,只要把话说好听一点,在不违背他原则的情况下,很多事他都会妥协。 午睡过后,我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 这段时间太忙,家里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做大扫除了,角落里堆了不少灰尘,我一个人清扫得满头大汗,眼看陆庭修瘫坐在沙发上晃着腿玩游戏,我想了想,拿了鸡毛掸子走到他跟前:“陆庭修,帮我把架子上的灰尘扫一下。” 陆庭修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帮我把架子上的灰尘扫一下。”我强调了一遍,又恭维道:“你个子高,不用踮脚就能够得着,换了我还得搬凳子,家里很多事还是只有你们男人才能做。” 陆庭修惊疑不定的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机起身去扫架子了。 只是他转身的时候,我明明听到他在嘀咕:“吃错药了?” 在我的指挥下,陆庭修破天荒的帮忙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累出一身汗。 等到打扫完卫生,我及时送上一杯水,用毛巾给他擦汗:“辛苦你了。” 陆庭修差点被水呛着,他接过毛巾自己擦汗,尴尬的说:“不辛苦。” “晚上想吃点什么?”我问:“是做你喜欢吃的红烧肉,还是吃点清淡的小菜?”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说:“叫外卖吧,做家务比训练那帮新兵蛋子还累。” “不累。”我笑眯眯的说:“给你做饭怎么会累呢。” 陆庭修浑身抖了抖,终于忍不住说:“你没发烧吧?今天怎么净说一些……奇怪的话。” “我怎么了?”我的反应比他更诧异:“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陆庭修皱眉说:“不是不喜欢……就是好奇怪,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故意把语气放得无比幽怨:“不是说我整天就只知道气你吗?现在对你好一点你又说奇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你。” 陆庭修瞪圆了眼睛:“你为什么要讨好我?” “因为喜欢你啊,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故意反问。 陆庭修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你……我……沈疏词,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我:“……” “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说喜欢我!”陆庭修跟只被火燎了毛的猫一样,焦躁不安的说:“而且你根本就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目的!” 我嘴角的笑意慢慢沉了下来,严肃的看着陆庭修:“以前我以为你不知道,但是现在你都知道了,我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对自己喜欢的人好,有错吗?” 陆庭修被我这么一问,愣了愣,表情立刻生动起来,他不安的搓了搓手:“那个……没错是没错啦,但我还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喜欢我?” 看着眼角眉梢透着喜悦,几乎把“快点说好听话夸夸我”几个字写在脑门上的陆庭修,我心里忍不住狂笑,脸上却依然保持淡定:“你这么好,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比如?” “帅,有钱,有权,还对我好。”我顺着他的话说:“在我眼里你什么都好,除了一点。” “什么?” “不喜欢我,你要是也能喜欢我,那就十全十美了。”说着我恰到好处的露出一脸失落。 “我没……咳咳。”陆庭修咽了口口水,严肃的皱眉道:“其实这种事得慢慢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要是一直对我这么好,什么时候我被你感化了也说不定呢,对不对?” 我连忙点头。 “所以你加油吧,我看好你。” 看着陆庭修跟被顺毛顺舒服了的猫一样翘着尾巴回书房,我抑制住心里的狂喜,淡定的收拾了剩下的东西。 可是一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我就忍不住乐了,一边开心验证了谈月的话是真的,一边又觉得自己蠢透了,陆庭修在对待我这件事上简直幼稚得像个孩子,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我这个枕边人为什么反倒没看出来? 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管怎么说,在知道陆庭修也喜欢我后,我决定要把这份感情好好经营下去,如果没有万不得已的理由,我不会离开他。 大概是白天那番殷勤起了作用,晚上陆庭修说什么也不让我做饭,说做饭太辛苦,坚持叫了外卖,吃完外卖还破天荒的主动把残羹剩饭收拾掉,然后赖在客厅沙发上不走。 我略作休息后起身说:“我回房间写文案,你洗完澡把衣服放脏衣篓,我等会儿出来洗。”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问:“那个,你要不要到我书房去写文案?” 第65章 莫微澜回来了 我一愣。 陆庭修像怕我怀疑一样,立刻说:“你房间光线不好,桌子的高度也不是最标准的,坐久了对眼睛对腰都不好,我书房……挺大的,你要是想上去,我就破例允许你上去。” 看着他明明想让我上去,却偏偏要在嘴上占便宜,摆出一副赏我恩宠的样子,我忍不住好笑:“好,那我去收拾一下。” 第一次上陆庭修的书房,我有些新鲜。 本来以为按照他拿了东西习惯性乱放的性格,书房肯定会很乱,但是没想到进了书房,里面却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 陆庭修搬了张椅子紧靠着他的大班椅放下,又把长长的办公桌清理出一半位置给我,然后抬了抬下巴说:“你坐我旁边。” 我写文案的时候,陆庭修在一旁无聊的翻书,时不时看我一眼,我抬头问他:“你不用忙部队的事吗?” “不忙。”陆庭修不动声色的往后旁边凑了凑:“有什么疑问需要我指教?” 我本来想说没有的,但是一看他那副等着我去恭维的样子,我立刻翻出一个早就会了的问题“虚心请教”。 在陆庭修书房待了几个小时,出乎意料的,我们俩居然没拌嘴。 我算是摸清陆庭修的性格套路了,只要表面顺着他让他开心了,什么话都好商量,甚至可以在一些小事上妥协,并且主动提出要帮忙,比如今晚的文案大部分都是他做的,反之要是把他惹毛了,那他会不计一切代价跟你死杠到底。 就这种脾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到少将这个位置的。 做完文案,眼看时间不早了,我收拾东西下楼睡觉。 陆庭修站在楼梯口看着我下楼,犹犹豫豫的问我:“那个,你今晚要不要……到我房间睡?” 我一顿,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我反问:“我不想打扰你,而且我睡相差,有我在你会睡不好。” 陆庭修欲言又止,半晌后气哼哼的说:“不要拉倒,别说我没给你这个机会。” 回到自己房间,我松了口气。 虽然现在是在“钓”陆庭修,但我知道点到即止的道理。 如果一下子让他吃饱喝足,以大多数男人的尿性,说不定很快就会腻了,适时的给他一点苦头和盼头,有利于激发他的征服欲。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时间,我和陆庭修相处得无比和谐。 我并没有特意讨好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给陆庭修传达了“我喜欢你所以要对你好”的信息后,他先入为主的觉得我现在做什么都是为他好,以往一下班回到家里就玩游戏看球赛的他,现在会到厨房帮忙打下手,吃完饭还会主动要求洗碗,这些改变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继续这样下去,离他开口承认喜欢我不远了。 晚上,吃过晚饭,我和陆庭修坐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直播陆庭修喜欢的足球赛,在他支持的球队主将一个射门赢得满堂喝彩时,他也兴奋得从沙发上跳起来:“yes!赢了!” 我看不懂这些东西,不过看他高兴,我也跟着笑。 陆庭修兴奋完了,见我盯着他看,他凑过来捏我的脸:“看得懂吗你?跟着傻笑什么?” “你不是高兴吗,你高兴我就高兴。” 他挑眉:“那你想不想做点让我更高兴的事?” 我一顿:“什么?” 他状似无意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慢慢往下滑,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我身上,我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蹿起来了。 他明明眼睛都不敢看我了,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那个,今晚跟我一起睡?” 我不动声色的挣扎了一下:“这样不好吧?” “为什么?” “我睡相差,怕影响到你。” “没事,我不在乎。”说着他手上用力,把我整个人往他怀里凑。 我抵着他的胸膛,抬头看他:“陆庭修,你喜欢我吗?” 他一愣:“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严肃的看着他:“如果你今天不喜欢我还能跟我上床,那明天你是不是也可以跟别的不喜欢的女人上床?” 陆庭修犹豫了一下,纠结的说:“没有……我不会跟别的女人上床。” “那你喜欢我吗?”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遗憾的叹了口气,推开他:“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着我就要起身,他连忙拽住我,刚想说话,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宋延卿。 陆庭修皱眉,松开我的手滑下接听:“喂?” 安静得只剩下电视背景音的客厅里,宋延卿的声音一清二楚的传来:“莫微澜回来了,你想不想见见她?” 陆庭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我,下一刻,他做了一个让我有点受伤的举动——他直接起身走到阳台上,好像为了防止我偷听一样,还把阳台的玻璃落地窗给带上了。 我站在客厅里,隔着一层玻璃看着他打电话的背影,明知道他现在说的话和前女友有关,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两分钟后,陆庭修挂断电话进来了,他有些心虚的看了我一眼,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边穿边说:“有点事,我得出去一趟,你早点睡,别等我了。” 我:“……” 眼看着陆庭修急匆匆的离开,我奔到阳台上,不大一会儿就看到他开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迅速消失在小区门口。 我一夜没睡,陆庭修一夜没回来。 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这几个小时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无数次幻听外面有人开门进门,可跑出去一看,整个家里空荡荡的,玄关处为陆庭修留着的那盏灯孤寂清冷,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一点一点变冷的声音。 天一亮,我起床为自己做了早餐,吃完后像往常那样开车去上班。 在公司楼下刚好遇到白朝辞,他看着我直皱眉:“小沈,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怔了怔,摇摇头:“没有,只是昨晚没睡好。” 白朝辞叹了口气,对我招招手:“你跟我来。” 和白朝辞去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他给我点了一杯咖啡:“提提神。” 我连忙道谢:“谢谢白总。” 白朝辞小心翼翼的觑着我的脸色:“又跟他吵架了?” 第66章 我愿意等你 我顿了顿,勉强笑道:“没有。” 白朝辞叹气:“我没别的意思,你前段时间也是这样,状态和精神一直不好,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再继续这样下去,我担心你身体会垮掉。” 原本以为白朝辞问我是不是跟陆庭修吵架,是怕我情绪消极影响工作,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是在担心我的身体。 说不感动是假的,我连忙说:“白总,谢谢关心,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那就好。”白朝辞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又问:“离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确实想离婚,但后来得知陆庭修也喜欢我,我很没骨气的放弃了这个念头,可陆庭修昨晚离开后到现在都没回来,胡思乱想了一整夜,我现在又有些动摇了。 对于我,也许他是喜欢的,但他深爱的人始终都是莫微澜,现在正牌真爱回来了,大概不用我要求离婚,他都会主动提出来,要我把陆太太的位置空出来给莫微澜。 也许距离我们离婚不远了。 我没说话,白朝辞却突然做了个让我措手不及的举动,他握住我搁在桌上的手:“小沈。” 我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白朝辞却握得很紧,我根本就挣不脱:“白总,你做什么?” 白朝辞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离婚这种事不要有心理压力,你这么优秀,即使离开那个男人也会过得很好,更何况还有我……小沈,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等你。” 我愣住了。 这段时间白朝辞一直对我保持距离,我还以为他在得知我是已婚后已经打消了那个念头,没想到他倒是执着,到现在还没放弃。 我有点尴尬:“白总,您能先放手吗?”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公司楼下,人来人往的,要是被下来买咖啡的同事看见,估计我们在外人眼里本来就暧昧的关系要被彻底坐实了。 白朝辞大概也顾虑到这一点,讪讪的松开手,眼含期待的等着我说话。 我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神:“白总,我还没离婚,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而且会不会离婚还是个未知数,您有钱有颜有身材,真的没必要在我这个已婚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等待对的人,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白朝说:“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给我承诺,我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我拒绝得太彻底,至少给我一点期盼的余地,小沈,相信我,我比陆先生更适合你。” 回到公司上班,我心情很复杂。 不得不说白朝辞这番话说得很是时候,至少在我对陆庭修动摇的时候他出现了,这个时候我确实需要安慰,虽然这样有精神出轨的嫌疑,但是在消失了一整晚连个电话都没给我的陆庭修的对比下,我觉得这不算什么。 本来我和他的婚姻就不是认真的,根本就谈不上忠贞出轨。 下午下班走出公司,在看到陆庭修倚在车旁一边抽烟一边等我时,我愣了一下。 陆庭修看见我,立刻把烟头碾灭:“下班了,走吧。” 我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陆庭修脸上带了几分心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解释说:“莫微澜回来了,在医院,昨晚我和宋延卿在医院陪着她……” 他加重了“宋延卿”三个字,意在解释不是和莫微澜孤男寡女待了一晚上,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回家吧。” 陆庭修立刻长长的松了口气。 回家路上我没说话,一方面是心里堵着,一方面是昨晚没睡好,现在困劲上来了,我只想睡觉。 陆庭修好几次制造话题我都没接下去,他一连看了我好几眼。 回到家里,刚进门换了鞋陆庭修就把我堵在玄关上,他语气有些急切:“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拨开他的手:“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你晚饭想吃点什么?” 陆庭修见我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更着急了,他把我拽了回去:“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在打电话给宋延卿,让他为我作证。” 我勉强一笑:“我没有不相信,只是昨晚等了一晚上你都没回来,我现在有点困了,我去做饭,吃完饭我早点睡。” 他一愣:“你等了我一整晚?” 我避重就轻:“本来就睡不着……没有特意等你。” 陆庭修眼里带了几分内疚,他低声说:“对不起。” 我拍拍他的肩膀,故作大度的安慰道:“没什么,我去做饭了。” 因为对我内疚,陆庭修进厨房帮忙洗菜切菜,晚饭几乎是他做的,我站在一旁看着他笨拙的翻炒装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男人有种一句话能把我气死,一个小动作又能暖化我的能力,他今晚这么殷勤,我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又慢慢向他倾斜了。 吃过晚饭,陆庭修没敢像平时那样缠着我陪他打游戏聊天,早早让我去睡觉。 本来很困的我一躺下就没什么睡意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多小时我都睡不着。 这时房门突然传来极轻的一声响,下一刻门被轻轻推开了,我立刻闭上眼睛装睡,陆庭修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他站在床边小声喊了一句我的名字,我没回答,装睡到底。 陆庭修似乎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喊了两句见我没回答,他转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大门开了又关,他出去了。 我立刻坐起来。 走出客厅一看,四处的灯都被关了,而玄关处他习惯穿的那双鞋子不见了。 尽管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疑心病一样的女人,我还是给苏陌漪打了个电话,问她宋延卿去哪儿了。 “宋延卿?那傻逼刚刚接了个电话,哦对了,好像是你家那位打过来的,说是一起去看一位住院的朋友。” 挂断电话,我光着脚站在客厅,寒气从脚底慢慢向四肢百骸蔓延,其实不想怀疑陆庭修,可他如果不心虚,为什么在临走前要去试探我睡着了没有? 失眠到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穿着燕尾服的陆庭修挽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穿着婚纱的女人一起步入教堂,任凭我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他都无动于衷……梦的最后,陆振明命人把我扔了出去,被丢在地上那一瞬间,我听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等醒来半天我才想起来,那是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故事,女主被男主背叛后,心碎了就是这种声音。 第67章 拆穿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起床做早餐。 陆庭修踩着饭点起来了,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看我:“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 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对着我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那就好。” 吃完饭,我去上班,陆庭修殷勤的提出要送我过去,想着他昨天晚上没睡,今天又一大早的赶回来,现在开车肯定是疲劳驾驶,我摇摇头拒绝,自己开车走了。 他既然没打算告诉我这件事,就算我拆穿了又能怎么样? 他的事从来不受我控制,我无权左右他的决定,贸然揭开这层伪装,除了让他尴尬以外,没有别的作用。 而且他可能会尴尬到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和我离婚。 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没出息的发现自己仍然不愿意主动离开他,如果他不提出来,我想我可以这么装糊涂和他一直过下去。 魂不守舍的过了一整天,我发现天天这么失神倒是让我锻炼出一个好习惯,那就是即使情绪再糟糕,在心理压力和强烈的责任感约束下我也能勉强把工作完成,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频频出错。 看来伤心是会成为一种习惯的。 过后的几天时间,陆庭修每天晚上在我睡下后都偷偷出去,他不可谓不聪明,每次出去前都要到我房里叫我一两声,确定我是真的睡着了以后才离开。 一次两次三次没有拆穿他,到最后,我已经不想去拆穿他了。 他的举动让我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橘猫,那只橘猫并不是我家的,只是天天跑到我家院子里找吃的,我妈可怜它,便把它带回家里一天两顿饭的喂着,猫也好养,给什么吃什么,很快就膘肥体壮,可渐渐的我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猫几乎每天傍晚都要出一趟门,等到晚上关门前再回来,这段时间它去了哪里? 好奇之下,某天我悄悄跟在它身后,看着它扭着胖胖的小屁股,身姿矫健的越过围墙爬上屋顶,最后在一公里外一户带院子的人家门口停住,然后伸手挠门,不大一会儿,一个小姑娘开了门,笑着说“回来吃饭啦”,俯身把它抱了进去。 我当时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方面觉得橘猫挺机灵,估计这家人也以为它是流浪的,好心收养了它,它瞒着两家吃两头饭,吃了好几个月都没被发现,可谓聪明至极,另一方面又隐隐有些难过,它这个举动算是背叛我家么? 现在陆庭修的所作所为跟当初那只橘猫无异,只是我不知道,医院那头的莫微澜知不知道他每天都要回来敷衍我。 而且,这世上不能共享的东西除了内裤还有男人,虽然我爱陆庭修,但要我一直装作无所谓和他不咸不淡的相处下去,我想我未必有那么大的忍耐力。 这天,下班时外面下起了大雨,我走出公司,陆庭修正撑着伞等在外面。 也许是心里对我有愧,他最近每天都坚持接我下班,在外人看来,他无疑是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 也许在他眼里,他也觉得自己足够疼爱我。 我客气道:“下雨就别来了,我带了伞。” 他笑了笑,揽住我的肩膀,把雨伞往我这边倾斜:“来都来了,走吧。” 回到家,我做饭,他看球赛,一切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吃饭时他突然问:“你最近工作好像不怎么忙了。” 我咬着筷子附和着点头:“还好,现在是淡季。” 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那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一愣:“出去走走?” “之前你那么忙,整天熬夜熬得精气神都差了,现在好不容易有空,不想出去旅游走走吗?” 听见他这个乍然一听是为我好的提议,我心里猛地一沉,直觉是医院那边出事了,他需要把我支开好放开手去陪着那位。 我脸上不露痕迹,装作若有所思:“嗯,也好,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顿了顿,讪讪的笑道:“部队马上就要到招新兵的时候了,我走不开,你要是想去,我可以为你安排好行程,对了,苏陌漪最近有时间,让她陪你去吧。” 我心里冷笑连连,看来他早就策划好一切,连苏陌漪有空他都知道。 我点头应下:“那我明天跟公司请假去,你给我挑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最好有温泉,我要去好好放松一下。” 陆庭修脸上露出喜色:“好。” 晚上,我早早就睡下了,一个小时后,陆庭修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站在我床头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睡了吗?” 我依然没动,装睡装了这么多天,我的演技可谓炉火纯青,甚至都已经知道要怎么控制呼吸才能让自己看起来睡得很沉了。 陆庭修确定我睡着后转身离开,大门开了又关,我坐起来,在黑暗里抱着膝盖,窗外星光漫天,屋里却一地凄凉。 在床上发了半个小时的呆,我意识到,在这场连对手的面都没见过,我却毫无疑问即将落败的对弈里,如果不想出局的时候太难看,我就必须主动出击。 至少让我死得体面一点。 我淡定的起身,穿衣服穿鞋子,对即将去医院见那个女人这件事,我居然带了点莫名的期待。 没见过哪个赴死赴得我这么激动的。 开车到了医院,我手里还拎了一袋子水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来探望病人的,在前台问值班的护士莫微澜住在哪个病房时,对方诧异的打量我,显然在猜测我为什么在深夜十一点钟来探望病人。 我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笑着解释道:“我是她的朋友,刚从外地回来,急着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她住在哪个房间?” 护士露出了然的眼神,给我指了路,我笑着跟她道谢,转身往病房走去。 越靠近病房我心跳就越快,人是惰性动物,习惯性往温暖舒适的地方靠拢,我也不例外,在做出今天这个决定之前,我无数次煎熬辗转,一旦和陆庭修撕破脸皮,我们连最后一丝情分都会消失殆尽,离了婚,我就是孤家寡人,以后受欺负了没人帮我出头,痛哭流涕的时候没人帮我擦眼泪,就连生病发烧,恐怕都得一个人打车来医院。 第68章 莫小姐,你好 我比如何人都害怕变成这个样子。 可就像陆庭修说的,我上赶着犯贱,难怪别人看不起我,就算是为了让自己死得有底气一点,为了让这个男人以后想起我时,不是一脸贱兮兮的扯着他的裤腿求他不要离开,而是昂首挺胸告诉他老娘离开你也能潇洒独立,我也必须这么做。 亲手往自己心口上捅刀子,我何苦来哉。 到了病房前,我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毕竟现在不知道里面那位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是心脏病,我贸然进去把人吓死了,恐怕我那些故作潇洒的话还没说出口陆庭修就会直接掐死我。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房门半掩着,里面传出温软的说话声,是陆庭修的。 我犹豫了一下,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走到一旁的窗户前,偷偷往里面看。 这一看我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陆庭修背对着我坐在床边,跟床上的人说话,而床上的女人身后垫了个枕头,虽然一抬头就能发现我,但她那双眼珠子跟粘在陆庭修身上似的,连眨都不舍得眨,更别说发现我在外面偷窥。 第一次看到这个让我充满危机感的女人,说实话,没我想象中那么漂亮。 本来以为陆庭修这样的天之骄子看上的人不是倾国倾城也是人中龙凤,可眼前的女人一张脸素净淡雅,眉眼间透出的温柔恬静像一副岁月静好的田园山水画,她手背上还扎着吊针,大概是针水太冷,陆庭修正帮她捂着手,用体温暖化流过血管的液体。 这个温情的小动作跟针似的扎了我一下,我努力在脑海里回想,想要找到陆庭修对我时类似的场景,好让心里平衡一下,可挖空心思得出的结论是,陆庭修对她跟对我果然是不一样的。 两人说着话,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笑,虽然隔了一层玻璃听不太真切,但莫微澜此时溢满温柔的眼神无异于一面镜子,我不用看都知道陆庭修此时面对她的表情有多深情。 其实这两人还是挺般配的。 不大一会儿,莫微澜说想喝水,陆庭修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扶着她坐起来,亲手把水喂到她唇边看着她喝下,莫微澜倚在他怀里,喝完水后并没有立刻直起腰,反而在陆庭修把杯子放到一旁时,她突然伸手攀上他的脖子,把他往下一带,作势要吻他。 陆庭修似乎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偏头,莫微澜的亲吻落在他脸颊上。 松开手后,莫微澜嘟着嘴捶了他一下:“讨厌。” 陆庭修顿了顿,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别闹了,赶紧睡觉。” “你今晚不走吧?” “不走。” “那你上来陪我一起睡。” “床太小,我上去睡你会掉下来。” “我抱着你就好啦。” “别闹了,听话。”陆庭修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你要是再胡闹我明天就不来了。” 莫微澜被他这么一说,果然泄了气:“好吧,我睡觉就是了。” “乖。” 我站在一墙之隔的走廊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寒气四溢。 “乖”“听话”这些词,到底是要多宠溺,才能从陆庭修嘴里说出来。 给莫微澜盖好被子,陆庭修一转身就对上站在玻璃窗外面的我,四目相对,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他眼里染上一层恐惧,下一刻他突然发疯一样冲出来,动静之大,惊得刚睡下的莫微澜立刻爬起来,茫然的看着他。 陆庭修冲出来一把把我拽走,脚步极快的跑出医院,远离莫微澜的视线。 到了医院外面,他松开我的手,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声音里全是压抑的怒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面无表情的晃了晃手里的水果:“来探病。” “胡闹!”陆庭修焦躁的问:“你早就知道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嗯。” 陆庭修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寒意,他咬牙切齿的问:“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狂躁的抓了抓头发,推了我一把:“你现在马上回家,我等会儿就回去,回去我再跟你解释。”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没动,反而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站在住院部门口的莫微澜。 陆庭修觉察到我的视线,浑身都僵硬了,他机械的扭头,莫微澜光着脚站在地上,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 “庭修,她是……” 陆庭修顾不得我诧异的眼神,立刻跑到她身边把我打横抱起:“为什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你现在不能受凉!” 我手一晃,手里的水果差点没拿稳。 莫微澜的手自然而然揽住他的脖子,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她是沈小姐?” 她居然知道我。 本来看陆庭修的反应,我还以为他瞒着我的事呢。 我点点头:“我是,莫小姐,初次见面,你好。” 莫微澜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是来看我的吗?” 我再次点头,想了想,把手上的水果递了过去:“祝你早日康复。” 她迟疑了一下,在陆庭修惊疑不定的眼神里接了过去:“谢谢。” “既然已经看过了,那我先回去了。” 我转身就走,没再看陆庭修一眼。 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怕临走前再被他眼里的震惊愤怒刺伤。 开车回了家,我刚换了衣服躺下陆庭修就急匆匆冲回来,他连门都没敲就闯进我房里,见我好端端的躺在床上,他立刻松了口气,浑身脱力似的靠在门框上,喘着粗气看着我。 我坐起来:“怎么了?” 他噎了一下,反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失笑:“这话该我来问吧。” “你都知道了不是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我都知道了,所以没什么要说的。” 陆庭修突然就怒了,他狠狠踹了一下旁边的柜子:“沈疏词,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抓紧了被角,有些不解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对我发脾气,难道是我没有痛哭流涕的求着他回头,或者寻死觅活的说要分手,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我顿了顿,说:“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说分手,可是等了很久你都没有开口的意思,那就只能我来说了。” 陆庭修瞳孔微微一缩,他突然冲过来,顺势把我摁倒在床上死死压住:“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第69章 离开他 陆庭修一百五十斤的体重压上来,我顿时喘不过气,挣扎了一下,他却以为我要反抗,这个举动跟点燃了炸弹的引线一样,他突然狂躁起来,伸手就把我的睡衣给扒了。 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我立刻惊恐起来,手脚并用开始挣扎,在这个马上就要离开他的关头,我可不想再被他白嫖一次。 可陆庭修到底是男人,身高体重的优势摆在那里,不出三两下我衣服就被脱了,他低头急切的在我脖子上噬咬,力道之大,我疼得直接叫出声。 陆庭修却像急于证明什么一样丝毫不理会我的惶恐,动作急躁,分开我的双腿就要冲进去,这时我逮着机会,抬手一耳光甩在他脸上。 他所有的动作顿时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你打我!” 我趁机一脚踹开他,狼狈的抓过被子盖在身上,滚到床角蜷缩成一团:“是你混蛋在先。” 陆庭修隐忍了一会儿,突然放缓了声音:“你要相信我,我跟莫微澜……没什么,我不会跟你离婚。” 我眼圈热了起来:“在医院又亲又抱,每天晚上瞒着我陪她,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陆庭修百口莫辩:“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我摇头:“我不知道,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了解你的机会,你的过去,你的家庭,你的工作,哪一次不是我主动问起你才偶尔说一点,一边说不会跟我离婚一边和前女友纠缠不清,陆庭修,你但凡心里有那么一丁点我的位置,就不会不顾我的感受做出这样的事。” “我就是在乎你的感受才不敢告诉你!”陆庭修气急败坏的说:“本来以为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就没事了,谁知道你、你居然……” “还成我的错了?”我气笑了:“陆庭修,你不用这么勉强,把离婚手续办了,爱怎么跟莫微澜亲热都没事,没人会管你。” “我说了,我不会跟你离婚!”陆庭修大怒:“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脸上湿湿的,我胡乱抹了一把才发现眼泪掉下来了,我哽咽了一下:“是怕你爸会逼你跟别的女人结婚?那你直接娶了莫微澜不就好了,当初跟我在一起没通知你爸妈,现在你也可以来个先斩后奏,我就不信他们能逼着你离婚。” 陆庭修咬牙,死死的盯着我,眼神暗流涌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来直接掐死我。 在他这样的眼神威压下,我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是过了半晌,陆庭修突然站起来说:“不相信就算了。”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三两下穿上,转身就往外面走,只是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我没有要和莫微澜在一起的念头,去医院照顾她是出于人道主义,你要是不相信,尽管去查。” 我一个人在屋里枯坐了一晚上,陆庭修似乎没有离开,外面也始终没有动静,经过这么一闹,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是疑心病还是心机重,但我无暇顾及了,脸皮都撕破了,我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天一亮我就开始收拾东西,虽然陆庭修口口声声说不同意离婚,但我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他,那就先从搬离这栋房子开始吧。 收拾完东西,我像往常一样做了早餐,陆庭修踩着点从楼上下来,他似乎也一整晚没睡,熬得眼底满是血丝,我们俩相对而坐,一言不发的吃早餐。 都是成年人了,一点点情绪就闹得满世界皆知的幼稚举动我做不出来,和他剑拔弩张我没那精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态度拉开和他的距离。 吃完早餐,我端着盘子起身刚要去厨房,陆庭修突然抓住我的手:“沈疏词。” 我一顿,却没回头。 “昨晚的事……对不起。”他哑着嗓子说:“我太冲动了,当时被你发现,我害怕你会、会骂我,所以就……对不起。”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去了厨房。 陆庭修跟进来,伸手从背后揽住我的腰,下巴垫在我肩窝上,撒娇似的说:“别生气了,我以后不这样了成吗?要是去医院看莫微澜,就提前跟你请假。” 我关了水龙头:“我要是不允许你就不去吗?” 陆庭修一顿。 我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吃痛,立刻松开手退了几步,解释道:“莫微澜这几天要动手术,她在江城无亲无故,能依靠的人只有我和宋延卿,宋延卿腿还伤着,总不能让他去照顾吧。” 我收好盘子,转身看着陆庭修冷笑:“说白了无论我同不同意你都是要去医院的,那又何必假惺惺的说什么请假?” 陆庭修被我噎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一定要这么刻薄吗?” 我耸耸肩,语气里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我向来这么刻薄,不然你以为余北寒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陆庭修:“……” 我擦干手,越过他进了房间,拿起包和车钥匙,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 把车开出小区,我没有去公司,而是把车停在距离小区不远的一条路上,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小区门口出入的车辆。 我等了十多分钟,陆庭修开着车出来了,他直接去了部队的方向。 我松了口气,拿起手机给白朝辞打电话:“白总,我今天有点事要忙,请假一天。” 确定陆庭修走了以后,我开车回到家里,把早就收拾好的东西搬出来,顺手把我用过的牙刷毛巾拖鞋这些小物件一股脑儿打包清理掉,不给后来的人添堵,是作为前任最基本的道德。 打包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不知不觉在这个家生活了将近八个月,我留下的痕迹这么多,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收拾完东西,我拎包下楼,车钥匙我放在桌上了,这个家里,包括陆庭修给我买的衣服和包我一样都没带走。 在小区外面打了车,我直奔三环外,一个月前我变卖了老家的房子,自己垫钱在三环一处地段还不错的小区买了一套一百多万的二手商品房,这件事我没告诉陆庭修。 到了新房,因为是二手的,房子里家具一应俱全,前任房主走的时候很细心的到处打扫干净了,当初会选中这里是想着沈疏影会喜欢这里的装修,没想到现在反倒大大方便了我,直接拎包入住。 第70章 跟我回家 在添置了一些必要的日常生活用品,把家里整理了一遍后,我坐下来开始思索该怎么向陆庭修交代这件事。 他性格暴躁冲动,今晚下班一旦发现我不在,势必会到处找我,我可以关机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但以他的势力,调查监控和买房记录找到我是分分钟的事,甚至于他会闹到公司,到时候人尽皆知,我可没打算丢这个脸。 所以该怎么办才好? 他没打算跟我和平分手,也压根不准备放过我,如果想彻底脱离他的控制,我就必须放弃工作,最好离开江城。 可是我不想。 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站稳脚跟,公司有大好的前途等着我,为了避开他放弃这一切,不值得。 思来想去我都没想出万全之策,反倒把自己弄得烦躁不已,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已经搬出来了,事情好像也不能更糟糕了,我干脆不去想。 晚上,我懒得做饭,泡了一桶泡面边吃边看电视,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等着陆庭修给我打电话。 六点过几分而已,手机准时响了,我探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陆庭修的来电。 我深呼吸一口气,滑下接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四平八稳:“喂?” “你在哪儿?”陆庭修声音里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也是,家里我收拾得那么干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想干什么。 “我在外面。” “马上回来。” 他的语气带着惯来的霸道,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回去了,离婚协议书我会寄到你家,你签个字就行了。” 陆庭修顿了一下,嗤笑道:“你以为一走了之就行了?你觉得我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你?” 我喉头哽住了:“你到底想怎样?” 陆庭修咬牙切齿的说:“我要你回来!现在,马上!” 我直接挂了电话。 虽然知道这个举动会得罪陆庭修,甚至激发他更大的怒火,在他找到我时我可能会吃点皮肉苦,但我不在乎了,在他眼前,我不想再把自己摆在可以任由他颐指气使的位置。 在新家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我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请假。 陆庭修这个时候肯定在公司门口等着我,我去了就是自投罗网,但不去未必就是个好办法。 纠结了半天,我还是坐地铁去了公司。 我一走近写字楼旁边就窜出个人,手跟铁钳子似的钳住我的手腕,把我往旁边一掼,我整个人就被顶在车身上了,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会被陆庭修抓住,但他的野蛮出乎我的意料,我还是吃惊不小。 陆庭修冷冷的看着我,拉开车门:“是要我在这里当众教训你一顿,还是乖乖跟我回家?” 被他这样威胁,我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脸上绝对不能露出分毫怯懦,我摊开手:“来,打吧。” 陆庭修:“……你找死!” 我冷眼看着他:“你今天要是来跟我放狠话的,那就省省吧,我不吃这一套,你要是觉得我扫了你的面子,打我一顿能解气,那你尽管动手,我不会挣扎也不会还手,打完我们就两清了。” 陆庭修恶狠狠的瞪我,龇牙咧嘴的样子跟只愤怒的野兽一样,随时可能扑上来一口咬断我的喉咙。 但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出现,陆庭修生了半晌气,态度突然软化下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都已经道歉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语气里全是无奈,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一时间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陆庭修伸手抱了抱我:“沈疏词,你就不能看在同居八个月的份上不逼我这么紧吗?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喘息的时间吗?昨晚回到家发现你走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我没说话,心情却有点复杂了。 陆庭修在我脖子上蹭了蹭:“跟我回去好吗?我们好好聊聊,这段时间我确实没顾得上你,这是我的错,我们沟通一下,如果不行你再走。” 我推开他:“我得上班。” “那我等你下班。” 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我只好点头,陆庭修这才松开手。 我没想到陆庭修会在公司楼下等一整天,等我六点钟下班,老远就看到陆庭修坐在停车场的围栏上,两条长腿大刺刺的敞着,脚下攒了一堆的烟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多少烟。 我本来是想把他磨走,下班了再自己偷偷溜走,但是一看他前晚昨晚都没睡觉,今天又在这里等了一整天,我心里就有些不忍。 陆庭修碾灭手里的烟头站起来:“回家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 我明智的选择了后者。 在一家小资的酒楼坐下,菜一上桌陆庭修就给我夹菜,动作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一整天都没离开公司楼下,此时饿得狠了,吃东西又快又猛,眨眼间碗里的饭就去了一大半。 吃饭的空档他抬头看我,见我没动筷子,他口齿不清的问:“你干嘛不吃?” 我拿起筷子,他又给我夹了一块鱼肉。 我忍不住问:“既然饿了为什么不先去吃饭,干嘛要在公司楼下等一整天?” 陆庭修脸上讪讪的,他低头不看我的眼睛,小声说:“怕你跑了……我又不知道你现在住哪里。” 这话让我又心酸又好笑,心里的气一下子去了大半。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也许是感觉到我态度的软化,陆庭修高兴的点头,催促我:“你也吃。” 吃完饭,服务员收走碗筷,送上清茶和饭后水果,陆庭修有些不安的看着我,手跃跃欲试的伸过来想要握我搁在桌上的手,我微微一躲,他只好讪讪的缩回去:“你还生气吗?” “我不该生气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庭修搓搓手:“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相信我跟莫微澜没什么,要不、要不我现在叫宋延卿出来,让他当面给我作证?” 我嗤笑:“宋延卿跟你是一伙的,他说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陆庭修一脸无奈:“那怎么办?” 我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你为什么不带我去见莫微澜,让她亲口跟我解释?” 陆庭修一愣,立刻反驳道:“不行!”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说出这句话,态度坚决到让我心寒,就好像我是可能伤害到莫微澜的洪水猛兽,我刚刚才软化一点的心立刻加了一层坚硬的防护层——在这个男人心里,我和前女友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第71章 发烧 陆庭修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欲盖弥彰,他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她后天就要动手术了,现在不方便跟她说这些。” 我在心里冷笑,到底是不方便说,还是根本就不想让我见她? 不过他都已经这么坚决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了,我也不自找没趣,起身说:“那就算了,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陆庭修立刻拽住我的手:“你还是不肯跟我回去?” 我使劲儿挣扎了一下,他还是不肯放,我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跟他拉拉扯扯,只好折中的说:“不是说莫微澜快要动手术了吗,你这几天肯定要陪着她,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立场,既然我们都各有各的坚持,那不如眼不见为净,这段时间我就先住在外面好了。”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大概也觉得这是好办法,或者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折腾累了,他点点头:“好。” 我的心尖颤了颤,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陆庭修又强调道:“不过你得答应我,等她好了就马上搬回来。” 我在心里冷笑连连,嘴上却答应道:“好。” 离开餐馆,陆庭修本来想送我回去,我拒绝了,自己打车离开。 上了出租车,在后视镜里看到陆庭修站在路边目送我离开,我长长的叹了口气,陆庭修,在我决定搬出那个家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去,说到做到。 过后几天时间,陆庭修果然没出现烦我,我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说到底,他的态度还是让我心寒了。 这天早上好端端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雨,我上班走得急没带伞,出地铁口那段距离被淋成了落汤鸡,到办公室被空调一吹,晚上下班时就有点头昏脑涨了,等到晚上十点钟,我发起了低烧。 胡乱咽了一点退烧药我就睡了过去,但是发烧带来的骨头酸痛让我整夜睡不着,折腾到凌晨三四点才昏昏沉沉闭了眼,这一睡,连闹钟都没把我吵醒。 白朝辞打电话过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钟了,我被铃声吵醒,睁开眼睛一看,这才想起今天是周会,我挣扎着爬起来接了白朝辞的电话:“白总。” 话一出口,我被自己沙哑得跟老头子一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电话那头的白朝辞也愣了一下:“小沈,你怎么了?” “……我有点感冒,睡过头了。”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起身却感觉天旋地转,栽在地上时手机也摔了出去,等我爬起来把手机捡起来时,通话已经被切断了。 我连忙给白朝辞再拨了过去,这回却显示无人接听。 我只好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明自己现在的情况,我这副样子今天肯定是没办法上班了,只能请一天假。 摊上我这么个三天两头因为私事请假的高管,白朝辞也真是够倒霉的。 发完短信,我干脆也不起来了,躺在地毯上看着天花板,头依然晕乎乎的,低烧似乎发展成了高烧,要不要去趟医院? 这个时候独居的坏处就出来了,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刷牙洗脸换衣服再打车去医院足够要我半条命。 在地毯上放空了一下自我,门铃响了,我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没理会,但是外面的人见我半天没开门,放弃了门铃开始砸门,一边砸还一边叫我的名字:“小沈,小沈!” 我这才意识到外面的人是白朝辞。 来不及细想他为什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去开门,门一打开,白朝辞见我安然无恙,立刻松了口气,推着我进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我一大跳。” 我茫然的看着他:“白总,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白朝辞一顿,顾左右而言他:“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你没事吧?发烧了?” 说着他伸手来探我的额头。 我被他这个略显亲昵的动作弄得一怔,但是看他一脸坦然,我这个时候要是太过避嫌,反倒有点刻意了,于是硬生生忍着没动。 “是发烧了。”白朝辞皱眉:“吃药没有?” 我点头。 “吃药退不了烧,那就去医院吧。”白朝辞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去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我连忙说:“不用了白总,我再吃点药就好了。” “万一再退不了呢?” “那再去医院也不迟。” 白朝辞没勉强,推我去沙发上坐下,找杯子给我倒了杯水,又捋起袖子问:“你还没吃早餐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我有些尴尬:“这怎么好意思,白总,别忙活了,我等会儿叫点外卖就行了。” “都发烧了还吃什么外卖。”白朝辞的语气不容拒绝:“要是头晕就去卧室里边儿待着,等做好了我再叫你。” 他都这么说了,我只好转身回卧室。 大概是加大剂量的药起了作用,我慢慢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前后不出半个小时,白朝辞敲门进来:“小沈,好点了吗?起来吃点东西。” 我爬起来:“好。” 当白朝辞把一碗熬得鲜香粘稠的粳米粥并两个开胃小菜放在我跟前时,我被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本来以为白朝辞这样的独身男人日子肯定过得随意,没想到他居然会做这些东西,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老手。 “白总,真人不露相啊。” 白朝辞微微一笑:“这算什么,我还会做菜,八大菜系我都会,你要是想吃,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这话寓意深远,我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在白朝辞也没有要趁乱打劫的意思,笑了笑转身去收拾厨房了。 我低头搅着碗里一粒粒熬化了的粳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正喝着粥,手机响了,我捞过来一看是陆庭修的,刚一滑下接听他就不耐烦道:“你在干什么?打你电话半天了都没接。” 我还没说话,收拾好厨房的白朝辞擦着手上的水出来了:“你厨房收拾得挺干净的,经常下厨?” 我手一颤,手机差点掉下去。 电话那头的陆庭修显然也听见白朝辞的声音了,呼吸立刻粗重起来:“白朝辞?你跟他在一起?你们在哪?” 白朝辞这才注意到我手上正拿着手机,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见我脸色不对,他干脆直接走过来从我手上拿过手机:“陆庭修,是我。” 第72章 偷袭 下一刻,陆庭修的怒吼几乎从手机扬声器里冲出来:“谁他妈允许你靠近她!马上给我滚出去!” 白朝辞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淡定道:“小沈现在需要我,我不能走。” 我:“……” 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白朝辞当真不怕死? 我起身伸手问白朝辞要手机,他却摇头示意我别管,我顿时头疼不已。 后来他跟陆庭修说了什么我没听清,陆庭修全程用吼,后来更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白朝辞镇定自若的把手机还给我,我胆战心惊的说:“白总,你快走吧,陆庭修应该快来了……” “小沈,你很怕他?” 我一愣。 我怕陆庭修吗?应该是的,这个男人最狠辣腹黑的一面我见过,而且发起脾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此刻他已经被激怒了,我怕白朝辞留在这里会被他打死。 “白总,您别管了,快走吧。”我推搡着白朝辞往门外走去,可门一打开就看到陆庭修气喘吁吁的站在外面,显然正准备砸门。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白朝辞也很意外,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我护在身后,戒备的看着他:“来得这么快,看来你早就知道小沈住在这里。” 白朝辞的话提醒了我,陆庭修应该知道我住在这里,刚刚他要么是在楼下要么是在赶来的路上,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 陆庭修两眼通红,脸上的肌肉扭曲到狰狞,他上前两步逼近白朝辞,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拎了起来,白朝辞刚要还手就把他扭住,反身顶在墙上,我立刻大喊:“陆庭修,住手!” 陆庭修扭头恶狠狠的瞪我:“闭嘴,收拾完他再收拾你!” 我:“……” 陆庭修身高比178左右的白朝辞高出七八公分,体格优势摆在那里,白朝辞这个斯文儒雅的管理精英被他这么一擒,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他脸色微变:“陆庭修,放开!” 陆庭修阴测测的看着他:“有本事泡我老婆,还不准我打你了?我今天就算打死你都没人敢说什么,你信不信?” 我闻言立刻冲上去,拼命厮打着陆庭修:“你放开他放开他!!你要是敢动他,我跟你势不两立!” 陆庭修手一松,白朝辞一下子摔坐在地上,他怒视我:“你说什么?你护着他?” 我连忙把白朝辞扶起来,用眼神示意他快走。 白朝辞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更大程度上激怒陆庭修,他从地上爬起来侧身就出门,连拖鞋都没换。 门一关上,整个家里就只剩下我和陆庭修。 说不紧张是假的,特别是在面对雷霆之怒的陆庭修,我往后退了好几步,浑身都在发抖:“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你不该对他发脾气。” “你心疼了?” “我、我说的是实话。” “你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理了?” 我一顿:“那你呢?跟莫微澜又算什么?” “别扯开话题,你敢说白朝辞对你没那方面的想法?”陆庭修步步紧逼,我不断后退,背抵到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那一瞬间,我心都凉了。 他的态度太过咄咄逼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破罐子破摔的说:“有又怎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说了我跟莫微澜没什么!” “我也跟白朝辞没什么!” “……”陆庭修咬牙切齿的看着我:“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 我:“……你想多了,我没那么无聊!” “那你今天带他来这里是想干什么?我要是没过来找你,是不是被绿了都不知道?” “……”我简直没力气跟他吵了,推开他:“我昨天淋雨发烧,今天没去上班,白总担心我才会来看我,就这样,你爱信不信。” 陆庭修脸色一顿,他突然伸手探我的额头,我不耐烦的偏头躲开,他立刻捏住我的下巴,强制性把我脑袋掰了回来:“别动。” 我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探完额头,陆庭修的怒火总算平息下来,他瞪我:“发烧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在医院照顾病人吗?有时间来看我?” 被我酸溜溜的这么一说,陆庭修立刻笑了:“还吃醋,你这个醋坛子。” 我推开他:“没事你先回去吧。” 看见你就心烦。 陆庭修凑上来:“莫微澜手术做完了,你该跟我回家了。” 我一顿,扭头看他:“她康复了?” “还在观察阶段。” “那你每天还是要去看她?”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我给她请了护工,以后、以后不怎么去看她。” 我冷笑:“等你跟她掰扯清楚再说吧,在这之前我不会回去的。” 陆庭修无奈道:“你一定要这样?” “这话该我来说才对。” “得,你不搬回去,那我搬过来。”说着他开始四处打量房子:“一房一厅,看来以后我只能跟你睡了。” 我立刻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陆庭修,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陆庭修被我吼得一愣:“怎么?” “我不过跟白朝辞见个面你就对我大吼大叫,我要是跟你一样整天伺候他,那你会怎么想?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敢这么肆意妄为,你当我是什么?我有心,看着你对别的女人好会难受会伤心,你既然做不到一心一意,那我求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 陆庭修愣住了:“你……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无力的摇头,指着门口:“出去,别逼我再次搬家。” 陆庭修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脸上阴云密布,半晌他才怒气冲冲的甩手就走。 我知道他不是生气,而是心虚。 陆庭修摔门走了,我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心脏难受得好像在抽搐。 但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我手机响了,一滑下接听对方就说:“沈小姐,我是xx公安局的,白朝辞先生打伤陆先生,请你马上过来一趟。” 我脑子一炸,抓起外套匆匆穿上就往公安局跑去。 公安局离我家不远,我飞奔过去时白朝辞和陆庭修都在,白朝辞被手铐扣在椅子上,一个警员正在给陆庭修脑袋上缠绷带,陆庭修疼得脸都白了。 我一进门就问:“怎么回事?” 白朝辞没说话,陆庭修怒气冲冲的控诉道:“这傻逼在楼下偷袭我,妈的!” 第73章 跟我回家 陆庭修后脑勺受了伤,警员刚给他缠好的绷带隐隐透出血,白朝辞脸颊上似乎挨了一下,眼角都青肿了。 “我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有数,你要是不那样对小沈,我不会动你。” “她是我老婆,我们夫妻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你威胁她,这是家暴,她可以起诉你!”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暴她了?来,沈疏词你过来,亲口告诉你的好上司,我有没有打你。” 我头疼的说:“别吵了,陆庭修,你伤口怎么样了?” 陆庭修脸色这才缓了缓,哼道:“很疼,我等会儿要去做个伤情鉴定。” 我一惊:“为什么?” “取证起诉他。”陆庭修眼神阴狠:“三番两次勾引你,真当我是吃素的?这回不让他进局子留案底我誓不罢休!” 我立刻慌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能不能别计较了?” 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白朝辞先动的手,楼底下有监控,调查监控就知道怎么回事,陆庭修要是真的计较起来,白朝辞绝对讨不了好,他是为了我才会对陆庭修下手,要是因此留下案底影响一生,那我以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向着他?”陆庭修怒了:“现在受伤的人是我!” “我替他向你道歉。”我忙不迭的说:“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起诉他?” 这件事现在只能算是民事案件,上升不到刑事性质,只要能私下底调解,陆庭修不计较,那白朝辞就能安然无恙。 白朝辞却不买单:“小沈,不用替我说情,我敢做这件事就不怕他!” “白总,你别说话!”我心里绷得紧紧的,语气也有些冲,白朝辞被我这么一吼,顿时瞪圆了眼睛,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转身看着陆庭修,恳求道:“只要不起诉他,什么都好说。” 陆庭修看看白朝辞又看看我,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问:“那你跟我回家?” 我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以陆庭修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被白朝辞这个文弱书生偷袭,他故意让白朝辞打伤自己,装模作样的进了警察局,为的就是用这件事来威胁我,只要我跟他回家,他就不起诉白朝辞。 一念及此,我气得浑身都颤抖了。 白朝辞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立刻想要起身,但被手铐绊住了:“小沈,不要上他的当,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陆庭修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了,扬起下巴挑衅道:“对,我就是故意的,但你打伤我这是事实,沈疏词,你要是不想连累上司,那就跟我回家。” 我拳头握得紧紧的,踌躇半晌:“好。” “小沈!!” 我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看着白朝辞:“白总,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以后关于我的事,你还是别管了。” 陆庭修这样的身世背景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对抗得起的,白朝辞跟他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撞得头破血流。 陆庭修目的达成,摆摆手示意警员给白朝辞打开手铐,拉着我就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对白朝辞挑衅:“这件事就当给你一个教训,以后长点心,别没事勾引别人老婆,还有下次就不只是来警局走个过场了。” 白朝辞脸都绿了。 回家路上我一直没说话,陆庭修大概知道用这种手段逼我回来我是不愿意的,在试探性的跟我搭了好几次话我都没回应时,他讪讪的闭了嘴。 回到家里,陆庭修丢给我一袋子东西,是我之前收拾好扔在垃圾桶里的日用品,牙刷口杯毛巾都在,他阴着脸说:“这些东西虽然是你在用,但是买的时候花的是我的钱,你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说扔就扔。” 我忍着没说话。 陆庭修在我对面坐下:“把工作辞了,以后不许再跟白朝辞见面。” 我抬头看他,没反驳。 陆庭修捂着我的眼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要是不辞职,我就弄垮白朝辞的公司,要相信我说到做到。” 我浑身一颤。 陆庭修感觉到我的情绪,松开手,语气缓和了许多:“只要乖乖听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对着干呢?” 我还是不说话。 陆庭修却有些暴躁了:“哑巴了吗?还是听不懂我说话。”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辞职,也会跟白朝辞拉开距离。” 陆庭修等着我的下文。 “所以你什么时候跟我离婚?” 陆庭修一愣,怒道:“说到底你还是想跟我离婚!” “对!” “……”陆庭修怒气冲冲的踹了一脚跟前的实木茶几,起身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许久,他说:“我们来交换条件。” 我抬头看他。 “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给得起我都给你,别提离婚,怎么样?” “你指的是什么?” 陆庭修顿了顿,说:“你在外面那么拼命不就是为了钱吗?我给你资金资源人脉,你自己开公司,经营好了收益归你,赔了归我。” 我冷笑。 “怎么样,你倒是给句话啊。”陆庭修不耐烦的催促道。 我起身嘲讽的看着他:“如果在外面拼命只是为了钱,我现在应该讨好你才对,毕竟陆书记的独子,陆将军的孙子,还是陆少将的你随便给点零花钱都是我好几年的工资。” 陆庭修不解的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只是又多了一条必须和你离婚的理由。” 说完我转身进了房间,把房门反锁了。 我一直以为陆庭修至少有那么一点懂我,但他今天说的话让我如鲠在喉,也许除了他心头的白月光,别的女人靠近他都是为了钱,包括我。 虽然生气,但我不是那种一闹情绪就什么事都不肯做的人,晚上照常起来做了晚饭,吃饭时坐在对面的陆庭修一脸欲言又止,我假装没看见。 吃过晚饭,陆庭修接了个电话,起身要出门。 临走时他讨好的问:“我等会儿就回来,你要吃点什么吗?” 我摇头。 他想了想又说:“一个小时我就回来,你等我。” 陆庭修这次倒是说到做到,一个小时后准时回来,推开我房门时他手里还拎了个甜品:“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坐在书桌前看书,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74章 莫微澜 他讨好的凑过来在我旁边坐下:“还生气呢?” 我握紧了手中的铅笔,本来一直在告诉自己别介意,当做看不见就好了,但是陆庭修一出现在我眼前,我心里就止不住愤怒。 他不爱我,我认,不离婚,我当他渣好了,可我的抗争没有得到任何效果,反而让他从一开始的偷偷摸摸去看莫微澜到现在明目张胆的和她在一起,我不懂自己在他心里到底贱成什么样子,他才会一直无视我的感受做出这样的事。 陆庭修把甜品拿出来,往我这边推了推:“你晚饭没吃多少,今晚睡觉会饿,吃点这个吧。” 我一动不动。 我能感觉到陆庭修此时的小心翼翼,可我不想搭理他。 陆庭修被我的态度弄得有点不耐烦了,他皱眉道:“能不能别得寸进尺,我都已经……” 我伸手把甜品扫落在地上:“出去。” 陆庭修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连呼吸都屏住了,其实还是有点害怕他暴怒下会动手打我。 可陆庭修在用威压无形的警告了我之后,闷不吭声的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甜品,转身出去了。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事,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陆庭修气鼓鼓的,不说话也不看我,还故意把碗碟弄得叮当作响。 用过早餐后,我把昨晚写好的电子版辞职信给白朝辞发了过去,申请辞职。 发送成功不到二十分钟,白朝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彼时陆庭修坐在我旁边,听见手机响他立刻看过来,我大大方方的当着他的面滑下接听:“白总?” 陆庭修本来靠坐在沙发上的背立刻挺直了,眯起眼睛看我,无声的用眼神警告我。 我没看他,电话那头白朝辞的声音里全是遗憾:“是因为昨天那件事才要辞职的吗?”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不是,早就想辞了,一直没找到机会,不管怎么说,白总,这段时间很感谢你对我的关照,你是个很好的上司,谢谢!” 白朝辞叹了口气:“你的难处我知道,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虽然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人脉我还是有的,要是能通过网络媒体把这件事曝光……” “白总,”我打断他的话,陆庭修还在旁边,白朝辞说的话他能听见,我不想到了这个时候还连累他:“谢谢你。” 白朝辞立刻警觉起来,匆匆敷衍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陆庭修冷笑:“白朝辞还真是不怕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你。” 我侧头看他:“间接说明我个人魅力大不是么。” “你魅力再大都是拜我所赐,如果你还是几个月前那个死胖子,白朝辞别说看上你,你连他公司的门都别想进。” 我沉默了一会儿,故意问:“你呢,几个月前那个死胖子你也看不上吗?” 陆庭修一顿:“至少我不嫌弃你。” “也对,”我阴阳怪气的说:“我还是个死胖子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提醒我要多穿点衣服。” 陆庭修被我噎了一下,怒道:“你别找茬,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 我起身进房间:“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所以你最好少在我面前晃悠。” 我一进门外面就传来“哗啦”一声脆响,也不知道陆庭修把什么给摔了。 下午,部队有事,陆庭修匆匆走了,我则出门买菜。 开车到了超市,停车场只剩下一个停车位,我刚要把车停进去,旁边却突然冲过来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就把车位给占了,我一愣,那人下了车,对我所在的方向抛了个媚眼,我:“……” 是谈月。 被谈月拉到超市旁边的咖啡馆,美其名曰喝下午茶,两人相对而坐,她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却没什么心思陪她说笑。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陆庭修身上,谈月环视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在注意我们后才压低声音问:“他最近还有没有见莫微澜?” 我顿了顿,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有。” 谈月好奇道:“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 “不是,你不生气吗?” “生气没用。” 谈月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这不能怪陆庭修,他跟莫微澜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我抬头看她:“怎么说?” “莫微澜的爸爸是陆叔叔的朋友,两人关系很好,莫微澜七岁那年,她爸爸和陆叔叔在巡查水利工程期间遭到突袭,莫微澜爸爸为了救陆叔叔牺牲了,陆叔叔感念他的恩情,把莫微澜接到身边,我,莫微澜,陆庭修还有宋延卿是一起长大的。” 我惊讶的看着她:“那莫微澜的妈妈呢?” “她是单亲家庭,她妈妈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 我:“……” “莫微澜也挺不容易的,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我印象中陆庭修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学校没人敢欺负她,后来大家高中毕业,报考的学校都不一样,莫微澜在毕业晚会上当众跟陆庭修告白。” 我立刻屏住呼吸:“他答应了?” “没有。”谈月耸耸肩:“陆庭修当时很尴尬,扭头就跑了,宋延卿这傻逼为了给莫微澜挽尊,跟大家解释陆庭修是害羞才跑的,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不喜欢莫微澜。” 我有些卑劣的松了口气。 “后来上了大学,陆庭修在军校,莫微澜在985,两人隔了大半个城市,她每个周末都去看陆庭修,明摆着是在追他,追了四年,大学毕业那年他们宣布在一起了。” “然后呢?” “陆庭修一毕业就被陆叔叔拉进部队,训练很严格,还不准带手机电脑这些电子通讯器,他们基本上一个月才能见一次,熬了快三年,陆庭修的军官资格提上去了才好一点,我们都以为他们会结婚,但是九个月前莫微澜突然出国了,并且单方面宣布和陆庭修分手,说真的,当时我们都很震惊。” 我心情有点复杂了。 认识二十年,莫微澜追了陆庭修四年,在一起五年,而且祖上还欠着她一份这么重的恩情,如果换了我,我也没办法做到完全不管莫微澜。 “陆庭修当时应该挺难过的,休了一段时间假,后来突然跟我们说结了婚,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结果是跟你在一起了。”谈月唏嘘不已。 第75章 车祸真相 被她这么一解释,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计较太过小肚鸡肠。 “原来是这样,那陆庭修去照顾她……挺正常。” 谈月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怎么可能正常!莫微澜对陆庭修的占有欲有多可怕你都不知道,她在知道陆庭修已经结婚的情况下没有拒绝他的照顾,你说她想干什么?” 我一顿。 “陆庭修可能只是把她当成朋友一样对待,但是莫微澜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沈小姐,你还是长点心吧。” 从咖啡馆出来,我神思恍惚的去了一趟超市,拎出一袋子不知道是什么的菜,上了车,我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医院。 只是在医院门口,我拎着那袋子菜半天都挪不动脚。 我来这里是想干嘛? 只是看看莫微澜? 犹豫半晌,我还是进了医院,往莫微澜所在的病房走去。 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我一顿,仔细一听,是宋延卿和莫微澜的。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时不时传来一阵轻笑。 我知道听人墙角不好,里面两个人都是我不喜欢也不喜欢我的角色,我现在贸然进去会不会太奇怪了? 所以还是改天再来吧。 想到这里,我转身就要走。 但是刚一抬脚就听到宋延卿话里似乎夹杂了我的名字,我再次停了下来。 人对别人在身后议论自己这件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好奇,我也不例外,为了更清楚的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我还往门边挪了挪,背几乎贴在虚掩的门上。 这回不仅听清了,我还从门缝里看到宋延卿坐在床边,冲莫微澜笑得一脸灿烂。 “你就这么肯定庭修会跟她离婚?”是宋延卿的声音:“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庭修对她的好有目共睹,上次我爸生日他还把她带过去了,这么多年来,你见庭修带哪个女孩子公开露面过?” 这个“她”说的是我,我在心里默念,没错,陆庭修对我的好大家都看得见。 莫微澜语气满是不屑:“那是因为庭修除了我跟她没有别的女朋友,庭修要是真的在乎她,怎么可能每天晚上都来陪我,上次她突然跑来医院,庭修当着她的面把我抱回病房,你站在男人的角度想想,换了你,这种事你做得出来吗?” 宋延卿想了想,摇摇头:“话是这样说没错……庭修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别想太多了。” 莫微澜有些不满的打了一下宋延卿:“你今天到底是来陪我说话的,还是来泼我冷水的?” “没……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庭修都已经结婚了,你还是……” “还是什么呀还是,就算不跟庭修在一起我也看不上你。” 我心里猛地一顿。 莫微澜跟宋延卿也有过牵扯? 我的第一反应是宋延卿不会给苏陌漪戴绿帽子了吧? 宋延卿讪讪的说:“你想多了,追你那是上高中的事,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换口味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了……哎好了好了别打,我说错话还不行吗?” 莫微澜娇嗔道:“知道我最不喜欢你什么吗?最不喜欢你这张嘴,口无遮拦!” 宋延卿被嫌弃了一顿,唉声叹气的说:“是啊是啊,我哪里都比不上庭修,可惜啊,当初你任性出国,现在回来人家都温香软玉抱满怀,没你的份喽……” 莫微澜哼了一声,语气里全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其实我这么肯定庭修不喜欢沈疏词,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你还记得九个月前我出了一场车祸吗?” “记得,当时你好像没受伤吧?怎么了?” “车祸是在晚上十点多发生的,当时我有点累,没注意十字路口的红灯,把一个女人撞倒了,我挺害怕的,就开车走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被撞的人是沈疏词。” 站在门外的我脑子一炸,世界瞬间失真了。 那一晚飞驰而来的白色宝马刺眼的车灯,被撞倒那一刻五脏六腑几乎被绞碎的痛苦,还有倒地后宝马车匆匆逃窜的背影,以及因为这场车祸我翻天覆地的生活……一时间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我的耳朵不受控制的轰鸣起来。 宋延卿惊讶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怎么会这么巧?” “不是巧合。”莫微澜得意的说:“这件事庭修也知道,事发的监控还是他出面帮我销掉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安然无恙?至于庭修为什么会跟沈疏词在一起,我猜测是想弥补她。” 心脏深处好像有无数绵密的针在扎,我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痛,理智告诉我,如果不想在这个曾经毁了我整个生活的女人面前出洋相,我必须马上离开。 跌跌撞撞的跑出医院,爬上车,我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那袋子菜,一想到这些菜是做给陆庭修吃的,我立刻跟烫了手一样把整个袋子抛出车窗,蜷缩在车上,我浑身一阵阵发凉。 亏我听了谈月的话想来看看莫微澜,却不知道从头到尾,这场莫名其妙的三角纠缠里最可怜的那个人是我。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陆庭修的好,所谓赋予我的新生,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为了在我身上弥补另一个女人的过错。 亏我把他当救世主一样感恩戴德顶礼膜拜,甚至为了讨好他把身体都送上去了,都说男人这种生物是最随便的,送上门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对他来说,我是那个白送的便宜货吧? 我捂着心脏,眼泪汹涌的往下掉,那一瞬间,我感觉这个世界对我充满了恶意。 我挺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顺利把车开回家,把钥匙丢在桌上,我进了自己房间,一头栽在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母亲死了,家没了,工作被逼辞职,现在就连陆庭修对我都是虚情假意的,这个世界我还有什么是能指望的? 躺在寂静的空间里,我真实感觉到什么叫绝望。 想死的绝望。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外面的大门开了又关,是陆庭修回来了。 很快他就进了我的房间,见我躺在床上,他凑过来:“睡着了?” 我一动不动。 他掀开被子就要往我床上挤,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我心里涌起一股恶心,我立刻坐起来,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第76章 贱人 陆庭修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没睡着啊,那干嘛不理我?” 我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陆庭修没意识到我的情绪,腆着脸凑上来要抱我,我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手一扬,甩了他一耳光。 陆庭修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后怒道:“你发什么疯!” 我眼泪抑制不住的涌出来,一想到这个曾经被我当成唯一来爱的男人是差点把我害死的帮凶我就悲愤不已,抓起旁边的枕头,我拼命往他身上砸:“我恨你!我恨你!你这个混蛋,混蛋!” 陆庭修手忙脚乱的躲开:“沈疏词,你他妈发什么疯!住手……住手!” 手被陆庭修抓住,往身后一拧,我整个人就被他摁到床上了,他刚想骂我,但一看我的眼泪,他又立刻放缓了声音:“你今天是怎么了?干嘛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我动弹不得,使劲儿蹬腿想踹他,陆庭修灵活的躲开:“沈疏词,你别得寸进尺,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的忍耐是有限的,我的忍耐就是无下限的? 这句话最大程度上激怒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使劲儿挣脱他的钳制,“啪啪”两下反手甩了他两耳光。 陆庭修看着我的眼神像在怀疑人生。 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像陆庭修这样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最讨厌别人打脸,在他眼里这是个侮辱性的动作,我希望这两耳光能真正激怒他,最好揍我一顿,打死一了百了,打不死我就取证告他家暴,这个恶心的男人,我必须离开他! “你他妈是不是被狗咬了!”陆庭修短暂的怔愣过后疯狂咆哮起来:“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我毫不犹豫的伸手要再打,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好像要把我的腕骨捏碎。 我强忍着没让自己痛叫出声,脸色却迅速发白。 对峙了一会儿,陆庭修到底是怕弄伤我,先放开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生气你总得跟我说,受了委屈我帮你出气……你说话啊!” 我满脸屈辱的看着他,如果这件事是别人做的,我相信他真的会为我讨回公道,可这件事是莫微澜做的,他为了毁灭证据亲自出面销毁了监控。 我要怎么跟帮凶控诉? 如果让他知道我现在一门心思想报复莫微澜,甚至想把这件事翻出来为自己讨回公道,那他估计会为了保住莫微澜直接弄死我。 这件事永远没有翻供的可能,被撞了是我活该,谁叫那个人是莫微澜,陆庭修喜欢的莫微澜。 我嚎啕大哭。 过去二十五年受的委屈累积起来都没这一刻的多,如果不用眼泪发泄一下,我怕自己会崩溃。 陆庭修被我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他手忙脚乱的给我擦眼泪,又是搂又是抱,轻声细语的哄着我,如果不是已经知道真相,我会真的以为他是爱我的。 哭够了,哭累了,我无力的瘫坐在床上,陆庭修给我倒了杯水,送到我唇边,我偏头拒绝。 他无可奈何的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觉得他的虚情假意可笑的同时我又隐隐疑惑,他为什么要假装对我好?我除了能帮他挡住陆振明的逼婚以外还有什么作用? 这个作用他随便娶个女人都能做到。 陆庭修被我的眼神看得发毛,他缩了缩脖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问:“陆庭修,你爱我吗?” 他犹豫,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爱。” 我嗤笑,这个动作扯痛了嗓子和脸上僵硬的肌肉,我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立刻被激怒了:“你不相信?” 我冷冷的看着他:“你要是真的爱我,为什么要这样伤我的心?” 陆庭修一愣:“你是说莫微澜的事?你今天跟被狗咬了一样是因为莫微澜的事?” 我不说话,等于默认。 陆庭修一脸哭笑不得:“都跟你说了我跟她没什么……” “你要是真的跟她没什么,那就不许再去见她。” “她需要我。” “我也需要你。”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可是你好好的……” “她不是也快好了吗?有护工在为什么还要你去?你是能帮她洗澡还是能陪她睡觉?少了你她是活不了了吗?” 陆庭修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说:“可是她一个人住院怪可怜的……” 我抓起床上的枕头砸在他脸上:“滚,今天你要是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想回来!” 陆庭修被我的强势吓住了,半晌才妥协道:“好好好,我不去了不去了,这样总行了吧。” 我的本意是想跟他大闹一场,最好能彻底闹翻,但他突然妥协,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庭修伸手来擦我脸上未干的泪痕:“怎么答应了你还是不高兴?还有什么要求你一次性提出来,能做到我尽量做,你只要别跟今天一样发疯就行了,吓死我了……” 他被我打了好几个耳光的脸还肿着,看他这样我也没办法做什么,只好暂时松口说:“暂时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说。” 陆庭修晚上果然没出门,吃过晚饭坐在客厅里陪我看电视,大概是知道我情绪不稳定,这次他连看电视都让着我,没看他喜欢的球赛,而是让我看家庭伦理剧。 九点多,他手机响了。 我扭头,他拿着手机讪讪的说:“医院那边的电话……” 他还没说完我就把手机抢了过来直接挂断:“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陆庭修举双手投降:“没忘,今晚说不走就不走。” 我冷眼看着他:“今晚不走,明天照样走?” 陆庭修叹气:“你怎么突然变这样……” 我声音立刻尖锐起来:“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你要是不整天跟那个贱人见面我能这样?” 陆庭修被我的用词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他才说:“莫微澜不是贱人……” “她就是贱人!你也是!宋延卿也是!你们都是一伙的!全是贱人!”我一激动就开始掉眼泪:“蛇鼠一窝,你们没一个好人!!” 陆庭修连忙放缓语气:“好好好,我是贱人,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别生气……” 说话间手机又响了,我先陆庭修一步拿起来,上面的来电显示果然是莫微澜,我心里一顿,当着陆庭修的面滑下接听打开扬声器:“喂。” 第77章 缺钱吗 陆庭修脸色一下子绷紧了,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机看。 电话那头的莫微澜显然愣了一下,声音软软的,完全没有和宋延卿说话时那股得意劲儿:“是你吗沈小姐?庭修呢?” 我看了一眼陆庭修,他讪讪的别开脸:“他在旁边,你找他有事?” 莫微澜顿了顿,说:“能让他听一下电话吗?” “他可能没空呢。” “呃……” “莫小姐,你没事还是少给他打电话吧,他毕竟是军人,要是因为你担个婚内出轨的恶名,对他的仕途有影响,作为他的好朋友,你也不想这样吧?” 莫微澜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我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之间也要保持距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我扭头看陆庭修,他正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往这边看,撞上我的眼神又立刻心虚的别开脸,我伸手在他大腿上重重拧了一下,痛得他脸色都扭曲了,却愣是不敢吭声。 莫微澜沉默了一会儿,说:“沈小姐,你多虑了,庭修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 “不用跟我说你们过去的事,我不感兴趣,你只要知道他现在是我的就行了,对于别人的东西,你再喜欢再想要也不能偷不能抢,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懂吗?” 莫微澜哽咽了一下:“沈小姐,你真的误会……” 我立刻把电话给挂了。 陆庭修抱着大腿,一脸惨兮兮的看着我:“发泄够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旁,陆庭修的伏低做小确实让我心理平衡了一点,但这不代表我能原谅他。 我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陆庭修,一字一句警告道:“以后别让我发现你跟莫微澜接触,发现就离婚,如果你不肯离,那我不介意出轨,为自己制造过错来离。” 陆庭修脸色微微一变,我转身就走。 我势单力薄做不了别的,但是留在陆庭修和莫微澜中间膈应折磨他们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来啊,互相伤害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让我这么狼狈,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 而且,如果无止境的“胡闹”和“善妒”能让陆庭修对我厌倦,从而达到离婚的目的,那我不介意成为他眼中的泼妇。 被我警告了一番,陆庭修果然没敢去医院,过后的好几天时间他都踩着点下班回家,不敢在外面多逗留一刻,免得引起我怀疑。 我除了在莫微澜这件事上限制他以外,其他的事则跟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绝对不多加干涉,只是没了工作,我完全成了全职煮妇,在家数着时间过,盘算着离婚以后要做点什么好。 现在的我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母亲没了,家没了,工作没了,一旦和陆庭修离婚,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可和之前依赖着陆庭修时的一无所有不同,我不再恐惧离开他,不再害怕生活重新掉进泥潭里,甚至于,我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这里,开始新生。 只有离开这里忘掉一切我才能重新开始,否则那场车祸和时时刻刻都在眼前晃悠的陆庭修会提醒我,过去的我有多失败。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和陆庭修像平时一样在客厅看电视,没多久门铃响了,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这个时间谁回来? 我没什么朋友,陆庭修的朋友基本上不会来这里。 陆庭修起身去开门,很快就领着宋延卿和苏陌漪进来了。 宋延卿腿上的石膏刚拆,他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苏陌漪扶着他进来,看见我,他心虚的对我笑了笑:“嫂子。” 我虚伪的回以笑容:“好久不见。” 招待宋延卿在客厅坐下,我和苏陌漪到厨房切水果。 苏陌漪拿了个苹果边啃边打量家里:“这地方不错啊,适合两口子住,看来你在这里过得挺舒心的。” 我苦涩一笑,浮于表面的安乐富足能看到,可心里沉淀的苦楚却连说都没法说,我转移话题,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还跟宋延卿在一起?” 苏陌漪呵呵一声:“难得有人愿意当冤大头,我干嘛要急着分手?那傻逼出钱给我开了个跆拳道馆,我把孤儿院那几个没上学的孩子都叫过来帮忙,也算暂时有个落脚点了。” 我皱眉:“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讨好你,等哪天他对你不感兴趣了,想收回跆拳道馆怎么办?” “这个你可以放心,宋延卿虽然傻了点,但对女人不吝啬,他前女友分手的时候送了一辆车,前前女友要了一套房子,区区一座跆拳道馆,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我叹气:“可这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宋延卿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是早点断了跟他的牵扯吧。” 苏陌漪把啃完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拍拍手说:“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和苏陌漪端着水果盘走出去的时候,陆庭修和宋延卿正端坐在沙发上,表情一个比一个正经严肃,可仔细一看,两人眼里都透出几分忌惮和心虚。 我一看他们这幅样子就知道他们刚才在讨论和莫微澜有关的事,我也不拆穿,在他们对面坐下,笑着说:“宋少腿刚好,怎么就有空来家里玩?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整天乱跑不利于恢复。” 宋延卿咳嗽了一声:“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苏陌漪接话:“对啊,整天往医院跑也没看他落个什么终身残疾。” 宋延卿窘迫道:“我到医院是真的有事,又不是去玩。” “对,你去哪里都是有事,一天天的就没见你闲过。” “我陪你的时间还不够多吗?每天一半的时间都是跟你在一起。” “人是在我这儿,心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你……”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抬杠,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苏陌漪不只是嘴上在酸宋延卿,而是真的介意他没有时间陪她。 几人聊了一会儿,宋延卿起身说要回去,我和陆庭修送他们到门口,换了鞋,宋延卿忍不住回头,话是对陆庭修说的,眼神却偷偷瞟向我:“庭修,莫微澜在医院等你呢,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她?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这么把她丢在医院,不好吧?” 陆庭修的脸色一下子有些紧张,他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刚想说话,我抢先道:“是缺钱了吗?” 第78章 互相膈应 宋延卿一愣:“什么?” “我说,她是没钱了吗?” 宋延卿摸不透我是什么意思:“没、没有啊。” “既然不缺钱,那找陆庭修干嘛?”我冷冷的看着他,我知道自己此时看起来肯定像个坏女人,可做坏人的感觉这么痛快,我都有点上瘾了:“你回去告诉她,缺钱了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我给她转过去,要是没别的事,只是想找陆庭修亲亲抱抱再聊骚,那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宋延卿目瞪口呆。 打发走两人,回到客厅,陆庭修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有话直说。”我在沙发上坐下。 陆庭修抓了抓后脑勺:“你最近……变了好多。” 我抓过遥控器换了好几个台:“嗯,不变强悍一点,整天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陆庭修:“……” 第二天是周日,我一大早就起来了,煲了点鸡汤打包好给陆庭修:“去医院看看莫微澜吧,别整天说我霸着你,我看你也不愿意留在家里陪我,我干脆不做这个坏人了。” 陆庭修接过鸡汤,神色很为难:“我很快就回来。” 我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陆庭修转身就走。 我在心里默数他的脚步:“一,二,三……” “喂。”陆庭修叫我。 我转身,他正站在门口,一脸的期期艾艾:“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和陆庭修一起来到医院,一进门就看到莫微澜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护工正在一旁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 听见我们进门的动静,莫微澜立刻抬起头,脸上的神色从见到陆庭修的狂喜再到看见我的错愕,转换只用了两三秒钟。 我扬起手对莫微澜笑得阳光灿烂:“hi。” 莫微澜:“……” 陆庭修把鸡汤倒出来给莫微澜,她刚接过我就说:“你尝尝,这是我花了两个多小时熬出来的呢。” 莫微澜的手硬生生僵在原地,愣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陆庭修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莫微澜说话的空档不动声色的把鸡汤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我笑嘻嘻的说:“那就好,省得整天在医院无病呻吟着要庭修过来看你,我看着都心烦,更别说庭修了。” 陆庭修:“……” 莫微澜:“……” 看着他们俩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尴尬,我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拍拍手起身说:“我这几天睡得不是很踏实,去叫医生给我开店安眠静心的药,你们慢慢聊。” 走出病房,我直接出了医院,在住院部外面的花园里晒太阳。 掰着手指数时间,十五分钟后,陆庭修脚步匆匆的跑出来,见我在花园里坐着,他松了口气:“走,回家。” 我抬头对着他笑:“难得我大发慈悲让你来一趟医院,你不多跟前女友待一会儿?” 陆庭修拽了我一把:“别整天阴阳怪气的,我都已经听你的话了,你还想怎样?” 我耸耸肩,起身就走。 上了车,陆庭修忍不住说:“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对莫微澜有那么大的敌意,其实她真的……” “那你为什么对白朝辞有那么大的敌意?”我打断他的话。 陆庭修一顿。 “因为你看出来白朝辞对我有意思,所以你才这么讨厌他,同理,莫微澜明摆着在觊觎你,我没像你揍白朝辞一样甩她耳光已经很仁慈了,绿茶婊这种东西,只有女人才看得出来。” 陆庭修半晌说不出话,悻悻的“哦”了一声就不再开口。 我能感觉得到,他对我的控制越来越不耐烦了,也许再过不久,他该开口提离婚了。 晚上,我接到一个微信好友添加请求,上面备注着莫微澜,看到她名字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很多个念头。 她到底还是憋不住了,想找我谈谈。 我痛快的接受了好友请求,刚通过,莫微澜就来找我聊天了:“沈小姐?” 我无比淡定:“有事?” “没事,就是一个人在医院太无聊了,想找你聊天解闷。” 我在心里冷笑,如果只是想找个聊天的人,她找谁都不会找到我头上,两个横竖看对方不顺眼的人还要强行尬聊,这不是在自找不痛快么。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我懂,更何况我知道她找我绝对不只是打个招呼这么简单,我索性耐着性子慢慢跟她磨。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话题突然转到莫微澜身上,她说:“今天医生给我复查了一下,说病情又有加重的趋势,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我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因为什么病住院?” “子宫肌瘤。” 我一愣。 “之前只是切除了肿瘤,现在看来,为了防止病变,估计要切除整个子宫了。” 我皱眉,虽说现在这个年代传宗接代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但做母亲是一个女人引以为豪的事,有个孩子奶声奶气的跟在身后叫妈妈,想想都是件很幸福的事,可是莫微澜要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了。 同样身为女人,这一刻我是有点可怜她的。 可是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只要一想到她在撞了我之后还能用那么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那些事不关己的话,全然没想到她的过失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痛苦,我心里就觉得痛快,失去做母亲的资格,这对她来说是惩罚,更是报应。 “以前和庭修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开玩笑说以后等我们结婚了要生一支足球队,现在我没办法为他做这件事,只能靠你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句话,虽然知道莫微澜说这些话的本意就是膈应我,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堵。 “没关系,这些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虽然母鸡不能下蛋就失去一半的价值,但你要相信,现在有丁克思想的人这么多,你一定能找一个不想要孩子的男人陪你一起断子绝孙的。” 发完这句话后莫微澜半天没回复,我想象了一下她在手机那头气得铁青的脸色,心里稍稍平衡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莫微澜再次发过来信息,字里行间已经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了:“实不相瞒,沈小姐,我九个多月前发生过一次车祸,当时是晚上十点多,在xx路的红绿灯处撞倒了一个女人。” 第79章 挑拨离间 我心脏深处像被人猛击了一下似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听说那个女人差点死了,后来在医院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浑身都在颤抖。 我不是看不透莫微澜这个举动的意图,她想告诉我车祸肇事者是她,再牵扯出陆庭修跟我结婚不过是为了补偿我的种种,知道这件事后的我会跟陆庭修离婚…… 她算盘倒是打得精,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真相,也许冲到医院杀了她的心都有,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我已经知道来龙去脉,这点小计俩根本打不倒我。 我故作惊讶:“啊?那你没事吗?” “我没事,庭修出面帮忙消了监控,她找不到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我冷笑看着聊天记录,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起身出去客厅找陆庭修。 他正在看球赛,我一在他身边坐下,他就下意识的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他怀里一带。 我拿出手机在他跟前晃了晃:“莫微澜来找我聊天了。” 陆庭修一愣,蹙眉道:“你们在聊什么?” “要看吗?她都跟我交心了,连自己犯过罪的事都跟我说了。” 陆庭修脸色剧变,他立刻从我手上夺过手机,打开手机那一瞬间,我明显看到同一时间莫微澜发过来一条信息:“听说沈小姐九个月前也出过车祸?” 陆庭修下意识的背过身不让我看信息内容,他草草把聊天记录翻了一遍,脸色难看得跟暴风雨前夕的天空一样。 他操作了几下,把手机塞还给我,起身边穿外套边说:“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待着。” 眼看着陆庭修一阵风似的出了门,我冷笑,打开手机一看,莫微澜已经被他拉黑了,之前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消失了。 这么怕我知道? 做坏事的人果然心虚。 陆庭修这一走,半夜才回来。 他进门的时候我已经躺下了,感觉到陆庭修进了我的房间,我屏住呼吸背对着他,装作已经睡着了。 陆庭修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突然脱了鞋和外套,钻进被窝里,从身后抱住我。 我浑身一颤,假装刚刚醒过来的样子,转身看他:“怎么了?你刚回来?” 朦胧的夜色里,陆庭修静静的看着我没说话。 我被他看得有点好笑:“干嘛这样?受刺激了?” 他依然一言不发,下一个动作却是突然凑过来,不由分说吻住了我。 我瞪大了眼睛。 陆庭修的动作很急躁,一句解释都没有就粗鲁的脱衣服,在他霸道强势的动作下,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摁住凶狠的侵犯。 结束后我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只听到陆庭修极轻的在我耳边呵气:“对不起。” 次日,一早起来发现陆庭修正搂着我睡在旁边,我皱眉踢了他一脚,他幽幽转醒:“怎么了?” “你昨晚去哪儿了?几点回来的?” 陆庭修表情持续茫然了三秒钟,反应过来后立刻解释道:“去医院了,十一点回来的。” “去医院干嘛?” 陆庭修哽了一下。 “而且你还把莫微澜的微信给删了。”我眯起眼睛看他,表面上看起来是在跟他算账,实际上我很享受他此刻慌乱的表情:“怎么,怕前女友爆出你不为人知的过去?” 陆庭修脸色一变,故作大义凛然:“莫微澜根本就不怀好意,你本来就对她有意见,我怕她煽风点火,到时候造成什么误会就不好了,你别多想,我是不想让她影响我们的感情才会这样做。” “那你呢?” “我什么?” “你删了她的微信没有?” “……” “手机拿来。” 陆庭修乖乖交出手机,我当着他的面把莫微澜的手机号码和微信全都拉黑了,警告道:“要是让我知道你表里不一,别怪我翻脸无情。” 陆庭修缩了缩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虽然我不知道昨晚陆庭修到医院跟莫微澜说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话,陆庭修瞒了我这么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就是了,莫微澜却想利用这件事离间我和陆庭修,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可以肯定陆庭修短时间内不会去见莫微澜。 陆庭修去上班了,下午,百无聊赖的我把苏陌漪约出来喝下午茶。 和苏陌漪在一家甜品店见面,说起她开的跆拳道馆,她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苏陌漪感叹道:“以前我在道馆帮别人打工,一个月也赚不到现在一天的钱,有了钱,我就能把孤儿院的房子翻修一下,再添点生活用品改善一下孩子们的生活,也算报答院长妈妈的养育之恩了。” 苏陌漪向来是个知道感恩的,她在孤儿院长大,最大的牵挂除了身边的朋友就是孤儿院那些孩子,用她的话说,她不想让他们变成她这个样子,居无定所,因为穷惶惶不可终日。 这样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和宋延卿搅到一起的? 我敲了敲桌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宋延卿分手?” 苏陌漪一顿,咬着小汤匙口齿不清的说:“暂时没那打算,你问这个干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宋延卿心里有白月光,你对他来说只是个过客,等他玩腻了就会跟你分手,你千万不能喜欢上他。” 苏陌漪嗤笑:“白月光?你是说医院那位?” 我一愣:“你也知道?” “早就知道了。”苏陌漪叹气:“要不是真心喜欢,能为了她瘸着腿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傻子才看不出来。” 我震惊了:“那你还……” “你别过度脑补,我跟他不过是互相利用,他想跟我上床,我要他的钱,这么直白简单的利益关系多好啊,我才不想扯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牵扯。” 她说得轻松,我却从她不自然的表情里读出了几分勉强:“你能看透就好,宋延卿绝对不是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东拉西扯了半天,眼看时间不早了,我结账和苏陌漪走出甜品店,站在路边,我准备打车,跟苏陌漪道别:“有事再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去孤儿院做义工,带上我,我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有大把时间。” “好。” 我对苏陌漪挥挥手,转身准备过马路。 绿灯亮起,我往马路对面走去,这时一辆白色的宝马突然横穿马路冲了过来,眼前明明是红灯,它却冲势不减,而且看样子目标正对着我。 第80章 孩子没了 对方冲势太快,根本就没有给我躲闪的余地,在看到越来越近的白色宝马驾驶座上还穿着病号服,满脸戾色的女人时,我大脑瞬间短路了。 莫微澜。 车冲过来,就在我以为悲剧又要重演时,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我的手把我往旁边一甩,以自己为着力点把我甩开,我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顾不得疼,我立刻扭头,正好目睹了莫微澜的车把苏陌漪刮倒在地上那一幕,后视镜的把手狠狠撞在苏陌漪腰间,力道之大,直接撞断了。 周围的尖叫声不断,我大脑一片空白。 莫微澜似乎是做好了要把我撞死的准备,撞倒苏陌漪后根本就没刹车,车一头栽进绿化从里,熄火了。 我眼睛充血,连忙爬起来跑到苏陌漪旁边,把趴在地上的她扶起来:“你怎么样了?别吓我!” 苏陌漪疼得脸色发白,她扶着自己的腰,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疼……好像流血了。” 我下意识的低头,在看到她双腿间汩汩而出,洇湿了牛仔裤的鲜红时,我脑子一炸。 周围有好心的路人报了警,十字路口的交警也很快就赶了过来,前后不过五六分钟,救护车呼啸而来,把我和苏陌漪送到医院。 看着苏陌漪被推进急救室,我浑身剧烈颤抖,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陆庭修和宋延卿在二十分钟后迅速赶到医院,一过来陆庭修就揽着我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摇头,声音都变了:“苏陌漪还在里面,她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宋延卿着急的问,因为恐惧,他脸上是我前所未见的严肃和苍白。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眼泪却一下子就下来了,我刚想抬手捂脸就被陆庭修抓住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掌心擦破了皮,一大片血肉模糊,可我感觉不到疼。 半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一走出来宋延卿就冲上去一迭声的问:“医生,我女朋友怎么样?她没事吧?” 医生摇摇头:“大人暂时没事,不过孩子没保住。” 宋延卿大惊,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孩子?” “她怀孕了你不知道吗?” 宋延卿说不出话。 我双腿发软,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 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故意刺激莫微澜,她不至于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那苏陌漪就不会失去这个孩子! 是我害死了这个孩子! 陆庭修半扶半抱着我:“大人没事就好……” 他话还没说完,我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陆庭修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你……” 我眼泪夺眶而出:“这次的事不是发生在晚上,而且有这么多目击者,你要怎么销掉监控为她脱罪?” 陆庭修震惊的看着我:“你都知道了?” “她这么处心积虑想告诉我,我能不知道吗?” 陆庭修捂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发了疯一样对他拳打脚踢:“你去啊!去帮她销掉证据堵住所有人的嘴!反正一次撞不死我,多撞几次就好了,有你在,她想做什么不可以!” 陆庭修木然的任我捶打他,别说反抗,连躲闪他都不敢。 宋延卿反应过来后吼道:“要打出去打!” 我一顿,心里对他的积怨一下子涌上来,我转身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宋延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苏陌漪在一起为什么要想着别的女人,别以为她不知道你心里还有莫微澜,这么喜欢那个贱女人,那就跟她过去,为什么还要招惹苏陌漪!” 宋延卿一愣,捋起袖子就要打我,但被陆庭修及时拦住了,他怒道:“现在吃亏的人是谁?孩子是我的,苏陌漪明明是为了你才出事,你还有脸来指责我?她要是没你这个朋友,什么事都不会有!” 陆庭修抬手给了他一拳:“都给我住嘴,还嫌不够乱是吗?” 这时医生打开急救室的门把苏陌漪推了出来,我和宋延卿齐齐闭了嘴,涌上去看苏陌漪,她闭着眼睛双眉紧皱,看得出来她现在很难受。 医生把她安顿在病房里,叮嘱我们不要打扰她休息。 病房里,我和宋延卿各占一个角落坐着,陆庭修坐在我旁边,气氛跟凝固了似的。 许久,陆庭修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滑下接听:“喂?” “陆先生,莫小姐现在在警局,她想让您过来一趟。” 电话那头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可见,我和宋延卿都扭头看向陆庭修,他顿了顿,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陆庭修起身,跟宋延卿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临走前他试图拉我的手,我闪身躲开了,他只好尴尬的说:“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陆庭修一走,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宋延卿还是清醒的,他扭头看我,眼里凶光毕露。 这个男人没有丝毫君子风度可言,现在没有陆庭修在,我还真怕他会揍我一顿,但是他瞪了我一会儿,突然问:“莫微澜的事,苏苏知道吗?” 苏苏是苏陌漪,我嗤笑:“你天天往医院跑,她想不知道都难。” 宋延卿又是好一阵沉默,许久,他摆摆手,赶苍蝇一样说:“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我刚想反驳,他却突然吼了一句:“别逼我动手把我你扔出去!你这个间接害死我孩子的帮凶!” 我愣住了,宋延卿脸上带了眼泪,他恼怒的擦了一下,别开脸不看我。 他居然哭了! 是为苏陌漪还是为了那个还没来得及面见这个世界的孩子? 我到底还是没在病房里继续待下去,出了医院,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天很快就黑了。 陆庭修打电话过来时,我在购物广场的喷泉面前蹲着,周围人来人往,我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空虚和寂寞。 拿出手机,我接了电话:“喂?” “你在哪儿?为什么没回家?” 我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闪烁的霓虹灯,想着在这个地方和陆庭修做个了断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说:“我在购物广场,你过来吧。” 挂断电话,我伸手在喷泉池里掬了一把水,冰凉的水漫过擦得血肉模糊的掌心,带来的刺痛让我有种变态的痛快,我深呼吸一口气,是时候该断掉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了。 第81章 离婚吧 陆庭修来得很快,他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时候,喷泉旁边的人越聚越多,这个喷泉每天晚上九点钟开始启动,到时候配上音乐和灯光,能制造出美轮美奂的效果。 “你跑到这里干嘛?广场上风太大了,跟我回家。” 陆庭修拉着我就要走,我轻轻挣脱他的手,面对面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陆庭修,我们离婚吧。” 陆庭修似乎早就猜到我会这么说,他一点都不惊讶,摇摇头:“不可能。” “你觉得,在知道这件事后我还能心无芥蒂的跟你在一起吗?” 陆庭修拉着我的手:“过去是我做错了,我会补偿你,给我机会好吗?” 我顿了顿,问:“莫微澜的事你是怎么解决的?” 他一怔,脸色迅速苍白。 虽然早就猜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但陆庭修的态度还是刺痛了我,我冷笑着摆脱他的手:“又无罪释放了是吗?有你在,她今天就算把我撞死了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陆庭修试图解释:“她没有多长时间了……” “跟我有关系吗?”我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两次了,第一次她害得我被离婚被赶出家门,受尽屈辱和嘲笑,第二次她想要我的命,今天要不是苏陌漪,我已经无法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了,陆庭修,她要是真的把我撞死了,你会怎么办?” 陆庭修说不出话。 我指着他冷笑:“你会不会在心里庆幸,我死了连离婚都省了,你就可以直接和她在一起了?” “我没有!”陆庭修气急败坏的辩驳:“现在不是没事吗,那……” “没事?苏陌漪的孩子怎么办?他的命就不是命吗?” “即使没出事,这个孩子也不会生下来!”陆庭修大声反驳我的话:“你以为宋延卿会娶苏陌漪吗?他的命运跟我差不到哪里去,他的妻子早就内定好了!苏陌漪根本就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我愣住了,半晌后才讷讷的说:“是这样吗?” 陆庭修见我情绪有所缓和,试探性的上前拉我的手:“苏陌漪那边我会尽量补偿她,你别……” “那你呢?”我打断他的话:“宋延卿的妻子是内定好的,那你呢陆庭修?你的妻子是不是也已经内定好了?” “你瞎说什么?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结婚随时可以离婚。”我甩开他的手:“其实我早就该想到才是,你跟莫微澜在一起五年都安然无恙,我跟你在一起才八个月就好几次死里逃生,莫微澜才是你爸看中的儿媳妇,我算什么啊?他早就等着我退位让贤了吧?” “你……”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思维还能这么敏捷:“莫微澜跟我说她要动手术摘除子宫,以后不能生孩子,你在爷爷死后没有马上跟我分手,是想跟我生个孩子,弥补她不能给你生孩子的遗憾吧?” “我没有……” 我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此刻在我心里他已经是被处极刑的人了,不管我猜测的这些罪名是不是真的,给他加上都无所谓了,反正结果不会改变:“是不是等我生下孩子,你就马上跟我离婚?” “沈疏词,你别胡闹!” “我胡闹?”我哈哈大笑起来:“你那个初恋故意杀人都是小事,我只不过质疑了几句就变成胡闹,陆庭修,你双向标准也要有个限度!” “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管是不是我想的那样都不重要了,”我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掉:“离婚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不离婚我们只能互相折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就当我求你,别逼我……” 陆庭修不由分说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试图把我拖走:“别在这里闹,跟我回家,你想听什么我都跟你解释。” 我拼命挣扎:“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放开我!” 陆庭修力气比我大太多,被他控制住双手拖走,我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在我想要开口呼救的时候,他一手刀劈在我脖子上,我只感觉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毫无疑问,我正躺在家里的床上,陆庭修背对着我坐在床沿上,背影带了些许无奈的感觉。 我一动他就回过头,直勾勾的看着我。 脖子上太疼,我脑袋一阵阵昏沉,陆庭修伸手把我扶起来,他做这个动作时那张曾经让我痴迷的脸近在咫尺,可我连打他一耳光的力气都没有。 “要不要喝点水?”陆庭修问。 我摇头:“我们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 陆庭修不回答我,顾左右而言他:“不想喝水那就喝点粥,你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我这才注意到窗外天已经亮了。 拍开陆庭修的手,我下床摇摇晃晃的进了洗手间,刷牙洗脸,收拾好自己,回到房间拿了箱子开始收拾东西。 陆庭修上前制止我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我冷声说:“离婚协议我会给你寄过来,你签个字就行了。” 陆庭修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不会跟你离婚!” 我实在没力气跟他吵,有气无力的说:“以前你说不会跟我离婚,那是恩宠,是对我好,现在你说不会跟我离婚,是折磨,更是想把我逼死,陆庭修,我们真的要闹成这个样子吗?” “现在到底是谁在闹?” 我嗤笑:“想要我不闹不离婚?可以,你把之前销掉的监控记录找回来,连带着这次的证据一起送到法院,起诉莫微澜故意杀人和肇事逃逸,我就不闹。” 陆庭修瞬间噤了声。 我眼圈一下子红了:“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在做出这种事后还能理直气壮的要求我不离婚。” 陆庭修满脸都是无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你要给我机会让我补偿你……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给你,行不行?” “我只要莫微澜入狱,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冷冷的看着他:“凭什么她一而再再而三犯错能逃出法律制裁?凭什么我跟她无冤无仇就要莫名其妙承受这一切!她把我的生活毁得这么彻底,我为什么还不能追究!” 第82章 拉锯战 陆庭修不说话了。 我推开他,蹲下搬着柜子里的东西,上次搬出去整理好的东西这次回来压根就没打开,因为早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现在反倒省事了。 陆庭修眼睁睁看着我收拾东西,他没说话也没再制止,只是等我收拾完拎起箱子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快步冲到门口,当着我的面干脆利落的把门给锁了,钥匙揣进自己口袋。 我错愕的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陆庭修喉咙滑动了一下,他不敢看我的眼睛:“我不会让你走。” 我一愣,意识到他这是要软禁我的意思后,我立刻后退了好几步,掏出手机就想打电话。 但是陆庭修劈手夺走手机,挖开后盖抠出电池掰成两段,又转身拔了座机线,扯断网线,一时间整个房子于我而言成了漂泊在海上的孤岛,他把我锁在这里,我连求救的门路都没有。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极端,一时间很多恐惧的念头浮上心头,我连说话的声音都颤了:“陆庭修,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你有什么资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陆庭修摇摇头:“是你逼我的,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不愿意伤害你。” “你不能这样!”我语无伦次:“苏陌漪和疏影迟早会发现我不见的,他们会来找我,你想过这件事暴露的后果吗?” “他们不会发现你不见的,疏影在部队,没有手机,苏陌漪那边我会应付,不说他们发现不了,就算能发现,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陆庭修眼角眉梢都是深深的疲惫:“沈疏词,你快把我逼疯了,如果有一天我疯了,那绝对是因为你。” 我被他的狂放言辞惊呆了:“那我呢?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怪谁?” “怪我!都怪我!”陆庭修红着眼睛说:“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我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撕碎。 我到底是有多天真幼稚,才会认为他会无私的帮助当初那个惨不忍睹的我! 亏我曾把他当救世主一样信奉,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有多虔诚,现在就有多可笑。 对峙了半天,我到底还是没那么冲动,扔下行李,我转身回房间。 太久没吃东西,我饿得浑身发软,继续跟他对峙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耗费力气,我得把力气用在筹谋如何逃出去。 如果不想死,我必须逃出去。 陆庭修没跟进来,他在外面捣鼓了半天,端进来一碗粥,小心翼翼的放在床头柜上:“你吃点东西。” 我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现在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陆庭修伸手试图拉我的手,他刚一碰过来我就缩手躲开,把拒绝贯彻到底。 陆庭修叹气,在床边坐下:“你现在是想怎样?绝食抗议吗?” 我还是不说话。 陆庭修有点恼了:“沈疏词,做错事的人是我,你绝食是在折磨你自己,你要为我的错误买单吗?” 我哑着嗓子说:“我没有在为你的错误买单,我只是怪自己当初瞎了眼,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怜悯就跟我结婚,轻信你是我做错的第一件事,喜欢你是我做错的第二件事,我在为我自己的不识相和不自知付出代价。” 陆庭修被我噎了一下,他怒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的行为不就在证明你到底能不堪到什么地步么?” 陆庭修气急败坏,摔了碗怒气冲冲的离开。 我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没有手机,电脑断了网,我检查了一遍四周,第一次觉得住在十二楼的坏处这么多。 复式公寓不比一般的建筑,楼上楼下之间的隔层太高,十二层楼足足有八九十米高,加上这座房子好得有点变态的隔音效果,我即使在家里闹翻天,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听不见,更不要说呼救了。 确定光是靠自己没办法逃出去后,我开始计划起别的出逃方式。 总之不能等死就是了。 晚上,陆庭修再次端了饭菜进来,看样子都是他自己做的,米饭夹生,青菜炒焦了,他把饭菜往我跟前一放,命令道:“吃。” 我缩在椅子里无动于衷。 陆庭修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 僵持了半晌,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受不了,干脆把饭菜扫到地上,“哗啦”一声脆响,饭菜和碎瓷溅了一地。 “你……”陆庭修又要发火了。 我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送进来,有多少我摔多少。” 陆庭修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发作,出去找了扫把收拾地面。 看着他在房间里忙忙碌碌了半天才打扫干净,我回到床上睡觉。 截止到目前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说没有饥饿的感觉是假的,只是我不能妥协,如果坚持下去能让陆庭修放我走,受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晚上,陆庭修在我房间里待着,不准备走也没打算上床睡觉,他坐在沙发上,跟个变态一样死死的盯着我看,我背对着他也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弄得我根本就睡不着。 煎熬了大半夜,我起身上洗手间。 我一动陆庭修就立刻站起来,戒备的看着我:“去哪儿?” “上洗手间。”我老老实实的说。 我实在没力气跟他抗争,不然我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陆庭修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一走出房间,他也立刻跟了出来。 我上完洗手间出来,他还等在门口,熬得满是血丝的眼底全是警戒,就好像怕我凭空消失了似的。 我忍不住说:“你都把门锁了,我还能变走不成?回你房间去,别打扰我睡觉。” “不行,万一你要是想不开……我得看着你。” 我冷笑:“那你就慢慢熬着吧。” 回到房间,我闷头就睡。 就凭现在这种互相折磨的煎熬法,即使我身体基础没他好,但他长时间不睡觉,未必熬得过我。 接下来的两天里,时间成了一场拉锯战,我不吃饭,陆庭修不睡觉,我们就好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决,谁先倒下谁就输了。 第83章 互相折磨 即使我不吃饭,陆庭修也一日三餐定时定点的送到我面前,我不吃,他再端走,然后待在房间里定定的看着我,时间在这种煎熬里变得尤其漫长,短短三天时间,我却感觉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第三天晚上,陆庭修打电话叫来一个女人,她拎着医药箱一靠近我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我连忙往后缩。 坚持了三天,眼看陆庭修快熬不下去了,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陆庭修却好像早就看穿我想干什么,我一出现挣扎的动向他就扑上来,死死的摁住我,对那个女人吼道:“快,给她打针。” 那个女人给我打了一针,针水注入体内,我浑身的力气立刻跟被抽离了一样,强烈的疲倦感袭来,我使劲儿想要睁大眼睛保持清醒,奈何敌不过来势汹汹的药力,在意识模糊之际,我听到陆庭修对那个女人说:“给她注射营养针,快!” 等我再次醒来,窗外已经透出晨光,陆庭修趴在床边睡着了,我眯了眯眼睛,感觉喉咙干渴到好像要裂开,而且本来已经熬过了的饥饿感又开始复苏,我微微一动,胃里就翻江倒海的闹腾。 这一动陆庭修立刻跟被针扎了似的醒过来,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我,确定我没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想吃点什么?” 我没说话。 陆庭修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说:“看见没有,想要对付你我有的是办法,你要是继续跟我杠下去,我每三天给你打一次营养针,保证你饿不死,也不让你活痛快,你看着办吧。” 小腹绞痛得厉害,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着他的眼神里全是刻骨的恨意。 陆庭修说完这番话后转身走出房间,做饭去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道自己这样活下去和陆庭修互相折磨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当初在被余北寒赶出家门的时候我就该识趣一点死了算了,苟活下来,过了一段自以为很快活的日子,现在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我越发怀疑老天爷一点都看不得我好,给我一点甜头过后要用高于甜头百倍的痛苦来折磨我。 我前世一定是个大恶人,这辈子才会这么倒霉。 在这种极端消极的情绪里沉浸了一会儿,陆庭修端着粥进来了,他毫不客气的把粥往床头柜上一放,冷声说:“昨晚吃剩的,反正你也不吃,我就是端进来意思一下,不吃是吧?我端走了。” 他转身刚要走,我叫住他:“等等。” 陆庭修回头,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把粥往我跟前一放。 我轻轻推开,问:“能让我跟疏影说说话吗?” 陆庭修皱眉:“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是想他了,想跟他说说话。” 陆庭修嗤笑:“我可不认为你跟他会这么姐弟情深。”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不可以吗?” 陆庭修顿了顿,拿出手机,我立刻伸手去接,他却缩回手,打开信息功能:“说吧,想说什么我发信息给他,他训练不能带手机,每天晚上只有半个小时能和家人联络。” 他防备我防备到这个份上,把我所有想要求救的路都堵断,我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陆庭修毫不躲闪的和我对视着:“沈疏词,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别说你能不能把求救信号传达给沈疏影,就算能,他也救不了你。” 我有种心尖都在滴血的感觉。 也许是我脸色太难看,陆庭修的声音缓和了一点,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一挣扎,他立刻抓紧,怎么都不肯放:“我不想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成么?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我忍了又忍,却没忍住,抬手就甩了他一耳光。 这要是换了以前,被我这么打脸他肯定早就跳起来了,可今天的陆庭修却好像被打习惯了一样,脸上波澜不惊:“你打不死我,省点力气吧。” 我眼泪又开始不争气的溢出眼眶。 陆庭修伸手擦掉我的眼泪,神色充满了无奈和怜惜,说出的话却恰恰相反:“如果你非要这么倔,那就只能一辈子都这么过了,我不介意和你互相折磨一辈子,但你呢?” 下午,陆庭修接了个电话,部队似乎出了什么事需要他过去处理,挂断电话,他看了我一眼,又拨了个电话,前后不过二十分钟,有人上门了。 来的是一男一女,女人显然是个职业特护,男人穿着军装,我定睛一看,正是那天在超市停车场给陆庭修下跪,求他让他回部队的小伙子,好像叫罗义还是什么来着。 “叶蓁,罗义,帮我好好看着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让她迈出这个家一步,还有,提防她自杀。” 最后那几个字一出口,叶蓁和罗义的脸色一凛,两人保证会好好看着我,陆庭修这才出了门。 本来只有两个人的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陌生人,而且还跟监控器一样时时刻刻盯着我看,我被盯得有点不耐烦了,起身坐了起来。 我一有动作,原本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的罗义立刻跟着站起来,戒备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麻烦给我倒杯水。” 罗义立刻转身小跑出去给我倒水。 叶蓁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你还好吗?” 我想对她笑一笑,可浑身无力到连嘴角都扬不起来,只好摇摇头:“死不了。” 叶蓁又问:“你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做点东西给你吃,我厨艺很好的。” 我再次摇头。 叶蓁只好作罢。 罗义端了水进来,我喝了一半,紧绷的胃总算舒服了一点,见他们俩还是盯着我看,我无奈道:“你们能不能别老看着我?放心吧,我不会自杀的。” 罗义和叶蓁对视了一眼,前者摇摇头:“不行,首长说要看着你,那就必须看着你。” 我有点头疼了,摆摆手:“算了,你们请便。” 我挣扎着挪到电脑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带来的生理性折磨倒是其次,主要是胡思乱想了这么久,我都快疯了,现在急需做点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打开电脑,毫无疑问右下角没有网络,家里的网线被陆庭修切断了,现在别说上网,这台价值不菲的笔记本对我来说就跟废铁一样。 第84章 求救 我百无聊赖的握着鼠标在电脑屏幕上点来点去,制造声音减轻心里的焦虑,一不小心把右下角的wifi连接图标点出来后,我愣了一下,虽然家里没网络,但是笔记本电脑特有的wifi搜索功能却依然能用,下面一长排上了密码锁的wifi,我一拉到底,发现最底下的一个没有密码限制,但信号弱得可怜。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试试。 我打开电脑的单机纸牌游戏,弄出更大的声音掩盖动静,罗义很细心,听见声音后还特意走过来看了一下,见我在玩游戏,没打扰,转身退回到沙发上。 他一走我的心就剧烈跳动起来,点开wifi试着连接了一下,几秒钟后,wifi提示连接成功,但信号依然微弱。 我顾不得其他的,立刻打开邮箱,左看右看,选了最近的联系人,第一个跳出来的是白朝辞。 这是工作邮箱,上次联系他还是给他发了工作邮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给他发了一段话,尽量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现状,报警是没有用了,那些人会不会来还不好说,就算来了也会碍于陆庭修的身份不敢管这件事,思来想去,我让白朝辞联系陆振明,帮我传达想跟陆庭修离婚的念头。 最后,我叮嘱白朝辞不要把这件事闹大,至少我现在暂时没事,就怕他太担心我冲动之下报警,打草惊蛇,陆庭修一旦防备起来,就算陆振明来了都没用。 写完邮件,我点了发送,邮件显示发送成功那一瞬间,我的心猛地一跳,然后关掉网页断了wifi连接,这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邮件发出去了,不出意外白朝辞今天会看见,至于他能不能帮到我我不敢肯定,但现在至少有了一线希望。 关了电脑,我扭头对叶蓁说:“叶小姐,能麻烦你帮我弄点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叶蓁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好的,你稍等。” 她乐颠颠的跑出去准备吃的了,罗义却依然紧紧的盯着我,一刻都不敢松懈。 我起身走出房间,罗义立刻跟上,直到洗手间门口,我回头看他:“你要跟我一起上厕所吗?” 罗义脸一红,连忙摆摆手:“我在外面等着。” 进了洗手间,我规规矩矩的刷牙洗脸把自己捯饬了一番,不管怎么说,求救信息发出去了,不出意外明天就有答复,我得养好精神等着白朝辞把陆振明带过来。 陆庭修回来时我正坐在桌旁吃面,他一进门还以为看错了,紧走几步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激动的说:“你终于肯吃东西了!” 我被他这么一抓,手上的筷子顿时滑到地上,他立刻松开手帮我把筷子捡起来,讪讪的看着我:“想吃东西就好,想吃东西就好。” 罗义和叶蓁被打发走了,陆庭修在我对面坐下,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我无视他的目光注视吃完面,正要去洗碗,陆庭修连忙起身抢过我的碗,殷勤道:“我来洗。” 我没意见,把碗交给他,起身去客厅看电视。 陆庭修洗了碗还切了一盘子水果过来,坐在我旁边陪我一起看无聊的家庭伦理剧。 看了一会儿,陆庭修忍不住问:“你想通了?” 我抱着一盘子草莓,低声“嗯”了一句。 陆庭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想通就好,这几天待在家里把身体养好了,我就带你出去走走。” 带我出去走走,不是放我出去走走,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担心我会跑掉。 我讽刺一笑,没说话。 晚上,睡觉时陆庭修钻到我床上,搂着我一起睡。 我本来想叫他出去的,但是转念一想,总不能嘴上说着妥协,做的事又是抗拒的,看在他没对我做什么的份上,我没过多抗拒,就这么睡了。 次日,陆庭修又出门了,换了叶蓁和罗义过来,我把叶蓁支去做饭,背着罗义打开电脑连接了那个微弱的wifi,登录了邮箱。 一登录成功邮箱就提示有新信息,我心里一阵狂喜,打开一看,果然是白朝辞回复过来的,他问了一连串问题,关切和担心溢于言表,看得我心头一热。 那些关心的话我没敢多看,一目十行的带过,落到邮件的最下面,白朝辞说已经在联系陆振明了,但他是政客,一般人无法轻易见到他,他正在托关系,并且保证一定会帮我把消息带到。 关了邮箱断了wifi,我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还好,事情还没有到完全没有发展到绝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陆庭修晚上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坐在客厅看电视时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我现在没有跟他交谈的欲望,干脆当做看不见。 如此好几次后,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主动说:“莫微澜大后天要动手术了,风险很大。” “哦?是吗?”我冷冷的说:“跟我有关系吗?” 陆庭修小声说:“我知道你讨厌她,但是能不能看在她现在……这样的份上,先暂时不要跟她计较?她要是能挺过这次手术,我一定让她亲自登门跟你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陆庭修犹豫了很久,才像下定决心似的:“我大后天得去医院,到时候会让叶蓁和罗义过来陪着你,你想吃什么尽管跟他们说……我可能会晚点再回来。” 我手一颤,杯子里的水差点溅出来,死死的盯着陆庭修看了一会儿,我嗤笑:“这种事你不用跟我报备,反正就算我不同意,你也还是会去。” 陆庭修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放下杯子起身回房睡觉。 他刚才的态度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对这个男人,我早就不该有任何奢望才是,任何一点死灰复燃的奢望,现实都将用百倍的打击告诉我,对他心存侥幸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第二天,我在陆庭修做饭的空隙里偷偷登录邮箱,得到白朝辞确切的回复,说他联系上陆振明了,但陆振明的态度很微妙,好像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白朝辞问我,需不需要用别的手段曝光这件事。 我知道他所说的“别的手段”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在微博上曝光这件事,“高官之子”“囚禁”“虐待”这些本来就敏感的词凑到一起,买几个大v煽风点火转一把,想引起关注并不是问题。 第85章 逃离计划 可是事情这么一闹,我怕把白朝辞也连累进去。 陆庭修本来就对白朝辞有意见,要是让他知道白朝辞在背后帮我做这些事,那他可能真的会把怒火对准他,虽然我很想走,但是还没有不顾一切到把白朝辞也拖累进去。 而且,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要是因此对陆庭修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和影响,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思忖良久,还是拒绝了白朝辞这个提议。 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晚上,沈疏影来了。 他手里拎了一挂腊肉和一袋子水果,进门就嚷嚷:“姐,这是我战友回老家带来的,是他们家自己做的,我在部队没法开小灶,带过来给你尝尝。” 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沈疏影这个时候来看我,动机有点奇怪。 先不说他从来不主动来看我,就算来也不会带东西过来,偏偏挑在这个时候上门,我都在怀疑是不是白朝辞告诉了他我的事,拜托他来看看我。 陆庭修显然也有同样的疑虑,在我和沈疏影说话时,他几乎寸步不离。 但是我很快就打消了疑惑,因为沈疏影进门后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把话题移到了一位战友身上。 那位战友是和沈疏影同一批进部队训练的兵,前段时间犯了错被记过,昨天又犯了错,虽说都是小事,但是这么多过错叠加在一起,他很有可能会被部队驱逐,沈疏影跟他关系好,不想他就这么走了,于是过来拜托陆庭修说说情,能不能免了他的过错。 陆庭修听完后松了一口气,看向沈疏影的眼神顿时没那么戒备了,但是很快也端起少将的架子把沈疏影呵斥了一顿,说他不该因为这种事来找他,按理说这是行不通的。 沈疏影最大的能耐就是嘴甜,他要是想哄人开心,各种好听话信口拈来,此时也不例外,他恭维了陆庭修一顿,软磨硬泡了半天,陆庭修才松了口,警告他下不为例。 说完这些事,沈疏影突然扭头问我:“姐,家里有银耳莲子吗?好久没喝你做的银耳莲子汤了,能不能给我做点?” 我一顿,起身说:“好。” 我进厨房做银耳莲子汤去了,沈疏影和陆庭修在客厅里聊天,我隐隐听到,陆庭修正在教他怎么用枪。 喝完糖水,沈疏影告辞,我和陆庭修送他到门口,看着沈疏影弯腰换鞋,我欲言又止,一整个晚上陆庭修看似不在意,其实防沈疏影跟防贼一样,我根本就找不到机会跟他单独说话,更没办法把自己的苦衷告诉他,现在是最后的机会,我要是不说就没机会了。 眼看沈疏影换完鞋站起来,我刚想开口,沈疏影却突然做了个让我措手不及的动作,他张开双臂用力抱了我一下:“姐,你真好。” 我一愣,感觉沈疏影在陆庭修看不见的地方往我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我浑身都紧绷起来。 沈疏影塞完东西就松开我,笑嘻嘻的说:“以前对你那么凶,现在想起来真后悔,你不会怪我吧?” 我满脸不自在的说:“怎么会。” “那就好。”沈疏影松了一口气:“我改天再来看你。” “好。” 陆庭修送沈疏影出门,我站在玄关处,感觉口袋里那个小纸条火烧火燎的灼烫着我的皮肤,却也给了我一线逃离出去的希望。 陆庭修很快就回来了,见我还站在玄关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你怎么了?” 我立刻收起表情,嘲讽道:“你放心,我根本就没打算把我们的事告诉疏影,你别防他跟防贼一样,他斗不过你,我没打算毁掉他。”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陆庭修说:“知道的事情越少对他来说越有好处,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你最好别把他牵扯进来。” 我浑身一阵阵发凉。 陆庭修这番话无异于在变相的警告我,如果我敢把这件事告诉沈疏影,那他会把沈疏影也一起列入敌对范围里。 洗澡的时候,我把浴室门反锁了,打开花洒,用水声遮盖动静,这才取出口袋里的纸条,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两粒药丸。 我收起药丸,一目十行的看完纸条上的内容,我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白朝辞果然告诉了沈疏影,让他来接近我,告诉我,明天晚上十点钟他会和沈疏影一起潜入我现在居住的小区接我走,我要做的是想办法把这两粒药给陆庭修吃下,只要他昏睡过去,我就能离开。 我握着那两粒药丸,冷汗都冒出来了。 把纸条揉碎冲进马桶,我收好药丸,若无其事的洗了澡准备睡觉。 刚在床上躺下陆庭修就进来了,他一言不发的掀开被子在我旁边躺下,强势的揽住我的腰,我一挣扎他就低声说:“别闹,我现在很累,不动你。” 我一顿。 陆庭修说到做到,一晚上都没怎么动,而我却失眠了。 熬了一夜,天快亮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我狂奔在一片荒漠里,身后陆庭修紧追不舍,我不肯停下,他冷着声音威胁道:“我数到三,你要是继续跑,我就杀了他们。” 我脚步一顿,扭头就看到沈疏影和白朝辞被反绑跪在地上,陆庭修的抢对准了他们的脑袋。 “一,二,三……” 我那句“不要”还没来得及出口,枪声响起,白朝辞的脑袋就跟破裂的西瓜一样,瞬间血肉横飞…… 冷汗淋漓的醒过来,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捂着狂跳不已的心口,庆幸还好是梦。 陆庭修推门进来,见我这副样子,他立刻走过来问:“怎么了?” 我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中午了。 “做噩梦了?出这么多汗。”陆庭修伸手用袖子给我擦汗,动作很轻柔。 我看着他这个可以称得上温柔的小动作,心尖微微一颤。 陆庭修干脆把我抱起来:“醒了就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 被他打横抱着出了卧室,他把我放到浴室门口:“去,刷牙洗脸,我在外面等你。” 我魂不守舍的洗漱完,陆庭修拉着我去餐桌吃饭。 他做了一桌子菜,但他向来没有下厨的天赋,一桌子无论是肉还是青菜都做的惨不忍睹,见我盯着看,他讪讪的笑了:“我照着菜谱上做的,明明步骤都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86章 下药 我面无表情的在他对面坐下,陆庭修立刻给我夹菜:“试试这个,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做出来的。” 我一顿,注意到他大拇指上裹着创口贴,他讪讪的往后缩了一下:“不小心弄到手了,没事,一点小伤。” 我欲言又止,最后那些叮嘱他不要碰生水的话到底还是没出口,低头默默吃饭。 吃完饭,陆庭修殷勤的跑去洗碗,我则在客厅看电视。 时间是个神奇又莫测的东西,刚开始我进门的时候,默默给陆庭修当了这么久的保姆,每次吃完饭他都翘着二郎腿在客厅看电视,我则要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才出来,现在轮到他来收拾碗筷厨房,我坐在这里看电视,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总之我心里没想象中那么舒爽。 陆庭修洗了碗出来,自然而然的往我身边一坐,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没搭理他。 看了一会儿电视,陆庭修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忍不住问:“你今天不去医院吗?” 他愣了一下,一时间搞不清楚我是在讽刺他还是真的希望他去医院:“不去……明天才是动手术的日子。” “那手术前不用做什么准备吗?”我追问道:“不是说手术风险很大吗?你不用去医院安抚一下莫微澜?” 陆庭修看着我的眼神越发怀疑:“你好像很希望我去看莫微澜。”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明显,让他起疑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冷笑一声:“反正横竖都是无法阻止你陪她,那我干嘛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甚至当你眼里的恶人?你去陪她吧,我还盼着她安然无恙的度过这次手术,康复了亲口跟我道歉。” 陆庭修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我去不去都改变不了什么,今天在家陪着你好了。” 我有点急了:“我不用你陪。” 陆庭修眯起眼睛。 我立刻加了一句:“现在看到你就心烦。” 陆庭修哼道:“那是你的事,反正我想陪着你。” 他怎么都不肯走,我只好作罢,反正他就算走了也会找罗义和叶蓁过来看着我,到时候来两个人比他一个人难对付得多,还不如不走。 可是要我就这么给他下药,我真的没那胆子。 在客厅里看了一下午电视,时间过得拖拖拉拉,到了六点钟,我开始不断的看墙上的时钟,数着十点钟的到来。 吃晚饭时陆庭修看出我的异样,皱眉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我立刻反驳:“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他给我夹了一筷子黑乎乎的炒鸡蛋:“我警告你,最好还是别给我耍花样,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类似的威胁这阵子听多了,我都快有免疫力了,对陆庭修翻了个白眼,我低头认真吃饭。 吃过饭,我主动要求洗碗。 陆庭修推脱道:“不用,你出去歇着,我来就行了。” “你的手不能碰水。”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突然笑嘻嘻的凑过来搂我:“嘴上说着讨厌我,心里还不是担心我,这点小伤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 他低头作势要亲我,我烦躁的推开他:“碗要不要我洗?” 陆庭修连忙说:“要要要,那我出去看球赛了。” 确定他出了厨房,我才松了口气,开始收拾碗筷。 洗了碗,我倒了一杯果汁一杯可乐,颤着手把那两颗药丸磨成粉,搅进可乐里。 可乐本来就是褐色的,药粉一进去就立刻化了,我把可乐端起来闻了闻,确定没有味道后才放下心,端了出去。 把可乐放在陆庭修跟前,我端着自己那杯果汁假装认真看电视。 陆庭修的注意力全放在精彩的球赛上,我一坐下他就凑过来搂住我,把我往他怀里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抗拒,窝在他怀里陪他看球赛。 球赛结束,时间到了八点钟,我心跳快得跟打鼓一样,见陆庭修端起可乐要喝,我立刻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陆庭修注意到我的表情,到嘴边的可乐又放下了,笑着问我:“你想喝?” 我立刻摇头:“我喝果汁。” “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磕巴了一下:“不给看吗?” “给,你想看多久都行。”陆庭修放下可乐,突然凑过来,翻身就把我压在沙发上。 我手里的果汁差点洒了,他顺手接过放在茶几上,低头吻住我。 我想挣扎,想反抗,但是一想到激怒他的后果,我又忍住了。 陆庭修今晚格外动情,漫长的前戏过后,他的动作温柔得不得了,我咬着后槽牙忍住不让自己陷入意乱情迷的漩涡,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忍耐,过了今晚,我就可以彻底脱离这里了。 一次结束过后,我累得瘫倒在沙发上,陆庭修抱着我去洗澡,我一觉察他的意图,立刻推开他:“不用,我自己来。” 陆庭修虽然不乐意,但也不想勉强我,只好让我自己去。 等我洗完澡出来,陆庭修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而他跟前的杯子已经空了。 我紧走几步过去,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陆庭修听见动静,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洗完了?” “嗯,你困了吗?” “有点。”陆庭修伸了个懒腰:“我去洗澡。” 我心里一急,怕他洗个澡又精神了,连忙把他按回沙发上:“急什么,困了就睡会儿,等下再洗。” 陆庭修眯起眼睛看我,我心虚得头皮都紧绷起来了。 他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好,听你的,我要是睡着了你得叫醒我,别让我在沙发上过夜。” “……好。” 陆庭修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还无意识的抱着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距离十点钟还有二十分钟。 我心跳如擂鼓。 沈疏影和白朝辞能顺利进来吗?大门已经上锁了,他们要怎么打开?砸门的话会吵到邻居,到时候惊动保安,我们还怎么走? 而且,陆庭修会不会中途醒过来? 太多太多不定性的因素困扰着我,我为自己的前途忧虑起来。 十点钟一到,外面突然响起极轻的敲门声。 我一顿,意识到是白朝辞和沈疏影来了,立刻小心翼翼的掰开陆庭修抓着我的手,蹑手蹑脚的跑到门口,门被锁住了,我没钥匙打不开,只好轻轻敲门回应了过去。 第87章 走 外面再次敲了几声响回来,我知道,这是他们让我安心的信号。 不大一会儿,外面开始有悉悉索索开锁的声音,我神经立刻绷紧了,一会儿看看门口一会儿看看沙发上正昏睡着的陆庭修,怕他突然醒过来,那我们就完了。 花了五分钟,门总算开了,第一个进来的不是沈疏影也不是白朝辞,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小伙子。 和那小伙子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冲我傻嘿嘿的一笑,刚想说话就被人拨开了,白朝辞钻了进来,压低声音说:“快走。” 我反应过来,连忙把脚上的拖鞋换了,刚抬脚要迈出门,身后突然传来陆庭修的声音:“沈疏词,你要是刚从这个门口出去一步,我现在就杀了他。” 我浑身一颤,汗毛瞬间全都竖了起来。 白朝辞抓住我的手也一紧。 我强忍着恐惧回头,陆庭修站在我身后不到五米处,身上还衣衫不整,但眼神清明,压根就没有任何刚睡醒的惺忪,他手上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枪,枪口对准了我身后的白朝辞,我想起那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喝了的可乐,立刻问:“你没喝那杯水?” “下了药我为什么要喝?” 我身形往后一个踉跄,这么说来我们的计划他全都知道? 陆庭修眼神里浮浮沉沉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没想到为了离开我,你连给我下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沈疏词,我到底还是高估了你对我的感情。” 我不动声色的把白朝辞往门外推:“现在你都已经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陆庭修反问,枪口随着白朝辞的身形移动,他嘴角慢慢浮起一个残忍的笑:“背叛我在先,给我下药在后,现在还想撇下我跟野男人私奔,你说,我会对你怎样?” 他眼里的肃杀意味如此强烈,我丝毫不敢质疑他会不会开枪,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必须让白朝辞安全离开,我不能连累他。 “我、我不走了,我保证以后都不走了,你放过他们……他们都是听了我的唆使才会来救我的……”我语无伦次的哀求着他。 “小许,别求他!”白朝辞喝道:“我们会带你走……” 他话还没说完,陆庭修眯了眯眼睛,突然枪口一晃,“砰”的一声枪响,站在我旁边先前负责开锁的陌生男孩顿时倒地,捂着膝盖痛叫出声,在外面负责接应的沈疏影立刻钻进来:“阿毅!” 我瞳孔狠狠一缩,差点给他跪下了:“陆庭修,不要,不要伤害他们,不关他们的事,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是我偷偷给他们发邮件求救,我错了,你不要迁怒他们,我保证再也不走了……” 这一刻我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陆庭修到底有多残忍,因为他手握重权,因为他只手遮天,所以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就如同蝼蚁一般,他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陆庭修朝我伸出手,语气里是不容抗拒的命令:“过来。” 我往后瑟缩了一下,但是一想到身后还站着马上要被我连累的三个人,我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 白朝辞一看我这动作,立刻伸手想要抓住我,但陆庭修突然扣动扳机几个点射,打在他脚下,把他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浑身都在发抖,心尖好像在滴血,朝陆庭修走去的每一步都像在泥潭地狱里越陷越深,这一回去,我将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我想到了死。 这个念头刚浮上来,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沈疏影突然从背后扑上来把我扑倒在地上:“趴下!” 我摔了个昏天暗地,嘈杂里似乎有人进了门,紧接着耳边响起密集的扫射声,沈疏影拖着我就往旁边缩去。 我抬头,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谁,陆振明和一众武装特警,特警对着陆庭修就是一阵扫射,陆庭修避闪不及,膝盖和肩膀都中了枪,却没出血,我仔细一看,枪是麻醉枪。 中了枪的陆庭修跟被人抽走了力气似的,浑身软绵绵的跪坐下来,倒在地上,陆振明一挥手,特警们立刻上前缴了他的枪,把他扶起来。 见我缩在角落里,陆振明皱眉呵斥道:“还不走!” 我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爬起来,帮沈疏影把受伤的小伙子扶到背上,转身就想走。 “沈疏词……” 我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扭头。 陆庭修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他眉头狠狠皱着,双眼猩红,脸上的肌肉扭曲到狰狞,憋足了力气才挤出一句话:“别走……” 我心脏一阵抽搐。 白朝辞拽了我一下:“小沈,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我再次扭头看了一眼陆庭修,狠心转身出门。 陆庭修那句微弱的“求你,别走……”被彻底淹没在匆忙慌乱的脚步声里。 出了小区,外面停着接应的车,我们匆匆上了车,兵分两路,沈疏影带受伤的小伙子去医院,他膝盖骨似乎碎了,如果不及时就医有可能落下残疾,白朝辞则带着我直奔机场。 一路上白朝辞把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我怀里:“等会儿到机场外面你先把衣服换了,这里有一部手机,老式的,只能发信息打电话,没有网络所以不用怕被追踪定位,我给你准备了一张身份证,做过手脚的,你到了机场买一张最近的票,去哪儿不要告诉我们,只管走,越远越好。” 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白总……” “别怕。”白朝辞拍拍我的肩膀:“这里还有一些钱,够你生活一段时间,改名换姓后记得好好生活,等风头过了再联系我们。” 我点点头,心里感激的同时又后怕:“那你们怎么办?陆庭修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陆振明已经介入这件事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胡来的,而且我也不是任人鱼肉的人,我留了后手,他要是敢对付我,我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我惊恐的看着他:“白总,你……” “放心好了,陆庭修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也许会刁难我,但绝对不会危及我的生命安全,你已经走了,他为难我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我准备回老家必一段时间,他总不至于追到我老家去,至于你弟弟,你放心好了,陆庭修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他到底是你弟弟。” 第88章 宁城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轻松不少,想起那个被陆庭修打伤的人,我忧心忡忡的问:“那个被打伤的男孩子……” “是部队的,跟你弟关系很好,而且会开锁,就把他叫来了。” 我越发担心:“陆庭修不会借故把他轰出部队吧?” “你觉得陆庭修是这样的人?”白朝辞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立刻不说话了。 陆庭修发起火来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心肠狠毒的人,至少不会牵连无辜,我自我安慰的想,他应该不会把火气蔓延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到了机场,我下车前白朝辞说:“你就不陪你进去了,目标太大,以后陆庭修要是查电子监控会发现的,你自己一路小心。” 我点点头:“白总,谢谢!” 白朝辞叹了口气,对我挥挥手:“走吧。” 我下车头也不回的进了机场。 进机场查了航班,发现最近的一班飞机是飞往千里之外的宁城,我毫不犹豫的买了票。 过安检时,应该是我身上不合身的衣服引起了安检人员的注意,他们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我没有问题后才放行,我心里吊着一口气,过了安检就快步往登机口走去。 直到飞机起飞,我悬在心头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浮现陆庭修狰狞的模样,以及和他的表情完全不符的哀求:“求你,别走……” 晃了晃脑袋,我努力想要把这些情绪清除出脑海,现在都已经走了,还想这些事干嘛! 四个小时后,飞机在宁城降落。 宁城位于北部,和江城渐入秋色的凉爽天气不同,这边温度直逼七八度,一下飞机我就打了个哆嗦,翻了翻背包,找到一件长袖外套,我连忙把外套裹在身上,强忍住牙齿打颤的感觉快步往外面走去。 宁城不是一线城市,消费水平也相对较低,虽然知道现在离江城已经有几千公里远了,但我心里仍然不敢松懈,在机场待到天亮,我草草吃了早餐,在路边的服装店买了两身厚衣服,辗转大巴车去了在路上就规划好的一个小镇。 小镇距离机场足足有四五百公里,早上八点坐的车,颠簸了七八个小时才抵达,一路上我精神都绷得紧紧的,等抵达那个叫云洛的小镇时,我整个人都跟虚脱了一样。 在小镇上找了家宾馆,我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几十个小时没合眼,而且一路上精神都高度紧张,导致我就连睡着了都在做噩梦,梦里陆庭修用枪指着沈疏影的脑袋,威胁我马上回去,我在梦里使劲儿挣扎,腿猛地磕在硬物上,硬生生把我疼醒了。 醒过来我才发现自己踹在床尾支起的铁柱子上了,腿上浮起一片淤青,我坐起来揉了半晌,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城市,带着为数不多的钱,还用着一个不是我的身份,我不知道自己能干嘛,该干嘛。 黯然伤神了一会儿,我扭头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此时是凌晨六点钟,这边天亮得晚,此时窗外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宾馆没有暖气,我裹着被子怔怔的看着窗外,思索着等会儿要去干嘛。 七点钟,我洗漱过后下楼,刚好遇到宾馆的老板,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长得白净清秀,看见我,她对我微微一笑:“早上好。” 我点点头,勉强一笑:“早上好。” “要出去走走吗?”她问我。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 “这个时间去洛河吧,花十块钱坐船转一圈,河上雾气缥缈,最适合你们这些城市来客。” 我知道她把我当成来这里旅游的了,也没戳破,对她笑了笑,道了声谢就出门。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早餐,我往河边走去。 洛河是当地的母亲河,河水在二十一世纪是少见的清澈,今天天阴沉沉的,没有太阳,河上笼罩着一层薄雾,远处的渔船若隐若现,河边还有妇女带着孩子在洗衣服洗菜,笑声阵阵,一条细细的石桥横跨河中,一直蔓延到对岸,我在河边蹲了下来,揪着岸上的草根发呆。 白朝辞给我准备的钱不多不少,够我在这里花上半年,但是半年过后我要怎么办? 总得给自己找份工作才能活下去。 我之所以不在宁城停留,就是因为那里是城市,信息相对发达,陆庭修要是想找我,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可躲到这个偏远的小镇,有些事情也麻烦起来。 比如找工作。 小镇面积就这么大,没有工厂,商铺少得可怜,而且我会做的事情有限,想在这种地方找到工作简直难如登天。 横竖这里不行那里也不行,我越发烦躁,手上揪着草根的力气也越来越大,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阿姨。” 我迅速扭头,身后站了个穿红色棉袄的小姑娘,年龄在三岁左右,竖着朝天的羊角辫子,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怎么了?” “你吃果果吗?”小姑娘伸出手,掌心放着两枚跟桑子一样的东西。 我扯了扯嘴角,很勉强的露出笑容,伸手从小姑娘手上拿走一枚:“谢谢。”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转身跑开了。 我看着手心里那枚形状怪异的果子,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河边发了一会儿呆,我正打算回去,转身却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急匆匆带着刚才送我果子的小姑娘跑过来,一口气冲到我跟前,女人脸上全是焦急:“姑娘,刚才我女儿是不是给了你一颗果子?” 我一愣,思忖着女人该不会是来要钱的吧?还好那枚果子我没吃,我嘴上应道:“是啊,怎么了?” “你吃了吗?” “没吃……” 女人立刻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那果子有毒,不能吃,虫虫,给阿姨道歉!” 我:“……” 叫虫虫的小姑娘嘟着嘴,走到我面前怯生生的说:“阿姨,对不起,妈妈不让我吃果子,我想让你先试试……” 我:“……” 女人见我脸色不善,一迭声的道歉:“抱歉啊姑娘,是我没看好她,真的很对不起。”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没事,我没吃,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说着我摊开掌心,把那枚果子丢到地上。 第89章 小学老师 女人讪讪的道了歉,带着小姑娘就走。 只是刚走出几步,小姑娘身形晃了晃,“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女人走在前面没发现,我愣了一下,意识到小姑娘可能吃了果子中毒了,立刻叫住她:“喂,你女儿晕倒了!” 女人脚步一顿,回头时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冲回来抱住小姑娘,转身就脚步匆匆的往镇上跑。 我立刻跟了上去。 跑了一段时间,三岁的小姑娘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女人脸色剧变呼吸急促,眼看就体力不支了,我连忙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小姑娘:“医院在哪里?” 女人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带头领着我去。 一口气跑到诊所,我满头都是汗,叫了医生,我把小姑娘放在急诊台上,医生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迅速对小姑娘展开急救。 女人在一旁看着,急得都快哭了。 好在又是输液又是灌药的一通抢救后,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剧烈呕吐起来,吐完了趴在女人怀里哇哇大哭,我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走。 刚走出诊所女人就追了出来:“小姐!” 我顿住脚步,扭头看着女人。 女人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你是来这里玩的游客吗?今天的事很谢谢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到我家吃顿便饭怎么样?”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 中午正愁找不到地方吃饭,现在正好解决了。 女人抱着小姑娘,我跟在后头,晃晃悠悠的回去了。 一路上从女人的唠嗑里我知道她叫谢薇,女儿叫谢瑜,今年三岁半,母女俩在云洛镇开了个小客栈,专门接待来这里旅游的游客,现在是旅游淡季,平时客人很少…… 后面她说什么我没听进去,思忖着到她家看看客栈,如果环境可以的话,我想在这边暂住下来。 谢薇的客栈在镇口,旁边就是巴士站,三层的带院子独栋楼房,后面还有个小湖,白墙灰瓦,湖边的芭蕉树相映成趣,微风徐徐,在阴郁天色下带了几分复古的味道。 进了院子,两只毛绒绒的小狗扑了过来,在谢薇脚下钻来钻去,谢薇轻轻扫开它们,招呼我:“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 我笑了笑,没说话。 进了客厅,我才发现这客栈虽小,却五脏俱全,一楼是前台和餐厅,里面摆放着好几套竹子做成的桌椅,是平时给客人吃饭用的。 谢薇把虫虫放到卧室哄睡了,出来给我倒了杯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煮饭。” 我连忙拉住她:“不着急,现在还早。” 谢薇拢了一下滑到脸颊上的头发,有些局促的看着我:“是不是我这儿太简陋了,你不习惯……” 我摇摇头,微微一笑:“没有,我倒觉得你这里很有趣,是客栈么,怎么收费呢?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谢薇一愣,连忙说:“住下来可以,今天虫虫差点害你中毒,还多亏了你才及时送到医院,我就不收钱了……” 我摇头:“两码事,你这里怎么收费?” 谢薇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去拿价格表,放在我面前:“套间80,单房60,住得久可以打九折。” “可以到楼上看看房间吗?” “可以。” 谢薇领着我上楼,推开二楼的套间门,她笑道:“你要是想在这里住,套间我可以给你单间的价。” 我在套间里转了一圈,一房一厅,独立洗手间,家具简单,大阳台对着后面的小湖,还摆着一套精致的桌椅,我站在阳台上,感受着微风扑面的感觉,虽然现在还是上午,但我已经能想象到太阳落山时这里的景色会是何等的绚丽。 我立刻拍板:“我要这间,暂时决定是住一个月,如果不出意外,可能会续房。” 谢薇点头:“好。” 到楼下交定金时,谢薇死活要给我单房的价格,我拗不过她,加上实在喜欢这个地方,就给了一个月的房租。 拿到钥匙后,我返回宾馆把行李搬了过来,躺在客栈床上,我阴郁了一整天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新生活需要开始,就把这里当成起点吧,那些事总会过去的,从今天开始,我不是沈疏词,我是白朝辞给的身份证上的女人,裴笑。 我在客栈住了下来,刚开始还整天无所事事,白天帮谢薇带虫虫,打扫一下院子,喂一下圈养在栅栏里的鸡鸭,或者露一手厨艺,但是半个月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谢薇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到当地的小学当临时老师。 镇子小,学校只有一百多人,平摊到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二十个学生,学校老师更是只有八个,每个老师都身兼数职,其中一个任课老师回家养胎去了,这种偏僻小镇又招不到新的教师资源,谢薇见我整天闲着,给校长引荐了我。 有事做我自然乐意,见校长的时候他很爽快,大概也是没得选了,问了我专业课的成绩,连毕业证都没问我要就让我第二天来上课,教三年级的语文和数学。 我虽然不是师范出身,但在学校时成绩也是年级前五,教一帮三年级的毛孩子自然没问题,在和孩子们混了几天后,大家彻底熟了,我也从最开始的各种不适应到渐渐有点享受这份工作带来的成就感。 临时教师的工资不高,除了够交每个月的房租以外还能买两件衣服,学校管吃,我没想在这个地方做出点什么成绩,或者指望这份工作过活,所以对工资并不在意,每天白天去上课,晚上回镇口的客栈,一来一往,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 意外发生在这天的课堂上,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到了课堂上,我用粉笔擦擦黑板上的字,白色的粉末从头上晃晃悠悠的飘散下来,我呼吸一窒,胃里毫无征兆的一阵翻涌,我扶着墙就开始干呕。 讲台下的一帮孩子都惊呆了,等到反应过来,全都涌上来急切的围着我:“老师,你怎么了?” “老师,不舒服吗?” “快去叫校长!” 校长很快就来了,当时我正坐在一旁,脑袋一阵阵发晕,校长关切的问了几句,给我倒了杯水。 喝了水,犯恶心的症状总算好些了,可我脸色依然苍白,校长见状让我回去休息。 跟孩子们说了一声,我慢慢往客栈走。 第90章 怀孕 回到客栈,谢薇一看见我就诧异道:“怎么这个点回来?课上完了?” 我摇摇头,捂着胃:“有点不舒服。” 谢薇立刻上前扶了我一把:“怎么了?” 我刚想说话,厨房方向飘来一阵猪肘子的香气,我浑身一颤,胃顿时翻江倒海,刺激得我再次干呕起来。 谢薇脸色都变了,立刻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等我缓过劲了,扶着我进门。 在楼上房间躺下,谢薇皱眉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怎么会突然这样?” 我摇头,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去请赵大夫过来看看吧。”谢薇说完就走了。 整个镇子只有一个医生,就是那天救了虫虫的年轻男人,听说他是子承父业,是大学毕业后少见的回乡发展的年轻人之一。 赵医生很快就过来了,见我脸色苍白,他立刻给我号脉,望闻问切了一番,他脸上出现一丝迟疑。 谢薇见状担心道:“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赵医生顿了顿,咳嗽了一声问:“裴小姐,你……结婚了吗?” 我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但还是摇摇头:“没有。” “那……这可能是个坏消息。” 我脸色顿时更白了几分。 “你怀孕了,孩子快两个月了。”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赵医生点到即止,嘱咐了几句后收拾东西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谢薇。 谢薇神色复杂的看着我:“裴笑,你还好吗?” 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怀孕……”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现在我该怎么办!一个人流落在外讨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孩子我要拿他怎么办? 生下来?现在的我根本就无力承担他的生活! 打掉?毕竟骨血相连,我怎么狠得下心? 我陷入深深的恐惧和纠结里。 “裴笑!”谢薇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你先冷静一点,现在不是纠结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去给你弄点白粥和小菜,你先休息一下。” 我点点头:“麻烦你了。” 谢薇一走,我立刻躺尸一样往床上一瘫,心头被阴云笼罩着,陆庭修这个时候要是在我面前,我一定狠狠踹断他的小弟弟,我都千方百计离开他了,居然还给我留下这么一个祸根。 在谢薇的安慰下,我吃了点东西,惴惴不安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点,谢薇收拾了碗筷,给我倒了杯白开水,坐在对面看着我:“好点了吗?” 我点头。 “那你现在可以考虑该怎么办了。” 我一愣。 谢薇叹气道:“赵医生说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如果有难处不想要,那现在是人流的最佳时刻,早了晚了对你的身体都不好,你尽快拿主意吧。” 我鼻子一酸,眼眶一下子热了。 谢薇对我的反应见怪不怪,她伸出手,握住我搁在桌上的手:“不要害怕,无论你怎么选择,都不会有人干涉你,更不会有人说你什么,勇敢一点。” 我低头,心里酸楚得快要溢出来。 谢薇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那个男人……你很爱他吧?” 我抬头看她。 “其实你刚来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那段时间你心情一直很不好,除了家里发生大变故,能让一个人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的就只有失恋了,在我眼里你是个很睿智的人,如果不是你爱的男人,你不会跟他在一起吧?” 我没想到谢薇居然还注意到这些,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 “别觉得不好意思,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不该爱的人啊。” 说着她目光转向正坐在地上和小狗一起玩的虫虫。 我愣了愣,脱口而出:“虫虫该不会是……” 话说到一半,我又觉得不妥,生生住了嘴。 谢薇倒是不忸怩,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虫虫是我未婚先孕生下来的,她没有爸爸!” 我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谢薇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和虫虫爸爸是大学同学,相恋三年,毕业后他要出国,我们只能分手,分手后我才发现自己怀孕,好在当时他给了我一笔不小的分手费,我用那笔钱在这里开了个小客栈,一住就是四年。” 我:“……” “我现在也没别的念想,就只想把虫虫带大,供她上大学就够了。” 我小声问:“那你呢?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吧?” 谢薇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维持整个客栈的运转,平时忙碌得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做别的事,要是一辈子都这么庸庸碌碌,那人生该有多乏味。 “这种事看缘分吧,有缘自然好,没那缘分,我一个人带着虫虫也没什么。”谢薇扭头看着虫虫,眼里全是一个母亲才有的柔软和满足。 “……”我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当初刚知道虫虫的存在时也跟你一样纠结,生下来,觉得自己养不活她,不生,又觉得亏欠这个小生命,后来咬咬牙,我把她生下来了,现在我一直在庆幸,还好我当初决定把她生下来,不然错过了她,我这辈子都会遗憾。” 我愣住了。 谢薇说完,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说:“我说这些话并非怂恿你把孩子生下来,这只是我个人选择,每个人的想法和立场都不一样,你别被我的话影响。” 我撑住额头,叹了口气:“晚了,我已经被你的话影响了,怎么办?” 谢薇愣了愣,继而笑了:“你要是想把孩子生下来,那就一直住这儿吧,以后不收你房租,孩子生下来我伺候你坐月子。” 我无奈一笑:“谢老板,你这么做生意会亏本的。” “不亏良心就行。” “……” 我看得出来,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谢薇希望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也承认自己确实被她刚才那番话影响到了,也许,我想试着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如果带不下去,那我就……咬牙拼命带。 在先后被余北寒和陆庭修这两个绝世渣男伤过后,我对余生能再爱上别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灰心丧气,就如同谢薇所说,这种事看缘分,如果缘分不来,那我带着宝宝过吧,把将他养大作为毕生目标,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第91章 生下来 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后,我放宽了心,但是孕期反应实在太厉害,我吃不下睡不着,整天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一点点异味就能刺激得我大吐特吐,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向学校请假休养,谢薇明白我的苦处,一日三餐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我很感激她。 对我这个无亲无故的人能体贴周全到这个程度,她的善良程度超出我的想象。 半个月的孕期反应,我熬过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熬过孕期反应后,我去赵医生那里做了个孕检,确定孩子一切正常,我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有了孩子,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么随心所欲懒懒散散了,生孩子要钱,养孩子更需要一大笔钱,我手头上这几万块压根就不够花,再三思忖后,我买了台二手的笔记本,白天上课,晚上帮人写毕业论文。 这种事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帮人做过,虽然学校明令禁止买卖论文,但那时候穷急了我会不择手段,毕竟如果没了生存的资本,拿什么谈尊严和道德? 几年的工作经验累积下来,写论文这种事我驾轻就熟,接了五六篇论文,每天加班加点的熬了一个多月,收入几乎和上班时持平。 手里有了收入,我心安了不少,不知不觉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快三个月了,我恍惚的想,要不要试着联系一下沈疏影? 我一走了之,那些烂摊子却几乎都推到他身上,还有那个被陆庭修打伤的小伙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在网上下载了一个拨号软件,利用这个软件拨号,对方查不到拨号源,还能防窃听,再三确认安全后,我估摸着沈疏影下训练的时间,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拨过去响了半天才接通,沈疏影粗声粗气的扯着嗓门问:“谁啊?” 我咽了口口水,小声说:“是我。” 沈疏影一愣,声音立刻变小了:“你稍等。” 他似乎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这才压低声音问:“你还好吗?” 我顿了顿,鼻子有点酸:“还好,你呢?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 “那你战友呢?他的伤好了没有?” 沈疏影犹豫了一下,说:“他退伍了。” 我浑身一颤。 沈疏影叹气:“你别自责,这件事要追责那也是我的错,你放心,等我退伍了会多照顾他的。” 我哽咽了:“对不起。” “哎你别哭啊……”沈疏影有点不知所措了:“早知道就不跟你说这件事了。” 我哭笑不得。 “你现在在哪儿?”沈疏影问:“安全吗?据我所知他一直在找你,之前有人说你在宁城……” 我瞳孔微微一缩,心脏一下子揪紧了:“后来呢?” “他派人去找过,但那边的十万大山各种小镇村落太多,找了两个月他放弃了。”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感觉心脏还是砰砰跳个不停。 “你干嘛这样,难道你真的在宁城?”沈疏影问。 我犹豫了半晌,还是说:“是,不过我所处的地方很偏僻,他找过来的可能性不大。” “他没放弃找你,只是找的大致方向已经不在宁城了,而是向东南方,他说你怕冷,不太可能去那么北的位置……” 我心尖又是一颤,连忙转移话题:“白朝辞呢?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白总回老家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前段时间联系过他,他没事,你放心好了。” 得知所有人都还活着,我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那就好,那就好。” 沈疏影踌躇了一下,问道:“在那边还习惯吗?严冬马上就要来了,记得多穿点衣服……对了,还有钱花吗?我手头上有钱,你把账号给我,我给你打过去。” 我失笑:“别担心我,我有手有脚自己会赚钱,饿不着。” 沈疏影突然就煽情起来:“你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在那么冷的地方可怎么过啊?要不你悄悄的到南方去,动静小一点,别让他发现就是了……” 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没事,我这么大个人还能冻死不成,在这边真的挺好的,遇上一个很好的房东,她对我很不错,每天都给我做孕妇餐……” 话说到一半,我顿时卡住了。 沈疏影敏锐的抓住关键词:“孕妇餐?你怀孕了?”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沈疏影追问道:“是他的孩子?几个月了?你打算生下来吗?” 眼看事情瞒不下去了,我只好讪讪的承认:“是他的孩子,三个月了,我……我想生下来。” “你傻啊!”沈疏影怒道:“生下来你一个人怎么带?一个人带孩子会有多累你知道吗?” 我支吾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真的是……气死我了,现在打掉孩子还来得及,你都已经跟他分手了还留着孩子干嘛?这个孩子会变成拖油瓶,而且,他到现在都还没放弃找你,一旦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把孩子抢走,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因为太过自信陆庭修找不到这边来,所以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的归属,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个孩子理所当然是我的。 但是现实摆在眼前,万一哪天被陆庭修发现孩子的存在,把他抢走,我抢不回来还斗不过他,到时候等着我的就不只是崩溃了。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沈疏影几乎是在哀求我:“姐,你别犯傻了,把孩子打掉吧,这关乎你一生的幸福,你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啊!” 我心头像架了一盆火,煎熬得滚烫疼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说话,沈疏影也没说话,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沈疏影突然说:“算了算了,生不生是你自己的事,从我记事起你就这么固执,只要是你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把你的卡号给我,我给你打点钱,就当是给小宝宝的营养费了。” 我哭笑不得:“不用,我手头还有钱,而且我现在的收入不比之前少,你钱自己留着,不是说要照顾那位受伤的战友吗?你多关照关照他,就当帮我赎罪了。” 沈疏影又急又怒,骂骂咧咧了一通挂了电话。 我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界面,心里又酸又暖,手抚上有隆起迹象的小腹,这个世上我不再是孑然一身,终于有个人和我血脉相连,就冲着这个,我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第92章 我是你母亲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要生下这个孩子,而且也坚信自己有毅力承受怀孕过程中的艰辛,但是随着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如影随形的疼痛超乎我的想象。 每天站六七个小时上课,晚上再熬夜写三四个小时论文,子宫压迫膀胱导致半夜频繁起夜上洗手间,再加上剧烈的腰疼,别人怀孕都是喜滋滋的等待小生命降临,到了我这里这个过程就成了一种折磨。 我每天都在期盼着卸货。 很快,宁城进入十二月,大雪封山。 零下十几度的严寒,学校停课,整个镇子一夜银装素裹,蜷缩在小客栈的房间里,听着外面呼呼作响的风声,我颇有种隐居深山的感觉。 那段几乎要冷掉我一层皮的日子里,我每天都穿的像个包子,除了吃饭几乎不下楼,一离开暖气充盈的屋子,我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城人,第一次在北方过冬,这里的雪景确实让我惊艳,可寒冬也让我吃尽了苦头。 日子一天一天熬过来,很快就到了新年。 除夕夜,谢薇包了饺子,挂上灯笼,贴了窗花,四处都装扮得喜气洋洋,我帮忙一起打扫卫生,最后三人一起围着火炉吃饺子。 火炉里煨着红薯,屋子里暖洋洋的,谢薇和我说起她以前的事,虫虫窝在她怀里低头剥花生,她笑眯眯的说:“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要是个女孩儿,就跟我们家虫虫做姐妹,要是个男孩,就娶了我们家虫虫吧。” 我笑道:“虫虫愿意吗?你这么当妈的这么专制就替她下决定了,不是说女孩子都不喜欢男孩子比自己小吗?” “虫虫,你愿意吗?”谢薇问她。 虫虫看着我的肚子:“阿姨的小宝宝长得好看吗?好看我就愿意。” 我和谢薇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虫虫这么小年纪就知道颜控了。 吃完饺子,我回房睡觉。 关了灯躺在床上,我扭头看着窗外。 外面寒风呼啸,厚厚的积雪把这座小镇映得跟童话里的城堡一样,夜色泛着淡淡的蓝,我枕着自己的手臂想,以后孩子出生了,我该怎么跟他解释他没有爸爸的事? 摇摇头,我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有些事顺其自然吧,现在忧虑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还未必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恍惚里,我想起陆庭修,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麻醉过后他肯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定会大发脾气又摔又砸,但暴怒过后呢? 莫微澜的手术成功了没有?他们在一起了吗? 还有苏陌漪,我走的时候她还在住院,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现在应该是身怀六甲满心欢喜待产的妈妈,说起来,我亏欠最多的人其实是她…… 胡思乱想了半晌,我闭上眼睛,枕着风雪声沉沉睡去。 新年过后,大雪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迎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开春雪化。 在严寒的打击下,我感冒了。 孕妇感冒尤其麻烦,很多药不能吃,能熬就熬,熬不过去了才输液,断断续续的发了几天低烧后,我去诊所做孕检。 赵医生按照常规给我做了检查,然后扭头写报告,我看着他不苟言笑的侧脸,突然计上心头,假装不经意的问:“赵医生,你觉得宝宝用萌萌这个小名怎么样?” 赵医生不假思索的说:“太娘了。” 我立刻笑了。 赵医生这才反应过来,瞪了我一眼,说:“没错,是个男孩,不过你有点缺钙和贫血,我给你开点钙片和补血的,你按时吃。” 拎着药片回客栈,我心头得知宝宝性别的喜悦慢慢淡化下来,一想到小家伙以后有可能顶着一张翻版陆庭修的脸,我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这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提醒我,我的过去到底有多狼狈吗! 我有些抗拒。 要是个女儿就好了,女儿说不定会长得像我,我能给她全世界最温柔的爱,手把手教她学会很多生存技能,让她成长成一个温柔勇敢的人,但是男孩就不行。 男孩成长过程中少了父亲,以后说不定会长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宝宝长大了有可能变得说话温声细语,行为娘里娘气,没有一点男子气概,我就头疼不已。 回到客栈,我犹豫再三,还是把已经知道宝宝性别这件事跟谢薇说了,谢薇正在和面蒸包子,闻言兴奋的说:“真的?那我们虫虫有小男朋友了。” 我:“……虫虫,你妈妈是个专制狂!” 虫虫跑过来摸我的肚子,摸完了还把耳朵贴上面,小心翼翼的问:“阿姨,小宝宝要叫什么名字呢?” “我还没想好,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虫虫挠了挠后脑勺,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在看到门上的对联横批时,她眼睛一亮:“叫年年吧,因为年年有余!” “好,小名就叫年年!” 就在我幻想着以后孩子出生能和虫虫一起玩耍一起长大时,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客人来的小客栈里来了一群人。 他们推门而入时我和谢薇都愣住了,为首的是两个身穿黑衣的保镖,看见他们那一刻我的心立刻揪紧了,第一反应就是陆庭修找到这里来了,但是接下来进门的女人却出乎我的意料,那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女人有着一张很熟悉的脸,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女人看看我,又看看谢薇,最后目光落在我隆起的小腹上,她沉声问:“沈疏词?” 我一怔。 谢薇压低声音问我:“你妈?” 被她这么一提醒,我总算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眼熟了,这张脸不就是每天照镜子时出现在镜子里的我吗! 我摇摇头:“不认识。” 然后抬头看着女人:“您是?” 女人走到我面前,她保养得宜皮肤白皙,脸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痕迹,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凌厉气息,那张和我有五六分相似的脸此时紧紧绷着,目光在我身上转来转去,似乎想把我看透。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正要开口,女人突然说:“我是华思安,如果我没判断错,你是我女儿。” 我心头猛地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她对谢薇颔首:“我想跟她单独说会儿话。” 谢薇也被她的话惊得不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进屋吧。” 十多个保镖被留在春雪初化的院子里,我和华思安进了屋。 第93章 我要带你走 谢薇带着虫虫出门了,屋子里只有我们俩人,华思安淡淡的看着我:“我想你也猜到了,我是你亲生母亲,二十六年前我替沈忠代孕生下你,你叫沈疏词。” 我还在震惊情绪里久久无法平静,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并没有多少母女相见喜色的女人,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我是沈疏词没错,但是……” “那就不会错。”华思安打断我的话:“你跟我长得很像,从我一进门你就注意到了不是吗?” 原来她知道。 “如果你还不放心,那我们可以去做个亲子鉴定。” 我往后退了一步:“做完以后呢?”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谁告诉她的,谁让她来的,她来找我又是想干什么。 过去的二十六年她都没有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来到我面前,我心里除了不安就是惶恐。 “我要带你走。”华思安说,她的话不是在跟我商量,而是在通知我。 我犹豫了。 华思安看出我的迟疑,游说道:“你怀孕了,住在这里不方便,孩子生下来需要人照顾,这里的人毕竟是外人,你要是想让孩子过得好一点,那就跟我走。” 我没说话。 华思安顿了顿,继续说:“你可以放心,我会知道你在这里,是沈疏影告诉我的,而且我有钱,能让你和孩子衣食无忧。” 后面那句话打动了我。 我现在需要钱。 “去做个亲子鉴定吧。”我说:“以防万一。” 过去的二十多年和我朝夕相处,我一直以为是亲生母亲的人都可以一夕之间变成陌生人,这个突然出现,堪称来路不明的女人我无法马上相信她。 华思安点头:“好。” 保镖很快就进来了,取了我和华思安的头发匆匆离开,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做亲子鉴定只需要几个小时就有结果。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去买菜的谢薇回来了,她下厨给我们做饭,我则挺着肚子去打下手。 华思安就坐在大堂的竹制桌椅上,静静的看着我们。 吃了一顿粗糙的饭菜,看得出来华思安很不习惯这里的口味,礼貌性的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我和谢薇面面相觑,总感觉她的举动让谢薇有点难堪。 等了四个小时,去医院做鉴定的保镖回复过来,鉴定结果确定我和华思安确实是母女。 虽然结果在意料之中,但我心里并没有觉得轻快多少。 华思安听到结果,起身说:“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我犹豫道:“天都快黑了,不如明天再走吧。” 其实是我还没做好和谢薇虫虫离别的准备。 “没事,不影响。”华思安态度坚决:“还有东西需要收拾吗?” 我看了看华思安,又看看一脸不舍的谢薇和虫虫,低声说:“我上楼看看。” 华思安也没阻止,我上了楼,谢薇很快就带着虫虫跟了上来。 一进门谢薇就不放心道:“她真的是你母亲?”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应该是的。” 她说的条件几乎完全契合我的情况,再加上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和无法否认的亲子鉴定,事实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可她好像并不喜欢你。”谢薇忧心忡忡的说:“她要把你接到哪里去?” 我摇头:“我不知道……你放心,我会回来看你的,等我到了目的地就给你电话。” 谢薇抓住我的手,眼圈慢慢红了。 我心里也一抽一抽的,在这里和她们母女俩相处了将近五个月,从最开始的孕期反应谢薇无微不至的照顾到后来的倾心相待,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如此坦然的和一个陌生人相交到这个地步。 我的东西不多,收拾完了也就是一个背包,谢薇帮我拎着东西下楼,把背包交到保镖手上。 华思安带着我就要走。 我刚一转身谢薇就喊住我:“裴笑,等等!” 我脚步一顿,扭头,虫虫从屋里小跑出来,手里拿了一条编织好的红绳,她把绳子塞进我手里,奶声奶气的说:“阿姨,这是给小弟弟的,你记得带他回来看我们哦!” 我眼眶一下子热了,小心的收好绳子,弯腰抱了抱虫虫:“我会的,谢谢你!” 尽管不舍,我还是和华思宁一起离开了小客栈。 上了轿车,华思安一言不发,也根本就没有要跟我交流的意思,我坐在她旁边,气氛无端的有些压抑。 车驶过重重山影,一个小时后停了下来,我下车一看,眼前停了一架私人直升机,漂亮大气的外观几乎闪瞎了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华思安,这个女人似乎比我想象中要有钱得多。 上了直升机,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飞机顺利降落,舱门打开那一刻,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让我身上厚厚的毛衣羽绒服瞬间变得累赘,这让我意识到,我回到南方了。 下了飞机转轿车,车是豪车,全程还带着保镖,我不由得越发疑惑,华思安到底是什么身份? 按道理说二十多年前她穷到要为别人代孕来讨生活,现在的日子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可她从头到尾的排场无一不在显示她是个有钱人,难道她嫁了个有钱的丈夫? 她就这么把我接回去,丈夫不会反对吗? 这些疑问哽在心里,我却不敢问。 旁边这个从见到我之后就一直不苟言笑,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跟我说的女人显然并不欢迎我的出现,让我诧异的是,既然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把我接过来? 车驶出一段距离后,进了别墅区。 我不是瞎子,眼前的别墅区环境优雅远离尘嚣,路面一尘不染,两旁的绿化树整齐到几乎是用一个模子复制出来的,一栋栋独栋带院子的三层大别墅不断在车窗外飞快倒退,用头发丝儿想我也知道这个地方是富人区。 每个城市都有这么一个富人区,专供金字塔顶端的人居住,这里不需要外卖,不需要快递员,甚至不需要出租车,每家每户佣人厨娘和保镖都是标配。 车在别墅区转了几个弯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有人上前打开车门,我下了车,即使一路上已经想了无数遍自己要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但眼前的大别墅还是把我惊呆了。 雕花铁门,大理石围墙把整个别墅圈成一个独立的天地,院子里绿草如茵,正中央有个巨大的喷泉,中间站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天使雕塑,整个建筑透出一股欧洲中世纪贵族风格。 第94章 大土豪 华思安从我身边走过,轻飘飘的说:“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吃点东西,休息一晚,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她不等我反应就率先进了别墅,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不是我的地盘,我不能把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进了别墅,很快就有年轻的女佣上前轻声细语的问候我,把我带到二楼的房间,奉上准备好的衣服带我去洗澡。 泡完澡,女佣安排了晚餐,我吃了一点就没什么胃口了,一路奔波了五六个小时,我已经很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房间里和云洛镇截然不同的奢华摆设在提醒我,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我刚清醒了一些就有女佣进门伺候,她殷勤的给我放好水刷牙洗脸,仔细周到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洗漱完毕,女佣领着我下楼吃早餐。 奢华的长餐桌上点缀着马蹄莲和烛台,华思安正坐在那里,拿着刀叉的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吃西餐,实际上她跟前的骨碟里放着的只是一块煎蛋。 见我下来,她淡淡的抬了下眼皮:“昨晚睡得好吗?” 我点头:“很好,谢谢。” “习惯就好。” 我左右张望,餐桌上就放了两副餐具,显然用早餐的人只有我和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和她丈夫一起共进早餐的尴尬场景,看着眼前营养均衡的餐食,我有些迟疑了。 华思安见我迟迟没动,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什么要问的?” 我顿了顿,问:“你的家人呢?” 华思安微微一愣,继而对我露出了第一个笑容:“我的家人,不就是你么。” 我:“……” “在你出现之前,我没有家人。”华思安的表情说不上多严肃,但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现在好了,你出现了,以后我要是有个什么事,也不怕没人继承财产了。” 我心里百味杂陈,她的话明显是调侃意味居多,可我并没有觉得有多好笑。 华思安很快就吃完了早餐,她取了餐巾擦拭嘴角,起身看着我说:“我现在去公司,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不过得避开上午十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我要开会,有什么需要就找管家,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会满足你的。” 说完这番话她转身就走,我怔怔的坐在餐椅上,第一次知道一个女人可以专制霸气成这个样子。 华思安一走,我低头看着眼前盘子里的东西发呆,早餐是标准的西式餐,黄油吐司配热牛奶和煎蛋,我拿起叉子,总觉得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吃过早餐,那位自称老陈的管家带我在别墅里转了一圈,老陈今年六十一岁,从事管家一职已经有三十多年时间,十一年前被华思安女士从英国高薪聘请过来,为她打理名下的房产和管理这栋别墅的日常大小事务,深得华思安信任。 目前整座别墅里一共有佣人八个,保镖六个,厨娘三个,园丁一个,门房一个,加上老陈,光是伺候华思安的人就有二十个,现在我来了,目前看来还得再招一批人进来专程照顾我。 别墅里除了主人房,还有客房,佣人房若干,花房,健身房,书房,音乐室,休闲娱乐区是标配,酒窖,地下室则是仿照英国贵族风格建造,偌大一座别墅从头到尾都在无声陈述着一个事实,我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便宜母亲是个大土豪。 逛完别墅,老陈给我请的营养师到了,那个女人给我检查了一下身体,麻利的列出一系列的滋补清单,老陈着手让人去采购那些东西。 前后不到两个小时,清单上的滋补物品就出现在餐桌上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惊叹于老陈办事的效率,一边吃东西一边和他闲聊。 “华女士到底是干嘛的?”我问,她说她没有家人,那就可以排除她是靠着男人得到今天这一切的可能,一个女人有钱到这个地步,我很好奇她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老陈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夫人是享誉国际的珠宝设计师,您没听过她的名号?” 我摇摇头,这个是真没听过。 过去的我买不起珠宝和奢侈品,对这方面的消息自然不太关注。 “那您听说过san吗?”老陈问。 我一顿。 “看来是听过了。”老陈笑着说:“那是夫人创办的珠宝品牌。” 我心头微微一震。 只要是接触过社交网络的人几乎都听过san这个珠宝品牌,从江城发迹,却不走寻常路不在本地开扩销路,反而一跃接轨国际,直接把消费对象瞄准英国上流社会,硬是在腥风血雨里拼出一条路,成为国际最著名的奢侈品牌之一。 在国外稳住脚跟后,san又开始开扩国内市场,短短几年内强势入驻,现在已经达到一出新品就占据头条的位置了,这东西我虽然买不起,但是它频频出现在新闻头条和微博热门上,我想不注意到都难。 我没想到这么牛x的珠宝品牌居然出自华女士之手,一条项链能炒到七位数的天价,那就不奇怪她为什么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了。 在知道华女士是真的有钱,而且钱都是她自己赚回来,不是靠男人吃饭的时候,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天知道跟她回来前我心里有多忐忑,就怕她的家人不接受我,又把我赶出去…… 我就这么在别墅里住了下来。 华女士给我请了营养师和医生,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人都是惰性动物,住在这里确实比在云洛镇的小客栈好得多,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华服身心舒爽,过了小半个月,我身上养出了好几两肉。 唯一让我不解的是华女士对我的态度,她对我说不上和颜悦色,连话都不怎么跟我说,甚至有时候看着我的眼神还带了几分莫名的情绪,像厌恶,像排斥,又像遗憾,可她在我身上花钱却从不吝啬。 我住进这里不过短短半个月,她命人给我开辟了一个衣帽间,各种珠宝首饰新款包包和奢侈品服装跟不要钱似的填进来,用她的话说,她有钱,尽管花。 她的行为在我眼里无疑是怪异的,不喜欢我,却又僵硬而生疏的想要对我好,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矛盾的存在? 第95章 你们搬出去吧 我相信华女士不是没有觉察到我这些疑问,可她好像从来没打算跟我解释,或者静静的坐下来跟我好好谈谈,她很忙,今天要开会,明天要出差,后天要出息某某商业活动,她的行程安排表上从来都是满满当当的。 有时候看着她从早上一睁开眼就开始忙到深夜,我觉得别墅里的佣人都过得比她好,她赚这么多钱,买一栋这么大的别墅,每天待在这里的时间却比佣人还少,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在和华女士这种不亲不疏的关系里,过了几个月,孩子出生了。 都说女人生孩子无异于从鬼门关走一趟,以前我觉得这话有些夸大,等到自己真正体会了一次,我才发现这哪里是从鬼门关走一趟,这根本就是把人推进无间地狱里死去活来的折磨一番再拉回人间。 孩子是男孩,剪断脐带后医生把他抱到我跟前让我看,当时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这个跟小猴子一样的东西,昏迷之际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丑东西真的是我生的? 等我再次醒来,华女士正坐在床边,手里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哄他,脸上少见的带了一丝温情的笑容,见我醒了,她看了我一眼:“好点了吗?” 我有气无力的说:“好多了……让我看看孩子。” 华女士把孩子抱到我跟前,我只看了一眼就别开脸,丑得太不忍直视了,小脸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华女士见我一脸嫌弃,忍不住笑道:“你别嫌弃他,你出生的时候也没比他好看到哪里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及我的过去,我愣了愣,问她:“你还记得我出生的样子?” “这辈子就生了这么一次孩子,想忘都忘不掉。”华女士说:“当时我还年轻,而且没经验,以为别的孩子生下来就光滑漂亮,只要我生出来的跟个猴子一样,很担心沈忠看了这么丑的你会不会不要呢。” 我:“……” 华女士你这么耿直真的好吗! 孩子在华女士怀抱里被哄睡了,月嫂进来把他抱下去休息,华女士则在沙发上坐下来,我一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她有话要对我说。 “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华女士问。 我迟疑了一下,在她身边待了几个月,她只字不提孩子父亲的事,我还以为她根本就不关心这个问题,现在这么突兀的问起,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想说?”华女士笑了笑,并没有多惊讶:“看来想要说服你把孩子送走不是容易的事。” 我心里猛地一震:“把孩子送走?为什么要送走?” 华女士挑眉:“别紧张,我会这么做不是没道理的,孩子如果是女孩,我会同意她留下来,但男孩子不行,你一个人带不好他,把他送回父亲身边,对他的成长更有益处,至于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你要是想结婚,我会给你找个好婆家,让你下半辈子都不用为生计发愁,你要是不想嫁人,那我会手把手教你继承我的衣钵,跟着我,你下半辈子不会吃苦。” 我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你考虑一下吧,这个孩子不能留在你身边。” 华女士说完起身离开,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跟我说话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商量,不是讨论,而是直接下命令,而且还不许我拒绝。 我躺回床上,整个人陷入深深的焦躁里。 好在华女士并没有逼我逼得太紧,一个礼拜后,我出院回家休养,孩子也回到我身边,他小脸舒展开了,眉眼间是喜人的柔软和漂亮,静静抱着他的时候,我内心的温暖和喜悦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为人母亲是这种感觉。 坐了一个月月子,有专业的医生和护理在,我没有吃多少苦,他们每天按时给我按摩疏松筋骨,每天定时定量摄入各种营养调理,出了月子,我脸上并没有其他女人产后的气血两虚脸色发黄。 出月子那天,按照禹城本地的习俗需要给孩子洗个澡,因为这件事,华女士开完会特意从公司赶回来,帮着我一起给孩子洗澡。 小家伙软绵绵的身体泡在澡盆里,脖子上套了个卡通泳圈,水温调节得刚刚好,他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泡澡的感觉。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心里又软又暖,甜得一塌糊涂。 洗完澡,换上浅蓝色的婴儿装,小家伙精神了不少,我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想,他出生后就没剪过头发,要不要趁今天给他把头发剪短算了。 这时华女士进来了,她擦着手上的水,状似不经意的问:“想好了吗?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心里微微一震。 自从那天华女士在医院问过我这个问题后,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怕她真的把孩子送走,如今左等右等,她终于再次问出口,我瞬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如何应对。 “我不打算让孩子父亲知道他的存在。”我冷静的说:“如果您非要把孩子送走,那我也一起走吧。” 华女士眉头轻皱:“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摇头:“不是,我只是在证明自己的决心。” 华女士走到我面前,俯身轻轻摸了一下孩子光滑的脸蛋:“你舍不得么?” 我顿了顿,说:“是。” “习惯就好。”她直起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当年我也舍不得你,但后来还不是这么过来了,你看,我现在过得多好。” 我有些反感她高高在上的态度:“您是您,我是我,我达不到您这样的高度,也不打算放弃孩子,如果觉得我和孩子在家碍眼,我现在就搬出去。” 华女士显然没想到我会顶撞她,她脸上的假笑慢慢敛了起来,严肃的看着我:“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我的态度取决于您的态度。” 华女士眯起眼睛:“现在搬出去,你们母子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事实,也是威胁。 我抬头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饿不死人就是了,只是过得差一些罢了,我还承受得住。” “那你们搬出去吧。”华女士说。 第96章 你开心就好 我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我承认刚刚那番话确实带了点要挟和赌气的意思,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断定她不会忍心把我赶出去,但我小瞧了这个女人,她不打算接受这个孩子,连带着我也一起放弃。 短暂的怔愣过后,我起身把孩子放在床上,从柜子里拿出包就开始收拾东西。 华女士站在一旁看着我收拾,不说话也不帮忙。 我收拾的都是自己带来的东西,包括当初去宁城时买的那身粗糙的厚衣服,华女士给我添置的珠宝首饰我一样没拿。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华女士,是她给我创造了一个舒适的养胎和生育环境,因为她的介入,我少吃了很多苦。 收拾完东西,我换了身衣服,一手拎包一手抱孩子,笑着对华女士说:“那我先走了。” 华女士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没说话。 我转身就走。 抱着孩子出门,穿过长长的花园,走出雕花铁门,外面已经是初夏了,太阳火辣辣的,四处蝉鸣声不断,我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有些庆幸当初那张卡还在身上,卡里的钱足够我在禹城租房子和找工作。 别墅区长长的柏油马路被太阳晒得滚烫,不大一会儿我就出了一身汗,路却弯弯曲曲好像没有尽头似的,我尽量往树荫下走,不让太阳晒着孩子。 眼看别墅区的大门就在眼前了,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轿车马达声,我脚步一顿,又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这发动声我太熟悉了,是华女士最喜欢的那辆迈巴赫的声音,她每天深夜回来我都能听到,几个月下来,我已经能很准确的判断出她每天开的是哪辆车。 我没回头,身后的车也没上前,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着我,眼看我就要跨出别墅,身后的车才鸣了一下笛。 我顿住脚步,缓缓回头。 华女士从车上下来,冷眼看着我。 我和她对视着,虽然我什么都不如她,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对峙半晌,华女士冷笑:“你就这么想证明自己和我不一样?甚至比我强?” 我没说话。 华女士却有些恼羞成怒了:“我当年确实是把你扔下了,可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大学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留学费用被人一朝骗走,我一无所有!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帮人代孕赚取出国的费用,我别无他法!如果当年我不这么做,那根本就没有现在的我!” 她第一次跟我提起过去的事,言辞激烈神色狰狞,我不知道那段回忆对她来说有多痛苦和不堪回首,但这一刻我明白了,她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是因为对于现在满身荣光的她来说,我的存在是她过去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一个只能靠帮人代孕来成就今天的她的污点。 而她对我好,拼命用物质来补偿我,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愧疚,她搬出那些堂而皇之的理由想要我放弃这个孩子,不过是出于私心,不想看着我重走她的老路,却走得比她心安理得无怨无悔。 我眼神复杂的看着她,面对这一刻的她,我不知道该怨恨她的自私,还是该心疼她的无奈。 我到底还是跟华女士回了别墅,特护抱走了孩子,我和华女士在书房里相对而坐。 经过刚才发的那一顿脾气,她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似的,瘫坐在大班椅上,她单手拄着太阳穴,神色疲惫。 许久,她主动开口:“我大四那年才21岁,有个交往了两年的男朋友,当时我们感情很好,约定好毕业后就结婚,并且一起出国留学,但是毕业前夕,他偷走我所有的钱销声匿迹,那笔钱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产,没了钱我的出国梦就成了一场泡影,我所有的人生计划都将被打乱,为了赚取出国的资本,我答应毕业后给沈忠代孕。” 说起过去,华女士的表情带了几分阴郁,显然那段过往是她不愿意提及的,现在为了告诉我前因后果,她明显是强忍着不适来说这些话的:“当时沈忠并不算有钱人,只是在政府部门谋了个职位,对我出国有帮助,生下孩子后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签下合约,这辈子都不能和你接触,我答应了。” 我抬头静静的看着她,当时在以盈利为目的的前提下生下我,我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感情,但如果以我现在对孩子的心境来说,就算是死,我也不愿意放弃他。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华女士无奈的说:“当时我连饭都吃不上,谈何尊严和母爱?而且我分得清轻重缓急,把你留在沈忠身边绝对比跟着我要好。” 我继续沉默。 华女士犹豫了一下,问:“这些年他们对你好吗?”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果我说不好,你会怎么样?” 华女士顿了顿,没接话。 “好与不好都过去了,我爸死了,养母也死了,再追究这些没意义,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放弃孩子?” 华女士嗫嚅了一下:“你应该知道带着孩子生活会有多辛苦。” “可是要我放弃他,我做不到,十月怀胎,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低声说:“我从小不在你身边,现在回来就是个大人,你对我的疼惜有限,我理解,可孩子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那么小一个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把他送走就是在剜我的心,你懂吗?妈。” 华女士浑身一颤。 这还是我第一次叫她妈。 过去的几个月,在我们有限的交流里我要么开门见山省略称呼直接说话,要么用第三人称称呼她为“华女士”,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也乐得自在,如今为了留下这个孩子,我不得不厚着脸皮称她一声“妈”。 华女士眼圈有点红,好一会儿才说:“算了,家里不是养不起一张嘴,只是你以后要是遇上自己喜欢的男人,而他又介意你带着个拖油瓶,到时候别想把孩子丢给我,我是不会帮你带的。” 我立刻激动的站起来:“妈,谢谢你。” 华女士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后还是扬起一个有些勉强和生硬的弧度:“你开心就好。” 第97章 珠宝设计 华女士松了口,我带着孩子留下来,想着华女士不太喜欢这个孩子,我平时尽量避开她,她可能在客厅的时间里我都不带孩子出现。 但出乎意料的是避了华女士几天后,她反倒找上门来了,抱着孩子逗了一会儿,她抬头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我一愣,讪讪的笑了:“你上班忙,怕孩子哭闹吵着你,就没经常抱他出去……” “我要是不喜欢他,他待在这儿就让我心烦,但我是孩子的外婆,哪有不喜欢他的道理,既然说好让他留下来了,你没必要避着我。”说着她又问:“孩子想好叫什么名字没有?也该上户口了。” 我迟疑了一下,说:“小名叫年年,大名……你来取?” 华女士抱着孩子轻轻晃动,在屋里走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半晌后才说:“跟你姓,叫沈淮安怎么样?” “沈淮安——” 三个字好像在我舌尖上开了花,甜丝丝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底,我笑着说:“好,就叫沈淮安。” 当天华女士就亲自出门把年年的户口上了,拿到户口本,看着上面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我松了一口气,宝宝,你有家了。 我和年年在华宅安家落户,华女士依然忙,整天全国海外的飞,有时候三天两头不着家,就算回了家也待不长时间,她话依然少,有时候在家里碰见我,点头颔首就算是打招呼。 和华女士相处的时间一长,我算是摸熟了她的性子,典型的外冷内热,身居高位的她管理着一家数万人的珠宝设计公司,这些年摸爬滚打受尽人情冷暖,现在她的位置足够让大多数人仰望,不用再对人虚以委蛇假以辞色,所以越发高冷起来。 这种高冷对谁都一样,独独除了年年。 年年六个月大的时候会坐了,我拍了视频发给正在海外主持会议的华女士,平时总是对我的微信爱答不理的她一反常态的秒回:“会坐了,年年真厉害!” 隔天她飞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堆礼物,全是给年年的。 我幽怨的翻着堆满床头的礼物:“怎么全是给年年的?我的呢?”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什么礼物,想要什么不会自己去买?” 我:“……” 这心眼简直偏到太平洋去了。 转眼间年年一岁了,过周岁生日那天,华女士搬出一大堆东西摆在他面前让他抓周,有银锭子,珠宝,镇尺,钢笔,去了刺的玫瑰花,以及一双鞋子。 年年在那些东西跟前爬来爬去,最后拖起镇尺,踉踉跄跄的跑到我跟前,奶声奶气的说:“妈妈,给……” 我顿时被萌的心肝乱颤,一把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只是一抬头,华女士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妈,怎么了?” 华女士若有所思:“镇尺代表官场,这孩子以后不会走这条路吧?” 我心里一顿,脸上故作镇定:“这些事哪能当真,不就是图个彩头嘛。” “怎么不能当真。”华女士严肃道:“我爸说我小时候抓周抓了个发夹,结果长大后偏偏就对珠宝首饰感兴趣,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无语了半天,敷衍道:“就算是真的,那也没什么不好啊,当官可比做苦力活轻松多了。” 华女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那眼神却让我的心都悬了起来。 年年过完周岁生日,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华女士以年年已经能交给保姆带为由,把我拖出去四处应酬。 我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不年轻了,精力越发有限,想在有生之年把衣钵传给我,在珠宝设计这一行里,我是个实打实的菜鸟,想学好,学到华女士那个程度,甚至超越她稳住整个公司,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 刚入生意场上,我着实手忙脚乱了一段时间,能和华女士接触的人大多数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已经是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人了,我一入门起点就这么高,压力自然不言而喻,在好几次说错话被华女士狠狠训斥后,我渐渐长了教训。 人一旦认真起来,潜能和爆发力都是无法估量的,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算个聪明人,事实证明有个母老虎一样的母亲在头顶上时时刻刻压迫着,就算是头蠢驴她也能给鞭挞开窍。 在华女士的授意下,我潜伏在公司,白天周旋于各种各样的应酬交际,争资源,斗合作商,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合伙人斗智斗勇,晚上华女士手把手教我补习珠宝设计知识,没有节假日,没有加班费,更没有福利补贴,我稍有松懈,等着我的就是华女士的一顿狠批,在这种巨大的压力折磨下,两年半后,我硬是凭着一款猫眼石项链设计跻身san珠宝设计公司的首席设计师行列,成为在职的首席设计师里最年轻的存在。 拿到资格证那天,我躲在公司的洗手间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我这一年半时间我过得是真的苦,别人需要花费五年十年才能达到的目标,我在毫无基础的前提下,被华女士逼着用两年半时间完成。 其实我得感谢华女士,如果不是她这个有着将近三十年珠宝设计经验的大师级设计师手把手教我,我光凭着满头干劲,未必能有今天的成就。 我在这头被逼着做牛做马,另一边,在我无暇顾及的时候,年年长大了。 三岁半的小家伙乖巧可爱,小脸上带着模糊性别的精致,因为怀孕初期在云洛镇受了凉,连带着年年出生后体质也一直孱弱,隔三差五小感冒发低烧不说,整个人还怎么喂都喂不胖,细胳膊细腿,再加上过分白皙的肤色,很多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以为他是个小姑娘。 让我最担忧的不是他的体质,而是他的性格。 和很多小男孩一样,年年也调皮捣蛋,但他的调皮捣蛋从来不外露,光从外表上来看,他跟任何富养出来的小少爷没什么两样,小小年纪乖巧而且有礼貌,但是只有家里人知道他到底有多腹黑。 就拿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来说,我和华女士常年不在家,年年用弹弓打坏了华女士珍藏的古董花瓶,老陈说了他几句,他当时乖乖认了错,回头就潜入老陈房间,在他常坐的椅子上涂了胶水,可怜老陈一把年纪了硬是在房间里熬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被佣人发现时,他冻得脸色发青浑身僵硬。 第98章 新品发布会 这件事把一向疼爱他的老陈气得不轻,转头就跟我和华女士告状,我当晚回家把他批评了一顿,他哼哼唧唧扑进保姆怀里,晚上都不肯跟我一起睡了。 他的腹黑性格让我想起陆庭修,那个男人也是一样,当初一句话都不说就把余北寒撞得半身不遂,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才恢复,而年年在睚眦必报这件事上青出于蓝,他善于隐忍,发现形势对自己不利时他会巧妙的避其锋芒再伺机报复……在我和华女士都没有刻意引导的情况下,他还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基因的遗传能力真的这么强大? 随着我在san内部的名气逐渐提高,华女士也逐渐放手将一些事交给我去处理,我的权限渐渐从设计转成管理,用华女士的话来说,一个好的管理者必须比设计师更精通设计,比管理人员更精通管理,二者兼顾,一样都不能落下。 这天,江城分部传来消息,今年的新品发布会在江城举行,其中一款珠宝万众瞩目已久,那边希望华女士能亲自过去主持。 但华女士最近感冒了,吃药打针都不见效,公司的大部分事务都是我在接手,她干脆放宽了心在家陪年年,接到这个消息后,她想都没想就推我身上:“疏词,主持发布会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半天没敢应。 禹城和江城之间相隔七八百公里,坐飞机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事,但在禹城这三年半时间里,我一次都没回去过。 在我心里,江城始终是禁区,那里是陆庭修的地盘,一旦被他发现我居然还敢出现,以他有仇必报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我。 我讪笑着推辞道:“让艾米去吧,她上次不是主持得挺好的吗。” 华女士看了我一眼:“这次的发布会你不是不知道代表什么意义,近几年的高端珠宝越来越不好做,这款‘花嫁’走的是中端消费路线,是san第一次打开中端消费的大门,别人去我不放心,你亲自走一趟吧,年年我看着,来回也就两天的事。” 见我还在犹豫,华女士皱眉道:“江城分部我也好几年没去了,当年那边是san的发源地,现在总部转移到禹城,我这么多年不过去,会寒了分部人的心,你就当替我走一趟,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继承人,你去和我去是一样的。” 华女士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我心里存了几分侥幸,只是去开个展览会,动作迅速的话还能当天来回,陆庭修这个少将又不是天天守在机场等着抓我,应该不会被发现。 抱着这种心思,第二天我收拾了一下,踏上了去江城的飞机。 一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飞机在江城降落,四年前我从这里离开,光阴流转,四年后我又回来了。 江城作为省会城市,变化不可谓不大,一出闸口就看到接机处有人举着san的牌子,我走过去,确定是san分部来接机的人,跟他一起走出机场。 到了下榻的酒店,时间快到中午了,负责人给我安排了午餐,开始向我汇报下午的行程。 “下午两点钟是新品发布会,到时候现场大概会有两千名观众,发布会时长一个半小时左右,四点钟有个记者发布会,一个小时后结束,六点钟用晚餐,晚上分部的高层们会过来跟您进行交流……” “等等。”我打断负责人的话:“不是说只有新品发布会需要我主持吗?” 这些乱七八糟多出来的流程是什么意思? 负责人脸上讪讪的:“您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分部的人想请您多在这边待两天,所以就……” 他话没继续说下去,我却听懂了,这几年禹城大势所趋,大部分的新品发布都在那边,相比之下作为人流量更多,发展程度更高的江城分部却日渐被冷落,这边的高层估计急了,想趁着这次发布会好好讨好一下总部的管理者,顺便探探上面的口风,想知道管理者们到底是怎么看待江城分部的发展现状。 手底下的人有这份心思我固然欣慰,但江城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来一趟我心理压力都大得不得了,更不要说在这边“多待两天”了。 我含糊道:“我这次来的匆忙,没有多做准备,而且禹城那边还有事,就不多停留了,你帮我跟高层们说一声,下次我会找个时间专程过来考核一下,如果各项指标都合格,那我不会冷落这边的。” 负责人嗫嚅了一下,讪讪的应了一声,下去了。 吃完饭,我在酒店稍作休息,出发前往发布会会场。 san新品发布会一年只有一次,每次推出七到十二款不等的新品,每一款都各有特色,保证足够吸引眼球,这次代表禹城总部过来,我算是主持人,也算半个嘉宾,除了倒数第二款的压轴新品“花嫁”需要我做解说外,其他的都不用我上台露面,因此到了会场,我在特邀嘉宾席找了个位置坐下,百无聊赖的等着开场。 这几款新品是我和san的首席设计师们一起研发设计的,对于它们的形态我可谓是一清二楚,因此也没有什么期待和惊喜可言,在嘉宾席坐了一会儿,我有点打瞌睡了。 就在我昏昏欲睡时,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往我身上投过来,我惊了一下,立刻戒备的扭头看去,现场两千多人,嘉宾席的特殊位置让我只能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和不断闪烁的相机闪光灯,刚才那道强烈的视线却不见了。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也更戒备了,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墨镜戴上,我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新品发布会很快就开始了,主持人和戴着珠宝的模特儿轮番上台,在聚光灯的照耀下,这些代表着财富和地位的小东西引来一阵又一阵狂热的掌声和欢呼。 百无聊赖里终于等到我上台了,和戴着“花嫁”的模特儿一起上台,作为这场发布会的压轴物,它的美丽和奢华不言而喻,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热烈讨论,我省略了自我介绍这一步,直接开始介绍新品。 整个过程很顺利,在我话音刚落时现场狂潮般的掌声里就能知道,这场吊足了人们胃口的新品发布会很成功。 发布会结束后,我退场离开。 只是刚走到后台,身后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沈疏词!” 熟悉的声音让我脚步猛地一顿。 第99章 旧情人 还没等我回头,那人突然扑上来拉住我的手,硬生生把我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栽个跟头。 是余北寒。 四年不见,他老了也胖了,下巴冒着青青的胡渣,眼底拉满血丝,眼角也有了皱纹,三十出头的男人有了啤酒肚胖成国字脸,看起来跟四十岁一样,此时看着我的眼神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惊艳和诧异。 我心里暗叫倒霉,脸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说:“是你呀,好久不见,你是来参加新品发布会的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余北寒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刚才台上的人真的是你?” 我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嗯,怎么了?” “你……你是san的设计总监?” 我耐着性子保持微笑:“对。” “你……” “你是陪太太来参加新品发布会的么?”我岔开话题防止他继续问下去,难怪之前在嘉宾席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现在看来,那道目光应该是余北寒的。 “是……”说到这个,余北寒有点窘迫:“安安怀孕了,一直吵着要我给她买san的新品,我就带她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我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有时间再联系吧。” 说完不等他回复我就要走,余北寒却再次拉住我,支吾了一下说:“那、那你给我留个联系号码吧。” 我笑道:“号码就别留了,要是让白安安发现,免不了又把罪责推到我头上,我可不想再被她一巴掌打到暂时性失聪。” 余北寒脸一下子红了,他讪讪的松开手:“那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你现在住在哪里?在san上班吗?”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而且都是我不愿意回答的,我笑了笑,对他摆摆手:“回头再说。” 快步走出发布会现场,我轻轻松了口气。 好在余北寒不像四年前那么没脸没皮,要是被他缠上,那我今天肯定脱不了身。 四年回一次江城,万般低调还是遇上了熟人,这让我有了几分危机意识,我必须尽快离开。 哪知道出了发布会现场上了车,开车的负责人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我从来不为难手底下人,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心里虽然不耐烦,还是问:“怎么了?” “沈总,黄总说无论如何都要请您过去一趟,不参加媒体发布会没事,好歹、好歹赏脸吃个饭啊。” 我:“……” “沈总,拜托您了,我今天要是没能把您接过去,这份工作估计就保不住了,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一个人养活,沈总,拜托拜托……” “……” 最后我还是去了酒店赴约。 不得不说江城san分部的管理高层是个人才,他拉不下脸对我这个新上任的设计总监拍马恭维,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手底下的人,我要是不管不顾一走了之,那就等于间接的说明总部对江城分部的态度,就像华女士说的,我的态度很重要,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黄总在酒店预订了一个包间,我过去的时候分部的高层几乎都在,被他们拉着一通喝,各种好听话不绝于耳,我压着心里淡淡的不安,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酒过三巡,我有点头重脚轻,眼看时间不早了,我借口不胜酒力,灰溜溜出了酒店。 回到下榻的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进电梯时我浑身有些燥热,于是整个人靠在电梯里,背贴着电梯的墙冷却神智,想着回去收拾好东西就走,也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没有回禹城的航班…… 到了房间门口,我刷卡进门,房间里黑乎乎的没开灯,我关上门,正要把磁卡插进卡口里,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双手,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捂着我的嘴,猛地把我整个人顶在墙上,额头磕在墙上,撞得我头晕眼花。 我惊呆了,不知道自己是遇到劫匪还是遇到小偷,反应过来后凭着本能拼命挣扎,可对方显然是个男人,力气之大完全碾压我,揽住我腰的手还顺势袭上我的胸口大力揉捏,我又气又急,细高跟往他脚上狠狠一跺,对方闷哼了一声,立刻松开我。 我迅速转身背贴着墙摆出防御的姿态,戒备的看着那个隐没在黑暗里的人,对方沉默了三秒钟后,做了一个让我猝不及防的动作,他伸手打开了灯。 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等到适应光线突变后,我抬头看去,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我恨不得戳瞎自己。 陆庭修——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眉眼依旧英俊到让人过目不忘,身材高大,此时一只手揣在口袋里,一只手垂在身侧,冷冷的看着我。 要说四年时间他有什么变化,估计是眉宇间的阴郁气息更浓烈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我的眼神却像在看仇人,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威压却让我不自在到了极点。 这样的陆庭修让我想起第一次看到陆振明,那个只要想刁难别人,一句话都不说就能用气场压得人无比窘迫的男人。 陆庭修无疑成了他的翻版。 我咽了口口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我来问吧。”陆庭修眯起眼睛:“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突然出现?” 我:“……” 陆庭修没等我回答就转身进了房间,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坐,比例极好的大长腿就这么敞着,他单手撑着额头,颐指气使道:“给我倒杯水。” 我没动。 本来回江城我就已经够心虚了,现在还被抓了个正着,以陆庭修的性格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我,我得想个办法顺利脱身。 不能让他知道我住在禹城,更不能让他找到那里去,否则年年的存在就会暴露,到时候就更牵扯不清了。 “聋了还是瞎了?给我倒杯水!”陆庭修重申了一遍,那架势颇有我不照做他就要动手教训我的意思。 我妥协了,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还没放下他就伸手拽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扯,我跌坐在他大腿上,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出来,我连忙护住。 陆庭修按住我的腰不让我乱动,一只手有意无意在我背上摩挲着,语气轻佻:“说说,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第100章 野男人 我浑身都紧绷起来,脑子里好像上了一根弦,鸡皮疙瘩疯狂窜起的感觉让我微微颤抖:“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不说这个说什么?”陆庭修冷眼看着我,嘴角明明噙着笑,笑容却如暴风雨前夕阴冷的风:“旧情人见面,难道不应该好好叙叙旧?” 我拍开他的手就要从他腿上下来,他一把按住我,力道大得我闷哼出声。 “别乱动。”他低声警告:“你应该很清楚我没什么耐性,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惹怒我后果自负。” 我很怂的被镇住了。 “说,这几年你去哪儿了!”他手劲极大的掐在我腰上,丝毫不留情,疼得我猛地一弯腰,他顺势把我搂进怀里。 熟悉的体温和感觉扑面而来,我心跳顿时有点乱了,双手撑在他胸前,我极力想要拉开和他的距离,故作镇定道:“总之不在江城就是了。” “废话!你要是在江城,我怎么可能找不到你!”他的手一寸一寸攀上我的肩膀,触感干燥温热,却让我有种被毒蛇爬过的感觉,最后他掐住我的脖子,虽然没用力,但威胁清清楚楚的写在他眼中:“san的珠宝设计总监么?难怪找了你四年都不见踪影,原来是攀上有钱人了。” 我微微一愣,等到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后,我心情顿时有点复杂了。 陆庭修以为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是靠出卖身体上位,被人这样误会,尤其还是陆庭修,我心里不好受,但如果让他误会就能摆脱他,那我不介意他继续误会。 “是,他……很有钱,你要是不想惹麻烦,还是尽快离开吧。” “他也来了?”陆庭修问。 我抿着唇没说话。 陆庭修扫了一眼房间,嗤笑道:“看来没有,你说,你哪来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单枪匹马的回江城,你就不怕我弄死你吗?” 我浑身都在战栗,早知道回来会撞到他,我应该打死都不回来才是。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我第一念头就是余北寒泄的密,毕竟他是第一个认出我的人。 我正胡思乱想着,脖子突然被掐了一下,我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感,陆庭修一松开手,我立刻咳嗽起来。 “在我怀里还敢走神?说,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抓住他的手:“几年不见,陆少将越发了不起了,以前只是控制我的自由,现在连我想什么都要管了。” 我这话是在提醒他,他根本没有资格对我大呼小叫,别忘了当初我会离开是因为什么。 陆庭修一顿,手上的力气果然松了几分。 我趁机挣脱他的手从他怀里跳下来,后退了好几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戒备的看着他。 陆庭修缓缓起身,一米八六的身高给了我极大的威胁力和压迫感,我总有种他随时可能扑过来扭断我脖子的感觉。 “既然要翻旧账,那我少不得提醒你一件事。”他慢条斯理的说,态度充满了让人不爽到极点的傲慢:“别忘了当初我们是领过结婚证的,在法律上我们还是夫妻,就算你离开四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现在,你是要主动回来,还是等我追究这件事,把那个小三揪出来,告他破坏军婚?” 我冷眼看着他:“主动回来?我要是主动回到你身边,那你又要怎么折磨我?” “这件事等你回来再说。”他不耐烦道:“不把这件事扯清楚,你就别想离开。”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又想非法囚禁?” “非法囚禁?是又怎样,谁敢说什么?”他语气狂妄至极:“要不你给那个野男人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我知道他抱的是什么心思,无非是想用我做诱饵,引出那个“野男人”,先不说我这几年没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算和别人在一起了,也不可能蠢到把人引过来自投罗网。 我有自知之明,四年前陆庭修的身份背景在江城就跟土皇帝一样,如今过了四年,看他现在志得意满目中无人的样子,地位只怕有增不减,在这种情况下,进了他的地盘,我对他来说就跟瓮中捉鳖一样,这次算是真的栽了。 我嗤笑:“你死了那条心吧,四年前我能离开,四年后我照样能走!我就不信你还能真的一手遮天!” “那就走着瞧。”陆庭修气定神闲的开始摘手表脱衣服。 我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立刻后退了好几步:“你要干什么?” 他邪气一笑:“不是说不相信我能‘非法囚禁’你吗?那我就圈地为牢,看你还有没有本事走出去!” 他脱了外套和上衣,转身进了浴室,里面很快就传出哗哗的水声。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打算跟我耗时间。 我左看右看,立刻拿起手机钱包准备跑路,然而以打开门,外面站着的两个黑衣保镖伸手拦住我的去路:“小姐,别让我们难做。” 我:“……” 这混蛋有备而来! 门被堵住了,我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这里是十八楼,想从窗户逃生是没有可能的,难怪陆庭修会这么放心进去洗澡,原来是断定我跑不了。 我果断拿起手机给华女士打电话。 在江城报警没有用,我现在只能指望华女士过来救我。 然而一拨号我才发现手机没信号,捯饬了好几下,我确定手机信号被干扰了,别说打电话,就连wifi都被断了。 种种情况让我想起四年前被陆庭修囚禁的那段日子,那种深刻的绝望和恐惧袭上心头,我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 不不不,我已经不是四年前一无所有的沈疏词了,要是再被陆庭修玩弄于鼓掌之间,那我岂不是要辜负华女士这几年对我的培养? 我迅速冷静下来,把手机和包包放回原位,淡定的在沙发上坐下。 陆庭修很快就洗完澡,只围着一条浴巾就从浴室出来了,我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别开眼睛,相比四年前的陆庭修,现在的他皮肤晒黑了一些,看起来男人味十足。 他把我那一瞬间的不自在收入眼底,嗤笑一声,转身取了两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慢条斯理的打开。 倒了两杯酒,他推了一杯到我跟前:“喝点?” 我绷着脸没动也没说话。 “还是跟以前一样倔。”他挑眉笑了笑:“不过比起四年前,你看起来更有吸引力了。” 第101章 我看不起你 我脸色一紧,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算什么意思。 他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液,神色悠闲:“不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勾搭到有钱男人,摇身变成san的设计总监吗?我很好奇呢。” 我有些恼怒的说:“这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这关系到我接下来该怎么对付那个抢我老婆的男人!” 我:“……” 这时陆庭修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拿起来当着我的面滑下接听,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轻轻挑眉,嘴角突然漾出一个诡异的笑,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挂断电话,陆庭修扭头看着我:“你是从禹城过来的。”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我心头巨震,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天知道我有多害怕被他知道年年的事,我太了解他了,一旦被他知道年年的存在,那等着我的就是母子分离的下场,当年我连被华女士赶出去都不愿意放弃年年,现在更没有道理为了陆庭修和他分开! “这几年你一直在禹城么?”陆庭修问。 我迅速冷静下来,事到如今,和陆庭修正面对着干我没有胜算,除了暂时稳住他,再找机会脱身外我没有其他办法。 我缓和了一下脸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波澜不惊:“对。” “难怪当年在宁城找不到你。”陆庭修说:“看来我猜得对,你怕冷,不可能在宁城过冬。”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反驳:“嗯。” 我这么乖顺,陆庭修反倒有些诧异了,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是怎么跟他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带了点好奇的味道,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和陆庭修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并且是在讨论一个不存在的男人。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道:“一离开江城就跟他在一起了,当时我身上没什么钱,为了避开你的人,我只能跟他在一起。” 陆庭修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你宁愿委屈自己和别人在一起都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跟他在一起不委屈,他很体贴我。” 陆庭修眼神黯了黯。 我硬着头皮说:“至少他尊重我,把我当女人看,跟他在一起这几年,我很开心。” “你很、开、心?”陆庭修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我心尖猛地一颤,还没点头,陆庭修手中的高脚杯突然“啪”的一声爆裂开来,酒水和碎片流了他一手。 我立刻站起来,戒备的看着他。 陆庭修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轻轻甩了甩,血混合着酒水滴滴答答落下来,他强忍着脾气说:“算了,过去的事我不计较……去拿医药箱,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我从套房的柜子里拿了医药箱,半跪在陆庭修跟前给他处理伤口,整个过程他倒是很安分,没再做那些让我反感的小动作。 “你说他对你好,他怎么对你好了?”陆庭修问。 我略作思索就脱口而出:“给我安稳的生活和想要的东西,从来不让我担心,也从来不让我失望。” “别的呢?床事上你们和谐吗?三观合吗?你喜欢的东西他喜欢吗?”陆庭修追问,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很好,我们什么都很好,你别担心了。” 我给他手上缠着的绷带打了结,刚一松手他就立刻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想捏碎我的颌骨,我挣扎了一下:“你干嘛!松手!” 他脸色绷得紧紧的,仇视的眼神像是想一把卸掉我的下巴。 “沈疏词……”他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你这个女人的狠心程度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下巴上传来尖锐的疼痛,我几乎说不出话。 “谁对你好就跟谁走,你是狗吗?”他恶狠狠的说,眼底泛起嗜血的红:“不对,八个月时间,我他妈就算养条狗都能对我摇尾巴了,可你呢?你除了拿刀戳我心窝子你还会干什么?” 我皱眉看着他:“那是你自找的!” “对,我自找的,我活该养了一条白眼狼,说走就走,临走时还咬了我一口,几年不见踪影,现在回来了躲我躲得跟瘟神一样,还拿跟别的男人的风流韵事来膈应我!” 我:“……” 先前我还诧异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度量,听着我和别人在一起无动于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四年时间没有让这个男人更成熟,权利和身居高位反倒让他变得更加自私狭隘,我有预感我要是继续这么刺激他,今晚有可能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立刻说:“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说!不说我怎么知道过去你干了什么!”陆庭修暴躁的低吼道:“说,继续说,告诉我你是怎么跟他在一起的,你们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床上用什么体位!全都给我说!” 我:“……” 明知道这些事会让自己不高兴,还逼着我膈应他,他是不是有病? 我转身就要走,这个小动作却刺激到陆庭修,他突然起身抓住我的胳膊,直接把我往房间拖去。 我一看他的举动就知道他想干什么,顿时吓得心尖都在颤,我拼命挣扎:“陆庭修,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我警告你,我男朋友不是等闲人士,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啊!” 被陆庭修打横抱起扔在床上,我摔了个头昏眼花,迷迷糊糊里想,陆庭修果然恨毒了我,从他出现到现在,每次对我动手都重到几乎想直接弄死我。 他欺身压上来时,我头皮都绷紧了,一边手脚并用的反抗他的暴行一边怒道:“陆庭修,四年前你只会用卑劣手段把我困在你身边,四年后你还是这么蛮横不讲理,就你这副样子,这辈子都别想我看得起你!” 陆庭修撕我衣服的动作一顿,继而冷笑道:“看不起我?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看得起我是能升华我的人生还是能延长我的寿命?看不起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我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磕巴了半天说不出话。 他突然低下头,唇在我脸颊上擦过,一路向下,最后停在我肩头,紧接着张嘴狠狠咬了我一口。 第102章 我又没打你 那一刻我有种肩膀上被活生生卸下一块肉的感觉,剧烈的疼痛让我的生理泪水条件反射一样浮上来,我闷哼了一声,连声音都颤了:“你……你放开我!” 他抬起头,眼神沉甸甸的看着我:“想要么?嗯?跟我上床爽一点还是跟他上床爽一点?你这么贱,这么骚,他能满足你吗?” 被他这样用言语羞辱,我脸一下子热了,愤怒下我抬手就想甩他耳光,但手还没扬起就被他抓住按在头顶上,他直接跨坐在我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你你还不服气?沈疏词,你就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谁给你甜头就跟谁走,谁让你爽就跟谁走!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现实的女人!” 我气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去。 时隔四年,再一次被他压制在身下,他仍然可以随意用那些血淋淋的话来羞辱我,他凭什么这么做?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当初背叛的人是他,伤害我的人也是他,现在他有什么底气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批判我? 剧烈挣扎无果,说又说不过他,羞愤交加下,我的眼泪一点一点沁出眼眶。 如果说这四年里我有什么没有改变的话,那应该是一生气就掉眼泪这个不争气的举动,我明明不想哭,明明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懦弱,明明、明明…… 陆庭修愣了一下,皱眉道:“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我压着嗓子里的呜咽使劲儿蹬了一下腿:“你放开我!” “不许哭!”他呵斥道。 我别开脸,无声的抽泣着。 “你……”他的表情颇为无奈:“好了好了,不说你就是了。” 说着他趴在我身上,顺势往旁边一滚,把我纳入他怀里抱紧,拍拍我的背说:“睡觉。” 我:“……” 陆庭修果然没再动我,就只是抱紧我躺着,我一有挣扎的苗头他就低声警告道:“再动,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我就这么僵硬的躺在他怀里,他呼吸很快就均匀了,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那张在我梦里千回百转的俊脸此刻近在眼前,我却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僵持到后半夜,我认命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陆庭修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陆庭修还在睡觉,我打电话让酒店的人送上来一套新衣服,洗了个澡。 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打开门差点撞到急匆匆出来的陆庭修,他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慌乱,看见我时所有的情绪都凝固在脸上,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滑稽。 我戏谑的问:“你该不会以为我走了吧?” “怎么可能。”陆庭修迅速收起表情,又露出那副拽到欠揍的模样:“真当我手底下的人是吃素的?我不过是急着上厕所。” 说着他粗鲁的把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我拨到一边,闪身进去。 我:“……” 陆庭修上完洗手间出来,倚在门口看着我收拾东西:“跟我回家一趟。” 我把包的拉链拉好,扭头看着他严肃的说:“公司还有事需要处理,我没空。” “得了吧,你一个禹城总部的设计总监,除了来江城主持新品发布会还能干嘛,别找借口,今天你必须得跟我回去。” 我皱眉,他的态度让我不爽:“我要是不回呢?” “难道你不想见见沈疏影?” 我一愣。 “他进军校了,明年毕业。” 我迟疑了一下:“是你把他弄进去的?” “不是,是他自己考进去的。”陆庭修说:“你不想见他?” 我耸耸肩:“见不见都无所谓,反正我跟他不亲。” “那苏陌漪呢?四年了,难道你不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你不想去拜祭一下你母亲?” 他抛出的一连串疑问直勾勾的击中我的心脏,我了解陆庭修,陆庭修何尝不了解我,他最清楚我牵挂的是什么。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既然都被我发现了,那你也别急着走,万一这次走了下次再也没机会回来呢?”他阴森森的笑道:“大家都坦荡点,别跟缩头乌龟似的。”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坚持走那就是心虚,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我应了下来。 和陆庭修在酒店吃过早餐,他带我去了军校。 上了他的车我才发现他的身份今非昔比,接送他出入的车除了比之前奢华外,还安装了厚厚的防弹玻璃,前后都有人护航,虽然一个个都穿便衣,但我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部队的。 陆庭修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有陆振明,四年前他传出消息要晋升,那四年后呢?他是不是已经鸡犬升天了? 抱着一肚子的疑问,我故作淡定,一路上都没说话。 到了军校,车在门口停下,沈疏影显然已经接到消息了,车门一打开他就钻了上来:“姐!” 我定睛一看,沈疏影的变化让我差点没认出他。 将近五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跟脱胎换骨一样,我走的时候他才十九岁,那时候身量还没完全长开,整个人瘦弱得跟豆芽菜一样,如今他个头超过一米八,肤色晒得黝黑,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军人才有的坚毅气息。 “疏影,你变化好大!”我惊喜的说。 “姐,你也是!”沈疏影显然很激动,但是看了一眼旁边沉着脸的陆庭修,他稍稍收敛了一点,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我在陆庭修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沈疏影眨了眨眼睛,表示懂了,转而跟我说起了别的事。 车在军校附近的咖啡厅停下,陆庭修带着我们进了咖啡厅。 叫了点吃的和饮料,三人相对而坐,我有很多话想跟沈疏影说,但是中间隔了一个陆庭修,那些话变得难以启齿。 陆庭修觉察到我们间的尴尬气氛,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 我:“……” 他一走沈疏影就立刻压低声音问:“姐,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你现在是不是跟华思安女士住一起?” 当年我被华女士接走后好几次试图打沈疏影的电话,但是他都没接,后来直接打不通了,几个月后我收到一封没署名的邮件,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暂时不方便联系,我很好,勿念。 弟103章 莫微澜死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封邮件可能是沈疏影发的,当时担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度怀疑是不是他联系华女士把我带走的事被陆庭修发现,他被控制起来了。 “是男孩,叫沈淮安,小名叫年年,快三岁半了。”我低声说:“你当年是怎么找到我妈的?” 说到这个,沈疏影叹了口气:“当时不放心你一个人在那边,想来想去能避开姐夫照顾你的人就只有你的亲生母亲了,我让人帮我调查了一番,没想到你的亲生母亲居然是san的创始人,我托人联系上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我惊讶于沈疏影的活络心思:“谢谢你,我这几年一直待在她身边,她教了我很多东西,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我的……疏影,你呢?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好不好啦!”沈疏影笑眯眯的说:“我明年就毕业了,到时候参加工作,有时间了就去禹城看你和小外甥。” 我点头:“好。” 沈疏影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抓紧时间问我:“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要跟姐夫和好吗?” 我摇头:“不,我是回来参加san的新品发布会,没想到被他抓到了,我迟早会回去,也没告诉他年年的存在……你帮我瞒着点,别露馅了。” 沈疏影皱眉看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是孩子的爸爸。” 我苦笑:“是孩子的爸爸又怎样,从他当初选择了莫微澜我就已经死心了,没打算再跟他在一起。” 沈疏影沉默了一会儿,说:“莫微澜死了。” 我一愣:“怎么会?” “你走后第二天她动手术,上了手术台就没下来。” 我心头巨震:“……手术出了意外?” “算是吧,手术引发并发症,那段时间姐夫一直很消沉,也不知道是因为你走了,还是因为莫微澜死了。” 我突然感觉呼吸有点堵。 本来以为我一走陆庭修就会堂堂正正的和莫微澜在一起,没想到我一走莫微澜就死了,难怪陆庭修一看见我就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当时我离开的消息和莫微澜死的打击叠加在一起,他满心烦躁无法纾解,又不能责怪莫微澜这个已死的人,自然把所有的怨恨都堆积到我身上。 想到这个,我哭笑不得。 沈疏影看着我这幅样子:“你该不会以为姐夫和莫微澜在一起了吧?” 我撑着额头,心里百味杂陈:“我确实是这么想,没想到……” “他不是那样的人。”沈疏影欲言又止:“就算莫微澜没死,他也不会跟她在一起,他喜欢的人明明是你。” 我伸手作势要打沈疏影:“你被他洗脑了?当初没看到他是怎么对我的?” “……”沈疏影讪讪的笑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摇头,有点头疼了:“他一直缠着我不让我走,我要是把他也带回去,年年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他要是把孩子带走就糟了。” 沈疏影不以为然:“他是孩子的父亲,有权利知道孩子的存在。” 我瞪他:“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他那边?” 沈疏影顿时不说话了。 恰逢陆庭修回来,我们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默契的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在咖啡厅和沈疏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个小时,沈疏影起身说:“我得回去了,学校里还有事,姐,你给我留个联系号码吧。” 说着他拿出了手机。 我利索的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当初一直不联系沈疏影是因为怕陆庭修知道连累他,现在已经被陆庭修知道了,我也没必要掖着藏着,干脆爽快一点。 沈疏影存了我的号码,刚要把手机揣回口袋,手机却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他看了一眼信息内容,嘴角顿时抿出一道微妙的弧度,这个小小的表情变化看得我一愣。 沈疏影跟我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 看着他脚步轻快的离开,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沈疏影看起来比以前开朗活泼得多,这是好事,而且他刚刚那个欲笑不笑的微妙表情,明显是……恋爱了。 他谈恋爱了? 陆庭修敲了一下桌子,引回我的注意力:“在想什么?” 我若有所思的问:“军校里可以谈恋爱吗?” “学校不干涉这些事,但是作为在编军人,结婚须得向上级提交报告和申请……你问这个干嘛?” 我摇摇头,没说话。 陆庭修却高深莫测的笑了:“沈疏影谈恋爱了,你看出来了是吗?” 我一愣:“你也知道?” “我不仅知道,还对他的恋爱的对象底细一清二楚,需要我告诉你吗?” 我一看他那副等着我去讨价还价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就告诉我,肯定是想以此做筹码要求点什么,我立刻敛起表情:“算了,我不想知道。” 陆庭修嗤笑:“你学聪明了。” “跟不要脸的人打交道多了,总得长点心眼才不会吃亏。” “也罢,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希望你未来哪天知道真相的时候不会被吓到。” 陆庭修故弄玄虚的语气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皱眉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知道?求我啊。”陆庭修恶劣的说。 我:“……” 我到底还是没求陆庭修,他也没说,在咖啡厅等了二十多分钟,苏陌漪来了。 看到苏陌漪那一瞬间,我下巴差点掉下来。 过去的苏陌漪是个十成十的女汉子,性格火爆脾气暴躁不说,穿衣走的是中性帅气风格,可此时的苏陌漪一身大红色的长裙,把她的身段衬得凹凸有致,长发挑染成酒红色,卷着大波浪卷,肩上挂了个某奢侈品新款包,脸上化了淡妆,她本来就长得不错,淡妆点缀后的五官越发出挑,往哪儿一站就跟磁石似的,自带吸引眼球功能。 认识她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穿裙子。 直到她在我跟前坐下我还是没回过神,苏陌漪倒是先开口了,声音沙哑:“你还知道回来!” 我咽了口口水,伸手在苏陌漪脸上摸了一下:“真的是你?” 苏陌漪微微一笑,矜持又自信:“人都坐你面前了,还能骗你不成?” “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104章 算账 以前的苏陌漪不止一次嫌弃裙子太累赘,穿着不能跑不能跳,还不方便打架,现在她主动打扮成这副样子,怎能不让我吃惊。 “都已经是宋氏集团的高管了,再跟个假小子一样怎么能镇得住手底下的人。” 我更惊讶了:“你?宋氏高管?” 苏陌漪哭笑不得:“你这什么表情?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好歹我也是a大毕业的好吗!” 我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你还跟宋延卿在一起?” 苏陌漪点头:“不仅在一起,还结婚两年了。” 我:“……” 这个世界太疯狂,我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从苏陌漪口中,我得知四年前她流产不久,莫微澜死了,宋延卿那王八蛋把她撇到一旁伤心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苏陌漪一直在照顾他,但那孙子不仅没领情,还背着苏陌漪出去鬼混,两个月后的某天,一个女人上门逼宫,自称怀上宋延卿的孩子,事情至此,苏陌漪彻底爆发了。 她把宋延卿打了一顿,宣布和他分手。 宋延卿这才回过神,忙不迭的把那个女人打发了,又是认错又是求饶,苏陌漪本来就心软,给了他一次机会,但宋延卿好了伤疤忘了疼,两人好了不到半年,他又恢复沾花惹草的本性,一次聚会上酒后乱性把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女生给睡了。 那件事闹得很大,宋延卿本来想花点钱打发掉那个女生,但那个女生性子烈,非要宋延卿负责到底,宋延卿拒绝后女生跳楼了,这一跳跳掉半条命,在医院躺了足足半年,事情闹到上了新闻头条,宋延卿被他老爸打了个半死。 苏陌漪得知这件事后彻底心灰意冷,想要离开宋延卿,宋延卿却死活不肯分手,甚至拿孤儿院那帮孩子来威胁她,苏陌漪跟他杠了一段时间后总算看清这个男人的本性,她知道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斗不过这些贵族,干脆也不闹了,主动回到他身边,条件是宋延卿必须娶她。 宋延卿回家跟宋老爷子一说这事儿,又被宋老爷子揍了一顿,但这件事好歹是成了,于是苏陌漪成了人们眼中“嫁入豪门”的灰姑娘。 嫁入豪门后的苏陌漪并没有专心相夫教子,反而频繁跟着宋延卿出入商业场所,不久,她主动提出想到宋氏集团帮忙,老爷子也欣然同意,到今时今日,她凭着雷霆手段在宋氏集团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仅次于老爷子这个董事长和宋延卿这个总裁的总经理。 老爷子对她很满意,很多事直接越过宋延卿交到她手上让她去办,有她在,宋延卿反倒显得无所事事,于是宋家出现了让人津津乐道的一幕——少奶奶在商场上打拼,宋延卿这个少爷却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天天在外面闯祸闹腾…… 苏陌漪说这些事的时候表情很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尽管她一直在微笑,我却能看出她根本就不开心。 我握住她的手,无视旁边的陆庭修,低声说:“既然已经不喜欢他了,那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和他互相折磨?” 苏陌漪低头看着自己染成红色的指甲,无声的笑了:“这世上很多事都难两全,我算是看清楚了,宋延卿没办法给我爱情,但他有钱,跟他在一起,我至少衣食无忧。” 我:“……” 苏陌漪走后,我很久都没说话。 其实我理解苏陌漪,她从小就没有家,十八岁后孤儿院就不再管她,她上大学找工作全都是靠自己,吃够了苦见惯了人情冷暖的她最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嫁给宋延卿,不过是选择了一条更舒适的道路,虽然这条路在某些方面并不平坦。 陆庭修敲桌子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去,他皱眉道:“你干嘛这幅表情?苏陌漪嫁给宋延卿很吃亏吗?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宋延卿给的,她一人得道,孤儿院百十口人跟着鸡犬升天,别人想要都没这个机会,她还好意思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我无语的看着陆庭修,在他眼里,有钱有权才是王道,给吃给喝就是再生父母,在这两者都给齐了的情况下再要求什么爱情,那就是矫情,就是无病呻吟! 这些话我自然没法跟他说,一旦开口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辩论,我现在没那精神跟他吵。 走出咖啡厅,时间还早,我眯起眼睛看着七月火辣辣的太阳:“我想去给我妈上坟,你别跟着。” “我不进去,我在山脚下等你。”陆庭修说:“当然,墓园的出口我会让人守着,你还是别白费力气逃走了。” 我:“……” 尽管我多次抗议,陆庭修还是无视我把我送到墓园山脚下,对着我吹口哨:“早去早回,别让我等太久。” 我抱着一束花进了墓园。 当初母亲的后事是陆庭修一手操办的,墓地自然也是他买的,他出手向来阔绰,母亲长眠在这个比活人住宅更贵的地方,一点都不憋屈。 拜祭完母亲,我慢吞吞的走出墓园。 陆庭修正靠在车旁抽烟,吞云吐雾的样子和四年前无数次在公司楼下等我一样,看到这样的他,我恍惚间有种错觉,其实这四年,他和我没忘了他一样,也从来没忘了我。 我一走过去陆庭修就碾灭烟头:“跟我回家。” 我后退了一步:“我得回禹城了,那边还有事需要我处理。” 陆庭修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也行,我陪你一起回去,有些事,需要我出面才能处理。” 我皱眉:“你想干什么?” 陆庭修挑眉笑道:“当然是切断你和你那位男朋友的关系,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我的合法妻子,却跟别的男人同居,你觉得我能忍受?” “不能忍受那就离婚!” “想得美!我就算把你带回来当下人使唤,都不可能便宜别的男人!” “你……”我被气笑了:“陆庭修,你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怎么会没意思!”陆庭修又露出那种无耻至极的邪笑:“当初联合我爸一起算计我,逃走让我成为圈子里的笑话,甚至于,现在还他妈给我戴绿帽子的账,我一桩桩一件件慢慢跟你算!” 我被他语气里的狠戾惊住了,磕巴了一下:“我都已经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你还要我?你不怕别人说你捡破鞋穿吗?” 第105章 小野种 “说得好像当初接余北寒的盘就不是捡破鞋一样!” “……”我头有点疼。 陆庭修却没那么好的耐心,他拽了我一把:“走,现在就去机场。” 我立刻扒住车门,苦巴巴的说:“那个……我们再商量一下。” “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听我说!”我坚持不肯上车:“其实我对那个男人早就没感情了。” 陆庭修眼睛一亮。 我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跟他说清楚,等我们分开了再回来找你,怎么样?” 陆庭修想了想,哼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不相信你可以过去找我,反正你已经知道我住在禹城,禹城就那么大点地方,想找san的设计总监还不容易?”我循循善诱:“你现在就这么直接闯过去,要是被人误以为我脚踩两条船,我在san的地位可能会保不住,我拼了命才有今天的成就,要是就这么被你毁掉,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陆庭修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你就这么在乎这个位置?” “这不是在不在乎的问题!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和力气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吗?”我抬起右手给他看,手肘的位置有一块厚厚的老茧:“这是我画设计稿磨出来的茧子,几年时间我从零到成为设计总监,你以为全是靠走后门?” 陆庭修:“……” 我知道他犹豫了,我趁机加把火:“只要你给我时间处理好这件事,过后一切好商量。” 陆庭修思索了足足五分钟才松了口:“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跑!要是被我发现你跑了,那下次再被我抓到,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我:“……好。” 陆庭修把我送到机场,给我买了机票。 在候机厅,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我旁边,时不时看我一眼,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节奏。 以前还同居的时候他心里一有事或者紧张就会下意识的做这个小动作,我断定他此刻肯定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我在心里给自己画了个十字架,阿门,希望他盘算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好在登机时间很快就到了,陆庭修送我到闸口,我僵笑着跟他告别:“我走了。” 他高冷的点头,不说话。 我刚一转身他就抓住我的胳膊,强硬的把我拖回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扣住我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来。 我:“……”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有经过的吃瓜群众吹了声口哨,善意的起哄。 陆庭修很快就放开了我,大拇指在我唇上重重碾了一下,警告道:“记住,你是回去跟他撇清关系的,不许让他碰你,别说上床接吻,就连牵手都不行。” 我扯了扯嘴角:“哦。” 陆庭修一松手,我立刻跟逃命似的灰溜溜钻进闸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飞机顺利起飞我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跟过来。 不过陆庭修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三言两语就同意放我走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还打算跟他软磨硬泡一段时间来着。 不管怎么说,顺利从恶魔爪子底下逃出来是好事,我决定回去跟华女士请一段时间假,带年年出国旅游一趟,斗不过他我还躲不过?反正我不会回到他身边! 打定主意,飞机降落禹城,我马不停蹄的回到别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华女士说这件事。 华女士皱眉道:“怎么突然要去旅游?公司一堆事等着你去处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要走?” 我呵呵的干笑了两声:“这次去江城让我顿悟了不少事,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我过去一忙就是两年,根本就没时间和年年好好相处,现在我想单独带他出去玩一趟,公司的事就拜托华女士你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华女士:“……” 收拾好东西,定了最近一班去大溪地的机票,我一手箱子一手抱着年年就往外面走。 刚走出门口老陈就迎上来:“小姐,外面……” “车停在外面是吧,我知道了,老陈,家里最近的事就拜托你了,等回来给你带礼物。” “不是啊小姐……” “你别说了,我飞机快赶不上了,就这么着吧。” 我无暇听老陈念叨,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所以没注意到老陈不太对劲的脸色,抱着年年就出了别墅。 只是一出别墅,我就被外面的阵势惊住了。 五六辆车,十几个清一色的黑衣保镖,把我停在门口那辆宝马团团围住,我懵逼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陆庭修尾随我到了禹城,我立刻抱着年年转身就想回别墅。 但我动作再快也没陆庭修的快,身后车门一声响,陆庭修的声音传来:“沈疏词,你站住。” 我浑身一僵,整个人跟被定住了一样。 我就说以他多疑善妒的性子怎么可能放心我一个人回禹城,原来他早就打定主意要跟过来,这回好了,连找我都省了,直接尾随我到家门口,甚至还把我堵在这里。 我浑身僵硬的转过头,陆庭修正眯起眼睛看我——怀里的年年。 我把年年放下,下意识的拉到身后,不让他看。 陆庭修走到我跟前,冷冷的看着我,眼里的戾气浓得几乎把我吞没:“他是谁?” 我知道他先入为主的以为这是我和“那个男人”的孩子,只是不愿意相信,想要我亲口说出来而已。 我抓紧了年年的手:“都跟到这里来了,想必你也想到了,那还问什么?” 陆庭修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气笑了,眼中酝酿起一场暴风雨:“所以你出轨在前,跟别的男人生孩子在后,现在还有理了?” 我:“……” 年年从我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怯生生的看着陆庭修:“叔叔,你太凶了,都吓到妈妈了……” “闭嘴!”陆庭修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突然恶狠狠的低声咒骂了一句:“小野种!” 年年愣了一下,我则惊呆了! 同时也意识到陆庭修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否则他不会这么没风度的直接对一个孩子恶语相向。 我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他眼中恨不得弄死年年的恨意是真切存在的,我拉着年年往后退了好几步,戒备的看着他:“他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事冲我来!” 第106章 等会儿再收拾你 “别忙着揽罪,等会儿再收拾你!” 陆庭修说着伸手就要去抓年年。 我立刻把他护在身后:“陆庭修,你别太过分了!” 陆庭修一手把我拨到一旁,揪着年年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年年双脚悬空,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使劲儿扑腾着:“妈妈,妈妈……” “陆庭修!!”我扑上前要抢年年,陆庭修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保镖立刻一左一右钳住我的手往身后一拧,我瞬间毫无还手之力:“陆庭修,你放开他!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跟你拼了!” 陆庭修充耳不闻,凑到年年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像一只在打量送到嘴边食物的猛兽,完全无视年年的挣扎和惊吓,半晌他才问:“这小野种是男的还是女的?” 年年终于绷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妈妈,叔叔好可怕,妈妈我害怕……” 我的心瞬间揪紧了,怒骂道:“陆庭修,你放他下来!” 陆庭修皱眉,不由分说把年年往腋下一夹,伸手要去拽他的裤子,看看他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被他这个举动气疯了,歇斯底里的吼道:“陆庭修,住手!他是男孩子!” 陆庭修手上的动作一顿,冷哼道:“早说不就好了。” 说完他毫不客气的把年年丢下,年年落地时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下意识的伸手揪住陆庭修的裤腿才稳住身形。 陆庭修低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厌恶,他粗暴的拨开年年揪住他裤腿的手:“别碰我!” 年年:“……” 陆庭修走到我面前,示意保镖松手,一得到解放,我抬手就想扇他耳光,但他早有准备,我的手一抬起头就被他捉住了,他恶狠狠的攥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到我都在怀疑自己会不会骨裂。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弄死他,让你彻底死心,第二,把这个小野种扔在这里,跟我回江城。” 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弄死他?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陆庭修眸光一凛。 这时身后别墅的门打开了,外面的吵闹声总算把华女士惊动了,她皱眉:“疏词,这怎么回事?” 年年一看到华女士,立刻委屈的扑上去抱她的大腿,控诉道:“婆婆,这个叔叔好凶,讨厌死了,你快把他赶走!” 我把手从陆庭修的钳制里挣脱开来,刚要开口,陆庭修却抢先问:“你是那个人的母亲?” “什么?” 陆庭修冷笑:“你来得正好,你儿子抢我老婆,还生下这个小野种,我是现役军人,军婚法规定,破坏军婚是犯法的,要是不想让你儿子坐牢,现在就叫他出来,这笔账我要跟他好好算算!” “……”华女士转头看向我,我拼命给她使眼色。 修炼成精的华女士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兴味十足的表情:“你是说我儿媳妇之前跟你结过婚?” “是,而且我们没离婚。” “这样啊……难怪她跟我儿子一直没登记,可现在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你再这么公然抢人不好吧。” 陆庭修气笑了:“东西被抢走的时间一长就变成你们的了?就算生了这个小野种,那也改变不了她是我妻子的事实,孩子你们带走,沈疏词必须跟我回去!” 华女士皱眉:“年轻人,能不能好好说话,孩子做错了什么?你当着他的面一口一个小野种,这要是让他留下心理阴影,你负责吗?” 陆庭修怒道:“难道我还得对他笑脸相迎?” 华女士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年轻人,相信我,你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陆庭修不再理会华女士,扭头冷冷的看着我:“沈疏词,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 我看了一眼华女士,她满脸看戏的表情,压根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我咬牙道:“我要是不走呢?” “那我今天就把这里拆了!”陆庭修恶狠狠的说:“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我下意识的看向年年,他正缩在华女士身后,怯生生的看着我。 “试试看就试试看,在江城你一手遮天,我就不信到了禹城你还能横行霸道!”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半晌,冷笑道:“几年不见,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对身后的人招手:“把车给我砸了。” 身后的保镖立刻动手,从后备箱里搬出榔头铁锤等工具,一锤子把停在门口准备送我去机场的车的挡风玻璃给砸穿了。 巨大的碎裂声伴随着车的报警声疯狂响起,华女士脸上的笑终于敛起来了,她转身抱起年年,捂着他的耳朵把他按在怀里,不让他看这一幕。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价值数百万的豪车短短几分钟内就成了一块废铁,心情越发复杂和惊惧,四年不见,陆庭修比我想象中更凶悍残暴,这样一个人,让我怎么还敢回到他身边。 砸完了车,陆庭修看着我,语气里带着警告:“还要我继续砸吗?” 我咬着后槽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作壁上观的华女士这个时候总算开口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父亲是谁?” 陆庭修转身冷眼看着她:“问这个做什么?” “我好给你父亲打电话,商讨一下赔偿事宜,毕竟这车不便宜。” 提起陆振明,陆庭修眯起眼睛,总算舍得用正眼看华女士了:“你又是谁?” “我叫华思安。”华女士淡定的看着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居然还敢上我这儿来要人?你吃熊心豹子胆了?” “san的创始人?”陆庭修嗤笑:“原来是你,珠宝设计界你确实小有名气,可我从来没听过关于你儿子的任何传闻,这样一个人,是靠什么和沈疏词在一起的?”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华女士对身后的老陈招招手,不出片刻,家里的十多个保镖齐齐涌了出来,和陆庭修的人对峙上了:“如果你今天客客气气的来,也许我还能请你进去喝杯茶,但你威胁疏词在前,砸坏我的车在后,除开赔偿的事不说,今天你别想从我这儿讨到半分便宜,疏词和年年,你一个都别想带走!” 这段铿锵有力的话一出口,现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第107章 遗腹子 陆庭修带来的人都是部队的,长期操练下体格和身手自然不用说,华女士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大多数是退役特种兵,现役军人和退役特种兵杠上,现在要说谁更有胜算,还真不好说。 陆庭修死死的盯着华女士,半晌后突然笑了:“小小一家珠宝设计公司的创始人也敢大放厥词,看来我高估你了——我不对付女人,叫你儿子出来!” “年轻人,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是不对付女人,还是根本就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你……” “够了!都别说了!”眼看他们快要吵起来,我立刻喝断陆庭修的话,华女士不知道陆庭修的底细,我却一清二楚,如果说陆庭修这个陆军少将身上有众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不足为惧,那陆振明的势力摆在那里,四年前他就敢明目张胆的想要弄死我,四年后他是什么地位我不知道,但如果惹怒了他,我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 况且年年还在这里看着,如果双方真的动起手,无论哪一方受伤都对他有影响,我不想他小小年纪就亲眼见证这血腥的一幕。 “陆庭修,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闹事吗?”我问。 “不是我想闹事,是你逼着我闹事!”陆庭修眼锋如刀:“你要是肯乖乖跟我回去,那什么事都没有。” 我看了一眼抱着年年的华女士,叹了口气,妥协道:“我丈夫三年前就去世了,年年是遗腹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这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把他丢在这里?” 陆庭修一愣,身上的戾气顿时消散不少:“他死了?”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嗯,年年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不能让他没有妈妈。”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亲人,不是还有奶奶吗,让他跟着奶奶不就好了,以后我允许你半年回来看他一次。” 我:“……你没为人父母,不会懂我的心情,我不会把年年丢下!更不会让你伤害他们!” 陆庭修脸上的怒意又有升腾的迹象:“说白了你就是不肯跟我回去。” “对,除非你能接受年年,把他一起带回去当亲生儿子看待!” 陆庭修怔愣了三秒钟,反应过来后暴跳如雷:“沈疏词,你他妈真当我的忍耐是没有底线的?”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躲到华女士身边:“那我能怎么办,我不可能把孩子丢在这里。” 陆庭修拳头握得紧紧的,咬牙切齿的瞪着我,凶狠的眼神好像随时能扑过来撕碎我一样。 但生了半天气,他到底还是没发作:“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明天再给你答复,这十几个小时里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对身后的人招手,立刻有两个保镖上前:“你们俩在这儿给我看着,她要是出门就马上跟上,人要是跑了你们俩识相点给我打包东西滚蛋!” “是。” 说完这些话,陆庭修转身怒气冲冲的上车扬长而去。 危机暂时解除了,我松了一口气,一扭头就看到华女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抱着年年转身进别墅了。 我:“……” 回到家里,年年被保姆抱着上楼了,华女士在客厅坐下,一边沏茶一边慢条斯理的问:“他是孩子的父亲?” “是……他是陆庭修,江城的陆振明是他父亲。” 华女士挑眉:“原来是陆书记的儿子,难怪敢这么嚣张。” 我叹气:“他嚣张不是因为他父亲,而是他这个人本身就有嚣张的资本,四年前他才27岁,就已经是少将了,至于现在是什么职位我不太清楚……总之招惹了他,我们讨不了好。” “你也知道招惹这种人讨不了好,那当初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华女士看着我:“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儿子都有了,还被人知道了,你不会真的打算一直瞒着他,说儿子不是他的吧?” 我头疼不已:“我也不想这样……四年前我跟他发生了一些事,最后闹得很难看,不然我也不至于逃难一样跑到宁城,这次被他发现纯粹是个意外,妈,我现在该怎么办?” 华女士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他要是愿意接受年年以养子的身份回他家,你会不会跟他回去?” 我一愣,立刻反驳:“不可能,他不会接受的。” 陆庭修如此善妒多疑傲慢自大,要他接受年年,无异于要他承认被戴绿帽子的事,他绝对接受不了。 而且就算他表面上接受了,背地里也肯定会想办法对付年年,年年这么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经受得起他的摧残,我除非是不想要年年了,否则绝对不能把他带回陆家。 “我看未必。”华女士脸上又出现那种很微妙的表情:“他要不是心里有所顾忌,今天就会直接动手抢人,他这么执着想要你回去,心里对你还是有几分情意的,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我:“……” 这话放到四年前,也许我还会相信陆庭修是真的喜欢我,但过了四年,陆庭修从出现到现在的表现都让我不敢相信,他之所以这么执着的想要我回去,无非是为了心底的执念,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在他心里无论是死是活都必须属于他,至于回去后他会怎么对付我,我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我回到房间时年年已经睡着了,坐在床边看着他精致到看不出性别的小脸,我在心里庆幸,还好年年现在的长相还没有完全长开,眉眼间看不出和陆庭修相似,要是和别的父子一样,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俩,那陆庭修估计会直接发疯。 想起他今天的种种表现,我更坚定了不能让他把孩子带回去的念头,至于我,也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他回去。 四年前我穷尽心思才从那个狼窝里爬出来,有了如今的生活,我断然没有理由再把自己坑回去。 陆庭修要是真的敢硬来,我不介意把这件事闹大,毕竟现在,我有足够的资本和他抗衡。 惴惴不安的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老陈就来报告,说陆庭修来了,在外面等着要见我。 我披了件衣服就匆匆出去,陆庭修今天倒是没有大张旗鼓的带十多号人过来,我一出别墅就看到他正靠在车旁抽烟,昨晚他应该没睡好,眼底拉满了血丝,眉眼间全是不耐烦。 第108章 怪叔叔是讨厌鬼 看见我,他把烟头碾灭,对我招手,强硬的命令道:“过来。” 我对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忌惮的,皱眉不肯过去:“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我听得见。” 陆庭修死死的盯着我,最后还是没勉强:“收拾东西,把那个小野……小孩一起带回去。” 我一愣,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妥协。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陆庭修催促道。 我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你来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他不是你亲生儿子,你确定不会对他怎么样?” 陆庭修被气笑了:“沈疏词,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卑鄙的人?当初没能把你困住是我没本事,现在你跟别人有了孩子,我认!不过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你现在只要乖乖跟我回去就好了,孩子我会雇专人照顾他,不会对他怎么样。” 我还是不敢相信陆庭修居然这么好说话,他带着戾气的表情在提醒我,这个男人从来都不简单,虽然他现在说得好好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一回到江城就翻脸? 到时候就算他当着我的面把孩子打死我都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我坚决摇头:“不行,我不能把孩子带回去。” 陆庭修暴躁了:“那你还想怎样!” 我迟疑了一下,再一次踩着他的底线提要求:“我的事业在禹城,孩子也习惯在禹城生活,突然把他带回江城,我怕他会不习惯,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 “要多久?” 我跃跃欲试:“半年。” 陆庭修额角的青筋都浮起来了:“沈疏词,你别得寸进尺!” 我立刻装作惊恐的样子往后退:“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动不动就威胁我,就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孩子带回去?到时候你一个不乐意把孩子打死,我上哪儿哭去?” “……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拿什么做保证?” “你不相信我?” 我嗤笑,故意膈应他:“四年前当着我的面你都敢和莫微澜卿卿我我,我百般不乐意你还是坚持和莫微澜来往,我怎么还敢相信你?在你眼里我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番话似乎镇住了陆庭修,他脸色扭曲了一下,说话的语气缓和下来:“半年是吗,行,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条件。” 我心里猛地一跳,没想到这么无理取闹的条件陆庭修也会答应。 “什么条件?” “你必须从这里搬出来,我会给你安排好住处,san的事业你可以继续,我不会拦着你,半年后你必须跟我回江城。” “……”我有点后悔给自己挖坑了。 一而再再而三挑战陆庭修的底线,而他居然也三番两次退步了,现在我要是再出尔反尔,估计他会直接掐死我。 我现在就跟和商家讨价还价成功后又不想买商品的人一样,又尴尬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 我还在纠结,陆庭修却不耐烦的催促道:“答不答应,你给个准话!” 我一急,脱口而出:“好好好,我答应。” 陆庭修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镇定了一下,说:“现在进去收拾行李,不必要的物品不要带走,除了小孩,我不想在你身上看到任何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东西。” 我抱着百般复杂的心情回到别墅,一进门就看到华女士正在吃早餐,她看了我一眼。目光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子看透世事的云淡风轻:“想好了?要跟他走了?” 我连忙说:“我暂时搬出去,还是住在禹城。” 华女士轻笑了一声:“随你便。” 她的反应太过于无所谓,我忍不住抱怨道:“妈,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你不担心我回去会被虐待吗?”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被虐待不会求救吗?” “……” 我在怀疑当初的亲子鉴定会不会是错的,华女士的反应真的太不像一个母亲了。 收拾了一些东西,我叫醒还在睡觉的年年,把这件事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 年年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说要搬出去他就不太高兴:“为什么要搬出去?搬出去不就不能和婆婆一起住了,我不想走。” 我在心里苦笑,你妈我比你更不想搬出去,但你爸在外面催命一样,要是不想连累你婆婆,就必须走。 哄了半个小时才把年年哄顺,我左手拎包右手牵着年年一起走出别墅。 一出别墅看到陆庭修,年年立刻缩到我身后:“妈妈,这个怪叔叔怎么又来了?” 他这话声音不小,陆庭修一听就满头黑线,本来就等得心烦气躁的他直接走过来把年年拎起来:“你说我是什么?” 年年立刻吓得哇哇大叫:“妈妈,妈妈!” 我无奈道:“陆庭修!” 陆庭修见我脸色不善,这才稍稍收敛了一点,把年年往腋下一夹,打开车门上车。 坐在车里,我和陆庭修中间隔了一个年年,年年似乎很忌惮陆庭修,平时活泼好动的他连话都不敢说,身体更是下意识的往我这边偏,车里的空气跟凝固了一样。 我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开口打破沉默:“你要让我住哪里?” “秦淮路。”陆庭修摸出烟想抽,但是看了一眼我和年年,他又把烟放了回去:“那里离你上班的地方近。” 我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从遇到他开始就见他抽了好几次烟,他烟瘾似乎比以前重了很多。 陆庭修突然扭头看向年年,眼神说不上多柔软,但绝对不和善:“这小子上幼儿园没有?” 我摇头:“没有,都是请的家庭教师。” “小小年纪请什么家庭教师,该让他去上学,多融入集体,这才是一个正常小孩该有的童年。”陆庭修勾起嘴角邪笑:“我给他安排一个幼儿园,明天就去上课。” 我:“……” 年年吓得往我膝盖上爬:“妈妈,我不要上幼儿园,怪叔叔想把我和你分开,我不要!” 得!连年年都看出陆庭修的意图了。 陆庭修干脆也不掩饰,伸手就要抓年年:“你多大了?三岁?四岁?这么大了还黏着妈妈,羞不羞人?” 年年抱着我的脖子死活不肯放手:“关你什么事,怪叔叔是讨厌鬼!活该妈妈不喜欢你。” 我:“……” 第109章 沈淮安 陆庭修气得满头青筋:“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缝起来!” 年年委屈的看看他又看看我,一头扎进我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妈妈,叔叔好可怕……年年不想跟他一起住!” 我忍无可忍:“陆庭修,你不是说过不会对他怎么样吗!你现在这算什么态度!” 陆庭修:“……我没对他怎么样啊!” “你恐吓他!” 陆庭修:“这也算恐吓?我跟他开玩笑呢。” “他只是个孩子,你再这样对他,先前说的那些话都不算数!我马上搬回去住!” 陆庭修气得牙痒痒的,却不好说什么,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我安慰了年年半晌,又有点头疼了,这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到了秦淮路,我才发现陆庭修大手笔的给我准备了一栋能和华女士的豪华居所比肩的别墅,同样是三层带院子的住处,这里比起华女士的别墅有过之而不及的地方在于它处于市中心的地理位置,打开门是江湖,关上门是深山,真正做到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进了别墅,佣人殷勤的接过我手里的行李,我带着年年四处打量这座房子。 陆庭修看了一眼腕表:“我现在要回江城一趟,你们最好给我老实点,沈疏词,我警告你,没我的同意不许再回那个家,从现在开始,你的家除了江城就只有这里!” 我:“……” 留下几个保镖,陆庭修转身走了。 他一走,年年立刻松了一口气,拽着我的袖子问:“妈妈,以后我们得住在这里吗?” 我蹲下身看着他:“是啊,年年不喜欢这里吗?” 年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委屈的说:“不是不喜欢这里,是不喜欢那个怪叔叔,他太凶了。” 我:“……” 陆庭修的态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确实太过分了。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我想婆婆了。” 我拍拍他的脑袋:“很快,妈妈明天带你去上班好不好?到公司就能看见婆婆了。” “好。”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我都在和年年熟悉新环境,新家的环境确实不错,看得出来陆庭修是花了心思的,楼上还配备了一个儿童房,里面的儿童玩具应有尽有。 晚上,我下厨给年年做了一顿营养餐,刚把东西端上桌陆庭修就回来了,看见他,我一愣:“你怎么来了?” 陆庭修烦躁的扯了扯领带,把手里的电脑包丢在沙发上:“怎么,我不能来?” “不是……你不是早上才回去的吗?” 从这里到机场需要半个小时,来回飞一趟至少要四个小时时间,陆庭修早上十点钟才回江城,现在是晚上八点钟,这么说来他一整天没干别的,光赶飞机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庭修眯着眼睛看我,不爽的说。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你不会打算以后都这么在江城和禹城之间两头飞吧?” 陆庭修嗤笑:“你有意见?” 我和正坐在儿童椅上的年年对视了一眼,摇摇头:“不敢有意见,只是你这样不累吗?” 别人天天打车上班都已经是奢侈了,他天天打飞的来回上班,浪费钱不说,还累得慌。 “你要是真心疼我,那就跟我搬回江城,我也省得整天来回跑。” “……”我装作没听见,转身喂年年吃饭:“来,吃这个。” 陆庭修冷哼了一声,转身去洗手。 洗完手,陆庭修往餐桌旁一坐,敲着桌子问:“我的饭菜呢?” 我忍不住翻白眼:“你又没跟我说要回来吃饭,我没做你的份,你等等,我让人去做。” “你去做!我要吃你做的饭!” 我拗不过他,只能把年年的碗放下,叮嘱道:“年年,你自己吃,慢慢吃,别噎着。” 我转身回了厨房,只是刚进厨房我又顿住了,把年年和陆庭修单独放在餐厅里我到底还是不放心的,于是躲在厨房门口悄悄注意餐厅的动静。 我一走,陆庭修就把注意力放在年年身上,年年被他凶巴巴的看着,捏着小汤匙半天不敢动,两人对视了半晌,陆庭修皱眉道:“你看我干什么,吃你的饭。” 年年被他这么一说,立刻乖乖低头吃饭。 陆庭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敲了敲桌子引来年年的注意力:“喂,你叫什么名字?” 年年抬头,怯生生的说:“我叫年年。” “这不是大名吧?” “大名叫、叫沈淮安。” “你跟妈妈姓?” “嗯。” 陆庭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心里却咯噔一下,他该不会怀疑我在说谎吧? 只要他有心去查华女士的家底,很容易就能发现我在说谎,华女士这些年别说什么儿子,她身边根本就没有别的男人。 好在陆庭修很快就问起了别的事:“你妈妈这几年有没有跟别的男人来往?” 年年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心里一紧,陆庭修神色也立刻绷了起来:“谁?” 年年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说话了。 陆庭修见自己吓到他了,立刻缓和了一下语气和神色:“告诉我,你妈妈跟谁来往了?” 年年嘬着汤匙,小心翼翼的说:“老陈。” 我:“……” “老陈是谁?” “是管家爷爷。” “……”陆庭修满头黑线,把汤匙从他嘴里摘下来:“你是不是在耍我?” “没有。”年年立刻说:“你说的来往不是说话吗?” 陆庭修无语了半晌,把汤匙往他碗里一丢:“吃你的饭!” 见陆庭修没有要伤害年年的意思,我松了口气,转身去煮面。 给陆庭修煮了一碗面,我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喂年年吃饭,只是刚吃了几口,陆庭修突然说:“幼儿园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送他去上学。” 我一愣:“你来真的?” “不然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年年不需要上幼儿园!”我态度坚决:“他在家待着就好了。” “你以为我愿意为他操心?”陆庭修有点生气了:“你要上班,我整天不在家,家里就只有佣人和保镖,让一个三岁的孩子天天待在家里,真的不会把他闷坏?” 我没想到他考虑的居然是这种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陆庭修看着我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认为我是故意要把他送走,不让你们整天待在一起,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有这一层意思,但我要是真的想对他怎么样,是绝对不会做得这么明显让你看出来的,我没这么蠢!” 第110章 互相尊重 “……”我顿时觉得自己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时年年小声抗议道:“妈妈,我不要上学。” 陆庭修立刻瞪他:“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年年委屈的扁扁嘴,想哭了。 陆庭修继续恐吓他:“不许哭,敢哭我就把你扔出去喂蚊子!” 年年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就是不敢掉下来。 我看不下去了,怒道:“陆庭修!” 陆庭修这才稍稍收敛了一点:“我也是为他好,一个男孩自己长得像个小姑娘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 “他还只是个孩子!” “是孩子也是男孩子,不能惯着!” “……”我发现在这方面真的跟陆庭修没有共同语言,哄着年年吃完饭,我匆匆带他上楼。 给年年洗完澡,我把他安顿在儿童房里,转身回自己房间。 我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陆庭修大刺刺的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样子完全没有军人该有的严谨。 我皱眉:“我要睡觉了,你回自己房间去。” 陆庭修抬头看了我一眼:“回哪里去?我的房间就在这里。” 我擦头发的手一顿。 陆庭修坐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咱就别装纯了,既然同意搬出来跟我一起住,今天这一步就免不了,过来!” 我往后退了一步:“陆庭修,我还没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你还是处吗需要做准备?” 我脸上燥热不已:“你别这样。” “欲拒还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趣了?” 我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恼了:“陆庭修,我没跟你开玩笑!” “……”陆庭修这才意识到我生气了,他顿了顿,说:“你又想怎么样?” 我怒道:“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想要了脱裤子就上,我跟你分开四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陆庭修眯了眯眼睛。 “总之我现在不想跟你做这种事,你去客房睡。”我态度坚决。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道:“是,你当然跟我不一样,你不在这四年里我连碰都没碰过别的女人,可你呢?四年不见,一见面就送我这么个大礼,我喜当爹捡个便宜儿子,还得对你感恩戴德是不是?真是谢谢您嘞沈疏词!” 被他这么明嘲暗讽,我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你今天打定主意要跟我吵架是不是?” “我没想跟你吵架,是你给我找不痛快!”陆庭修脸色很臭,坐在床上敞着胸口不看我,表情又倔强又委屈。 我又有点头疼了:“你总得给我点时间缓冲啊,我现在一时半会儿真的、真的……” “得了得了!”陆庭修翻了个白眼:“四年都这么过来了,我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睡觉去吧,我去洗澡。” 说完他恨恨的起身去浴室,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 擦干头发,我坐在床上,一想到未来每天都要这么跟陆庭修一起过,我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放过我? 我正思忖着,陆庭修洗完澡出来了,他只穿了条短裤,露出健硕精壮的腹肌,我只看了一眼就别开脸。 陆庭修擦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皱眉看着我:“为什么还不睡?等我?”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你去客房睡。” 陆庭修不满道:“我都说了不碰你,你不相信我?”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总之你去客房睡。” 陆庭修气笑了:“沈疏词,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所以你才敢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 我抬头看他:“这是你的底线,也是我的底线,互相尊重一下不好吗?当初你就是因为不尊重我我才会离开你,这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说起过去,陆庭修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半晌他才开口:“得,不睡一起就不睡一起,我打地铺总行了吧!” 我:“……” 陆庭修怒气冲冲的搬了被子枕头打地铺,刚把东西铺在地上,房门就被敲响了。 陆庭修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冲着外面吼道:“谁啊!” 外面好一会儿才传来年年弱弱的声音:“是我……” 我立刻起身打开门,年年抱着小枕头闪身进来,先是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陆庭修,然后抱着我的大腿:“妈妈,我睡不着,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我还没开口陆庭修就怒道:“不行!回你房间去睡!” 年年抱紧了我:“妈妈……” 我呵斥陆庭修:“你闭嘴!” 陆庭修:“……” 我抱起年年进屋:“年年今天刚来这里,不习惯也是很正常的事,今晚他在我这里睡,你去客房。” 陆庭修气得满头黑线,他狠狠砸了一下枕头,一头钻进打好的地铺里,背对着我不吭声了。 他没打算走,我也不能强硬的把人赶出去,抱着年年上床睡觉,我关了大灯,只留着一盏小灯,年年窝在我怀里,要我给他讲睡前故事。 以前年年就经常让我给他讲故事,其中有个航海士冒险的故事他特别喜欢,翻来覆去听了几十遍都没听够,今晚他又要求我给他讲航海士,我刚开口,睡在地上的陆庭修就闷声抗议道:“不睡觉就出去,讲什么睡前故事,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 年年揪紧了我的睡衣:“妈妈……” “别听他的,叔叔就是个坏人。” 陆庭修踹了一下被子。 给年年讲完故事,他闭上眼睛睡了,我扭头看了一眼地上,陆庭修裹着被子把自己卷得跟春卷一样,背对着我不说话。 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不舒爽,为了避免他明天给我和年年脸色看,我缓和了语气叫他:“喂。” “干嘛!”陆庭修没好气的说。 “年年今年才三岁,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两岁那年一场普通感冒转为肺炎,差点要了他的命。” 陆庭修扭头看着我:“跟我说这些干嘛?” “当时我妈出差在英国,我在san总部,接到电话赶去医院,他进了急救室,当时我一度以为自己会失去他,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吗。” 陆庭修皱眉:“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嗯,好在他后来好起来了,要是他就这么没了,我觉得我可能会跟着他一起走。” 陆庭修瞳孔微微一缩:“沈疏词,你……” 第111章 剪头发 “年年对我很重要,他是我的命。”我强调道:“也许你不能理解,但是陆庭修,接受他是你说的,我希望你能对他好点。” 陆庭修咬牙切齿了半晌,一头栽进被子里,好一会儿才说:“知道了。” 得到肯定答复,我松了口气。 虽然在不知情的陆庭修看来,要求他喜当爹还要对孩子好未免有点过分,但孩子是他的,就算是为了惩罚他当年那么对我,我也必须要好好折腾他,最好能把他的耐心耗尽,主动提出离开。 第二天,年年哭闹着不肯去幼儿园。 我左哄右哄年年还是不肯妥协,抱着我的大腿说什么都不肯走,陆庭修在一旁冷眼看着,不说话。 就在我被年年哭得几乎要妥协说不去幼儿园时,旁边的陆庭修突然上前一手拎起年年扛到肩上,大踏步出了门。 我一惊,立刻跟了上去。 出了门,接送年年的车就在门外等着,陆庭修打开车门把年年塞进去,指着他的鼻子警告道:“今天这幼儿园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再敢哭闹一声,我就把你妈妈藏起来,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年年一顿,眼泪全噎在嗓子眼里,不敢哭了。 我看不下去陆庭修这么威胁孩子,刚要上前开口说话,陆庭修却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样,扭头呵斥我:“慈母多败儿,你别说话!” 我:“……” 关上车门,陆庭修招呼司机和保姆:“走!” 年年就这么趴在车窗上被送走了。 看着他哭得鼻子红通通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难受,对陆庭修的态度越发不满:“你能不能对他态度好点?哪有你这么教孩子的。” “知道这小子为什么只敢在你面前闹吗?就是拿捏准了你心软,家里总得有个人让他害怕,不然两个人都宠着他,以后他得无法无天。”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总觉得陆庭修似乎在用这个借口拿年年出气,发泄他的不满。 送走年年,陆庭修出发去机场,江城还有事,他得回去一趟,我也要去san主持会议,三人都匆匆出了门,整个家顿时冷清下来。 在san见到华女士,她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没吵架吧?” 我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没有。” “年年呢?” “他上幼儿园去了。” “你还真舍得?” “不舍得也没办法,让他闷在家里,又没有老陈在,我挺不放心的。” 华女士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san忙到下午,我推了一个商业酒会邀请,一到五点钟就马上回家。 年年已经下课被接回来了,我一进门他就扑上来抱着我的大腿,委屈巴巴的说:“妈妈,我不喜欢学校!” “怎么了?”我矮身看着他,他哭得眼睛都红了:“学校老师太凶了还是同学不好相处?” 一说到这个年年又开始掉眼泪:“同学说我是女孩子,我说不是,他们就脱我裤子。” 我一惊,立刻看向保姆。 保姆立刻解释道:“幼儿园的孩子是这么做的,但老师马上出来阻止,小少爷没被欺负。” 我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年年乖,回头妈妈跟老师好好说说,小朋友要是再敢欺负你,我就去学校找他们理论。” “理论有什么用,长得这么怂,回头该被人欺负还是得被人欺负。” 身后传来陆庭修的声音,我立刻回头。 陆庭修带着满身疲惫进了门,见我抱着年年,他又开始不爽了,目光挑剔的转来转去,最后落到年年脑袋上:“男孩子头发留这么长干嘛?难怪被人说是女孩子,你看哪个男孩子跟你一样留长发?” 我皱眉:“他这不是长头发,是蘑菇头。” 年年五官精致,太过硬朗的发型不适合他,他从两岁开始就一直留着蘑菇头,这个发型让他看起来气质确实更阴柔一些,但我觉得这个年龄的孩子不需要什么俊美硬朗,所以也就没有刻意去矫正。 “蘑菇头?跟个锅盖一样,难看不说,确实像个女孩子。”陆庭修让佣人拿了剪刀过来,抓着年年就要给他剪头发:“来,后爹帮你理理头发,保证剪完没人敢说你是女孩子。” 年年一看他拿着剪刀扑过来就吓得哇哇大叫,我连忙把他护在身后:“陆庭修,你别闹!” “闹什么啊闹,我没闹。”陆庭修认真道:“男孩子就该有个男孩子的样子,你看看他现在这样,穿个裙子没人敢怀疑他的性别,你就是这样养儿子的?” 我:“……那也不能剪他头发,我明天会带他去理发,你把剪刀放下!” 陆庭修见我坚持,只好把剪刀放下,还瞪了年年一眼,把他吓得使劲儿往我身后缩。 晚上,年年吃完饭回房间,陆庭修很快就跟了进去,我没太在意,但是等我洗完澡等着年年过来一起睡觉时,他却一反常态的没过来。 我心里诧异,想着他应该没这么快就熟悉环境才是,起身就要去儿童房看看。 一打开门陆庭修刚好进来,见我要出门,他皱眉问:“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年年。”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陆庭修推搡着我进房间:“他已经睡了,你别过去打扰他。” 我不相信他的话:“年年没这么早睡觉,我过去看看。” “别看了,今天在学校折腾了一天,早就累了……你给我回来!” 陆庭修突然把我整个人扛起来,关上门就往床边走去,无视我的挣扎把我扔在床上,他俯身压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抗议,他低头堵住我的嘴。 一阵辗转吮吸,我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陆庭修伸手不紧不慢的在我身上煽风点火:“想要吗?嗯?” 我脸色爆红:“不想,你走开!” “嘴上说着不要,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想。”他邪笑,手刚要掀我衣服,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我和他齐齐一惊,他立刻掩耳盗铃一样捂住我的耳朵:“你什么都没听到。” 我挣扎不过他,心里一着急,抬脚就踹向他的命根子,陆庭修险险往旁边一躲避开,我趁机起身,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在看到被佣人抱着哭得喘不过气,头发被剪得跟狗啃过一样的年年时,我整个人都快气疯了。 第112章 不是你亲生的你不心疼 年年一看见我,哭着扎进我怀里抽抽噎噎的控诉:“妈妈,你是不是有了叔叔就不要年年了,年年一个人好害怕,怪叔叔说不准我过来找你,不然就打断我的腿,他还把我头发剪成这样……” 我抱着年年,心头的情绪剧烈翻涌着,没想到陆庭修会对年年说这样的话,这种威胁根本就已经超过一个孩子的承受能力,也不存在是在开玩笑,说到底他就是不喜欢年年! 随后赶出来的陆庭修刚好听见这句话,他目瞪口呆:“我没有!”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抱着年年就快步回了儿童房。 安慰了年年半晌,他才慢慢停止哭泣,窝在我怀里,他仰头看着我委屈的说:“妈妈,我这样子明天怎么去上学?那些人会笑话我的。” 我摸摸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叹了口气:“不怕,我给你修一修,修短一点会好看的。” 年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好。” 让人拿了剪刀过来,我开始动手给年年修头发。 陆庭修把他的头发剪得长短不一,要是想修整齐,就必须从最短的地方开始下手,我尽量小心翼翼的修剪,但是剪完后年年的头发还是只剩下一点发根,短短的跟个小光头一样。 年年一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扁嘴想哭,我连忙搂着他安慰道:“你看这样多精神啊,明天去学校就没人敢说你是个女孩子了,你不开心吗?” 年年眼里蓄满了眼泪:“妈妈,我是小孩,可我不是白痴,你不可以欺骗我。” “……”我又心疼又无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年年攥着我的袖子小声问:“妈妈,你和叔叔会生小弟弟吗?” 我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年年垂下脑袋说:“叔叔这么讨厌我,万一你们生了弟弟,他以后就更不喜欢我了,现在妈妈你至少喜欢我,可以后你要是也喜欢小弟弟,年年就彻底没人喜欢,只能回婆婆家了。” 我:“……”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年年虽然还小,但他对这些东西不是没有感知力,他会害怕会彷徨,我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把他带到这里和陆庭修一起生活,这对他来说有多不公平。 我抱紧了他:“不会的,妈妈不会和叔叔生小弟弟的。” “真的吗?” “真的。” 年年在我怀里松了口气。 哄了半天才把年年哄睡,儿童房的小床才一米二,我没办法和他一起睡,只能出来。 刚走出儿童房就看到陆庭修正靠在外面的栏杆上,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去客房,陆庭修立刻跟了上来。 我进了客房就想关门,陆庭修眼疾手快的插进半个身体,强硬的挤了进来。 眼看想把他赶出去是不可能的了,我干脆松了手,一言不发的进房间掀开被子睡觉。 陆庭修在床边坐下,好一会儿才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背对着他不说话。 陆庭修讨好的凑过来:“我真的只是想给他剪头发,但是他一直挣扎,结果就……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陆庭修自说自话了半天我都不搭理他,他有点不耐烦了:“不就是剪了个头发嘛,过几天就长回来了,你用得着这样吗?” 这句话跟引线一样,把我憋在心里的怒气给点燃了,我起身抓过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去:“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心疼!要是你儿子被人这样对待,你试试看会不会生气!” 陆庭修一愣,立刻怒了:“对,他不是我儿子我不心疼,我是没这样的福分有儿子,别以为刚才你跟他说的话我没听见,不会跟我有孩子对吗,娶了你我他妈得绝后!” “既然这么委屈,那就别娶!”我不甘示弱,儿童房就在隔壁,我压低了声音不想吵到年年:“我没求着你娶我!” 陆庭修拳头握得紧紧的,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随时有可能冲上来揍我一顿。 对峙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我坐在床上,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明明我已经很努力的在避开他了,为什么他就是不放过我! 生了半晌气,我倒头继续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外面阳光正好,我坐在床上醒了好一会儿神,经过一晚上的冷静,我对昨晚那件事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仔细回想一下,陆庭修的脾气确实比四年前更暴躁了,可他对我的容忍度似乎比四年前更高了,四年前他可是那种一听到白朝辞出现在我家就会暴跳如雷的人,现在得知我为了保护年年甚至不会和他生孩子他都能默默忍下来,时间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吃早餐的时候陆庭修不在,我猜测他应该是昨晚半夜就回江城了,经此一闹,估计他会生气好几天,最好几天不回来,我和年年也好清静自在一下。 吃过早餐,我送年年去幼儿园。 坐在车里,年年哭丧着一张脸,尽管我一路都在安慰他,但是到了幼儿园,他还是因为头发的问题半天都不肯下车。 我苦口婆心的说:“年年,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看,不信你看看镜子。” 我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给他看:“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年年的颜值基础摆在那里,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即使是光头也好看,发型不损他的精致。 年年委屈的说:“可是昨天有人欺负我,也有人帮我,帮了我以后那人叫我小妹妹,今天要是被他知道我是小弟弟,我怕他会生气。” 我哭笑不得。 嘱咐保姆要看好年年,不要让别的孩子欺负他后,我半哄半骗的把他弄进了幼儿园。 有些事陆庭修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比如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该强硬的时候就得强硬,一味顺着孩子的意思来,以后会养出一个混世魔王。 今天一整天陆庭修都没联系我。 本来以为他今天肯定不会回来了,但是没想到我晚上加班到八点钟,下班回家后看见他一身军装束手束脚的坐在客厅里,军帽也戴得整整齐齐,忽略他锅底一样黑的脸色,整个就是一制服美男。 年年站在他跟前好奇的看着他,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要穿成这副样子回来。 第113章 警告 我走进去,皱眉道:“怎么穿成这样回来?” 陆庭修平时很少在外面穿军装,除非是有急事来不及换下,从江城到禹城这段距离,他要是就这么回来,一路上不知道得受多少目光洗礼。 陆庭修咬着后槽牙,好一会儿才伸手摘下军帽,在看清他剪得比年年还短,几乎成了光头的头发后,我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年年也笑得前仰后哈。 陆庭修的目光越来越阴沉:“笑够了没有?” 意识到他是真的还在生气,我连忙拉过年年,示意他别笑了:“怎么剪成这样?” 陆庭修目光转向我怀里的年年,恶狠狠的说:“赔给你,以后两不相欠!” 我:“……” 年年捂着嘴偷笑:“好,我不生气了。” 陆庭修高冷的哼了一声,别开脸不看他。 这件本来我以为会很麻烦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我得承认,在看到陆庭修居然把自己头发给剪成这样的时候我心里是有点动容了,昨晚事情闹得那么大,说不好听点我一时半会儿都不想原谅他,但他一顶着这样的造型出现,我瞬间把那些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晚上陆庭修理所当然的把我拖回他的房间和他一起睡。 他脱了军装去洗澡,我把他的军装挂起来,在看到肩章上代表上将的标志后,我愣了一下。 不过短短四年时间,陆庭修居然已经晋升成上将了,他才三十一岁啊! 这个男人以后注定前途无量。 我忧心忡忡的想,他现在权大势大,我跟他抗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要是继续这么发展下去,以后是不是能把我吃得死死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洗完澡,陆庭修倒头就睡。 顶着光头造型,他心情不太好,更加没心思对我动手动脚,躺下后还背对着我表示自己还在生气,我看着他的背影想,如果说四年时间陆庭修还有什么没变的话,应该是这幼稚的性格。 一夜相安无事,陆庭修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了,吃完早餐换了军装,他催促着我们一起出门。 坐在去幼儿园的车上,年年时不时扭头看陆庭修一眼,我问年年:“昨天幼儿园的小朋友有没有欺负你?” 年年摇头:“没有,不过他们都不跟我玩了。” “为什么?” “他们说我一会儿是女孩一会儿是男孩,跟我待在一起也会变成这样。” “胡说八道!”我皱眉道:“等会儿我跟你一起进去找老师,跟老师好好谈谈。” 年年点点头:“好。” 到了幼儿园,我刚要抱着年年下车,陆庭修却先我一步把年年扛到肩上,大踏步往幼儿园走去。 年年窝在陆庭修肩上,为了防止掉下来不得不抱着他的脖子:“叔叔,你要干什么?” 陆庭修皱眉看着他:“找老师没用,你告诉我,谁欺负你,我现在去把他揍一顿。” 年年眼睛一亮:“真的吗?可是别的家长会有意见。” “那就连家长一起揍。” 年年:“……” 为了防止陆庭修真的进去打人,我不得不跟上去,进了幼儿园,陆庭修刚把年年放下,一个小男孩就跑过来,对着年年脚下吐了口口水:“沈淮安是大笨蛋,哈哈哈哈!” 年年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陆庭修。 陆庭修在他期盼的目光中二话不说把小男孩拎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小男孩不过三四岁,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间吓得哇哇大哭,把周围孩子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就连在屋里的老师也连忙跑了出来,一看这情况连忙说:“这位先生,你要做什么,快把孩子放下,会吓着他的!” 陆庭修冷笑:“他三番两次欺负我家小孩,做老师的没法管教,那我只能自己管。” 说着他对园子里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孩子们警告道:“看好了,这就是欺负沈淮安的下场,谁要是敢不尊重他,我一个一个拎起来教训一顿,听见没有!” 陆庭修身上多年历练出来的气势对大人来说都已经很严厉了,更不要说这群几岁的孩子,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甚至连老师都忌惮着不敢上前。 眼看这番话起到了威慑作用,陆庭修把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放下,弯腰拍拍年年的脑袋:“好了,去上课吧,谁要是敢再欺负你,把他的名字用小本本写下来,下课了我们堵在外面,一个一个的揍。” 这话是说给在场的孩子听的,孩子们果然露出忌惮的神色,年年兴高采烈的点点头:“好。” 从幼儿园出来,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爽,华女士说得对,孩子的成长过程少不得男人的参与,今天这件事要是换了我去处理,顶多是跟老师谈一谈,让她多注意一下,但幼儿园孩子那么多,老师能注意几个?回头年年该被欺负还是得被欺负,现在陆庭修来这么声势浩大的这么一闹,估计幼儿园孩子都不敢对年年怎么样了。 在这件事上,我很满意陆庭修的做法。 晚上,年年回家的时候抱回了一条鱼。 红色的鲤鱼装在小袋子里,隔着透明的袋子不安的游来游去,管家赵叔连忙给它换了个小鱼缸装着,年年围着小鱼缸,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我诧异道:“这鱼哪来的?” “是同学给的。”年年抱着小鱼缸问我:“妈妈,我们能把它养大吗?” “……能。” 旁边正在摆弄笔记本的陆庭修泼冷水道:“养大干嘛?蒸着吃还是煮着吃?” “怎么能吃呢,它是我的好朋友。” 陆庭修抬头对他露齿一笑:“对,晚上最好把它捞起来放被窝里,一起睡感情会更好。” 年年:“……” 我踢了陆庭修一脚:“怎么说话呢你!” 陆庭修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我问年年:“今天在学校同学们没欺负你吧?” 年年摇头:“没有,他们对我可好了。” “嗯?” 年年抓过一旁的书包打开,“哗啦”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我目瞪口呆。 书包里全是零食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具,年年打开一包糖,一股脑儿倒进鱼缸里:“这些都是同学们送给我的。” 我表情有点微妙:“他们为什么要送零食和玩具给你?” “他们说我爸爸这么凶,以后他们要是被欺负了可以请爸爸给他们打人。”年年说着扭头看向陆庭修。 第114章 郑茜 陆庭修显然被年年这番话取悦了,轻轻一挑眉,得意又傲娇:“你答应了?我可没答应。” 年年一听,小脸立刻皱成一团:“你怎么能不答应,我都收人家的东西了。” “你收人家东西又不是我收,关我什么事。” “……”年年求救似的把目光转向我:“妈妈!” 我叹了口气,拉过年年:“你收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听见没有?” 年年委屈的扁扁嘴:“知道了。” 陆庭修忙完了手上的事,把笔记本关了,看向年年,语气里带了几分商量的意思:“想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我立刻叫住他:“陆庭修!” 年年可不能成为整天收别人东西的那种小孩。 “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带坏你的宝贝儿子!”陆庭修不耐烦的说,又看向年年:“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帮你,怎么样?” 年年一愣,抗拒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又不是我爸爸。” “我会跟你妈结婚,是你后爸,后爸也是爸,快叫,叫完了就给你撑腰。” 年年犹豫了半晌,很有骨气的拒绝了:“不叫,你不是我爸爸,后爸也不行!” 陆庭修被他气得不行:“那你在学校被人打死了我都不管你。” “我还有妈妈呢,不要你帮!” “……”陆庭修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起身上楼去了。 我哭笑不得的拉着年年:“为什么不肯叫他爸爸?” “他又不是我爸爸。”年年嘟囔道:“以前我想要爸爸,但是爸爸要是都是他这样的,我宁愿不要。” 我脸色慢慢凝重起来:“你很讨厌他?” 年年歪着脑袋郑重其事的想了想,说:“不算讨厌,反正不喜欢,我没见过哪个爸爸像他这样的,而且他也不喜欢我不是吗!” 我:“……” 年年的心思比我想象中要敏锐得多,至少谁是真心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他感觉得到。 周日,幼儿园开家长会。 那天我和陆庭修都休息,本来想着我一个人去家长会就好了,但陆庭修一听说这件事,立刻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我想着别的小朋友开家长会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去,我要是单独带年年去参加,说不定会连带着年年被人议论,于是同意陆庭修跟我一起去。 到了幼儿园,年年一出现就被孩子们团团围了起来,好几个孩子争着要和年年坐一起,年年跟个小霸王一样指点江山,最后“钦点”了一个男孩子和他一起坐,并且很郑重的跟我和陆庭修介绍,那个男孩叫郑铭,小金鱼就是他送的。 家长会很快就开始了,郑铭和我们坐在一起,他的家长很快就走了过来,在我们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看见那个女人时,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和大多数有了孩子就不注重打扮,或者生了孩子就脸色蜡黄身材走形的女人不一样,这个叫郑茜的女人打扮得很漂亮,一袭旗袍把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脸上点缀着淡妆,五官说不上多漂亮,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精致和优雅不难看出这个女人生活过的很优越。 郑茜跟我寒暄了几句,话题转到孩子身上,我注意到,短短两三分钟内,她目光越过我往我右手边上的陆庭修看了好几眼。 这个小动作我没太在意,陆庭修的颜值摆在那里,大多数人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惊为天人,她觉得惊艳很正常,陆庭修正抱着年年,把他双手反剪在身后,低声警告他不许乱动。 家长会结束后,年年说要上洗手间,我带着他去了洗手间。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正看到郑茜和陆庭修站在供孩子们玩乐的沙坑旁说话,陆庭修习惯性的站得很直,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郑茜则笑容满面,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掩唇一笑,眉眼都舒展开来,那一瞬间的风情让我这个同样身为女人的都小小惊艳了一下。 我立刻看向陆庭修。 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仿佛根本就没看见郑茜绽放的魅力。 他的反应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我走过去:“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一过去,郑茜脸上的笑微微敛了敛:“说起学校运动会的事呢,你们要回去了吗?” “嗯,该回去吃饭了。” 郑茜犹豫了一下,邀请道:“我们家铭铭很喜欢淮安同学,昨晚还吵着要请他来我家做客,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请你们去我家坐坐?” 我还没说话,年年就嚷嚷开了:“好啊好啊,妈妈我们去吧,郑铭家有小狗呢,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他都这么说了,今天也确实没有别的事要忙,我点点头:“好。” 说着我扭头看向陆庭修:“部队还有事的话你就先去忙,我带年年过去就好了。” “不用,我也一起去。” 郑茜家就在学校附近,我们一行五人步行了十多分钟就到了,那是一栋老式双层带院子的居民楼,外墙斑驳,开了门里面却别有洞天,装修成小清新的田园风格,里面的一桌一椅都十分精致,地上打扫得一尘不染,角落里放着一盆颜色鲜艳的曼珠沙华,点缀得整个家都鲜亮起来,看得出来郑茜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 郑茜把我们请进去坐,郑铭带着年年上二楼儿童房去玩儿了,我打量着房子,笑道:“装修得真好看,你可真会过日子。” 郑茜给我们倒水切水果,笑着说:“家里没男人,要是连自己都不会过日子,那生活可真要一团糟了。” 我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陆庭修,陆庭修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双手环胸一脸高冷,并不打算插进我们的话题里,我只好讪讪的问:“孩子是单亲?” 郑茜看了陆庭修一眼,苦笑道:“算是吧,我跟他爸爸没结婚,已经好几年没来往了,他每个月定时付生活费,四年了连回来看孩子一眼都不肯。” 气氛跟凝固了一样,我想起自己和陆庭修,结了婚还不是跟没结婚一样,一纸婚约束缚在那里,搞得我做什么都不自在。 郑茜见我无意谈论这个话题,打开电视说:“你们坐,我去做饭,半个小时就能吃了,你们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摇头:“没有。” 郑茜看向陆庭修:“陆先生,你呢?” 陆庭修看了我一眼:“不要辣。”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陆庭修还记着我的口味。 第115章 曼珠沙华 我肠胃一直都不太好,以前和陆庭修一起住时他就知道,原本无辣不欢的他为了迁就我的饮食习惯,愣是让自己习惯口味清淡的菜,时隔四年,很多我以为会被时间慢慢消磨掉的东西,有些人没忘记。 郑茜进厨房做饭去了,我和陆庭修坐在沙发上,前面的电视机发出聒噪的声音,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陆庭修刚才那句话无异于在我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现在我的心正一圈一圈的荡着涟漪,过去被我刻意遗忘的和陆庭修有关的一切正慢慢浮出水面,我拼命想要抑制住这种感觉,可那些回忆却恼人的挣破束缚,呼啸而出。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陆庭修突然抓住我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我一惊,下意识的要挣扎,他却低声警告道:“不想我在这里吻你的话就别动。” 我:“……” 他见我妥协,顿时更放肆了,直接把我的手抓过去,紧紧包裹在他的掌心里:“沈疏词,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有些恼怒:“关你什么事!” “你是不是想起以前了?”陆庭修低声问。 “没有。” “看来是了,女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 我:“……” “承认吧,我根本就忘不了我。” 我冷笑:“何以见得?” “你要是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不会这么容易就妥协搬出来住,沈疏词,你还爱我,对不对?” 我噎了一下,脸上差点没绷住,但这么多年的商场历练不是假的,我立刻调整好表情,嘲讽的看着他:“女人喜欢口是心非没错,男人也总爱脑补过度,你到底是有多自信自己魅力大,认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还忘不了你?” 陆庭修脸色微微一沉。 “跟你在一起八个月我就忘不了你的话,那我为华家生下儿子,岂不是更忘不了他?” 这句话成功戳中陆庭修的逆鳞,他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沈疏词,你非要这么膈应我是吗?” “这个话题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吗?”我故作诧异:“要是不痛快,那也是你自找的,我可没逼你。” 陆庭修:“……” 我挣脱他的手:“现在是在别人家里,我不想跟你吵,我上楼去看看年年。” 到了楼上,年年和郑铭正躺在儿童房的地毯上,两人抱着一只骨瘦如柴的小狗逗乐,小狗不过两三个月大,被年年抱在怀里吓得瑟瑟发抖,年年很努力的想要平息它的恐惧,可小狗根本就不买单。 我靠在门上无奈的看着他:“年年。” 年年立刻抬头,在看到我后笑了笑,抱着小狗跑到我跟前:“妈妈,我们家也养一只小狗好不好?” 我想起郑铭送给他的小金鱼,有点头疼了:“家里不是有小金鱼了吗?” “小金鱼只能在鱼缸里待着,又不能陪我玩。”年年委屈的说:“平时你跟叔叔要上班,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妈妈,你给我养一只小狗呗……” 年年晃着我的腿撒娇,我还没回答,身后就传来郑茜的声音:“孩子喜欢就养一只呗,洗干净定时除虫,不会影响孩子健康的。” 我无奈一笑:“好好好,那就养一只。” “欧耶!”年年兴奋得抱着小狗在屋里转圈。 郑茜擦着手上的水说:“差不多可以吃饭了,带孩子们下来吧。” 我招呼年年和郑铭下楼吃饭,郑茜压低声音问我:“刚才孩子叫陆先生叔叔,难道他不是你和陆先生的孩子?” 我顿了顿,没想到郑茜心思这么细腻,年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她居然也能注意到,我尴尬一笑:“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郑茜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在郑茜家里吃了一顿饭,郑茜手艺不输大厨,菜做的色香味儿俱全,连一向挑食的年年都多吃了半碗饭。 吃过饭,在郑茜家里待了一会儿,我们提出告辞。 郑茜和郑铭送我们到门口,年年手里抱着小狗,半晌都不舍得松手,我无奈的说:“年年,该回家了,把小狗还给郑铭。” 年年眼巴巴的看看我又看看郑铭,半天才鼓起勇气问陆庭修:“叔叔,我们能养小狗吗?” 陆庭修板着脸说:“又养鱼又养狗,你想把家里变成动物园?” 年年可怜兮兮的凑过去蹭他的裤腿:“只养鱼和狗,不养别的了,我保证。” 陆庭修顿了顿,松口了:“那行吧,记住你说的话。” 一得到允许,年年立刻兴高采烈的问:“阿姨,你能把狗狗送给我吗?” 我一愣,怎么都没想到年年会直接开口问人家要东西,我立刻开口阻止:“年年,不可以这样!” 郑铭脸色微变,郑茜却笑着说:“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我们家铭铭不会养这些东西,前段时间还养死了一只小猫,小狗落到他手里估计也得不到好,你要是能照顾,那就给你吧。” 年年一迭声的道谢:“谢谢阿姨,阿姨你真好。” 我下意识的看向郑铭,他一脸的欲言又止,被郑茜牵着手,他愣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很显然,郑铭也很喜欢这只小狗,只是郑茜都开口说可以送给年年,他忌惮母亲不敢反驳,但心里绝对舍不得这只小狗。 本着不能夺人所爱的原则,我把小狗从年年手里抱走:“年年,想要小狗我们可以自己买一只,这是郑铭的,你不能要。” 年年扁扁嘴:“我只想要这只,只要这只!” “不可以!” “我就要,我就要!”年年泫然欲泣。 我有些恼了,刚想呵斥他,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陆庭修却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郑女士,你说郑铭前段时间养死了一只猫,那是怎么回事?” 郑茜还没回答,郑铭抢先指着院子里的一丛曼珠沙华说:“突然就死了,埋在那里呢。” 郑茜脸上带了几分尴尬:“是啊,说来也奇怪,小猫埋在那里,过了一个多月突然长出这么一丛花,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庭修走过去拨弄了一下那丛花,突然笑了笑:“猫是中毒死的吧,吃了曼珠沙华的种子,那种植物的种子有毒,现在以猫的尸体做为养分生根发芽了。”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郑茜一眼:“以后养宠物可得注意点,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它吃。” 第116章 自作主张 郑茜脸色大变,郑铭却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 离开郑家,我一路上都满头雾水,搞不懂为什么陆庭修只说了一句猫是中毒死的,郑铭就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年年在一旁抱着小狗,还把身上的外套脱了给小狗裹着,小狗在他的安抚下总算没那么害怕了,此刻窝在他怀里,时不时舔一下他的手。 陆庭修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还没想明白?” 我一愣:“什么?” 陆庭修看了一眼年年:“小子,给你妈解释一下。” 年年抬起头:“妈妈,其实我不是任性想要抢郑铭的东西,是小狗在郑铭家受虐待了,我才想把它带走。”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小狗在郑家受虐待了?” “你看它。”年年摊开外套,露出小狗瘦骨嶙峋的身体,我这才注意到这只狗瘦得有点不正常,那种肋骨一根根都要凸出来的感觉,除非是长期不给东西吃,否则不可能会弄成这个样子,而且年年先前抱它的时候它一直表现得很抗拒,却不敢反抗……前后一结合我就知道年年在想什么了。 “你是说郑铭在虐待它?” “应该是郑铭的妈妈,所以郑铭才会舍不得狗狗,又不阻止我带走。”年年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要制止他背后说人闲话的意思,这才继续说下去:“而且那只猫应该也是她毒死的,不然郑铭不会那么伤心。” 我大惊。 前面的陆庭修却笑道:“你小子还是挺机灵的,不错。” 年年得意一笑:“当然,我可聪明了。” 说着他凑上去:“叔叔,谢谢你让我把狗狗带回家。” 陆庭修挑眉,不置可否。 我心情却有点复杂了,郑茜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有教养的一个女人。 陆庭修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他警告道:“这种连小动物都不放过的女人,你以后最好离她远点。” 我:“……” 回到家里,赵叔让兽医过来给小狗做了全身检查,发现小狗除了有跳蚤以外,还有重度营养不良,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先把它隔离开来,等除虫了再让年年接触。 看着年年围着装小狗的笼子兴奋得上窜下跳,我突然意识到,虽然这几年时间我一直在年年身边,却以为工作原因早出晚归,能真正陪着他的时间少之又少,如果不是陆庭修的出现,我根本就意识不到年年也有这么善良机灵的一面。 这么一想,我自我安慰道,其实陆庭修的出现也并非全是坏处。 第二天,郑茜带着郑铭来家里了,说郑铭想小狗了,过来看看。 昨天陆庭修刚警告过我要离她远点,今天她就主动送上门,而且抱走了人家的小狗,我也不好拒绝孩子看狗的要求,只好接待了她。 年年带郑铭去看小狗了,我和郑茜在客厅闲坐聊天,她打量着客厅,惊叹道:“能在市中心买这样一栋房子,你们家可真有钱。” 我尴尬一笑,招呼她喝茶。 寒暄了几句,郑茜问:“陆先生呢?” “他还没下班呢。” 郑茜不经意道:“我听孩子说,陆先生那天穿军装到幼儿园看孩子,陆先生是军人?” 我点头:“嗯,他在部队工作。” 郑茜笑道:“在部队工作还能在外面住,陆先生军衔不低吧?”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探引起了我的戒备心,我笑呵呵的和她打太极:“部队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她幽幽叹了口气:“真羡慕你们家沈淮安,哪像我们家郑铭,当初怀孕的时候和孩子爸爸说得好好的,只要孩子一生下来就跟我结婚,可孩子生下来到现在都不见人影,我一个女人拖着个孩子没法上班,什么事都做不了。” 我迟疑道:“你不去找孩子的父亲吗?” “我倒是想啊,可万一被他老婆知道,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等等——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他有老婆?” 郑茜一脸淡定:“嗯,我和他是婚外情,他老婆不孕,当初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只要孩子生下来就离婚娶我,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干脆不见我,我这才知道被骗了。” 我:“……” 郑茜见我一脸见鬼的表情,她苦笑道:“你不会看不起我吧?我以为你和我的情况相似所以才跟你说这些话的……” “我和你的情况相似?”我反问了一句,我的情况哪里和她相似了? “是啊,你们家沈淮安不是陆先生亲生的,你不是带着孩子和他过么,怎么都是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我的运气就没你这么好。” 我:“……” 郑茜把我当成诉苦对象,絮絮叨叨的和我说了半天,我一边汗颜一边觉得这个女人的三观实在不正,可又不好说什么。 郑茜一直待到晚上十点钟才走,把他们母子送走,我松了口气。 年年跟在我身后问:“妈妈,叔叔怎么还没回来?” 我一顿,也是,都十点钟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年年却已经拿了我的手机给陆庭修拨号了。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电话就接通了,陆庭修的声音传来:“喂?” 年年把手机往我手里塞。 “……”我只好硬着头皮接听:“你怎么还没回来?” 陆庭修顿了顿,闷笑道:“沈疏词,你是不是想我了?” 我:“……” “承认吧,你就是想我了,你看,我一晚上没回去你就不习惯,还说不在乎我,你就是口是心非。” 我有点恼了:“所以你今晚到底回不回来?” “本来是不打算回去的,但是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上,我勉强回去吧,给我准备好宵夜,我一小时后到。” 我:“……” 挂断电话,年年正在旁边看着我偷笑,我恼羞成怒的拧他耳朵:“下次不许自作主张!” “哦!” 我这才放过他,转身去厨房做宵夜。 陆庭修说一个小时后回来,我本来以为他是开玩笑,但是一个小时后,门外突然响起螺旋桨转动带来的巨大声响,我和屋里的年年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打开门,外面强劲的风力就吹得我和年年睁不开眼睛,一架小型直升机缓缓在院子里降落,等到完全停下来后,舱门打开,一身劲装的陆庭修摘了耳机和夜视镜跳下来:“我的宵夜准备好没有?” 第117章 你以为我是你? 我目瞪口呆。 陆庭修要不要这么夸张,要回来就算了,居然直接开直升机回来! 旁边的年年看看陆庭修,又看看直升机,小跑过去绕着直升机转了一圈,满脸不加掩饰的崇拜:“叔叔,这是你的吗?” 陆庭修很受用他的崇拜,挑眉说:“是。” “太帅了!”年年搓着手说:“婆婆也有私人直升机,但是她说我是小孩子,不能坐。” “瞎说。”陆庭修松开袖扣,一脸的漫不经心:“你要是好好听话……” 年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陆庭修却跟卖关子一样,吊足了他的胃口才说:“等你好好听话再说吧。” 年年:“……” 进了屋里,陆庭修嚷嚷着肚子饿,我端出面条,他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一向对他不怎么感冒的年年因为那架威武霸气的直升机,此时凑到他跟前主动搭话:“叔叔,你为什么会开直升机?” “练过。” “难练吗?” “不难。” “那我能练吗?” 陆庭修扫了他一眼:“等你长大再说。” “那我能坐吗?” 陆庭修停下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想坐?” 年年猛点头。 陆庭修正要开口,我立刻喝住他:“陆庭修!” 陆庭修和年年同时扭头看我,一大一小眼里都有着相同的不满。 我皱眉道:“年年还小,你别给他灌输这些东西。” 陆庭修哼了一声,转头对年年说:“看吧,可不是叔叔不教你,是你妈不让学。” 年年闻言顿时不干了,跑到我跟前抱大腿撒娇:“妈妈,我想坐直升机!” 我扒开他的手:“不行,你还小!” “可叔叔说没事,而且叔叔技术那么好,肯定不会出事的!”年年哀求道:“妈妈,我想坐直升机,想坐直升机!” 我被他缠得没办法了,只好看向陆庭修:“你快点说句话啊。” 言下之意,现在只有他开口拒绝才能息事宁人。 陆庭修挑了挑眉,坏笑了一下:“好啊,那改天带你飞一圈。” 我:“……” 年年兴奋得立刻松开我跑去抱陆庭修的大腿:“叔叔你说话算话,骗人鼻子可是会长长的!” 我气得咬牙切齿,陆庭修却笑眯眯的应了下来:“绝对不骗你。” 吃完宵夜,我把年年哄睡了,回到卧室,陆庭修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看见他我就没好气的翻白眼:“年年还小,你可别乱来带他坐什么直升机。”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驾驶技术?” “这不是驾驶技术的问题,就算换成专业驾驶员我也不放心!纯粹是安全问题。”我把床上堆着的衣服折叠好放进衣柜里:“他气管不太好,要是飞行过程中出了事怎么办?” “气管不太好?怎么回事?”陆庭修问。 我顿了顿,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话题扯到这里,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和盘托出。 “年年有哮喘,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又不能小觑,不经常发作,但是发作起来会喘得很厉害。” “没带去医院看看吗?” “看了,医生说这病没法根治,平时多注意一下就好了。” 陆庭修若有所思,满口答应下来:“那我不带他胡闹就是了。” 有了他的保证,我这才放下心,解开头发正准备睡觉,陆庭修却凑过来,用下巴暧昧的蹭我的肩窝。 我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没好气的推开他:“不是忙一天了吗?不累?” “不累。”陆庭修得寸进尺的往我身上凑:“看见你就精神了,头脑精神,下边儿更精神。” 说着他还暗示意味十足的挺了挺腰。 我一巴掌拍开他乱摸的手:“可是我累了,睡觉。” 说完我掀开被子躺下就睡。 陆庭修气结了半晌,不满道:“你这什么意思?都这么多天了光让我看着吃不着,你故意折腾我是吗?” 我不搭理他,闭上眼睛装睡。 “沈疏词!”顾景琛使劲儿把我的身体掰过去面对他:“你起来!” 我确实困了,今天忙了一整天,光是招待郑茜就已经费了我很多精力,此时是真的没力气去应付他,被他这么一闹腾,我也有点火了:“干什么!不睡觉出去!” 陆庭修瞪我:“不让碰你叫我回来干嘛?” “难道你住这儿就是为了碰我?”我反呛他:“真这么想要,我可以做中间人给你拉皮条,有钱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陆庭修被我这么一激,顿时怒了:“你宁愿让我出去嫖都不愿意让我碰你?” “对!”我心头火起,语气也重了好几分:“你以为我是你?脑子里整天除了这档子事就装不下别的了。” 陆庭修:“……” 他怒气冲冲的瞪了我半晌,下床,穿鞋,摔门出去,动作一气呵成。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现在的我和陆庭修就跟两只一正一副的电极一样,平时可以相安无事,但是一旦有丝毫口头上的冲突,就能在寥寥数言中迅速演变成星火燎原之势,继而引发更大程度的争吵,过去的事我们明面上不提,但彼此心知肚明,那是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一道鸿沟,跨不过填不平,长此以往,我们迟早会变成相看两生厌。 我都已经能预见到我们的未来了,要么两败俱伤却依然互相折磨,要么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这两种结局,无论哪一种,都足够我们再伤筋动骨一回。 因为晚上的争吵,次日吃早餐时陆庭修的脸色很不好看,餐桌上的气氛很低迷,我闷头吃早餐不说话,年年眼神诡异的在我们中间转来转去。 吃过早餐,陆庭修戴上眼镜就准备开直升机回江城,年年蹦蹦跳跳的跟到他身旁,看着他打开舱门,眼里满是崇拜。 陆庭修上了直升机,又扭头看了年年一眼,就在我以为他会对一直缠着他的年年发火时,他却突然弯腰把年年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来,给你摸摸操纵杆。” 年年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他仔细把驾驶舱里的东西全都打量了一遍,这才羡慕的说:“好酷啊!” 陆庭修挑眉看着他:“想玩儿吗?” 年年立刻点头:“想!” “那……”他目光突然毫无征兆的看向我,然后凑到年年耳边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年年刚开始还皱眉,但是纠结了几分钟,他点点头:“好。” 第118章 不介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他们刚才说的话跟我有关系。 陆庭修跟年年说完话后拍拍他的脑袋,把他放到地上,挥手示意他走远一点,这才关上舱门,启动飞机离开。 螺旋桨带起的巨大风力过后,院子里跟被暴风雨摧残过一样,到处枝折花落,年年还满脸羡慕的仰头看着陆庭修的飞机消失的方向,我一把拧住他的耳朵,直接把他拎进家里:“陆庭修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年年捂着嘴:“没说什么!” “你敢撒谎!” “我没撒谎,只是答应了叔叔不能告诉妈妈,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我一愣,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不得不说男孩子和男人之间确实更容易亲近,陆庭修虽然不太喜欢年年,但是和他套近乎却是一套一套的,算了,只要他不把主意打到年年身上,做出伤害他的事,那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 晚上,郑茜又来了,带着满脸不乐意的郑铭,说是他想看看小狗。 这个理由她来一千次我都无法拒绝,年年带着郑铭上楼去看小狗,我和陆庭修在客厅接待她。 郑茜是个很会说话的女人,跟她聊天永远不用担心找不到话题,而且她说话很有技巧,同样的话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就算是在反驳对方的意见都能听不出丝毫针锋相对的意思,聊了一会儿,我起身去厨房切水果。 等我切了水果倒了茶出来,发现客厅里的气氛有点僵硬。 陆庭修板着脸不说话,郑茜则低头捋了一下滑落到脸颊边的头发,两人都没说话。 我以为他们之间没话说,连忙笑着打圆场,很快就和郑茜聊起了别的。 不大一会儿,年年和郑铭带着小狗从楼上下来了,说要去院子里玩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不太放心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起身跟了出去。 刚出门陆庭修就跟了上来,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在我耳边说:“把我跟别的女人扔在客厅,你对我还真是够放心啊!” 我一愣:“什么?” 陆庭修却白了我一眼,没解释就走了。 郑茜从身后跟上来,笑容有点讪讪的:“陆先生生气了?” 我茫然道:“不知道……他说什么了?” “我问他部队里的一些事,他不肯说……是我唐突了,抱歉。” 部队里的事确实不能对外人说,别说郑茜,陆庭修对我都很少提到部队的事,但是不想说就不想说,因为这种事发脾气就有点过了吧? 我安慰了郑茜几句,这件事就这么带过了。 郑茜和郑铭没待多久就走了,我给年年洗了澡,哄着他睡觉,见他入睡了才回主卧。 一进门就看到陆庭修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了一台笔记本,正在玩游戏,见我进来,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眼锋如刀,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很生气”几个大字了。 我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你怎么了?” 陆庭修嗤笑:“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怎么了。” “不想说?” 陆庭修顿了顿:“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吗?离那个郑茜远点。” “……”我无奈道:“人家上门做客,我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她来做客是她的事,你干嘛对她那么热络?你就没看出来她想干什么?” 我越发疑惑:“你说说,她想干什么?”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道:“就你这情商,到底是怎么当上san的设计总监的?”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人身攻击,我顿时有点毛了:“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整天阴阳怪气的,我情商确实不高,不然当初也不会眼瞎看上你,以至于到现在都还冤魂不散!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提过去陆庭修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把笔记本撇到一旁,站起来就怒道:“是我不能好好说话还是你不能好好说话?动不动就提过去,过去的事我也很后悔,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要我怎么办?剖心挖肺来赎罪吗?” “剖心挖肺就不必了,你离我远点就行。”我往后退了一步:“免得整天对我大呼小叫,动不动就吵架。” “……”陆庭修气得额角的青筋都浮起来了:“你要是不提过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以为我想跟你吵?我整天从江城到禹城,再从禹城到江城,来回跨度两千公里,你以为我图什么?专程跑过来受你的气?” “既然在这里对你来说是受气,那你大可以不来!” “你……” “妈妈……”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陆庭修的话,我和陆庭修齐刷刷看过去,年年穿着睡衣,正贴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们。 我没想到年年会突然出现,估计是我和陆庭修吵架的声音太大把他吵醒了,我连忙跑过去抱起他:“你怎么醒了?” 年年揉着眼睛,看看陆庭修又看看我,小声说:“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妈妈,你在跟叔叔吵架吗?” “没有。”我连忙撑起笑脸,抱着他就往外面走去:“走,我们回房睡觉。” 好不容易安抚好年年,把他哄睡了,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了主卧,和陆庭修吵架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隔几天就能和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怎样才能找到让彼此都舒服的相处模式,我这个时候要是跑到客房去睡,无异于是在雪上加霜,就算是为了年年着想,我也不能做这么愚蠢的事。 回到主卧,陆庭修已经睡了,躺在床上背对着我,床头留了一盏灯,四周静悄悄的。 我放轻脚步上床,关了灯躺下,拉好被子睡觉。 但过了一会儿,陆庭修闷闷的声音突然传来:“你现在是不是随时都准备着要和我分开?” 我一怔,没说话。 “是不是我现在就算拈花惹草你都不会难过吃醋?”陆庭修又问。 我有点头疼了。 “沈疏词。”陆庭修转过身:“我们是不是真的回不到四年前了?” 我沉默半晌,反问:“想回到四年前,你能不介意年年的存在吗?” “能!”陆庭修斩钉截铁的说:“我会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可是我不能。”我低低的叹了口气:“年年的存在会一直提醒我,当初你是怎么把我逼走的。” 第119章 钻牛角尖 “你钻什么牛角尖!”陆庭修语气重了几分:“我以后对你好点还不行吗?” “……”我默默闭了嘴。 这根本就不是钻不钻牛角尖的问题,陆庭修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当初那些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都说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永远都不可能在一个频率上,在陆庭修身上,我算是看清了这个道理。 我不搭理陆庭修,他却被我的沉默激怒了,一把把我拽起来:“沈疏词,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要我怎样?过去的事能不能不要再计较了?也许你离开这四年吃了很多苦,可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我使劲儿想要撇开,可陆庭修根本就不肯放,一来二去,我心里刚刚压制住的火气再次蹿起来,为了不吵到年年,我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说:“不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陆庭修,你要是真的为我好,现在根本就不应该来打扰我,劈腿的男人就跟别人用过的筷子穿过的内衣,就算洗干净送回到我手里,我还是膈应!还是不舒服!你当初既然做出那个决定,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个结局,现在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你怪谁?” “怪我!都怪我!我也一直很后悔,如果不是知道自己错了,我根本就不会接受沈淮安的存在,就是因为知道分开的四年全是我自作自受,所以一切苦果我都吞下,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陆庭修颤着声音说。 屋里没开灯,黑暗里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他颤抖的手和变了调的嗓音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我冷笑:“惩罚?这对你来说就是惩罚了?这种程度算什么惩罚!不喜欢年年是吗,那你大可以不必委曲求全,放我们母子走,从此海阔天空,你想找多少个莫微澜都没人拦着你!” 提起莫微澜,陆庭修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好一会儿他才说:“她都已经不在了……我以为你会谅解我当时的选择。” 这话让我大为火光,狠狠甩开陆庭修的手,我心里的愤怒像是要实质性的冲出胸膛:“谅解?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谅解你?我问你,如果现在再让你做一次选择,你还会选择陪着莫微澜吗?” “你又在钻牛角尖……” “回答我,我只想要你一个态度。”我粗暴的打断他的话。 陆庭修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才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会。”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我们陆家欠莫家的,我必须还。” “可我不欠你的。”我的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落,四年了,在膈应我这件事上,这个男人从来没让我失望过:“你凭什么用我的委屈来偿还对她的亏欠?” “……对不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继续僵持下去无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在人情场上打滚了两三年,我很清楚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胡乱擦了一下眼泪,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下:“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 说完我躺下,用被子蒙着脑袋,不再说话。 陆庭修在床上坐了很久,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可我无暇去理会他。 有句话说得好,所有的决心离开都是一点一滴积攒的失望,陆庭修一而再再而三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挑战我的底线,也许哪天忍无可忍了,我会选择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和他彻底决裂,让他知道,要么别惹我,一旦惹了我,我会用最刻骨铭心的方式让他知道,其实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次日,我早早起床,像往常那样叫醒年年,给他穿衣服刷牙洗脸,平时总爱赖床或者耍赖不肯穿外套的年年今天却出乎意料的乖顺,还没等我发话他就自觉拿起外套穿上了,一边穿还一边偷偷觑我的脸色。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拍拍他的脑袋,我柔声问:“怎么了?有话要跟妈妈说?” 年年小声问:“妈妈,昨晚陆叔叔打你了吗?” 我一愣:“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吵架了……” “吵架不一定会打架,陆叔叔不是会打女人小孩的人,你放心好了。” “可是你的眼睛肿了。”年年摸摸我浮肿的眼皮:“这不是陆叔叔打的吗?” “不是,是昨天跟陆叔叔吵架没睡好才会这样。”我抱了抱他:“年年乖,妈妈没事。” 年年嘟着嘴小声说:“妈妈要是不喜欢陆叔叔,那我们搬回去和婆婆一起住好了,年年不要叔叔的直升飞机了……” 我哭笑不得。 要是有得选择,我早就带着他搬走了,可陆庭修的态度摆在那里,我要是敢搬走,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我倒是无所谓,可这几年世界各处格局变化导致高端珠宝生意越来越不好做,san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因此再给华女士雪上加霜,那我会内疚一辈子。 在商场上打滚了三年,我深刻的知道一个真理,在绝对的势力碾压面前,如果躲不过,那就只能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骨气这种东西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手底下一大帮人等着吃饭,这个时候我要是仍然傲骨铮铮,那也离san灭亡不远了。 所以为什么说奸商奸商,因为商人可以为了利益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底线。 陆庭修起床时,我和年年的早餐差不多快吃完了,他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和熬了大半夜没睡好的黑眼圈下来,眼皮浮肿的样子就算面无表情也显得很狰狞。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淡淡的问:“喝粥还是牛奶?” “牛奶。” 我转身去给他倒牛奶,年年则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他。 陆庭修被他看得有点不耐烦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小脑袋往旁边一拧:“看什么看!” 年年扒开他的手:“叔叔,妈妈是不是打你了?” 我:“……” 陆庭修看了我一眼,哼道:“是,你妈昨晚可凶了。” “那肯定是因为你做错事了。” 这话戳到了陆庭修的痛处,他立刻瞪起眼睛:“瞎说什么!” “妈妈不会乱打人,我做错事她才会打我,同样的道理,你要是没做错事,没惹妈妈不高兴,她是不会打你的。”年年认真分析道。 第120章 勉强可以接受 陆庭修若有所思道:“你妈还打过你?” 年年点头:“打过。” “她打你,你不恨她吗?” 年年一脸无所谓道:“小孩子哪有你们大人心眼那么多,而且是我做错事在先,妈妈教训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恨她的。” 陆庭修怔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没说话,低下头喝牛奶。 陆庭修因为最近来回江城和禹城之间都是用直升机,起飞降落都在院子里,因此没必要出门,我拎着年年的书包准备送他去学校时,陆庭修正抱着年年站在院子里说悄悄话,两人低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我走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陆庭修和年年同时抬头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一大一小两张脸在我眼中居然有了几分相似的影子。 我心里一顿,立刻有点虚了,快步上前从陆庭修手里把年年抱过,我说:“我出门了。” 陆庭修眼巴巴的看着我们出门,一脸的欲言又止,可我不想搭理他,至少现在不想。 带着年年上了车,年年小声问我:“妈妈,你还在生叔叔的气吗?” 我拍拍他的脑袋:“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年年唉声叹气:“我是不想管,可你们两个不说话,家里就变得好奇怪。” 我:“……” 年年端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教我:“妈妈,你不是教我做人要大气,有事最好能当下解决,不要记仇吗?你昨晚跟叔叔吵架,现在还在生他的气,你说说你是不是在记仇?” 我哭笑不得,敲敲他的脑袋:“陆庭修让你来说这些话的?” 年年眨巴眨巴眼睛看我:“你都听到了?” 其实刚才陆庭修抱着他嘀嘀咕咕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他拉不下面子,或者说找不到理由跟我和解,只能把主意打到年年头上,因为知道我对年年有求必应,只要是他开口,我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不说话,年年以为我生气了,讪讪的小声问我:“妈妈,你不喜欢叔叔吗?” 我不答反问:“你呢?你喜欢叔叔吗?” 年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觉得叔叔还是挺好的。” “如果让他做你爸爸,你愿意吗?” 年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勉强可以接受。” “那就好。”我拍了拍他的背。 “妈妈,你是因为我才跟叔叔在一起的吗?” 我愣了愣。 “其实你不用这样,虽然我也想跟别的小朋友那样有爸爸,但如果你不喜欢叔叔,只是为了让我有个爸爸才跟他在一起,那年年就不要爸爸了。” 他的话让我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我故意逗他:“你就不怕没有爸爸会被别的小朋友欺负?” “被他们欺负只是暂时的,等我长大了就能欺负回来,但是妈妈你不一样,你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才好。” 向来调皮捣蛋的儿子突然变得这么懂事,我心里百味杂陈,低头亲了亲年年的额头,我低声说:“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san自从上次的新品发布会后,卯足劲儿砸重金宣传了一波,目前在中端市场销售得如火如荼,俨然成了中端消费者心目中数一数二的轻奢品。 在外人眼里看来,san这次的转型无疑是很成功的,但只有我们这些内部人员才知道,san之所以会选择进军中端消费市场,是因为高端珠宝被挤压得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这次的中端消费虽然做的很好,但如果我们无法一直保持优势的话,迟早会被逼得只能去做低端消费珠宝,那无异于在自砸招牌。 早上华女士召集所有高层开会,商讨了一下目前的销售优势,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把亚洲这块的销售市场全部拿下。 这是个大工程,一旦确定下来,等着我们的又是无休止的加班和赶工,一想到这个,我就隐隐头疼。 人赚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拥有更多的财富,但是财富累积到一定数值后就成了一串冰冷的数字,躺在银行里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说,还有可能会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比如现在,不仅是我,还有华女士,甚至坐在这个会议室里的所有高层都在被钱牵着鼻子走,无休无止,至死方休。 散会后,我给管家发了条信息,今天是周六,本来打算下午带年年去体检的,但现在看来我得留在公司加班,那年年体检的事只能交给管家了。 晚上在公司加班到深夜,一连串的数字弄得我头昏脑涨,过去的三年不是没有过这么忙碌的时候了,特别是在san刚决定转型那段时间里,办公室加班加到哀鸿遍野,有个刚进公司不久的设计师甚至因为太过劳累导致月经不调,后来不得不辞职。 我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想着年年还在家里,我到底是不放心的。 十一点钟,我收拾好东西走出公司,几个小时前收到管家发来年年的体检报告,说他因为挑食导致缺钙和贫血,我思忖着要不要再给他请个专职营养师,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 我想这些东西想得入神,没注意到旁边的动静,一转过转角,眼前出现的人吓了我一大跳。 陆庭修靠在旋转楼梯的栏杆上,悠闲的吞云吐雾。 看清是他,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没好气的说:“干嘛站在这里吓人!” 都这么晚了,公司没几个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要加班也不跟我说一声,回家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赌气不肯回去。” 我嗤笑:“要赌气也不会把年年留在家里,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幼稚。” 进了去底层停车场的电梯,陆庭修跟了进来,刚刚抽完烟,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四年前他就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四年后他的习惯还是没变。 “最近很忙吗?”陆庭修漫不经心的问:“管家说下午年年的体检都是他带去的。” “嗯。”我没什么心思跟他谈公司的事,敷衍道:“这段时间我会频繁加班,年年在家要是吵到你了,你就暂时先住江城吧,等这段时间过了再回来。” 陆庭修皱眉:“他不会吵到我。” “那就好。” 话说完,电梯里陷入沉默,气氛很是压抑。 陆庭修被我的态度弄得有点烦:“你能不能不生气了?以前你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第121章 带孩子 我偏头直勾勾的看着他:“又跟我提以前,你是变相的找理由跟我吵架吗?” 陆庭修立刻不说话了。 下楼取车,陆庭修开车,我闭眼在副驾驶小憩,忙了一天,我也真的很累了。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一进门年年就扑上来抱我的大腿撒娇:“妈妈,你怎么到现在才下班?” 我矮身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妈妈加班去了,最近会很忙,年年,要是一个人在这边住不习惯,妈妈送你回婆婆家住一段时间怎么样?” 年年下意识的看向陆庭修,陆庭修给他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这俩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年年居然摇摇头:“不要,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 我无心去深究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那好,要是不习惯一定要提出来,妈妈可不想你在这边太委屈。” “好。” 年年被佣人抱回楼上睡觉去了,我洗完澡出来,陆庭修正坐在房间沙发上,看着我说:“我明天休息,年年我来带。” 我皱眉道:“不用,我再请个营养师,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他。” “把孩子扔给营养师就成了?”陆庭修看着我:“你以前忙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难怪孩子胆子会一直这么小,反正我明天没事做,就带他一天吧。” “不……” “你怕我会对他做什么?”陆庭修打断我的话问。 我有预感,这话我要是敢点头说是,那今天晚上又免不了一阵争吵,今天累了一天,我实在没有力气跟他吵架,摇摇头:“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怕麻烦你。” “不麻烦,反正都是要带孩子的,就拿他练练手好了,我会让保姆跟着,不会出事。” 他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拒绝,那提防意味未免太过于明显,我只能点头:“好。” 次日,我去上班的时候,陆庭修抱着年年站在门口送我,看得出来陆庭修今天心情还不错,抓着年年的小手对我挥了挥:“年年,跟妈妈说再见。” 年年窝在他怀里,一只手还自然而然的揽着他的脖子:“妈妈再见。” 我无奈一笑:“乖乖听叔叔的话,不可以麻烦叔叔,知道吗?” “知道了。” 我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陆庭修:“你要是有事要忙,就把孩子交给保姆。” “哪来这么多话,啰嗦!”陆庭修催促道:“去上班吧,晚上去接你。” “……” 到了公司,我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 把孩子交给陆庭修我到底还是不放心的,不说陆庭修经常跟个神经病一样心血来潮,就是年年的性子能不能跟他合得来还是个问题,万一孩子把他惹恼了,被他打一顿或者凶一顿,那可不是留下心理阴影那么简单的事。 熬到中午,我试探性的给家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佣人,我问她陆庭修和年年在不在,佣人还没回答,听筒就被陆庭修抢过去了:“想知道孩子怎么样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我有点心虚了:“这不是怕你在睡觉,打扰到你吗。” “借口!”陆庭修毫不客气的戳穿我,又招呼年年:“沈淮安同志,你妈找你。” 不大一会儿,年年跑过来接电话:“妈妈。” 听到他清脆爽朗的声音,我悬了一上午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年年,你吃饭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 说到这个,年年委屈的说:“叔叔让我吃一些我不爱吃的东西,我不吃他就好凶……” 我心里猛地一顿,陆庭修到底还是让年年受委屈了吗? “他……让你吃什么了?” “青菜……”年年委屈巴巴的说:“我不爱吃青菜。” 我:“……” 年年挑食我不是不知道,从小就无肉不欢,青菜是一点都不肯沾,连菜汤里有一粒小葱花都要挑出来,为了给他补充维生素我只能让他吃维生素片,他吃了两年多也没见出什么意外,我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听筒被陆庭修抢了回去,他解释道:“你别听这小子胡说,我是让他吃青菜了,但还不至于逼他,说起来你这个当妈的也是不尽职,孩子不吃青菜你就由着他不吃青菜,青菜里的维生素是维生素片能补充完整的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惯孩子的!” 我:“……” 他这话我没法反驳。 “好了,我知道你特意打电话回来就是为了打听这小子是不是还活着,你放心好了,想要拿下你我还得仰仗他,我会好好讨好他的,安心上你的班去吧。” 说完他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我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陆庭修也算耿直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 晚上九点钟,我还在公司加班,楼下的保安打了电话上来:“沈总,小公子来了,说想上去看看您,能让他上去么?” 我一顿,立刻说:“上来吧。” 不大一会儿,陆庭修抱着年年上来了,好在此时的办公室没什么人,我从他手里接过年年,低声问:“干嘛把年年带到公司来?” 陆庭修挑眉:“催你下班,不然还不知道你要加班加到什么时候。” 我叹气:“这边是真的忙。” “不能请人帮忙吗?” “有些事不是外人能插手的。” “那你也要劳逸结合,别年纪轻轻就猝死,让我们年年没妈妈。” 这话说得亲昵,我下意识的去看年年的反应,他笑嘻嘻的附和道:“是啊是啊,妈妈,下班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他脸上的高兴不是装出来的,而且孩子的眼睛不会骗人,我相信陆庭修今天这一整天都是在“讨好”年年了。 有年年在,班自然加不下去,我收拾东西下班,楼下停着车,陆庭修开车,我抱着年年坐在后座上,年年一直跃跃欲试的往驾驶座爬,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无比亲热。 我有些诧异,以前陆庭修可不是个会哄孩子的人,现在这才一天时间就把年年收买了,他是当真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还是父子之间本来就有种无形的磁场在互相吸引? 回到家里,年年本来想缠着我玩一会儿的,陆庭修把他拎走了,让他别吵我休息。 第122章 抓奸 等我洗完澡,陆庭修已经回到房间了,我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年年呢?” “睡了。” 我狐疑的看着他:“你能把他哄睡?” “不信你去看看。” 我还真就不信了。 到了儿童房,里面的大灯关了,只留下床头一盏小灯,年年窝在被子里,果然已经睡着了。 陆庭修跟了进来,挑眉看着我,虽然没说话,但眼角眉梢都写着邀功请赏的得意。 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儿童房。 回到房间,一进门陆庭修就把我堵在门上,手不安分的在我身上乱摸:“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嗯?” 我推开他:“马马虎虎。” “有没有奖励?有奖励的话我能表现得更好。”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我现在很累,根本没那心思满足他的要求,只好敷衍道:“再说吧。” 陆庭修不满的看着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我不那么提防?” 我擦干头发往床上一躺,呵欠连天,眼皮也开始打架了:“你想多了,我没提防你……只是当妈的,哪儿那么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 陆庭修扑上来,眸子沉甸甸的看着我:“那我算是通过考验了吗?以后能不能帮你带孩子?” 我阖起眼睛:“嗯……可以。” 他低头亲了我一下,后面说了些什么我没太注意听,高速旋转了一天的脑子总算可以停下来休息了,我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意识朦胧里感觉陆庭修不停的在我脸上,脖颈上蜻蜓点水般的亲着,我被骚扰得不耐烦了,抬脚就踹过去,“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世界彻底安静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时间,我像个陀螺一样高速旋转在公司和家之间,每天一睁开眼,扑面而来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工作,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合同,解决不完的各种杂事,让我根本就无暇分心去关心别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段时间年年和陆庭修相处得很好。 陆庭修从刚开始的每天晚上带他玩,发展到每天中午给他打电话,最后连早上早起时的穿衣洗脸和喂饭都包了,两人俨然成了真正的父子。 陆庭修乐在其中,年年也很配合,有时候在餐桌上看着他们俩无比默契的一个喂饭一个张嘴,时不时逗笑一两句,我有点恍惚,也许血缘关系就是这么奇妙的一种东西,即使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血亲,也能在一点一滴的相处里变得亲密无比。 这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里,陆庭修在阳台上打电话,年年一看见我就跑过来抱大腿:“妈妈!” 他语气有点不对劲,我低头看着他,捏捏他红润粉嫩的小脸:“怎么了?” 年年看了一眼阳台上还在打电话的陆庭修,示意我弯腰说悄悄话。 我配合的矮身,年年凑过来在我耳边说:“今天郑铭的妈妈来了。” 我一怔,随即笑道:“是郑铭想来看嘟嘟了是吗?” “才不是呢,郑铭没来!” 我愣住了:“那郑铭的妈妈来干嘛?” 年年不满的朝陆庭修所在的方向努嘴:“找爸爸。” 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拍拍年年的肩膀说:“我知道了。” 我刚想回房,年年立刻拽住我的裤腿:“妈妈,你都不着急吗?有人要抢陆叔叔。” 我哭笑不得:“说什么呢你。” “本来就是,郑铭没爸爸,郑铭妈妈想把陆叔叔抢走做郑铭的爸爸。” 我有些好笑:“怎么,你舍不得?” “这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吗!”年年义正言辞道:“抢别人东西是不对的!” “抢东西确实不对,但抢人这回事,如果能把人抢走,那证明被抢的人心也不在这儿了。” 年年似懂非懂,扯着我的袖子晃来晃去的撒娇:“反正我不要陆叔叔被抢走,他要是被郑铭抢走,以后就不能带我玩儿了。” 我只好哄着他:“好好好,我等会儿跟陆叔叔说一声,让他不要被抢走。” 年年这才消停下来。 回到房间,我不动声色的洗了澡,陆庭修很快就回来了,把手机往床上一丢,他麻利的脱了衣服准备进浴室:“今天累不累?” “还好。”我手上翻着杂志,漫不经心的说。 “那等我五分钟。” 我:“……” 陆庭修洗澡去了,我正思忖着要不要现在装睡躲过一劫,陆庭修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信息提示音。 想起年年告的状,我心里一顿,凑过去拿起手机,上面仍然有屏幕锁,但对方发来的信息浮在上了锁的屏幕上,备注信息显示正是郑茜。 这俩果然有关系。 我把手机放回原位,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陆庭修这叫什么?狗改不了吃屎? 不跟别人暧昧会死是吗? 好在我也过了一发现他有背叛的苗头就跟天塌地陷一样的年纪,他要是无心跟我在一起,现在我也能潇洒抽身。 想到这里,我放宽了心,把杂志丢到一旁,躺下睡觉。 陆庭修很快就出来了,浑身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就钻上床,从背后抱住我,手不停的在我背上摩挲:“老婆……” 他语气里全是压抑已久的欲望,我想起郑茜的微信,心里一顿,突然想好好整蛊整蛊他。 面对他的撩拨,我没有抗拒,反而主动揽住他的脖子凑上去,配合他接吻,一来二去,陆庭修呼吸粗重起来,手上的动作越发急促,拽住我睡衣的边缘就要往里钻。 这时微信又响了一下,我和他都是一顿,他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立刻把我按在床上低头就要亲我,我抬手挡了一下,提醒道:“你微信响了。” “不是重要的事。”他嗓音被欲望灼得喑哑无比:“不用理。” “别啊。”我笑嘻嘻的看着他:“手机拿过来,我看看是谁,这么晚了还惦记你。” 陆庭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抽身把手机拿了过来,当着我的面解锁,郑茜的微信跳了出来,我装作吃惊的样子:“哟,你什么时候跟郑茜这么好了?我都没她的微信。” 陆庭修皱眉看着我:“少来,年年跟你告状了是吗?郑茜今天来找我了。” 我说呢,今天怎么这么痛快配合我抓奸,原来是早就知道年年跟我告状了,现在忙着洗白呢。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我索性不着急,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他:“所以呢。” 陆庭修大大方方的把微信聊天内容摊到我面前:“你自己看。” 第123章 突发哮喘 聊天内容并不多,寥寥几句话,大多数都是郑茜在说,陆庭修的回答简短官方,一路看下来,我总算知道郑茜最近频频来我家是什么意思了。 郑茜有个弟弟,一直无所事事,她想给他找点事情做,但是苦于找不到门路,所以把主意打到陆庭修身上,想让陆庭修在部队里帮她弟弟谋个差事。 陆庭修客气的拒绝了她。 这个疑问解决了,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既然不打算帮她,那你为什么要加她的微信?” 陆庭修冷笑:“你以为我想?” 他翻出一个新建的微信群:“也不知道幼儿园老师脑子抽什么风,把所有家长的微信都拉到这个群里,说以后孩子的作业就在微信群里布置,你这段时间一直忙,我就揽了下来,结果刚加进群里,加我的孩子家长超过二十个,你说,郑茜算得了什么?” 我:“……” 敢情这次我是真的误会他了。 陆庭修见我脸色缓和,立刻把手机丢到一旁,把我抱到他腿上,低头轻轻咬了我一下:“还有什么问题吗?一次性问完好了,问完了好办事。” “……”我推开他:“没问题了,但是我今天特别累。” “这个借口每天都在用,过时了。”他说着就要撕我衣服。 我连忙阻住他:“累确实是借口,但我今天大姨妈来了,这不是借口。” 陆庭修一顿,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沈疏词,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不能做还故意配合他的撩拨,我确实是在整他。 我毫不畏惧的对他笑:“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陆庭修对着我咬牙切齿了半晌,转身跳下床,去洗手间自己解决。 看着他愤愤的背影,我缩在被窝里笑得花枝乱颤,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只有在面对陆庭修的时候,我才会毫无顾忌的展现自己劣根性满满的一面。 不得不说陆庭修是个智商很高的男人,知道年年是我的软肋,在我这边找不到突破口,他转而对年年好,看着他和年年的相处越来越亲密,这点确实取悦到我了。 连续一个月时间我都在忙,出差开会谈合同,加班到深夜是家常便饭,这段时间年年全权交给陆庭修照顾,家长会是他去开的,双休日是他在带,作业是他辅导,甚至连刷牙洗脸吃饭这种小事都是他在操心,他和年年相处得越好,我对他就越心软,也许看在他能给年年一个健康快乐的童年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他。 这天是周末,也是我需要加班的最后一个礼拜,只要把手上这些事做完,我就能好好休息了。 想到能睡懒觉我心情就无比舒爽。 早上出门时年年窝在陆庭修怀里跟我告别,陆庭修承诺等会儿带着他打游戏,他现在黏陆庭修黏得连我都不太在乎了,这点让我又高兴又心酸。 到了公司,我开始忙碌,因为已经放心把孩子交给陆庭修带,我中午没像之前那样打电话过去询问他们在干什么,这直接导致年年出了事。 下午三点钟,华女士召开高层会议做总结,会议上我手机震动起来,一般开会的时候我都会关掉铃声,我看都没看来电就摁掉了。 但是过了几秒钟,手机再次震动,有电话打进来,我不得不拿出手机在会议桌下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是管家打来的电话时,我心里猛地一顿。 家里出事了。 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顾不得华女士还在会议上发言,我起身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去接电话了,跑到外面滑下接听,管家急促的声音传来:“小姐,小少爷出事了。” 我整个人跟被砸了一闷棍似的:“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支吾了一下,说:“先生带小少爷开直升机去江城,路上、路上突发哮喘,小少爷现在人在江城,小姐,你快过去看看吧!” 我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挂断电话就往外面冲去。 打车直奔机场,好在最近有一班飞往江城的航班,我订了票,一个小时后上了飞机。 坐在飞机上,感受着飞机起飞那一瞬间胸闷耳鸣的感觉,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很多足以让我肝胆俱颤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握紧了座椅的扶手,脸色煞白。 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年年两岁那年的突发哮喘,本来只是普通的小感冒,他体质向来弱,那段时间我又忙,只好把他委托给特护和保姆,但是没想到感冒最后会变成肺炎,甚至引发哮喘……我永远记得他被推进急救室,而我跌坐在急救室门口撕心裂肺的心情,那一刻如果失去他,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个在怀孕初期我甚至想打掉他的孩子,他是我的命。 一个小时后,飞机在江城机场降落,陆庭修安排了人来接我,直接把我送到医院。 一进医院陆庭修就迎了上来,我立刻拽住他的衣领:“孩子呢?” “在病房……” 我撇开他就冲进了病房。 年年躺在床上,身上换了浅色的病号服,脸色苍白,但情况好歹是稳定下来了,看见我,他嘴巴一扁,眼泪立刻掉下来,伸手要我抱抱:“妈妈……” 他一哭我就受不了,连忙把他抱在怀里:“还难受吗?还哪里不舒服?” 年年摇头,一边哭一边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我心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 安抚好年年,我走出病房,陆庭修立刻跟了上来,他还没开口,我转身甩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抑制住想要歇斯底里咒骂他的冲动,我气得浑身发抖:“陆庭修,今天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陪葬!!” 陆庭修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捂着脸却也不敢说什么,他目光闪烁:“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冷笑,心尖还在颤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我跟你说过年年有哮喘,普通的航班飞机他都会很难受,你居然还带他坐直升飞机!你到底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根本就想借这个机会弄死他!” 陆庭修瞳孔微微一缩,他立刻抓住我的肩膀:“沈疏词,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猜测我?” “难道不是吗?”我甩开他的手:“你不是一直看他不顺眼吗?他要是没了,你就能理直气壮的要求再跟我生一个孩子。” “我没有!”陆庭修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第124章 沈疏影出事 “有没有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气得脑子乱成一团,浑身一阵阵发凉,种种情绪哽在喉咙里,过去和年年有关的所有惊恐记忆全都浮上心头,我必须要找个宣泄点把这些情绪排遣出去,而眼前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陆庭修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陆庭修脸色惨白,看着我的眼神全是不敢置信:“为了达到目的,连孩子都不放过?” “难道你不是?”我冷笑:“你做过的缺德事还少吗?陆庭修,要不是你有个好爹,你以为你能在江城横着走?就你这个性格,早就不知道被人打死过多少回了!” 陆庭修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我推搡着他往外面走:“滚,马上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以后不许你再接近年年!” 陆庭修被我推着往外面走,他反手抓住我:“沈疏词,我没有……” “滚!”我明明是在吼他,却吼得自己眼泪都出来了:“年年不是你儿子,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他已经间接性毁了我一次,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毁了我第二次。 陆庭修眼神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他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我没心思听他的辩解,转身回了病房。 年年大概听到我刚才在外面发脾气了,我一靠近他就爬起来抱着我:“妈妈。” 我拍拍他的背,一路上酝酿发酵的恐惧情绪还没完全退散,我说话都带着颤音:“不怕,年年不怕,没事了。” 年年在我怀里点点头:“嗯。” 哮喘这种病发作起来吓人,一旦缓和了恢复速度也很快,在医院观察了一天,确定没事后,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年年办理了出院手续,准备打车回禹城。 刚走出医院就看到陆庭修等在外面,年年看到他,怯生生的看了我一眼,一时间不敢跟他打招呼。 陆庭修立刻迎上来,伸手要抱年年,我往后躲了躲,冷冷的说:“我自己来!” 陆庭修:“……” 我已经叫了车,正准备上车,陆庭修拽住我:“沈疏词!” 一看到他我心里的火气就往外冒,语气也不和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疏影出事了,你不去看看吗?” 我一惊,立刻问:“他出什么事了?” “从单杠上摔下来,腿骨折了。” 我:“……” 疏影出了事,我自然不能就这么离开,带着年年和陆庭修一起去了军区医院。 我一路抱着年年,他窝在我怀里小声问:“妈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看舅舅。” “舅舅?”年年好奇道:“舅舅是谁?” “舅舅是妈妈的弟弟。”我解释道:“等会儿见了舅舅,记得嘴巴放甜一点,舅舅会很喜欢你的。” “好。” 到了军区医院,一进病房就看到沈疏影躺在床上,一条腿高高吊起,他整个人精神倒是还好,旁边还有个男孩子在照顾他,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疏影。”我叫他。 沈疏影扭头,看到我时他愣了一下:“姐,你怎么来了?” 我放下年年走到床边:“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 沈疏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没事,不是什么大伤,也怪我不小心,训练时从单杠上摔下来……这是不是小外甥?” 说到旁边的年年,我立刻把他拉到沈疏影跟前:“年年,叫舅舅。” 年年怯生生的看了沈疏影一眼,小声喊道:“舅舅。” “哎哟,真可爱。”沈疏影捏了捏他的小脸:“跟个小姑娘一样,姐,他长得像你。” “我是他妈,不像我像谁啊。”我语气轻松了不少,目光移到旁边给我们倒水,却一直没说话的斯文俊秀青年身上:“这位是……” 沈疏影立刻说:“这是余洛,姐,你不记得他了?之前在姐夫家,撬锁的就是他。” 被沈疏影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小伙子是谁,和四年前相比,他的变化太大了,之前是个黑黑瘦瘦的小兵,现在离开了部队,他个子长高了,皮肤变白头发留长,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映得他白皙的脸越发俊秀。 “是你啊!”我惊喜道,之前一直想找他亲口说声谢谢,为了我的事让他受伤不说,还离开了部队,我心里一直很内疚,但沈疏影一再推辞,我便没再坚持,现在突然遇见他,我总得要好好感谢人家:“当年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余洛脸微微一红,腼腆的笑道:“都过去了,姐姐别在意。” “对啊,余洛现在在外面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过得可好了,姐,你要是想拍婚纱照记得找他。” “好。” 和沈疏影说了一会儿话,了解了一下彼此的近况,知道他没事,我松了口气。 沈疏影问起我为什么会突然带年年来江城,我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陆庭修一眼,敷衍了两句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沈疏影大概也觉察到我和陆庭修之间的微妙气氛,很识相的没再继续问下去。 眼看时间不早了,回江城七八百公里舟车劳顿,年年又需要休息,我起身告辞离开。 只是走到医院门口,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沈疏影病房里了,抱着年年,我准备回去拿。 陆庭修却拦住我:“你自己去拿就行了,我和年年在这里等你。” 我戒备的抱紧了年年:“不用,我带他一起回去。” 陆庭修有点恼了:“你还怕我把他偷走不成?” 我冷笑:“那可不一定。” 陆庭修见在我这里行不通,转而去游说年年:“年年,妈妈抱了你一路已经很累了,现在要回去拿手机,叔叔抱你在这里等妈妈好不好?” 出了这样的事,年年倒是对陆庭修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一开口他就伸手扑到他怀里,还亲昵的揽住他的脖子,一副跟他很要好的样子。 我皱眉看着他们,也不知道年年被陆庭修带成这个样子是好是坏。 把年年交给陆庭修,我转身回病房去拿手机。 刚走近病房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是沈疏影的,让我停住脚步的不说他的笑声,而是他笑声里包含着的满足和喟叹,那是人在极度放松的情况下才有的叹息。 第125章 家庭妇男 我鬼使神差的没有第一时间进病房,而是站在门口,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面看。 这一看之下我就愣住了。 沈疏影依然半躺在床上,余洛坐在床边,两人的手牵在一起,虽然没有做更加亲昵的举动,但是两人对视间空气中流转的暧昧让我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得到。 我突然想起陆庭修之前说过的话,当时我隐约能猜到沈疏影在谈恋爱,但是恋爱对象是谁我不清楚,陆庭修以此要挟我,说如果想知道就留下来,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我知道后肯定会大吃一惊,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往深处想,现在看来,陆庭修无疑早就知道沈疏影和余洛在一起了。 我心情有点复杂了。 虽然吃惊,但我并没有多少反感情绪,二十一世纪什么事都不稀奇,更不要说两个男孩子在一起,沈疏影从小就极度缺爱和没有安全感,会和余洛在一起,证明余洛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我在门外站了十多分钟,这段时间沈疏影和余洛的手一直都没松开,两人有说有笑,大部分都是沈疏影在说话,余洛则静静的看着他,眉眼间全是笑意。 我伸手敲门的时候两人的手迅速分开,余洛也马上站了起来,我假装急匆匆的样子推门进去,看见他们时立刻扬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我手机落这儿了,回来拿。” 沈疏影扭头在床头柜上找到手机,递给我:“现在回去吗?” “对。”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怎么了?” 沈疏影看了一眼余洛,说:“找时间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心下了然,脸上却不动声色:“什么事?现在说不行吗?” “很重要的事,想找个正式点的场合跟你说。” “好吧,等你伤好了我再带年年过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 “好。” 走出病房,我心情有点乱。 我并不是不支持沈疏影和余洛在一起,但是国情对同性恋的接受度摆在那里,沈疏影还是军人,选择走这条路注定会比常人更辛苦,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我当然不希望他过得苦。 我正纠结这件事,走到医院门口却没看到陆庭修和年年,我四处张望了一眼,确定他们不在后,我心里猛地一顿。 陆庭修把年年带走了? 这个发现让我心跳加速,我立刻拿出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好在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劈头盖脸的问:“你在哪儿?年年呢?” 陆庭修淡淡的说:“在我们以前住的小区,你过来。” 说完他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我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陆庭修这算什么? 乘人之危吗? 他根本就不知道年年是他儿子,还把他带走是想干什么? 逼着我在江城留下来? 我没敢往深处想,打了车就直奔小区。 回到小区,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四年不见,当初称得上是高档小区的地方在日新月异的变化里被甩在身后,现在只能算中档,里面的各项设施也有些老旧了,我快步走进去,按了电梯直接上楼。 大概是知道我要来,陆庭修连大门都没锁,我推开连鞋都没换就直接进去,在看到陆庭修正抱着年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我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有把年年藏起来。 我冷着脸走过去,伸手就要抱年年,陆庭修却往后一躲,皱眉说:“来都来了,就不能歇会儿?”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趁我还没发火之前把儿子还给我,不然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我又没有对他怎么样!”陆庭修不满道:“你先休息一下。” 在他身上说不通,我转而看向年年:“年年,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年年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的模型,闻言抬头,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然后做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动作——他伸手揽住陆庭修的脖子往他身上爬,动作亲昵:“妈妈,我们在这儿住一晚怎么样?叔叔说会给我们做好吃的。” 我气得脑子嗡嗡作响,声音也大了起来:“家里是没东西给你吃吗?他三言两语就把你哄成这样?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叔叔又不是别人。”年年小声辩驳道。 我被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陆庭修眼看我要发脾气,连忙起身说:“好了好了,你以为我想把年年带回来惹你生气?他今天刚出院,又不能坐飞机,回禹城得好几个小时,你一个大人受得了,孩子呢?我是想让他回来好好休息一下,等有精神了再回去。” 我狐疑道:“当真?” 陆庭修摊摊手,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 我心里稍稍歇了火,扭头看向年年:“年年,你累不累?” 年年眼珠子转了转,点头:“累。” “……” 这小子根本就是被陆庭修收买了,两人合伙来坑我。 虽然知道陆庭修把年年抱回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暂时把我留在江城,但他的话不无道理,年年刚出院,来来回回几百公里的折腾对他来说是个挑战,我只好同意先在小区休息一天,明天再回禹城。 见我同意留下,陆庭修立刻露出笑容,拍拍年年的脑袋:“儿子,想吃什么,后爸给你做。” 我想起他做的黑暗料理,立刻说:“不用麻烦,叫外卖就行了。” “怎么,对我的厨艺不放心?” 我呵呵干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陆庭修还就跟我杠上了,捋起袖子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们都四年没见了,你怎么还用老眼光看我?今天我还真就得做顿饭给你吃,先征服你的胃,再征服你的人!” 说完他不等我表态就钻厨房去了。 我和年年对视了一眼,他满脸期待,我则胆战心惊。 陆庭修在厨房捯饬了一个多小时,我抱着年年坐在客厅,眼前放着电视,我竖着耳朵时不时注意厨房传来的声音,怕陆庭修一不小心把厨房给烧了。 好在一个小时安全无恙的过去了,陆庭修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说:“可以吃饭了。” 我不太想过去。 陆庭修见我不肯动,直接走过来把年年抱走:“走,吃饭去!” 我只好跟了进去。 第126章 把年年留下 在看到桌上摆着的三菜一汤时,我愣了愣。 紫菜蛋花汤,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肉和清炒时蔬,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但是从卖相上来看,居然做的很不错。 我想起四年前陆庭修做的炒饭,得从烧焦的饭粒里把侥幸没烧焦的一粒一粒挑出来才能吃,而且每次下厨厨房都跟经历一场浩劫似的,过后我得花半天时间才能打扫干净…… 我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厨房,里面也弄得干干净净,垃圾都好好的放在垃圾袋里,锅碗盆瓢摆放得整整齐齐,还在往下滴着水,不存在陆庭修是叫外卖打包这些东西回来的可能…… 我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怀疑。 陆庭修把年年安置在餐椅上,给他盛了饭,回头看见我的眼神,他笑道:“怎么,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不相信?” 我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你走了以后。” 我一顿。 陆庭修把筷子塞到我手里,还顺手给年年夹了一块鸡蛋:“习惯吃你做的东西,但是你一走就没人做了,外面的东西吃不惯,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短短几句话,却每个字都在向我表达一个主题,过去的四年他一直在想我。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敢深究,低头赶紧吃饭。 不知道陆庭修是怎么做的,饭菜味道和我做的几乎如出一辙,过去的几年因为工作忙碌和家里有佣人照顾,我几乎没再下过厨,现在恍然吃到和自己做的味道极为相似的饭菜,我有些哭笑不得。 时间再一次发挥了它神奇的作用,把陆庭修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变成家庭妇男,把我这个曾经唯唯诺诺仰人鼻息的弱者变成现在说什么都底气十足的大小姐,对这角色互换一样的变化我并没有觉得多有趣,反倒是陆庭修,他好像乐在其中。 吃完饭,陆庭修去洗碗,我抱着年年到客厅休息,年年手上一直抓着变形金刚的模型,低头拆了又组组了又拆,我问道:“年年,你想什么时候跟妈妈回家?” 年年仰头看着我:“能不回家吗?” 我一愣,皱眉道:“为什么?” “回家要上学,我不想上学。” “……” 还好,他不想回去并不是因为陆庭修。 “而且在这里,叔叔对我很好。” “……”我有点头疼了:“他怎么对你好了?就因为给了你一个金刚模型?” 年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妈妈,你还在生叔叔的气是吗?” “我能不生气吗?”我怒道:“他这次差点害死你!” 也许是我说话的语气太重了,年年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拽着我的衣角:“现在不是没事了嘛……妈妈,你就别生气了。” 我把年年转过来正对着我,严肃的说:“年年,你想跟妈妈一起住还是想跟叔叔一起住?” 年年愣了愣:“都想。” “只能选一个呢?” 年年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但这只有几秒钟的犹豫还是让我有点伤心,我带了他四年,他跟陆庭修认识还不到两个月,但现在在他心里,陆庭修俨然已经成了能和我一较高下的存在了。 “我跟妈妈走。”大概是看出我的神色不对劲,年年连忙讨好道。 我摆摆手,很想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但是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泛酸,我问:“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好的?让你连我这个妈妈都不要。” 年年纠结了一下,说:“叔叔很疼我。” “他那是装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如果真的疼年年,能不顾我的警告带他坐飞机,害得他哮喘发作吗? “可是、可是叔叔真的对我很好啊,他给我买东西,帮我在同学里树立威信,带我到处玩……妈妈,叔叔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继续跟他讨论这个话题我迟早会被怄死,我转移话题道:“没为什么……明天我们回禹城好不好?妈妈还有工作没完成,得回去工作才行。” 年年委屈的扁扁嘴:“那妈妈回去工作不就好了,我和叔叔在这边玩两天,叔叔说要带我去钓鱼呢。” 我:“……” 不行了,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打一顿这个有奶便是娘的小白眼狼,陆庭修到底是给他下了什么蛊,居然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陆庭修洗了碗出来时,我脸色很难看。 他假装没看见,直接走到我跟前把年年抱走,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低头逗年年:“要不要午睡?睡醒了带你去钓鱼。” 年年窝在他怀里,仰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不午睡直接去钓鱼不行吗?” “不行,现在太阳太大了,出去会把你晒化的。”说着他比划了一下:“知道蜡烛吗?就像着火的蜡烛一样慢慢变成一滩水。” 年年缩了缩脖子,被吓到了:“那我还是睡觉好了。” 陆庭修哈哈一笑:“你睡会儿,等太阳不那么大了我再叫你起来。” “好。” “……”看着他们的互动,我心里酸溜溜的,这孩子到底是谁生的?我辛辛苦苦带了他四年的功劳一夕之间全被抢走,我真的很不甘心。 陆庭修把年年抱回楼上哄睡了才下楼,我摆出要跟他谈判的架势:“你到底想怎样?别以为我会真的相信你只是想让年年在这里休息。” 陆庭修叹了口气:“你一直那么抗拒回江城,我能有什么办法?按照你现在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回江城生活?” 我冷笑:“我不回江城,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在禹城定居?要是真的有心想跟我在一起,何必这样为难我?” “你别钻牛角尖!”陆庭修皱眉道:“你应该很清楚江城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的前程全在这里,调动军职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可想而知,可你不一样,san在江城有分部,只要你愿意,我能让san在这里发展成为比总部更好的存在。” “我不稀罕,我只喜欢禹城,那边让我有归属感。”我冷冷的看着他:“而且这边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我不想回来。”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半晌,目光深邃:“那得,你回你的禹城,我住我的江城,不过,把年年留下。” 我一愣,声音立刻拔高:“你凭什么这么做,他是我儿子!” 第127章 爸爸 陆庭修耸耸肩,不说话,摆出一副“我就要这么做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表情。 我气得肾上腺素飙升。 “陆庭修!”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别挑战我忍耐的底线。” “彼此彼此!”陆庭修丝毫不肯退让:“我只是想让你回来,只要你肯回来,别的事我都可以妥协。” 我冷笑。 之前在禹城,他用san的前程来逼我搬出去和他一起住,现在又用年年来逼我回江城,这个男人说话根本就没有丝毫可信度,如果一步一步妥协,最后我会陷入一个死循环里,永远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需要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沈疏词了,现在的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儿子,绝对不会让他的计划得逞。 我坚持,他也不肯妥协,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我率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你要带年年是吧?得,你带着吧,公司新项目的最后一个环节需要我去宁城出差几天,本来我还想着出差回来跟年年好好玩几天,既然你要把他留在身边,那我乐得清静自在,你带着吧,我办完公事在宁城待一段日子,好好放松一下。” 陆庭修皱眉看着我:“少来!我还不了解你!” “了解我什么?舍不得年年?”我冷笑,起身拿起手机就要走:“反正你不会伤害他,他也乐意跟你待一块儿,我就当把他放托儿所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以前又不是没这样过。” 陆庭修眼疾手快的拽住我:“你当真要这样?” 我摊手:“是你逼我的。” 陆庭修眯起眼睛,半晌才说:“你赢了。”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甩开陆庭修的手,重申道:“我暂时不会回江城生活,你别打这样的主意,把我逼急了,当心适得其反。”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问:“我过去做的事当真那么不可原谅?是不是无论我做多少事,在你眼里都是徒劳的?” 他的神色带了几分悲戚,那些讽刺的话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说出口,只好敷衍道:“我不知道。” 陆庭修:“……” 年年午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陆庭修给他穿衣服穿鞋子,带着他出门去钓鱼。 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是实在不放心陆庭修单独带孩子,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陆庭修带年年去的地方是一处水库,烈日当头,水库边上杨柳依依,投下一片密集的阴影,陆庭修在树荫下架起一大一小两副鱼竿,手把手教年年钓鱼。 我躺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吊床上,眯起眼睛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江城是省会城市,又三面临海,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大力发展远洋渔业的江城远比发展重工业的二线城市禹城要干净得多,比如这蓝澄澄的天空,在禹城是很少见的。 对于陆庭修说要我回江城的事,我心里其实没有那么抗拒,这里毕竟是我的故乡,过去的二十五年,我在这里长大上学结婚,对这里有着一份难以割舍的情结,但要我以陆庭修妻子的身份带着孩子回到这里,我不愿意。 我和他现在的关系太微妙了,明明互相介意对方的过去,却又拼命从这种斤斤计较里找平衡,以为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彼此还能在一起,可我很清楚,过去的事就跟埋在脚下的导火索一样,随便一点星火就能引发山呼海啸般的大爆炸,总有一天我们会被炸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人是惰性动物,习惯性往温暖安全的地方靠拢,过去陆庭修对我而言是温暖的港湾,但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我自然不会再对他千依百顺,重拾过去需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作为一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我不会蠢到再把自己陷入这种无止境的挣扎里。 在这种思绪里,我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我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用目光搜寻年年。 在看到不远处的水库边上,陆庭修正以手做秋千,吊着年年荡来荡去,而年年笑得无比开怀时,我愣了愣。 残阳余晖照在水面上,洒下一片炫目的火红色,陆庭修和年年站在这片火红色里,周身都被镀上一层柔软的金黄,父子俩的轮廓好像都在发光,那一刻的静谧和美丽让我连呼吸都放轻了。 与此同时,我发现年年的五官和陆庭修有越来越相似的迹象,这点让我心中警铃大作。 陆庭修不是傻子,如果哪天有人提醒他年年和他长得相似,他起了疑心,再着手调查我的过去,那该怎么办? 年年的出生日期摆在那里,只要有心稍稍一调查事情就能水落石出,现在不知道年年是他儿子都已经在打他的主意了,一旦知道事实,那他一定会把年年抢走。 这个念头让我的心猛烈颤抖起来。 我得做点什么来阻止他才行。 陆庭修带着年年玩累了,一把把他扛起来过到自己肩上,两人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见我坐在吊床上发呆,陆庭修心情极好的对我吹了声口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摇头,目光落在年年身上,他坐在陆庭修肩膀上,两条腿不安分的晃来晃去,显然极为相信陆庭修,即使是不小心摔下来陆庭修也能第一时间保护他,所以才敢这么放肆。 我不说话,陆庭修皱眉道:“怎么,睡觉睡傻了?” 我心虚的别开脸,招呼年年:“年年,下来。” 年年听话的滑下陆庭修的肩膀,抱着鱼篓跑过来:“妈妈,我和爸爸钓了好多鱼,晚上回去能喝鲫鱼汤。” 我:“……他是叔叔,不是爸爸。” “叔叔说他会变成爸爸,我现在提前预习一下称呼也好啊。” 我:“……” 陆庭修得意的冲我挑眉,显然对自己顺利收服年年这件事很有成就感。 我无力的看着这一大一小,心里说不出是欣慰多一点还是惶恐多一点。 晚上,陆庭修把年年哄睡了,我拿着手机到他面前刷存在感:“我订了明天回禹城的车,九点钟来接。” 陆庭修看都没看我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年年熟睡的小脸上:“退了吧。” 我皱眉,刚想反驳,陆庭修就说:“我送你们回去。” 我松了一口气:“你不用忙部队的事吗?明天可不是双休日。” 第128章 互相折磨 “还有什么事比你们娘俩更重要。”陆庭修给年年掖了掖被子,示意我出去说话。 和他一起走出客厅,陆庭修定定的看着我:“san的事不是忙完了吗?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年年在这边玩的很开心,就当是带他来这里度假,多待几天不好吗?” 我才不上他的当:“想度假我自然会带他去别的地方,这点就不劳你操心了。” “但是没有我跟着,他会少了很多乐趣。”陆庭修一针见血。 “……”这话是事实,我没法反驳,只好转移话题:“明天你就别送了,我会自己带他回去,你去忙你的事。” “我没什么事要忙。”陆庭修很坚持:“哦,对了,明天是宋家新研发的一款手机的发布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皱眉:“宋延卿家?没兴趣。” “宋延卿你当然没兴趣,但如果发布会的主持人是苏陌漪呢?” 我一愣:“苏陌漪?” “你还不知道吧,苏陌漪现在是宋氏除了老爷子以外最有实权的人,比宋延卿这个挂名总裁还厉害,这次的发布会是她一手操办的,作为她多年的闺中密友,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她的个人秀场吗?” 这话说得我有点心动了。 陆庭修趁热打铁:“发布会在上午十点钟,看完也就是中午,下午再回去也不迟,你自己考虑一下吧,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我犹豫了几秒钟,拍板道:“那就去看看吧。” 宋家旗下的电子通讯一直是江城的龙头企业,这几年更是发展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明天要发布的新款手机汇集了当下最有优势的几个优点,而且性价比颇高,所以发布会备受瞩目。 这样高规格的发布会居然能让苏陌漪来主持,可见老爷子对苏陌漪到底有多重视。 自从上次和苏陌漪见了一面后,我还没联系过她,这次既然都来江城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一睹苏陌漪的职场女强人风采,看看这几年的时光变化到底把她磨砺成什么样子了。 第二天,陆庭修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张发布会现场的票,带着我和年年一起去。 发布会在酒店大堂举行,还没到点现场的媒体就已经挨挨挤挤了,我和陆庭修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开场。 现场来的除了媒体还有很多知名企业家,都是来捧场的,我粗略扫过去,看到好几张经常活跃在新闻上的熟悉面孔,心里当下对这场发布会更加期待了。 二十分钟后,发布会开始了,苏陌漪一上场我就被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她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烈焰红唇,妆容精致,长发绾了个松松的发髻,身材凹凸有致,耀眼的风采丝毫不熟荧幕上的女明星,一时间场上的闪光灯闪个不停。 做了简单的开场白,苏陌漪直奔主题开始介绍产品,她吐字清晰声音清脆,加上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句逗趣的话,把台下的嘉宾逗得哈哈大笑,游刃有余的样子像是全身都在发光,看得我心里小小激动了一下——这样的苏陌漪太有魅力了。 发布会发布的新品确实很带感,看着苏陌漪的解说,连我都想换手机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解说过后,新品开始投影展示,苏陌漪退场,我知道发布会到此差不多了,跟陆庭修打了声招呼,去后台找苏陌漪。 到了后台,跟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得知苏陌漪正在休息室,我快步走过去,连门都没敲就推门进去,在看到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抽烟的苏陌漪时,我愣了一下。 我的不请自来惊扰了苏陌漪,她皱了皱眉,在看清来人是我时,她立刻碾灭烟头站起来:“疏词?你怎么来了?” 我关上门走进去,狐疑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苏陌漪微微一笑,没回答我的话:“坐。” 在苏陌漪对面坐下,我看着她眼角眉梢和十多分钟前在台上截然不同的疲惫,诧异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陌漪叹了口气,从手包里翻出药丸,连水都没喝就三两下干咽了:“嗯,前几天受了凉,有点发烧。” 我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她果然在低烧,我皱眉道:“怎么生病了还来主持发布会?宋氏没别人了?” 她按住我的手:“不是没别人了,是我非要来,他们拦不住。” “为什么?”我越发不解:“宋延卿呢?他没来?” “他?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小情人怀里呢。”苏陌漪笑得一脸无所谓:“我没事啦,不用担心。” 苏陌漪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她现在过得不好,很不好,我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你和宋延卿怎么了?合不来吗?” “也不算,他整天不着家,我忙公司的事,说起来我们有大半个月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老爷子生日,我都习惯了。” 我皱眉看着她:“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合不来为什么不离婚?” “离婚?我又不是傻子。”苏陌漪笑了:“离了婚我上哪儿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他能给我钱给我名利就行了,别的不重要。” 苏陌漪的话出乎我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她从小无父无母,属于典型的穷怕了的那一类人,对名利钱财的追求比常人更强烈一些很正常,可要我相信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明明很难受却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人是苏陌漪的本性,那不可能。 苏陌漪虽然爱钱,可她更爱自己,宋延卿现在显然和她相处得并不好,苏陌漪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她性格豪爽恩怨分明,宋延卿要是敢辜负她,那她一定会要他付出代价。 “好了,别担心我了。”苏陌漪看不下去我忧心忡忡的样子,推了我一把:“你什么时候来江城的?这次回来打算在这边定居吗?” 我摇头:“有点事才来的,等会儿就回禹城。” “还不打算回来?”苏陌漪笑我:“准备和陆庭修犟到什么时候?” 我讪讪一笑:“这个不好说,你好好休息,别那么拼命,等你恢复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好。” 和苏陌漪打了声招呼,我出了休息室离开。 苏陌漪显然很累,现在根本没有精力招待我,我打算另外找时间跟她好好谈谈,如果她和宋延卿的关系真的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会劝她离开,毕竟现在的她,无论到哪里都好过待在宋延卿身边和他互相折磨。 第129章 偶遇白朝辞 走出后台,我正准备到前台去找陆庭修和年年,冷不丁旁边窜出来一个人,拽住我的手把我往旁边一拖,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不太确定的喊道:“小沈?”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线让我一顿,我立刻抬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白朝辞! “白总!”我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白朝辞,四年不见,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让他看起来越发斯文儒雅,此时看着我的眼神里全是惊讶。 我激动得语无伦次,立刻反手握住他:“白总!真的是你!” “是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白朝辞目光在我身上来来回回的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我:“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这几年一直没有你的音讯,我还以为你……” 剩下的话他没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大概能猜到,就连陆庭修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都坦言以为我死了,白朝辞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说来话长。”我叹息道:“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白朝辞无奈一笑:“我还是老样子,半年前公司上市,现在也算小有资产的那一类人了。” 我笑道:“真的吗?恭喜你了。” “别说我了,说说你,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我本来以为过了一年半载你就会联系我,哪知道你这一走就彻底没了消息,我托朋友找过你,但是没有结果,谢天谢地,好在你没事。” 他言语间的关切让我无地自容,我讪讪的说:“白总,真的很抱歉,刚离开那两年我一直都很心虚,怕私底下联系你会暴露行踪,甚至给你带来麻烦……没想到让你这么担心,对不起。” “哪里的话。”白朝辞爽朗一笑:“当初是我把你送走的,你要是因此遭遇不测,那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现在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和白朝辞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种叫释然的情绪。 “你今天是来参加发布会的吗?”我问白朝辞。 “对,宋老先生邀请我过来,在台下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不过当时不敢确认,看到你往后台跑,我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他这么一说,我确定他已经看到我和陆庭修在一起了,当初为了帮我离开陆庭修,他几乎赔上性命,时隔四年,我又自投罗网一样回到陆庭修身边,这让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白朝辞解释。 “你跟陆庭修……”白朝辞欲言又止。 我有点尴尬:“我们又在一起了。” 白朝辞沉默了一会儿,无奈一笑:“这是你的选择?那我祝你好运。” 我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谢谢。” 因为这句话,我们刚刚见面时的激动立刻沉淀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白朝辞咳嗽了一声说:“我朋友还在外面等着,这样吧,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你觉得怎么样?” 我立刻点头:“好。” 关于过去的四年,我有必要和当初拼死帮我的白朝辞交代一下,而且他当初那么帮我,我甚至都还没机会跟他说一声谢谢。 白朝辞抽了一张名片给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我也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他存了起来,对我晃了晃手机:“回头见。” 我回前台找到陆庭修时,他正抱着年年一脸不耐烦的站在原地,见我回来,粗声粗气的问:“干嘛去了?那么久!” 我有点心虚:“跟苏陌漪随便聊了聊……我们回去吧。” 走出酒店,已经快到中午了,年年喊饿,嚷嚷着要吃饭,我正准备找家餐馆随便对付一下午饭,然后赶时间回禹城,年年却突然提出想去吃肯德基。 年年挑食,但唯独对垃圾食品情有独钟,以前我带他的时候不许他接触这一类东西,他只在电视上看过,然而上了幼儿园班里的孩子多了,有时候还会带零食去上课,分他一两块,他吃了以后闹着要,我拗不过他,也带他去吃过一两次,但每次都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不能多吃。 此时他的样子无疑是在闹小性子,一定要吃,不给吃就不罢休,陆庭修刚开始还假惺惺的帮我一起劝他,但是他闹得狠了,陆庭修反倒帮着他来劝我,说吃一次两次没关系…… 一来二去,我被说服了。 和陆庭修带着年年一起出现在肯德基时,我在心里无数次唾弃自己太没定力。 陆庭修点了一大堆的东西,小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年年捏着薯条沾番茄酱,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的摆弄肯德基送的儿童玩具,陆庭修在一旁陪着他,我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他们的相处模式越发头疼。 年年现在这么依赖陆庭修,以后我要是跟陆庭修闹翻分开,又要怎么跟年年解释他的离开? 陆庭修想要靠年年来接近我的策略很成功,至少现在在考虑跟他分开的时候,我还得把年年的心情权衡进去。 一顿快餐吃了两个多小时,还是在我的百般催促下,吃完快餐年年闹着要到儿童区玩儿,陆庭修带着他去了。 我站在外面看着他们,不是不知道陆庭修想以此拖延时间让我走不了,但年年配合着他,我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在肯德基待到下午四点钟,我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知道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现在出发,即使车速再快,回到禹城也要到半夜。 接受了今天走不了这个事实,我心情平和了很多,想着反正也走不了,不如多留几天,把苏陌漪的事打听清楚,跟白朝辞吃个饭再走,江城这个地方,实在有太多我的牵绊了。 陆庭修抱着年年从儿童区出来时,我脸色已经恢复平静了,陆庭修本来以为我会发火,所以时不时看我一眼,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平静,他反倒有点不安了。 回去的路上年年在陆庭修怀里睡着了,司机在前面开车,我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假寐。 陆庭修突然用手肘碰了我一下:“喂。” 我没睁开眼睛:“说。” “你没生气吧?” 我冷笑:“生气?为了你千方百计把我留下来生气?” “……看来是不生气了。”陆庭修好声好气的说:“你换个角度想想,其实把你留下来也不全是坏处,年年喜欢待在这儿,你在禹城忙了大半个月,就当回这儿休养休养,不也是挺好的嘛。” 第130章 丢不起那个人 我没说话,对于他这个粉饰太平的说法颇为不屑。 “来都来了,你也别急着走,在这儿待几天吧,就当是为了年年。” 我顿了顿,说:“好。” 陆庭修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问:“真的?” 我别开脸不想理会他。 会留下来是因为有别的事要处理,我可不想让他以为我是因为他的几句话才留下来的。 但很显然,我没解释反倒让陆庭修误会了,回到家里他变得格外殷勤,又是打扫房间又是亲自下厨做晚饭,吃了晚饭还给切了一盘子水果,摆盘摆得能上酒桌的那种。 晚上,玩了一天早就累了的年年很早就睡了,我洗完澡正准备睡觉,走出浴室却见陆庭修堵在门口,一双眼睛跟狼一样冒着幽幽的绿光,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一眼就看出他想干什么,皱眉推开他:“我很累,想睡觉了。” “孩子一整天都是我在带,你累什么?别找借口。” 他拥着我就想拖我上楼,我没好气的甩开他:“别闹了,年年还在睡觉,会吵到他。” “我轻点就不会了。”他没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笑嘻嘻的凑上来:“这么久没做,你就不想我吗?” 我冷眼看着他贱兮兮的表情,心里的冷意一层一层涌上来,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抛掉一切仓皇出逃的,人生轨迹几乎在一夜之间完全被颠覆,他凭什么认为回到这里我会跟四年前一样任他予取予求? 他把我顶在身后光滑的墙上时,我稍稍放松了戒备,他低下头吻我时我没拒绝,等到他撩拨我撩拨得他自己浑身燥热,手控制不住的往我衣服下摆里钻时,我突然屈起右腿重重顶在他裆下,毫无防备的他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立刻松开我弯下腰捂着裆部,短短一瞬间脸色就憋得青紫。 他疼得脸色大变,我越过他头也不回的回房,轻飘飘的撂下一句:“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我不想做,你自己解决吧,我不奉陪了。” 一整夜陆庭修都没有动静,我搂着年年在楼下以前住的房间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时陆庭修没有跟昨天一样早早帮我们做好早餐,更没有到我房间催年年起床,我洗漱完毕后年年揉着眼睛跑出来问:“妈妈,爸爸呢?” 我看了一眼楼上:“还没起床吧。” “那我去叫他。” 说着他蹬蹬蹬的跑上楼了。 前后不过两分钟,年年又急匆匆的跑下来:“妈妈,爸爸好像生病了。” 我一愣,第一反应就是陆庭修是装的。 他的性格我太清楚了,没病也要装病刷存在感,为的就是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我不慌不忙的跟着年年上了楼,楼上的主卧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白天弄得跟晚上一样,我开了灯,陆庭修正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我这才意识到他可能真的生病了。 我走过去:“喂,你怎么了?” 陆庭修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闭上眼睛,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四个大字——我很生气。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不至于吧……不就踢了你一下嘛。” 他还是不说话,也不动,看样子根本没打算理我。 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在发烧,陆庭修却毫不客气的把我的手扫开,闷声说:“出去。” 他声音沙哑,眼睑下还透着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是一晚上没睡熬出来的,再加上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难道昨晚那不分轻重的一顶真的把他顶出毛病了? 我心里一阵后悔,拿起手机说:“我叫医生过来。” 他突然跟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掀开被子欺身上来抢走我的手机:“不许叫医生!” 我一愣:“为什么?” “……”刚才的动作应该是扯到伤处了,他憋了半天,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指着门口忍无可忍的吼道:“出去!” 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对我吼不要紧,但要是吓到身后的年年就不好了,我连忙拉着年年就要走。 刚走到门口陆庭修又吼道:“把年年留下。” 我:“……” 年年一听到陆庭修的召唤,立刻松开我的手转身跑回去:“爸爸,你怎么了?” 陆庭修抬头瞪了我一眼:“出去,这里不要你帮忙。” 我只好出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在楼下等了几分钟,年年开门下来了,手里还拿了一张纸递给我:“妈妈,这是爸爸要的药,他叫你去买。” 我扫了一眼药单,都是一些消炎去肿的药膏药丸,我心里一顿,难道昨晚那一下都把他的命根子给伤大发了? 不应该啊,我好像也没有很用力…… 见我犹豫,年年催促道:“妈妈你快去啊,爸爸好像很难受,吃了药才能快点好起来。” 我只好拿了钱包出门买药。 买了药回来,陆庭修依然把我关在房间外面,让年年帮着他捣鼓伤处,我站在门外忧心忡忡的想,虽然年年是男孩子,但毕竟还这么小,陆庭修让他帮忙做这些事真的好吗…… 足足一个多小时,陆庭修才一瘸一拐的下楼,年年在他旁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像是怕他随时摔倒,虽然他还不到陆庭修的腰高,就算陆庭修摔倒他也帮不上忙。 下了楼,陆庭修怒气冲冲的瞪了我一眼,慢吞吞的去浴室了。 浴室门关上,里面很快就传来陆庭修倒抽凉气的声音,然后是对着马桶小便的动静,我皱着眉头,看来这次我无意中真的把陆庭修给伤惨了。 因为陆庭修受伤,我本来想把年年留在家里让他看着,自己好去找苏陌漪,但现在看来计划显然要延缓了,在家做了一天的饭,陆庭修一直没什么精神,年年要他陪着玩游戏他拒绝不说,就连年年试图往他身上爬他都忙不迭的躲开。 我哭笑不得的想,陆庭修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肯去医院更不肯叫医生,无非是因为受伤的地方太过私密,他这个上将丢不起那个人。 对男人来说,面子和尊严这种事真的大过天,我这次伤了陆庭修的面子,又折了他的尊严,从他一整天都不理我,我主动搭话他也不接话的表现来看,估计他会生好几天的气。 第131章 相看两生厌 不过陆庭修生气归生气,却没有连坐年年,他对年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有求必应不说,很多时候比我这个当妈的还宠溺他。 年年也乐意跟他一起玩,有时候陆庭修坐在沙发上看球赛,年年坐在地上玩乐高,陆庭修口渴了,叫他一声,他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去给他倒水,听话的程度连我这个当妈的看着都嫉妒,我叫他的时候怎么没见他那么听话? 在家待了两天,陆庭修恢复得差不多了,晚上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他趴在地上给年年当马骑,我知道他没事了。 第二天,我把年年交给陆庭修,只身去找苏陌漪。 陆庭修知道我去找苏陌漪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我遇事要冷静,特别是遇到和宋延卿有关的事。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见他无心解释,我也没多问,反正我对宋延卿的事没兴趣,如果不是因为他和苏陌漪在一起,这种人我连接触都不想和他接触。 和苏陌漪约在我们以前经常去的一家小吃店见面,两个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的女人一出现在这个人均消费不到五十块的小吃店,立刻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苏陌漪视若无睹,我也尽量忽略那些探究的眼神,点了吃的,和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苏陌漪脸色比起那天在发布会上见到的她要好得多,我关切的问:“感冒好了吗?” 苏陌漪点头:“好多了,后来去挂了水。” “你这么拼命干嘛?”我皱眉说:“说到底那是宋家的产业,拼死拼活你能分到多少钱?” 苏陌漪淡淡一笑:“现在是宋家的东西,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苏陌漪转移话题:“不是说要回禹城吗?怎么还在江城,舍不得陆庭修?” 我哭笑不得:“出了点事,不然也不会留在这里,你少打岔,说清楚,你跟宋延卿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躲不过这个话题了,苏陌漪叹了口气:“就那样,他不爱我我不爱他,但是因为利益纠葛不得不缠在一起,现在剪不断理还乱,只能互相折磨了。” 我不解道:“他怎么会跟你有利益纠葛?” 以前的苏陌漪一无所有,宋延卿少说家财万贯,这样的两个人根本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为什么会有利益纠葛?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跟他在一起快五年了,就算是两棵枯木也能擦出点火花来,起初我是真的爱过他,无论他对我是真心的还是套路的,但是后来发生的种种让我太心寒,就算万般深情也被消耗没了,可他不肯放过我,我前后为他流掉两个孩子,第一个是被莫微澜撞没的,这件事发生后他没有丝毫打算追究莫微澜责任的意思,这是让我心寒的原因之一,第二个是意外,在那之前我把他和小三捉奸在床,我进医院后他没来看我,我给他电话他还说我是装的……医生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 我瞳孔微微一缩,心口像被钝器狠狠砸了一下似的,连声音都颤抖了:“怎么会……” “怎么会?因为我犯贱。”苏陌漪不知道是对这些事痛到麻木了,还是真的不在乎了,脸上的表情淡然到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等他知道我二次流产而且不能再生了的事是真的,他很内疚,说要娶我,连断后都要娶我,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跟他在一起至少有钱,我答应了。”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就这样,婚后他确实对我很好,要什么给什么,有求必应,可我死心了,他也没让我失望,对我的殷勤持续了三个月,然后就开始恢复本性,夜不归宿,寻花问柳,每天换不同的女人,有时候还带回家,后来我们约法三章,他在外面爱怎么玩都行,唯独不能把女人带回家,更不能有孩子威胁到我在宋家的地位,他答应了,至此已经快三年了,他做得挺好,到现在都没闹出别的事。” 我连呼吸都急促了。 苏陌漪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和宋延卿在一起有钱是没错,可嫁给这样一个混账东西,还不如找个老实人好好过日子,她有手有脚,难道还怕过不下去? 苏陌漪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无奈一笑,握住我搁在桌面上的手:“疏词,你不会明白我当初的感受,他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让我就这么放过他,我不甘心,除了和他在一起互相折磨以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拉他一起下地狱?他让我这辈子都无法体验做母亲的快乐,那我就要让他和我一起绝后,他现在压力也很大,老爷子不知道我的身体有问题,他又把没能有孩子的责任全部揽到身上,这段时间被老爷子催得连家都不敢回。”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打算一直都这样下去吗?” 这样的人生我想都不敢想,虽然我现在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但我至少有年年,他是我的希望。 “再说吧。”苏陌漪耸耸肩,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也许哪天我想开了,跟他离婚也说不定呢,不过能肯定的是,在这之前,我会努力让他一无所有。” 和苏陌漪吃了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午饭,我心情从头到尾都很低落,反观苏陌漪这个当事人,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吃完了啥事都不往心里搁,看得我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难受,到底是经历过多少次磨练和摧残,她才练成现在这副云淡风轻荣辱不惊的样子? 她曾经是我心里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这个人从来不记仇,一般有仇她当场就报了,可现在,她选择用恨来维持她和宋延卿之间的关系,在相看两生厌中一点一滴的消耗完对对方最后一丝感情,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除了她还对宋延卿有感情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因为不甘心放手,却也无法再完整的拥有,除了把对方拖到死以外,她没有更好的办法留住他。 想到这里,我有点想哭。 我心中曾经那么潇洒的侠女,什么时候被作践成这样了? 人渣这种东西果然不能沾,一沾一身腥不说,还有可能一辈子都洗不掉那股恶心的味道。 第132章 会小三 吃完饭,我和苏陌漪去了就近的一个入驻了很多奢侈品大牌的百货购物。 如果要说苏陌漪和以前还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大概就是她消费态度了。 以前她没钱,衣服很久才买一次,买也只是买那些耐穿但并不好看的衣服,消费的态度很随便,现在她有钱了,消费的态度依然很随便。 她衣服只穿一个固定的牌子,到了那个牌子的专卖店,店员显然对她很熟悉,热络的招待了她,拿出新进的新款为她展示,苏陌漪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两个款式:“这个和这个不要,其他的给我包起来。” 我:“……” 看着她干脆利落的签单刷卡,让人把东西送上门,我心里一阵无语和汗颜。 和苏陌漪重逢后我一直觉得她的穿衣品味不错,也比以前会打扮自己了,现在看来,奢侈品名牌一买一大堆,家里还有专门的化妆师和形象设计师团队,形象想不精致都难。 一路走一路买,苏陌漪不知道刷了多少东西,一直到天黑,我们俩找了一家餐厅坐下吃饭,她甩甩手,有些欠揍的说:“逛街比上班还累。” “刷卡刷得手累是吧?”我翻了个白眼:“净花些冤枉钱。” 她爽朗一笑:“天天拼命干活,偶尔出来刷卡找找平衡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能放松心情。” 说起来,现在的她也只能靠购物来寻找快感了。 吃了一会儿东西,苏陌漪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扫了一眼,挂断了电话。 但隔了不到五秒钟,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仍然是看都不看就挂断了。 我好奇道:“谁啊?” 她咽下口中的牛排,淡淡的说:“宋延卿的女朋友之一,从一个月前就开始骚扰我,拉黑了手机再换号码给我打电话,我都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让位也不会干涉她和宋延卿来往,小狐狸精还是不放弃,真是有够执着的。” 我皱眉:“你就这么放纵他?” “不然还能怎么办?”苏陌漪无所谓的耸耸肩:“左右对我的生活造不成实质性的影响,我才懒得管。” 我定定的看着她,直到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来,这次还没等她挂断我就劈手把手机抢了过来,当着她的面滑下接听:“喂?” 电话那头的女生声音脆生生的,娇嗲得像个未成年:“你终于接电话了。” “有事吗?”我无视苏陌漪警告的眼神,淡定的问。 “我们见个面吧,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时候?” “现在。” “你在哪儿?” “xx路的咖啡馆。” “唔……好,宋延卿在不在?” “你老公你问我在哪儿,这是不是有点太搞笑了?” 我微微一笑:“不在你哪儿,那估计是在别的女朋友那里吧,没事,我就问问。” 对方一顿,继而狠狠挂断了电话。 苏陌漪收回手机,皱眉看着我:“你理她干什么,无聊。” “不给她点教训,还真以为你这个正宫娘娘是好欺负的!”我怂恿她:“不去看看?” “不去,这些事我要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去计较,那得累死。”苏陌漪无动于衷。 “那天天让人这么挑战你的威严也不是个事儿,这件事最好能闹大,把小狐狸精揍一顿,闹到连宋延卿都知道,让他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 苏陌漪不为所动:“得了吧,我才没那么无聊,而且,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这种事太掉价了,我的价值不是由宋延卿来定的,他用这种方式轻贱我,我要是去计较,那就真的着他的道了。” 她的态度摆在那里,我有点恼火了:“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你捍卫自己的权利有错吗?宋延卿出轨成性是他的事,你必须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本分之一就是不能让人觉得你这个宋太太可有可无!你说宋延卿用这种方式轻贱你,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用这种方式轻贱你自己!” 苏陌漪被我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摆摆手:“那你说说,我要怎么办?” “吃完饭去会会那个小姑娘。” 一个小时后,我和苏陌漪出现在xx路的咖啡馆,看着对面显然还不到二十岁,甚至可能还未成年的小姑娘,我和苏陌漪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中老年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 虽说小三不分年龄,但两个能称得上大妈的女人对一个有可能未成年的小姑娘又打又骂,这种事我绝对做不出来,向来豪爽仗义的苏陌漪也做不出来,所以那一刻我和她都萌生了退意,用眼神交流道,要不就这么算了? 对面的小姑娘盯着我和苏陌漪来来回回的看,半晌才满脸不耐烦的开口:“你们俩谁才是苏陌漪?” “我。”苏陌漪开口,又问:“姑娘,你多大了?” “十九!” “啧。”苏陌漪皱眉:“你还在上学吧?” “高三。” “哎。”苏陌漪更无奈了,扭头对我说:“宋延卿这个禽兽,连高中生都不放过,这放在以前可是要浸猪笼的啊。” 我也一脸无语:“他是有多荤素不忌啊,和高中生在一起,就算是去嫖也比这个强吧。” “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我出去乱搞,绝对不会找个学生,更何况还在上高三,要是影响人上大学就不好了。” “嗯,而且让孩子爸妈知道了肯定得闹死闹活,还不好收拾善后。” 我和苏陌漪你一言我一语,彻底把对面的高中生忽略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忍无可忍的说:“你们当我不存在吗?” 苏陌漪这才回过神,对高中生微微一笑:“不是说要给我看样东西吗?是沾了血的内裤,还是宋延卿的衬衫?” 高中生一愣:“你怎么知道?” 苏陌漪语重心长的看着她:“小姑娘,你这样的套路阿姨看多了,今天会过来纯属无聊跟你闹着玩儿呢,想用这种东西来刺激我,你太嫩了,作业还没做完吧?赶紧回家,别在这儿闹,让你爸妈知道了会抽你的。” 高中生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脸色扭曲了一下,怒道:“你别看不起人,延卿哥哥说要保送我上大学,还给我买了车和房子,这些也是跟我闹着玩?你别不把我当回事,等你下台,上位的人一定是我!” 苏陌漪点点头:“那提前恭喜你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等我下台估计还要好一段时间,毕竟宋家少奶奶这个位置和国家主席不一样,不是四年选一次。” 第13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高中生到底只是个孩子,她的本意大概是为了激怒苏陌漪,没想到苏陌漪的态度自始至终都这么淡定,她有些恼羞成怒了:“那如果我有了孩子呢?” 我一愣,立刻下意识的去看苏陌漪,不能有孩子是她的痛,高中生这话无异于戳中了她的隐痛。 她原本淡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只是如果不是么,等生出来再说吧,希望你有这个机会。” 高中生很敏锐的捕捉到苏陌漪的表情变化,她顿时得意一笑,三两下打开随身带来的背包,拿出一根验孕棒往苏陌漪面前一放:“我怀孕了,是延卿哥哥的,他答应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就跟你离婚,娶我!” 苏陌漪没什么表情,但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一下子握紧了,我却按捺不住了,起身就想揍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苏陌漪却眼疾手快的按住我:“别着急。” 她拿起桌上的验孕棒看了一眼,上面的两条杠一清二楚,她沉默了一会儿,问:“孩子多大了?” “三个月了。” 苏陌漪微微一笑,慈祥的说:“那你得多吃点,怀孕还这么瘦,不好。” 高中生脸色一顿,眼神有些诡异了:“老女人,你是不是被刺激傻了?我怀了你老公的孩子,你还叫我多吃点?” “嗯,多吃点不仅对孩子有好处,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小小年纪做人流,对身体伤害大。” 高中生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有些扭曲了:“延卿哥哥已经答应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了,你是嫉妒才会说这样的话!别想挑拨离间我和延卿哥哥,你这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这话一出口,我的脑神经顿时跟被拽了一下似的,这回没等苏陌漪反应过来,我起身就是一巴掌,甩得小狐狸精脸都往一边偏去:“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高中生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看我又看看苏陌漪,突然冲上来就要厮打我,苏陌漪挡在我面前,抓住她张牙舞爪的手,用巧劲儿轻轻一拧,高中生顿时痛得嗷嗷叫,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苏陌漪警告道:“今天我不想跟你动手,不想死就乖乖给我滚,不然我不敢保证你能活着走出去。” 高中生倔强的看着她:“你敢对我动手,延卿哥哥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让他来找我算账好了。” “你……”高中生刚想说话,目光在移到门口后却一凛,紧接着大声哭闹疯狂挣扎起来,苏陌漪被她的动作一惊,下意识的放开手,高中生却猛地往后一退,动作大到有些夸张,腰直接撞在身后的咖啡桌上,然后捂着小腹缓缓倒下。 我和苏陌漪神色都微微一边——这个浮夸的动作我太熟悉了,当年在酒吧白安安就是用这么劣质的表演诬赖我想对她动手,成功引起选择性眼瞎的余北寒甩了我一耳光,也就是那个耳光,让我对他彻底死了心。 现在案件重演,对象变成了宋延卿和高中生,高中生之所以做出这番矫情的动作,无疑间接说明了一件事,宋延卿来了。 我立刻扭头,宋延卿果然刚进咖啡馆门口,“恰巧”目睹了这一切,他愣了愣,眼中并没有多少急切,反而淡定的走过来,目光落在苏陌漪脸上,然后是我,最后才是疼得满地打滚的高中生。 只一个眼神我就知道,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在他眼里没有多少份量。 “怎么回事?”宋延卿把高中生扶起来:“你跑这儿来干嘛?不是给我发信息说过来吃饭吗?” 高中生扑在宋延卿怀里哭得呜呜咽咽好不凄惨,委屈的控诉道:“延卿哥哥,她欺负我,让我滚,还威胁我说不打掉孩子就弄死我,延卿哥哥我好怕……” 宋延卿迟疑了一下,问:“你怀孕了?” 高中生点头:“三个月了,之前不敢告诉你,可是现在……啊,好疼……” 随着高中生的大叫,有暗红色的血从她裙底流出来,她立刻惊恐的大喊:“延卿哥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怎么办啊延卿哥哥,这可是你的孩子啊!” 宋延卿皱眉看着她,就在我以为他会指责苏陌漪太过分,然后送高中生去医院时,他却突然做了个让我措手不及的举动,他猛地松开搂着高中生的手,动作之大,高中生一下子摔在地上,这一摔直接把她摔懵了,连哭都忘了。 “延卿哥哥,你……”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许打扰她?谁给你胆子跟她叫板?”宋延卿冷声道。 高中生愣住了:“你……我……可是我怀孕了啊!难道你不娶我吗?” 宋延卿冷笑:“怀孕?你确定孩子是我的?” “你……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实话告诉你,我做了绝育手术,这个孩子是谁的都不可能是我的,想用这招逼宫,你打错主意了。”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我,连苏陌漪都愣住了,她看向宋延卿的目光有些复杂。 宋延卿指着门口,不耐烦的说:“滚,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高中生对宋延卿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见诬赖不成反被识破,她连滚带爬的卷起包包跑了。 咖啡厅里一下子陷入安静,看客们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戏,此时兴致勃勃的等着看苏陌漪这个正宫娘娘怎么对太子爷发飙。 就连我都隐隐有些期待苏陌漪会怎么收拾宋延卿。 但出乎意料的,苏陌漪收起手机和包,看都没看宋延卿一眼,对我说:“没事了,走吧。” 她刚转身手腕就被拽住了,宋延卿看着她,眼里带了一点期盼:“不是说不在意这些事吗?为什么要出来见她?” 苏陌漪缓慢又不容拒绝的掰开他的手,语气漫不经心:“闲着无聊,又刚好碰上了,索性过来走走,哦对了,爸昨晚上找你,说过几天祭祖,需要你到老家宗祠走一趟,你回家看看吧。” 她话题转得无缝衔接,宋延卿却固执的不肯放过她:“你明明还在乎不是吗?为什么不肯承认?” 苏陌漪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别脑补过度,这说明不了什么。” “你心虚了,苏陌漪。”宋延卿眼角那点薄薄的笑意突然放大:“你其实很介意对不对?你其实不喜欢我出去找别的女人对不对?” 第134章 道歉 苏陌漪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心虚,她又往后退了一步,绊到身后的桌子,上面摆放着的花瓶被碰倒了,“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宋延卿步步紧逼,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苏陌漪,为什么不敢承认,你不是很勇敢吗?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在乎?” 苏陌漪浑身微微颤抖,脸上一瞬间毫无血色。 她像个即将被揭开伪装的孩子,无助又彷徨,却不得不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说话啊苏陌漪!” 被宋延卿逼到退无可退,苏陌漪反倒迅速冷静下来,她用力想要挣开宋延卿的手,但宋延卿不肯放,挣扎得狠了,两个人跟在较劲一样,最后还是练过跆拳道的苏陌漪占了上风,双手用巧劲儿挣脱,她毫不犹豫的甩了宋延卿一耳光。 这一耳光可比刚才我打高中生用力多了,宋延卿脸偏向一旁,脸颊上迅速浮起清晰的指印,但他似乎被打习惯了,脸上并没有出现吃惊或者不敢置信的情绪,只是看着苏陌漪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 苏陌漪看着他冷笑:“在乎?我在乎的事多了去了,钱,名利,权力,在宋家的地位,唯独不在乎你这个人,但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给的,所以我必须要捍卫,宋延卿,记住你我之间的约定,在外面你想怎么乱来都行,唯独不能有孩子,今天要不是这个小姑娘说有了孩子,我也不会特意跑这一趟,你以为我来这里是做什么?不过是怕她真的有了孩子,而你又舍不得打掉,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顺便亲手解决那个不该出现的杂种!” 这番话掷地有声,宋延卿眼中最后一丝温度都消失了,他沉默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也对,在你眼中,钱才是再生父母,我宋延卿算什么?不过是你往上爬踩着的一颗垫脚石罢了。” “你知道就好。” 宋延卿怔怔的看着她,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到了咖啡厅门口,他几乎是跑出去的,像是急于离开这个地方一样。 他一走,苏陌漪紧绷的精神立刻松懈下来,她轻轻出了一口气,神色里带了几分疲惫。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我大概能猜出几分两人之间的矛盾,我怎么都没想到心血来潮想为苏陌漪出口气,居然会为她惹出这么多麻烦,拍了拍苏陌漪的肩膀,我低声说:“抱歉,我不该怂恿你过来。” 苏陌漪摇摇头:“没事,我都习惯了。” 和苏陌漪走出咖啡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的手机在包里嗡嗡震动了好几下,掏出来一看,是陆庭修的来电。 我滑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年年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叔叔都等着急了。” 我还没说话就听到陆庭修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怒道:“不是我着急,是你着急!你着急!” “哦,不是叔叔着急,是我着急。”年年乖巧的跟着重复了一遍。 我忍不住想笑,配合道:“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回去。” 挂断电话,苏陌漪看着我直笑:“催你回去了?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那你呢?” 苏陌漪捋了一下头发:“我去公司看看吧。” “这么晚了还去公司?” “反正这么早回去也没事做,不如去公司把明天的事处理一下,我没事啦,你别担心,谢谢你今天陪我逛街,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出来走动了。” 和苏陌漪道别,我打车回家。 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夜景,我心里百味杂陈,虽然知道以我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没余地去可怜别人,但是一想到苏陌漪看似满身荣光其实孤单落寞的现状,我就心疼不已。 她什么都没做错,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受命运的刁难,这对她来说实在不公平。 如果她能和宋延卿离婚就好了。 回到小区,一进门就看到陆庭修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看见我回来,他冷哼了一声别开脸,假装正在认真看球赛。 年年扑过来抱我的大腿:“妈妈,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年年还在这里,我能去哪儿?”我捏捏他的小脸,一把把他抱起来:“今天在家吃什么了呀?” “爸爸给做了肉丝面,味道超级好,还给你留了一份,妈妈你要吃吗?” 我一愣,没想到陆庭修还会给我留饭,我下意识的看向他,陆庭修明显竖着耳朵在听我和年年说话,脸色却绷得紧紧的,故意摆出一副他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我笑道:“好啊,面放哪儿了?” “在冰箱,我去给你拿。” 年年去拿面了,陆庭修大概是考虑到他的个子够不着冰箱,也起身跟进厨房,不大一会儿就听到他招呼我:“过来吃面。” 我走进厨房,陆庭修正好把过了水的面条从锅里捞出来,打开冰箱拿出肉丝酱拌在上面,往我跟前一推:“吃吧。” 晚上只顾着和苏陌漪斗小三,都没顾上吃饭,此时我是真的有点饿了,坐在半开放式厨房的餐台上,灯光柔软,眼前放着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年年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我,陆庭修则背对着我在刷锅……这种晚归回家还有人留饭的感觉出乎意料的好。 吃完面,我催促年年睡觉,等把他哄睡了走出来,陆庭修正背对着我在收拾被年年打过水仗弄得一团糟的浴室,我站在浴室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陆庭修擦着浴缸头也不回:“怎么,又想跟我说明天回禹城?” 我一顿:“没有。” “那你想说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害你受伤,对不起。” 陆庭修愣了愣,立刻扭头看着我:“你真心的?” 我点头。 陆庭修突然眯起眼睛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往浴缸边上一坐,敞开腿:“光说有什么用,一点诚意都没有,真想道歉,过来给我洗澡,伺候舒服了我就原谅你。” “……”我皱眉看着他:“你别得寸进尺。” “这怎么叫得寸进尺了?你把我伤成这样,补偿补偿我怎么了?”陆庭修耍流氓耍得理直气壮,抖腿道:“快点过来!” 我嗤笑,转身就走。 他连忙追出来:“就你这态度,你真的是来道歉,不是来膈应我的?” 我拍开他的手:“随便你怎么想!” 第135章 你是个例外 他被我的态度激怒了,扑过来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往身后的墙上一顶,身体几乎和我的贴在一起,我心跳立刻有点快了。 我承认今天晚上突然想跟他道歉,是被那碗面小小感化了一点,但此刻他的行为举止无异于把那点温情冲了个一干二净。 “沈疏词,你非要刺激我是吗?”陆庭修阴沉沉的说:“对你热情的时候不理我,不搭理你了又来撩拨我,撩完了就跑,你就是看不得我安生是不是?” 我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在他眼里会变成这个意思,当下有点后悔了:“我没撩你!只是想跟你道个歉,如果让你误会,那我很抱歉。” “如果说声抱歉就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他的手不安分的在我身上大肆蹂躏,我被他的动作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下就和他拧了起来:“陆庭修你干什么!放开我……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请便!不过这次我一定会小心保护自己,绝对不会再让你弄伤我!” “……” 和他互掐了一会儿,他手劲大,却顾忌着怕弄伤我不敢下狠劲儿,我抓住他这个弱点抵死反抗,两人谁都没占着便宜,眼看这么掐下去没完没了,旁边突然响起年年弱弱的声音:“妈妈,爸爸,你们在干什么?” 我和陆庭修互掐的动作一顿,不约而同的扭头,年年正站在房间门口,一边揉眼睛一边茫然的看着我们。 我和陆庭修立刻分开,我连忙去哄年年:“没事,我们闹着玩儿呢,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我想尿尿。” “……” 被年年这么一通搅合,我暂时松了口气,只是等我把年年哄睡,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陆庭修堵在门口,脸色不善的看着我。 我无奈的叹气:“你又想干什么?” 陆庭修这回学聪明了,根本就不跟我斗嘴,直接把我扛起来就往楼上走去。 天地间瞬间掉了个个儿,我趴在陆庭修肩上,吓得声音都颤了却不敢大声呼喊,就怕把年年吵醒,到时候更加窘迫。 到了二楼,陆庭修连灯都没开就把我扔在床上,他也随之欺身压了上来,粗暴的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手脚并用的挣扎:“陆庭修,你敢!” “你试试我敢不敢!”他动作越发粗鲁,指甲划过我的皮肤,疼得我浑身一阵颤抖。 被他用绝对的压制姿态钉在床上,我这才意识到男女之间的体力悬殊到底有多大,他三两下就把我的睡衣给脱了,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虽然知道房间里很黑,视线不明朗的情况下他看不清我的身体,但被他用这么具有征服性的姿态看着,我浑身还是一阵不自在:“你……” “别动。”他粗粗的喘了口气:“我伤还没好,不能做。” 我愣了一下:“那你……” 我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低头,在我锁骨上轻轻落下一吻,虽然如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及走,但温热的触感还是让我浑身一阵战栗。 他低声在我耳边轻笑:“沈疏词,明明想要,为什么老是这么倔?女人还是嘴甜心软一点的可爱,像你这样的,也只有我才能容忍你了。” 我推开他:“你可以不容忍!” “你看你看,一言不合就发脾气,还不承认你脾气烂。”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脾气好,现在是你死乞白赖的跟着我,不是我在追求你!” “好好好,是我死乞白赖的跟着你,得了吧,所以你今晚就大发慈悲,跟我睡一晚吧,什么都不做,就盖着被子纯聊天,行吗?” 知道他现在这样也没法对我做什么,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可以。” 陆庭修果然乖乖在我旁边躺下,一只手被我当枕头,另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搭在我小腹上,动作充满了进可攻退可守的侵略意味。 我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那点微光,问陆庭修:“你最近还跟宋延卿来往吗?” “很少。” “为什么?” “人生轨迹不同,话越来越少很正常,而且……”陆庭修顿了顿,生硬的转移话题:“你突然问起他做什么?” “而且什么?”我追问。 陆庭修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嗯,你说。” “而且莫微澜死后,我和他的关系好像也就……也就更淡了,以前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的,他喜欢莫微澜这件事我们心知肚明,莫微澜一死,我和他都有种断了联系的感觉,总之没以前密切了。” “莫微澜”这个词是我和他的雷点,但现在我无心追究这件事,转而问起了别的:“他到现在还喜欢莫微澜吗?” “喜欢倒是说不上,不过男人嘛,得不到的就会成为心底的白月光,在他心里,莫微澜永远都有个旁人无法取代的位置。” 我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 宋延卿把莫微澜奉为女神,却要和苏陌漪在一起,我相信苏陌漪试图想要取代过莫微澜的位置,但年少的爱恋加上红颜早逝,莫微澜生生被晾成了宋延卿心口的朱砂痣,如果莫微澜是个活人,苏陌漪还能和她一较高下,可她死了,苏陌漪要怎么和一个死人比较? 宋延卿这种膈应人的方式真是绝了。 我又问:“那你觉得宋延卿对苏陌漪算什么?” 陆庭修低头捏我的脸:“你今天是不是见到宋延卿了?还是苏陌漪在你面前说他坏话了?” 我拍开他的手:“你回答我的话!” “算爱人。”陆庭修说。 我一愣,嗤笑道:“那你跟宋延卿可真是一丘之貉,对待你们所谓的爱人都用这么特殊的方式。” 陆庭修哼道:“别拿我跟他比,我可不会出去乱搞,有误会就摊开了说,说不清楚就求饶,总之我不会像他那样,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那么糟糕。” 我皱眉看着他,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求饶?” 陆庭修一顿,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我只是打个比喻。” “误会解释不清楚你真的会求饶吗?”我追问。 陆庭修搂紧了我:“睡觉睡觉,我困了。” 我抬手撑住他的脑袋:“会不会求饶?” “我不是已经求饶了吗?” “什么时候?” “接受年年,带你回家,不要以为每个女人都要这样的殊荣,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宽容,换了别人敢这样背叛我,我绝对会让她生不如死,只有你是个例外。” 第136章 我要结婚了 我愣住了。 跟陆庭修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眼睁睁看着他从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男神变成整天围着老婆孩子和灶台打转的家庭妇男,我见过这个男人最感性最接地气的一面,所以都忘了他原本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出身名门,家境优渥,身材样貌学历远超一般人,再加上他不过三十一岁就已经坐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位,有这些软件硬件的加持,说他是大部分女人的梦中情人都不为过,他确实有资本要求另一半对他千依百顺。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为了我带孩子,学做饭,低声下气伏低做小,都说每个人生命中都会遇到一个克星,克天克地,克掉他所有的骄傲和脾气,我想我应该是陆庭修的克星了。 我心情突然好了很多,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愉悦:“那谢谢你了,给我这个特权。” “不谢。”陆庭修傲气十足的说:“以后少跟我抬杠就行了,每次跟你说话都被你气个半死,我还想多活两年。” “这也是我的特权不是么?” “嗯?” “换了旁人未必能把你气成这样。” 陆庭修哭笑不得:“你还觉得很光荣是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整天说我得寸进尺,我看最会蹬鼻子上脸的那个人是你!” “彼此彼此。” 陆庭修搂紧了我:“不早了,睡觉吧。” 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我恍然回到了四年前,那段最好的时光,如果说人的一生享受的快乐是有限度的,那四年前暗恋陆庭修,和他同居那段时光应该是我这辈子幸福的巅峰,说到底,我真正爱过,真正舍不得的人只有他。 次日,陆庭修起床做早餐的时候把我也拽了起来,看着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我呵欠连天的坐在和半开放式的厨房连在一起的餐台上打瞌睡。 陆庭修很快就煎好了一颗鸡蛋,推到我面前:“尝尝。” 我低头一看,鸡蛋上面还用番茄酱画了一个夸张的笑脸,样子很是滑稽。 我忍不住笑了:“这么有创意。” 陆庭修凑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本少爷做的爱心早餐,你是第一个有这个口福享用的。” 我正儿八经的跟他道谢:“那谢谢您嘞。” 正和陆庭修调笑着,身后传来年年惺忪的声音:“妈妈……” 我和陆庭修齐齐往门口看去,年年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光脚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放下刀叉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刚醒?” “嗯。”年年揉了揉眼睛,又可怜巴巴的说:“妈妈,你昨晚跟叔叔一起睡觉了吗?” 我:“……” 陆庭修:“……” 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尴尬,我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怎么了?” “你们会生小弟弟吗?”年年问。 我:“……” “不要生小弟弟好不好?”年年揽着我的脖子哀求道:“有了小弟弟你们就不疼我了,我不要小弟弟。” 我下意识的看向陆庭修,他脸色有点微妙,却什么都没说。 我连忙安慰年年:“不会的,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疼你呢。” “会的!”年年控诉道:“幼儿园的同学家里只要有弟弟或者妹妹,爸妈就不太疼了,更何况我不是爸爸亲生的,等你们有了小弟弟,我肯定就会被忽略,到时候没吃饱没人知道,学坏了也没人知道,生病了更没人知道,想想就好难过呢。” 我哭笑不得:“小小年纪想这么多不累吗?妈妈答应你就是了。” 年年这才放下心,脑袋枕在我肩上:“那就好。” 抱着年年走出厨房,我心想难怪之前国家的二胎政策出来后那么多独生子女以死相逼父母不能要二胎,年年这么小都知道维护自己的权益,更何况是九零后零零后那些已经有独立思想的小大人。 吃过早餐,我收到白朝辞发来的信息,他约我出去见个面。 我换了身衣服,跟陆庭修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打算和白朝辞见面后就回禹城,我在这边耽误的时间够长了,回到禹城san还有事要处理。 陆庭修没问我去哪儿,还正儿八经的抱着年年跟我道别,嘱咐我早点回家。 到了和白朝辞约定好的餐厅,他已经在靠窗的位置上等着了,今天他穿了一套很休闲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让他看起来儒雅得像个大学老师。 跟他打了声招呼,我在他对面坐下:“白总,你今天看起来真帅。” 白朝辞乐呵呵一笑:“一直都这么帅,你到现在才发觉吗?” “以前是不敢欣赏,现在认真一看,你比我认识的所有男人都要风趣优雅。” “包括陆庭修吗?” 我一怔。 白朝辞给我倒了杯水,笑着说:“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好歹我曾经喜欢过你,现在你和他在一起,男人嘛,都有攀比心理,我想知道,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会选我还是选他?” 一上来就是这么犀利的问题,我有点招架不住:“这个……没有可比性,你和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所以他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顿了顿,尴尬的笑了。 “如果把能不能跟你在一起比作一场博弈,我到现在都不想承认自己输了,我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出场顺序很重要,如果我比陆庭修更早出现在你面前,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不一定是他。” 这话我很赞成:“也许吧,但事情都已经成既定的事实了,再说这些没有意义。” 白朝辞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说:“是啊,我准备结婚了。” 我愣住了:“什么时候?” “后天,能赏脸来参加我的婚礼么?”白朝辞拿了张请柬放在我跟前:“新娘是我大学同学,我们认识十几年了。” 我打开请柬,上面印着白朝辞和新娘的照片,女方五官说不上多精致,但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小家碧玉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从面相上来看,这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白朝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她前几年一直在澳大利亚从事服装设计,今年年初才回国,我们在同学会上见了一面,感觉还不错,于是就在一起了,要不是父母催得急,我还打算跟她再相处一段时间,两个年龄相加快七十岁的人还大张旗鼓的办婚礼,着实不是什么浪漫的事,但我和她都是独生子女,双方父母要求风光大办,我也就不能免俗了……” 第137章 争吵 我微微一笑:“这是好事啊,好事就应该多分享,我想你也希望能收到大家的祝福吧?” 白朝辞不置可否,问我:“后天能来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能。” 本来我是打算明天回禹城的,但现在因为白朝辞的婚礼,我得在这边再留两天。 和白朝辞絮絮叨叨的聊了两个多小时,说起过去的这几年彼此的生活,他对我一夜变成大小姐的奇遇惊叹不已,我对他这几年越发精准的专业眼光赞叹连连,和他道别离开时,我由衷的感叹,如果没有遇到陆庭修,白朝辞无疑是最适合我的人,我们在三观上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出了餐厅,目送白朝辞离开,我犹豫了半晌,还是开车去了当地一个专卖奢侈品的百货,准备给白朝辞买新婚礼物。 在百货里转了一个多小时,我最终选定了一条镶钻的白金手链,东西很精致,爪镶和钻石切割面无比契合,最关键的是,看见这条手链那一瞬间我就想起了结婚请柬里那个笑容温柔的女人,这条手链很适合她温雅如兰的气质。 把手链打包起来,我又到超市买了晚餐要用的食材,这才回家。 回到家里,陆庭修正抱着年年在打游戏,看见我回来,他立刻站起来:“下午部队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年年你来带。” “好。” “他下午一点钟左右要睡觉,四点起床,你别让他睡过头了,不然晚上该闹腾着睡不着了。” 被他这么一叮嘱,我有点哭笑不得,现在在带年年这件事上,陆庭修可比我专业多了。 陆庭修下午出了门,年年很快就想睡觉了,我抱着他到房间,本来是想哄他入睡的,没想到一躺下就倦意来袭,我比他更快睡着。 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床边站了个人,我定睛一看才知道是陆庭修,此时他一手拿着我的手机一手拿着打包好的手链礼盒,表情可以用暴风雨前夕的天空来形容。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皱眉看着他:“你怎么了?” 说着我伸手去要手机,手机一直在响,也不知道是谁打电话过来。 陆庭修手往后一缩,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我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白朝辞,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陆庭修在吃醋。 “你误会了。”我解释道:“白总应该是找我有事,你把手机给我。” “你居然还和他有联系。”他往后退了一步,当着我的面把电话挂了手机关机,扔到一旁:“那这个呢?” 他打开礼盒,拿出包装得很精美的手链:“白朝辞送的?” 我头疼不已:“不是,是我买的。” “无缘无故买手链做什么?还是上午买的。”陆庭修连带着刷卡单也一起抽出来,在我面前抖开:“一条十多万的手链,也能入得了你这个san设计总监的眼?”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像个把妻子抓奸在床的丈夫,我心里的不爽顿时飙升:“你凭什么翻我的包?谁给你这个权利?”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翻你的包!”陆庭修理直气壮:“你要是不心虚,为什么怕我翻你的包?说清楚,这条手链是不是白朝辞送的!” “不是!”我怒道:“是我买的!你爱信不信!” “我不信!”陆庭修手上骤然用力,精美的礼盒瞬间在他手中变了形,还没等我开口阻止,他转身走到窗户边,抬手就狠狠把手链连带着礼盒扔了出去。 我:“……” 陆庭修转身冷眼看着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条手链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挑好,你最好给我捡回来,不然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陆庭修瞳孔微微一缩:“不仅是他买的,还是他陪你一起选的?” 我:“……” 他气得脸色都变了:“沈疏词,你但凡有那么一丁点羞耻心,也不至于把我和你儿子丢在家里,一个人跑去私会前任情人,现在还有底气在这里对我大小声……你是不是不要脸成习惯了?” 虽然知道陆庭修向来腹黑毒舌,发起脾气来一般人根本就招架不住,但是被他用这么刻薄的言辞侮辱,我还是气得浑身发抖:“随你怎么想,反正这件事我没做错,你把项链给我捡回来!” 陆庭修冷笑:“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跟你一样恬不知耻?你妈就是这么教你为人妇道为人母道?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么?” 我怒视着他:“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陆庭修被气笑了:“得!我就说你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顺从我,现在看来不仅是今天早上,恐怕你昨天去见的人也是白朝辞吧,晚上还回来跟我谈宋延卿,转移我的注意力么?沈疏词,我真是小看你了,看你业务这么熟练的样子,当初沈淮安的父亲没少戴绿帽子吧?” 我简直快被气疯了,声音也骤然大了起来:“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否则你迟早会后悔今天说的话!” “要我注意自己的言辞之前,不妨先规范一下你自己的言行举止,带着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回到我身边,现在又跟白朝辞勾勾搭搭纠缠不清,难道你就不怕哪天沈淮安问起他的亲生父亲,连你自己都说不清楚是谁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我冲上去就想甩他耳光,陆庭修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可以捏碎我的腕骨,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我:“看来我的容忍并没有让你感动,反而让你越来越放肆,沈疏词,我养条狗给它扔块骨头它还知道对我摇尾巴,你除了恶心我还会做什么?” 手腕太疼,我已经无暇去理会他的人身攻击了,拼命挣扎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年年的声音:“妈妈……” 我立刻回头,年年抱着被子坐起来,正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你们在干什么?” 我这才想起来年年还在,连忙想要挣开陆庭修,免得被他撞见父母吵架给他留下阴影,但陆庭修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看见年年他的火气更大,直接把我拖到床边,指着我对年年说:“看啊沈淮安,你妈今天早上出去找你的后爸之一了,你不是整天担心会有个小弟弟争宠吗?你的担心是对的,以你妈水性杨花的性子,哪天冒出个弟弟妹妹一点都不稀奇……” 第138章 刚刚好的爱情 我被他的卑劣行径惊呆了,他怎么能对年年说这样的话! 年年则一脸不知所措,他能看得出来陆庭修在生气,而且怒火是针对我,但他不知道陆庭修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慌乱之下,他一下子就哭了:“妈妈……爸爸……” “我不是你爸!”陆庭修怒气冲天的吼道:“我没那么大的福分!我建议你最好问问你妈,你到底是谁的种!” 这句话点燃了我所有的怒火,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力气,挣开陆庭修的手就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这次打他的力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陆庭修的脸偏向一旁,等到回过头时,他嘴角渗出了血渍。 年年吓得哭不出声了。 陆庭修半晌才反应过来,用大拇指拭去嘴角的血渍,看着我冷笑:“沈疏词,你他妈……对我动起手永远都这么狠,ok,不把我当回事是吧,那我们走着瞧!”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我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是年年的哭声把我拉回现实的,我连忙转身哄他:“年年不怕,没事,妈妈在这儿呢。” 年年拽着我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爸爸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好可怕,年年不要喜欢他了。” 我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把年年抱起来:“没事,我们走。” 随便收拾了东西,我抱着年年快步走出小区,找了家酒店住下。 答应了白朝辞参加他的婚礼,我不能食言,所以必须在这里再留两天,为了避免四年前被陆庭修囚禁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必须从他的家里搬出来。 酒店套房里,年年停止哭泣后整个人一直处于呆滞状态,这种心情我太懂了,以前我小的时候养母和父亲也经常吵架打架,父亲脾气暴躁,一发火就摔东西,家里的暖水壶电视机锅碗盆瓢都没能幸免过,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带着沈疏影缩在房间的大衣柜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千方百计想要保护年年免受伤害,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目睹了这一切,心疼年年的同时我对陆庭修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四年了,他的暴躁脾气一点都没变,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这样一个人,我怎么敢向他坦承他就是年年的父亲? 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我用尽办法转移年年的注意力,最后给他买了最爱的变形金刚模型,才成功消减了他的恐惧,只是吃饭的时候他依然闷闷不乐。 安顿好年年,我给白朝辞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白朝辞就问:“小沈,之前怎么没接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强颜欢笑道:“没有,孩子哭闹了,没顾上,等把他哄消停又给忘了,刚刚才想起来,真是抱歉啊白总,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白朝辞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跟我太太说了邀请你参加婚礼的事,她听说你是san的设计总监,对你很感兴趣,如果有时间的话,你们能见个面吗?” 我看了年年一眼,应道:“也好,什么时候见面?你安排一下时间吧。” 挂断电话,我整个人都疲惫无比,看着坐在床上玩模型的年年,我现在只希望能快点参加完白朝辞的婚礼,然后早点回禹城,江城虽然是我的故乡,但因为有陆庭修在,这里让我太没有安全感了。 第二天,我拎了水果带着年年去白朝辞家。 白朝辞和他的太太景月同居已经快两个月了,并且买了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做婚房。 到了白家,一进门我就被院子里营造出来的满满田园气息惊呆了,满院子的花在阳光下争相开放,绿草如茵,繁花簇锦,一个穿着棉布裙子的女人正背对着我用花洒在浇花,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及腰的长发和瘦削曼妙的身段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景月。 “白太太?”我打招呼。 女人回过头,果然是请柬上那张温和的脸,她对我微微一笑,放下花洒走过来:“沈小姐么?快请进。” 我拉着年年:“叫阿姨。” 年年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乖巧的问好。 景月脸上全是笑:“你儿子?” “是啊,他叫年年。” 景月弯腰捏了捏他的脸:“名字和人一样可爱呢。” 进了别墅,里面别出心裁的布置成简约的北欧风格,白朝辞大概是听到动静了,从厨房跑出来,腰上还系着围裙:“来啦,坐,我在弄甜点呢。” 景月走过去,动作轻柔的帮他擦掉脸上不小心沾上的面粉,这个举动说不上多亲昵,却透着一股爱侣之间才有的温情,白朝辞微微一怔,继而笑了:“你招待招待小沈,我忙完马上就来。” 和景月在客厅坐下,她倒了玫瑰花茶招待我,还不忘给年年抓了一把糖果,和她谈起来我才知道她是san的忠实粉丝,san只要出新品她就会捧场买上一两款,用她的话说,san设计的珠宝总是能给同样作为设计师的她一些灵感。 聊了半晌,她带我去看她收藏的珠宝,并且坦言很喜欢上次推出的新品,想跟我聊聊这款珠宝设计的思路。 不知不觉和她聊了大半天,午饭自然而然在白家解决,白朝辞下厨做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景月还帮忙哄着不爱吃青菜的年年吃芥蓝……看着白朝辞和景月轻松和谐的相处氛围,我突然很羡慕。 谈恋爱和结婚从来都是两种状态,适合恋爱的人不一定适合结婚,比如陆庭修,不知道是我太年轻还是他太任性,明明很简单的事,他总是能打着爱的借口把彼此弄得伤痕累累。 我理想中爱情该有的样子是像白朝辞和景月这样的,不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热情,也不用干柴烈火抵死缠绵的燃烧,只要在需要的时候对方能及时出现,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就行了,可这恰恰是陆庭修所缺少的。 在白家待了一整天,和景月谈天说地,从设计思路到下厨养花,她什么都能侃上一两分,看得出来她是个很有情调也很享受生活的女人,我真心为白朝辞能找到这样的女人感到高兴。 刚刚好的爱情从不会来得太晚,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光,白朝辞很幸运,他遇到了。 第139章 报警 晚上八点钟,吃过晚饭后,白朝辞开车送我和年年回酒店。 经过一整天的调节,年年心情好了很多,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快倒退的街景,问正在开车的白朝辞:“叔叔,你家的蛋糕真好吃,能告诉我是怎么做的吗?” 白朝辞好笑道:“怎么,你想学?” “嗯,学了就能做给婆婆吃了。” “好,回头我给你妈妈发短信,做法用料全给你发过去。” “谢谢叔叔。” 白朝辞看了年年一眼,叹息道:“小沈,其实你还是挺幸运的,误打误撞有个这么乖巧伶俐的儿子,换了我也能有儿万事足。” 我淡淡一笑,没说话。 到了酒店,白朝辞送我们到门口,嘱咐道:“明天早上十点钟,海滨大酒店,别忘了啊。” “好。”我抱起年年:“跟叔叔说再见。” 年年对白朝辞摆摆手:“叔叔再见。” 白朝辞这才转身离开。 目送他的车离开,我松了口气,想起手链被陆庭修扔了,我之前还想着从san的珠宝里拿一款给景月当礼物算了,可今天得知她是san的忠实粉丝,在知道我是san的设计总监的情况下,还用自家出产的东西做礼物,未免显得太过敷衍。 抱着年年转身回酒店时,我明显感觉身后有道目光投过来,强烈到想忽视都难,我下意识的回头,那道目光却一下子消失了。 我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为了安全起见,我匆匆带着年年回了酒店房间,把门反锁,确定外面的人进不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年年被我的戒备感染,有些紧张的问:“妈妈,你怕爸爸来找我们吗?” 我迟疑了一下,故作轻松笑道:“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要给门上锁?” “因为我们住在外面啊,锁门是最基本的安全防范意识。” 年年似懂非懂,学着我的样子叹气道:“可是爸爸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我愣了愣,问:“你不是说他太凶,不要喜欢他了吗?” “那是昨天,今天我已经不生气了,所以还是喜欢他的。” 我:“……” 小孩永远比大人健忘,也比大人更大度,昨天发生的事,他今天就能不计较,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连个四岁的孩子都比不上。 因为心里存了戒备,一整晚我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在当地的奢侈品官网上重新订了一条手链,并且让人第二天早上八点送到酒店。 熬了大半夜,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朦胧里总感觉有人开了房间的门走进来,站在床边定定的看着我,我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来人是谁,但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最后我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醒来,晚睡加上做噩梦,我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给年年洗漱穿衣,我化了个淡妆,换上礼服去酒店大堂吃早餐,八点一到送货的人就来了,验收了手链,我打车前往海滨大酒店。 我算了一下时间,婚礼大概在下午三点钟结束,我不参加夜场狂欢,结束后带年年去高铁站,能赶上四点半回禹城的高铁,几百公里的距离,只要三个小时就能回到禹城。 只要回到禹城我就安全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参加婚礼时我一直心不在焉的。 穿着婚纱的景月很漂亮,完全看不出是个已经三十五岁的女人,白朝辞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燕尾服精神抖擞,看着两人宣誓交换戒指,然后在众人的祝福下拥吻,我心里艳羡不已,当初稀里糊涂和陆庭修结了婚,别说婚纱婚礼,就连求婚都没有,都说在男人眼里越容易得到的东西越不值得珍惜,估计在陆庭修眼里,我这个便宜老婆就跟白捡的一样…… 参加完婚礼,我跟白朝辞和景月打了声招呼,说禹城还有事必须先回去,白朝辞一听说我要去高铁站,立刻表示要送我过去。 他是今天的主人公,现在怎么能离席,我百般推辞,但他坚持,就连景月也帮着他说话,我只好同意。 出了酒店,白朝辞开车送我到高铁站,路上我一个劲儿的道歉,让他这个新郎官撇下那么多宾客来送我,我这个客人真是太造孽了…… 到了高铁站,白朝辞送我到门口:“一路顺风,有空再过来玩儿。” 我点头:“好,你快回去吧,景月在那边一个人不好应付。” 白朝辞颔首:“那你路上小心。” 目送白朝辞上车离开,我刚想带着年年进站取票,旁边突然想起一阵刺耳的尖叫,我一顿,立刻扭头,在看到那辆熟悉的车以不要命的冲势冲向白朝辞的车时,我的心跳几乎在瞬间停止了。 “砰——” 巨响响彻整个高铁站门口,进站的出站的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那辆我四年前经常开的迈巴赫从侧面撞向白朝辞的奥迪,直接把它撞得擦上了旁边的护栏,两辆车一起摩擦滑行了数十米才停下,柏油马路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刹车痕迹,而白朝辞的车头已经开始冒烟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手脚无力,浑身一阵阵发凉,足足两三秒钟我才反应过来,撇下年年发疯一样冲过去。 四年前陆庭修使计害余北寒撞车住院好几个月的事浮上心头,我不敢想象白朝辞要是出事,我会不会直接和陆庭修同归于尽,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他太可怕了。 我直接跑到白朝辞的车前,从有限的视角里能看到车的安全气囊弹出来了,白朝辞正趴在方向盘上,整个人一动不动,我拼命拍打车窗:“白总!白总!” 白朝辞绝对不能出事,景月还在等着他,他上午才刚完婚,身上寄托着两个家庭的希望,他要是因此出事,我把自己的命赔给他都不够。 好在白朝辞很快就有了反应,缓缓抬起头,他额头擦破了,血流了满脸,但意识还算清醒,他缓缓降下车窗,脸色惨白:“报警。” 我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报警,拨号的时候扭头,正好看见两三米外的陆庭修还坐在车头已经凹陷的迈巴赫里,他额头也擦破了,脸颊上全是血,把白衬衫都染红了,此时握着方向盘,透过挡风玻璃看着我的眼神里全是刻骨的恨意。 我心里一惊,手机差点没握住。 有路人在打电话叫救护车,高铁站门口的警银亭也跑出来好几个警察,一窝蜂的跑到事发现场,不大一会儿满头是血的陆庭修就被扶出来了,他靠在车身旁,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冷冷的看着我。 第140章 不合适的人 警察很快把白朝辞扶了出来,给他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势,因为车速不快,而且有安全气囊在,两人受伤都不是很重,只是额头上的伤看起来有些狰狞,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空隙里,白朝辞和陆庭修两人一个靠车身站着,一个在马路边上坐着,两人都狼狈不堪,但对视时眼神里依然火花四溅。 许久,陆庭修颤着手掏出烟点燃,对白朝辞说:“今天的事只是给你一个警告,再有下次,可不只是受轻伤了。” 白朝辞盯着他看了半晌,扭头看向我。 我心里一顿,就在我以为他要责备我连累了他时,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小沈,四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 我愣住了,没想到白朝辞因为我弄成这个样子,开口的第一句话仍然是关心我的处境。 我说不出话。 陆庭修却被他这句话激怒了,他强撑着眩晕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抬手要揍白朝辞,白朝辞也不是吃素的,起身就要迎战,我眼疾手快挡在两人中间:“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架!” “让开!”陆庭修怒道:“我今天非得让他长长记性……” 陆庭修话还没说完,我忍无可忍的推了他一把,他没防备,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顿时疼得脸色惨白,他怒道:“你护着他?” 我没理会,现在我都懒得跟他说话了,转身扶起白朝辞:“白总,救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来,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白朝辞知道继续待下去只会让我难堪,点头同意:“好。” 我招呼年年一起过来,拦了出租车就走。 陆庭修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我,见我把白朝辞扶进车里,他才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立刻怒道:“沈疏词,你敢走!” 我没理会他,把年年也塞进车里。 “沈疏词,不准走!” 我准备上车。 他无视路人异样的眼光声嘶力竭的吼道:“你要是敢丢下我,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我上了车,关上车门,招呼司机:“司机先生,去医院,麻烦你快点。” 司机应了一声,踩下车门就要走,陆庭修突然扑了过来,满手的血在车窗玻璃上印下一个血掌印,他拼命拍打着车窗:“沈疏词,不要走,不要走……” 我别开脸,催促司机:“快走!” 司机不再迟疑,踩下油门就走。 陆庭修追了上来:“沈疏词……你他妈不要走……沈疏词……” 他毕竟受了伤,走路都跌跌撞撞,很快就被车速拉开距离,声音越来越小,我自始至终都没回过头。 年年趴在车窗上看着被丢在后面的陆庭修,好一会儿才说:“爸爸摔倒了。” 我没回头,催促司机:“先生,麻烦你快点,我朋友还在流血。” 四年前他逼着我放弃他,那时他就是这么声嘶力竭的求我不要走,四年后他再一次让我彻头彻尾的失望透顶,我算是看清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合适的人就是不合适,无论是四年还是四十年,我就不该还对他抱有希望。 到了就近的医院,医生迅速给白朝辞检查处理伤口,一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万幸白朝辞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有轻微的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 这让我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胸腔里。 白朝辞在病房输液的时候,我给景月打了个电话。 景月很快就赶过来了,看见白朝辞的惨状,她吓得脸色煞白,握着他的手一迭声的问怎么回事,白朝辞避重就轻,只说在路上发生车祸,好在并无大碍。 景月一听,先入为主的觉得是白朝辞大意才导致车祸发生,好在没有连累到我,她连声跟我道歉。 我本来想澄清的,但话到了嘴边被白朝辞截了好几次,我算是知道他的用意了,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输完液,景月把白朝辞接走,此时已经快到晚上七点钟了,天黑得透彻,我带着年年站在医院门口,突然觉得疲惫无比。 第一次我想起华女士,拿出手机给华女士打电话,电话接通,一开口我声音里就带了哭腔:“妈,是我。” 两个小时后,华女士乘坐私人飞机带着保镖和佣人赶过来,因为年年不能坐飞机,高铁运营时间又有限,华女士很豪气的在当地包下一家酒店,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酒店大门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出,保镖轮流把守,我这才稍感安心。 折腾了一整天,年年已经很累了,佣人哄着他睡觉,我则和华女士坐在总统套房里,两人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华女士开口打破了沉默:“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最近发生的事尽量简洁的说了一遍,华女士听完后连连摇头:“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爱瞎折腾,谈个恋爱也能闹成这个样子,真要你们跟老夫老妻一样过日子,岂不是天天鸡飞狗跳?” 我皱眉:“我也不想这样。”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顿了顿,说:“妈,你能帮我照顾年年一段时间吗?带他出国。” 华女士立刻警觉起来:“你要干什么?” 我苦笑:“经过这次的事,陆庭修绝对不会放过我,他奈何不了我这个人,有可能会迁怒到san,为了避免san受到波及,我得想个办法把他的怒火集中点吸引过来,这个过程可能有点……我不想让年年看见,你帮我带他走好不好?” 华女士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禹城可是我们的革命根据地,我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也不是当摆设的,他当真有那么大能耐能把手伸到禹城?” “能,”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关键是他这个人很小心眼,这件事我要是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绝对会让san掉一层皮。” “掉一层皮算什么。”华女士满不在乎:“这点亏我吃得起。” “可我不想连累你们!” 华女士刚想反驳,我打断她的话:“妈,你对我已经够好了,不要总想着亏欠我所以要补偿我,当初是你把我从水深火热里拉出来,还给了我现在的一切,我对你感激还来不及,现在怎么能因为我的原因让本来就不景气的san陷入危机!” 第141章 商场逐鹿 华女士噎了一下,目光闪烁:“你想多了,我做的一切可不是为了补偿你。” 我无奈一笑:“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拜托了,帮我把年年带走。” 华女士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会照顾好年年,但是出国就没必要了,年年不能坐飞机,坐船过去长途跋涉不说,万一你这边要是有点什么事,我还未必能及时赶回来,我会带他到北京待一段时间。” 我点头:“这样也行。” 华女士不放心的看着我:“这边你一个人真的能行?” 我硬着头皮说:“放心好了,陆庭修这个人我理解他,知道他的弱点和软肋,只要好好利用,跟他谈妥不是什么大问题。” 华女士叹了口气:“要是不行,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 次日一早,车队浩浩荡荡的回了禹城,我原本以为陆庭修会刁难我们,比如拦路设卡不让我们走,但是一路出了江城,顺利到让我有些惊讶。 惊讶的同时我心里也越来越不安,陆庭修现在不为难我,绝对不代表他放过我,而是他在憋大招,这次把他惹恼了,我非得掉层皮不可。 回到禹城,略作休息后,我半哄半骗着年年和华女士去休假,顺利把他们送走了。 他们一走,我马不停蹄的赶去医院,疏通各方面关系,把年年的出生日期和血型资料全部改了,陆庭修是个聪明人,现在没调查年年的身世,不过是因为我过去发生的事太过挑战他的男性尊严,他不想调查而已,万一哪天他反应过来,跟医院要到年年的出生登记资料,稍稍一猜测就能发现年年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魔鬼,我不会让他成为年年的父亲。 为了圆我之前的说辞,我还伪造了一份资料,制造出一个华女士真的有个早逝儿子的假象,反正只要给陆庭修一个“真的有这个人”的假象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我想他不会深究。 做完这一切,我松了口气。 现在就算陆庭修过来算账,甚至把我虐得死去活来我都不怕了,只要不牵连到年年和华女士,那一切好说。 风平浪静的过了整整一个礼拜,我照常上班下班,看似平静,其实每天心里都惶惶不安,每隔几个小时就查看一次san的股票,唯恐股市突然遭到攻击。 但是接连一个礼拜都没发生任何事,我都要怀疑那天我走了以后陆庭修是不是死在原地了。 我都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迎接他的责难了,他居然什么动作都没有,这让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心里也越发难受。 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在明陆庭修在暗,我知道他手持利器准备攻击我,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会从哪个角度出手,这种精神时刻紧绷着,寝食难安的感觉太难受了。 忐忑不安里,我给沈疏影打了个电话,拐弯抹角的打听陆庭修的事。 然而沈疏影还在住院,对外面的事一问三不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陆庭修还活着。 挂断电话,我胸口闷得有点难受。 我没想到的是,陆庭修之所以没为难我,是因为他枪口对准的第一个人不是我,而是白朝辞。 晚上,我照常给景月打了个电话,询问白朝辞的伤势。 景月一反平时的爽朗健谈,在电话里支吾了半晌,我意识到她的不对劲,连忙询问发生什么事了,景月好一会儿才说是白朝辞的公司出了事,情况有些急。 我第一反应就是陆庭修搞的鬼。 景月对白朝辞公司的事知之甚少,我干脆挂了电话给白朝辞打过去,电话占线了十几分钟后才接通,白朝辞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喂?” “白总,是我。” “小沈?”白朝辞一听到我的声音,语气立刻缓和了:“怎么了?” “听说你的公司出事了?” 白朝辞一顿,继而云淡风轻的笑了:“你听谁说的?尽说些不靠谱的事。” “你别骗我了,是不是陆庭修干的?” 白朝辞否认道:“没有的事,我是什么人,还能被那么雕虫小技影响?你别担心,我能搞定。” “白总!”我急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你听我说,现在马上停止和他的对抗,这样能把损失降到最低,陆家真的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斗得过的,剩下的我会找他好好谈谈!” “不需要!”白朝辞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小沈,不要求他,不值得!” “民不和官斗,这个道理我相信白总比我更清楚,我们是商人,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才是我们的追求,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意气用事。” “我不是意气用事!”白朝辞坚定的说:“我只是想和他一较高下,四年前你在我面前求他,当时我无能为力,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步了,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把当年的场子找回来。” 我:“……” 我就想不通了,白朝辞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按道理说商人逐利,眼前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他偏偏要和陆庭修对着干,这根本就是在拿鸡蛋碰石头啊! 眼看劝不动他,我只好匆匆结束通话,犹豫了许久,我还是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 以往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电话几乎是一声响过后就会马上接通,可这次电话响了足足十几秒钟,眼看就要自动挂断了,才慢吞吞的接通,陆庭修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有事?” 我开门见山:“你不要为难白朝辞,有事冲我来!” “别着急!”陆庭修冷笑:“还没轮到你,你们几个,我挨个儿慢慢收拾。” 我噎了一下,怒道:“陆庭修,你别太过分了!” “现在就叫过分了?”陆庭修放肆的嗤笑起来:“那后面更过分的你会不会承受不住?” 我胸腔里好像有把火在烧,如果陆庭修现在就在我眼前,那我可能会跟他同归于尽! “沈疏词,在你做出选择带白朝辞走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我向来睚眦必报!你让我受了那么大的不公,我怎么可能让你好过!” 我咬牙切齿了半晌,毫不客气的回敬过去:“你以为你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不过是有个牛逼的爹,要是没有他,你什么都不是!” 第142章 对抗 “过奖。”陆庭修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让我恨到牙痒痒的漫不经心:“会投胎也是种本事不是么,换了别人,未必有这个机会。” 我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憋闷了半晌,我愤愤的挂断了电话。 在屋里焦躁的来回转了几圈,我给董事会打了个电话,让整个san一级戒备,提防陷阱,另外,把整个san目前可移动的资金分成三份,一份用于巩固目前的防御系统,一份用来做备份周转,另外一份则注入白朝辞的公司,尽最大的能力给他支持。 我刚把资金转过去,白朝辞就给我打来电话:“小沈,你干什么?” 我叹气:“白总,事情因我而起,既然你非要跟他死杠到底,我也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以后我跟你就是一条线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朝辞顿了顿:“不值得,你不应该这么做,陆庭修这次是打算彻底弄垮我,用的招数阴狠至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已经做好豁出全部身家的准备了,你这个时候掺和进来,就是白白往里面砸钱!” 我故作轻松:“无所谓啦,大不了一无所有,只要人没事,总有机会东山再起。” 白朝辞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道:“小沈,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了。” 我一愣,对他还说出这样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因为你的性子跟我太相似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是吗。” “既然站到一条线上,那以后就请你多多关照了。”白朝辞一本正经的说。 我轻出了一口气:“彼此彼此。” 挂断电话,我浑身软绵绵的往身后的大床上一躺,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比如自诩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的陆庭修,我们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东西,在他眼里只要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碾碎,也许在这位太子爷眼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就跟猫爪下垂死挣扎的老鼠一样,他正冷眼看着我们一点一点走向消亡。 踌躇了半晌,我给华女士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头还传来年年的嬉闹声,我故作轻松的问道:“妈,年年今天还好吗?” “好得很,在这边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整天闹着要过去跟人家玩,可小姑娘不想搭理他,刚刚还闹脾气呢。” 我忍不住笑了:“这个小色鬼,小小年纪就知道泡妞了。” 华女士语气里前一刻还带着笑,下一刻就一本正经的问我:“san最近怎么样了?” 我一顿,笑道:“没事。” “既然没事,防御系统为什么升级了?而且你把资金分成三股,调走了其中一股……你还不打算跟我说说吗?” 我愣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我怎么说也是san的董事长,虽说现在权限大部分都在你手上,但我也不是吃素的,san有任何风吹草动我这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现在我只想从你嘴里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我沉默。 华女士耐心的等着我说话。 足足两三分钟我才开口:“他已经开始动手了,不过暂时没有把目标对准我们,而是在刁难一个曾经帮了我很多,前几天在江城还差点因为我被撞死的朋友,他的公司遭到攻击,我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呢,你要帮他么?” 我换了种方式来解释这件事:“事情发生后我给陆庭修打过电话,他明确的表示不会放过我,不过现在还没轮到我们罢了,一旦我朋友的公司垮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们了,所以现在尽量保住我朋友的公司,其实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华女士轻笑了一声:“你自己看着办吧,实在不行就给我电话,我这边随时做好准备回去帮忙。” “好。” 当晚我失眠了,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在密切注视白家的股市。 白朝辞的公司上市前后不过半年,现在还没完全稳定下来,这就跟一艘刚下水的小船,还没来得及平衡好自己就接二连三的遭受风暴袭击,在经过一天的观察后,我知道按照目前的情况,白朝辞撑不过一个月。 必须加大资金支持。 好在前段时间的新品发布会后san的销售额达到一个新高度,这段时间并不缺钱,我一天内往白朝辞那边注了三次资金后,决定连夜赶去江城。 禹城这边现在还很安全,我不在也没关系,但江城那边时刻都有危险,近距离待着比远程操控更让我安心得多。 到了江城,我和白朝辞见了一面,仔细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制定了一套详细的计划来对抗陆庭修的攻击,分析完大数据后,我和白朝辞都得出一个结论,陆庭修虽然有足够的资金,源源不断的砸钱攻击我们,但他也只是有钱而已。 从目前来看,在战术上面他并没有多高明,只知道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我很快就想通了。 陆庭修虽然有钱,但陆家说到底不是商贾之家,在经商这一块涉猎不多,陆庭修更是一个常年浸淫在军队的糙汉子,这一行不是他拿手的,如果能抓住这一点灵活运用,我们未必会输。 这个结论让我和白朝辞都看到了一线希望,商场逐鹿,拼的是运气和实力,历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不在少数,只要我们坚持不放弃,总会有希望的。 和白朝辞在酒店大堂一讨论就是好几个小时,等到计划制定好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整个酒店大堂只剩下我和他。 服务员走过来,温声提醒道:“先生,小姐,我们这边要关门了,二位现在离开还是?” 我和白朝辞对视了一眼,站起来收拾东西走人。 我住酒店,白朝辞开车回家,我送他到酒店楼下,深秋夜晚的风一吹,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皱眉道:“感冒了?” 白朝辞摆摆手:“小事。” “回去记得吃药。” “会的,你一个人在这边安全吗?”白朝辞问。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之前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转念一想,陆庭修要是想对我怎样,以他的性子绝对会直接开到禹城,既然他没来找我,那我无论在哪里都是安全的。 第143章 他是我丈夫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已经跟酒店的经理打过招呼了,他会负责你的安全。” “好。” 目送白朝辞离开,我转身进了酒店。 洗漱过后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尽管已经很累了,但我一点睡意都没有。 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我颇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说到底,四年前就不该贪恋陆庭修给的温暖和呵护,现在事情弄成这个样子,能怪谁? 怪我自己罢了。 失眠了大半夜,快天亮时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只是一闭上眼睛,那种有人打开门走进来,站在床头窥探我的感觉又来了,我拼命想要睁开眼睛,但浑身就好像被钉在床上一样,我怎么挣扎都没用。 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我醒过来时比没睡觉还累,果然低质量的睡眠还不如不睡。 洗漱过后,我去了白朝辞的公司。 公司里的气氛很紧张,人人脸上都紧绷着,尽管白朝辞在开早会时故作轻松的跟大家说笑,想要放松职员们的精神,但效果显然不大。 会议过后,我和白朝辞待在办公室里,密切注意着股市变化。 一个精疲力竭的上午过去后,中午,景月来了。 她来给白朝辞送饭,看见我在,她惊讶的问:“沈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微微一笑:“昨晚就来了。” 景月目光从我身上移到白朝辞身上:“这么说来朝辞昨晚那么晚回去是跟你在一起?” 这话问得怪异,但当时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也就没深究,点点头:“嗯,我们一直在酒店商讨目前的形势。” 景月神色怪异的看了我一眼,没继续这个话题。 吃过饭后,公司的人都在午休,白朝辞显然也很累了,而且他的感冒好像加重了不少,他吃完饭就去午休了,我在整理下午要用的资料,景月走了过来,对我招招手,示意我出去说话。 我和她走到阳台上,她拉上了阳台的落地玻璃门,低声问我:“沈小姐,公司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很不乐观?” 我一顿,苦笑道:“目前还能坚持下去。” 景月有些不安的揪着衣角:“我只会服装设计,对商场上这些事一窍不通,也不能帮到朝辞什么……沈小姐,朝辞的公司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危机?之前都没听他说过。” 我愣了愣,白朝辞居然没跟景月说这些事,是怕她担心吗? 既然他这个当事人都没说,那我更不能捅他的底,我摇摇头:“商业竞争而已,挺复杂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未必会输。” 景月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担忧:“我要是能帮到他什么就好了……” 我安慰道:“白总既然没告诉你,想必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就当做不知道好了,不然他……” “他是我丈夫!”景月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丈夫的公司遭遇危机,我这个妻子不担心,难道要让沈小姐来操心吗?”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景月神色不对劲,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怀疑,我想起她刚才问的话,说白朝辞昨天晚上那么晚回去是跟我待在一起……我顿时明白过来,她可能误会了。 我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公司遇到这样的事我们谁都不想,白总也很心烦,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白总因为别的事操心,你也希望白总身上的担子轻一点不是么?” 景月定定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开了:“抱歉,我刚才太着急,说话有点过激了。” 我:“……” “朝辞公司出了这样的事,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不想告诉我是应该的,既然有沈小姐在这里帮忙,我就放心多了,我们朝辞的事还麻烦你多上心。” 我:“……应该的。” 景月很快就走了,我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发呆。 和白朝辞在公司一熬就是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陆庭修的攻击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也一次比一次猛烈,好几次我们差点没顶住,在这种精神压力大到极致的情况下,白朝辞还患上了重感冒,持续不断的低烧和咳嗽伴随着他,好几次听到他躲在洗手间里压抑着的低咳,我担心得心里跟被猫爪子挠了一样难受。 景月每天来公司三次,午餐晚餐宵夜各送一次,每次她一来我就很识趣的找借口出去溜达,不打扰她和白朝辞说话。 这天傍晚,景月照常来送晚餐,我找了个借口出去喝水,在茶水间待了一会儿,景月突然推开门进来,径直走到我跟前,我诧异道:“怎么了?” 景月手里拿了一包药丸:“沈小姐,朝辞的感冒越来越严重,昨天晚上还咳血了,可他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吃药,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不去医院没事,至少把药吃了。” 我皱眉:“他为什么不肯吃药?” “他说吃药没用。”景月叹气:“最近他都熬得瘦了一圈,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听着她的抱怨,我心里涌起一股内疚,如果不是因为我,景月现在应该在和白朝辞度蜜月才是,想想我自己也是不该,毁了景月的婚礼不说,现在还让她这么担心,如果被她知道真相,一切都是我引起的,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我接过药丸:“我会劝她的,你别担心。” 回到办公室,白朝辞已经吃完饭了,我看了一眼便当盒,景月带过来的色香味俱全的便当他吃了不到三分之一,我故作轻松的问:“怎么吃这么一点?减肥呢?” 白朝辞把便当盒收起来,笑了笑:“整天吃这些,都有点腻了。” 说着他又咳嗽起来。 我皱眉看着他:“白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去医院看看吧,打针吃药,把感冒先治好再说。” 白朝辞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大男人哪有这么矫情,这点小病,过几天就好了。” 我叹气,这几天和他相处下来,我大概也摸透了他的性子,一旦他决定下来的事,那基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退其次而求之,摊开掌心里的药:“那总该把药吃了吧?” 白朝辞一愣:“你去给我买药了?” 我迟疑了一下,避重就轻:“问那么多干嘛,怕我下毒?” 第144章 恶作剧 “哪儿的话。”白朝辞笑了笑,接过药,就着旁边杯子里的水三两下吃了,还张开嘴给我看:“吃了,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 我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外面突然传来秘书的声音:“太太,你要进去吗?” 我和白朝辞都是一愣。 紧接着门打开了,景月和秘书一起走了进来,秘书倒是没什么表情,景月脸上的神色就有点微妙了。 我和白朝辞对视了一眼,知道景月刚才肯定是在门外听我们说话,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放心不下白朝辞,对她笑了笑,示意白朝辞已经把药吃了。 景月却没理我,上前收拾好便当盒:“晚上早点下班,你最近都没好好休息。” “好。”白朝辞说:“你回家路上小心。” 晚上,白朝辞本来想早点下班回去,我想着最近都没睡个好觉,也想早点回酒店,但是下班前股市突然开始动荡,我和白朝辞不得不留下来继续监督着。 这一监督就直接到了晚上十二点。 熬过最惊险的那个阶段,我和白朝辞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两人并肩走出公司,白朝辞说什么都要送我到酒店,说这么晚了我一个女人打车回去不安全。 想着他有车也没什么不方便,我答应了。 回到酒店,目送白朝辞离开,我转身进了酒店。 午夜的酒店进出的客人已经很少了,前台在大堂柜台后面打着瞌睡,我走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 我警觉的扫了一眼四周,却没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揉了揉太阳穴,我把这种感觉定义为最近太累出现错觉了。 回到酒店房间,我刚换了鞋坐下外面就响起敲门声,我神色一凛,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都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为了安全起见,我没有马上打开房门,而是走到门口抬高声音问:“谁啊?” “沈小姐你好,我是酒店的服务员,刚才楼下有位先生说给您送点宵夜,让我拿上来给您。” 先生?送宵夜? 难道是白朝辞? 应该是。 我没多想,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人果然是酒店的服务员,我接过他手里的外卖袋子,跟他道了声谢,关上房门。 把袋子放在一旁,我坐下开始发呆。 其实我不饿,也没心思吃东西,白朝辞公司的形势越来越不利于我们这一边,现在我们完全是在负隅顽抗,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万一白朝辞就这么倒下了,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不说,以后我要怎么面对他和景月? 他们两口子新婚燕尔,本来该甜甜蜜蜜的过日子,却卷入这些破事被连累成这个样子……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现在亏欠白朝辞这么多,我恐怕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胡思乱想了很久,我准备去洗澡,眼角的余光看到放在一旁的外卖袋,想着白朝辞也是好心,说不定为了买外卖还特意绕了路,我总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所以尽管没什么胃口,我还是打开了外卖盒子。 打开盒子那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腥味直扑鼻子,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但是盖子一移开,眼前的东西让我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瞳孔急剧收缩—— 盒子里躺着的赫然是张血淋淋的人脸皮,五官清晰可见,上面带着凝固的血液和腥臭味,两只没有眼珠子的黑色眼洞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大叫一声猛地抛开盒子,身体往后倒退,脚下却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那张脸皮从盒子里掉出来,跌在我脚下,两只眼洞如影随形般盯着我看…… 酒店经理赶过来的时候,我浑身的血跟凝固了似的,冷汗一层层往下滑,他说了很多话我都没听进去,二十五年来,除了养母去世那个夜晚,我还没像这一刻这么恐惧过。 经理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检查了脸皮,确定那是橡胶产物,上面腥臭的血液是用特殊的化学药剂做成的,淘宝上几块钱就能买到一张,最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件事应该是我的某个朋友对我做出的恶作剧。 恶作剧? 我不认为我有朋友会闲得蛋疼对我做出这么恶心的恶作剧,时间在大半夜,知道我一个人住在酒店,给我送来这样的东西,这样明显的恶意和威胁居然被定义成恶作剧? 这些话我自然没法跟这些人说,因为我想到有可能做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身后的势力摆在那里,就算我把他捅出来,也无法用法律制裁他。 闹了大半夜,经理给我换了房间,并且让一个上夜班的女服务员陪了我一整夜,这件事才算过去。 但因为这件事我一整晚没睡,第二天照常起床,到酒店大堂吃早餐时,眼前盘子里的番茄酱让我想起那张带着腥臭味的人脸和黑乎乎的眼洞,胃里顿时一阵翻涌,我猛地弯腰呕吐起来。 我是实实在在受到了惊吓,当天根本就没有力气去上班,打车去了医院,医生给我检查后,给我挂上了吊瓶。 我没去公司,白朝辞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大为震怒,立刻要求酒店彻查,我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白朝辞坚持,我拗不过他,只能放任他去查。 下午结果就出来了,给我送外卖的服务员并没有错,当时把外卖交给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监控来看,男人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兜帽,形迹可疑,可当时外面在刮风,而且有些冷,服务员没有疑心,接过外卖盒就送到了我房间里。 监控能提供的信息有限,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但我和白朝辞都明白,这件事是陆庭修做的。 白朝辞在医院陪了我大半天,挂了水直接给我换了家安全性更好的酒店,他则回公司去了,那边又出了事。 躺在酒店里,我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一方面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一直没睡好,一方面是昨晚那件事着着实实把我恶心到了。 陆庭修向来自诩君子,却做出这么卑劣的事,他这个行为直接把他在我心里的形象拉到了最低点,这个男人已经不能用卑劣来形容了,他简直猥琐又龌蹉。 在酒店昏昏沉沉躺了一天,夜幕降临,我感觉精神好了很多,想着一直闷在酒店也不是个办法,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走动。 第145章 毁容 刚走出酒店,我正在考虑是要打车还是随便走走,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小心!” 向来反应速度不慢的我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脚步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一个花盆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我跟前,如果我刚才没有退步,那花盆砸的地方就是我的脑袋。 我立刻走出去仰头往上看,却只看到四楼阳台的位置有人迅速缩回了脑袋,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当机立断转身冲回酒店,叫经理堵住所有出口,带着保安直奔四楼。 到了四楼阳台房间的门口,经理打开门,保安迅速把里面所有角落都搜了一遍,连浴缸和衣柜都没放过,但里面空空如也。 我问经理:“这个房间是谁在住?” 经理皱眉道:“没人住。” “马上去查监控。” 等到调出监控,才发现事发时段周围的监控全都被干扰器弄成一片雪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对方有备而来。 回到酒店房间,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白朝辞。 目前看来陆庭修是真的打算弄死我,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不是说准备好好折磨我吗?现在都还没怎么折磨就想弄死我,难道是他和我们斗得不耐烦了? 我心里一时间疑云丛生。 犹豫了半晌,想着暂时住在这里是安全的,还是不要告诉白朝辞让他心烦了,我叹了口气,进浴室准备洗澡。 然而一进浴室,我本来就紧绷着的神经立刻觉察出浴室有些不对劲——这里被人动过手脚。 我仔细观察了一眼四周,总算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花洒没有挂在墙上的卡口里,而是垂直放在浴缸里,我每次洗完澡都会顺手把花洒挂回去,被动手脚的东西是花洒。 想到这里,我立刻拿起浴室里的紧急求助电话给经理打电话。 经理短短一分钟内就赶了过来,和保安一起检查了花洒,最后一开水,里面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水是浓郁的血红色,还透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我站在浴室门口,浑身一阵阵发凉。 我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像往常那样脱了衣服就打开花洒,这些恶心的液体浇到我身上会给我留下多大的阴影,那会是比看到血淋淋的人脸皮还要强烈的视觉冲击。 同时我也意识到,这家酒店依然不安全。 之前我一整天都没出房间,这段时间没人进来,那只能说明在我出门到追踪投掷花盆的人这半个小时时间里有人潜入我的房间做了这些手脚,他能在没有房卡的情况下来去自如,那就证明他要是想半夜潜进来悄无声息的杀了我,估计根本没人能发现。 这个念头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不再犹豫,迅速给白朝辞打了电话,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白朝辞一听,马上赶了过来。 这回连监控都不用调了,我和他沉默的坐在房间里,他犹豫了很久才说:“小沈,要不你到我家住吧,我家相对这里会更安全。” 我摇头:“我住在这里危险的只是我一个人,去你家会连累你和景月,还是不要了。” “可是不去我家,你现在能住哪里?” 目前我住的酒店已经是整个江城最好,安全性能最高的了,可对方还是轻轻松松就破获了那么多关卡来去自如,就如白朝辞所说,不去他家,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躲了。 我起身说:“我去找陆庭修谈谈。” 白朝辞立刻反驳:“不可以!你忘了四年前他是怎么对你的?” 我一顿,那段时间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我顿时有点怂了。 “不然你先回禹城吧,那边相对来说更安全一些。” 我皱眉。 要我就这么回去,我真的很不甘心,今天向陆庭修做出这一步妥协,那明天呢?后天呢?他会不会对我们做出更卑鄙的事? 白朝辞拍拍我的肩膀:“没事的,这边我一个人也能搞定,再说了,我们可以随时保持联系,最重要的是,你得是安全的才行。” 我犹豫了很久才点头:“好。” 白朝辞给我订了一个小时后的机票,送我到机场。 办好登机手续,白朝辞被一通电话叫走了,我一个人留在候机室里,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我倒是不担心会出什么事,但是一坐下来,我越想心里就越不甘。 一想到自己被逼得节节败退的狼狈样子,我打从心里憋着一股气,这次就这么回去,下一次陆庭修会怎么对付我? 四年前他把我逼得狼狈逃窜,四年后我依然要为了躲开他,跟手下败将一样离开吗? 现在的他会不会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冷笑,在心里嘲笑我是个胆小鬼? 登机广告响起的时候,我毅然撕了机票,转身走出机场,我还真就不走了! 不就是死杠到底吗,谁怕谁! 打车出了机场,我直奔陆庭修住的高档公寓。 有话就摊开来说吧,以后是明是暗是死是活都行,总之我不要一而再再而三被他压制。 到了小区门口,我下了车,刚付了车钱准备走,旁边突然冲过来一辆摩托车,耀眼的车灯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心里暗叫不妙,虽然凭着本能侧了侧身体躲过了要害,但铁棍还是狠狠砸在我右肩上,撤走时还在我脸颊上划了一道,那一瞬间我有种肩膀生生被人卸下来的感觉,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摩托车给了我一击后迅速呼啸着远去,小区门口站岗的保安目睹了这一切,连忙跑过来把我扶起来:“小姐,你没事吧?” 右肩撕裂般的疼,短短十几秒钟我脸上的冷汗落了一层又一层,我抬手擦了一下,却擦了满手的血,这才意识到自己脸被划花了。 这个认知让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 我毁容了吗? 保安见我不说话,有些着急了:“要报警吗小姐?我给你叫救护车!” 他刚要转身去拿手机,我立刻拽住他,疼得声音都颤了:“不用,我、我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就好。” 保安看我的眼神像见了鬼:“你伤得很严重,不去医院不行。” “没事。”我用左手捂着右脸上不断往下渗的血说:“我就住在这里,你还记得吗?” 第146章 始作俑者 保安眼里出现一丝茫然,我没理会他,越过他跌跌撞撞的进了小区,往陆庭修住的地方走去。 这笔账,我必须要跟他算。 电梯上升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意识都快模糊了,右肩不知道是不是伤到骨头了,那种有人拿着钻子在钻我的骨头的感觉让我疼得几乎昏厥,我甚至连抬起右手的力气都没有,不得不靠在电梯壁上保持站立。 终于到了陆庭修所在的楼层,我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四下张望了一眼,最后看到角落里放着的一棵已经差不多枯萎的绿化树,巨大的花盆里垒着好几块砖头,我捡起一块,回到陆庭修门口,抬起满是血的手摁门铃。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脚步声,门打开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抬手就举起砖头往眼前的人脸上砸去。 那一刻我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不疯魔,不成活。 所幸砖头不负我所望,成功砸中了来开门的陆庭修,他毫无防备的受了这一击,身体猛地往后一倒,跌坐在玄关处,我也彻底没了力气,虚脱般的靠着门框坐了下来。 陆庭修捂着被砸疼的脑门,反应过来后刚要破口大骂,却在目光落到我身上时神色猛地一凛,他顾不得自己的伤,立刻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把我扶起:“沈疏词,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整个人都已经浑浑噩噩的了,意识模糊前,我记得自己对陆庭修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这个伪君子!”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睁开眼睛,眼前明晃晃的灯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口干舌燥的厉害,刚想起身喝点水,却发现半边身体都没了知觉,我心里一惊,立刻偏头去看自己的右手。 还好,右手还在,只是打上了石膏,厚厚的一层跟身上穿了盔甲似的。 我那口气还没松到底,耳边传来陆庭修阴沉沉的声音:“放心,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我愣了愣,顺着声音来源一扭头,发现陆庭修正坐在我左侧的沙发上,神色阴沉的看着我,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 昏迷前的记忆回到脑子里,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用砖头把陆庭修给砸了,那时候是拼着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心思,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我当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说别的,要是我俩都死了,年年该怎么办? 一下子没了爸爸妈妈,他该有多伤心。 好在我跟他都没出什么大事。 我抬起没受伤的左手,碰了碰自己的脸,不出意料,右脸上果然贴着厚厚一层纱布,我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着天花板发呆。 哪有女人不爱美,要是因为这件事毁了容留下疤痕,我以后还怎么活跃在san的最前线? 现在正是我事业的最顶峰,难道我又要被毁了? 想到这里,我眼眶有点热。 陆庭修走过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木然的看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庭修冷笑:“你就不想知道谁打伤你?” 我一顿,嗤笑道:“不是你吗?” 陆庭修愣了一下,随即大怒:“所以你用砖头砸我?” 我无暇理会他的怒火,本来想翻身避开他的,然而手上的石膏太厚,我根本动弹不了,眼看避无可避,我干脆把话摊开了说:“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也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做的。” 陆庭修死死的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抬脚就把床头柜给踹翻了。 床头柜上堆放着不少东西,被他这么一踹,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听见动静的护士连忙跑进来,却被陆庭修一声咆哮给吼了出去:“滚!” 我看着他暴怒得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心里冷笑,他是恼羞成怒么?被拆穿了阴谋诡计觉得丢脸? 他脸皮什么时候变这么薄了?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默,半晌陆庭修才冷冷的看着我说:“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那我就把始作俑者抓过来,把真相摆到你面前,你想好要怎么跟我道歉吧!”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 我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有点疑惑了,难道这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 可是转念一想,我得罪的人只有他了,他要是想抵赖,随便抓个替罪羊过来顶罪就能把罪责脱得干干净净,而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庭修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同来的人还有白朝辞和景月。 他们是被身穿警服的警察押进来的。 彼时我正躺在床上,一看见他们被押送进来,我立刻挣扎着爬起来,吃惊的看着他们,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陆庭修难道想把锅甩给他们? “你们可以说了。”白朝辞大刺刺的往沙发上一坐,大长腿敞着,浑身的气势不怒自威。 “白总,景月,你们……”我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 白朝辞脸色惨白,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小沈,对不起。” 我愣住了。 白朝辞不是那种会妥协于权贵胁迫的人,否则他不会不惜赔进公司也要跟陆庭修死杠,可此刻他在跟我道歉,这说明了什么? 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看着他的眼神越发茫然:“白总,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白朝辞扭头看着景月,眼神瞬间变得凶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说话吗?” 景月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她头发凌乱神色狼狈,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沈疏词,酒店的东西是我让人送的,花盆是我让人扔的,浴室的花洒是我让人做的手脚,昨晚飞车打你的人也是我安排的……都是我做的。” 我目瞪口呆:“你……” 白朝辞内疚的看着我:“小沈,我怎么都没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对不起,害你伤成这个样子。” 事实摆在眼前,我想不相信都难,可我想不明白,景月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明明我跟她相处得还不错,而且我和白朝辞是盟友关系,弄伤弄死我,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到这个,景月神色立刻变得凶狠:“为什么?如果你不离开江城,朝辞的心根本就不会在我身上。” 我愣住了,下意识的看向白朝辞,他显然也吃惊不小,反应过来后暴怒道:“景月,你是不是有病?因为吃醋把小沈伤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要了她的命!” 第147章 保持距离 景月冷冷的看着他:“那也是她自找的,她要是肯乖乖离开江城,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可谁知道她都买好机票了还半路折返,自己要找死,能怪得了谁?” “你还有理了!”白朝辞怒道:“你这是犯法的!” “我犯法,难道她做的就是对的?”景月不甘示弱,狰狞扭曲的表情完全没了往日温和的形象:“她明知道你已经结了婚,还天天跟你待在一起,坐同一个办公室就算了,就连吃饭出差都在一起,你让我怎么想?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们是为了公司!公司出事以来小沈帮了我那么多,这些你怎么就没想过?” “她帮你还不是因为这些事都是因她而起!”景月挣开保镖的手,看着白朝辞的眼神带着嘲讽和恨意:“别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因为她,陆家能对付你?这件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你选择不告诉我,瞒着我,整天和这个女人待在一起,你敢说你没私心?” 白朝辞被她这么一堵,眼神闪烁,说话的底气也弱了下去:“你想多了,我们只是盟友关系。” “我有没有想多你心里有数。”景月抬头看着我:“沈疏词,我给过你好几次暗示,让你离白朝辞远一点,可你都当做没看见,别以为你和白朝辞整天在办公室做的那些勾当我看不见,你真当我是瞎的?还有,上次他送你去高铁站,半路出车祸的事也是因为你吧?不然为什么你没受伤,他伤的那么狼狈?” 我说不出话来。 过去因为整天忙着对付陆庭修累得精疲力竭,我根本就没时间和心思往这方面想,现在被景月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过去的小半个月里我的举动有多不妥。 就算我和白朝辞自认为是清白的,可他和我都是有家室的人,整天待在一起,即使是为了抵御共同的敌人,那也是不妥的,我没有把握好和白朝辞相处的那个度,景月会嫉妒也很正常。 可让我不解的是,她嫉妒归嫉妒,为什么不能把话挑明了直接说? 把话说开了,我自然会和白朝辞保持适当距离,大不了就是和她以后见面变得尴尬,那也比她冒着犯法的风险杀了我要好得多啊! 景月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说再多也没用,伤害已经造成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景月,最尴尬的是夹在中间的白朝辞,以后他和景月要怎么相处? 病房陷入一片沉默。 这时陆庭修站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既然事情的真相都已经明朗了,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警察吧。” 我一惊,立刻扭头看向他。 白朝辞下意识的把景月护在身后,第一次对陆庭修露出低声下气的表情:“陆先生,能不能……” “不能。”陆庭修打断他还没出口的话:“她杀人未遂,故意伤害以致受害人毁容,骨裂,伤情鉴定为三级,公安机关已经立案,这一进去,最少需要三年。” 景月脸色大变,她抓紧了白朝辞的袖子,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白朝辞见在陆庭修面前说不通,扭头看向我,哀求道:“小沈,我知道景月对不起你,她只是一时冲动,你能不能原谅她撤销诉讼?你后续医疗整容的费用我会一力承担,就当我拜托你了……” 白朝辞对我有恩,从四年前开始,到后来重逢发生的种种,他明明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却总是被我连累,我欠他的太多,于情于理我都无法拒绝他这个请求。 我沉默了几秒钟,抬头看着陆庭修。 还没开口就被陆庭修打断了:“沈疏词,开口之前你最好先斟酌一下,这件事我是无所谓,追不追究都跟我没有关系,反正受伤的人不是我,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被毁了容的人,你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陆庭修在怂恿我追究责任,我不是不知道,他巴不得白朝辞倒霉,特别是看着白朝辞现在为了景月低声下气的求他,说不定他心里正暗爽着呢。 我镇定了一下心神,缓缓开口:“如果我能做决定的话,那就放过她吧。” 这话一出口,陆庭修眯起了眼睛。 白朝辞则是对我连连道谢,景月眼神有些复杂了。 “景月,我不追究这件事不是因为我不生气,而是看在白总的面子上,你说得对,白总公司遭遇的那些事都是被我连累的,上次的车祸起因也是因为我,他劳心劳力,我欠他的太多,所以这次我放过你,就当还他一份恩情,但是我要强调一件事,我跟白总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景月欲言又止,看样子是想反驳我,但最后她很识相的什么都没说。 “以后我会跟白总保持距离,你放心好了。” “小沈……” “白总,带她回去吧。”我用眼神催促白朝辞,趁着陆庭修还没说话赶紧走,万一他反悔了硬是要把人扣下来,到时候我跟他都束手无策。 白朝辞也知道这个道理,我说完他立刻拉起景月,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陆庭修把警员打发走了,回到病房,搬了张椅子在我对面翘着二郎腿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沈疏词,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是学不聪明,还是那么圣母。” 想到之前误会这些事是他做的,还莫名其妙砸了他一砖头,我心里发虚,而且脸颊和肩膀都疼得厉害,我根本就没力气和他抬杠,面对他的冷嘲热讽,我干脆低头不说话。 “愚蠢,懦弱,还有不该有的心软,你这种性格迟早会吃大亏!”陆庭修训斥道:“还有,现在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你打我这笔账要怎么算?”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躲都躲不过。 我抬起头,对陆庭修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之前误会你了,真的很抱歉,你的伤没事吧?” “你说呢?”陆庭修咬牙切齿的看着我:“换了你凭白挨了一砖头,就算生理上没事,心理上能好过?” 我讪讪的看着他:“对不起……我道歉。” “道歉要是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我猛地一顿,陆庭修该不会要因为这件事起诉我吧? 第148章 套路 陆庭修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对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这样吧,我也不是很想追究这件事,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女人,只要你答应搬回江城,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 我:“……” 套路,又是和四年前拿白朝辞打伤他,要起诉他威胁我回家一样的套路。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要和他较劲到底:“那你还是起诉我吧,毕竟比起魔窟,待在警局更安全。” 陆庭修被我气得不行,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沈疏词,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这事儿要不是有我,你现在早就死了!” 我硬气道:“我欠你的没错,但我会还,这不能成为你提要求的理由!” “你拿什么来还?”陆庭修嘲讽道:“还是说,你认为除了你,我想要的别的东西你给得起?” 这句话彻底把我堵死,我只能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庭修却好心情的笑了:“沈疏词,趁着现在我还有耐心跟你好好说话,最好答应我的要求,否则超出我的忍耐范围,你就算求我都没这个机会,你应该很清楚,白朝辞的公司熬不了多长时间,只要他倒下,下一个轮到的就是san,你真的忍心看着san陷入危机?” 我气得咬牙切齿。 卑鄙小人不可怕,就怕卑鄙小人有权有势还嚣张霸道,此时的陆庭修在我眼里整个儿就是一仗势欺人的混蛋。 继续跟他杠下去对我没有好处,我清楚这个道理,于是在百般纠结后,我缓和了语气说:“好,我答应,不过你得马上撤资,不再为难白朝辞。” “他都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为他着想?”陆庭修不满的看着我:“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 “像你这种除了宋延卿以外没有别的朋友的人当然不会明白!对于白朝辞,我感激,欣赏,敬佩,唯独没有你想的那种心思,你可以放心了!” 陆庭修被我噎了一下,眉头轻皱,但是估计看我脸色不太好,他没继续跟我抬杠,起身说:“那你好好在这儿待着,照顾你的人半个小时后就到,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被我抓住把柄,我不会放过你!” 威胁了我一通,陆庭修走了,我对着他消失的门口干瞪眼,心里腾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陆庭修简直冤魂不散,我都在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了他全家,所以这辈子他要这么变相的折磨我。 晚上,白朝辞给我发了邮件,说公司危机解除了。 陆庭修果然说到做到。 我盯着那封邮件看了十几分钟,才关掉页面,没回复。 经过这件事,我意识到一件很严肃的事,不管我和白朝辞之间到底有多清白,我都必须要和他保持距离,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之前我一直不理解陆庭修为什么会对我和白朝辞见面这件事大吃飞醋,我甚至还觉得他大张旗鼓的把事情闹这么大,砸那么多钱也要报复白朝辞有些小题大做了,可经历了被景月派人暗杀的事情后,我突然觉得,比起吃醋的女人,吃醋的男人要理智得多。 同时也知道,陆庭修之所以会怀疑我和白朝辞,除了他本身的疑心病外,更大的问题出在我和白朝辞身上。 两个各有家室的异性真的不应该有过多的接触,这是对对方的尊重,更是对对方另一半的尊重。 在医院住了几天,沈疏影和苏陌漪轮番来看了我,纷纷对我遭遇的事表示愤怒,沈疏影在看了我的脸后甚至表示要去揍景月一顿。 虽然我没答应,但他的反应对我来说无疑是很温暖的,弟弟长大了,知道要护着姐姐了。 几天后,陆庭修来接我出院。 这几天我一直试图想办法离开医院,悄无声息的回禹城去,但是先不说陆庭修派来二十四小时轮番照看我的那两个特护,门口还有两个便衣士兵随时守着,我一有动静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发现,这种情况下我就算长了翅膀也没法逃出去。 被陆庭修接回公寓,我把心里的不乐意全写在脸上,陆庭修拎着我的东西进了门,倒了杯水放在我跟前:“沈疏词,收起你的情绪,我算是看透了,心疼你这个蠢货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所以从今天开始,管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别想走了!” 硬的不行,我开始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年年还在禹城呢,要是长时间看不到我,他会哭闹的。” “那得,把他接过来,不过这个时候接过来,要是让他看到你这副样子,估计他会哭闹得更厉害。” “……”我不甘心道:“你不是一直担心我和白朝辞有接触吗?他在江城我也在江城,你就不怕我再去找他?不如你送我回禹城,中间隔了七八百公里,我们见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陆庭修嗤笑:“你要是想见他,从禹城爬你都会爬过来,我拦得住吗?我警告你,要是再让我发现你私底下跟他见面,那我不会再手软,他奋斗了这么多年的事业,我一巴掌就能给他拍到泥底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浑身一个哆嗦,顿时不敢说话了。 我能感觉得到,经过这次的事,陆庭修对我的容忍度大大降低,而且我很清楚,那些话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我要是敢试探他的底线,说不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让我无比气馁,早知道这件事会把陆庭修刺激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当初就不该跟他吵架,闹了这么一大圈,没闹翻不说,反倒把自己陷入这个怎么爬都爬不出去的牢笼,而且加在我身上的锁链更重了。 因为我的伤,陆庭修跟部队请了一个礼拜假,整天在家盯着我,说好听了是照顾我,其实是监视我,不让我走。 他每天都亲自下厨做饭,照顾我的一日三餐,严格遵守医生的嘱咐,远离辛辣油腻食物,多吃利于伤口恢复的东西。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紫砂锅,每天炖一大锅大骨汤,从早上八点钟熬到中午十二点,把骨汤熬成诱人的奶白色,责令我必须喝完。 在他的淫威下,我被逼着喝了一个礼拜少油少盐还过滤过的大骨汤,美其名曰补钙,喝到快吐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不是为了逃离陆庭修,而是为了逃离那该死的十全大骨汤! 第149章 想儿子了 虽然被陆庭修用这种方式折磨得够呛,但不得不说,他简单粗暴的治疗方式还是有效果的,前后不过一个多礼拜,不管是脸上还是肩膀上,我感觉伤口恢复的速度在提高。 这天陆庭修带我去医院复查,检查结果显示我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再过一个礼拜就能进行脸部祛疤手术了。 虽然脸上的伤口不深,但创口不小,我挺担心手术不能完全去掉疤痕,到时候留下痕迹,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毕竟在san,我算是形象代言人的存在,一想到万一手术失败,以后都要顶着这张狰狞的脸出门,我心里的压力就空前大。 回家路上我心事重重的不想说话,陆庭修开了好几个话题我都没接,他索性把车靠边停下,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直接把我的脑袋掰向他,皱眉道:“检查结果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还这幅表情?” 陆庭修作为一个直男,当然不知道脸对于女人的重要性,我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没事。”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想儿子了?” 我一愣,没心思跟他解释,干脆顺着他的话说:“是,这么久没见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就给他打个电话。” “打电话又不能见面,不如不打。” “开视频总行了吧。” “见到又抱不到,不如不见。” “……”陆庭修啧了一声:“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说完他发动车,直接回家。 下午陆庭修出门,让特护过来,说好听了是看护我,其实是监视我,我觉得他的举动未免太过多余,不说别的,带着我肩膀上那层厚厚的石膏,我能跑到哪里去? 晚上快十二点时,我刚睡下没多久陆庭修就回来了,听见他在客厅向特护询问我今天做了些什么,我闭上眼睛装睡,不想搭理他。 很快陆庭修就打开卧室门进来了,感觉到他放轻的脚步声在靠近,我放缓了呼吸,装出睡得很沉的样子。 陆庭修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突然小声说:“嘘,妈妈已经睡了,先别打扰她,我们出去。” 我心里猛地一顿! 难道年年来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睁开眼睛爬起来,果然看见年年正站在床边,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我。 我心里顿时一阵狂喜,掀开被子就要爬下床:“年年!” 可我还没靠近就被陆庭修拎了起来,他皱眉看着我:“当心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激了,连忙站好:“年年,你怎么来了?” 年年目光在我肩膀上的石膏和脸上的纱布处看来看去:“是爸爸带我来的……妈妈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朝他张开手:“来,妈妈抱抱。” 年年走过来,小心翼翼避开我的伤处抱了我一下。 我搂紧了他:“宝贝儿,想死妈妈了,你想妈妈没有?” “想了。”年年说:“但是婆婆说妈妈在忙,让我不能打扰你。” “妈妈现在忙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儿。”我轻轻松了一口气,这种把至亲至爱抱满怀的满足感太充实了,我都有点舍不得放开了。 陆庭修在一旁看不过眼了,扯开我和年年:“得了,年年今天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现在很累,我先带他去洗澡睡觉。” 说完他无视我的抗议抱起年年转身就走,我立刻眼巴巴的跟了上去。 陆庭修带着年年进浴室洗澡,之前年年住在这里用的生活用品还在,他住进来很方便。 我倚在门框上看陆庭修熟稔的剥了年年的衣服,打了沐浴露泡泡往他身上搓,动作熟练到好像做了无数次,力道速度角度都恰到好处,年年站着一声不吭,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防止滑倒,父子俩一句话都没说,但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一幕突然就让我有点心酸了。 洗完澡,陆庭修用大毛巾把年年裹起来,擦干身上的水珠,三两下给他穿了睡衣擦干头发,打发他上楼睡觉。 看着年年上楼,我试图阻止:“那个,年年跟我睡好了,他睡相差,会打扰到你……” “他睡相差不差我比你清楚多了。”陆庭修毫不客气的戳穿我:“回你房间去,我等会儿去找你。” 我:“……” 十分钟后,陆庭修果然来我房间了,他一进门我就问:“年年睡着了?” “嗯,坐了那么久的车,累坏了。” 我皱眉看着他:“你为什么把他带过来,我妈同意吗?还是说孩子是你硬抢过来的?” “老太太确实不愿意,但年年主动提出跟我走,她就没有阻拦的理由了,至于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你不是说想儿子了吗?” 我一愣。 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他居然就去做了,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现在儿子给你带过来了,你安安心心住在这里等着一周后的手术吧,我明天得回部队,没时间继续陪你。” 他这话让我松了一口气:“好,你回去忙吧。” 陆庭修本来要回去睡觉的,一听我这话又扭头问:“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高兴我要回去上班?”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摆摆手说:“哪里有哦,你不在,都没人煲汤给我喝了。” “这么喜欢喝我煲的汤?那我明天早点起来煲汤,你中午就有得喝了。”陆庭修说完就要走。 我连忙扑过去抓住他的手:“不用麻烦啦,我也会煲汤,想喝我可以自己来。” 陆庭修低头看了一眼我爪子摆放的位置,冷笑了一声:“再口是心非,我就在家装个监控,每天三顿都必须给我喝汤,喝不完就等着挨收拾吧。” 我哆嗦了一下,撇撇嘴不敢说话了。 陆庭修把我推回床上:“不早了,睡觉。” 躺回床上,我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得不说陆庭修还是挺贴心的,把年年带过来,成功消减了不少我心里对于祛疤手术的恐惧。 次日,陆庭修一大早起来做早餐,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我有种回到当初在禹城相处的时光,陆庭修给年年续了杯牛奶,对我说:“你们估计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年年的学习不能落下,我想给他找个幼儿园,你怎么看?” 我一顿,下意识的拒绝:“不用了吧,那些幼儿知识我来教就行了。” 第150章 整容手术 陆庭修现在正在一点一点入侵我的生活核心,看似不经意,其实手段强硬到不容拒绝,我要是事事都依着他,没有半点自己的主见,迟早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陆庭修皱眉道:“这是幼儿知识的问题吗?幼儿园说白了就是个托儿所,年年还这么小,也没指望他能把诗词歌赋四书五经都学会,让他去那里是为了让他学习和小朋友的相处之道,你天天把他困在家里跟只小鸟一样,不怕他长大了有社交恐惧症?” 这话戳中了我心里的隐痛,我何尝不知道把年年放在家里对他不好,他现在正处在爱玩爱闹的年纪,和同龄人相处带来的快乐是我这个做母亲无法给予的,可要我同意陆庭修给他在江城安排幼儿园,以后他岂不是就由陆庭修一手掌控了? 我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想和别的小朋友多相处,我可以每天定时带他去幼儿活动中心玩,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陆庭修见说不动我,干脆扭头去征询年年的意见:“儿子,你愿意待在家里还是愿意去上幼儿园?” 年年迟疑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意识到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得罪另一方,他眉头微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庭修诱哄道:“只要你肯去上幼儿园,爸爸休息日就带你去部队玩枪,真枪实弹的枪,怎么样?” 年年眼睛一亮,瞬间被虏获了:“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我去上学。” 我:“……” 用完早餐陆庭修就出门了,留下我和年年以及一个照顾我们的特护,我戳着年年的脑门训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有枪玩儿就把你老娘给抛弃了。” 年年讨好的凑上来搂我的脖子:“妈妈,我哪有抛弃你呀,我白天上课,晚上回来不是照样能陪着你?” 我嫌弃的推开他:“不要你陪,你走你走,找你爸爸去。” “爸爸要,妈妈也要。”年年好听话说得越发溜了:“等我学会用枪了,以后就好好保护妈妈,再也不会让坏人欺负妈妈了!” 说着他目光落在我脸颊的伤上,我心里一顿。 说到底,我受伤这件事还是让年年担心了。 我揉了揉他软软嫩嫩的脸颊:“算你臭小子有良心,好了,我不跟你计较了。” 晚上,陆庭修回来时带回了附近几所幼儿园的资料,和我一起分析利弊,最后选定了一所离公寓最近的幼儿园,走路过去只要十多分钟,我每天能亲自接送年年上下课。 年年择校这件事,陆庭修并没有大马金刀的直接拍板决定,而是征询我的意见再下决定,这让我感到一丝安慰,虽然陆庭修对我的容忍度降低了,但他似乎也开始学着尊重我了。 办好入园手续,年年很快就去上学了,我又恢复到一个人孤零零在家待着的状态,在这个过程中,我迎来了又怕又期待的整容手术。 动手术那天苏陌漪和沈疏影都来了,进手术室前他们一直陪着我,安慰我不要害怕,他们越是这么凝重我心里就越没底,总感觉这一幕和狗血电视里那些生离死别的情景有些相似,只要我一进手术室,就没有出来的可能了。 事实证明我脑补过度了,整个手术过程不到三个小时,我全程没感觉,就跟在手术室睡了一觉似的,只是醒来后麻醉过了,脸开始火烧火燎的疼。 恢复期是个漫长又煎熬的过程,我吃不了东西,每天只能勉强进些流食,一个礼拜的恢复期我却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即使陆庭修让医生每隔两天给我打营养针,但一个礼拜的煎熬里我还是瘦得跟脱了形似的。 除纱布那天,我的心情空前焦虑,有种耗尽家财孤注一掷买了彩票,最后等着开奖的心情,成败就在一瞬间。 即使知道陆庭修给我请的医生是当前业内最有口碑和名望的,但我还是害怕,在职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我深知除了能力以外,脸对于职场女性有多重要,要是因此毁容,我估计这辈子都会留下心理阴影。 在苏陌漪,沈疏影,余洛,陆庭修和年年的注视下,医生给我除了纱布。 纱布一揭掉,我立刻拿过镜子,在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右脸颊上带着狰狞丑陋的暗褐色疤痕时,我心里咯噔一下,跟被迎头砸了一闷棍似的。 所以……失败了吗? 我以后都要顶着这张脸开会,谈合同,面见客户,甚至参加珠宝发布会吗? 我抬头看向陆庭修,他正抱着年年盯着我的脸看,在他眼里我看不到嫌弃和失望,但他眼里浓浓的好奇还是让我有些难堪——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把镜子拍在床上,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会忍不住崩溃。 大概是我脸上的失落太过明显,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做了个让我措手不及的举动,他轻轻在我伤口上揉了一下,我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脱落了,下一刻,医生把手上的痂皮拿给我看:“已经结痂了,不要着急,看情况未来三天内会完全脱落。” 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手术后伤口会结痂,痂皮脱落后才是真正的皮肤本貌,我刚刚看到暗褐色的疤痕应该是结痂的伤处。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说的就是我此刻的心情,我突然有点想哭。 陆庭修抱着年年走过来,近距离观察我的伤口,我遮着不让他看,他却放下年年,掏出手机对着我拍了一张,然后喜滋滋的拿给我看,照片上的女人蓬头垢面满面油光,右脸上还带了一条跟蜈蚣一样的狰狞伤疤,丑到不忍直视,我拍开他警告道:“删了!” 陆庭修挑眉:“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丑?你以后要是敢得罪我,我就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贴满客厅,时时刻刻警告你,这就是你任性的代价,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根本保护不好你自己。” 我:“……”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细想我活了将近三十年,人生中遭遇的几次重大危机都是陆庭修帮忙解决的,如果没有他,那根本就没有今天的我。 拆了纱布,顺道做了个全身检查,把肩膀上带了一个月的石膏给拆了,走出医院时,我瞬间有种无债一身轻的感觉。 阳光明媚,活着的感觉真好。 第151章 你还敢回来 回到小区公寓,略作休息,陆庭修突然说:“你收拾一下,下午搬家。” 我一愣:“搬哪儿去?” “我在秦淮路买了一栋独栋带院子的双层小别墅,家里太小,年年已经四岁了,总不能还老跟着你睡。”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没、没事,我可以带他回禹城……” “就这么定了,我已经联系好搬家公司,你看看有什么需要带上的,收拾一下。” 我:“……” 陆庭修这哪里是在跟我商量,这完全是在通知我。 尽管不愿意,在陆庭修的催促下我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在年年的无比雀跃和期待中搬了家。 新住所地址位置不错,属于标准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关上门与世隔绝,打开门四通八达,装修是时下最受欢迎的轻奢北欧风,年年一进门就兴奋得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又跑到外面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探了个脑袋进来问:“爸爸,外面那个小房子是狗窝吗?” “是,你可以把小狗接过来一起住。” “欧耶!爸爸你太好了!”年年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撒娇。 年年的反应取悦了陆庭修,他弯腰把他抱起来:“走,到楼上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房间。” 看着爷俩上楼的背影,我心里惴惴不安的,陆庭修正在用一种看似润物细无声,其实强硬霸道到不许人拒绝的方式渗入我和年年的生活,再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我迟早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本来我以为搬家就是极限了,但是几天后出现在家里的san江城分部高层负责人则让我产生了一丝危机意识。 之前我来江城的事一直都是保密状态,就是怕分部的人知道后会搞事情,没想到千躲万躲,他们不仅知道,现在居然还找上门来了。 我得庆幸脸上那道狰狞的结痂已经脱落了,不然被高层们看到我这么丑的样子,我颜面何在? 高层们一进来,先是礼貌性的问了我的伤势,然后把计划书往我跟前一摊,开始跟我讨论有关于即将要启动的一个发展计划。 我本来对他们这个举动有些抗拒的,但是谈着谈着我就不知不觉投入了,在发现这个计划有好几个隐藏的漏洞后,我和他们一一列出来,商讨修补办法,这一商量就是好几个小时。 高层们离开时已经快天黑了,他们表示一定要我去公司看看,无法推拒的情况下我只能答应。 吃饭时我还满脑子都是公司的事,陆庭修见状煽风点火道:“你看,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你在禹城上班也是工作,在江城上班也是工作,为什么就是不能把工作重心转移到这边来呢?江城三面临海,又是省会城市,经济发展的远瞻性可比禹城要高得多。”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告诉他们我在江城的,看我整天忙你就开心了是吗?” 陆庭修耸耸肩,干脆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了:“我只是想让你留在这边,现在年年在这边上学,你在这边工作,我也在这边上班,一家三口都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况且年年还喜欢这里,对吧,儿子?” 年年正低头扒饭,闻言抬头,嘴角还沾着饭粒:“对,爸爸说的都对。” 我:“……” 陆庭修满意的给他夹了一块牛肉:“真乖,来,多吃点。” 事已至此,我好像也没有退路了,对于分部来说,我们这些总部的高层就像家长,他们则是在各地发展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在总部和分部对我来说确实没有多大区别,现在已经答应了分部要去公司进行设计指导,我短时间内算是走不了了。 既来之则安之,加上陆庭修最近的表现不算让我太反感,我索性放宽了心,一心一意指导起分部来。 上班后我就开始忙碌起来,年年大部分时间都由保姆保镖接送上下课,陆庭修每天早早下班回家陪着他,这样一来,我倒是不用操太多心。 周日,公司有个项目需要考察,我没法休息,吃早餐时年年一直很兴奋,我仔细一问才知道等会儿陆庭修要带他去部队玩。 我皱眉说:“他还这么小,你带他过去不合适吧?” 陆庭修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合适的?” “别人问起他是谁你怎么解释?” “实话实说,他既然叫我一声爸爸,我自然会把他当儿子对待。” 我一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好了,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啊,我会看好他的,不会让他到处乱跑,而且就算惹出乱子,以我的身份还解决不了?” 这话说得我心服口服。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陆庭修带年年出门时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再叮嘱他要看好年年,不能真的带他去玩枪,陆庭修满口答应,抱着年年就走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忧心忡忡的,总感觉让陆庭修把年年带到部队,彻底暴露在他的工作范围内,会对他不利。 好在晚上回到家里,年年和陆庭修都平安在家,说起在部队的所见所闻,年年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兴奋,对于那些披着迷彩外表的枪械他分外着迷,搂着我的脖子说长大了要当兵,不当航海士了。 我哭笑不得。 但我没想到的是,麻烦第二天就找上门了。 在san的分部开完这些天来的最后一次会议,把合作确定下来,我刚走出会议室就听到秘书说有人找我,正在办公室等着。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苏陌漪或者沈疏影来了,我在江城的朋友不多,能在这个时间来找我的人更是寥寥可数。 但是推开办公室的门,在看到交叠双腿坐在沙发上,虽然年过六十,但精神状态依然饱满,气势依然凌厉的男人时,我愣住了。 陆振明。 他怎么会来找我? 想起昨天陆庭修带年年去部队玩儿的事情,难道是传到陆振明耳朵里,他特意过来了解情况? 毕竟自家儿子的女人消失了四年时间,一声不吭的回来,还带了个孩子,他这个当爸的自然得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心跳慢慢加速,脸上故作镇定,走过去问:“陆先生?你怎么来了?” 陆振明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眼,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还敢回来。” 第152章 你说了不算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甚至不亚于当年他第一次看见我时那句“请问你哪点值得他对你一见如故”和“你这副样子,大多数男人都没有想要深究你内涵的兴趣吧”。 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年受了委屈还不敢对陆庭修说的那个沈疏词,我微微一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和他隔着一张玻璃茶几对视:“本来不想回来的,但陆庭修非要我回来,他的性子您应该很清楚,我拒绝不了。” “是拒绝不了,还是根本就不想拒绝?”陆振明冷笑。 “见仁见智,看您是怎么想的了,我的解释没有用。” “你知道就好。”陆振明坐直了身体,屈起中指敲了敲茶几:“庭修昨天带的那个孩子,是你的?” 我不动声色:“是。” “孩子的父亲是谁?”陆振明说话一如既往的犀利且直击要点。 “不是陆庭修。”我镇定的说:“至于是谁,我想您不会感兴趣。” 陆振明眯起了眼睛。 这个浸着危险意味的小动作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管怎么说,陆振明现在的地位摆在那里,跟他斗智斗勇无异于找死,我不想惹恼他,更不想得罪他,这对我没有好处。 僵持了半分钟,陆振明突然冷笑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你手段不俗,能让庭修等了你快五年,现在甚至能接受你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我绷紧了脸色不说话。 陆振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沈疏词,我很清楚庭修的性子,当年那件事你也是个受害者,所以我不想为难你,但陆家是绝对没办法接受一个带着孩子的二婚女人成为儿媳妇,你应该有自知之明,虽然责任不全在你,我也会给庭修施压,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早点离开庭修。” 我抿紧了嘴唇看着他,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无论是四年前那个走几步路都要喘口气的胖子沈疏词,还是四年后这个职场女强人沈疏词,陆振明都看不起,他看不起我跟我这个人没关系,纯粹是看不起我这个阶层和身份,在他眼里,天之骄子一般的陆庭修就该配一个同样高贵优雅的世家小姐,至于我,如今缠着陆庭修的举动无异于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心里憋屈,嘴上却顺从道:“我也正有此意,那就谢谢陆先生了。” 目的达到,陆振明也不多留,起身就走。 我送他到门口,他突然顿住脚步,扭头打量了一眼办公室,轻笑道:“san的设计总监,这位子不好坐吧?做人啊,别太贪心,否则迟早会吃亏的。” 陆振明走后,我在办公室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秘书进来递交会议报告我才回过神,拍拍自己的脸,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明明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也一再告诉过自己不要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劳心费神,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看来我修炼得还不够。 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晚上回到家里,见陆庭修正和年年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积木,我走过去:“陆庭修,我们谈谈。” 陆庭修被我严肃的语气感染,皱眉起身:“怎么了?” 我率先走到阳台上,他立刻跟了上来,压低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爸今天去公司找我了。”我开门见山:“他让我跟你分手。” 陆庭修拳头瞬间收紧了。 “第二次了。”我扭头看向客厅的年年:“因为你,我第二次被侮辱,这次,我不想忍受了。” 陆庭修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刚想开口就被我阻住了:“跟你说这些话并非是想离间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我只是看清了现实,你爸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四年前他能为了逼我走对我下手,四年后他照样能这么做,我不仅不想忍受来自他的迫害,更不想因此把年年也卷入危机,你懂吗?” 年年是我的盔甲,也是我软肋,只要是和他的安全有关的事,我的底线是零,谁都无法打破。 “我懂。”陆庭修低头,颇为无奈的说:“我会去找他谈谈。” “谈什么?” “说年年是我儿子,他总不能对他的孙子下手。” 我冷笑:“晚了,今天我已经跟他说了年年不是你儿子。” “你说不是不算,我说了才算。” 我一愣:“你要做什么?” “我会带年年去做个亲子鉴定,至于鉴定报告上该怎么写,全凭我一句话,这张鉴定报告一出来,年年会彻底成为我的亲生儿子,谁都不敢质疑,至于你过去的四年,我会全部抹去。”陆庭修似乎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说出这些话时没有丝毫迟疑:“另外,我在筹备我们的婚礼,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后我们会结婚,公告天下你是我妻子。” “你疯了!!”我怒道:“陆庭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就当我疯了好了。” “我不答应!” 他扭头看我,眼神阴森森的,很突然的,他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好像想捏碎我的手腕:“沈疏词,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在通知你,这件事你只有乖乖服从的份,没有你插嘴置喙的余地!” 我惊呆了:“陆庭修,你……” “爸爸,妈妈。”年年从落地玻璃窗后面探了个脑袋出来:“你们在干什么?” 年年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快要让我窒息的气氛,陆庭修也立刻放开我的手,脸上的狂风暴雨在面对年年时立刻变成春风化雪:“我跟你妈妈商量结婚的事儿呢,年年,过来。” 年年跑到陆庭修跟前,陆庭修弯腰牵着他的手问:“儿子,你希不希望我跟你妈妈结婚?” 年年看看陆庭修又看看我,小声说:“是不是你们结婚了就会生个小弟弟?” “有可能。” “那我不希望。”年年小声说:“你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你是觉得好,但对妈妈不好,妈妈没跟我结婚就住在一起,别人会在后面说她闲话,只有让她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才能止住这些谣言,你懂吗?” 年年茫然的点点头:“如果是为了妈妈好……那我同意。” “儿子真乖!”陆庭修亲了他一下,无视我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对年年说:“儿子,你放心,即使你妈生了弟弟妹妹,你在家也是老大,爸爸会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以后这个家的继承人也是你……我以上将的名义起誓,会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给你最好的一切,说到做到。” 第153章 姜还是老的辣 眼看年年被哄得服服帖帖,我有点慌了:“陆庭修,你做这些事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不能让他带年年去做亲子鉴定,否则事情就会完全败露,到时候又该怎么收场? “我不会害你就是了。”陆庭修抱起年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有问题以后再说。” 说完他转身回了屋里,不再搭理我。 我心里惴惴不安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华女士,现在能救我的人只有她了。 我立刻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给华女士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餐陆庭修就要带年年去医院做鉴定,我扯着年年不肯放手:“陆庭修,我不同意这么做!年年是我的,你没资格把他当成你儿子,这样他以后会忘记他的亲生父亲,做人不能忘本!” 陆庭修抱着年年跟我拉锯:“早就死了的亲爸跟没有有什么两样?忘了就忘了,亲子鉴定报告一出来,他就是我儿子,我保证会对他好,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反正我不同意,你没资格这么做!” 年年被我拽疼了,痛叫了一下,我立刻松开手:“年年……” 年年瑟缩在陆庭修怀里,委屈的说:“妈妈,我想变成爸爸的儿子。” 我瞪大眼睛看向他:“为什么?” “爸爸疼我,还会带我玩枪,而且他说了,等我长大就能去当兵,以后没人能欺负我,他会罩着我。” 我简直快气疯了:“陆庭修!!” 陆庭修哼道:“你可听清楚了,这不是我的选择,这是年年的选择。” 我大怒:“沈淮安,你马上下来,今天你要是跟他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叫我妈!” 年年委屈的哭了起来:“妈妈……” “不许哭!下来!”我吼道。 陆庭修抱着他侧了侧身体,避开我的怒火集中点:“你吼他做什么,这是我做的。” “我不同意!”我气得直跳脚:“你今天要是敢抱他走出这个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面对我的威胁,陆庭修眯起眼睛:“这样一件对你对我都有好处的事,你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沈疏词,莫非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还没回答,门外突然响起华女士的声音:“看来我来得正好,你们俩已经吵上了。” 一看见华女士,陆庭修微微一怔,我则跟看到救星一样扑过去:“妈!” 华女士拍拍我的手,示意我别乱,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显然是一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昨晚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国外,本来以为她最早也要到下午才能过来,我还担心自己扛不住,所以才一路胡搅蛮缠,没想到华女士倒是给力,这么快就来了。 年年一看到华女士也兴奋了,挣脱了陆庭修的手就跑过去抱她的大腿:“婆婆!” 华女士低头看了一眼年年,哼道:“小白眼狼,还知道我是你婆婆啊?” 被华女士这么一训斥,年年脸上讪讪的,低头不敢说话。 “陆先生。”华女士抬头看向陆庭修:“你要和疏词结婚,这事儿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真的好吗?” 陆庭修眉头微蹙:“你只是她的前任婆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是这样吗?”华女士若有所思道:“那你准备要给年年做亲子鉴定,改名换姓成为你的孩子,这件事也跟我没有关系?年年身上流着的可是我华家的血。” 陆庭修一愣。 我心里暗爽,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华女士三言两语就把陆庭修堵得说不出话了。 “而且,疏词好歹喊我一声妈,她的事我还是有资格做主的,你现在这种行为跟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这样物化疏词,你真的尊重她吗?” 陆庭修磕巴了一下:“我没有……” “没有?疏词清清白白,既不是缺手断脚,也不是智力不全,相反的,她在san的表现一直都相当出色,可到了你这儿,被你逼着结婚不说,还得靠一张作假的亲子鉴定才能进你家的门,你凭什么让她这么委屈?” 陆庭修脸色有点微妙了:“……” “婚姻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跟疏词在一起,既不见你为她引见父母,也不见你带她面见宗亲,现在就连结婚都得偷偷摸摸,我们疏词好好的一个姑娘,到了你这儿怎么就这么廉价?你真的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想过吗?口口声声说不想让她受委屈才跟她结婚,可你现在的举动就是在轻贱她!我看你这么急着结婚不是为了不让她受委屈,而是想用一纸婚约彻底束缚住她,这婚,我不同意你们结!” 华女士这番话掷地有声,陆庭修被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讷讷的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我简直想要为华女士鼓掌呐喊了,我挣扎反抗了这么久都无果的事,她三言两语就镇压住了,果然是久经沙场的女强人,这点气势和威压是我再修炼二十年都赶不上的。 “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好事,苛责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回头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哪里需要改正,至于疏词和年年,我先带走,等你想通了再来我这里要人吧。” 华女士说着弯腰抱起年年就要走,我立刻跟上。 可陆庭修却一下子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窜到我们跟前挡住去路:“华太太,您是长辈,我尊重您,加上您刚才那句话确实点出我的不足,所以我才认错,可这不代表您可以把我的法定妻子带走!” 他故意加重了“法定妻子”四个字,意在强调我和他四年前就已经结婚领证的事实。 我下意识的揪紧了华女士的袖子,心里有点慌了。 我和陆庭修结婚领证是事实,他是现役军官,军衔还那么高,不存在分居两年等于自动离婚这种说法,换而言之,只要他不想离婚,那张结婚证能在法律上把我钉死在他身边。 我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跟他领证。 华女士眉毛微微一挑,笑道:“那好,你把你的法定妻子留下,我带走我们华家的孙子,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也没有关系!” 说完她抱着年年就要走,我立刻大喊道:“妈!年年!” 年年也意识到了什么,在华女士怀里扑腾哭闹开了:“妈妈……妈妈我要跟你在一起,妈妈我不走!” 第154章 互怼 华女士按住他的脑袋,一边哄他一边给我使眼色:“年年乖,跟婆婆走,婆婆带你出国,国外有很多好玩儿的呢。” 我立刻反应过来,往地上一坐,跟泼妇一样嚎啕大哭开了:“陆庭修,你这是要逼死我吗?年年是我的命,他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 一时间家里哭闹声乱成一团,连在厨房做早餐的阿姨都跑出来看热闹,陆庭修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看我又看看华女士,最后忍无可忍的吼道:“别哭了!!” 我和年年的哭声戛然而止。 陆庭修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说:“都安静点,一个都不许走,包括你,华太太!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于是华女士留了下来,一行人回到屋里,面对面坐着开始商量这件事。 华女士说话向来犀利不留情面,特别是在怼我们这些小辈的时候,我曾经在san的股东大会上被她逮着批到脸面全无,对我这个亲生女儿她尚且如此狠辣,更别说陆庭修这个她一直不太待见的女婿。 谈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最后华女士得出结论:“说白了婚姻这种事两个人都有责任,撇开疏词愿不愿意嫁给你这件事不说,你现在的态度就不行,你父亲不同意你和疏词的婚事,你不想着从根源解决,好好和你父亲沟通,反而想着牺牲委屈疏词来促成这场婚事,你说你混不混账?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没骨气的男人!” 陆庭修垂着脑袋,被训得耳根发红:“对不起。” “好说,既然你认错,我也就不为难你了,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想办法把你家里的事理清楚了,再风风光光的来迎娶我们疏词,否则,你要是想娶疏词,那就从我这个老太太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陆庭修:“……” 华女士站起来,疏松了一下筋骨:“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我得先去倒倒时差……对了,在你完成这件事前,我会住在这里监督你,你有意见吗?” 陆庭修的表情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没、没意见。” “那就好。”华女士微微一笑,对年年招手:“年年,过来,婆婆有话跟你说。” 年年顺从的走过去,和华女士一起上楼,去客房了。 客厅里剩下我和陆庭修大眼瞪小眼,许久,陆庭修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抱歉。” 我一愣。 “之前没考虑你的感受,让你这么委屈……对不起。” “……”我本来以为他会对我搬救兵这件事大发脾气,甚至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可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跟我道歉,我心里的火气顿时消减了一大半,故意板着脸说:“你知错就好,下次别动这样的念头了,年年是我儿子,他永远都不会成为你的。” 陆庭修不满的嘟囔道:“反正以后都是要住在一起的,有必要区分得这么开吗?” 我呵呵冷笑了一声,不搭理他,起身上楼。 华女士在家里住了下来。 虽然家里客房绰绰有余,多住一个人并不觉得拥挤,可陆庭修和华女士都不是省油的灯,还都对对方有意见,所以短短两天时间,家里简直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比如晚饭—— 华女士下厨煮了一锅酸辣白菜豆腐汤,陆庭修喜欢吃辣的,一上桌看到辣的就兴奋,拿了汤匙尝了一口,汤一入嘴他立刻吐了出来,大声喊做饭的阿姨:“张嫂,这煮的什么东西!为什么是馊的?” 华女士慢条斯理的说:“别喊了,是我做的。” 陆庭修瞪她:“你用的料不会是过期的吧?” 华女士翻了个白眼:“没见识,不知道什么叫臭豆腐?” 陆庭修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用臭豆腐做豆腐汤?厉害了华太太,您真是个人才。” “过奖。”华女士给年年倒了一碗:“来,年年,喝一点。” 陆庭修立刻把碗端走:“要喝你自己喝,别祸害孩子。” “祸害也是祸害我孙子,又不是祸害你,你怕什么?” “……总之不行,年年,不许喝。” 华女士不搭理陆庭修,转而看向年年:“年年,你不是最爱喝这个吗?来,别听他的,多喝点。” 年年被夹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放下筷子小声说:“我吃饱了,想回房间玩积木,可以吗?” 华女士:“……” 陆庭修:“……” 比如看电视—— 华女士每天雷打不动的追一部家庭伦理剧,陆庭修则喜欢看球赛,电视剧和球赛的时间刚好重叠在一起,偏偏家里只有客厅有大屏液晶电视,本来这种事只要有个人肯用手机追节目就能解决,但这两人跟较上劲一样,谁都不肯让谁,电视台调来调去,最后发展到抢起了遥控器。 华女士凭着陆庭修不敢对她动手的优势抢到了遥控,调好自己要看的节目后把遥控器往口袋里一塞,抬头看着陆庭修,无声的挑衅着。 陆庭修气结了半晌,干脆走过去调液晶显示器的右下角,调到自己喜欢看的球赛后就地坐下,用身体挡着红外线接收器,不让华女士手里的遥控器发挥作用,华女士被他的无耻惊呆了,拿起抱枕就砸向他,陆庭修被砸得差点摔个跟头,爬起来后继续赖着不走。 坐在旁边的我和年年看着这两个加起来已经八十多岁的成年人,无语扶额,这两人的幼稚程度真是够了。 这天是周末,在家待了好几天的华女士提出想出去走走,她已经很多年没回江城了,想到处看一看,我欣然同意,只是临走时被陆庭修发现了,他说什么都要跟上,甩不掉他,我和华女士只能带上他。 开车到了当地有名的跳蚤市场,我牵着年年,跟着华女士走走逛逛,陆庭修在身后跟着,我们不跟他说话,就这么走了大半天他也不觉得无聊。 走到一个卖小宠物的摊子前,年年被鱼缸里的金鱼吸引,说什么都要买两条回去。 华女士本来不同意,但她还没开口陆庭修就不耐烦的说:“你在禹城不是养过一条么,想养让人拿过来就行了,别买。” 凡是他不同意的事华女士都极力赞成,她当即掏钱包买了两条金鱼递给年年:“拿着,回去好好养!” 第155章 沈疏词,你活腻了 陆庭修:“……” 年年欢天喜地的抱着小鱼缸,一连说了好几句“婆婆真好”,气得陆庭修直翻白眼。 走出跳蚤市场,华女士提出想去看看江城最新开通的那条有“最美海岸线”之称的地铁线,于是我们一行人转战地铁。 进了地铁,过安检时年年被拦住了,安检人员指着他怀里的小鱼缸说:“抱歉,地铁内不能带宠物。” 年年一顿,把求救的视线头像陆庭修。 陆庭修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不能带宠物,那带食材可以吧?这是我们带回家准备做炸鱼干的。” 安检人员:“……” 顺利进了地铁,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人不多,我抱着年年,和华女士找了个位置坐下,陆庭修则很自觉的坐到了对面,侧身扭头看着窗外。 华女士盯着陆庭修看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出地铁的时候我们把他甩掉怎么样?” 我一愣,小声问:“要怎么甩?他反应可比我们快多了。” 华女士微微一笑,凑到我耳边轻声说起了她的计划。 半个小时地铁,到了目的地,我们一行人下车,过了出票口,按照计划华女士对我说:“疏词,我想喝点水,你去自动贩卖机给我买瓶可乐。” “好。” 我把年年交给华女士,转身去买可乐。 可乐从自动贩卖机里滚出来时,我不动声色的重重晃了好几下,眼看里面的液体被晃成泡沫,又迅速恢复原样才作罢。 回到华女士面前,我把可乐递给她:“妈,给。” 华女士接过,扫了一眼四周,不远十多米处站了两三个保安,正在说话,她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弯腰把年年抱起来,准备随时逃跑。 华女士拧了一下瓶盖,拧不开,抬头对陆庭修说:“陆先生,能麻烦你帮我拧一下瓶盖么?” 陆庭修虽然不太喜欢华女士,但基本的绅士风度还是有的,闻言毫不犹豫的接过可乐,趁着他低头拧瓶盖的时候,我抱着年年,和华女士不动声色的往后退。 陆庭修很快就拧松了瓶盖,只是在打开瓶盖时,因为先前被我重重摇晃过,可乐一开瓶就跟炸弹一样,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咖啡色的液体冲天而起,引起了不远处安检员的注意,几人立刻冲了上来。 华女士拽了我一把:“快走!” 我抱着年年一口气跑出十几米,回头正看见陆庭修被三个保安合伙按倒在地上,他正拼命解释,可那几个保安根本就不信…… 顺利出了地铁站,我几乎快要笑岔气了,这次的事估计能把陆庭修气死,大少爷活了三十年,估计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给他气受。 我正好笑着,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陆庭修打来的电话,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听,华女士眼疾手快的把手机抢了过去,接听道:“喂?” 电话那头响起咆哮声,也不知道陆庭修说了什么,华女士在这头笑得前仰后哈:“我们就是不想让你跟着,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也真是够不识相的,我们娘几个逛街,你跟过来干什么?还怕我把疏词偷偷带走?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们晚点就回去。” 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顺便关了机,对我说:“走吧,去百货中心买点东西。” 和华女士在外面逛了一整天,大大小小的东西买了一大堆,手上都快拎不下了,我们这才在百货中心的一楼找了个位置坐下吃饭。 刚坐下陆庭修就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目光在店里一扫,最后落在我们这桌,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拎住我的耳朵,咆哮道:“沈疏词,你他妈胆子肥了?耍我?你是不是活腻了!” 他手上的力气并不大,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这样拎着耳朵咆哮,我觉得特别没面子,连忙压低声音说:“你松手……松手,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陆庭修加重了力气,指着他白t恤上的可乐渍说:“我刚刚从警察局出来!这次的事让我有多丢脸你知不知道!差点惊动部队的人来保我!” “……”我连忙把求救的视线转向华女士。 华女士很给力的开口:“多大点事,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还怎么给年年做榜样?” 陆庭修本来没打算朝华女士开火的,但是被她这么一开口,他的怒火顿时更上一层楼:“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年纪了为老不尊,当着年年的面做这种恶作剧,你就不怕带坏他吗?” 华女士瞪他:“我的孙子我想怎么带还不是我的事,年年,你说,婆婆带坏你没有?” 年年手里拿了个圣代,一边吃一边小声说:“你们吵架为什么每次要带上我?这又不关我的事,别老是让我为难好不好?” 华女士:“……” 陆庭修:“……” 僵持了半晌,陆庭修松开我,没好气的对华女士说:“坐里边去。” 华女士一愣:“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因为你做的那点破事,我连中午饭都没吃,现在想留下来吃顿晚饭不行么?” 华女士大概也觉得让他在警察局待了一整天有些过分,这回倒是没跟他继续抬杠,四人座的桌位她挪到了里面,陆庭修在她旁边坐下。 我们点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这家店是在江城有些名头的招牌老店,一到节假日就有很多人来吃饭,现在正好遇上晚餐高峰期,店里的人不少,人声鼎沸不说,还有个邻桌还有个调皮的小男孩跑来跑去,手里拿了一架纸飞机,在本来空间就不多的过道里来回扔,有时候扔到旁边人的饭桌上,家长也只是看一眼,继续和同桌的人谈笑风生,并不出手制止。 熊孩子这种生物我见过不少,因此也没觉得稀奇,但是下一刻,熊孩子的纸飞机在半空中转了个弯,直直栽进服务员刚端上来的汤锅里,我神色一凛。 华女士皱眉,熊孩子跑过来,看见飞机落在汤锅里,他小脸一垮,顿时伸手就要去捞,陆庭修见状眼疾手快的拍开他:“你干什么!” 汤锅滚烫,这要是伸进去,指不定得伤成什么样子。 熊孩子被陆庭修这么一拍,先是一愣,继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邻桌的家长,那是个看起来快四十岁的女人,刚刚对熊孩子的举动视而不见的她立刻起身跑过来:“儿子,怎么了?” 熊孩子扑进她怀里呜呜咽咽的告状:“这个叔叔打我,还骂我。” 第156章 烫伤 那女人一听,立刻瞪起眼睛,不分青红皂白就冲陆庭修怒骂道:“你一个大男人打小孩,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一嗓子把店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我立刻解释道:“我们没有打他,他要到汤锅里捞飞机,我们把他的手拍开而已。” 女人闻言,低头检查了一下男孩的手背,上面明明毫发无伤,她却扯开嗓子嚎叫起来:“那你就能打他了?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你看都把孩子的手背打淤红了,这件事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陆庭修大概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无理取闹的女人,皱眉道:“女士,是你儿子先把纸飞机投到我们汤锅里来的,影响我们用餐,我还没找你要说法呢,你还理直气壮的找我们麻烦?” “我不管,是你们先动的手,必须给我们孩子道歉,再去医院拍片做检查,否则我就报警!” 陆庭修冷笑:“尽管报,我刚从警察局出来,看看谁怕谁!” 女人一听,目光在陆庭修身上扫了一遍,不说别的,陆庭修不苟言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严肃的,加上他极有压迫力的一米八六的身高,她顿时有些忌惮了,但仍然继续嘴硬:“吓唬谁呢,你不怕是吧,那我现在就报警!你打人还有理了……”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掏出手机装模作样的要报警,见我们没阻止,反而盯着她看,她又有些底气不足了,挂断手机说:“这样吧,出来吃饭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们给我儿子道个歉给点钱就完了,这件事我不继续追究,怎么样?” “道歉给钱?”陆庭修站起来,冷眼看着她:“在我们道歉之前,你是不是得先把汤锅的事给我解决了?毕竟纸飞机是你儿子扔进去的,这锅汤也不贵,368块,你到前台重新给我们点一份就行了。” 女人瞪大了眼睛:“打了我儿子还想要我赔钱,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随你怎么想。”陆庭修冷冷的说:“本来不想跟你计较的,既然你非要无理取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今天你要是不把这锅汤赔了,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女人被他一唬,顿时炸毛了,扑上来抓住陆庭修的手就大声喊:“打人啦!打女人打小孩啦……救命啊,打死人啦……” 陆庭修被她这个动作弄了个措手不及,想要挣开她,但女人抓得很紧,他又不好真的动手打一个女人,脸上顿时窘迫到不行。 我看不过眼,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死皮赖脸的女人,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华女士突然站了起来,抡起手包就砸在女人脸上,砸得她一声惨叫,顿时松了手。 华女士追上去继续打:“真当我们家的人都是死的,自己的孩子不好好管教,给别人添麻烦还敢反咬一口,就是有你这样的极品,才会有那么多偷鸡摸狗的宵小之辈,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全世界都欠你一个避孕套!” 女人被追打得连连哀嚎,满店的人都在看热闹,大家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但女人毕竟比华女士年轻,往后躲闪了两三下后,找着空隙就开始反攻,眼看华女士要吃亏了,陆庭修一个箭步上前拽住女人的手,几乎把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人整个拎起来,恶声恶气的警告道:“真以为我不敢动手?不想死就立刻滚,否则我现在就弄死你!” 说完他把松手把女人往地上一摔,女人被他的气场镇住,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爬起来拉着小男孩就落荒而逃。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等我们坐下开始吃饭时,忙得晕头转向的店员才跑过来,了解事情经过后,提出免费给我们换一锅汤。 经过刚才的合作对抗恶女人和熊孩子,陆庭修和华女士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吃饭时甚至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 吃完饭,时间不早了,华女士也逛累了,提出要回去,陆庭修结了账,一行人走出店准备回家。 没想到刚走出门口,旁边突然有人冲过来,手里还端了个杯子,滚烫的水直直泼了过来,年年走在最前面,眼看水快要泼到他身上,事发突然,我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陆庭修却动作极快的冲上前,抱住年年旋身一转,滚烫的开水悉数泼到他背上,他闷哼了一声,背部肌肉立刻紧绷起来。 始作俑者正是之前和我们发生争吵的女人,泼完水她扔了杯子转身就跑,我无暇理会她,连忙上前把年年从陆庭修手里抱下来,年年毫发无伤,陆庭修背上湿透的t恤还冒着热气,他疼得脸都白了。 我意识到他已经烫伤了,而且还不轻,连忙把他的衣服脱了,短短几秒钟他背上一片滚烫的红,我刚想打电话,扭头却看见华女士已经报警和通知医院了,前后不过两三分钟,救护车呼啸而来,我把年年交给华女士,带着陆庭修上了救护车。 因为伤在背上,陆庭修上车后只能趴着,护士给他做紧急处理,他背上烫成一片红肿,最严重的地方还脱皮,我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 护士上药的时候陆庭修疼得咝咝倒吸凉气,额头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往下掉,护士低声安慰着他,他却朝我伸出手。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他的手凑过去:“想说什么?” 陆庭修眉头狠狠一皱,粗粗喘了一口气:“这件事别泄露出去,特别别让我爸知道。” 我一顿。 到了医院,陆庭修被送进急救室处理伤口,我在外面等着,明知道他的烫伤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我心里还是上火一样的着急。 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一个多小时后,医生推着陆庭修出来了,他还是只能趴着,大概是用了药的关系,他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看见我也只是半睁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 把他安置在病房,我问医生:“他的伤怎么样了?” “二度偏重烫伤,得住院,打了消炎针,这段时间要频繁换药打针防止发炎,你去把住院手续办一下吧。” 医生说完就要走,我连忙拉住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陆庭修虚弱的样子让我很不安。 第157章 要她一只手 “这个不好说,后期护理很重要,烫伤面积太大,有可能会发炎,而且就算痊愈了,创面也会留下伤疤,你好好跟病人沟通一下,一个大男人留点疤不算什么,别让他的情绪影响伤口恢复。” 我:“……好。” 医生走后,我折返回病房,打了消炎针的陆庭修疼得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看见我进来,他开始哼哼唧唧的呻吟。 我凑过去低声问:“是不是还疼?” “疼……特别疼。”陆庭修倒吸了一口凉气:“医生怎么说?” “要住院。”我说:“我得去给你办住院手续,你在这儿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我刚一转身手就被陆庭修拽住了,他说:“把我手机拿过来,我得给部队那边打个电话。” 我找到手机给他递过去,见他艰难的空出一只手拨号,短短几个动作累得他冷汗淋漓,我抢过他的手机:“哪个号码?我给你拨号。” “老赵。” 我找到号码拨过去,把手机贴到陆庭修耳边,手机响了几声后接通了,陆庭修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刚刚还无比虚弱的声音立刻变得轻快无比:“老赵啊,是我。” 我:“……” “我这边出了点事,你帮我跟上头说一声,这几天请假,暂时不去部队了。” 老赵那边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不来?你上次才请了一个多礼拜假,这次又请,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想把那些事全都推到我们身上?” “哪的话,真的有事,你就当帮我个忙啦,回头请你喝酒。” 老赵在那边抱怨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陆庭修立刻跟被抽走所有力气一样,倒在床上哼唧道:“疼死我了……”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心里直泛酸,连忙说:“要是实在疼得厉害,我去问医生看看有没有止疼的药……吗啡应该能用吧?” “不要,那玩意儿用多了伤口好得慢,过几天部队有事儿,我只能在医院待几天,得尽快出院才行……不是要帮我办住院手续吗,快去啊。” 在他的催促下,我只好转身走出病房。 等我办完住院手续回到病房,陆庭修已经睡着了。 我看着他还带着冷汗的侧脸,心里说不出是心疼多一点还是感动多一点,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掉脸上的冷汗,我想起他奋不顾身替年年挡下的那一击,如果不是他常年在部队锻炼出来的灵敏身手,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年年了。 以前陆庭修口口声声说会把年年当成亲生儿子,我总觉得他是在说场面话,对年年好也只是做做样子,如果我替他生下另一个孩子,他迟早会忽视年年,可今天他英勇的表现让我意识到,也许他是认真的。 爱屋及乌,为了我,心甘情愿的接受年年。 第二天,华女士来了。 她带着年年,提着炖好的鲫鱼汤,他们进门时陆庭修还在昏睡,消炎针打多了,他浑身没力气,早上醒了一小会儿,现在又睡过去了。 年年趴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摸摸陆庭修的脸,扭头问我:“妈妈,爸爸不会有事吧?” “不会,他只是睡着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很快的。” 年年静静的看着他,不到四岁的孩子此刻眼里写满了担忧,他凑过去,轻轻在陆庭修额头上亲了一下:“爸爸,你要快点好起来。” 看着这一幕,我和华女士对视了一眼,她示意我出去说话。 走到走廊上,华女士叹了口气,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故作不解。 华女士翻了个白眼:“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陆庭修昨天救了年年,说句不好听的,换了别人,在不知道是自己亲生儿子的情况下未必会这么英勇,平时对孩子好可以装,但关键时刻的条件反射可装不出来,孩子也是真心喜欢陆庭修,年年刚出生的时候我就说过,一个男孩的成长离不开父亲,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告诉他真相么?” 我有点慌了:“我不知道……” 之前我一心想离开陆庭修,根本就没考虑过要把真相告诉他,在有能力抚养孩子的情况下,我不愿意给自己添那些莫须有的麻烦,对陆庭修我确实还是喜欢的,但要我和他回到四年前的相处状态,我不愿意,我更喜欢现在和他的相处模式,进一步可以长相厮守,退一步也有抽身离开的余地,在凡事有主动权的情况下,我不想把自己陷入无止境的折磨里。 “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华女士淡淡的说:“我不太清楚过去他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你一直不肯原谅他,但如果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他这个事实,对他不公平是一回事,对年年来说也不公平,他对父亲的渴望比一般孩子更重,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 和华女士回到病房时陆庭修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和年年玩对眼,逗得年年咯咯直笑,看见华女士,他挑眉:“华太太,我现在可是救了你孙子的大恩人,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华女士在沙发上坐下:“你想要我说什么?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那倒不用。”陆庭修说:“只要你以后别想再拆散我跟沈疏词就行了。” 华女士微微一笑,没继续跟他抬杠:“我带了鱼汤过来,喝一点?” “没下毒吧?” “真想要你的命还不容易,用得着浪费鱼汤?” “那倒也是。”陆庭修慢吞吞的坐起来,动作太大牵扯到背上的伤,他疼得直皱眉头。 年年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爸爸,你没事吧?” “没事。”陆庭修拍拍他的脑袋:“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别担心。” “可是你看起来好难受的样子。” “装的。”陆庭修看了我一眼:“我要是不装得可怜一点,你妈妈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怎么会心疼我?” 我:“……” 喝完鱼汤,华女士带着年年回去了,我留在医院照顾陆庭修,医生进来给陆庭修做了个检查,护士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一直在打电话,叫人去调查伤他的人,他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带了一股不死不休的狠戾劲儿:“让店里调一下监控就知道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带着孩子,把她所有的资料全都调出来,那个孩子就别动了,大人那么混账,小孩子难免被教坏……我要那女人一只手。” 第158章 我也很委屈啊 这话吓得给他上药的护士手一抖,立刻疼得陆庭修大叫一声扔了手机,疼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了,他怒道:“你干什么?谋杀啊?” 护士脸色都变了:“对、对不起……” 我无奈的提醒他:“你少说两句,是你吓到人家在先。” 陆庭修这才哼哼唧唧的闭了嘴,乖乖趴下继续让护士上药。 上完药又打了一针消炎针,药效发作,平时张牙舞爪的大狮子很快就变得跟病猫一样,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消炎针会让人精神萎靡,加上陆庭修的烫伤创面不小,为了防止发炎,接下来几天时间里他打了不少,但即使是这样,他背上渗透出来的组织液和越来越狰狞的伤口还是很吓人。 在医院住了五天,陆庭修不顾我和医生的劝阻,在背部伤口还没结痂的情况下说什么都要出院,我不理解他的坚持,但拗不过他,只好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那天,医生给他背上的伤口做了包扎,嘱咐他每天都要换药,陆庭修一脸不耐烦的应下,转身就换上勤务员给他带来的军装,出医院后直奔部队。 我不知道他这么急匆匆的离开是因为什么,当天晚上他到十点多才回来。 我本来一直担心他的伤势,他一进门我就迎了上去,还没说话就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我一愣,反应过来他喝了酒,我所有的担心顿时化为怒火:“你喝酒了?” 陆庭修酒量一直都不怎么样,四年前他基本是一杯倒,四年后有没有长进我不知道,但他现在这副样子显然没少喝,此时眼神都有点游移了,脚步踉踉跄跄,听见我的质问,他嘿嘿一笑:“这不是……推辞不了嘛,就喝了几杯,我只喝了几杯,没喝醉。” 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医生一再嘱咐养伤期间要忌酒忌辛辣荤腥,他倒好,不怕死的坚持出院就算了,还跑去喝酒! 生气归生气,见他喝得醉醺醺的,顾忌着他身上的伤,我到底还是没对他发火,把他扶上楼,给他清理完身体,让他趴在床上开始给他换药。 换药过程中陆庭修一直很不安分,趁着酒劲他越发放肆,手不安分的在我身上到处乱摸,我强忍着不耐烦给他换完药,拍开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还精虫上脑,我看你就是不怕死!” “怕死,我当然怕死。”陆庭修拽着我的手,大着舌头说:“我怕我死了,你就被别人睡了。” “……”我气得脑仁疼:“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就算你没死,我都会跟别人好。” 说完我端着给他擦完身体的热水盆就要走。 “沈疏词。”陆庭修叫我。 我脚步一顿,扭头,陆庭修趴在床上,赤裸的后背一片狰狞,他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我:“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会为我守寡吗?” 我想都没想就没好气的说:“不会!我会马上找个有钱男人嫁了,气死你!” “你怎么能这样……”他委屈的说:“你要是死了我一辈子不找别人,可我死了你却……你太狠心了。” 我本来想呛他几句的,但是目光移到他眼角渗出的泪痕时,我愣住了。 如果我没看错,陆庭修哭了? 像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陆庭修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哽咽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不在这四年我也没好过到哪里去,沈疏词,你总说我辜负你,让你受委屈,可你一点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说走就走,还跟别的男人生孩子,这何尝不是对我的辜负?我也很委屈啊沈疏词……” 我怔愣在原地,突然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陆庭修呜咽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我端着那盆凉透的水站在原地,半晌挪不动脚。 我也很委屈啊沈疏词…… 我委屈,你也委屈,相爱原本是那么愉快甜美的一件事,到底是谁做错了,才让它变成一场互相折磨? 第二天早上,我被身旁的异动惊醒,睁开眼睛,陆庭修正背对着我蹑手蹑脚的准备下床,我揉着眼睛坐起来:“醒了?” 陆庭修浑身一僵,僵硬的点头,咳嗽了一声说:“我去刷牙。” 我连忙掀开被子下床:“我给你倒水。” 陆庭修:“……” 在浴室伺候陆庭修刷牙洗脸,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甚至还好几次拒绝我的帮助,看着他的囧样,我猜想他是不是回忆起昨天晚上酒后痛哭的事,所以觉得丢脸了。 想到这里,我嘿嘿一笑,难得他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我突然想逗弄他一下。 在给他穿衣服时我故意问:“昨晚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那个样子?” 陆庭修磕巴了一下:“没、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能回家又哭又闹?你都不知道你昨天晚上……” “沈疏词!”陆庭修大吼一声喝断我的话,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昨晚、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一点都不记得……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我心里都快笑抽筋了,脸上依然保持着疑惑的样子:“真的不记得了?那我告诉你,你昨晚啊……” “哎呀我头疼。”陆庭修扶着脑门:“昨晚酒喝多了头疼,你去给我弄点药吃……快去!” 被陆庭修赶出来,一走出房间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让你乱喝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不过笑了一会儿,想起他昨晚说的话,我就笑不出来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那些话陆庭修应该在心里憋了很久,才会借着这次醉酒情绪崩溃,他一向自诩男子汉大丈夫,觉得眼泪是最没用最浪费人体水分的存在,可这样一个人居然在我面前一边哭一边控诉我让他受委屈,这得憋屈成什么样子啊? 想到这里,过去他做的那些事,我突然就觉得不是那么不可原谅了。 中午吃饭时,电视里的新闻在播报昨天发生的事,我恍然好像听到了陆振明的名字,扭头一看,新闻横幅正是陆振明升职的事,昨天是他的任职仪式,难怪陆庭修说什么都要出院,原来是因为陆振明。 想想也是,老爸升官,任职仪式做儿子的不出席,不说陆振明会怎么想,就是在外人看来也会各种猜测吧? 更何况陆庭修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受伤的事。 第159章 顾虑什么 在家休养了几天,陆庭修背上的伤开始结痂,这让他的伤口看起来比刚烫伤时更加狰狞,整个背上全是凹凸不平的暗褐色,跟在背上纹了一副巨大的纹身一样。 晚上给他上药,他背对着我坐在床上,我问他:“等伤口愈合了,你要不要考虑做个祛疤手术?” 陆庭修闻言哼了一声:“不要,我又不是你们女人,一点小伤就要动刀子。” “可是这样不好看啊。” 万一在部队需要训练,脱衣服被人看见,到时候他怎么解释? 陆庭修一顿,犹犹豫豫的问:“是不是看见了没性致?” 我:“……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在部队,万一被人看见你要怎么解释?” 陆庭修这才考虑到这一层,起身走到镜子前,背对着镜子扭头使劲儿看自己的背:“要不等伤好了我去弄个纹身遮住算了。” “纹什么?好汉饶命?” 陆庭修忍不住笑了:“纹你的名字行不行?万一哪天上前线,战死沙场了还能凭这个认出我。” 我一愣,怒道:“胡说八道什么!” “好了好了,不胡说了。”陆庭修凑过来,讨好的抱了抱我:“等痊愈了再说吧,现在不考虑这些。” 我这才缓和了脸色,问他:“你爸升职了,这对你没影响吧?” 我还记得陆振明之前跟我说过的话,他说会给陆庭修施加压力,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一说到陆振明,陆庭修脸色就沉了下来:“暂时还不知道,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忙,上任后也还会忙一段时间,现在估计没心思理会我,不过过了这些日子就不知道了。” “那你要怎么做?” 既然知道陆振明会刁难我们,总得做好准备抵抗才是。 “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他要是再找你,你尽管跟他哭诉,说我强制性把你留在身边,这样他就不会对你出手了。” 我心里微微一动,嘴上却说:“你觉得你爸这么好糊弄?” “其实他不聪明。”陆庭修耸耸肩说:“只是比一般人更圆滑和会做人而已。” 我忍不住笑道:“你在背后这么损你爸,他知道吗?” “你知道就行了。”陆庭修凑过来,亲昵的用下巴蹭我的肩窝,叹息道:“沈疏词,无论什么时候,你得站在我这边,跟我一条心才行,这样我才能保护你。” “我要是不跟你一条心呢?”我故意问。 “……那我还是得保护你,谁叫你是我的女人。” 我:“……” 次日,吃早餐时华女士突然说:“禹城分部出了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我愣了一下:“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没听说?” “小事,不至于惊动你,但是需要我回去解决。”华女士轻描淡写,又扭头警告陆庭修:“我还会回来的,你不许欺负疏词。” 陆庭修一听到华女士要走就乐得眉开眼笑,当下嘴甜得跟什么似的:“必须的啊,我哪舍得欺负她呀,您想回来随时都行,把这儿当自个儿家,千万别见外。” 华女士翻了个白眼:“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我早点走。” 陆庭修小声说:“原来你知道啊。” 华女士瞪他。 陆庭修立刻说:“那我送您去机场?” “免了,有直升机来接我,就不麻烦你们了。” 吃完饭,华女士收拾了东西,年年抱着她的大腿恋恋不舍的问:“婆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 “有时间就来。”华女士也很舍不得年年,毕竟是在她膝下长大的孩子,现在就要归别人了,她的不舍全写在脸上:“你有时间也可以跟妈妈一起回禹城看看婆婆呀。” “好。”年年握拳:“我要早点治好哮喘,以后就能经常坐爸爸的飞机去禹城看婆婆了。” “年年乖。”华女士安慰完他,扭头看我。 我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有话要单独和我说,我和她走到一旁,她低声说:“你暂时留在这边吧,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好。”我拉住她的手,心里有些难受:“妈,你一个人在那边……” “什么一个人,老陈不是人么?”华女士满脸不在乎:“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不用担心我。”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妈,你真的不考虑找个老伴儿吗?” 华女士摇头:“这事得看缘分,强求不来,我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自己的缘分,说明命中没有红鸾星,我也看开了,没有你和年年这两个惹事精在,我乐得轻松自在。” “妈……” “别撒娇了,都这么大个人了。”华女士说:“江城这边的分部我就交给你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上心给搞砸了,那我可对你不客气。” 我鼻子酸酸的:“我知道了。” 华女士拍拍我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停机坪走去。 看着华女士上了飞机离开,我和年年半晌都沉浸在离愁别绪里,陆庭修却异常兴奋,当着我们俩的面就嘻嘻哈哈笑开了:“总算走了,她在这里我总有种被丈母娘盯着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我:“……” 没有华女士盯着,陆振明那边又因为新官上任忙得不可开交,陆庭修背上的伤还没好就开始放飞自我,每天晚上把年年哄睡了就开始死缠烂打,我借口他背上的伤没好不能做剧烈运动三番两次拒绝后,他有些恼火了。 这天晚上,我刚洗完澡出来,陆庭修就准时贴了上来,我拿了药膏给他背上擦药,整个过程他都不安分,手顺着我的小腿一路往上摸,我拍开,他再缠上来,我再拍开,他继续发挥不要脸的精神纠缠,到最后我不得不呵斥他:“你有完没完!” 暗示不成,他干脆大大方方的求欢:“我想要。” “你背上的伤……” “早就没事了。”他笑得贱兮兮的:“难得你这么为我着想,今晚我会温柔的。” 说着还冲我眨巴眨巴眼睛,身体力行的演绎什么叫不要脸。 我无奈的说:“你能不能整天满脑子都是这件事?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陆庭修不满道:“白天我可没想,就晚上想而已,孤男寡女,又是在晚上又是在卧室,我要是还能背军规那我才不正常。” 我拍拍他的脸:“总之不行,早点睡,明天我得去趟公司。” 他沉默半晌,闷闷的说:“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第160章 惊悚的告白 我一顿。 “不是同意跟我在一起吗?那现在为什么还要拒绝?男女之事,这不是很正常么?我们都是成年人。” 我哑然道:“你的伤……” “我没受伤之前你也一直在找借口拒绝,难不成你心里还想着年年的亲生父亲?” 我:“……” 我不说话,陆庭修却当我是默认了,他臭着脸明显是生气了,但努力压抑着脾气说:“那算了,为了避免你高潮的时候喊出我不想听的名字,我还是自己解决吧。” 说完他起身进了浴室,把门重重关上。 我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很矫情,但是我总自欺欺人的觉得,只要我能守住这个底线,那和陆庭修就不算真正的复合,哪天他要是再辜负我,我就还有抽身而退的余地,一旦和他跨过这条底线,我怕自己会彻底沉沦下去。 陆庭修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出来,我在外面等得有点心慌了,想着他背上的伤还没好,怕他出意外,我起身到浴室门口敲门:“陆庭修。” 里面没动静。 我又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回应,我干脆直接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在看到陆庭修坐在马桶上玩手机游戏,耳朵里塞着耳机时,我顿时哭笑不得。 见我进去,陆庭修摘了耳机,语气里还带着满满的情绪:“干什么?”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我提醒道:“你明天不是得去部队吗?” “睡不着。”陆庭修气鼓鼓的说:“你别管我,要睡自己去睡。” “真不睡?” “哼。” 我转身走出浴室,把门从外面拴上,还把灯给关了,里面立刻传来陆庭修的咆哮:“沈疏词,你他妈吃熊心豹子胆了!” 最后陆庭修还是乖乖爬上床睡了,我关了灯,刚躺进被窝就被他捞过去抱在怀里,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说:“不动你,只是抱抱。” 我:“……” 他埋头在我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沈疏词,虽然你嫌弃我,但我还是得说,我真的特别特别爱你。” “……干嘛突然说这个?”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因为我发现,就算你是具发臭发烂的尸体,我也想这么抱着你。” 我:“……” 大少爷,你表白一定要用这么惊悚的方式吗? 睡前被陆庭修用那么惊悚的方式给了会心一击,直接导致我梦到很多年前看过的一个新闻,一个老汉和妻子感情很好,妻子死后他不堪思念,把妻子的遗骨挖出来,用水泥浇筑成人型,放在床上日日夜夜陪伴自己入睡……在梦里,陆庭修成了那个痴心老汉,我则成了那具被水泥浇筑封存的遗骨…… 早上大汗淋漓的醒过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庭修被我的动作带醒,揉着眼睛坐起来问我:“怎么了?” 我死死的盯着他那张和梦里不断重叠的脸,打了个哆嗦立刻爬下床:“没事,上班要迟到了,快起床吧。” 说完我逃也似的冲进了浴室,身后传来陆庭修的声音:“才七点,还早呢。” 早饭后,陆庭修送我去san。 因为陆庭修受伤的事,我请了大半个月假在家照顾他,现在休假回去上班,禹城总部的任命书也下来了,我正式以设计总监的身份入驻江城分部,成为分部仅次于执行总裁的存在。 分部规模不比总部小,而且相对的这边的销量更大,可因为设计部这个心脏供血一直不太给力,这边的销量再大,也只能是个经销点,永远比不上总部。 分部执行总裁叫赵峰,是个很有抱负的人,年龄不到四十岁,他一心想把江城分部壮大起来,这些年也没少花心思在设计部,可时局局限摆在那里,屡屡不得志后他有些心灰意冷,而我的到来无异于给了他一线希望。 赵峰给我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入职欢迎会,隆重的和分部的高层介绍了我,我能够感觉得到他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积极想要把分部发展起来,但他有这份心思我还是很高兴,毕竟作为san未来的主人,部下积极工作总是件好事。 短短几天时间,我在设计部混了个脸熟,大多数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因此对我有些忌惮,言语间也总是带着些许恭维和讨好,虽然不太喜欢这种总是被人供起来的感觉,但在这边,经营完全不用我操心,我只要管好设计部就行了,这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设计。 作为一个设计师,我的本职工作依然是设计珠宝,每天只和珠宝打交道,而不用天天想着出差签合同讨价还价,这点比在禹城时更让我满意。 这天,有个回老家的设计部同事带了点特产回来分给大家,我也有幸分到一份,那是江城特有的油果子,用特殊的野草汁做成,小时候我和沈疏影都很喜欢吃,但是随着江城成为省会城市迅速发展,四处高楼拔起,以前随处可见的野草变得越来越少,加上这东西廉价,没人愿意种,后来彻底销声匿迹在我们的视线里,时至今日,我已经有十多年没吃过这种东西了。 油果子我尝了一个,味道几乎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想着沈疏影也喜欢,我干脆把东西包起来,准备下班去趟军校,带过去给他尝尝。 下班后我开车去了一趟军校,在校门口给沈疏影打电话,电话接通时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听说我在校门口,他立刻说:“我马上出来。” 见到沈疏影时我手里的油果子差点掉到地上,沈疏影瘦了整整一圈,他本来就骨架大肌肉少,现在这么一折腾,整个人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也不为过,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t恤,裸露的锁骨深深凹陷,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渣,眼底拉满了血丝—— “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出什么事了?”我问。 沈疏影答非所问:“没事……不是谁给我带好吃的吗?东西呢?” 我把袋子往身后一背,皱眉道:“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怎么了?” 沈疏影嗫嚅了一下,说:“真的没事,前几天有点小感冒,一直睡不好,不用担心,我有按时吃药,已经快好了。” “只是这样?” 第161章 你怎么了 “不然还能怎样。”沈疏影无奈一笑,笑容挂满了牵强:“东西给我,你快回去吧。” 我拽住他伸过来抢东西的手:“你吃晚饭没有?” “……没有。” “我也没有,一起去吃个饭吧。” 沈疏影:“……” 被我拽到军校附近一家小餐馆吃饭,沈疏影全程不在状态,眼神游移的样子跟个孤魂野鬼一样,我敲了好几下桌子他才回魂。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猜测跟余洛有关,于是试探性的问:“余洛最近怎么样了?好久没看到他,怪想他的。” 提到余洛,沈疏影神色一凛,随即低下头:“他挺忙的,我也很久没看到他了。” 果然是他们俩出问题—— “他在忙什么?”我继续追问。 “我怎么知道。”沈疏影勉强一笑。 “给他打个电话吧,我想跟他说说话,毕竟当年是他救了我,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好帮帮他。” 沈疏影脸色一白,好一会儿才说:“还是不要了吧,他……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 “我是别人吗?他叫我一声姐姐呢。”我朝他伸手:“手机给我。” 沈疏影半天没动,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苦笑了一下:“姐,你都知道了是吗?” 我一愣,装傻道:“知道什么?” “刚刚是我在装傻,现在是你在装傻,我们是不是不能好好的聊天了?” 他都把话摊开说了,我也不好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套路他,只好点头:“我知道一点,就一点点。” “姐夫告诉你的?” “不是,那天去医院看你,我回去拿手机,看到你们俩牵手了。” 沈疏影一怔,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好久才低头笑道:“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偷偷摸摸的做也不行。” “你们怎么了?”我低声问。 “他不要我了。”沈疏影说:“就这样。” 我皱眉:“他辜负你?” “不算,他家里出事了,”沈疏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房子失火,他大哥,大嫂,小侄子,还有他爸,全没了。” 我心头巨震:“怎么会这样?” 沈疏影抱着脑袋痛苦的摇头:“调查结果说是电线线路老化,他妈妈那天出门走亲戚侥幸逃过一劫,他则在医院陪我……也是因为在医院陪我,那天晚上我缠着他不让他走,他就没回去,如果我没缠着他,他回家了,也许事情就不会那么惨烈……” “他怪你?” 沈疏影红着眼睛摇头:“他不怪我,可他妈妈怪我,让他不许再见我,因为这件事,他妈妈都快疯了,现在整天逼着他结婚,不许他再跟我接触。” 看着沈疏影那么痛苦,我心里揪痛成一团。 我无法想象那个笑起来跟阳春白雪一样的大男孩在遇到这些事后会有多痛苦。 我拍拍沈疏影的手,无声的安慰他。 沈疏影擦了一下眼泪,对我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姐,他的书店关门了,听说最近在做钢材生意,你能不能悄悄的帮帮他,别让他知道是我授意的,至少不要让他那么辛苦,他这个人老实巴交的,根本就不会跟人讨价还价,我怕他会被欺负……” 我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谢谢。” 我叹气,低声说:“你别太难过,毕竟你也不想这样。” “我知道。”沈疏影低低的抽了一口气:“我会控制好自己,不会再给他添麻烦的。” 我迟疑了一下,低声问:“你为什么喜欢他?” 我记得沈疏影以前有过女朋友,甚至还为了女生争风吃醋跟别的男孩打架,他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 沈疏影顿了顿,说:“当年姐夫二话不说把我扔进军队,那段时间我很抵触,整天和教官对着干,早上不肯早起,晚上不肯早睡,还弄得整个寝室的人都睡不着,因此到处树敌,连教官都不喜欢我,余洛是跟我一批进部队的,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他对我好,在我被罚不许吃饭时偷偷藏包子给我,我训练受伤了帮我洗衣服,训练累了给我松筋骨,甚至在舍友群殴我时帮我挡拳头……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对他有了占有欲,觉得他只能是我的,他没谈过恋爱,骨子里是个直男,对我言听计从,是我把他带歪了,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我就不该引诱他走上这条路。” 我低低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总算知道那句“我不是同性恋,只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男生”不是胡说八道了,两个直男凑到一起,能把对方都掰弯。 和沈疏影告别离开,我心情复杂到有些烦乱。 这才多久没见,余家居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想起沈疏影哭红的眼睛和紧握到手指骨节泛青的拳头我心里就难受。 之前知道他和余洛在一起,我不支持也不反对,因为知道国情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摆在那里,他们在一起,未来几十年内都无法光明正大的像别的恋人一样在大街上手牵手,甚至还会遭受旁人的歧视和白眼,两人间牵扯的利益不受法律保护,种种迹象都在证明,只要同性婚姻不合法,同性恋就会比异性恋辛苦。 可沈疏影喜欢,再加上我对余洛也很有好感,所以我索性当做不知道,现在沈疏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余洛肯定也好过不到哪里去,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回到家,我立刻搜索了一下余洛注册的钢材公司,发现这家公司的注册金额虽然少,但网站做得有模有样的,处处都充满了赏心悦目的细致,不难看出余洛是花了心血的。 san做的是珠宝生意,和钢材八竿子打不着,我转而把这个皮球踢给陆庭修,让他帮我联系买家,他听说了前因后果,二话不说,打了个电话就把这件事搞定了。 想着余洛的公司订单量一下子大增,他应该会很高兴,人忙碌起来是可以暂时忘记悲伤的,这个曾经对我有恩的男孩,我希望他能不那么伤心,至少不要像沈疏影那么难过。 因为订购钢材我只是在中间牵了线,并没有直接和余洛接触,我原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过了几天,余洛给我打电话了。 我没存余洛的号码,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打进我手机里时,我正在修改一款设计图,想都没想就滑下接听:“喂,您好。” 第162章 姐,他结婚了 “疏词姐,是我。” 余洛的声音依然清脆好听,我一怔,立刻反应过来,热络的说:“是余洛呀?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余洛沉默了一会儿,说:“从xx公司那里要来的,他们的老总是我远房亲戚,你前几天跟他联系过。” 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知道他基本上什么都了解了,叹气道:“余洛,你别误会,我只是……” “姐,我知道你是好意,现在公司确实需要一笔生意来支持周转,我不会拒绝这笔订单,今天打这个电话,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余洛真诚的说。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余洛顿了顿,小声说:“姐,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见个面。” 我求之不得,立刻说:“有时间,什么时候,在哪里见?” “我现在就在你公司楼下……” 我:“……” 挂断电话,我匆匆下楼,果然看到余洛正站在楼下,他晒黑了,穿了一身灰扑扑的工装,脸和手却洗得干干净净,看见我,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姐。” 我看着他明显消瘦了不少的样子,心疼道:“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余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还好,就是比较忙,到处谈生意……哦对了,这是我妈自己做的青团,有马兰头馅和咸蛋黄肉松馅,听说我朋友照顾我的生意,她说什么都要让我拿过来谢谢你……我没告诉她你是疏影的姐姐,你尝尝吧。” 我接过他手里打包得整整齐齐的饭盒,心里酸溜溜的:“谢谢。” “那……姐,我回去了。” 我连忙叫住他:“余洛。” 他一顿,苦笑道:“姐,你是不是想问和疏影有关的事?” 我点头:“你……怪他么?” 余洛摇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反倒是我觉得很抱歉,我妈被刺激了才会对他发脾气,说白了疏影是被迁怒的,下次见到他,记得帮我跟他说一声抱歉。” 我鼻子有点酸:“好,那你跟他……还有可能吗?” 我实在不愿意看到沈疏影那么伤心,而余洛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如果可以,我想为他争取一下。 余洛眼眶突然就红了,他别开脸:“疏词姐,我快结婚了。” 我一愣。 “我妈说余家不能绝后,我大哥大嫂和侄子都没了,我不能那么任性不管我妈,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好好的,我不想再让她伤心,那个女孩是我同学,我跟她谈过我和疏影的事,她说不在乎,我妈也很喜欢她,以后我会对她好的,至于疏影……是我没顶住压力,我对不起他,姐,我很抱歉。” 看着他忍不住眼泪,哭得鼻头红红的样子,我心里的酸楚几乎要把我淹没,我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多嘴提这个话题,连忙安慰道:“别这么说,疏影不会怪你,你既然决定结婚,那就好好过吧。” 余洛点点头,转身飞快的跑开了。 看着他忙不迭离开的背影,我握紧了手里的食盒,心里无端滚烫起来。 余洛要结婚这件事我到底还是没告诉沈疏影,怕他难过,侥幸的觉得他不知道也许会更好,但我很清楚,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余洛动静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一个礼拜后,我收到余洛的短信,他说明天举行婚礼,没有告诉我婚礼举办的地点。 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去,这条短信只是出于礼貌和尊重知会我一声,这种场合我也确实不适合出现,搅坏他们一家人的兴致,尽管如此,我还是让秘书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他送了过去。 晚上下班,外面下起了雨,开车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心绪不宁,思来想去,我还是调转了车头,往余洛家驶去。 余洛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以前父母做小生意,哥嫂也是老实巴交的工人,一家人清苦却快乐,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他现在还是那个开着书店,有着清爽笑容和好看酒窝的文艺青年。 开车到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余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我停下车,打伞下车,踩着一地雨水往余家的方向走去,我并不想打扰他们,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沈疏影。 远远的看到夜色下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余家,和隔着一道墙站在外面淋雨的沈疏影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看着心爱的人结婚,另一半却不是自己,沈疏影此刻崩裂的心情应该不亚于当初被背叛的我,和当时的我不一样的是,他不能放肆发泄自己的情绪,因为是和平分手,因为他不能再给伤痕累累的余洛增加负担,那种不甘放手,却不敢继续的心情,我能想象得到。 沈疏影就这么站在墙外,听着里面闹洞房的欢声笑语,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越来越大的雨冲刷着他的身体,他浑身湿透,却一动不动。 墙里墙外,分隔开两个越来越远的世界。 我隔着十多米的距离看了他半个小时,那是极限了,深秋夜晚的雨水寒凉彻骨,继续淋下去就不只是感冒那么简单了。 我撑着伞走过去:“疏影。” 沈疏影机械的扭头看着我,眼睛血红,长长的睫毛上全是雨水,他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却对我露出一个无比凄惨的笑,指着墙内说:“姐,他结婚了。” 然后他捂着脸,当着我的面哭出声。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知道,疏影,我们回家。” 扶着沈疏影,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虽然有的人可能再也欢喜不起来。 感情和现实从来都是分开的,有句话说得对,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能和他在一起,那世上哪来那么多失意? 把沈疏影送回我当初买的房子里,虽然督促他换了衣服给他煮了姜汤,但从浴室出来后,他还是发烧了,我拿了温度计一量,来势汹汹的四十度。 我想送沈疏影去医院,可他死活不肯,我只好买了药给他吃下,吃完药他就回房间睡觉了,关门前还不忘嘱咐我早点回去。 可他现在这副样子我怎么走? 打定主意今晚不回家,我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他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第163章 纹身 我咕哝了一声,他居然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抱怨归抱怨,我也没多想,毕竟他每天在部队有那么多事要忙,我这点小事在他心里不算什么也很正常。 长夜漫漫,外面雨声淅沥淅沥的就没停过,我从柜子里翻出一包不知道猴年马月买的奶茶粉,就着开水冲了,打开电视机蜷缩在沙发上,准备用这种方式打发这个晚上。 电视越看越无聊,时间很快就到了午夜,我百无聊赖的撑着脑门看午夜新闻,思索着半个小时后得进去看看沈疏影才行,他发烧到四十度,要是不能及时退烧,那有可能会烧傻了。 我正思索着,外面突然响起门铃声,我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我趿了拖鞋到门口,从猫眼往外面看,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是陆庭修后,我松了一口气,打开门,陆庭修外套上全是水珠,一手拎着湿漉漉的伞一手拎着外卖盒子,我连忙闪身让他进来:“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不回去吗?我来陪你。” 陆庭修把伞挂在鞋柜旁边,外卖塞到我手里,换鞋脱外套,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我看着他的动作,心头一暖:“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怎么,你要去接我?” “没有,提前给你倒水暖手。” 陆庭修把衣服挂在墙上,点了一下我的脑门:“得了,来都来了……疏影呢?” “已经睡了。” “还发烧?” “嗯。” “我去看看。” 陆庭修进房间去了,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俩人的说话声,五分钟后,陆庭修捏着温度计出来,眯起眼睛在灯下看:“38度5,退一点了,应该没事,别太担心。” 我松了一口气,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把装着热水的杯子递给他暖手。 陆庭修努努嘴:“杭州小笼包,海雅百货楼下那家买的,你最喜欢,吃吧,回头得凉了。” 我打开外卖袋,拿出包子,自己吃一个,喂给陆庭修一个,两人分着把包子吃完了。 吃完包子,我靠在陆庭修肩上打瞌睡,有个人陪着看电视,无聊的新闻也变得有趣起来,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天南地北的瞎扯,一杯劣质的过期奶茶,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和眼前喋喋不休的午夜新闻,把这个湿漉漉的夜变得无比温暖,我突然想起来,这是我和陆庭修在一起以来最安静最温情的时刻了。 以前我们在一起,要么干柴烈火如胶似漆,要么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能像现在这样偎依在一起闲聊的时间寥寥可数,不得不说,虽然陆庭修大部分时间都让我生气和讨厌,但能让我有心思坐在这里说话的人,只有他了。 后半夜,陆庭修又陆续进去看了沈疏影两次,确定他已经退烧,天快亮时,我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陪我熬了一整夜的他起身去厨房熬了一锅粥,放在保温锅里保温,然后拉着我离开。 用他的话说,沈疏影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大人了,有些情绪他要学会自己消化,旁人帮不了他,作为亲人,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事情发生后沈疏影一度不想跟我说话,在我问起时还刻意隐瞒,我知道痛苦这种东西没有人可以代为分解,也并不能通过分享来减轻,索性依了陆庭修的话,给沈疏影写了张纸条放在桌上,然后离开。 回到家里,陆庭修收拾了一下,吃完早餐就要去部队,我拉住他:“你一晚上没睡,不在家休息半天再去吗?” 陆庭修摇头:“那边有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才行,放心吧,我还没老呢,几天不睡还撑得住,倒是你,快去睡觉吧,操心操得黑眼圈都快变熊猫了。” 我:“……” 陆庭修匆匆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最近忙得不太正常。 熬了一晚上,我确实很累,想着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我干脆给赵峰打了个电话请假,在家好好睡一觉。 睡了一整天,我醒来已经是晚上,一整天没吃东西,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洗漱过后就下楼找东西吃。 陆庭修还没回来,饭菜都在锅里热着,我吃饭时年年坐在饭桌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不由得有些好笑:“你干嘛呀?想吃?” 年年摇摇头,小表情颇为严肃。 我干脆放下筷子:“有话要跟妈妈说?” 年年点头。 “你说。” 年年嗫嚅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妈妈,其实,你可以跟爸爸再生一个宝宝。” 我愣住了:“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么?” 年年低头小声说:“那是我太自私了,我怕你们有了小宝宝就不喜欢我,其实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老师说传宗接代是本能,也是保证人类延续下去的根本,爸爸是男人,肯定也希望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宝宝,他对我好,甚至还为我受了伤,我不能因为自私就让他那么憋屈。” 年年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大道理,我简直要以为是陆庭修教他的了,可我相信陆庭修不会做这样的事,年年会有这样的感悟,是他自己悟出来了。 这一刻,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越发觉得华女士临走时对我说的那番话有道理,年年渴望有个完整的家庭,渴望有个亲生父亲,他喜欢陆庭修,可时刻都在担心不是亲生父亲的陆庭修哪天会不喜欢他,我一直瞒着他们是亲生父子的事,对年年来说不公平。 我承认自己有点动摇了,想告诉年年,其实陆庭修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但我到底忍住了。 十点多,陆庭修回来了,一进门我就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弯腰驼背的,而且表情还略显扭曲,显然身体不太舒服。 我追问他怎么了,他踌躇了半晌,干脆直接把我拉回房,背对着我脱了衣服。 他褪下衣服那一瞬间,背上那幅几乎占据了他背部三分之二的纹身映入眼帘,我惊呆了。 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盘踞在他背上,线条流畅到像是一笔呵成,细节精致,被陆庭修背部饱满的肌肉感一撑,生动到好像下一刻就要从他背上跃出来。 纹身显然是刚纹上去的,他整个背都又红又肿,看着那些痕迹,我几乎能想象到他趴在床上被纹身师一针一针扎穿的酸爽…… 第164章 坏女人 纹身把陆庭修背上那些烫伤的痕迹遮盖得很完美,欣赏到最后,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龙头附近有个小小的英文字母——s。 s? 什么意思? 我还没开口,陆庭修就吭哧吭哧的抢先说:“你可别说我中二,我老早就想纹身了,只是以前军衔低,还得管教士兵,影响不好,现在没了那些顾虑……” “这个s,是我的姓么?”我打断他欲盖弥彰的解释低声问。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叹气道:“是。” 我心尖猛地一颤,突然想起来,我生于1988年,生肖属龙,他背上不仅有我的姓氏首字母,连纹的图案都是我的生肖。 被他用这么赤裸直白的方式表白,我说不感动是假的,再加上年年今天说的那些话,我突然就不想再坚持那些顾虑了,抛开别的不说,我确实是爱着陆庭修的,我爱他,他也爱我,过去我只是怕重蹈覆辙才一直拒绝他的示好,可如今他的心意表现得这么明显,我还能拒绝下去吗?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避开他的伤口从背后抱住他,我连声音都颤抖了:“陆庭修,谢谢。” 谢谢你一直这么爱我,谢谢你不放弃我。 陆庭修一愣,转身迫不及待的吻住我。 这是重逢后第一次他吻我我没有拒绝,甚至还主动揽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亲吻,这个动作鼓舞了陆庭修,他疲惫的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情欲,很快他就不满足于只是亲吻,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他俯身压了下来,细碎的吻流连在我脸上,脖子上,一路向下,无声的撩拨我。 四年了,重新和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我还是着迷于他修长健美的身体,他身上熟悉的温度和味道还是让我兴奋,他总说我生性凉薄,其实他不懂,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经历过他这样的人,我眼里怎么还容得下其他人? 脱开重重阻碍,陆庭修兴奋到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可就在他要下一步动作时,撑在我身侧的手突然一僵,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扶着背抽身坐起来,“咝咝”的倒吸凉气。 我愣住了:“你怎么了?” 陆庭修跳下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手不时的去挠背上的纹身处,一边挠还一边咝咝哈哈的吸气,见我盯着他看,他“啧”了一声,不耐烦道:“过来帮我看看,又痒又疼……” 我过去一看,在弄清楚他怎么回事后忍不住想笑。 原来刚刚那番动作弄得他出汗了,背上的纹身伤口还没愈合,被汗一浸,相当于在伤口上洒了一把盐,不痒不痛才怪呢。 我拧了毛巾给陆庭修擦干身体,又拿了药膏给他擦上,他这才消停下来。 做完这些,时间也不早了,我洗漱过后就想睡觉,但是一上床,旁边的陆庭修看着我的眼神就跟一只看见羊羔的恶狼一样,用眼冒绿光来形容都不夸张。 我拍拍他的脸:“得了,不想受罪就暂时忍着。” 陆庭修不安分的凑过来,色爪在我腰上来回摩挲:“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不能出汗还不反抗?” 我:“……” “你就是故意的!”陆庭修干脆把责任全推我头上,委屈的控诉道:“心机太重了,你这个可恶的坏女人。” 我拍开他的爪子:“你还睡不睡了?” 陆庭修瞪了我一眼,不甘不愿的转身背对着我躺下。 我关了灯,闭上眼睛睡觉。 只是过了不到两分钟,陆庭修的爪子又开始偷偷摸摸的伸过来,从背后揽住我,低声在我耳边呵气:“坏女人。” 我:“……” “坏女人!” “……” “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 “……别闹了,你都几十个小时没睡了,不累吗?” “累,可是下边精神,睡不着。” “……” 我知道他今晚是真的馋了,我顺从的举动也诱惑到他了,他现在只能看不能吃,当然不甘心就这么睡觉,我只好哄道:“你现在不是不舒服么,这又不是我的错,改天吧,等你好了再说。” “这可是你说的!”陆庭修贼兮兮的说:“我可没逼你。” “嗯,我说的。”我拍拍他的脑袋:“睡吧。” 第二天,我刚醒就感觉有道视线火辣辣的投在我脸上,睁开眼睛,陆庭修正以一种极其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撑着双手趴在我正上方,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火热到我想忽视都不行。 我无语的看着他:“你干什么,这一大早的……” 陆庭修对我露出一个极其阴森的笑容,邪恶的舔了舔嘴角说:“饿了。” 此饿非彼饿,我不是不懂,可他背上的伤还在,我叹气:“你就不能学乖点,老给自己找罪受。” 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让我受罪的人是谁?还不是你!” “……又不是我让你去纹身的。” “这是纹身的问题吗!啊!”陆庭修咆哮道:“你昨晚要是拒绝我,我就不会到现在还惦记着,搞得我昨晚都睡不着……你这个坏女人!” 哦,这还怪我了?他是被拒绝成习惯了吗? 我无奈的推开他:“好了好了,转过去,我给你上药,早点把伤养好就没事了。” 陆庭修不情不愿的哼道:“三天内不能出汗,还得三天呢!” 我看着他跟个吃不着糖发脾气的小孩一样,忍不住笑道:“你辛苦啦!我好心疼。” 陆庭修扭头瞪我:“说人话!”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活该。” 陆庭修:“……” 吃过早餐,我和陆庭修兵分两路,他去部队我去san,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他舔嘴角那个邪恶的动作,这个男人一旦理直气壮的耍起流氓,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在san过了一整天,我没什么心思工作,脑子里装的全是陆庭修,甚至隐隐期盼着早点下班能回家见到他,我惊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四年前那段暗恋他的日子,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待在他身边,给他做饭,看着他把我做的饭吃个一干二净,然后被他支使着切水果倒水打扫卫生,甚至于他对我发脾气我都是开心的。 当时我到底是有多不自信啊? 好在时间到底给了我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底气,现在不是我死皮赖脸要待在他身边,而是他求着我不要离开,终于能换他放下一身骄傲来爱我了,我过去的委屈没有浪费。 第165章 我想你 晚上下班,陆庭修来接我。 我下楼时他正靠在车旁抽烟,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侧脸笼罩在烟雾里,轮廓好看得惊人。 我脚步轻快的走过去,他立刻碾灭烟头:“来了。” “嗯。” “想吃点什么?”陆庭修一边问一边为我打开车门。 “回家吃吧,外面的东西不卫生。” “也好。” 上了车,陆庭修系上安全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年年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心里一顿,避重就轻:“怎么突然问这个?” “怕错过了。”陆庭修说。 “还早着呢,等到了我再提醒你。”我笑得有几分心虚。 “好。” 陆庭修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我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好像不是很开心。 回到家,年年缠着陆庭修陪他玩乐高,一大一小父子俩坐在地毯上开始搭建房子,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发现陆庭修手里拿着乐高图纸,看似在研究,其实在发呆。 他果然有心事。 我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在年年身边坐下,陆庭修立刻回神,对我露出一个很清爽的笑。 “时间不早了,你去洗澡吧,我来陪年年玩一会儿。” “好。”陆庭修起身,拍拍年年的脑袋,上楼洗澡去了。 十点钟,我把年年哄睡,回房间睡觉。 陆庭修洗完澡,光着上半身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屏幕上的蓝光映得他脸上蓝幽幽的。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无心去窥探他在做什么,随口问道:“在忙什么?” “部队的事。” 这话是敷衍,因为部队的私密性,每次涉及这个话题我总是会很自然的止住,陆庭修用这个借口堵我,显然是不希望我继续问下去。 他不想我打听,我也就很识趣的没有继续问:“那你慢慢忙,我先休息了。” “嗯。” 我躺下不一会儿,陆庭修关了电脑,凑过来在我身边躺下,手自然而然的搭在我腰上,上下摩挲着:“我今天想了你一整天。” 我拍开他的爪子,心里被他的话烘得暖洋洋的:“真的?” “真的。” “想我什么?” “什么都想。”陆庭修一脸坏笑:“上面想,下面也想。” 我抬腿就要踹他,他轻巧的躲过,抓住我的手捂在手心里,感慨似的说:“沈疏词,你说我要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还会不会爱我?” 我笑道:“不会。” “说认真的呢!” “认真的就是不会。” “你……” 他作势要咬我,我连忙躲开:“别闹了,干嘛突然问这个。” 陆庭修气哼哼的说:“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一样现实。” 他非要深究这个话题,我索性跟他细细分析起来:“先不说别的,如果你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首先,我们不太可能相遇,其次,就算相遇了我也不太可能看得上你,最后,就算看得上你我们也未必能在一起。” 陆庭修皱眉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吧,你一个穷光蛋有可能天天泡酒吧吗?” 陆庭修摇摇头,又纠正道:“我没有天天泡酒吧。” “其次,抛开长相不说,你的身材,气质,行为举止,哪一样不是用钱堆砌出来的?如果没钱,你能有时间有精力把身材保养得这么好?如果没钱,你能这么年轻就成为人上人?” 陆庭修不满道:“我现在的位置可不是靠我爸爬上去的,我是靠自己得来的!” “但是跟你爸的存在脱不了关系。” 陆庭修撇撇嘴,没继续跟我争辩:“还有呢?” “如果没钱,就算前面两个条件都凑齐了,四年前我遭遇的那些事你也不可能帮我解决,我现在说不定已经被余北寒和张丽坑得连渣都不剩了。” 陆庭修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所以我们能够在一起,得感谢我背后的势力,对么。” 他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我不知道他突然犯什么中二病问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但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安慰道:“这个问题放在四年前,答案就是这样的,但是放在四年后的今天,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就算你一无所有,我也不会不要你。” 陆庭修一顿,嘴角顿时漾出一个很浅的笑:“为什么?” “因为我有钱,包养十个你都不是问题。” 而且你还是年年的爸爸,我说什么都不可能不要你。 陆庭修顿了顿,脑袋凑了过来,撒娇似的在我肩窝上蹭了蹭:“沈疏词。” “嗯?”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幸福是什么。” “……”我暗暗心惊,这是要郑重其事的表白的节奏。 “我爸致力于把我培养成一个强者,不仅要能独当一面,还要在他的仕途上给他绝对的助力,所以他一直告诉我只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他让我去读军校我就读军校,他让我走仕途我就走仕途,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完成他的野心,直到后来他连我的婚姻都要插手,我才开始反抗。” “别的事我可以配合他,这是作为他儿子我应该给予的报答,可是婚姻是我的私事,我不能按照他的意愿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再重蹈他的老路,把生活过得一团糟,在别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政界大佬,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个过分追求权利和欲望,以致于把家庭和婚姻弄得乱七八糟的弱者。” 陆庭修并不经常对我提起他的家庭,一来他厌恶那个家,二来他觉得没必要,我也没有过多打听,现在他突然用这么认真的姿态跟我谈起他的家庭观和价值观,我心里除了惊讶以外,还有细微的感动。 “他跟我妈已经有三四年没见面了,我妈一直在国外,两人各忙各的,心照不宣的用距离来维持这个家,我小的时候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才不离婚,我长大了,我爸已经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他不能离婚,其实我挺希望他们离婚的,离了婚至少我妈能自由,她不算太老,还能去找自己的幸福。” 我低声问:“你讨厌你爸吗?” “说不上讨厌,但绝对不喜欢就是了。”陆庭修叹气:“我童年所有的阴影都来自于他,所以莫微澜跟我告白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在当时的我眼里,要和另一个女人组建家庭,结婚争吵家暴离婚再老死不相往来,跟恐怖片没什么两样。” 第166章 出事 我又心疼又好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难道女人在你眼里跟洪水猛兽一样?” “差不多。”陆庭修说:“女人发起脾气来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好不好,比如你之前打我的那几个耳光……我现在想想都发毛。” 我:“……咳咳,那后来你怎么肯接受我?” “所以说你聪明!”陆庭修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之前一直无法想象和女人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样子的,直到和你在一起……该怎么形容,在外面我是个军人,在家里我能被你养成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 我愣了愣:“有吗?” “有。”回想起过去,陆庭修满脸都是陶醉:“哎呦,你都不知道当时还是小胖子的你看我的眼神有多崇拜,你想想,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人,喜欢你,照顾你,整天变着花样讨你欢心,菜一做就是一大桌,还特别对我胃口,家里打扫得一干二净,每天都像生活在无尘室,被人这样无底线的宠着爱着,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觉得特别满足好吗!” 我:“……” “跟你同居了一段时间我就觉得,要是能娶你做老婆,其实也是件不错的事。” 我满脸黑线:“所以你当时看上我是因为我能照顾你?” 陆庭修特别真诚的点头:“你用这个优点打动了我。” 我哭笑不得,按照他这种说法,我这种姿色平平的女人能赢了莫微澜走进他心里,完全是个误打误撞的意外。 “不过,现在你为什么不崇拜我了?”陆庭修失落的问。 我无奈的说:“人总会长大的嘛,你小时候迷恋过的超级英雄现在还喜欢吗?” 陆庭修一想也是,叹气道:“早知道就该把你关起来,让你一辈子都做个没见识的井底之蛙,这样你就能一直崇拜我了。” “……”我安慰道:“我现在是不崇拜你了,但是年年还崇拜你啊。” 说到这个,陆庭修高兴起来:“对啊,那小子现在看我的眼神跟你当年一样一样的,估计在他心里,我就是他的超级英雄。” “对。”我顺着他的话说:“所以,超级英雄先生,时间不早了,你打算睡觉了吗?” “好,睡觉。”陆庭修给我掖好被子,又重申了一遍:“别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就算我变成穷光蛋,你也不会不爱我。” 我信誓旦旦的说:“我保证。” 关了灯躺下睡觉,陆庭修呼吸很快就均匀起来,我想着他今晚说的那些话,直觉他今天心事重重是和陆振明有关系。 难道他开始为难陆庭修了? 说不心慌是假的,在亲眼见识过陆振明的手段后,我对这个男人一直有所忌惮。 陆庭修是他唯一的儿子,如果对陆庭修施压无效,那他会不会把压力转移到我身上,像四年前那样逼着我离开陆庭修? 现在的他要是逼我的话我倒是不怕,我就怕他对年年下手,毕竟年年不可能为了躲着他一辈子不出门,我们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我现在只能祈祷陆庭修今晚的心事重重跟陆振明没有关系。 那晚和陆庭修聊过之后,他无端忙碌起来。 早出晚归不说,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我问他怎么了,他总是笑着说没事。 这天晚上,我下班回家时陆庭修还没回来,餐桌上只有我和年年两个人,年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问我:“妈妈,爸爸最近怎么了?” 我一顿:“什么怎么了?” “他吃饭都吃好少,你没注意到吗?” 我:“……”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到。 “而且我昨天晚上半夜起床尿尿,看到他在外面抽烟。” 我迟疑了一下,问:“几点钟?” “三点半。” 我:“……” 看来陆庭修那边确实出事了,只是他压着不跟我们说,不想让我们知道罢了。 十点钟,陆庭修回来了,我跟没事人一样跟他打招呼,他也一脸淡定的和我说话,彼此心照不宣的说完,各做各的事去了,但他脸上的疲惫几乎快掩不住了,黑眼圈和眼底浓浓的血丝似乎要透出来。 次日,陆庭修先我一步出门上班,他出发十分钟后,我开车去部队。 昨晚陆庭修睡着后我从他手机里调出了罗义的手机号码,他现在是陆庭修的警卫员,也许我能从他口中知道点什么。 到了部队门口,我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给罗义打了个电话,说给陆庭修送文件过来,让他出来拿一下。 罗义没有起疑,很快就出来了。 远远的看到罗义从门口小跑出来,我拎着文件袋下了车,罗义跑到我面前,对我敬了个军礼:“太太。” 我把文件袋交给他:“这是庭修要的,你拿好。” “好。” 罗义拿了文件袋转身就要走,我连忙叫住他:“那个,小罗,庭修那件事……怎么样了?” 罗义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跟我说,我连忙说:“你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我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毕竟涉及到庭修的未来,我也是担心他才会跟你打听……你回去吧。” 罗义挠了挠后脑勺,小声说:“陆先生亲自出手,首长要是不肯妥协,我觉得他这次……凶多吉少。” 我愣了一下,追问道:“怎么会这样?” “那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教唆,怎么都不肯撤诉,以往那些人是不敢查到首长头上来的,但是陆先生给他们撑腰,他们又急着做出点什么来表态,所以才会闹得这么严重……这已经不是能用钱解决的事了。” 罗义杂七杂八的话拼凑不出完整的信息,我茫然的看着他,想继续问,又怕他觉察出什么端倪,踌躇了半晌,到底还是对他摆摆手:“我知道了,麻烦你了,你回去吧。” 罗义走后,我坐在车里,等着陆庭修给我打电话。 罗义拿着那个装一叠空白a4纸的“重要文件”回去,陆庭修肯定知道有诈,到时候一打听就知道是我,在明知道今天来这里的事会暴露的情况下,我索性不再隐瞒。 十分钟后,我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陆庭修打来的。 我淡定的滑下接听:“喂?” “你在哪儿?”陆庭修开门见山。 “在部队门口。” “等着。” 他干脆利落的撂了电话,我看着慢慢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揉了揉眉心,思忖着陆庭修来了我该问点什么才能不让他觉得我多管闲事,以至于让他反感。 第167章 L姓军官 陆庭修很快就出来了,他一脸急切的跑过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瞪着我:“罗义那个傻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我耸耸肩,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所以你还打算继续隐瞒么?” 陆庭修顿了顿,叹气道:“我不想让你也跟着烦。”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不知道是暖还是无奈:“是不想让我跟着烦,还是根本就觉得我没办法帮到你,所以索性不跟我说?” “……你想多了,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那现在呢?我都知道出事了,你还不打算跟我说清楚吗?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上次和华女士一起出去吃饭,在中心百货一楼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起了冲突,你还记得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那个女人泼了陆庭修一身开水,几乎烫掉他一层皮。 “后来我找人卸了那个女人一只手,现在那家人起诉我故意伤害,事情在部队内部闹得挺大。” 我心里微微一震:“是你爸授意的?” 如果没有陆振明在背后撑腰,那些人根本就没那胆子起诉他。 陆庭修点头:“对。” “他想干什么?” “要我跟你分手。” 我:“……” 陆庭修拍拍我的脑袋:“你放心好了,我暂时还能撑下去。” “那万一撑不下去了呢?”我问,其实对于要和陆庭修分开这件事,我心里是不愿意的,在我眼里,如果要和他分手,那必须是我提出来,陆庭修提出来和外力导致的都不行,我会不甘心。 “所以我那天晚上才问你,如果我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还会不会爱我。” 我一愣:“你要退役?” “按照目前发展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陆庭修笑了笑,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分手,工作嘛,没了可以再找,可你只有一个,再错过你,别说你了,连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心头微震,没想到陆庭修宁愿被人从高位上拉下来都不愿意放弃这份感情,一直以来到底是我低估了他对我的感情,还是“陆军上将”这个头衔对他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 “别胡思乱想。”陆庭修说:“我得回去了,部队还有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就算想帮我,也不要插手这件事,我不想自己在你眼里变成一个没用的男人。” 我哭笑不得。 陆庭修开门下车,对我挥了挥手,转身一路小跑回去了。 我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收回目光,其实仔细一想,陆庭修不让我插手这件事是一回事,就算我想介入,好像也找不到切入点,这件事从浅显层面来理解,是陆振明不允许我和陆庭修在一起,所以用这种方式来逼着陆庭修放弃我,但是往深里说,其实就是陆庭修和陆振明父子间的斗争,我的存在只不过是个导火索。 一个想要掌控对方,一个想要脱离对方掌控,两人就这么杠上了,这要是换做寻常父子,顶多打一架就好了,但换了两个同样优秀同样位高权重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两人之间的斗争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一念及此,我稍稍宽了心,反正只要陆庭修身边的女人不是陆振明给他安排的,那今天这一着他就免不了,既然早晚都是要经历的,不如就让他早早了断这些杂事,他要是真的从部队退役,以我现在的财力物力,我能养他一辈子。 我原本以为陆振明就算要对付陆庭修,那也只是给他一个警告而已,毕竟是父子,陆庭修能年纪轻轻就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和陆振明有脱不开的关系,如果把他逼下位,对陆振明来说也是一种损失,可我没想到,位高权重的人之所以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和他们的心狠手辣有分不开的关系。 晚上,我正在公司加班,苏陌漪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一接通她就问:“疏词,新闻里说的那位‘l’姓军官是不是你家那位?” 我一愣:“什么?” 苏陌漪的反应比我更夸张:“你不会到现在都没收到消息吧?” 我一头雾水:“什么消息?你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还小道消息,整个江城乃至全国大部分人都知道了,都上x视新闻了,我看就剩下你还不知道吧?” 我:“……” 挂断电话,我连忙打开新闻,不用搜索就看到新闻封面用加黑加粗的标题写着“l姓军官滥用职权故意伤人,致哺乳期妇女三级伤残”。 “军官”“滥用职权”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激起热度的话题,更何况后面还加了一个极度吸引眼球的“哺乳期妇女”,新闻上线后不到三十分钟就被顶上了热度榜,不仅如此,我一连看了好几个流量大的新闻网站,发现和这件事有关的新闻齐刷刷被置顶,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只是新闻热度虽然高,但事情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比如通篇内容下来,里面的人名全用“l姓军官”代替,可见幕后操作者只是想给当事人一个警告,并没有一上来就要置人于死地。 但通过这件事,我窥见了陆振明的决心。 他一心想要控制陆庭修,陆庭修也被他当成木偶一样操控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奋起反抗,他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如果陆庭修坚持跟他杠到底,也许他真的会毁了这个亲生儿子,一个不听话的木偶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与其让他哪天反目成仇给他致命一击,不如现在就亲手毁了他。 在这些人眼中,权利就是一切,一旦和权利起冲突,亲生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我有些担心陆庭修了。 不是担心他的地位受到威胁,而是怕陆振明使计不成恼羞成怒,会危及他的人身安全。 当天晚上陆庭修没回家,我虽然担心,但是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反倒是年年,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担心和不安全都写在脸上,每隔几分钟就跑到门口探着脑袋看看陆庭修回来没有,或者问我陆庭修为什么还不回来,我只能安慰他,说陆庭修在部队有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年年将信将疑,却不好继续说什么。 第168章 年年不见了 把年年哄睡,我去洗澡。 等我洗完澡出来,发现本来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不翼而飞,我到处找了一遍都没找到,用座机一打,发现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立刻扔了擦头发的毛巾直奔年年的房间,推开门果然看见他正抱着我的手机在说话,我快步走过去,年年立刻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一怔。 “所以爸爸今晚不回来了是么?”年年的态度小心翼翼里带了几分谨慎,我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并不是陆庭修。 “好吧,那麻烦爷爷帮我转告爸爸,让他早点回来,我和妈妈都很担心他。” 我心头微微一震,立刻劈手夺过电话,却发现电话刚刚挂断,而拨通的号码显示是陆庭修的。 我皱眉问年年:“你给谁打电话?” 年年耸耸肩:“本来是给爸爸打电话的,但是爷爷接了。” “爷爷?” “他说他是爸爸的爸爸,那不就是爷爷么。” 我:“……” 接电话的人居然是陆振明! 我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看着一脸无知无畏的年年,我恨不得揍他一顿,他刚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离危险有多近。 不过从这个误打误撞的电话里我倒是知道了一个信息,陆庭修现在在陆振明手上。 连手机都被控制了,那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慰了年年,我拿着手机走出儿童房,站在阳台上犹豫了很久,才给苏陌漪打了个电话。 和陆庭修之间出现了四年的断层,他的交际圈子我一无所知,我的人脉关系他也一窍不通,以至于现在他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才好,想来想去,能不引起怀疑又能帮我打听到消息的人就只有宋延卿了。 宋延卿和陆庭修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而且宋家和部队那边颇有渊源,他要是借着新闻的事行关心打听之名,这一点都不奇怪。 我给苏陌漪打了电话,把我的想法跟她说了一遍,苏陌漪沉默了足足十多秒钟才答应下来:“我帮你去问问,不过他肯不肯帮忙我不敢确定,我跟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我一愣:“你们……” 苏陌漪却没给我继续问下去的机会,连忙说:“你等我五分钟。” 挂断电话,我想起苏陌漪和宋延卿的现状,着实觉得这么贸然请她帮忙有些强人所难。 五分钟后,宋延卿直接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我一接通他就开门见山道:“庭修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我怔了怔,说:“他被陆振明控制住了,具体情况不清楚,刚才给他打电话,接的人是陆振明。” 宋延卿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担心,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有什么办法能把他带出来么?” “我明天去部队看看。”宋延卿说。 “……谢谢。” 宋延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嘟嘟作响的手机,我高高悬起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也许虎毒不食子,陆振明真的不会对陆庭修怎么样,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宋延卿答应帮忙后就彻底没了消息,我左等右等等不来他的回应,又不好贸然叫苏陌漪去催,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熬。 我时刻关注着网上的新闻动态,不知道是不是宋延卿起了作用,第二天中午,所有的新闻头条都被撤了下来,新闻热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递减,等到了下午,网上基本找不到和这件事有关的任何消息。 我有预感陆庭修快回来了。 下班时间到,我去幼儿园接年年,但是到了幼儿园,老师说孩子被家长接走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陆庭修把年年接走了。 难道他已经回来了? 那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疑惑里,我拿了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但是号码还没拨出去,我手一顿,想着陆庭修出来也不告诉我,应该是想给我一个惊喜,那我还是配合一点好了,现在直接回家。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回家,进门却没看到年年和陆庭修,一问管家,他根本就没回来。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给陆庭修打电话。 电话这回倒是通了,而且是陆庭修本人,我直接问:“年年是不是在你那儿?” 宋小离一愣:“没有啊,他怎么了?” 我心跳骤然加速:“我去幼儿园接他,老师说被家长接走了,我以为是你接的人……” “我还在部队,你不要着急,在家待着,我马上让人联系幼儿园老师调查监控,不会有事的。” “好。” 挂了电话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给自己倒了杯水,捂在手心里,开始细想会把年年带走的人是谁。 排查了一遍,我发现嫌疑最大的人是陆振明。 我和陆庭修都是树敌不多的人,没人会闲到劫走年年,无论是为钱还是为别的,只有陆振明。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他会对年年怎样? 他为什么要劫走年年? 我现在只希望他不要伤害年年,其他的一切好说。 十五分钟后,陆庭修的电话打了过来,我立刻接听:“事情怎么样了?” “是我爸让人带走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干什么?” 陆庭修呼吸有些急促:“你别害怕,我马上去找他,年年不会有事的。” “好……拜托你了,一定要保证年年的安全,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你一定要答应他,我只要年年没事……拜托你!” 话说到最后,我语气里带出一丝颤音,天知道我有多害怕年年出事,在陆振明和陆庭修眼里,年年是我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只要不是陆家的种,他们就不会对他客气,现在陆振明私自把年年带走,要么是用他来威胁陆庭修,要么是弄死他断了陆庭修的念想,这两样无论哪一样带来的后果都是我无法承受的。 陆庭修顿了顿,说:“我知道,年年也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他出事的,你放心。” 挂断电话,我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在心里默默祈祷,只要年年能平安回来,我就坦白他是陆庭修亲生儿子的身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与其让他因为我和陆庭修陷入危险境地,不如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陆家的继承人,这样至少他的安全有保障。 第169章 爷爷 我在家等了一整夜。 期间给陆庭修打了几个电话,刚开始他还一直在安慰我,到最后也不知道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他连电话都没再接。 我一整夜都没睡,管家和几个佣人陪着我等,轮番安慰我不要着急,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跟被掏空了一样。 年年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的安危像系在我心尖上一样,轻轻一扯就是要命的疼痛,更遑论他现在被陆振明这样的狠角色带走,生死未卜。 熬到天快亮的时候,我到底还是坐不住了,过去我一直引以为豪的沉着冷静在这一刻的煎熬里化为乌有,我顾不上其他的,开了车就直奔陆家。 作为政要人员,我很清楚陆振明现在住的地方不是我一介平民能进去的,可要我一直在家毫无音讯的等着,我真的怕自己会疯掉。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车开到陆家门口时天已经亮了,晨光微熙里的别墅区鸟叫声声入耳,风吹过,耳边一片树叶沙沙声,这里远离闹市的喧嚣,倒是不失为一个养生的好地方。 我把车停在门口,上前敲门。 电子控制的铁门“咔嚓”一声轻响,里面传来一道男声:“您是哪位?” 我知道是警卫员,直接开口说:“我是陆庭修的妻子,我来找他和我儿子!” 男声迟疑了一下,说:“您稍等。” 通讯器被切断,我耐着性子在外面等。 十多分钟后,门开了,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了出来,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以前伺候过陆老将军的刘邺,他看见我倒是没有多惊奇,客客气气的说:“先生请您进去。” 我顾不得跟他打招呼,连忙一路小跑进去。 进了客厅,在看到陆庭修和陆振明在客厅里相对而坐,而熟睡的年年居然被陆振明抱在怀里时,我浑身的鸡皮疙瘩疯狂蹿了起来,看向陆振明的眼神都变了。 陆庭修立刻站起来:“不是让你在家等着么,你来干什么?” 我没回答他,快步走过去就要抱走年年,也顾不得这么做是不是不礼貌,左右在陆振明眼里我都是个不讨喜的,我也懒得去讨他欢心了。 没想到陆振明一看我走过去,立刻偏了偏身体,摆出拒绝的姿态:“刚刚才睡着,你别吵着他。” 我:“……” 这到底什么情况? 我可不认为陆振明会是个对孩子慈祥的人,更何况这个孩子还不是他们陆家的骨肉。 我扭头看向陆庭修,他显然也和我有一样的疑惑,眼中满是不解。 客厅里没人说话,陆振明低头看着年年,我和陆庭修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不大一会儿,陆振明示意刘邺过来抱走年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年年过到刘邺手上,嘱咐他动作轻点,不要吵醒他,我心里越发惊悚。 刘邺抱着年年就要上楼,我连忙拦住他:“陆先生,年年是我儿子,请你把他还给我。” 陆振明看着我的眼神带了点意味深长的意思:“如果我没理解错,你跟庭修五年前就已经领了结婚证?” 陆庭修皱眉看着他:“是,我们没离婚。” “那就行了,孩子叫庭修一声爸爸,那我就是他爷爷,爷爷想见见孙子怎么了?” 这回感到惊悚的不只是我了,还有陆庭修,他看陆振明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爸,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孩子是无辜的,你别动他。” 陆振明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庭修一会儿,目光回到我身上,皱眉道:“我和这孩子一见如故怎么了?他也跟我亲近,怎么,你不希望我对他好?” 我神经绷得紧紧的:“陆先生,孩子小不懂事,要是有冲撞到您的地方,我代替他向您道歉,现在能让我把孩子带回去了吗?我们马上就走……以后保证不在您跟前晃悠。” “啧。”陆振明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了,这是我孙子,我想把他留在身边带几天,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 我刚想说话,被刘邺抱在怀里的年年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抬起头,看见我,他不太确定的喊了一声:“妈妈?” 我心里一喜,连忙上前把他从刘邺怀里抱过来:“年年,你没事吧?” 年年摇头:“我没事,妈妈,你怎么来了?” 抱紧了年年,感觉到他真实的窝在我怀里,我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我摸摸他的脑袋:“妈妈来接你回家。” “现在吗?”年年不解道:“可是爷爷不是说可以在他这边住几天吗?” 我:“……爷爷?” “对啊,爸爸的爸爸,就是爷爷啊。” 年年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认生,称呼起陆振明来还多了好几分亲切,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陆振明。 陆振明一脸淡定的坐在沙发上,听见年年喊他爷爷,每叫一声他脸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看着他这副样子,又看看一脸天真无邪的年年,我突然意识到,也许陆振明什么都知道了。 昨天陆庭修调查了监控,监控显示年年从下午两点钟就被接走,到今天早上见到他,十几个小时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比如亲子鉴定。 陆振明的心狠手辣有目共睹,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让陆家蒙羞的孩子好,即使这个孩子本身就讨喜,他现在的表现这么反常,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趁着这段时间给年年做了亲子鉴定,他已经知道年年就是陆家的孩子。 一念及此,我心里百味杂陈。 我本来的打算是只要年年没事,我就把这件事说出来,可现在还没等我坦白陆振明就已经知道了,那是不是代表,年年和我都安全了? 陆振明已经知道了,那陆庭修知道吗? 我扭头看向陆庭修,他还是一脸茫然,目光在陆振明和年年之间来回转,显然到现在都还没想清楚陆振明的态度转变是怎么回事。 看他这副样子,我有些卑劣的松了口气。 还好,他还不知道。 “年年,过来。”陆振明对年年招手。 年年立刻松开搂着我脖子的手跑过去,亲亲热热的一头扎进陆振明怀里,抱着他的腰:“爷爷,你今天还教我下棋么?” “不教啦!”陆振明摸摸他的脑袋:“你昨晚没睡觉,今天得回去睡觉,不然会长不高。” 第170章 不认可 年年闻言缩了缩脖子:“好,那爷爷什么时候再去看我?” “你很想跟爷爷在一起?” “当然啦!”年年不假思索的说。 “那得,爷爷有时间就去。” “好耶!”年年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我等爷爷来。” 陆振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真乖。” 我:“……” 陆庭修:“……” 陆振明松开年年,对陆庭修说:“你带孩子出去,我有话要跟沈小姐说。” 陆庭修不放心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陆振明似笑非笑:“那得问问沈小姐了。” 我心头猛地一跳,立刻说:“庭修,你先带年年出去。” 陆庭修目光在我和陆振明身上转了一圈,到底还是没坚持,抱着年年出去了。 客厅里剩下我和陆振明,他脸上的笑迅速淡了下来,嘴角虽然还保持着弧度,但眼底一片漠然和冷意:“沈疏词,到底是你心机太深沉,还是我太低估你?是不是为了进陆家的门,你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有些心虚:“您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陆振明反问:“孩子是庭修的,我找人鉴定过了。” 我心里一顿,果然如此。 “那又怎么样?”我绷直了神经说:“陆庭修并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是他知不知道的问题么?”陆振明冷眼看着我:“孩子是我陆家的骨血,那他就不能流落在外面。” 我瞳孔微微一缩。 “你不要以为能凭着这个孩子进入陆家,我不待见你,以前是,现在还是。” 我浑身一阵阵发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我很清楚,年年不能被抢走,这是我的底线。 “不过,孩子已经四岁了,而且很聪明,很多事他都能看见而且记得住,所以我暂时不会动你。”陆振明的态度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带了点施舍的意味:“你很聪明,悄无声息的消失四年,带着孩子回来上位,你成功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前后矛盾的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允许你待在庭修身边,可是沈疏词,这不代表我彻底接受你成为陆家的儿媳,我不会告诉庭修这件事,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让人盯着,一旦发现你有什么越界或者让陆家丢脸的行为,我会马上把孩子带走,让你再也见不到庭修和孩子的面,别怀疑,我说到做到!” 我:“……” 走出陆家,我浑身还是一阵冷一阵热,而且脑袋昏沉得厉害,陆庭修还年年正在外面等我,看见我出来,陆庭修立刻迎上来:“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感觉身心俱疲。 陆庭修大概是见我脸色不太好,没继续问:“走,回家再说。” 昨晚一家三口都熬了一整夜没睡,回家路上年年就困得趴在陆庭修怀里睡着了,我跟公司请了假,安顿好年年后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年年长大了,有着一张和陆庭修相似度极高的脸,两人站在一起,长相身形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已经老了的陆庭修指着年年大声责问我:“不是说孩子不是我的么?你现在怎么解释?” 我急得满头大汗,拼命想解释,喉咙却像被扼住了一样,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一扭头,陆振明站在不远处对着我冷笑,似乎在嘲笑我自作自受…… 一觉醒来,我感觉比没睡更累。 睁开眼睛,我一偏头就看到陆庭修正躺在身侧,蓬松柔软的头发乱糟糟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英挺的五官像用最精致的模具打造出来的,时间在他身上沉淀出别具一格的气质,即使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他也依然俊朗到无可挑剔。 陆庭修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一只手还无意识的搭在我腰上,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刚想拨开他的手下床,他就醒了。 “几点了?”陆庭修问,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惺忪。 “下午五点钟。”我说:“我去看看年年。” 我刚转身就被捞了回去,陆庭修把我摁在他怀里:“看什么看,丢不了,估计他还睡着呢,你别去打扰他。” 我拍开他在我身上乱摸的手:“那也该起床了,都五点了……唔,你干嘛!” 陆庭修凑近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你今天早上睡得早,没听到那个好消息,本来之前事情闹得那么大,上头都想让我停职调查了,但是今天早上部队的人告诉我,那件事是误会,对方已经撤诉,我没事了。” 我心里一松,轻轻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而且,我爸给年年送了不少玩具过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我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什、什么?” 陆振明不会不守信用,把那件事告诉陆庭修了吧? “代表他接受年年,连带着也接受你的存在了。”陆庭修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以后年年就是我儿子,我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把他带出去,和世家子弟们来往,把他介绍给大家认识,还有你,我爸的态度也等于变相接受你的存在了,沈疏词,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的手在我小腹上来回摩挲,我痒得浑身都蜷缩起来:“你高兴就高兴,在我身上乱摸什么……松手,啊!!” 我越挣扎陆庭修就越来劲,一来二去,他直接翻身把我压住,眼底透着兴奋的猩红:“沈疏词,这一刻我等了五年,我们补办一个婚礼吧,我要把你和年年的存在公之于众。” 我迟疑了一下,低声问:“这会不会太高调了?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补办婚礼……我觉得有点多余。” 不办婚礼的话,在外人眼中我和陆庭修顶多是隐婚,但是补办婚礼,在很多人潜意识里年年会变成未婚先孕的产物,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他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高调才好。”陆庭修低头亲了我一下:“我要让整个江城的人都知道,你是陆太太,我陆庭修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 “沈疏词,你是我的……” 陆庭修重重进入我身体的时候,久违的撕裂感袭来,我疼得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他轻轻拍着我的脸,一边轻声哄着让我放松,一边控制不住力道重重的顶撞,极度的疼痛和快感双重涌入脑袋,我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虽然很羞耻,但是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除了陆庭修这个人本身的魅力,他这具精壮温热的身体同样让我迷恋,只是我希望,这次他能不要再辜负我的信任和沉沦了。 第171章 宋老爷子去世 陆庭修是个行动派,昨晚说办婚礼,今天一大早就没了人影,中午回来时带来了一大堆酒店的报价单和婚庆公司的司仪名单,还包括一本黄历。 他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兴奋,把黄历往我跟前一摊,兴致勃勃的说:“我找人看过了,两个月后的三号,那天六神当道,百事吉利,不避凶忌,是个举办婚礼好日子!我们把婚期定在那天吧!” 我:“……” 陆庭修这个在共产主义熏陶下长大,根正苗红的红三代居然相信这个? 陆庭修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敲了一下我的脑门:“我这不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么,毕竟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我可不想在这个一生中只有一次的日子里再出什么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吧,我能理解他的重视,不过翻着那堆花花绿绿的报价单,我头疼的想,陆庭修这是准备事事亲自动手安排的节奏? 要知道安排婚礼是个相当繁琐的过程,不知道多少情侣在婚礼这个关口谈崩,彩礼嫁妆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一场亲自动手布置的婚礼相当考验男女双方的三观和审美。 我把疑问一问,陆庭修拍着大腿一脸理所当然:“肯定要自己安排啦,这么重要的事,我不放心交给别人。” 我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要知道术业有专攻,也许带兵操练你在行,但是在布置婚礼方面,专业的婚庆公司绝对比你做得更好,这事儿又麻烦又繁琐,还是交给他们去办好了,我们又不差那个钱。”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盯着我问:“我怎么觉得其实你好像并没有多期待这场婚礼?” 我:“……” 一场迟到了将近五年的婚礼,要说多期待,讲真,还真没有。 我绷着脸不让表情泄露自己的情绪:“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 陆庭修抓过我的手放在他掌心,用力握紧:“如果只是担心我累,那你尽管放心,担心我业余搞砸婚礼,那你就拭目以待,这件事一生只有一次,我不希望错过任何一个环节,沈疏词,我很期待你穿上婚纱戴上戒指走到我面前的那天。” 我:“……” 相比陆庭修的信誓旦旦,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私心有点卑劣,他那么期待,我却只想着怎么给他泼冷水。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现了,别到时候被细节烦得不耐烦,把锅甩给我。” 我松了口,陆庭修也高兴起来:“绝对不会,你等着看吧。” 在陆庭修忙着布置婚礼的空档里,我们接到一个噩耗,宋家老爷子去世了。 接到讣告那天,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苏陌漪会不会伤心。 我不止一次从外人嘴里听说老爷子对苏陌漪的重视,不然他也不会把公司全权交到她手上,事事由她做主,苏陌漪自己也承认老爷子对她很好,她从小没有父母,想必老爷子对她来说是和父亲一样的存在,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我给苏陌漪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她似乎很忙,电话打过去要么占线要么匆匆说了几句就有别的电话打过来,连续三天时间我都没机会和她完整的说上一句话。 三天后,宋老爷子葬礼,我和陆庭修代表陆家出席,在葬礼上我见到了苏陌漪。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素面朝天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憔悴,披麻戴孝和宋延卿跪坐在灵堂左侧,对前来吊唁的客人鞠躬致谢。 相比苏陌漪的憔悴,宋延卿倒是面无表情,甚至看起来有点无所谓,麻木的重复着和客人握手,鞠躬,致谢的动作,他像个木偶一样,满脸不在乎里还带了几分不耐烦。 我和陆庭修给老爷子上完香,走到苏陌漪和宋延卿面前,蹲下身和他们说话,陆庭修和宋延卿这么多年的交情,即使不说话也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两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话好说,我握住苏陌漪的手,低声问:“还好吗?” 苏陌漪点点头,眼圈有点红。 我拍拍她的手背:“节哀顺变。” 走完拜祭流程,我和陆庭修走出灵堂,在安排给前来吊唁的客人休息的茶水间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人声鼎沸,我想起宋延卿那一脸无所谓,心里莫名的有点烦。 陆庭修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我不答反问:“宋延卿是不是和老爷子的关系不太好?” 陆庭修点头:“嗯,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风流,老早就和原配妻子,也就是宋延卿的亲生母亲离了婚,自那以后宋延卿就不太喜欢他,父子俩互相仇视很多年了。”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他一点都不难过。”我哼道:“连苏陌漪都比他伤心得多,你看看他那一脸的不耐烦,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在乎么?” 我心里气愤宋延卿的态度是一回事,又隐隐为苏陌漪鸣不平,葬礼明显是她在牵头,她平时要忙公司的事也就算了,现在还得为老爷子的葬礼操心劳力,那要宋延卿这个儿子有什么用? 陆庭修无奈一笑:“你跟宋延卿不对头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看他什么都不顺眼,我跟他这么多年朋友,他难不难过我还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那也不用装得一脸无所谓吧?”我还是生气,为宋延卿这个幼稚的举动,明明都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一点都不成熟?这样苏陌漪多累啊。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没必要生气。”陆庭修轻声软语的哄我:“我知道你担心苏陌漪,这样吧,葬礼结束后你去陪她两天,开解开解她,你们女人才知道女人最需要什么样的安慰。” 我心里这才平衡了一点:“好。” “不过,有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当着你的面说。” 我一顿:“什么?” “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在说苏陌漪的坏话。” 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用老眼光看苏陌漪,她现在可比你厉害得多。” 我眉头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陆庭修严肃的说:“如果我说现在整个宋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你信不信?” 我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第172章 离婚 陆庭修耸耸肩:“我就知道你不信。” 我掐住他的手臂拧了一下:“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陆庭修疼得脸色都扭曲了,咝咝的倒吸凉气:“我不敢说,这种事情除非眼见为实,不然我一说就变成背后说人坏话的碎嘴了,我又不是女人,没那么八卦。” “那你刚刚还说!”我作势要揍他。 陆庭修缩了缩脖子:“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嘛……” 我没接他的话。 陆庭修说话向来有分寸,不该开玩笑的事不会乱说,他敢这么说,那绝对是手里有实锤,可我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苏陌漪会越过宋延卿“控制”整个宋家,在我眼里,她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陆庭修这番话,我本来就烦乱的心情越发暴躁了。 最后的遗体告别仪式很隆重,老爷子生前人脉关系不错,来吊唁的人无论小辈还是平辈,全都胸前别着白花手臂上缠着黑纱,站满了整个灵堂,对遗体鞠躬做最后的告别。 和陆庭修并肩站在后面,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鞠躬告别时,苏陌漪站在宋延卿面前。 虽然知道苏陌漪是这场葬礼的牵头人,但宋延卿才是宋家长子,在亲疏关系决定站位的灵堂前宋延卿才应该站首位才是,可苏陌漪这个儿媳妇不仅站了首位,满堂的宋家亲属居然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质疑,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陆庭修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葬礼结束后,宾客们纷纷离开,我和陆庭修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在休息室等着苏陌漪和宋延卿。 半个小时后,一脸疲惫的苏陌漪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宋延卿,两人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却一句话都没说。 看见我,苏陌漪怔了怔,还是走上来:“在等我么?” 我点点头,拉了她一下,看了一眼宋延卿:“我们出去说。” “好。” 和苏陌漪走出灵堂,我低声问:“你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苏陌漪笑了笑,笑容苍白无力:“只是太忙了,没休息好。” 我叹了口气:“你别太难过了。” “嗯,我看得开,人都没了,难过也没用。”苏陌漪反过来安慰我:“你不用担心我,我之前听圈子里的人说你要和陆少举办婚礼?是不是真的?” 我点头:“是真的,不过还早,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到时候记得给我发请柬。”苏陌漪笑道。 我问:“你呢?” “我什么?” “你和宋延卿怎么样了?”我直接问:“你们的关系相比之前好像更差了,既然过不下去,为什么不离婚?你之前说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钱,现在的你无论去哪里,有宋氏的工作经验在,还怕找不到工作?” 苏陌漪的表情有点微妙:“快了,我会跟他离婚的,这日子我早就过不下去了。” 我一愣:“真的?” 苏陌漪拍拍我的肩膀:“这么严肃的事,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她的表情确实很严肃,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和苏陌漪告别,回家路上我一直心事重重。 陆庭修亲自开车,时不时扭头看我一眼:“苏陌漪那个女魔头跟你说了什么?你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我瞪他:“不许你这么说苏陌漪。” “好好好,苏陌漪跟你说什么了?”陆庭修问。 “她说要跟宋延卿离婚。” 陆庭修一顿,喃喃自语道:“这样啊……” “你有什么想法?” 陆庭修若有所思的说:“我在想要不要跟宋延卿提个醒,毕竟苏陌漪都在打这样的主意了……” 我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什么意思?” 陆庭修却没理会我,直接拿起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给宋延卿打电话。 电话拨过去,那头的宋延卿好半天才接通,也不知道他跟陆庭修说了什么,陆庭修突然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往那种地方跑?胡闹也要有个限度,马上回家!” 宋延卿大概是不听,陆庭修低声咒骂了一句,把电话给挂了。 我诧异道:“怎么了?宋延卿在干嘛?” 陆庭修脸色很难看,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他在天上人间。” 我一愣,大怒道:“老爷子尸骨未寒,他居然跑到天上人间去寻欢作乐,太过分了!这都什么人啊……” 陆庭修也很生气:“算了,不管了,本来想给他提个醒,现在看来,他自己都不在乎了,我们这些旁人何必替他瞎操心,让他作死,迟早把自己作死!” 陆庭修这番话深得我心,在我眼里,把苏陌漪逼成这样的宋延卿根本不值得同情,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一想到苏陌漪决定跟他离婚,我心里就暗爽不已,活该他失去苏陌漪,最好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孤独一生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葬礼过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一直密切关注着宋家的事,为的就是想在第一时间知道苏陌漪和宋延卿离婚的消息,到时候我要给苏陌漪开两瓶香槟,庆祝她从泥潭脱身,重获新生。 但是一连等了一个礼拜都没听到类似的消息,在这段时间里,苏陌漪成为宋氏的执行总裁,宋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在她手里,她成了除去手握百分之四十股份的宋延卿外最大的股东,手握重权的她雷厉风行,一举铲除了好些尸位素餐的高层和元老,大手笔的作风让宋氏一时间腥风血雨,短短一个礼拜内好几次登上报纸头条。 我惊讶于苏陌漪大刀阔斧的铁血手段,同时又有些担心,因为她的举动,外面的人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有的人认为她野心太大,现在明显是想独吞宋氏,有的人说她贪欲太强,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反噬……那些诛心的言论看在眼里,我很担心苏陌漪会被影响。 就在我为苏陌漪担心的时候,宋家突然传来消息,苏陌漪和宋延卿办了离婚手续,两人正式结束这段持续了将近三年的婚姻。 如果只是这样,那倒也不会一石激起千层,真正引爆舆论的是宋延卿发出的声明——他坦言多次出轨,对不起苏陌漪,所以净身出户,股份,房产,所有可动产不可动产全都自动放弃,不带走宋家一分钱。 宋氏集团真正成为苏陌漪一个人的。 第173章 净身出户 这个消息足足让我震惊了十多分钟才回过神。 宋延卿净身出户,他怎么可能甘心净身出户? 宋家的旁支和亲戚那么多,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氏被苏陌漪独吞? 而且,苏陌漪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陆庭修知道这个消息后倒是没有太惊讶,他大概早就猜到了,第一反应就是给宋延卿打了个电话。 也不知道他跟宋延卿说了什么,挂断电话后他拿了外套:“我出去一趟。” 我起身问:“去哪儿?” 陆庭修皱眉说:“宋延卿那家伙现在没地方去,问我能不能借他一套房子住。” 我:“……他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陆庭修冷笑:“你以为净身出户是假的?他连钱包都被扣了,除了身份证和身上那套衣服,什么都没带出来。” 我:“……” 陆庭修匆匆走了,我犹豫了半天,给苏陌漪打了个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苏陌漪的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兴奋,我还没开口她就抢先道:“疏词,看到新闻了吗?” 我顿了顿,故作淡定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还能怎么做到,你以为我潜伏在宋家三年,尽心尽力侍奉老爷子,为宋氏企业分忧解难是闹着玩儿的?为了一点一滴渗透到宋氏最底层,我付出的努力根本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这么说来,这件事你早就策划好了?” “嗯。”苏陌漪承认得倒是痛快:“不然我为什么要嫁给宋延卿?” 我说不出话了。 苏陌漪眉飞色舞的说:“我现在手头上一堆事乱七八糟的要忙,你等着,给我半个月时间,等我把那些不服气看不顺眼的全都清扫出去,我们找个时间好好吃顿饭,我知道你担心我,到时候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挂断电话,我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浮起一个人,商朝的宠妃苏妲己。 苏陌漪虽然不如苏妲己妖媚,但从她刚才痛快承认事情都是她早就有计划进行的来看,她的心计未必输给几千年前那个一代妖妃。 我无法想象,到底要有多大的耐心,才能潜伏在一个人身边三年,默默忍受,最后一举拿下别人奋斗了好几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我本来以为陆庭修会在外面给宋延卿安排住处,没想到一个小时后,他直接把宋延卿接回了家。 看见宋延卿的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过短短一个礼拜没见,他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用形销骨立来形容都不为过,眼窝深陷颧骨高耸,面黄肌瘦的样子跟非洲难民一样。 看见我,宋延卿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大概知道我不待见他,他也没怎么搭理我,陆庭修安排了佣人送他上楼休息,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延卿一走,我立刻拉住陆庭修:“你怎么把人带回家来了?” 陆庭修摊摊手,无奈的说:“他现在这副样子,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住,要钱没钱要精神没精神,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还无法第一时间知道,所以我就把他带回来了……你不会生气吧?” 我确实有点介意陆庭修没经过我的同意,甚至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我讨厌的宋延卿带回家,但是看在他家里发生这么大变故的份上,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问陆庭修:“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宋延卿说白了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扶不上墙的烂泥,当初宋氏那么大企业让他继承他都没做好,现在更是落得个净身出户的下场,估计他本人心里也不好受,要是因此遭受打击一蹶不振,难道我们得看着他一辈子? “等这段时间过了再说吧……”陆庭修低声说:“放心吧,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开。” 我皱眉:“既然想不开,那干嘛要同意离婚?” 离婚必须双方同意,更何况是净身出户,如果他不同意,苏陌漪根本无法逼着他在离婚证明上签字。 陆庭修摇头:“我也不太清楚,等他情绪好转了我再问问他吧。”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宋延卿在我家住了下来。 好在家里的空房间够多,宋延卿又整天不出门,刚开始的几天时间里连三餐都是陆庭修送到房间里给他吃,后来大概是情绪没那么低落了,他偶尔会下楼吃饭,但其他时间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年年对家里多出个“叔叔”的事很是好奇,一天三顿饭的往他房间里跑,刚开始他进去我还担心宋延卿会不耐烦,后来随着年年在里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看样子跟宋延卿相处得不错,我就放心他进去陪宋延卿了。 虽然之前我信誓旦旦的说宋延卿活该,但看在他没了老爹,又被净身出户,一下子从万众瞩目的超级富二代变成落魄到需要在朋友家借助的可怜虫的份上,我渐渐的对他的偏见没那么严重了。 而且,在这件事上,先前一直站在苏陌漪立场上的我现在没那么坚定了,我能肯定的是,苏陌漪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善良仗义又单纯无害的女孩了,她和宋延卿离婚,让他净身出户这个举动说难听点就是在谋夺家产。 连我都觉得她做得有些过了。 这天晚上,我在楼下看电视,年年从宋延卿房里钻出来,手里还抱了一本本子,我见状立刻对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年年小跑过来:“妈妈。” 我压低声音问他:“宋叔叔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年年点头:“好啊,他还给我画画了呢。” 说着他摊开手里的素描本,把上面的素描展示给我看。 这一看之下我就愣住了,素描本上是一个正坐在地上玩乐高的小男孩,轮廓身形一看就知道是年年,让我惊讶的是画者寥寥几笔就轻轻松松勾勒出来的流畅线条,不难看出画画的人水平很高。 我一连翻了好几页,全都是素描的年年,线条很简单,但贵在简单的线条却把人物当时的神态刻画得入木三分,不难想象要是认真画下来的话,这水平不输职业画家。 我不敢置信的问:“这是宋叔叔画的?” “对呀,很厉害是不是?我好崇拜他!”年年双手合十:“叔叔还会打游戏,打得可厉害了,他说等我长大一点就教我玩游戏。” 第174章 我逼他的 我心情有点复杂了。 看来宋延卿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废材,至少这一手好画工就相当不错,要是往画画这个职业方向发展,还是很有前途的。 这时陆庭修从浴室出来了,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问:“怎么了?你们在看什么?” 我把手中的素描本展示给他看:“宋延卿画的。” 陆庭修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他画功确实不错,高中还得过奖,全国性的,当时本来要参加世界级的比赛,但是宋老爷子不允许,说他不务正业,他只能放弃。” 宋延卿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去。 陆庭修见我满脸惊讶,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拿过我手里的素描本翻了翻,笑着说:“别小看宋延卿,他只是看起来吊儿郎当,其实要是认真起来,不输给大部分人。” “那只是你眼中的宋延卿。”我不服气道:“就他那花心的性格就已经奠定了他的人品基础,一个人人品要是太差,再有才也是枉然。” “你说什么都有理。”陆庭修收起素描本,对年年说:“儿子,要是喜欢宋叔叔就多跟他接触,但是记住不要让他烦,一旦他觉得烦,你要马上离开,知道吗?” 年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 “乖儿子,去睡觉吧。” 年年抱着素描本转身上楼睡觉去了。 我抱着胳膊问陆庭修:“宋延卿在我们这儿待了快十天了,整天除了打游戏还是打游戏,虽然他现在情绪低落需要时间恢复,但也不是这么个恢复法的,你真的不去劝劝他?” “没什么好劝的。”陆庭修说:“他要是能想通,那自然就会恢复,要是想不通,旁人说破嘴皮子他照样想不通,看他自己的吧。” 我皱着眉头不说话。 陆庭修亲昵的揽住我的肩膀,讨好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住在家里不自在?” “没有。” 这是实话,宋延卿基本不出门,他在不在家不影响我,我也不是对他有意见,我只是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太窝囊了,窝囊得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当初我被劈腿,离婚,失业,负债累累,还胖成一个正方形,这一连串的打击都没让我倒下,他现在不过是没了一个不那么在乎的老爸,和一个不怎么喜欢的老婆离婚,怎么就失意成这个样子? 整天躲在房间里闷着不出门,用这种消极的方式应对悲伤,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果然矫情。 “你放心,我估计最多一个礼拜,他就会走了。”陆庭修说。 我迟疑了一下:“为什么?” “老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他也不好意思。” “他要是走了,能去哪儿?” “他狐朋狗友那么多,饿不着就是了。”陆庭修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我顿了顿,说:“他走的时候你给他钱吧,基本的生活总是要保障。” 陆庭修笑了:“之前还嚷嚷讨厌他,一说到他要走,你比谁都紧张,你说说你这叫什么?” 我打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陆庭修正色道:“这段时间苏陌漪有没有联系你?” 我摇头:“没有。” 我倒是试图联系过苏陌漪,但她很忙,电话打过去,大多数时间是秘书在接听,她要么在开会要么在出差,等她的电话回拨永远都排不上号。 “你说,苏陌漪要是知道我们收留了宋延卿,会不会对你有意见?”陆庭修问。 我:“……不至于吧?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之前不也说她不是会逼着宋延卿净身出户的人?后来呢?” 我:“……” “我早就跟你说过,苏陌漪已经不是以前的苏陌漪了,你不能用老眼光看待她。” 陆庭修这话不无道理,我忧心忡忡的说:“虽然我是她朋友,但宋延卿是你兄弟,你收留的宋延卿,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庭修笑了:“听你这话,你现在已经不那么坚定的站在苏陌漪的立场上了,对不对?” 我:“……” “好了,不套你的话了。”陆庭修从旁边的包里拿了笔记本出来,继续做婚礼策划。 我坐在旁边,看着他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本来以为以苏陌漪忙得跟世界总统一样的现状,想跟她见面至少还需要两个月,但是过了不到三天,她主动给我电话,约我出去喝咖啡。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颇具小资情调的西餐厅,我进去的时候苏陌漪已经到了,她化了妆,眉毛描得很细,眉尾微微上挑,唇色嫣红,加上那身剪裁合体制作精良的职场丽人装,让她看起来带了几分雷厉风行的凌厉气势。 在她对面坐下时,我突然觉得和她的距离被无形的拉开了。 “不是很忙吗?今天怎么有时间约我出来?”我故作轻松的问。 “大小姐,过去的半个月你统共打了八次我的电话,其中四次我在开会,两次在出差,一次在谈合同,另外一次手机没电没接到,我怕再不跟你见面,你该在私底下骂死我了。” 苏陌漪一开口,语气还是我熟悉的苏陌漪,但她说话时自信的神态和眉眼间飞扬着的得意却让我陌生不已,我淡淡一笑:“哪有那么严重,又不是不知道你忙。” “快忙完了。”苏陌漪伸了个懒腰:“最近可真是累死我了。” “事情都摆平了吗?”我问。 “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小鱼小虾,不足为惧,留着以后慢慢收拾。” 我迟疑了一下,问:“宋延卿净身出户,还是他主动发的声明……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我说事实就是他发的声明那样,他因为多次出轨心存愧疚,所以主动放弃财产净身出户……你信么?” 我果断摇头:“不信。” 不是不信宋延卿不会甘心放弃宋家那么大一笔财富,而是他这个人没有羞耻心,根本就不会“心存愧疚”。 “那就对了,他发了这份不管是认识他的还是不认识他的人都不会相信的离婚声明,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皱眉说:“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很简单。”苏陌漪打了个响指:“我逼他的,我为他流过两个孩子,因为这件事,他内疚得要死,在第三个孩子因为他‘不小心’没了的时候,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只能答应。” 第175章 你故意的 我心头一震。 短短几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 苏陌漪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淡淡的看着我:“怎么了?你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我好半天才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低声问:“孩子……是怎么没了的?” 苏陌漪微微一笑:“这个我不太想告诉你,怕你知道了会觉得我太狠心。”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故意的?” “对,如果不这么做,他不会答应净身出户。” 此刻苏陌漪脸上的不在乎和无所谓比那天在葬礼上宋延卿的表情更让我陌生,我甚至隐隐觉得她可恶。 以前看和武则天有关的书,里面说到武则天为了保住地位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亲手杀死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女人不仅可恶至极,还毫无人性可言,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如今苏陌漪做了和她一样的事,面对这个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我突然无比心寒,无论她有什么苦衷,都不应该拿孩子做筹码,更不应该为了达到目的牺牲孩子,这一刻,我想扭头就走。 苏陌漪看着我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苦笑道:“之前一直推脱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看见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以为你会理解我……” “我理解不了。”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虽然我不太清楚苏陌漪这几年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泯灭人性到这个地步,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了:“既然知道我接受不了,你为什么不编个理由骗我?你应该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这回轮到苏陌漪沉默了,我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对视,桌上的咖啡香气袅袅,此刻那种我曾经无比依赖的醇香味却让我头晕目眩。 足足两三分钟,苏陌漪才开口:“因为这世上,我能相信的,能说实话的人只有你了,疏词。” 我心口一窒。 从咖啡厅出来,我上了车,把车钥匙插进孔里时,我手有点抖。 花了好一会儿才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我趴在方向盘上平缓了一下剧烈的心跳,然后靠在驾驶座的靠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突然觉得很疲惫。 苏陌漪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冷血,冷漠,她简直和过去判若两人,我都在怀疑她是不是被换了灵魂,现在活在那具躯壳里的根本就是一个没有人性,没有热血可言的魔鬼。 我想起陆庭修形容她的词语——大魔头。 这个词语还真恰当。 处心积虑潜伏在宋家三年,润物细无声一样一点一滴渗入到宋家内部,盘根错节的布置自己的人脉,老爷子一死她就发动政变,用手段逼宋延卿放弃继承权净身出户,驱逐那些不利于自己发展的宋家势力,把宋家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大家族完完整整变成自己的……我得承认,在玩心计这方面,她做得很好。 轻轻松松得到很多人一辈子只能望其项背的东西,她赢了。 发动车往家里驶去,我想起还待在家里闷头打游戏的宋延卿,突然觉得,真正可怜的人其实是宋延卿才对,这三年里,他被苏陌漪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最后被逼得一无所有,他才是最苦逼的那个人。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 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看到年年和宋延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见我回来,宋延卿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就想起身回房间,他避开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平时也没当回事,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平时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可今天不一样。 我叫住他:“宋少,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宋延卿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我,眼神淡淡:“有时间,还有,我已经不是宋少了。” 这话是陈述句,甚至没有抱怨的意思,我心情一时间复杂到无以言表。 和宋延卿走到花园,外面阳光正盛,他站在阳光底下,微微眯起眼睛,过分白皙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虽然在陆家足不出户的养了半个月,可他似乎一点肉都没长起来。 因为不知道宋延卿是不是知道苏陌漪流产的真相,我只能婉转的说:“你和苏陌漪的事,我都知道了。” “嗯。”宋延卿没什么表情。 我叹气道:“过去一直误会你,对你的态度还那么恶劣,真的很抱歉。” 宋延卿突然笑了一下:“你说要跟我谈谈,就是为了跟我道歉?” 我点头:“是。” “没必要。”宋延卿笑着说,脸上仍然是满满的不在乎:“反正我也没为这件事生气过,你道不道歉,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反倒是宋延卿,突然问:“你去见苏陌漪了?” “嗯。” “她还好吗?” 我一愣。 “她之前胃就一直不太好,这两年胃病越来越严重,一发作就疼得要命,偏偏她这个工作狂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我走的时候忘了提醒她,她的胃药是从德国引进的,国内现在还没有公开销售,如果吃完了,记得从特殊渠道购买,你下次看到她,记得提醒她一声,免得病急乱投医,太受罪。” 他的表现如此淡定,我忍不住说:“她做了这样的事,你不恨她吗?” 宋延卿摇头苦笑:“恨有什么用,改变不了什么,而且,我是真的爱过她,虽然她从来都不相信。” 我疑惑道:“既然爱她,那为什么要做对不起她的事……你明知道她会介意。” “她会介意么?”宋延卿反问:“她嫁给我,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刚开始我不是没有争取过,当着她的面做很多过分的事,就是为了让她吃醋,让她情绪化,好从中找到一点点她爱我的证据,可是没有,她恨透了我,渐渐的我就不敢奢望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种事你不应该跟她讲清楚吗?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你明知道她性子烈……” “这种事我说不清。”宋延卿叹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说再多都没用,过去我太幼稚,给她造成不少伤害,现在这些都是她应得的,我不后悔,更不会指责她什么。” 第176章 生个小弟弟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而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宋延卿笑了笑:“我这两天在找房子,到时候可能要跟你们借点钱,我搬出去,至于以后的事,再说吧。” 我犹豫道:“要不然还是继续住在我这里吧,也好有个照应。” “你们照应得了我一时,能照应我一世吗?我总归还是要搬出去的,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收留。” 我心里百味杂陈:“那要是在外面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好。” 宋延卿很快就回房间去了,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替他觉得可惜,还是该替他觉得幸运,遇上苏陌漪这么个人,是他的缘分,也是他的劫数。 晚上,陆庭修回来,我们一起吃了个晚饭,宋延卿在餐桌上宣布已经找到房子,明天会搬出去。 陆庭修并没有觉得惊讶,反倒是年年,一听说宋延卿要搬走,立刻苦巴巴的问:“叔叔,你会搬得很远很远吗?” “不会。”宋延卿笑眯眯的说:“你要是想我了,坐车过去看我就行,车程不到半小时。” “那就好。”年年说着又不放心的嘱咐道:“我要上学,不能经常过去看你,叔叔你要经常回来看我。” “好!” 吃完饭,陆庭修拉着宋延卿去阳台闲聊,两个大男人关了落地窗在外面抽烟,我帮着佣人收拾碗筷,时不时看一眼阳台,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 洗完澡,陆庭修回了房间,我正在吹头发,见他进来,我关了吹风机:“宋延卿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庭修一边脱上衣一边说:“他暂时还没想好,怎么,你担心他养活不了自己?” 我确实是有些担心:“我们多给他点钱吧,至少搬出去后半年内的生活要有保障才行。” 陆庭修笑了:“宋延卿和苏陌漪现在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你这么帮着宋延卿,就不怕被苏陌漪知道了她会有意见?” 说起苏陌漪我心情就往下沉:“帮宋延卿是你的事,跟我扯不上关系。” 陆庭修走过来,俯身从背后抱着我:“好啦,我知道你心善,不过你放心好了,宋延卿可没你想象中那么没用,最难过的时候他已经熬过来了,接下来的事就让他自己折腾去吧,这些事,我们旁人无法插手。” 这倒也是实话,宋延卿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我没感觉到不自在,反倒是他,从为数不多一起吃饭时他的表现来看,就知道他不太喜欢和我们同住,恐怕这么急着搬出去也和他的自尊心有关系,我们要是过多干涉他的事,只怕会让他更不自在。 “那你平时多看着他点好了。” 陆庭修掰过我的身体,正色看着我:“你之前不是一直对宋延卿有意见吗?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关心他了?” 我眼神闪烁了一下,拍开他的手:“因为知道之前一直误会他了,现在对他感到内疚,这个理由够么?” 陆庭修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回头是岸,看来你还不至于无药可救。” 我:“……” 第二天,宋延卿收拾东西搬了出去。 陆庭修开车送他离开,年年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目送他,直到车走远了他才回过头,唉声叹气的说:“宋叔叔就这么走了,以后又没人陪我玩了。” 我摸摸他的脑袋:“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他,别难过了。” 年年撇撇嘴,转移话题道:“妈妈,你什么时候能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我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们班上的小豪有了个小妹妹,上次他妈妈来接他还把妹妹带来了,很漂亮的小女孩,大家都很羡慕,我当时就在想,妈妈要是也能生个小妹妹就好了,我一定会做个好哥哥。” 我无语的看着他:“这种事以后再说吧。” “怎么能以后再说。”年年一本正经的分析道:“妈妈你都快三十岁了,再过几年就变成高龄产妇了,到时候生孩子有风险不说,产后身材还不容易恢复,而且生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年龄跟我相差太多,以后沟通会有代沟,到时候关系就不亲近了。” 我诧异的打量着他:“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要我相信年年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能自己悟出这番话,打死我都不信。 年年眼珠子转了转:“我看电视上是这样说的,难道不对吗?” “对是对,不过你是什么水平我还不知道?”我拎着他的耳朵:“要我相信你看一遍就能把这些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你当你妈老糊涂啊?说,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我手上一用力年年就哀叫不已:“妈妈妈妈妈,我说我说……你先放手。” 我松开手,年年立刻捂着耳朵往后退了好几步,倔强道:“我就是看电视上说的,你爱信不信。” 说完他脚底抹油,一溜烟小跑开了。 我:“……” 陆庭修很快就回来了,我一打听,得知宋延卿拒绝住陆庭修在三环的一套公寓,转而在四环一个接近郊区的地方租了一套独栋的二层小民居,看样子似乎是打算深居简出一段时间,他也不肯透露到底想干什么,不过目前来看,他的基本生活没有问题。 这话让我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陆庭修的贴身保镖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箱子:“少爷,先生让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给小少爷的。” 话音刚落,楼上立刻传来年年欢快的声音:“爷爷又给我送东西过来啦!” 说着他一阵风似的跑下来,结果保镖手里的箱子,三两下撕开包装袋,一阵狗刨式的翻找后,翻到一家遥控飞机,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爷爷真的给我买了这个!妈妈你看!” 我:“……” 最近陆振明三天两头让人给年年送东西过来,我都已经习惯了,昨天是吃的,今天是玩的,明天说不定又是各种各样新奇的小玩意,每次收到这些东西年年都会无比兴奋。 陆振明这么疼爱年年,我心里自然跟着欣慰,毕竟有这么一尊大佛护着,年年以后不会吃亏,可我也无比担心,陆振明的疼爱在陆庭修看来是不正常的,在知道孩子并不是陆家骨肉的时候,他还能这么喜欢孩子,这说明了什么? 第177章 怀疑 比如此刻,陆庭修看年年的眼神充满了怀疑,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连忙插话打断他的思索:“你爸怎么又给年年送东西过来,你下次要是看到他,跟他说一声吧,别年年要什么都给,这时间一长,养成孩子要什么就得给什么的习惯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陆庭修倒是不以为然:“只要他不是想要星星月亮,这些我们能给得起的东西就尽量满足他,毕竟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开心最重要。” 我忧心忡忡的说:“那万一把孩子惯得骄纵跋扈无法无天呢?以后谁来负责?” “我来负责!”陆庭修大包大揽:“他要是敢变成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我肯定饶不了他。” 我:“……” 陆庭修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对了,年年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七……九月份。”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九月份……”陆庭修若有所思:“那也快了,到时候给他办个生日派对,把圈子里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都找过来,也好认识一下,下半年他就要上小学了,提前认识一下小伙伴们也好。” “好。” 说完这番话,陆庭修心事重重的回房间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在怀疑什么。 陪着年年在外面玩了半个小时遥控飞机,等我回房间的时候,发现陆庭修正在阳台上打电话,落地玻璃窗被拉上了,一门之隔,他说什么我听不见,但是能看见他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是有点激动的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我很少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一时间疑窦丛生。 陆庭修很快就挂断了电话,拉开落地玻璃窗走进来,我见状立刻假装收拾梳妆台,他进来时我若无其事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陆庭修淡淡的说,把手机丢到沙发上,他转身进了洗手间。 看着他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再听着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打开他的手机查看信息。 我并不是想偷看他的隐私,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陆庭修没有定时清理手机垃圾的习惯,因此聊天记录和垃圾短信攒了满满一手机,我先是速度极快的看了一眼微信信息,发现他上一条聊天记录还是和我,此后就没有和别人联系了,我连忙退出微信,打开手机信息。 位列第一条的俨然是一个备注着“赵医生”的号码发来的,我心头一跳,立刻打开一看——沈淮安的出生日期是9月3号,o型血,顺产,出生过程很顺利。 我:“……” 这时洗手间里传来马桶冲水的动静,我立刻退出短信把手机锁屏放回原位,顺手捞过一旁的指甲刀假装正在修指甲,表面看似平静,心却狂跳不止,陆庭修果然在怀疑年年的身世。 只能说陆振明对年年太好了,好到几乎不正常,而最了解陆振明的人莫过于陆庭修,他很清楚陆振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只认亲缘关系的老古板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好,除非这个孩子的身世另有隐情。 其实只要认真想想,我当初说年年是遗腹子的事情就漏洞百出,陆庭修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突然想要调查年年的身世,而他联系的这个赵医生,就是当初负责接生年年的医生。 好在年年的出生日期和血型都已经被我改了,陆庭修也没有要深入追究的意思,不然他这么一查,年年是他亲生儿子的事势必会暴露。 这一刻,我不知道是该觉得庆幸还是该觉得不幸,每次想要告诉陆庭修事实时我总是有所犹豫,这犹豫导致我一拖再拖,现在我已经没有勇气告诉真相了,我怕他知道后会恨我,怨我。 陆庭修从洗手间出来后只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而爬上床,趴在枕头上就开始放空自我,我假装没发现他心情不好,絮絮叨叨的跟他说最近公司发生的事,明知道他没在听,但他偶尔应一声,这种可以称得上敷衍的反应让我心里安慰不已。 陆庭修到底还是懂得忍耐了,这要是换了五年前,发生这样的事他非得揪着我的耳朵把我狂骂一顿不可,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宁愿一个人吃闷醋生闷气也不舍得对我发脾气。 第二天是周日,我没上班,陆庭修也休息,早餐过后,我正陪着年年做手工,陆庭修在看早间新闻,佣人跑进来报告,说陆振明来了。 这个消息让我和陆庭修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年年则立刻撇下手里的胶水,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爷爷”。 前后不过几秒钟,陆振明就抱着年年进来了。 大半个月没见,年年对陆振明想念得紧,搂着他的脖子就不肯放手,爷孙俩亲密得不像话,陆振明无视我和陆庭修,抱着年年在沙发上坐下,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才把注意力转到我们身上。 “我这次过来,一是看看年年,二来,年年马上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我给他联系了周南双语学校,等开学了,就让他去那儿上课吧。” 我和陆庭修都是一愣。 周南双语,那是在江城,乃至全国都排得上名次的贵族学校,如果光是贵族学校还没什么,关键是那家学校从小学到初高中都实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目的只有一个,力求把所有进入学校的孩子教育成德育体美样样拔尖的人才。 这样一个以教育为本的私立学校,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可因为它远超其他院校的升学率,每年还是有数不清的家长挤破头皮想把孩子送进去,甚至有不少富豪特意从外地把孩子送到这边来上学,陆振明想把孩子送进去,我并不觉得奇怪,可我不支持。 年年过完生日才四周岁,虚岁也只有五岁,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去这样一个学校上学,这不是学习,这是折磨。 作为母亲,我不希望年年变成应试机器,更不希望他在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成为填鸭式教育的试验品。 我还没开口拒绝,陆庭修就说:“爸,我不同意。” 陆振明皱眉:“为什么?” 第178章 逆子 “年年还小。”陆庭修说:“玩才是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周南升学率是高,但学习压力太大,我不希望他去。” “你懂什么!”陆振明呵斥道:“我们陆家的孩子哪能跟别人一样,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六岁开始,每个周末都要去部队跑步,八岁腿上就能绑沙包跑十多公里,十岁有了小神枪手的称号,这些都是谁给你的?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你能有今天的成就?” 说到这个,陆庭修脸色沉了下来:“就是因为小时候吃过这些苦,所以才不同意你送他去周南,那边伴随着升学率的还有居高不下的跳楼事件,重压之下选择自杀的孩子还少吗?” “你要是担心这个,那尽管放心,我会让人看着年年,不会让他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陆庭修怒了,语气也加重道:“不自杀就行了?孩子的心理健康怎么算?” “哪有你说的那么矫情。”陆振明皱眉道:“我会定时让人给他做检查,这样总之行了吧?” “不行!”陆庭修态度很坚决:“孩子我会亲自教,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陆庭修!反了你!”陆振明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一家之主?” 陆庭修不甘示弱的顶撞道:“你是一家之主,那也只是在陆家,现在是在我的小家庭里,说白了,我的家庭万事只能我来做主,你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 陆振明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指着陆庭修的鼻子骂道:“逆子!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不听话就算了,还处处跟我作对,我看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要我把你放在眼里,那你的所作所为也要值得我这么做才行。” “你……”陆振明甩手就给了陆庭修一巴掌,力道之大,一声脆响后陆庭修脸偏向一旁,等他回过头,唇边已经渗出了血渍。 年年吓得往我怀里一扑,怯生生的看着两人:“爸爸,爷爷……” 陆庭修没说话,陆振明顾忌着年年还在,到底还是率先收起戾气,冷哼了一声,扭头对年年招手:“年年,你愿意跟爷爷走吗?爷爷带你去玩儿。” 年年看看陆庭修又看看我,最后摇摇头,往我怀里缩得更紧了:“爷爷,你不要打爸爸,会疼。” 陆振明一顿,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失望,大概是知道年年心里更偏向我和陆庭修,在三个站成统一战线的人里他讨不到便宜,强行抱走年年又会伤和气,他很快就缓和了脸色,露出一个强装的笑容:“好好好,不打你爸爸,这样吧,你好好考虑一下,爷爷过两天再来,好不好?” 年年点点头:“爷爷慢走。” 陆振明一走,我立刻松开年年,上前查看陆庭修的伤势。 陆庭修半边脸都肿了,我让佣人拿了冰块,裹着毛巾给他冷敷,他躺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到堪比暴风雨前夕的天空。 年年蹲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爸爸,你还疼吗?” “不疼了。”陆庭修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你上楼去玩儿,爸爸有话要跟妈妈说。” “好。” 年年一上楼,陆庭修就坐起来说:“我之前还一直纳闷我爸为什么会对年年这么好,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另有所图。”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这几年他大概也感觉到我一直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甚至开始从明面上忤逆他,控制不了我,所以现在开始培养年年。”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连忙问:“年年还这么小,就算再过个二十年他也才二十四岁,到时候你爸都七老八十了,能帮得上他吗?” “培养年年,不仅能为他添一个帮手,还能有效的牵制我和你,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是他最大的目的。” 我心口一阵剧跳:“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不管是我还是年年,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存在必须为谁而活!他要是敢动年年,我会跟他拼命!” 这番话让我悬着的心落回了胸腔里,我看着陆庭修怒气冲冲的样子,安抚的把他按回沙发上:“好了,别生气了,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也不怕动到伤处。” “你不担心吗?”陆庭修抓住我的手问。 “担心啊,怎么不担心,但是更相信你能保护好年年。” 陆庭修有些动容:“谢谢你相信我。” 我无奈一笑:“好像除了相信你,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陆庭修:“……” 周南双语的事到底是被搁置下来了,陆振明大概也不愿意和我们硬碰硬,更不想让年年反感,所以没有逼迫我们,但是他隔三差五的给年年打电话,总是能在电话里把年年逗得哈哈大笑。 看着这一切,我心急如焚。 一方面我不希望年年和陆振明走得太亲近,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年年解释这个对他那么好的爷爷其实和他父亲站在对立面,另外一方面,我深知官场如战场,万一陆庭修哪天被人从高位上拉下来,那么能保护年年的就只有陆振明了,本着这一条好处,我不愿意和他闹翻,可眼下的情况看来,我们也没办法和平相处。 和利益共存的永远是风险。 陆振明和陆庭修之间持续了这么多年的战争,迟早会把我和年年卷进去,面对这两个身居高位的人的雷霆之怒,也许我和年年会变成炮灰,彻底牺牲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斗争里。 转眼又过了大半个月,到了春秋换季的时候,位于南北方交界却又临海的江城,秋季比南方快一点,比北方更慢一点,这直接导致春秋换季的时候雨水频繁,气温昼夜相差大,在这种白天三十度高温,晚上骤降到十多度的天气里,别说小孩,就连大人都扛不住折磨,很荣幸的,我们一家三口都感冒了。 陆庭修抵抗力好,感冒发烧吃了药,在被窝里闷一身汗都好得差不多了,然后又能生龙活虎的起来继续做婚礼策划,我的低烧持续了三天,打针吃药下也慢慢恢复正常,唯独年年,第一次在江城过换季,他的感冒来势汹汹,前几天只是咳嗽,后来慢慢加重到持续不断的低烧,最后诱发了哮喘,这种情况下,家庭医生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他身边,可病情还是控制不住,住院了。 第179章 尖叫鸭 我请了假,衣不解带的守在医院,陆庭修那几天部队事情忙,虽然每天都上班,但是只要一下班就赶过来,陪年年说话逗他笑。 年年从小就怕打针吃药,每次看着护士端托盘进来,还没开口他就开始哭,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尽力安抚,却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这天晚上,医生给年年做完检查,把我叫到外面,面色凝重压低声音说:“孩子这情况……” 我心头猛地一跳:“什么?” “得再打一针才行。” 我:“……” 医生见我一脸无语,皱眉道:“他不是最怕打针么?我不敢在里面说,怕他一听见就开始哭闹,本来就哮喘,到时候更严重就不好了。” 这话一出口,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白大褂衬得他那张脸亲切感十足,虽然模样说不上多俊逸,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儒雅气质却很吸引人,我估摸着他这个年纪应该不是个新手医生,但脾气和耐心却这么好,心里多了几分动容:“谢谢医生,是我没考虑到。” “没事,很多父母都不太重视孩子的感受,其实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对很多话的理解能力超出大人的想象,特别是现在这个年代,孩子们能从电子阅读和电视上接触到很多父母以前那个年代接触不到的东西,家长更要小心,千万不要在孩子面前说那些伤人的话。” 我点点头:“谢谢提醒。” 医生没再多说,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瞟到他胸口的铭牌,上面写着“儿科医生,杨泉”的字样,我算是记住他了。 过了一会儿,下班的陆庭修过来了,年年一见他就撒娇伸手要抱抱,陆庭修刚把他抱到怀里,护士就端着打针用的托盘进来了。 年年对这个经常给他打针的中年女护士几乎有了心理阴影,一看见她进来就红了眼圈,使劲儿往陆庭修怀里钻,声音里还带了哭腔:“爸爸,我不要打针。” 陆庭修拍着他的背轻声哄道:“不怕不怕,爸爸陪着你呢,只要几秒钟就好。” 年年一听他这么说,知道撒娇不管用了,干脆放开了嗓子大哭起来。 对于他每次打针都要哭上一场,我都已经习惯了,陆庭修却心疼得不行,见护士过来给他擦碘酒,他一手捂着年年的眼睛一手把他按在怀里,连声说:“麻烦你轻点,我儿子怕疼。” 护士见怪不怪,不以为然道:“打针哪有不疼的,忍忍就好了。” 陆庭修忍不住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明知道孩子怕疼,还这样吓唬他……” “我说的是实话。” 护士白了他一眼,陆庭修还想说点什么,我拽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跟她吵,他这才一脸不甘心的闭了嘴。 打针过程中年年哭得撕心裂肺,十几秒钟时间对他来说跟过了整个世纪一样,打完了他还是哭个没完,我和陆庭修各种哄,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只能抱着他,任由他哭到自然停。 年年正哭得起劲,外面突然探了个脑袋进来,我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儿科医生杨泉,他背着手走进来,皱眉说:“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刚刚打完针。”我说。 “这样啊。”杨泉走到年年旁边,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我一看,他手上拿了只尖叫鸭,对着年年一捏鸭肚子,玩具立刻发生一声尖锐的惨叫,年年的哭声一下子停了。 他泪眼模糊的看着杨泉手里的尖叫鸭,眼里满是好奇。 杨泉见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又捏了好几下鸭肚子,尖叫鸭很配合的继续惨叫,年年立刻笑开了。 他脸上还挂着眼泪,一抽一抽的问杨泉:“叔叔,这是什么东西?” “玩具,你要么?送给你。”杨泉把玩具塞到年年怀里。 年年拿起来左看右看,甜甜的说:“谢谢叔叔。” 杨泉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家伙,你可是个男孩子,作为一个小男子汉,一打针就哭成这个样子,以后要是被心仪的小姑娘看见,她不得笑话你?” 年年脸慢慢红了,他扭头把脸埋在陆庭修怀里,小声说:“可是好疼啊。” “不疼,那只是你的心理作用。”杨泉干脆蹲下,和年年保持平视:“你被蚊子叮过么?” 年年点点头。 “其实针头和蚊子的尖嘴差不多大,只要你不刻意去想,打针的感觉就跟被蚊子咬了一样,你太害怕了才会觉得针头比蚊子可怕,下次打针要是还害怕的话,就把它当成被蚊子咬了,过后擦点防蚊水就好了。” 年年认真思索着他的话,点点头:“好。” “真乖。”杨泉笑了笑,起身对陆庭修说:“你儿子挺乖的,我说话别的小朋友都不听,就他听得认真。” 陆庭修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骄傲:“那当然,他可聪明了。” 杨泉叹了口气:“真羡慕你们这样的一家三口。” 我愣了一下,总觉得杨泉话里有话。 杨泉走后,我给年年吃了点东西,哄着他睡觉,陆庭修在旁边看着,说:“你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也累了,今晚我来看着,你回家睡一觉吧。” 我摇头:“年年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他睡觉的时候我也睡觉,其实不累,反倒是你,白天要上班,晚上真要在这里守着,明天怎么可能还有精神工作。” “工作哪有老婆孩子重要。”陆庭修一本正经的说:“我是心疼你,年年一天不好你就一天走不了。” “当妈的不都这样嘛。” 陆庭修坚持不肯回去休息,要陪我在医院守着,我劝了几句不管用,干脆也就随他去了。 晚上气温下降,我给年年掖好被子,转身看见陆庭修裹着大衣坐在沙发上,膝盖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着,见我忙完了,他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陆庭修指着电脑屏幕上的ppt说:“你看,这是婚礼流程,我想过了,到时候我们的婚礼要弄个特殊点的开场方式。” 我皱眉看着他:“怎么个特殊法?” “你爸妈都不在了,没人能把你从红毯那头送到我手里,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你的出场方式就用从天而降吧。” 第180章 杨泉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说法脑补,想象着我穿着婚纱,被人粗暴的从教堂穹顶上扔下来,“噗通”一声在来宾面前摔个狗吃屎的样子……我哆嗦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从天而降?” “我准备设计一个大花球,中空的,外面用粉红色的玫瑰花装饰起来,到时候你就坐在花球里面,从天而降,等到半空中,花球‘啪’的一下裂开,粉红色的玫瑰花瓣洒下来,婚纱裙摆和头纱随风飘扬……你想象一下那个场景,美不美?” 我神经一紧,实诚的摇摇头:“美不美是一回事,万一我摔下来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要闹笑话?” “我亲自设计的花球,肯定以安全为主,放心好了,绝对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我忧心忡忡的说:“那我吊在半空中,下面的宾客岂不是得抬头往上看,那他们不会看到那个……裙子下面吗?” 陆庭修满脸黑线:“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我这是在考虑实际问题啊!”我据理力争。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难道你跟年年的爸爸没有举办婚礼?还有余北寒,你当初不是结过婚吗?这事儿你比我有经验,应该知道婚纱那么厚重的东西,无论怎么穿下面都不会走光才对……你怎么比我还懵呢?” 我脸色一顿,讪讪的说:“时间太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这话成功取悦了陆庭修,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他怀里一带,得意洋洋的说:“看来跟我在一起过得太好,你都把那些前任忘得差不多了,不错不错,继续保持,我要让你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 我:“……” 其实当初跟余北寒在一起,我们没有举办婚礼。 用张丽的话来说,只要通知亲戚朋友一声就好了,办婚礼劳心劳力,不如把那个钱省下来装修房子,当初一心想嫁给余北寒的我就怕他不同意,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就是因为我当初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才会发展到最后被扫地出门…… 有的人深谙得寸进尺的道理,忍让并不会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反倒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我得庆幸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怂包了。 思绪飞得太远,陆庭修敲我的脑袋我才回过神,一抬头就对上他不满的眼神:“你刚刚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我连忙说:“没想什么,你说什么了?” “……”陆庭修一脸无语,他干脆收起笔记本:“算了,反正还有一个月,现在不急,我看你也累了,早点去睡觉吧,今晚我睡沙发。” 陆庭修在沙发上躺下,前后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他是真的累了,呼吸均匀绵长,我拿了被子盖在他身上,替他拂开散落在额头上的碎发,我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前不久陆庭修还跟年年互相仇视,陆庭修甚至剪了他的头发,最后连自己的头发都赔进去了,现在一转眼,他的头发就长长了…… 胡思乱想了半晌,我洗了把脸上床睡觉。 刚躺下不到一会儿,窗外就隐隐传来尖叫鸭的声音,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可夜色深沉,位于顶楼的病房又格外安静,我想起今天杨泉拿来哄年年的尖叫鸭,心里疑窦丛生,掀开被子起床,我走出病房,想看看这么晚了谁在吵。 走出病房,尖叫鸭的声音立刻清晰起来,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感,同时也透出一股寂寞的味道,我顺着声音的来源往顶楼天台走,推开锈迹斑斑的天台入口门,顶楼白炽灯的照耀下,我清晰的看见还穿着白大褂的杨泉正背对着入口坐在天台上,两条腿悬空一晃一晃的。 天台风很大,吹得他的头发零零散散,他手里还拿着尖叫鸭,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捏着,大概是觉得这是在顶楼,病房的隔音效果又不错,他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我走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杨泉一愣,立刻扭头,看见我时,他立刻爬起来,讪讪的说:“是不是吵到你了?” 我摇头:“没有,不过都这么晚了,你不是白班医生么?为什么还在医院?” “我转夜班了,医院也没什么事,我就上来吹吹风……” 我目光转到他手上的尖叫鸭上,他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笑得有些尴尬:“这东西是我朋友送的,我觉得挺好玩,就经常带着,还能哄哄哭闹的小朋友……” 他语无伦次的解释看起来像是一个做错事的人在替自己开脱,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样的杨泉和白天的截然不同,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天台上风这么大,杨医生,待在这里不怕感冒么?”我问。 杨泉身上的白大褂并不能御寒,他冻得脸色青白,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我是医生,就算感冒也没什么。”杨泉尴尬的说:“不过这上面还真的有点冷,那个……我先下去了,你也早点下去。” 说着他越过我,一路小跑飞快的下去了,他走过的同时,我鼻端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我下意识的看向他原来坐的那个位置,发现旁边放着好几罐啤酒。 难怪这么心虚,原来是躲在这上面偷偷喝酒。 值班医生喝酒,这确实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毕竟医生喝醉容易出事,要是因此造成病人不可逆的伤害,这个医生足以被开除和追究责任。 我走过去,把啤酒罐子全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算是为他毁灭罪证了,这个杨泉,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只要没出事,我并不希望他因此受罚。 第二天,陆庭修一大早就走了。 年年醒来后没看到爸爸,加上生病没胃口吃东西,嘴巴一扁就要哭。 我手忙脚乱的哄着他,再三保证陆庭修下班了一定过来陪他,他这才委屈巴巴的收起眼泪,只是说什么都不肯喝粥。 左哄右哄他都不肯吃东西,我有些火了,说话声音也重了一些:“你再不吃东西,我就不管你了。” 年年闻言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他平时算是个挺坚强的人,一生病就变得有些矫情,我被他动不动就哭的情况弄得心烦,再好的耐心也没了,呵斥道:“不许哭!” 第181章 不开心 他不听,哭得更大声了。 我头疼不已:“你再哭我现在就走,把你扔这儿让你自生自灭。” 年年一听,哭声立刻噎在嗓子里,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憋得脸色发白。 他这副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刚想过去说点好话哄哄他,病房门“咔哒”一声轻响,杨泉进来了。 大概是熬了夜,他脸色不太好,可脸上依然挂着招牌式的亲切笑容,他径直走到年年身边,伸手把他抱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背:“小家伙,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太难受了?” 年年泪眼模糊的看着他,点点头,抽泣了一下。 “没事没事,叔叔知道你难受。”杨泉从口袋里掏了个棒棒糖塞到他手里:“来,等会儿吃颗糖就不难受了,不哭了哦。” 看着他抱孩子熟稔的手法和哄孩子亲切的语气,我心里自愧不如,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帮我收拾烂摊子,连忙走过去伸手要抱年年:“杨医生,我来吧,你该下班了吧?快回去休息。” 杨泉摇摇头:“我就住在医院,不着急回去,粥呢?我来喂他吃东西。” 我:“……”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眼下似乎也只有杨泉能哄年年吃东西了,我把粥端到他面前,看着他一汤匙一汤匙耐心的哄着年年吃,一碗粥足足喂了半个小时,他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丝毫不耐烦。 等到年年喝了粥吃了药,杨泉才起身离开。 我送他到门口,一迭声的跟他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杨泉摇头,压低声音说:“顶楼那些啤酒罐子是你帮我处理掉的吧?我还没谢谢你呢。” 我想起昨晚他一个人落寞的在顶楼喝酒的背影,心里一顿,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杨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有,只是工作上遇到了点小难题,有点烦罢了……昨晚的事你可别说出去,要是让主任知道,他会骂死我的。” 我忍不住有点好笑:“好。” 杨泉这才转身离开。 下午,我陪年年去雾化室做雾化,回来的时候在医院走廊里又看到了杨泉。 他手里正拿着病历本,正一边走一边和护士讨论着什么,丝毫没注意到我正看着他,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上了一天一夜班的杨泉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宿舍睡觉么? 我本来没想打扰杨泉的,但是旁边的年年一看到杨泉,立刻兴奋的朝他挥手:“医生叔叔!” 杨泉抬起头,看见我们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你们啊。” 他把病历本交给护士,走到我们面前,捏了捏年年的脸,笑着问:“去做雾化了么?” “嗯,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留院观察两天,不出意外的话就可以回家了。” “那就好。” 我注意着杨泉的脸色,低声问:“杨医生,你上了夜班,这个时候不应该在睡觉么?怎么还在医院?你都不累么?” 杨泉挠了挠后脑勺:“我在医院有自己的休息间,平时没事都是住在医院里,睡醒了就过来帮忙……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 我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能敬业到这个程度,当下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但是看着他熬过夜后显然不太好看的脸色,我劝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要注意休息啊……你喝汤么?” 杨泉一愣。 我解释道:“每天下午我家里人会送汤过来,我让他们给你带一份。” 杨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不客气。”我说:“下午四点钟,你有空就过来一趟病房,我把汤给你留着。” “好。” 告别杨泉,我抱着年年回病房,年年窝在我怀里,不停的扭头看杨泉。 回到病房,我刚把年年放下他就拽着我的袖子问:“妈妈,医生叔叔是不是不开心?” 我诧异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刚才一直在握拳头。”年年对我示范了一下那个握拳的动作:“我在电视上看过心理学分析,心理学家说只有有心事或者不开心的人才会一直做这种小动作。” 我愣了愣,拍拍他的脑袋:“你想多了,说不定人家只是习惯性做这个动作。” “真的是这样吗?”年年歪着脑袋问。 “就你事儿多。”我给他盖上被子:“快点睡觉,睡醒张嫂就给你送汤来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年年却给我提了个醒,其实我也感觉杨泉好像不太开心,虽然对着病人的时候他总是一脸笑眯眯的,但是眼角眉梢的疲惫掩都掩不住,而且昨天晚上还躲在阳台上喝酒,这不是一个开心的人该有的表现。 年年很快就睡着了,我也靠在床边打了个盹儿,只是前后不到五分钟,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尖锐的哭喊声和医生的吼声:“快送抢救室!” 我一顿,立刻起身打开病房的门往外看,刚好看到杨泉和几个护士簇拥着躺在平车上的孩子飞快的冲向急救室,那孩子不过七八岁,脸色白里透青,浑身不停的抽搐,伴随着阵阵呕吐,情况惨不忍睹。 周围一群家属呼啦啦的跟了上去,一个个呼天抢地,走廊里乱成一团。 这种情况在医院并不少见,我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我注意到,推着平车的杨泉额头上冷汗涔涔,那一脸的担忧和着急仿佛躺在平车上的孩子是他的。 这时身后传来年年的喊声,他也被这动静惊醒了,我没多想,转身回去安抚他。 四点多,张嫂送了两份汤过来,今天是炖得鲜香无比的莲藕汤,我留了一份,本来想让杨泉过来的,但是想起一个小时前送进急救室的孩子,我估摸着他现在没空,只好把汤放进保温锅,等他忙完了过来喝。 张嫂走后,我去了一趟公共洗手间,刚关上洗手间隔间的门,就听到外面两个护士在低声说话,其中一个说:“哎,你说这次的事该不会又赖到杨医生头上吧?那个孩子可是术后并发症才死的,杨医生很努力在抢救了……” “说不好,这事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杨医生从妇产科转到儿科不就是为了避开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么,谁知道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我看家属情绪那么激动,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就能平息下去,而且杨医生这几天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等会儿我得去看看他,免得他出什么事。” 第182章 安眠药 “嗯,你多开解开解他吧,我看他最近心情很不好,经常一个人发呆……主任一出事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杨医生又一点都不为自己辩解,我都看不下去了。” “就是,哎,杨医生这个好人做得太过了,才会老是被人欺负……”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站在一墙之隔的隔间里,心情复杂到无以言表。 从两个护士的打抱不平里,我大概能听出一点眉目,无非是时下最“流行”的医闹,病人在医院出事,一股脑的把责任全都推给医生,近几年医闹事件愈演愈烈,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微博上有网友调侃,再继续这样下去,医生只能随身佩戴长刀和电击棒上班才能免受生命威胁了。 其实生命无常,虽然有些医生确实无良,推荐高价药拿回扣,但这个群体大部分都是好人,医者父母心,大多数医生都是站在病人的角度来思考事情的,但医生不是妙手回春的神仙,既然是生病,那就有一定的风险,人没了不能怪医生……偏偏很多人要么想不通这个道理,要么坏心眼的想借着死去的人榨取最后一点利益,吃人血馒头…… 杨医生这件事,我听着都觉得糟心。 回到病房,我从保温箱里取出莲藕汤,嘱咐年年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然后拎着汤去找杨泉。 四处打听后知道杨泉刚从会议室出来,现在估计回了休息室,我转而去了他的私人休息室。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医生都在忙,休息室里很安静,门上贴着杨泉名字的休息室门虚掩着,我推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是个不错的小套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眼看去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客厅里没人。 我推开门走进去,过了客厅往房间里一看,杨泉正坐在背对着门口的工作台上,看着窗外发呆。 他身上的白大褂有些脏了,衣角沾上晦暗不明的液体,此时已经凝固了,他却好像没发觉似的,怔怔的看着外面,丝毫没觉察到我的到来。 我在他身后静静的站了一分多钟,这才轻声喊了一句:“杨医生。” 杨泉一顿,转身看见是我,他动作稍显慌乱的把手往口袋里一揣,一颗白色的药丸从他手里滑落到地上,他没发觉,脸上扬起一丝很勉强的笑:“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莲藕汤:“我给你送汤来了。” 杨泉眼神闪烁,伸手接过汤:“谢谢,麻烦你了。” “没事。”我注意着他的表情,他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头发也很乱,加上脏了的白大褂,明明那么儒雅斯文的一个人,却生生弄得这么狼狈,我忍不住问:“杨医生,你还好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我确实不太好……今天经我手抢救的孩子死了,他才七岁,五天前动了胃部肿瘤手术,明明恢复得不错,可今天突然出现并发症,说没就没了……” 那些专业术语我不懂,看着他难过的样子,我只能笨拙的安慰道:“这不能怪你,生死有命,只能说这孩子没福气。” 杨泉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他把汤放在桌上:“我去洗手。” 说着他转身钻进了旁边的洗手间,里面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我确定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连忙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那颗白色药丸捡了起来,放进口袋里。 看着杨泉把汤喝完,我带走了保温杯,离开的时候他一个劲儿的跟我道谢,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太让人担心了。 我回到病房的时候陆庭修已经来了,看见我拎着保温杯回来,他皱眉道:“你去哪儿了?” “去找杨医生了。”我如实说。 “有什么事不能把他叫过来说,非要去找他?”陆庭修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保温杯上,眼神满是怀疑。 我叹气道:“有个孩子今天下午发病,杨医生没能抢救回来,看他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我给他送了份汤过去,年年在医院住的这些日子,好几次都是他帮忙哄着吃饭打针,这个时候表达一下关心和感谢不过分吧?” 陆庭修听完我的解释,脸色缓和了一些:“下次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你一个女人跑到人男医生那里像什么样子。” 我无语道:“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对我有兴趣。” 陆庭修瞪我:“你也知道我对你有兴趣,那你应该更清楚我对你有占有欲,我就是看不得你跟别的男人亲近。” 这话说的我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陪年年吃了晚饭,陆庭修拉着我和年年玩斗地主,一副纸牌洗了又洗,边角几乎都翘起来了,偏偏年年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并且在陆庭修的指导下开始学着记牌,他记性好得惊人,不出两个小时,我和陆庭修都赢他赢得有点吃力了。 一直闹腾到十点钟,年年才在我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去睡觉,我拿了衣服去洗澡,进浴室脱衣服前,我习惯性的掏口袋,一下子掏出了那颗白色的药丸,我一愣,这才想起来下午发生的事。 如果当时我没进去的话,杨泉是不是准备要吃药? 这是什么药呢? 我对着灯光研究了半天那颗药丸,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想着杨泉下午一脸颓废的样子,我到底还是不放心,把刚脱了的外套重新套上,拿着那颗药丸走了出去。 陆庭修看见我出来,不解道:“怎么不洗澡?” 我对他招招手,把那颗药丸拿给他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庭修看了一眼:“我又不是医生,怎么可能知道,你这东西哪来的?” “杨医生那里捡的。” 陆庭修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你没事捡人家药丸做什么?要吃什么咱不能自己买?” 我拍了他一下:“你认真点,杨医生最近心情很不好,而且下午又出了那样的事,他压力应该很大,我怕他出事。” 陆庭修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拿起那颗药,拉着我就往住院部前台走去。 在前台找到护士,陆庭修把那颗药交给她:“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吗?” 护士嗅了嗅,又仔细研究了一下,皱眉说:“这是强力安眠药,属于处方药,要医生的证明才能开,你们哪来的?” 第183章 他还活着 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大事不妙”的前兆,陆庭修率先反应过来,拉了我一把:“那个医生住哪里?” 我带着陆庭修一路狂奔到休息室,顾不得这个时间敲门会不会吵到隔壁休息的医生,我用力砸门:“杨医生?杨医生你在吗?开门啊杨医生!” 敲了好一会儿都无人应答,陆庭修干脆把我扯开,抬脚踹门,几声巨响过后,门应声倒地,我和陆庭修冲了进去。 休息室里黑漆漆的,没开灯,我胡乱摸到灯的开关,打开扫了一眼屋里,没人。 我心跳快得有点不正常,活了将近三十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说不心慌是假的,我按住胸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去找儿科的主任,我去顶楼天台看看,分头行动效率高一点。” “好。” 和陆庭修兵分两路,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前台,跟护士要了杨泉的手机号码,然后一边往天台方向跑一边打他电话。 电话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接,我心急如焚,干脆挂了手机,脚下生风一样狂奔上楼,就怕再晚一两分钟,杨泉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自责,如果在走出杨泉休息室的时候我就把药丸拿去给医护人员鉴定,现在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杨泉要是真的因此没了,那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冲上天台,我几乎是把门踹开的,看到倒在地上的杨泉时,我瞳孔微微一缩,立刻冲过去把他扶起来:“杨医生?杨医生?” 杨泉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触手可及的皮肤冰凉到没有丝毫人气,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空出一只手去接,陆庭修的声音传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喉咙有点哽:“在顶楼。” 陆庭修顿了顿:“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 “你别害怕,我马上上去。” 挂断电话,我就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扶着杨泉,心里说不出是害怕多一点还是无措多一点。 杨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太可怕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抱着的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熟睡的人。 陆庭修带着儿科主任和几个护士冲上来时,我整个人都快被顶楼的风吹麻木了,陆庭修冲过来,从我手里接过杨泉,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颈动脉,然后招呼已经呆滞的医护人员:“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看看啊!” 其中两个女护士已经捂着嘴小声哭了出来。 儿科主任满脸不敢置信的走过来,犹豫了半天都没敢伸手碰杨泉,陆庭修简直快被他气死了:“你们还是医生吗?他是你们的同行啊!现在见死不救是怎样?” 主任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陆庭修脸一下子黑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四周,随手捞起地上放着的啤酒罐子就朝主任砸过去:“他还没死!” 这话让我一愣,惊喜道:“他还活着?” 陆庭修又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活着,不过离死差不多了,这上面太冷,他的体温下降得厉害……妈的,都说了人没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被陆庭修这么一吼,几个医护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的跑过来把杨泉抬了下去。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感觉双腿都在发抖。 陆庭修把我拽了起来:“没事吧?” 我按着仍然狂跳不已的心脏,摇摇头:“没事……你说他吃药没有?” “应该没有,只是喝了酒。”陆庭修踢了一脚地上数十个啤酒罐子:“不过我看他也没有要活着的心思了,大半夜跑到只有五六度的天台上喝得不省人事,今晚我们要是没发现他,明天他就是一具尸体了。” 陆庭修这句话成功的安慰了我,至少我没迟到,杨泉还活着。 从天台上下来,我执意要去看看杨泉的抢救结果,陆庭修拗不过我,只好满脸幽怨的陪着我在急救室外面等着,这一去我才知道,短短十多分钟时间,杨泉“畏罪自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医院。 一路走过去,听到好几个以讹传讹的杨泉自杀版本后,我气愤不已。 先不说杨泉在这件事里有没有错,就算错了,作为同行,这些人这么肆无忌惮的传这些谣言真的好吗?医疗圈子就这么大,按照事情目前的发酵程度,恐怕不到天亮就会传遍圈子,到时候让杨泉怎么做人?他以后恐怕都无法在圈子里立足。 等在急救室外面,我一直黑着脸。 陆庭修陪在我旁边,劝道:“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别太操心了,能发现杨泉在天台上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对了,你怎么会知道他在天台上?” 对于陆庭修都这个时候了还把注意力放在这方面我也是服气了,随口解释了一遍,我把这件事草草带了过去。 陆庭修听完后虽然不至于醋意大发,但以他的性子,不高兴是真的,只是碍于眼下的情形,他不好发作就是了。 一个小时后,杨泉被人推了出来,检查结果显示他有轻微的酒精中毒,说白了就是喝醉,血液里没有查出安眠药成分,这个结果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陆庭修拖着我就往病房方向走:“他没事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我确实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想到杨泉醒来后要面对的舆论,我又有些担心了。 杨泉这么温和且敬业的人,实在不应该被这么残忍的对待。 第二天是周日,陆庭修终于有时间一整天在医院陪着年年了。 只是一大早医院就不太平,那天因为术后并发症死去的男孩家属在医院门口拉开横幅,摆上香炉烧纸钱,跪地大喊医院草菅人命,引来不少媒体采访拍摄,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我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的发展。 医院不堪其扰报警,警察来了以后也束手无策,家属喊着要杨泉一命换一命,有女护士站出来为杨泉辩解,说男孩术后杨泉一再叮嘱暂时不能吃东西,可男孩死后却在他胃里发现了没消化完的方便面,这显然是家属的疏忽才导致的,不应该赖到医院头上,更不应该怪杨泉。 护士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家属一拥而上打了一顿,满头是血被抬了回来。 医院一时间人心惶惶,好几个住院的病人闹着要出院。 第184章 医闹 这种情况下,杨泉因为酒精中毒一直在昏迷,看医院的意思,好像是想等他醒过来再做定夺。 儿科主任更是直接放话,说杨泉现在无法出来“给个交代”,希望家属先回去,回头他们会让杨泉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 我甚至已经能想象得到杨泉知道这一切的反应了,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舆论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又不善言辞,非得把他的脊梁压垮不可。 我有点担心他知道这一切后会想不开。 下午两点钟,外面闹了大半天的喊冤终于平静下来了,太阳太大,就连喊冤的人都扛不住在太阳底下暴晒,躲到阴凉处,等着太阳下山再继续“声讨”,我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医院门口洒了一地的纸钱,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陆庭修哄睡了年年,走到我旁边:“你很担心?” 我点头:“杨泉是个老实人,如果医院这次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头上,那他肯定熬不住,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 陆庭修摇头:“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我不打算插手。” 我理解陆庭修的立场,他的身份决定了很多事他都无法贸然插手,否则受影响的不只是他,还有可能是整个陆家。 位置越高就要越小心,这个道理我懂。 我叹了口气:“希望事情不至于像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陆庭修戳了一下我的脑袋:“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杨泉跟你很熟?” 我想起前几次和他的接触,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上熟,但我知道他不是坏人。” “这世上不是坏人的多了去了,每个人被冤枉你都要管?”陆庭修的不满溢于言表:“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关心一下年年,他明天就能出院了,最近体重降了两公斤,本来就瘦,回去得给他好好补一补才行。” “……我知道了。” 陆庭修向来不是什么热血青年,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从小见多了人情冷暖和勾心斗角,他虽然不至于冷血,但对于陌生人的事是真的不想多管,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也不怪他冷淡,但在知情的情况下要我坐视不理,杨泉如果因此出了事,我会良心不安。 趁着年年睡着的空档,我避开陆庭修,去了一趟杨泉的休息室。 有个年轻的小护士正在照顾他,见我进来,她立刻站起来,有些戒备的看着我:“您是?” “我是杨医生的朋友。”我解释道:“他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护士叹了口气,又探头探脑的往外面看:“那些人还没走吗?” “没走,估计太阳下山了还得再闹一阵子。” 护士愁眉苦脸的说:“这些人怎么这个样子啊,孩子的死明明不关我们的事……” 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护士在沙发上坐下,唉声叹气的说:“那个男孩动了胃部肿瘤手术,本来一个礼拜内都要禁食,也跟家属一再强调过,他们保证得好好的,术后几天都没事,但那天孩子突然就不行了,胃部大出血引发并发症,没抢救回来,检查发现孩子是吃了方便面,还是干啃的那种……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偷吃还是家长给的,家属就把这事儿赖到杨医生头上,手术是杨医生主刀,后面的抢救也是他,他压力本来就大,现在还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怕他……” “他之前……发生过别的事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护士大概是见我没恶意,干脆把事情和盘托出:“杨医生之前是妇产科的,那是最容易出事的部门,两个月前有个孕妇生产,孩子太大无法顺产,杨医生给她做完检查后建议剖腹产,但孕妇的婆婆不同意,说剖腹产太贵,而且对孩子不好,坚持要顺产,结果生产过程中孕妇大出血,大人孩子都没了,家属大闹医院,把过错都推到医院头上,还把杨医生给打伤了……后来事情虽然被压了下去,杨医生被调到儿科,但那以后他就一直不太开心,他人挺好的,在医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现在刚过来不到两个月又发生这样的事,我想就算家属没说什么,他心里也一定不好过。” 我皱眉道:“发生这样的事,医院就没站出来表态?” “说了啊,但是你也知道那些媒体看热闹不嫌事大,话说出去想收回就难了,这件事给医院造成很大的影响,一报道出去,来医院看病的人少了三分之一……医院也不好做,该做的公关工作和辟谣澄清都做了,但是不管用,我看这次最坏的结果是他们会辞退杨医生,医疗圈子就这么大,杨医生要是因此被辞退,以后想再从事相关的工作就难了。” 我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是非曲折,想起杨泉总是皱着的眉头和他拿着尖叫鸭哄年年吃饭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走到卧室门口,我推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杨泉还在床上躺着,手臂上扎着输液管,他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我叹了口气,关上门对护士说:“你好好看着他,他要是醒了,跟我说一声。” 护士点点头,应了声好。 和护士交换了手机号码,我得知她叫王言,然后转身回了病房。 太阳下山后,外面的人果然又闹开了。 写着“黑心医院,草菅人命,还我儿子”的横幅再次被拉开,穿着丧服的女人跪在门口嚎啕大哭,纸钱大把大把的撒出去,被夜晚的风一吹,顿时铺天盖地都是烟尘,整个医院门口活像个人间炼狱。 这次来的家属比上午要多多了,好几个甚至拿了棍棒铁铲,叫嚣着杨泉要是不出来,就冲进去砸了医院。 医院的保安和警察都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抵御这些人的暴力行径,一时间医院门口汇聚了大批看热闹的民众和媒体记者,闪光灯对准了医院门口,就等着杨泉出来。 我站在住院部,透过窗户玻璃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脑子转的飞快,要怎样才能把这些人打发走? 这件事医院不好表态,或者说作为杨泉就职的医院,就算站出来表态也会被认为是在偏袒他,现在能解决这件事的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对簿公堂,申请法医做尸检,把事情彻底闹大,用法律手段来证明杨泉是无辜的。 第185章 暴动 第二是私底下解决,这些人卯足了劲儿闹,无非是想要钱,只要给够钱,让他们主动改口,事情的影响力就会慢慢变小,过个一年半载,等到这件事被人彻底遗忘,杨泉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这两种方法我更倾向于后面那种,最好能在不惊动媒体和外人的情况下妥善解决,杨泉的事已经被媒体报道出去了,现在就算打官司还他一个清白,有些影响也难以消除,到时候造成他在业内的口碑大幅度下降,不利于他未来的生活…… 我正胡思乱想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照顾杨泉的小护士王言打来的,难道杨泉醒了? 我精神一震,立刻滑下接听:“喂?” “沈小姐,杨医生不见了!” “什么?”我懵了一下:“怎么回事?” 王言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我就是出去上个洗手间,回来他就不见了,现在已经通知医院的人到处找了,沈小姐,能不能麻烦你也出来帮忙找找……” “你别着急,我马上出去!” 挂断电话,我转身安抚了一下年年:“年年,妈妈有事得出去一趟,爸爸出去买饭了,你在这里等他回来,在他回来之前,你绝对不能走出这里一步,听见没有?” 年年讷讷的点头:“好。” 我转身飞快的跑出去。 我跑下楼时,医院里乱成一团。 大家都知道杨泉不见了,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在到处找人,我毫无头绪的跟着那些人乱转,一时间也想不通杨泉这个时候会去哪里。 在前台走廊和王言碰了面,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手足无措,哭得满脸都是眼泪:“沈小姐,怎么办啊,杨医生出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对,他这个时候不见了,要是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啊!” 我拍拍她的肩膀:“先别着急,不会有事的,杨医生应该不会那么冲……” 我话还没说完,一墙之隔的医院门口突然一阵哗然,我和王言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详的预感,我和她同时冲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杨泉被几个手握棍棒,穿着丧服的死者家属团团围起来拳打脚踢,保安和警察想要上前解救,但其余十几个家属把他们拖住,场面瞬间混乱成一团。 我和王言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绕开那些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家属想要冲过去解救杨泉,杨泉整个人跟失去神智一样,被那么多人拳打脚踢,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知道下意识的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根本就是不想活了。 我和王言冲上去,拼命想要拉开那些情绪激昂的家属,但是我和王言毕竟都是女人,哪是那几个男人的对手,一冲上去就被推开了,其中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不想死就滚远点,否则连你一块揍!” 我拉住他:“大哥,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就算把杨医生打死也没用啊!” “怎么没用!他害死我儿子,我要他偿命!” 我:“……” 男人撇开我的手,回头就一脚狠狠踹在杨泉胸口,把杨泉整个踹翻了过去,他猛地咳嗽起来。 这种情况下,四周足足有两三百个群众和媒体记者在围观,可这些人全都在做一件事——拿起手机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根本就没有要出手制止的意思。 人性居然可以冷漠到这个程度。 眼看杨泉嘴角渗出了血丝,鼻青脸肿的样子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我再也顾不得其他的,左顾右看,见不远处的花坛下躺了几块砖头,我冲过去捡起一块,回身就要砸人。 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捡起砖头的时候我还满腔热血,但是一回头对着那个男人秃顶的后脑勺,我愣是下不去手。 这短暂的三秒钟犹豫让我失去了最好的机会,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一扭头刚好看到我手中准备砸向他的砖头,他眼睛一瞪,抬腿就踹了过来。 那一脚对准的方向正是我的小腹,我躲闪不及,已经做好被踹出内伤的准备了,但是在对方那一脚堪堪要踹到我肚子上的时候,一只手凌空出现,揪住我的衣领把我往后一拖,男人一脚踹空,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扭头一看,一手拎饭一手拎我的人正是陆庭修,他气得眼睛好像要喷火:“沈疏词,你他妈不要命了?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哆嗦了一下,当下也顾不得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连忙反手拽住他的手:“快救救杨医生,他快被打死了。” 陆庭修扫了一眼几乎被打得不省人事的杨泉,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他把打包好的饭菜往我手里一塞:“快点回去,这里我来解决。” 我看了一眼四周,这里的家属至少有二十多人,陆庭修身手是还不错,但要是把这些人惹毛了,他双拳难敌四手,照样讨不了好。 我还愣着不肯走,陆庭修已经捋起了袖子:“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回去,你不走我就不救人!” 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坚持,我的战斗力摆在那里,在这里只会让陆庭修分心。 我拎着饭菜一走,身后立刻陷入一团混战,陆庭修一个人杀入重围,跟扔柿子一样把围住杨泉的那群人一个接一个踢开,但他到底有所顾忌,没对这些人下重手,因此那些被踢开的人爬起来后直接把攻击目标对准了陆庭修,一个接一个冲了上去。 我心道不好,这样下去陆庭修迟早会吃亏,左看右看,现在能利用的只有那帮还举着手机拍照的围观群众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医院缴费窗口,里面的护士神经本来就紧绷着,我一冲进去她就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惊恐的看着我。 我把饭菜往缴费窗口前一放,一迭声问:“里面有多少现金?快点拿出来!” 护士惊疑不定的看着我:“你谁啊?你要干什么?” “别废话了,过后你清点一下,缺多少我全部补回,现在要是想救杨医生,就快点把钱拿出来!” 护士还在犹豫,这时王言狼狈的跑了进来,一看见我就扑过来:“沈小姐,我接近不了杨医生,怎么办啊!” 第186章 不省心 我立刻抓住她:“快点让她把现金全部拿出来,我有办法救杨医生!” 王言闻言立刻对负责缴费的护士说:“沈小姐是杨医生的朋友,住在vip病房,信她的准没错,快把钱给她!” 顺利拿到一大把整钞和零钱,我抱着匆匆跑上四楼,瞄准了一下位置,然后一股脑把钱往医院门口倒了下去。 一阵风吹过来,漫天的钞票顿时纷纷扬扬,楼下打得不可开交的人齐齐一愣,场面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有几个伸手抓住飘下去的钱,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是真钱!”,场面再度暴动起来。 不过这回不是打架,而是一群人疯狂的窜过来抢钱。 我见目的达到了,立刻对王言说:“趁现在,下去把杨医生带走!” 我和王言下楼的时候刚好遇到拖着杨泉回来的陆庭修,杨泉气若游丝神情呆滞,脸上的伤痕一道叠一道,让他根本就看不出本来面目,陆庭修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右脸一片通红,显然是受伤了。 王言立刻扶住杨泉,我则一迭声的问:“没事吧?受伤了?” 陆庭修瞪了我一眼:“上去再说。” 带着杨泉顺利上了病房,立刻有医生上前为他处理伤口,杨泉还是清醒的,但整个人跟魔怔了一样,被按坐在沙发上,他双手紧握成拳,目光没有丝毫焦距,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显然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我忧心忡忡的看着他,问医生:“他怎么样?还好吧?” 医生摇头:“得去做个深度检查才行……王言,你先帮杨医生把身上的外伤处理一下。” 看着王言把杨泉带走,我连忙跟出去几步,身后立刻传来陆庭修重重的咳嗽声:“沈疏词!” 我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陆庭修也受了伤,还是因为救杨泉才受的伤,我连忙折返回去。 就这么几分钟时间,陆庭修右脸上本来只是一片瘀红的伤高高肿起,半边脸跟馒头似的,我连忙拉着他坐下,心疼的问:“疼吗?” “你说呢!”陆庭修瞪我。 “……除了脸上,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受伤的?我给你检查一下。”我说着就要去掀他的衣服。 陆庭修连忙拍开我的手:“一点小伤,不碍事,倒是你,沈疏词,你有没有脑子?” 我:“……” 因为知道这一顿骂免不了,而且我也确实做错了,我干脆不说话,闷头挨训。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那一脚要是踹到肚子上,能把你五脏六腑都踹翻你信不信?” 我:“……” “不顾自身安危去救杨泉,他是你什么人啊?你做这种事之前有没有想过我?”陆庭修低吼道。 我愣了愣,迟疑了一下,说:“现在不是没事了嘛……” “那是因为我出现得及时!”陆庭修恨铁不成钢的说,手指重重在我脑门上戳了好几下:“我要是没赶回来,现在躺医院的人就是你!说白了,他杨泉算什么东西,就算死了那也跟我没关系,可你要是出事,你让我怎么办!你让年年怎么办?这些事你想过没有!” 我:“对不起……” 被陆庭修这么一提醒,我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当时一腔孤勇,只想把杨泉护下来,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能力有限,就像陆庭修说的,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现在我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挨骂。 “蠢货!”陆庭修骂道:“这种事下不为例,要是让我知道你再敢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就算你把那个人护下来,我也会让他生不如死!” 我:“……” 陆庭修骂够了,转身走到窗前,透过窗户往下面看。 楼下因为钞票雨引起的骚乱已经停了,围观群众三三两两散去,警察和医院的保安正在收拾善后,经过这么一闹,现场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淡了很多,唯独死者家属还固执的守在原地,甚至点起了白蜡烛,看样子是准备在医院门口闹到底。 陆庭修皱眉看着他们:“还好没引起踩踏事故,事情要是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我走过去讪讪的看着他:“这件事是我没考虑周全……” “你没考虑周全的事多了去了!”陆庭修显然还在气头上,目光转到我手上,又问:“晚饭呢?” 我愣了一下,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陆庭修塞给我的晚饭被我丢在缴费窗口了,我说了声稍等,转身就要出门去拿。 陆庭修一把把我拽了回来:“得了,东西放了这么久也不能吃了,我等会儿让张嫂再做一份送过来,跟我回病房,天亮出院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我:“……好。” 回到病房,年年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床上看电影,见我们回来,他立刻站起来:“爸爸,妈妈,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连忙说:“外面有点事,我们出去处理了。” “那处理完了吗?” “处理完了。” 年年目光移到陆庭修脸上,眼尖的发现他的脸肿的跟包子一样,立刻惊叫起来:“爸爸,你的脸怎么了?” 陆庭修白了我一眼,怨气十足的说:“买饭回来晚了,被你妈打的。” 我:“……” 最后晚饭是张嫂做好了送过来的,年年饿得嗷嗷叫,陆庭修脸疼得吃不下,我则是没心情吃。 晚饭过后跟护士要了消毒水给陆庭修处理伤口,仔细给他一检查才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擦伤碰伤不下十处,虽然都是小伤口,但是因为我加入战局才弄成这个样子,我心里还是很内疚。 一边给陆庭修上药一边在心里自责,药上了一半就被陆庭修捏住下巴拎了起来:“受伤的又不是你,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我哀怨的说:“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 陆庭修绷了一晚上的臭脸总算缓和下来:“现在知道后悔了?” “后悔,后悔死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敢不敢往里面冲?”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人还是要救的,就是不能那么冲动……至少不能害你受伤了。” 陆庭修抬手作势要敲我的脑袋,我条件反射的往后一缩,他的手落在我脑门上,重重戳了我一下,语气宠溺里带了几分无可奈何:“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比年年还不让我省心?” 第187章 不成熟 我鼻子一酸:“对不起……” 陆庭修飞快的扭头看了一眼年年,见他注意力全放在纸牌上面,他凑过来蜻蜓点水一样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道什么歉,又没真的怪你,骂你也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小声说:“让你担心就是我不对。” “哟,思想觉悟比以前高了呀。”陆庭修调侃道:“孺子可教。” 我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还能怎样嘛。”陆庭修耸耸肩:“事情都发生了……我也真的没事,不信你看。” 他作势要趴地上做俯卧撑给我看,我连忙拉住他:“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没事。” 陆庭修这才作罢。 “明天带年年去做最后一项检查,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陆庭修摸摸我的脸:“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照顾年年,你辛苦了。” 我摇头:“年年又不难照顾,怎么会辛苦。” “你都瘦了。”陆庭修说:“早知道应该请个特护,这样你也轻松一些。” 我无奈一笑:“都过去了。” 说到这里,陆庭修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警告道:“在出院前我不想再节外生枝,所以,你最好给我消停一点。” 我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能把杨泉保下来就已经算是他的造化了,当下也不敢继续给陆庭修添麻烦,我连忙答应下来:“我保证。” 陆庭修满意一笑,在我脑袋上揉了揉:“别的不说,你比之前好说话多了。” 我一愣:“我之前很难说话么?” “刚回来那段时间确实难说话,我说一句你得顶十句。”陆庭修叹气:“当时气得我真想拿胶带把你的嘴巴给封起来。” 我想起那段对陆庭修敌意满满的日子,苦笑了一下:“当时我不是讨厌你讨厌得紧么。” “现在不讨厌了?”陆庭修坏笑,压低声音说:“是不是不仅不讨厌,还喜欢得紧?” 我:“……” 身后传来年年的声音:“爸爸,妈妈,你们当着我一个几岁小孩子的面调情真的好吗?不怕把我带坏?” 我:“……” 陆庭修:“……” 白天出了那样的事,医闹的人还在外面守着,陆庭修到底是不放心我和年年待在医院,晚上执意要留下来,我想着明天就能出院了,也就没坚持,同意他留下来。 夜深了,哄睡了年年,我和陆庭修挤在一张床上,他握着我的手,偶尔低声和我说一两句话,在医院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间里,这一刻难得的温情。 这时陆庭修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嗡的震动起来,他长手一捞,看到来电显示时他眉头轻皱了一下,随即一边滑下接听一边掀开被子起床,走到阳台说话。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跟陆庭修说了些什么,陆庭修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我坐起来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陆庭修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压低声音说:“傍晚在医院门口打架的事被有心人拍下,事情闹到我爸那里去了,对方狮子大开口要钱,不然就把照片流出去……这事儿可大可小,我爸问我打算怎么处理。” 我一下子有些紧张了,瞪大眼睛看他:“那怎么办?”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脸色很严肃:“我不知道,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我被他唬得一愣:“要不、要不给他们钱算了,只要能把事情压下来,钱不算什么……” “可是我没钱。”陆庭修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个位置没什么钱,你有钱吗?” “有。”我想都没想转身去找包:“我这里有张卡,你先用着,密码是……” 卡还没掏出来,手就被陆庭修握住了,我抬头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陆庭修“噗嗤”一声笑了:“我跟你开玩笑呢。” 我懵了:“这种事也能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有人拿照片找我爸要钱是真的,我没钱也是真的,但是,我不打算息事宁人。” 我茫然的看着他:“难道要把事情闹大?” 陆庭修敲了一下我的脑门:“你这个san的设计总监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一遇到正事儿脑子就不灵光了?” 我不满的拨开他的手:“说清楚,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陆庭修认真跟我分析:“今天围殴杨泉的时候周围围观的人至少有三百个,其中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在拍照录视频,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我慢慢反应过来了。 “有照片的不止一个人,在场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拍到了,而且一定已经流传到网上了,要是每个有照片的人都拿着照片问我爸要钱,那我家得破产你信不信?” 我抓紧了他的手:“所以你要怎么做?” 陆庭修幽幽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做,既来之则安之,之前闹得那么大的‘l姓军官’殴打良家妇女的事我都能给压下来,这点小事还动不了我,你放心好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忧虑重重:“如果我当时多考虑一些,你也就不会被牵扯进去了……” “现在还说这些干嘛。”陆庭修拍拍我的脑袋:“我出去一趟,天亮之前会回来,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立刻举双手表态:“我保证不插手杨泉的事,也不会出门去招惹那些人。” 陆庭修微微一笑:“识相。” “那……你路上小心。” 陆庭修出门后,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半天都睡不着。 旁边的年年睡得很熟,他的感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今天傍晚那件事,我们现在应该满心欢喜的等着天亮办出院手续回家才对。 我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成熟,如果当时能多为自己,多为陆庭修考虑一点,就不会惹出现在这么多事了…… 在医院枯坐了一夜,快到天亮时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感觉自己刚躺下就有人推门走进来,我立刻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进来的人正是王言。 外面天刚蒙蒙亮,清晨的冷空气让我打了个哆嗦,我不解的看着双眼通红,不知道是熬了夜还是哭过的王言,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了?” 王言小声抽泣了一下:“沈小姐,杨医生的事……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啊?” 第188章 受牵连 顾忌着年年还在睡觉,我掀开被子下床,招手示意王言出去外面说话:“杨医生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内脏不同程度受伤,精神也受到很大的刺激,昨晚给他做了检查后打了镇定剂,他到现在还没醒……医院那边昨晚开了一晚上的会,我知道医院是真的尽力了,但是他们最后的决定是、是要开除杨医生。” 我一愣:“他们怎么能这样!” “其实站在医院的立场,我理解他们这么做的无奈和苦衷,事情发生的那段时间,媒体一报道出去后医院就一直在澄清和辟谣,可杨医生之前在妇产科的经历不知道被谁挖了出来,放到网上一闹,现在大家都认定杨医生是草菅人命的庸医,全都在抵制医院,还有好几个病人闹着要出院,医院也是没办法才会做出这种决定……可是杨医生该怎么办才好,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那么差,要是再被解雇赶走,我不敢想象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件事确实比我想象中要严重许多。 如果杨泉手下是第一次出人命那还好说,毕竟医院这种地方最常见的就是生死,但作为一个有“前科”的医生,在说风就是雨,一个人带头出来黑,后面的人全都跟风踩的信息年代,杨泉算是吃了哑巴亏,现在有苦都不能言了。 “沈小姐,虽然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来头,但您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您能帮帮杨医生么?他昨天不顾大家的劝阻冲出去面对死者家属根本就不是想解释和澄清什么,他根本就是不想活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解雇他,后果可想而知,您是杨医生的朋友,我相信您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对不对?” 王言的话提醒了我,我之前亲手捡到杨泉藏起来的强力安眠药,他早就有自杀的念头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能把一个好人逼到这种地步。 看着王言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我叹了口气:“你先回去,看好杨医生,千万不要让他做傻事,我儿子今天出院,在帮杨医生之前,我要把我儿子接回家才行,你放心,我晚点会联系你的。” 得到我的保证,王言千恩万谢的走了,我站在走廊上,深秋清晨的冷空气一阵一阵往我怀里钻,我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这个世界,人心的一面有多好,另一面就有多坏。 陆庭修到底还是没在“天亮前”就回来,但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那边出了点事,他暂时无法过来,让人过来接我和年年回家。 来接我的人是罗义,我办好出院手续,他帮我把年年抱到车上,走出医院门口时,死者家属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但是还有几个“钉子户”拄着胳膊坐在地上打瞌睡,旁边有清洁工在打扫卫生,满地的纸钱被扫到一起,再收进垃圾车,我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制造的垃圾可以扫掉,但是给无辜的人制造的伤口要怎么清除?就算痊愈了,还是会留下伤口的吧。 顺利回了家,我刚进门陆庭修就回来了,一夜没睡,他眼角眉梢都是疲惫,我一见他就急切的问:“事情怎么样了?” 陆庭修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还好,没我想象中那么严重。” “能顺利解决吗?” “过程应该有点曲折。”陆庭修满脸都是无所谓:“不过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过程曲折一些也没事。”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担忧挥之不去:“你要的结果是什么?” 陆庭修揉了一下我的脑袋:“等结果出来了我再告诉你。” 吃过早餐,陆庭修洗澡睡觉去了,我安顿好年年,躲到阳台上给王言打电话。 王言显然一直在等我的电话,我一打过去就接通了,她声音里全是着急:“沈小姐!” “怎么了?” “杨医生醒了。” 我一顿:“他现在怎么样?” “情绪很低落,不肯说话,也不肯吃东西。”王言叹气:“医院那边的通知书已经下来了,九点钟所有人员正式上班后就会发布通知,到时候也会同步通知媒体,这份通知不下发,医院就还跟杨医生是站在同一个战线的,但是通知一下发,杨医生就会变成一个人在打仗,怎么办啊沈小姐?” 我沉默了半晌,说:“医院想要独善其身,我们阻止不了,那就由着他们去吧,杨医生的事,我们自己来解决。” 王言先是一愣,随即问:“沈小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刚想说话手机就从身后被摘走了,我立刻扭头,陆庭修正站在身后皱眉看着我,顺手把手机给挂了,他显然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我怔了怔,心虚的看着他:“你……” “你说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陆庭修作势要敲我的脑袋:“三番两次的警告听不进去,你是不是非得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搅浑水才罢休?” 我缩了缩脑袋,从善如流的低头道歉:“对不起……”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每次对不起说的那么溜,回头想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沈疏词,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的要插手这件事?” 我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打算用san在业内的影响力来帮杨泉澄清,他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到陆家,也绝对不会让这件事跟陆家沾染上半分关系。”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半晌,伸手就给了我一个爆粟,我躲闪不及,实打实挨了这一下,疼得我头皮都绷紧了,我捂着脑袋委屈的说:“你干嘛啊……好疼。” 陆庭修把我拽过去,伸手给我揉脑袋:“你这个白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才想把我撇出去,晚了!” 我一愣,立刻扒住他的手问:“什么意思?” “媒体已经把我昨天在医院打人的事情报道出去了,我昨晚撤了一晚上的通稿都没把这件事撤下来,相比杨医生,目前压在我身上的舆论形势更严峻。” 我脑子一炸:“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都没想到牵连最重的人居然是陆庭修,这不是我的初衷啊! “别胡思乱想,这件事有人在背后做推手,不然给媒体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针对陆家。”陆庭修解释道:“医院打人的事只是一个爆发点,就算没有这件事,陆家和那些人的矛盾也迟早会爆发。” 第189章 不关你的事 我茫然的看着他,只关心一件事:“那你会没事吗?” 陆庭修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高处不胜寒说的不只是寂寞,还有四周随时有可能放出的冷箭。 “不会。” 我脸色骤变。 陆庭修突然又笑了:“不过,这正合我意。” “你什么意思?”我越发不解:“快跟我说清楚,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陆庭修把我拎回屋里:“事情的起因看似是我在医院打了人才爆发出来的,其实不然,以前陆家不是没出过类似的事,但是都被压下去了,这次压不下去,是因为我爸有个明争暗斗了十几年的政敌,我爸和他最近快要晋升了,机会只有一个,候选人却有两个,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得找机会给陆家找事,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他也会给陆家找黑料,所以你不必内疚,这件事其实跟你没有多大关系。” 这个解释让我心里的内疚感稍稍消退了一些,可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担忧:“那你现在要怎么解决这些事?能顺利解决吗?” “有点难度。”陆庭修说:“还记得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l姓军官’的事吗?这件事之前闹得那么大,但是幕后操控人是我爸,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我爆出来,可这次不同,幕后推手为了尽可能制造舆论,把我拉出来了。” 我瞳孔微微一缩。 “昨晚上头把我找过去做了一夜的思想工作,老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近期有可能会失业。” 我浑身一颤,立刻抓住他的手:“怎么会这样……” 陆庭修安抚的拍拍我的手:“没什么好惊讶的,我早就猜到会这样,而且,这未必不是我想要的。” 我皱眉看着他:“你想要的?” “对,五年前我就想不干了,但是当时被我爸逼着回了部队,忍了五年,现在机会来了,也许这次的事能成为我彻底脱离部队的契机。” 我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这么想……走?” “这个解释起来就麻烦了。”陆庭修笑着说,脸上看不到丝毫紧张和惋惜:“这事涉及到我和我爸之间的陈年旧账,我就不跟你仔细说了,反正你要记住两件事。” 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你说。” “第一,这件事自始至终都跟你没有关系,不要觉得内疚。”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第二,你老公马上就要失业了,而且未来大半年内可能都会被打压得死死的,老婆,苟富贵勿相忘,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把我赶出去啊。” 我哭笑不得。 “还有一件事。” 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什么?” 陆庭修故作严肃的看着我,足足十多秒钟不说话,我急得冷汗都快出来了,他这才笑起来:“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是很严重的事。” 我这才知道自己被他耍了,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拿我开刷!”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放松一下嘛。”陆庭修搓搓我的脸,一脸的俏皮样,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对杨泉这件事插手到底,那就放开手去做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事情闹大了还有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一愣:“你不阻止了?” “阻止得了嘛我。”陆庭修幽怨的说:“哪次你想做的事我能阻止?从五年前你说走就走,我哭着求你你都不理我,我就算看明白了,只要我一天还把你放心上,你想做什么我根本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这话说的我心里酸溜溜的,我伸手抱了抱他:“抱歉,我又任性了。” “如果任性能让你无愧于心的话,那就尽管去任性吧,毕竟咱有这个资本。” 我心里暖洋洋的:“陆庭修,谢谢!” 虽然很震惊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我无法控制的局面,但让我更吃惊的是陆庭修的态度。 之前就隐约感觉他比以前更成熟更宽容了些,不会动不动就暴跳如雷,更不会在生气的时候拿那些尖锐的话刺伤彼此,可如今他对我的体谅和支持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范畴……这个念头让我心里甜丝丝的,陆庭修到底是在磨合里长大了。 得到陆庭修的允许,我便没了顾忌,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后,我带上罗义去医院。 带上罗义是陆庭修强制性要求的,用他的话说,那群死者家属闹起来跟疯狗咬人一样,我那天又在他们面前露了面,要是真的起了冲突,罗义能保护我。 我没异议,毕竟帮别人的前提是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 我抵达医院时已经快十点钟了,联系上王言,得知她正在杨泉的休息室帮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带着罗义立刻赶往休息室。 到了休息室,门口围着不少护士,一个个全都满眼哀戚的看着屋里,我越过那些人进了门,杨泉正一脸麻木的坐在沙发上,手上脑门上都缠了绷带,脸上的伤看起来比昨天更狰狞,王言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帮他收拾东西。 看见我进门,杨泉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没说话,看得出来,目前他对一切都没兴趣,更没有心思过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言快步上前拉住我的袖子:“沈小姐!” 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扭头看向杨泉,低声问:“杨医生,外面的车已经给你备好了,等会儿跟我从医院侧门出去,我送你回家。” 杨泉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用了。” 我和王言都是一愣。 “我在医院任职八年,当初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来,今天我还得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去。”他语气里透着一股我无法理解的固执:“他们怎么看我我不在乎,可我不能对不起自己这八年的付出。” 我和王言对视了一眼,王言也是一脸无可奈何,我叹了口气,劝道:“我会帮你找回公道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全跟我离开这里,暂时的妥协并不是懦弱,这是以退为进。” 杨泉苦笑了一下:“找回公道?这世上还有公道可言吗?” 我刚想说话,杨泉打断了我的话:“沈小姐,昨天把我从那群人的棍棒下救出来,我谢谢你,但是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 第190章 你是个好人 王言立刻惊叫起来:“杨医生!你别这样!” 杨泉眼里透出一股心如死灰的颓丧,他往身后的沙发上重重一靠:“我什么都毁了……从医是我一辈子的梦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的情绪如此明显,别说王言这个小姑娘,连我都有点紧张了,我试图安抚他:“杨医生,你相不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澄清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杨泉麻木的看了我一眼:“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顿了顿,说:“你是个好人。” 杨泉自嘲一笑:“这话很多人都跟我说过,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可作为好人的我最后得到了什么?口诛笔伐,众口一词要我偿命!” “杨医生……”我想安慰他,可是话一出口才惊觉词穷,在一个固执把自己封入死角的人眼前,我发现说再多都是枉然。 这个社会确实对不起他,我们不是杨泉,无法对他遭受的委屈感同身受,现在站在这里跟他解释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还是有人相信他的,在舆论一面倒的情况下,未免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王言苦口婆心的劝道:“杨医生,他们不相信你,可是我们相信你啊,还是有很多人站在你这边的,你看,同事们都相信你,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契机去为你翻供,你放心,沈小姐一定有那个能力帮你把局面反转过来,还你一个清白。” 王言这么相信我,我想反驳都不行,只好硬着头皮附和道:“是啊,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家里还算有钱,人脉也还算广,我可以为你请到最好的律师,可以给你联系法医为那个孩子做尸检,只要结果出来,是谁的过错一目了然,到时候他们不仅无法栽赃你,还得给你道歉!” 杨泉定定的看着我和王言,许久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谢谢你们为我着想,但是不用了,我已经……”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罗义不耐烦的打断他:“说白了你就是不肯跟我们走?” 杨泉点头:“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里,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 罗义“啧”了一声,上前捋起袖子,似乎是准备揍杨泉一顿,我立刻拦住他:“你要干什么?” “他不是不走么?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跟我走。” 说着他把我拨到一旁,无视王言的阻拦,一手刀劈在杨泉脖子上,杨泉连挣扎都来不及,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我:“……” 王言:“……” 罗义手脚利落的把杨泉扛到肩上,对我们说:“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虽然这个办法简单粗暴,但胜在有效率,也许杨泉醒了以后会怪我们多管闲事,但眼下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在医护人员的掩护下,我们一行人从偏门出了医院,上了车,罗义毫不客气的把杨泉丢到后座上,松了松筋骨:“这人读书脑子读傻了吧?满嘴壮烈,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王言把杨泉扶正,坐在他身边,把他的脑袋过到自己肩上让他躺好,闻言忍不住为他辩驳了一句:“你又不是杨医生,不知道他这几天遭受了多大的痛苦,你有什么资格批判他?” 罗义本来想跟她争论几句的,我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他立刻讪讪的闭了嘴。 杨泉在外面有房子,但眼下他的房子肯定不能回去了,那些人一旦知道他离开医院,肯定会顺着资料找到这里来,到时候杨泉说不定会被围堵在房子里出不去,在王言的建议下,我们把他带到了王言家里。 王言是外地人,大学在江城上的,工作也安排在江城,她刚毕业半年,属于绝对的职场小白,在外面租了个一房一厅,面积不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 把杨泉安顿好,我擦了一把汗,对王言说:“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们,安全问题你们不用操心,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杨泉本人,你有信心能看好他吗?” 杨泉现在心如死灰,估计醒来后会闹一阵子情绪,我最怕帮他把所有事情都摆平了,他本人还陷在死角里出不来,这种情况下我们外人做再多努力都没用。 王言显然没什么把握,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我:“我要是搞不定,能给你打电话吗?” 我点头:“随时可以,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王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试试看吧。” 和罗义一起离开了王言家,罗义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一上车罗义就抱怨开了:“你说这些人,个个看着那么斯文儒雅,怎么就经不起一点打击呢?这事儿我也有关注,不就是医死了一个人被家属医闹么,换了我,这事儿要不是我的错,他们还敢这么赖我,我肯定一个接一个给他们怼回去……” 我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那要是你的错呢?” 罗义哽了一下,说:“那就给他们磕头认错,要钱要命,只要我有,都给!” 这话一出口,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罗义,在我的认知里,罗义给我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五年前超市门口抱着陆庭修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个小男孩,没想到五年不见,他居然变得这么硬气。 果然是陆庭修手底下教出来的人,这暴躁脾气和爆棚的正义感跟他以前一样一样的。 回到家里,陆庭修不在,年年正在玩乐高,看见我回来,他跟我打了声招呼,大概是知道我在忙,他没像平时那样缠着我要亲亲抱抱,我随口问了一句:“你爸爸呢?” “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我有些担心陆庭修,转身到阳台上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才接通,陆庭修的声音淡淡的:“你那边搞定了?” “已经把杨泉带走了,现在正准备联系律师和法医,你那边呢?” 陆庭修轻笑了一声:“刚刚在开会呢,一群老头子在投票决定要不要让我暂时停职。” 我呼吸有点急促:“结果出来了吗?” “你猜?” 我着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陆庭修咳嗽了一声,这才说:“本来结果是出来了,我要暂时停职,但是我爸那边又突然横插了一脚,这事儿就暂时搁置下来了……我估计还得在这边耗几天,你在家好好待着,不用担心我。” 第191章 扣押 我忧心忡忡的说:“你在那边人身安全没问题吧?” 陆庭修忍不住笑了:“要是在部队还能出事,那这世上对我来说就没安全的地方了。”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释然了:“那就好,你自己小心点。” “嗯,你也是。” 挂断电话,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打开手机开始上网。 陆庭修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各大新闻报纸头条都登了这件事,和上次模糊不清的“l姓军官”不同,这次指名道姓的写出了“陆庭修”三个字,配上陆庭修在医院门口打人的照片,下面的点击率高得吓人。 我一篇一篇翻下去,发现上次的事果然被翻出来了,新仇加旧账,新闻热度一下子翻了好几番,下面的评论显然是有人在带节奏,众口一词狂骂陆庭修仗势欺人,好几条热门评论还直指陆振明和陆长渊,几乎用八卦的口气把陆家翻了个底朝天。 我粗粗浏览了一遍,发现在大部分网民眼中,陆庭修俨然成了一个不学无术放荡不羁的超级官二代,爷爷是元老级大将军,父亲是政坛高官,他本人年纪轻轻在军中就有那么高的位置,这一切都不得不引人遐想。 偏偏在这个年代,“高官之子”加上“医闹”“打人”这些敏感词,凑在一起就是一篇能让人脑补出十万字情节的小说,难怪这次事情闹得那么大,除了有心人有意为之,还有这件事本身就有足够吸引人的噱头。 新闻越看我就越心惊,这次的事情影响程度大大超出了我的预计范围,虽然陆庭修口口声声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可事情因我而起,我还是有些难过。 胡思乱想了半晌,我把这些事放到一旁,开始用san的名义给杨泉联系法医和律师,起诉死者家属。 这件事也是经过我的慎重考虑的,杨泉被死者家属打伤后做了伤情鉴定,各种内伤外伤加在一起达到三级伤残,加上这段时间受到的影响,只要法医尸检报告出来,确定孩子的死跟杨泉没有关系,那就能够凭这些东西起诉他们。 这种看似倒打一耙的做法,其实是为了占领先机。 现在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杨泉那天在医院被痛殴,而且被医院辞退,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处于无理的弱势,大家会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件事就是他失误造成的,可现在他要是主动起诉死者家属,不说别的,在外人眼里至少会激起一丝疑惑,杨泉为什么还敢主动起诉死者家属?难道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先改变既定的观念,等到法院的判定结果出来,说服力也更强一些。 取证和起诉都注定是个漫长且煎熬的过程,过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一直在家和外面以及王言家三头跑,年年全权交给家里的佣人看着,至于陆庭修,每天像吃饭一样定时定点给我打三个电话报平安,但他一直没回家。 第一次帮人出头做这种事,而且还是以san的名义,我的压力不可谓不大,事情要是搞砸了,不仅会把杨泉往深渊里推得更深,我身后的整个san的名誉也有可能受损,而且,如果不给杨泉翻供,陆庭修打人的事就会彻底被坐实,到时候舆论会怎样往他身上泼脏水,我已经无法想象了。 虽然陆庭修口口声声说不在乎那个位置,可我不希望他用这么狼狈的方式离开,在我眼里,他只能退役,而不是被强制性的驱逐,所以我必须赢,只能赢。 在这个过程中,让我失望的是杨泉的态度。 他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用王言的话来说,他整夜整夜睡不着,白天浑浑噩噩,晚上懵懵懂懂,真正清醒的时候少之又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蜷缩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一个地方,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之前的折磨本来就让他消瘦了不少,现在又变成这个样子,短短一个礼拜时间,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王言跟医院那边请了长假,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他,就怕他想不开做傻事。 我隔三差五的去看他们,顺便报告事情的进度。 这天,我从王言家里出来,王言送我到门口,我低声问她:“他还是不肯吃饭么?” “吃不下。”王言眼圈慢慢红了:“昨晚我跟他讲了大半天道理,他好像听进去了,叫他吃饭的时候他也答应得好好的,但是刚吃东西就吐了……沈小姐,我怕继续这样下去,他熬不到开庭。” 我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样吧,我晚点让医生过来看看……” “没用的。”王言打断我的话:“他是医生,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他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是想把自己熬死。” 我:“……” 王言叹了口气:“就算我们还他一个公道,他能不能走出来还是个问题……这件事给他的阴影和心结太重了。” 离开王言家,我突然想起弃医从文的鲁迅先生,他不就是认为医学只能解救病人肉体的痛苦,要真正解救自己的民族,还得救治人的的精神,唤醒民众的觉悟,杨泉现在急需解救的不是肉体,而是他俨然已经溃散成一盘散沙的意志力。 在各方的奔走和协调下,一个礼拜后,我拿到了权威机构提供的死者尸检报告,上面显示,死者是在禁食阶段摄入干硬的方便面导致胃出血,继而引发并发症死亡,严格意义上来讲,医院也许有监督不力的责任,但责任大部分在死者和家属身上。 拿到报告后,我第一时间给王言打了电话,让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杨泉,然后又给陆庭修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 距离这个电话,陆庭修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回家了。 陆庭修接起电话时语气淡淡,听我说完事情的经过后,他没觉得意外:“这样啊……那挺好的。” 我意识到他的心不在焉,立刻问:“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现在是在忙?” 陆庭修一顿,说:“有点。” “忙什么?”我越发好奇。 陆庭修“啧”了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抱怨:“今天几号你还记得吗?” 我想了想:“30号。” 第192章 互相制约 “那你记得三号是什么日子吗?” 我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三号是当初我们预定好要举办婚礼的时间。 陆庭修现在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婚礼,我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你还想着这个?” “这可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黄道吉日啊!”陆庭修语气里全是惋惜:“错过了就要再等三年,哎……我要是现在回去准备还来得及吗?” 我连忙阻止他:“你别冲动,既然那天是黄道吉日,结婚的人肯定也很多,你要是不想迎亲车队被堵在路上,那就最好避开这个高峰期,其实结婚嘛,日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有没有要结婚的信心……” 陆庭修打断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我本来就不在乎,这段时间忙起来我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借我两个胆子我都不敢这么说,连忙哄道:“哪儿的话,我这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么说的嘛,左右事情是办不成了,你也别着急,等你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到时候就算不是黄道吉日,也要把婚礼办得比黄道吉日更热闹。” 这话取悦了陆庭修,他果然不再纠结:“对了,我刚刚给你的邮箱发了一份邮件,里面是我这些日子闲得无聊做出来的婚礼策划,你找时间看一下,还有,结婚那天需要宴请的女方宾客你找时间给我拟个名单,我也好制定请柬。” 我:“……” 看来这次的事情尽管闹得这么大,连陆振明都不同程度被波及了,但对陆庭修这个当事人是真的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有心思做婚礼策划。 我真是服了他。 挂断电话,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这件事想要彻底解决,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我张罗律师为杨泉起诉死者家属,起诉理由是污蔑和故意伤害,造成杨泉三级伤残和名誉受损,法院很快就受理了这件事。 就在我以为不久就能开庭审理还杨泉一个清白时,法院那边突然没了消息。 一连好几天法院那边都没动静,打电话过去催促,对方各种推脱,连律师都是一脸茫然,我这才意识到有人在暗地里阻挠这件事。 陆庭修目前以停职观察的名义被留在部队不能出来,这件事即使告诉他也没什么用,我左思右想,想到了陆振明。 能让法院拖延这件事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陆振明是不会阻挠这件事的,那在背地里捣鬼的只能是和陆振明敌对的那个人了,毕竟案子拖得越久,对陆家越没有好处。 只是我还没找陆振明,陆振明反倒主动找上门来了。 那天我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家里,一进门张嫂就凑上来压低声音说:“陆先生来了。” 我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进了门,一眼就看到陆振明正抱着年年坐在沙发上,爷孙俩正在玩一个魔方,两人意见好像不一致,说话声一个比一个大,只是陆振明脸上一直带着浅笑。 听见我进门的动静,陆振明拍拍年年的脑袋:“年年,你去旁边玩儿,我有话要跟你妈妈说。” 年年听话的从他膝盖上跳下来,自己到一边玩去了。 我快步走过去:“陆先生,法院那边的事……” “我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做手脚了。”陆振明说:“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你不用担心,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 我竖起耳朵:“您说。” “最近庭修一直被扣在部队,他配合上面的调查,但是想法很消极。” 我一愣。 “你应该清楚我所说的消极是什么,他根本就不想在部队继续待下去了,我花了将近三十年时间才把他培养到现在这个位置,再加上现在这个敏感时期,所以我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放弃上将的位置,沈小姐,要是想顺利帮杨泉把官司打赢,庭修那边,你得负责跟他沟通清楚。” 我皱起了眉头,因为陆振明的态度。 目前我有求于他,他也有求于我,本来这种事情双方心平气和的谈一谈,说不定就达成了,可他现在就算有求于我,也是用这种高高在上命令式的语气跟我说话,这实在让我很不爽。 不爽归不爽,我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委婉的说:“庭修是跟我透露过这方面的想法,他有他的主见,我就算想跟他沟通,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别找借口了,庭修现在只听你的话,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总之必须让他打起精神应对这次的危机。”陆振明顿了顿,对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阴冷表情:“你要是做不到,或者根本就不想做,那杨泉的事,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威胁,又是威胁。 我打从心底厌恶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由得有些毛了:“陆先生,杨泉的事要是不尽快解决,对庭修和您也没有好处,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个吗?” “想过,不过影响不大,其实想要解决这件事,还有个更简单直接的办法,那就是杨泉死了,所有的事情就解决了。” 我眯起了眼睛,拳头慢慢握了起来。 “民众要的不过是个交代,杨泉的死就是最好的交代,只要满足他们的看热闹心理和正义感,过不了一个月,这件事的热度消减下去,谁还会记得杨泉是谁?” 我后槽牙咬得紧紧的,不得不说,就算不想承认,但陆振明说得很有道理。 只要杨泉一死,医院那边再赔点钱认个错,给这件事一个“圆满”的结局,不出一个月,更新换代的新消息就会让健忘的民众忘记这件事,到时候别说陆庭修,恐怕连杨泉是谁大家都记不住,也许再过个一两年,再有医闹事件发生,杨泉会被拉出来口头鞭尸一阵子,过后该干嘛干嘛,年代久远的事缺少证据,想查证都没办法。 难道我做了这么久的努力真的要败在陆振明的威胁下? 我不愿意看着杨泉活活被舆论逼死,可要我开口要求陆庭修在他不愿意待的部队留下来,继续做陆振明手下的棋子,这让我怎么开得了口? 我一直不说话,陆振明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的看着我:“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时间不多,最好明天能给我答复,否则错过最佳占据主导位置的时间,别说庭修,连我都无力回天,到时候杨泉必死无疑!” 第193章 选择 我的心立刻揪紧了。 五年前我被陆振明一句呵斥吓得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五年后,我仍然不是他的对手,姜是老的辣,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陆振明对我放完话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对不远处的年年招了招手:“年年,过来。” 年年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走了过去,缩在他怀里,时不时看我一眼。 陆振明和年年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开,他前脚刚走,年年就问我:“妈妈,爷爷是不是在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我不太确定刚才陆振明说的那些话年年有没有听懂,但私心里我是不太希望年年和陆振明关系变僵的,我摇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跟他说话的时候你不高兴?”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年年肯定的点头。 我叹了口气:“年年,你还小,很多事情不能用高不高兴来断定它的性质……” “反正你不喜欢爷爷就是了,对不对?” 我被噎了一下,皱眉看着年年。 年年振振有词的说:“那就是爷爷不对,有些话知道你听了会不高兴,那他还说?” 这一刻年年的维护我不知道是该感到暖心,还是该感到无奈,连年年这个才几岁的孩子都看得出来陆振明对我的恶意,他到底是有多不屑于掩饰? 陆振明给了我时间考虑,可我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考虑这个问题。 一方面是陆庭修渴望已久的自由,一方面是我和王言拼命救出来的杨泉,从感性上来说,我更趋向于陆庭修,人都是自私的,我和杨泉非亲非故,没必要为了他牺牲陆庭修的自由。 可理性告诉我,如果我真的帮了陆庭修,从而害得杨泉被舆论活生生逼死,那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晚上我失眠了。 人的一生大多数都是在各种烦恼里度过的,每个年龄阶段都有不同的烦恼,也许过个三五年,回首过去,当初让你纠结得夜不能眠的烦恼放到现在来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在当下这个阶段来说,它确实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比如现在,我不知道和陆庭修在一起这件事是不是对的,可眼下来看,无论是对我对他还是对陆振明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我只是找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也许这个时间我正在呼呼大睡,因为要养精蓄锐明天上班赚钱,如果陆庭修按照他父亲的心愿娶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也许他现在会搂着娇妻抱着孩子,连梦都是带着梦幻色彩的…… 可是没有如果。 一夜无眠到天亮,外面晨光微熙,我闭了闭干涩的眼睛,从枕头底下捞出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那头的陆庭修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还在睡觉被我吵醒了:“喂?” “是我。”我声音放得很轻:“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陆庭修似乎打了个呵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轻轻叹了口气。 陆庭修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很多:“那为什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叫他的名字:“陆庭修……” 陆庭修一顿,被子悉悉索索一阵响,他好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怎么了?” “你爸昨天来找我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每次他爸来找我都没有好事,这点他比我更清楚。 我把昨晚陆振明对我说的那些话简单的复述了一遍,陆庭修听完后陷入了沉默。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就这么隔着听筒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问:“所以,你想劝我回去么?” 我鼻子一酸,跟被人当头浇了一盆醋似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和委屈彻底把我淹没了,我小声抽泣道:“对不起。” 陆庭修深深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总是连累你。”我内疚的说:“跟我在一起以后,你就没舒心过。” “确实。”陆庭修说:“你确实不让我舒心。” 我:“……” 陆庭修低声抱怨开了:“你不仅不让我舒心,还老是惹我生气,而且,在你心里,无论考虑什么,我永远不是排在第一位,就好像你手里有块蛋糕,你想送给的第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是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要是能早点看清楚你是这样的人,我就……” 他顿住了,没继续说下去,我的心却悬了起来。 “我就死死的把你圈在身边,不要孩子,不要父母干涉,不要朋友,把你调教成眼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的专属品!”陆庭修咬牙切齿的说。 我哭笑不得,同时也知道,虽然他在埋怨,但是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我低声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了吧。”陆庭修说:“等天亮了跟上头说一声,下午能回去。” 我低声问:“你……怪我吗?” 陆庭修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这事儿要不是我爸刁难的你,你做出这种选择,回去我能打断你的腿,可是提出这种要求的人偏偏是我亲生父亲,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去埋怨你?” 我心里一阵酸楚:“对不起。” “好啦,我知道你也有苦衷,在家看着年年,等我回去再说。” “好。” 挂断电话,我躺平身体,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本来都已经做好要被陆庭修骂一顿的准备,可他不仅没骂我,反倒安慰我不要难过,这让我心里的罪恶感更深了一层,如果我不这么任性,他是不是就不会活得这么累? 下午,陆庭修果然回来了。 在部队待了将近十天,估计是整天没事做,他没什么精神,下巴的胡子也长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年年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确定眼前的人是陆庭修后,他立刻小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陆庭修弯腰把他抱了起来:“爸爸有点事出差了,怎么,想爸爸了?” “想,特别特别想!”年年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你想年年没有?” “当然想啦,这不一回来就赶紧回家来看你么!” 第194章 你配当男人吗 年年奶声奶气的说:“那就好,我就怕你在外面时间一长,把我给忘了。” “怎么可能!” 看他们父子俩亲热了好一会儿,我上前把年年从陆庭修怀里接过:“爸爸刚回来,需要休息,年年你别缠着爸爸。” 年年“哦”了一声,催促陆庭修:“爸爸你快去休息。” 陆庭修回了房间,我找出睡衣给他洗澡,他一直没怎么说话,看着他走进浴室的背影,我心里一阵揪紧似的疼,他为这件事抗争了小半个月,本来以为势在必得,没想到到底还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放弃,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把陆庭修换下的脏衣服收拾好,我一回头就看到洗完澡的陆庭修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脖子上还挂了一条白毛巾,他端了一杯水正在喝,我走过去,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 他一顿,放下杯子,任由我替他擦。 陆庭修头发不长,很快就擦干了,我撇开毛巾,顺势从背后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晚上想吃点什么?最近在部队没吃好吧,晚上给你做点好的怎么样?” 陆庭修闷声笑了一下:“别这样,我又没觉得委屈,不要想着补偿我。” 小心思被他戳破,我有那么一瞬间的窘迫,干脆顺着他的话说:“就当是成全我好了,不要拒绝我嘛。” 陆庭修回头看着我,认真的说:“疏词,这件事我确实不太高兴,但是,我没有怪你。” 我被他严肃的样子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可是这件事确实因我而起。” “不算因你而起,可以说你是被我连累的。”陆庭修说:“就算没有这件事,我爸也不会这么轻易允许我退役,这点我看得清。” 我:“……” “反倒是你,因为我爸的刁难,最近受了不少委屈,如果要怪,一怪我爸太强势,总想着要把我牢牢控制在手心,二怪自己没能力,还痴心妄想挣脱他的控制……总之怪不到你身上就是了。” 他把我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我心里不知道是内疚多一点还是感动多一点,保证道:“这次的事算是给我长教训了,以后再多管闲事前,我一定会慎重考虑。” “好。”陆庭修把我拉到他怀里,圈住我的腰,下巴垫在我肩膀上,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他问:“杨泉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说起杨泉,我有些头疼:“早上我跟你爸谈妥后,中午法院那边就下达了通知,说两天后开庭审理这个案子,可是杨泉的状态……不太好。” “他还没打起精神?” “嗯,不仅精神状态差,身体也一天天坏下去,不配合治疗,还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再这样下去,不说别的,我看王言这个小姑娘都快熬不住了。” 陆庭修皱眉:“大男人怎么这么矫情?晚点一起去看看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子。” 吃过晚饭,我和陆庭修出发去王言家里看望杨泉。 因为杨泉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王言为了不打扰他,把自己的卧室腾出来给他睡,时至今日,她已经在客厅沙发上蜷缩了十多天,大概是精神不太好,她看起来比我上次见到她时更瘦了。 我和陆庭修进了卧室,杨泉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整个人跟只木偶一样,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听见我们进来的动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言忧心忡忡的说:“最近一直给他打营养针,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沈小姐,你说杨医生这个样子,后天能出庭吗?” 我摇头:“估计很难。” 陆庭修走过去,在杨泉面前蹲下,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杨医生?” 杨泉麻木的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了视线继续发呆,也不知道他是不感兴趣,还是真的没看见他。 陆庭修皱着眉头:“我们已经为你争取到上庭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了,就在后天,你要不要出席?” 杨泉还是没反应。 “不是说做人要清清白白吗?既然觉得自己冤枉,那现在给你洗白的机会,你怎么还不要了呢?” 杨泉依然一动不动。 “我告诉你,错过这个机会,你这辈子都要背负庸医杀人的罪名,跟过街老鼠一样,到死都见不了光,你确定要这样?” 杨泉目光闪了闪,目光转向陆庭修。 许久,他哑着嗓子开口:“没用的,他们不会相信我……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我。” 王言立刻说:“杨医生你放心,这次我们手里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他们诬赖不了你!” 杨泉固执的摇头,眼神又哀伤又绝望:“之前在妇产科,我也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做错,可是他们相信了吗?没有!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我洗不掉这身污名了……” 陆庭修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有些冷:“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们?” “都不相信。”杨泉抱紧了膝盖,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他语气颓丧:“我们杨家世代从医,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医者仁心与人为善,他一生光明磊落,可他落得什么下场?因为一次失败的手术,那些人逼得他跳楼,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凭能力给他正名,可我没想到自己也会步上他的老路,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你确实不自量力。”陆庭修冷笑:“我想你父亲要是在天有灵,一定以你为耻。” 杨泉一愣,抬头茫然的看着陆庭修。 王言连忙说:“陆先生,别刺激他,他现在……” “你闭嘴!”陆庭修呵斥道:“他还是小孩子吗?需要人小心翼翼的护着哄着?” 王言:“……” 我刚想让陆庭修别那么凶,陆庭修却好像识破了我的意图,抢先道:“沈疏词,你也别说话。” 我只好默默闭了嘴。 陆庭修单手揣兜,冷冷的看着杨泉:“杨医生,据我所知,你今年三十一岁,在医院入职八年,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好脾气,我本来还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可现在看来,你所谓的好脾气全是用懦弱堆砌出来的,出了事除了会躲在这里怨天尤人你还会什么?你配当一个男人吗?” 杨泉短暂的怔愣过后,情绪激动起来:“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第195章 你这个懦夫 “我懂什么?我懂作为一个男人就该顶天立地,觉得自己被冤枉了?那就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不是自己做的事为什么要承受?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示弱就对你格外怜悯,如果不想死,那就起来为自己争取活着的权利!” 杨泉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没经历过我所受的委屈和苦难,当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两次站在风尖浪口被指责被咒骂,你有过吗?你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庭修差点被气笑了:“我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天你在医院门口被死者家属群殴的时候是谁冲出去救的你?是我!因为这件事,我被拍照放到网上,以上将的身份被万千网民讨伐,差点连军衔都保不住,你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泉愣住了,目光闪烁:“你……” 陆庭修看不下去他这副窝囊样,直接把他从床上拎了起来,丢在地上拖着往外走:“想死是么?现在马上滚出去,别脏了人小姑娘的屋子!” 杨泉下意识的抱住床角拼命挣扎:“你放开我!” 王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想上前阻止,又碍于陆庭修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徒劳的劝道:“陆先生,你轻点,杨医生身体不好,你别伤着他……陆先生,陆先生拜托你,放开他,有话好好说。” “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陆庭修踢了杨泉一脚,语气里全是怒其不争:“我们全都在为他奔走争取机会上诉,现在证据齐全,机会也来了,可他自暴自弃!王言你别说话,我今天非得让他清醒过来不可,他要是还执迷不悟,那你也别可怜他了,这种人不值得可怜!他自己都放弃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跟个傻逼一样为他努力?” 王言眼泪汪汪的看看陆庭修,又看看杨泉,眼看劝不动陆庭修,她只好转过去劝杨泉:“杨医生,拜托你,振作一点,就当是为了不辜负沈小姐这些日子为你付出的努力,你也不能放弃啊,我相信你没有错……” 被王言这么一哭,杨泉眼圈也红了,他抱住自己的脑袋,狠狠的撕扯着头发,语气里全是纠结的痛苦:“对不起……我不敢,我不敢站出去,千夫所指的滋味我受够了,万一败诉,等着我的就是万劫不复,我不敢……” 陆庭修危险的眯起眼睛,下一刻,他伸手抓住杨泉的头发,无视他的痛叫直接把他拖出客厅,扔在地上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王言要上前阻止,我立刻拦住她,杨泉现在画地为牢,跟个鸵鸟一样以为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不闻不问就能避开所有危险,这和他一直蜷缩在这里被过度保护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不给他一点刺激,他恐怕会一直都是这个状态,明天就要开庭了,现在容不得他有更多的犹豫。 陆庭修是气狠了,每一脚都实打实下了力气,杨泉被揍得只有抱头躲闪的份,陆庭修一边揍一边大骂:“不出庭是吗?反正你当缩头乌龟的后果要么是死在这里,要么是以后上街被人打死,既然结果都是死,不如我现在打死你,省得你一直赖在这里给王言添麻烦……你这个懦夫!” 杨泉刚开始还试图躲闪,但陆庭修揍得太狠,左右都是躲不过,他干脆不躲了,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任由陆庭修又踢又打,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 陆庭修痛殴了他一顿,把他揍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但陆庭修也不是完全没有分寸,他没有打要害,而且避开脸部这些有可能影响到明天出庭的地方,一阵殴打下来,杨泉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不停的抽搐。 王言在一旁抹着眼泪,陆庭修一停下来她就立刻上前:“杨医生……杨医生,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杨泉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断断续续的呜咽变成细碎的哭泣,随即变成哽咽,最后,他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我和王言都是一怔,陆庭修则一脸的冷淡。 反正杨泉是打定主意不出庭也不面对现实,他修理他一顿,就当是为自己出气了。 杨泉的痛哭持续了足足二十分钟,好像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所有情绪全都一次性发泄出来,王言跪坐在他旁边默默陪着他流眼泪,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王言对杨泉不只是欣赏和怜悯这么简单。 能无怨无悔的照顾他半个月,忍受他毫无希望的颓废和自我放逐,王言估计早就对杨泉有别的心思了,只是杨泉没发现而已。 二十分钟后,杨泉慢慢平静下来,王言抽了张纸巾替他擦干眼泪,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陆庭修刚才下手不轻,杨泉站起来后应该是疼得厉害,只能弓着腰,站在我们面前,他半天才低声说:“对不起。” 陆庭修挑眉看着他:“说清楚,为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 “所以接下来你要去死,给我们省麻烦了吗?” 我踢了陆庭修一脚,示意他不要那么咄咄逼人。 杨泉摇摇头:“不,我决定要出庭了。” 这话一出口,扶着他的王言眼睛立刻亮了:“真的吗杨医生?你真的决定要出庭了?” 杨泉点点头,眼睛红肿脸色苍白,这些日子的颓废和消瘦让他看起来跟老了十几岁一样,他哑着嗓子说:“情况也不能比现在更糟糕了,我就算是死,也要给自己挣个清清白白的名声,不能让我们杨家的声誉毁在我这一代。” 走出王言家,我和陆庭修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杨泉总算打起精神出庭了,作为原告,如果明天他不到现场,那我们呈现的那些证据还真没有说服力。 回家路上,陆庭修突然说:“明天开庭你就不要去现场了。” 我一愣:“为什么?”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又是公开审理,到时候会有很多媒体到现场,你是san的设计总监,又是女人,为了这种事抛头露面不好,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san着想。” 我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被陆庭修这么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好吧,反正我去了都帮不上忙,那我就不去了。” 陆庭修空出一只手揉我的头发:“放心好了,这场官司没你想象中那么复杂,事情证据齐全条理清晰,只差一个过程而已。” 第196章 年年上学 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懂。 从之前庭审被扣下迟迟没进度,到后来陆振明三两句话就让那边确定下来庭审时间我就知道,庭审结果已经内定了,只是差一个公开的过程,给大家一个交代而已。 这些所谓的内幕,从开始知道时的震惊愤怒到如今的习以为常,我已经接受了,二十一世纪人人都在强调公平平等,其实很多人一出生就已经站在普通人一生努力奋斗的终点线,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来谈公平,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第二天的庭审我没出席,连陆庭修都没去,因为这件事影响实在大,所以有媒体进行现场直播,以保证公平公正公开,我和陆庭修在家通过网络直播关注事情的发展。 杨泉由王言陪同出席,他换了一身衣服,看得出来王言帮他精心打理过头发,也刮了胡子,他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消瘦了很多,但精神还算不错,只是站在原告席上,他一直耷拉着脑袋耸着肩膀,连头都不敢抬。 庭审开始后法官开始发问,杨泉有问必答,其他的话一句都不敢多说,我为他请的辩护律师很给力,把死者家属的律师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的庭审结果毫无悬念,其实就算结果没有内定,光从律师的表现来看,这也是一场极为精彩的碾压性的辩论。 庭审结果出来后,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在绝对的事情和证据面前,之前把杨泉骂得跟狗一样的网民们纷纷改口,有的甚至说要亲口跟杨泉道歉。 与此同时,陆振明那边的公关也开始发力,开始为陆庭修洗白,把他那天在医院门口打人的原委一五一十说出来,加上医院之前那个为杨泉发声,却被打得满头是血的护士站出来发声指责死者家属,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死者家属,陆庭修俨然成了为保护受害者而站出来的英雄。 对于这个结果,虽然一部分人仍然持怀疑态度,但大部分风向标都变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在医院重新对杨泉发出邀请,想请他回去上班时,杨泉的反应出乎意料——他拒绝了。 我惊讶过后不由得有些可惜,杨泉虽然懦弱,但脾气和耐心是真的好,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花了半个小时帮忙哄年年吃饭的事,这还是在他极度焦虑和烦躁的情况下,这要是换了一般人,没发脾气嫌烦就已经不错了。 杨泉来跟我道别那天,王言也来了。 杨泉精神恢复得不错,脸上也有了笑容,牵着王言的手笑眯眯的跟我说,他准备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和王言结婚,再开个小诊所,两人一起打理,能糊口度日就行。 他语重心长的说,经过这次的事,他看清了很多,也看轻了很多,以前一直为自己能救死扶伤感到骄傲,也发誓要在这个行业做出能让后人一直记住他的贡献,可如今他觉得,只要能一直从医,遵循本心和初衷,名利真的不重要。 王言安安静静的站在他旁边,没等我问及就主动说,她也辞职了,打算和杨泉回老家,庭审结果出来那天她主动和杨泉告白,杨泉本来还扭扭捏捏犹豫不已,后来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确实对她有好感,两人就在一起了。 关于生活,其实有很多种方式,杨泉和王言不过是选择了更轻松简单的那一种,人生短短几十年,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太委屈。 这一段纷纷扰扰总算是落下了帷幕,王言和杨泉一走,陆庭修就瘫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我给他倒了杯水:“怎么了?” 陆庭修手里翻着一本黄历,一脸幽怨的看着我:“总是替别人着想,都把自己的事给耽误了……下一个黄道吉日,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 他到现在还对耽误婚事的事耿耿于怀。 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从善如流的道歉:“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有下一次!” 陆庭修轻哼了一声:“你的保证就天上的浮云一样,飘过就算了,不能当真。” 我讪讪的说:“我这不是……每次都没想那么多嘛。”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对我招招手:“过来。”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他捧着我的脸,毫不客气的搓圆捏扁上下蹂躏:“做你自己就好,不用太刻意去避免那些麻烦,要是因为顾忌着不能给我惹麻烦而让你处处压抑,那不如不跟我在一起。” 我:“……” “我爱的是真正的沈疏词,而不是为我把自己磨得没有一点棱角,为我量身定制的好妻子,这样的女人我身边一抓一大把,所以,做你自己就好。” 面对他这样的宽容和承诺,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别人的婚姻是0.5加0.5等于1,双方磨去自己一半的脾气和性格来接纳对方,而在陆庭修这里,我不用改变自己,他在自己能够容忍的范围内最大的程度包容我,体谅我,这样一个人,和他在一起,即使有再大的委屈,我也不觉得累了。 转眼到了开学季,在为年年择校这件事上,我和陆庭修都犯了难。 以前上幼儿园,那基本上等于托儿所和游乐园,我们也没太大要求,随便选一所靠谱点的就行了,但是小学一年级,那是为孩子打下基础的地方,选得太烂,孩子以后学习差没上进心,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选得太严格,整天满脑子只有竞争和压力,孩子会失去很多他这个年龄应有的快乐,用这样的标准纵观江城所有的小学,我和陆庭修难得一致的觉得,大部分学校都不符合我们俩的教育理念。 也就是在这件事上,我总算在陆庭修身上看到些许为人父母该有的烦恼和坚持了,看他捧着一大摞厚厚的学校资料熬夜研究的时候,我心里忍不住一阵好笑,人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陆上将,回到家里变成为孩子上学操心的普通爸爸,这种反差萌真不是一点两点。 选来选去,最后陆庭修敲定了一所公立学校。 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是因为它普通,没有特别突出的师资,也没有高大上的学习环境,升学率也不是特别高,用陆庭修的话说,在这样一个没有太大压力的学习环境下,能让孩子最大程度上的还原作为一个儿童的快乐。 第197章 鼠目寸光 然而就在陆庭修准备好所有资料要为年年报名的时候,刘邺来了。 陆长渊老爷子去世后,刘邺就回了陆家,成为陆振明手底下的人,一般陆振明没时间过来我们这边的时候,会把刘邺叫过来传达他的意思。 刘邺过来时还带了一个大箱子,当着我们的面把箱子里吃的玩的全搬出来给年年,最后拿出一叠择校资料,恭恭敬敬的说:“这是先生让我给您的,关于小少爷入学周南双语的资料,他都准备好了。” 我和陆庭修都是一怔。 陆庭修没接,皱眉道:“回去告诉我爸,年年择校这件事就不用他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刘邺有些为难:“可是先生说了……” “没什么好说的。”陆庭修打断他的话,挥手赶人:“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年年是我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道没有为自己儿子选择学校的权利?你回去告诉他,手别伸得太长,这样对彼此都不好。” 刘邺只好收回资料,很快就走了。 他一走,我皱眉看着陆庭修:“你爸不会这么容易就妥协吧?难道在年年择校这件事上我们还要跟他起冲突?” 陆振明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人脉关系密集得跟蛛网一样,看似他的位置和陆庭修没有多大的关系,其实军政不分家,两人又是父子,前几次的经验和教训告诉我,每次两人起冲突,最后妥协的人都是陆庭修,不是陆庭修实力不够,而是他心里的牵挂太多,相比之下,陆振明手段比他狠戾,比他更无所顾忌,明争暗斗这种事,向来都是不怕死的怕不要命的,所以陆庭修每次都处于下风。 陆庭修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起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解决了外忧,现在该处理内患了。” 我心里微微一顿。 上次杨泉的事,陆庭修想借这个机会退役,当时他的意图表现得这么明显,陆振明已经知道了,后来事情解决他没有找陆庭修麻烦,我还觉得很诧异,现在看来,他隐忍不发不过是在找一个恰当的时机。 现在时机来了。 父子俩坚持要为年年择校,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争执,谁能赢,谁就占上风。 我不由得有些头疼,别的父子都是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怎么到了陆庭修这里,亲生父子搞得跟政敌一样明争暗斗,随随便便一件小事都能成为两人的较量。 这要是换成普通家庭的普通父子,关系这么紧张,估计连晚饭吃什么都能吵一架。 忧心归忧心,我明白陆庭修的坚持,这件事他要是不坚持,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年年小小年纪会变成封闭式军事化教育下的试验品,至于我和陆庭修,以后恐怕一言一行都会被控制得死死的,没有丝毫自由可言。 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们以后的自由,陆庭修也会尽力去争取。 本来以为把刘邺打发走,又是用那么不客气的话,陆振明很快就会上门来找事,但是事情过去了两天,我和陆庭修左等右等他都没来,这让我们都有些忐忑不安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陆振明直接来找我了。 他似乎认定我是个可以任由他搓圆捏扁的软柿子,在陆庭修那里碰了钉子,就来我这里找突破口。 当时我在san开会,助理进来说有人找我,我以为是合作方的访客,跟助理说让他等一等,但是助理表情很微妙,说对方不是普通人。 在办公室见到陆振明时,我才知道助理为什么说他不是普通人了。 陆振明虽然快六十岁了,但形象不错,属于经常出现在新闻上的那类人,助理应该在电视上见过他,所以才说他不普通。 虽然来者不善,但忌讳着他又是政客又是公公的双重身份,我不得不让人奉上香茶笑脸相迎:“陆先生,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振明交叠着双腿,斜着身体靠在沙发上,这个姿势又慵懒又随性,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态问题,总觉得由他做出来,就透着一股子轻蔑和高高在上。 陆振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语气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小沈,你和庭修结婚也有五年了吧。” 习惯了陆振明的冷眼相对和连名带姓的叫我,对这个带着很浓的亲昵意味的称呼,我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哆嗦,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是,有五年了。” “这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怎么就没听你叫过我一声爸?” 我一愣。 到底是我幻听了还是陆振明脑子进水了? 这话简直比直接骂我还让我惊恐。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讪讪的笑道:“这不是、这不是不习惯么。” “也该习惯了。”陆振明淡淡的说:“总不能一直称呼我陆先生,要是让外人知道,多见外。” 我:“……” 谁来告诉我陆振明到底想干什么!! 好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陆振明打完温情牌后,也不管我有没有消化他的示好,开门见山道:“年年择校的事,庭修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你怎么看?” 我眼珠子转了转,委婉的说:“家里的大事向来都是他做主,他决定就好。” 陆振明哂笑了一声:“在庭修眼里,那是你儿子,你要是坚持让他去周南双语,庭修反对不了,不是么。”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是笃定我一定会听他的话,所以才跟我说这些。 我摇摇头:“庭修已经把年年当成他亲生的了,而且我也希望年年上小学压力不要那么大,所以……” “所以你支持他的决定?”陆振明眯起了眼睛。 我紧张得喉咙发干,但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对。” “鼠目寸光!”陆振明呵斥道:“孩子就必须从小开始培养,长大才能有出息,庭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才三十出头就已经达到很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峰,这是仰仗谁?全是因为从小就开始对他进行训练和灌输教育,年年是还小,但现在正是最好的塑形阶段,得让他养成好习惯,换了别的学校,以后变得懒懒散散,我看你们还怎么拗得回来!” 我:“……” 这一开口就弄得好像我不把年年送去周南双语就是罪大恶极一样,他根本就没打算听我辩解。 第198章 谈心 我低着头一声不吭,摆出虚心聆听他教诲的样子,陆振明见我这副样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太直接了,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淡淡的说:“我知道,你和庭修对我有意见。” 我猛地抬起头,本来想反驳的,但是转念一想,大家都是明白人,再说这些虚伪的客套话就没意思了,而陆振明也未必想听我恭维他。 我干脆不说话。 陆振明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庭修从小就跟我不亲和,这跟他母亲有很大的关系,我不知道庭修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他母亲分居快二十年了。” 我吃了一惊,不是因为陆振明亲口承认分居,而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我跟他根本就没有熟到可以谈心啊。 “庭修小时候我经常打他,不听话就打,贪玩也打,有时候甚至因为老师随口一句‘他最近学习不太上心’我也能打他一顿,以前我坚信棍棒之下出孝子,直到他成年了,跟我的关系越来越疏离,我才知道过去做错了。” 我静静听着他说话,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过去的事我就不再多说了,你也未必想听,今天我来这里,不是刁难你,也不是想对你大呼小叫,我只是站在一家之主,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跟你谈谈,你和庭修对我有戒心,我理解,但是你认真想想,我的出发点何尝不是为你们着想?” 我疑惑的看着他,抿着唇没说话。 陆振明循循善诱:“我快六十岁了,这个年纪换了别人,早就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了,可我还奋战在一线,这是为了谁?为了我们陆家,为了庭修,更是为了年年!” 我一怔。 “陆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想要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要是想保住位置,甚至是保住性命,那就得激流勇进,庭修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对这些事没有太深刻的概念,可小沈,你是穷过来的,难道你也不懂?我们只有现在做好了,陆家才能一直荣华富贵的传承下去,年年长大后才不会那么辛苦,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我想你也不忍心看着年年长大了庸庸碌碌一生无为吧?” 不得不说陆振明给人洗脑很有一套,这话简直说到了我的心里。 当初被母亲接到禹城,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但那种改变并没有让我心安理得,我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惶恐,因为我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所以在生下年年后,我一直很努力的在改变自己,为的就是能保证年年的生活质量,作为母亲,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 陆振明说得对,我是穷过来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吃不饱还要受人冷眼的滋味。 可那只是过去的我。 我顿了顿,说:“如果只是为了钱的话,我身后有整个san,这个珠宝王国就算现在停止运营,它积攒的财富也足够年年,甚至年年的孩子衣食无忧,所以陆……爸,您说的这种情况我并不是很担心。” 陆振明眯起了眼睛。 “您很努力,庭修和我也很努力,我们都这么辛苦,为的不就是给下一代创造好一点的生活环境么,既然我们都做到了,那就没必要再让年年也继续辛苦下去,所以我觉得……” “妇人之见。”陆振明打断我的话,语气陡然冷厉起来:“家族事业是需要经营的,你这样的想法只会让年年变成一个坐吃山空的纨绔,你想害了他吗?” 我:“……” 陆振明站起来,冷冷的看着我:“年年择校这件事,你回去跟庭修好好商量,如果你们还坚持己见,那我会用自己的办法让你们妥协,今天特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不伤我们父子感情,既然你这个做儿媳的不懂从中周旋,那我也没必要再跟你们虚以委蛇。” “……” 送走陆振明,我又开始头疼了。 同时也意识到,只要我和陆庭修一天不妥协,或者说不肯和陆振明站到统一战线上,那他给我们找的麻烦就不会停止,像择校这样看似简单其实水深得很的小事会接二连三的出现。 我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陆振明走了不到十分钟,陆庭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滑下接听,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爸又去找你了?” 我一怔,虽然不知道陆庭修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件事的,但他会来问我,估计事情他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我索性也不隐瞒:“嗯。” “你没事吧?” “……没事,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对我动手不成。”我苦笑连连。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刚想说话就被我打断了:“别跟我道歉,我不需要。” 陆庭修:“……” 第一次被陆振明刁难的时候,我确实把所有的账都算到陆庭修头上,那是他父亲,跟我又没有关系,凭什么给我气受? 但现在决定要和他一起风雨同舟,再加上陆振明是年年的爷爷,这是不争的事实,站在年年的妈妈,陆庭修的妻子这个位置上,那些所谓的“委屈”我已经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你爸的态度很坚决,现在该怎么办?”我问,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搞定陆振明,不然我怕他真的会为了逼我们妥协而做出疯狂的事。 “我正在回陆家的路上。”陆庭修说:“我会找他好好谈谈,你不用担心。” “能搞得定吗?”我低声问:“如果搞不定的话……” “搞不定也得搞定!”陆庭修坚决的说:“三番四次妥协是因为不想撕破脸皮,他要是得寸进尺,我不介意和他彻底决裂!” 我:“……” 陆庭修的决心摆在那里,长期被陆振明变相的打压和束缚,他心里估计也憋屈得紧,这个时候我也不好以安慰的名义泼他冷水,只好委婉的说:“搞不定也别勉强,事情还没到决裂的地步……你看着办吧。” 挂断电话,我心里一阵酸一阵苦,别人家里是婆媳关系不好调节,怎么到了我这里,陆庭修和陆振明这对亲生父子反倒弄得跟仇人一样,我这个外人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真的很难做。 晚上,陆庭修很晚才回来,我刚把年年哄睡,一下楼就看到他进门,和他四目相对,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下意识的偏了偏脑袋,有些不自在的留给我一个侧脸:“你怎么还没睡?” 第199章 绑架 我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一边下楼一边皱眉问:“刚把年年哄睡……你怎么了?” 陆庭修眼神躲闪:“没、没事。” 走到他面前,他不仅侧着脸,干脆整个人都侧过身体,似乎想掩盖什么,我越发疑惑,抓住他的手把他转过来,这才发现他右边脸颊上高高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显然是被打成这个样子的。 我又心疼又生气:“你爸打的?” “……嗯。” 我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拿了医药箱给他处理伤口,抱怨道:“你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每次都能对你下这样的重手,看你受伤他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设身处地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我是绝对下不去手把年年打成这个样子的,可陆振明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光是当着我的面打陆庭修就好几次了,每次打他的力道都好像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酒精沾在伤口上,陆庭修疼得咝咝倒吸凉气:“男人之间哪有你们女人那么讲究,看不过眼就打一架……咝,你轻点。” 我放轻了力道:“那年年呢?你能对年年下得去手?” “他现在还小,我不忍心打,等他长大了要是太混账的话,你看我打不打他。”陆庭修哼道。 “所以你爸打你还有理了?” “站在他的角度来思考,我就是个不听话还老跟他对着干的不孝子,他打我打得理直气壮,所以我不怪他。”陆庭修嘴角都歪了,还忍不住为陆振明辩解:“但是我讨厌他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我叹气:“所以你回家这一趟,除了挨顿打,还有什么收获?” 陆庭修沉默了半晌,摇摇头:“没有。” 对这个答案我并不意外,陆庭修和陆振明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两个人都一样固执,认死理,这样两个人碰到一起,还各有各的坚持,那就是火山撞地球的灾难现场。 “既来之则安之。”我安慰道:“先别想那么多,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好。” 看着陆庭修吃完面,上楼去洗澡睡觉,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直觉在未来的一个礼拜内,至少在年年开学前,我们还会有很多麻烦。 第二天,我和陆庭修像往常一样,该上班上班,该去部队去部队,只是吃早餐时我和他都不怎么说话,餐桌上气氛有点低迷。 临出门前,年年抱着陆庭修的大腿,缠着他要他早点回家带他玩遥控飞机,最近陆振明为了讨好年年刷好感,光是各种价值五六位数的精密遥控飞机就送了不下数十架,更别说其他的高级儿童玩具,他说我的纵容会让年年变成一个纨绔子弟,可现在他的行为不就是在无意中的富养年年,模糊他的价值观么。 陆庭修满口答应,但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上面,临上车时他低声告诉我,已经派人在保护我的安全了,让我不要太担心。 这话起到了一定的安慰作用,虽然我不认为陆振明会蠢到这个时候对我下手,或者是直接弄死我,但安保这种东西,有胜于无,图个安心也好。 到了公司,我开始一天的工作,上班不到一个小时,管家突然打来电话,请示我说年年想去公园的放飞坪玩遥控飞机,问我是不是可以带他出去。 我和陆庭修都是大忙人,年年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待在家里,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管家带他出去玩的事,多带几个保镖保证安全就行了,我也没多想,满口答应,挂了电话就继续忙工作。 这个季度的新品快要出来了,为了巩固江城在san的位置,我向总部递交了申请,想争取把新品发布会的地点定在江城,所以最近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本来以为管家做事那么谨慎,带年年又带得得心应手,这事儿也就没什么,但两个小时后,管家再次打来电话,在电话里惊恐万状的说,年年不见了。 我神经立刻绷紧了,一迭声的问:“怎么回事?保镖呢?没看着吗?” 管家支吾了一下:“小少爷想喝水,保镖去买水,我去捡遥控飞机,回来小少爷就不见了……太太,要报警吗?” “……通知先生没有?” “已经通知了。” “先不要报警,你再派人在周围找找。” “好。” 挂断电话,我刚想给陆庭修打电话,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立刻滑下接听,他似乎笃定我已经知道年年的事,开门见山的说:“你不要着急,我已经派人过去找了。” 我声音有点颤:“年年该不会……” “不会!”陆庭修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即使看不见他,我也能感觉得到他在紧张:“我现在马上赶过去,地点在沙河公园,你也一起过来。” “好。” 开车到了沙河公园,公园已经清园了,偌大的放飞坪只有四处找人的保镖和穿着便服的军人,看得出来陆庭修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陆庭修正在跟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管家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看见我跑过去,他颤着嗓子喊了一声“太太”,陆庭修立刻抬起头。 我跑到他跟前:“怎么样,有头绪吗?” 陆庭修眉头皱得死死的:“熟人作案,而且早有预谋,公园的监控都被干扰了,四个出口的保安也被放倒,目前找不到线索。” 一听这话,我松了一口气。 就怕年年是被不识相的人贩子拐走,人海茫茫,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如果是熟人作案,那证明对方是有动机的,年年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别太担心。”陆庭修安慰道:“已经让人去查了,年年不会有事的。” 我点头:“既然是熟人作案,那他应该很快就会联系我们提出要求。” 只要对方肯提要求,为了年年的安全,再大的代价我都会答应,而且,对方一旦露面,哪怕是蛛丝马迹,陆庭修也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揪出来,对于这一点,我不是很担心。 在公园四周排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毫无疑问,没有。 对方的作案手法很高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目前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他联系我们,提出要求换回年年。 年年不见了,我也没了要回公司继续上班的心情,和陆庭修一起回到家里,看着他跟个陀螺一样不停的给人打电话调查各方面的消息,我脑子一顿,突然想起上次年年被陆振明一声不吭的从幼儿园带走,再加上这次的冲突……该不会是他把人带走的吧? 第200章 死对头 陆庭修打完电话,回头安慰我:“别担心,该派的人都已经派出去了……” “你说,这件事跟你爸有没有关系?”我打断他的话问。 陆庭修一愣,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我们去找他。”陆庭修拉起我就走。 用最快的速度开车到陆家,进门管家就迎了上来,眼中满是惊讶:“少爷,你怎么回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我爸呢?”陆庭修问。 “先生在上班,还没回来。” 我这才想起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问管家:“他什么时候下班?” “五点钟,六点左右到家。”管家如实相告。 我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只要再等一个多小时,陆振明就该回来了。 陆庭修当机立断:“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你不要告诉他我们来了。” “是。” 在陆家坐了下来,我心急如焚。 前几次来陆家,来也匆匆却也匆匆,我都没仔细看这里的装潢,现在有时间了仔细一看,这地方处处透出一股子古朴的味道,架子上装饰的古董价值不超过两三万,在这个处处标榜反腐的年代,陆振明倒是很懂得避嫌。 等了一个多小时,差五分钟六点的时候,陆振明回来了。 进门看见我和陆庭修,他诧异道:“哟,今天这什么风,居然把你们俩给刮过来了?” 陆庭修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年年是不是在你这里?” 陆振明一愣:“年年?没有,他不在家?” 陆庭修死死的盯着他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但陆振明脸上的诧异和不解如此清晰,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心里警铃大作。 难道真的不是陆振明干的? 陆庭修没说话,陆振明反倒急了:“年年不见了?你怎么到现在才说?派人去找了吗?” 陆庭修冷眼看着他:“你别装了,你把年年藏哪儿了?” 陆振明顿时怒了:“混账东西,我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人不见了你上我这儿找,找不到还赖在我身上,现在当务之急是派人出去找!老赵!” 管家立刻跑进来:“先生。” “给小李打电话,让他马上调人过来,就说我这边有个孩子不见了,让他跟庭修的人接头,马上出去找!” 管家应了声是,转身跑出去打电话了。 陆振明吩咐完这一切,扭头看见陆庭修还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他顿时大怒,抬手就要揍他,我连忙上前拦住:“爸!” 陆振明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指着陆庭修的鼻子骂道:“我没有绑架年年,也不会跟你开这种玩笑,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找不到人你就别回来了!” 他的情绪清清楚楚摆在那里,我不敢再怀疑他,拉着陆庭修就往外面走。 出了陆家,我心急如焚:“看样子这件事不是爸做的,我们误会他了,现在该怎么办?你有没有头绪?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陆庭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他情绪明显被影响了,我顾不得其他的,猜测道:“会不会是你爸那个死对头做的?动不了你爸,动不了你,所以把目标转移到年年身上……” “我也想过,但是可能性不大,你和年年的存在外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他们做的,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他晋升在即,现在正是需要拉拢人心的时候,一旦被我们抓住把柄,这件事足以成为他的污点彻底毁了他,而且他应该很清楚,惹恼了陆家,对他没有好处。” 我心慌气短的问:“那会是谁?” 我平时基本不得罪人,冲着我绑架年年的可能性不大,而且绑走年年的人无论是行动力还是策划力显然都很高,这不是我身边那些人该有的段位。 陆庭修没说话,拉着我上车离开。 回到家里,陆庭修陆陆续续接到电话,都是出去找的人报告回来的消息,听着一声又一声的“没有”,我的心跟被架在火盆上炙烤一样。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开始慌了。 之前我预计对方会在五个小时内给我们打电话提要求,毕竟时间拖得越久被我们找到的可能性就越大,只要他们开口,要钱要权或者是要其他东西都好商量,可是现在时间过去了足足八个小时,等不来电话,我心情越来越沉重。 八个小时时间,年年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哭闹?如果他哭闹的话,那些人会不会不耐烦的对他动手? 甚至于,如果他们被吵烦了,会不会直接动手撕票? 越想我就越心惊。 午餐和晚餐都没吃,我坐在沙发上,握紧了手里的手机,等着绑匪给我打电话。 陆庭修的手机响个不停,平均三五分钟就来一个电话,为了不让我跟着着急,他干脆跑到阳台上接电话。 十点钟,十一点,十二点……时间慢慢过了午夜,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也许对方并不是单纯的绑架要钱,也许他还有别的目的。 陆庭修接完电话回到屋里,在我面前坐下,我和他对视了一眼,他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但是看见我时,也不知道我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有多难看,他很勉强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慰我:“别怕,年年不会有事的。” 我鼻子一酸,拼命忍住想要痛哭的冲动,点点头:“嗯。” 现在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和陆庭修在家里等了一整夜,想象中的“绑匪”都没有给我们打电话,反倒是凌晨四点钟的时候,陆振明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情况,看来他也一整夜没睡。 熬到天亮,我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手机放在一旁,我老是幻听它在震动,想象着绑匪打来电话,要钱要东西,我们给了以后年年就被丢在一个指定的位置,等着我们去把他接回来……可是没有。 那些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套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刚开始我还能安慰自己也许绑匪是想用这种方式一点一滴的消磨掉我们的耐心,好在打电话过来提要求时我们能第一时间答应,可时间越长我精神就越敏感,脑子里好像有一根绷到极致的弦,仿佛再有一点点刺激它就会立刻断掉。 第201章 找到了 天亮后,我精神已经有点恍惚了,陆庭修比我镇定一些,接了个电话后,他耐不住了,起身穿了件外套:“我出去一会儿,你在家……” “是不是有线索了。”我立刻站起来问。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不想在家干等,出去跟他们一块儿找。”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陆庭修耐着性子说:“家里得有个人守着,万一绑匪打电话过来,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不是么,你在家好好待着,我答应你,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知你。” “……” 我知道陆庭修不让我跟着是考虑到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而且相比那些专业的搜寻部队,我去了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陆庭修用力抱了我一下:“你放心,年年是我儿子,我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陆庭修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管家端了份早餐进来放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说:“太太,您吃点东西吧。” 我疲惫的摇摇头:“我吃不下,你端走吧。” 管家纠结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端起早餐就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了一件事,立刻叫住他:“等等。” 管家一顿,回头看我的眼神带了几分心虚。 “年年不见的时候你去给他捡遥控飞机?” 管家点头:“是……” “那遥控飞机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楼下,太太要看看么?” 我眯起眼睛看他:“年年玩的遥控飞机性能很好,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坠落,更不会飞出遥控范围,当时飞机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需要你去捡?” 管家沉默了一会儿,说:“当时遥控不知道被什么干扰了,有一阵子失灵,飞机就坠落了,因为距离太远,不方便带上小少爷去捡,我就让他在原地待着……等我回来他就不见了。” 我死死的盯着管家那张圆脸看,不放过他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他是陆庭修从陆家找过来的人,为陆家服务了几十年时间,据说是从小看着陆庭修长大的,为人绝对信得过,所以我才那么放心把年年交给他看着…… “没事了,你出去吧。”我揉了揉太阳穴,头昏脑涨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临近中午,陆振明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一进门就问:“还是没有消息吗?” 我站起来:“没有。” “庭修呢?” “出去找了。” 陆振明双眼熬得通红:“周围路段的监控全都看了吗?” “看了。” 陆振明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好几圈,皱眉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报警了。” 我一愣。 “警方办事能力未必能比军方强,但是一直找不到人,为了避免孩子出意外,我们只能利用警方把消息散布出去,给绑匪一点威慑力,不怕熟人作案,就怕是个莽撞的人贩子,如果能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主动把孩子送回来,那就最好不过。” 这个方式在我看来未免有些可笑。 如果真的是个误打误撞的人贩子,在得知自己绑架的人身份不简单,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放人,而是杀人灭口。 因为知道把孩子放回来,被抓住的风险有多大,一旦被抓住,等着他们的就是疯狂的报复,这种情况下不如杀了孩子一了百了,日后就算查到他们头上,只要没证据他们照样能不认罪。 我没说话,陆振明看了我一眼,眯起眼睛说:“怎么,你不认同这种方法?” 我摇头:“不认同,打草惊蛇,要么蛇跑了,要么什么都没了。” 陆振明沉默半晌,说:“其实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小,熟人作案,却迟迟不表明动机,拖下去对年年没好处。” “那不是更不应该报警么?我觉得应该在圈子里排查,最近得罪了什么人,谁更有作案的可能性……说不定能根据动机找到人。” 陆振明思索了一会儿,说:“你和庭修有没有得罪人我不知道,但我最近确实有个劲敌……我也只是怀疑。” 我连忙问:“是谁?” “他叫晏翊,是我的死对头,上次杨泉的事阻挠法院开庭时间的人就是他,我们明争暗斗了十多年,这次的晋升我的机会比他大得多,就怕他穷途末路做出这种事……当然,我也只是猜测。”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想都没想就立刻说:“我给庭修打个电话。” 跑到阳台上,我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陆庭修就问:“怎么了?是不是有线索了?” “没有,不过爸来家里了。” “他去家里做什么?” “过来问问情况,而且他说,他怀疑这件事是晏翊做的。” 陆庭修一顿:“晏翊?” “对,你觉得呢?有可能吗?”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调查清楚,你在家好好待着。” 挂断电话,我回到屋里的时候陆振明已经走了,管家在一旁垂手站着,看见我,他低声说:“太太,先生让您别太着急,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晏翊做的,那他不会贸然动小少爷,小少爷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对他来说没好处。” 我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总觉得陆振明说的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在家又等了一整夜,陆庭修没回来。 偌大一个房间似乎成了一个围城,我不是走不出去,而是不知道自己走出去后能去哪里,为了不给陆庭修添不必要的麻烦,我能做的似乎就是在家里等消息。 这种等待是种折磨和煎熬。 天亮时,几十个小时没合眼,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这个时候,陆庭修给我打来电话,说年年找到了,他们现在准备过去接人。 这个消息让我濒临绝望的情绪瞬间满血复活,我立刻问:“人在哪里?我也一起去。” 陆庭修飞快的说了一个地址,我随手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叫了司机就往外走。 上了车,我一查导航才发现那个地方是一个处于郊外的废弃轮胎厂,以前曾经盛极一时,但江城发展重心偏移后那里就荒废了,平时很少有人过去。 一想到年年在那种地方待了几十个小时,我的心都揪紧了。 和司机一起赶到那里时,陆庭修也刚到,轮胎厂大门被锁住了,几个便衣军人正在砸门,一声接一声的脆响跟砸在我心尖上似的。 第202章 我要回家 在场的人都很紧张,因为不知道门打开,里面的年年是死是活。 砸了足足两三分钟,门“哐当”一声巨响倒下,我和陆庭修第一时间冲了进去,一股浓烈的橡胶味扑鼻而来,我嗓子一哽,几十个小时没进食的胃一阵翻涌,我差点吐出来。 强忍着恶心,我迅速打起精神在四处搜寻,很快就看到被反绑在椅子上的年年,他歪着脑袋,眼睛被蒙住,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昏迷,我尖叫一声冲过去,陆庭修三两下摘下蒙住他眼睛的布条,给他松了绑,翻来覆去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年年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脸色发白呼吸孱弱,明显是被下了药,陆庭修立刻抱起他:“去医院。” 一路飙车把年年送到医院,我紧张得手都在抖,抱着年年的陆庭修神色冷峻,到了医院,一下车就冲下去,直到把年年送进急救室,他才冷静了一些。 站在急救室门口,我浑身一阵阵发冷,冷汗涔涔而下,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我忍不住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旁边的陆庭修立刻发现我的不对劲,他把我扶起来坐在一旁,低声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趴在他肩上,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年年会没事的。” 这话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我自己。 陆庭修拍拍我的手背:“他已经没事了。” 护士给我倒了杯热水,喝完胃里的绞痛立刻缓解了许多,陆庭修在旁边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一偏头,就看到他长长了许多的胡子和熬红的双眼,我只知道这几十个小时里我过得煎熬无比,殊不知陆庭修比我更难受。 半个小时后,年年被推了出来,手背上扎着生理盐水,我和陆庭修立刻上前:“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被下了迷药,身上没发现有伤,有点低血糖,等稀释了药性醒过来,给他吃点东西,放心吧,没大碍。” 这话让我和陆庭修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悬了几十个小时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地。 把年年安排在病房,我和陆庭修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失而复得,没人比我和他更懂现在的心情。 陆振明很快就来了,进门看到昏迷的年年,他连忙问:“孩子没事吧?” “没事。”陆庭修有气无力的说:“被下了迷药,药性过了就没事。” 陆振明沉默了一会儿,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陆庭修摇头:“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找到孩子的?” “有人给我打了匿名电话,告诉我孩子在哪里,我过去找,年年就回来了。” 陆振明握紧了拳头:“看来我猜的没错,是晏翊搞的鬼。” 陆庭修抬头看着他:“何以见得?”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庭修一怔:“大会……你没去?” “年年都这样了,我哪还有心思去开会!” 陆庭修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茫然的听着他们一问一答,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陆振明深深的叹了口气:“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再多都没用。” 他走到床边,低头满眼疼惜的看着年年:“可怜的小家伙,这一趟估计吃了不少苦,你们好好照顾他,我回头再过来看他。” 陆振明一走,我立刻问陆庭修:“你爸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陆庭修脸色很不好看:“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大会,由我爸和晏翊主持,如果年年真的是晏翊绑走的,那他的目的是让我爸去不了大会,就算去了,也没心思和他竞争……” 我算是听出来了,敢情这件事是因陆振明而起,年年根本就是让人当成枪子了,一来警告陆家,二来让陆振明去不了那个似乎很重要的大会。 不过谢天谢地,他们没有对年年怎么样,年年要是因此出了事,我会跟他们同归于尽。 陆振明走后,陆庭修神色复杂的坐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握着年年的手,焦急的等他醒过来。 三个小时后,年年醒了。 他睁开眼睛时还有些茫然,我和陆庭修都紧张的看着他,直到他的视线移到我脸上,一直茫然的表情才出现一条裂缝,紧接着嘴巴一扁,扑到我身上就开始哇哇大哭。 我和陆庭修都松了一口气。 会哭证明他还知道害怕。 年年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半天才停下来,一直搂着我的脖子不肯放手,陆庭修试图去抱他的时候,他使劲儿往后缩,似乎很抗拒他的接触。 我和陆庭修都有些疑惑。 按道理年年受了惊吓,回来后应该会更黏人才是,可现在他似乎只允许我接近,陆庭修一靠近他就表现得很排斥。 试探了两三回都被年年用行动拒绝后,陆庭修也不忍心勉强他,找了个买饭的借口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年年,我替他擦掉眼泪,低声安慰他:“年年不怕,你已经回来了,现在安全了。” 年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抽抽噎噎的说:“妈妈,我想婆婆。” 我一愣。 年年扯着我的袖子边哭边说:“妈妈,我们回禹城好不好?我想跟婆婆一起过,我不要爸爸和爷爷了。” 我连忙把他揽入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不怕不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年年还是哭个没完。 陆庭修买了饭菜回来,一见这情况,立刻让医生过来,医生观察了年年的反应后猜测道:“应该是绑架留下的阴影,绑架他的是男人,所以他现在对男性很排斥,没事,给他一点时间缓冲,如果再不行的话,可以给他请个心理医生疏导一下。” 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我忧心忡忡的,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场莫名其妙的绑架,人救回来了,却给孩子留下这么重的心理阴影,也不知道这对他以后的生活有没有影响。 为了安全起见,年年在医院待了两天,做了两次身体检查,确定已经没大碍后,我们接他回家。 我一路抱着年年走出医院,他趴在我怀里,陆庭修在背后拎着东西寸步不离的跟着。 走出医院,陆庭修叫住我,走到我面前对年年伸出手,轻声说:“年年,妈妈抱着你很累,来,让爸爸抱。” 年年往后一缩,搂紧了我的脖子,戒备的看着他:“不要。” 第203章 排斥 陆庭修:“……” 我连忙帮着陆庭修说话:“年年,你回来以后就一直不理爸爸,爸爸很伤心呢。” 年年眼圈一红,眼眶里蓄满了眼泪:“不要他抱,不要……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婆婆!” 我一看他情绪不对劲,立刻改口:“好好好,不要爸爸抱,我们回家,回家!” 上了车,为了不惹年年反感,陆庭修特地坐到了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我们一眼,眼里满是不解。 回到家里,年年一头扎进房间里,除了我不许任何人靠近。 哄着年年吃了点东西,好不容把他哄睡,我回到房间,一眼就看到陆庭修正在阳台上抽烟,指尖的烟头明明灭灭,看得出来他现在很郁闷。 我走过去:“还好吗?” 陆庭修碾灭烟头,叹了口气,商量道:“年年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你说要不要给他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我皱眉道:“再等等吧,他现在只是还没缓过来。” 陆庭修揉了揉眉心:“他要是一直这么排斥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安慰道:“他只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恐惧,先观察他两天再说。” 过后的两天时间,年年一直表现得对陆庭修很戒备,比如大家都坐在餐桌上好好的吃着饭,陆庭修像往常一样给他夹了一块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这要是换了以前,他肯定欢欢喜喜的说声谢谢爸爸就吃掉了,可如今他盯着那块排骨看了一会儿,夹起来当着陆庭修的面扔在桌上,无视我和陆庭修精彩的脸色埋头继续吃饭。 年年平时喜欢把乐高堆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这种事陆庭修是个中高手,以前经常陪着他一起玩,这天晚饭后年年像往常一样让佣人搬出乐高准备玩,陆庭修试探性的凑过去要和他一起玩,他一靠近,年年立刻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陆庭修和他对峙了一会儿,他干脆一脚踹翻刚刚堆起来的乐高,转身跑了。 我和陆庭修都看得出来,他不仅对陆庭修戒备,这种戒备里还带着敌意和挑衅。 这让我和陆庭修都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回到房间,陆庭修闷着头不说话,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他绷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走过去:“怎么,还在为年年的事情忧心?” 陆庭修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们还是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吧,这样排斥同性,会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也好,明天就让医生过来给他看看。” 和陆庭修商定这件事,我们关灯睡觉。 只是睡到半夜,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年年撕心裂肺的大哭,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推旁边的陆庭修,但手伸过去摸了个空,我心里一顿,意识到让年年大哭的原因有可能是陆庭修,我连鞋都没穿就冲了过去。 撞开儿童房的门,果然看见陆庭修正跪坐在地上,双手按住年年的肩膀正跟试图跟他解释什么,年年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挣扎得狠了,手里拿着的儿童玩具车重重砸在陆庭修脸上,陆庭修吃痛,立刻松开了手,年年则趁机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冲过去一把抱住年年,冲陆庭修吼道:“你发什么神经,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吓他?” 陆庭修松开捂着脸的手,我这才发现他额头上被年年砸出伤口,血珠子汩汩冒了出来,很快就在他脸上汇成一道血线,他疼得龇牙咧嘴的,解释道:“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他……谁知道他一看见我就跟见了鬼一样。” 我心疼年年也心疼陆庭修,骂了他一句,抱着年年就往床上走去,用身体挡住年年的视线不让他看陆庭修。 哄了大半个小时年年才抽抽噎噎的停下哭泣,大半夜的他也累了,最后在我怀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把他哄睡了,我回房间去看陆庭修。 我进门的时候陆庭修已经把伤口处理好了,脑门上贴了个创口贴,他脸色不太好看。 我皱眉看着他:“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年年用来砸他的是一辆实木制造的玩具车,那一下砸得有多狠我亲眼所见,当时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也知道疼得不轻,头部受伤这种事可大可小,就怕他留下什么后遗症。 陆庭修摇头:“我没事。”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语气里带了几分抱怨:“明知道他现在怕你怕得紧,你干嘛还半夜过去吓他……活该你挨打!” 陆庭修本来想辩解的,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悻悻的嘟囔了一句累了,转身回床上睡觉。 折腾了半宿,我也累了,爬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陆庭修已经不见了,我估摸着他起床吃早餐去了,也跟着起床。 洗漱过后,我走出房间,发现陆庭修正倚在年年房间门口往里面看,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么?” 陆庭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往里面看。 年年和管家一起坐在地毯上玩乐高,两人你一个我一个玩的不亦乐乎……我低声问:“这有什么好看的?” 厉庭徵双手环胸,脸上全是不爽,提醒道:“管家,他也是男人。” 我一愣。 对啊!医生说年年不许陆庭修接近他是因为绑架后遗症,对男人排斥,可现在他对管家的接近不排斥,这说明了什么? 他根本就不是排斥男人,而是针对性的排斥陆庭修! 这个念头让我目瞪口呆。 陆庭修看了我一眼,转身下楼。 我立刻跟了下去:“这到底怎么回事?年年在怕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陆庭修脚步一顿,我差点撞到他身上,他回过头一脸不爽的说:“我对他做了什么?我能对他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对他说了什么,让他这么怕我?” 我知道他心里正在吃味,也不跟他计较嘴上这几句话,拽着他到了楼下:“你仔细想想,年年被绑架前你有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问:“揍他屁股算么?那天他不洗手就吃饭,我说过他好几次他还是记不住,我就打了他几下……可是我发誓没打疼他,他当时也没什么反应,还冲我笑来着。” 第204章 撕破脸皮 我眼珠子转来转去,越发茫然了。 为了验证年年只是怕陆庭修,而不是排斥所有男性,吃过早餐后,我带着年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陆庭修则安排好几个保镖在不同时间段过来和他接触,一来二去,年年都没什么反应,有的保镖跟他说话,他还笑嘻嘻的回应。 这让陆庭修脸色更臭了。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把年年当宝贝一样捧在心尖上疼爱了这么长时间,他现在居然有针对性的排斥他,不许他接近就算了,甚至连话都不跟他说。 就在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保镖跑进来说,陆振明来了。 陆振明最近一直在忙,但也没忘了惦记年年,三天两头打来电话问年年恢复得怎么样,别的不说,从这一点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在关心年年。 陆振明很快就进来了,一看见在院子草地上晒太阳的年年就走过去要抱他,年年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在他要走到他面前时,他突然猛地跳起来,立刻边哭边朝我跑过来,一头扎进我怀里,搂着我再也不肯松手。 我和陆庭修都是一怔,陆振明更是一脸茫然:“年年怎么了?为什么一看见我就哭?” 我刚想解释,陆庭修打断我的话:“医生说是绑架后遗症,绑架他的人应该是个男人,他回来后对男性一直很排斥,不许任何男性靠近。” 他刻意加重了“任何男性”这个词。 我疑惑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陆庭修为什么要对陆振明说谎,但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我也不好当着陆振明的面反驳,只能抱着年年不停的哄。 年年死死的抱着我哭个不停,为了避免继续刺激他,我抱着他回楼上的房间。 一关上房门,年年就不停的打滚,哭着要婆婆,要回禹城。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年年窝在我怀里抽抽噎噎的问:“妈妈,我们回禹城好不好?我想婆婆了。” 我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这里。”年年说着眼泪又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这里的人太坏了,他也是,他也是。” 我皱眉道:“他是谁?” “还能是谁,就是他!” 我心口猛地一跳,感觉有什么正呼之欲出,我立刻把年年抱起来,端正态度问他:“年年乖,告诉妈妈,他是谁?” 年年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短暂的茫然过后,他吓得再次大哭起来。 我:“……” 看他现在这种情况是问不出什么了,我只好闭了嘴,专心哄他。 最后年年哭累了,倒头睡了过去。 等我下楼时陆振明已经走了,陆庭修满脸阴郁的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一言不发。 每次他做出这种姿态时我就知道他心情很不好,见我下来,他问:“年年怎么样了?” “哭累了,刚睡着。”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怀疑年年的绑架案没那么简单。” 我心里一顿,脸上不动声色:“怎么说?” “年年对其他人没恶意,但唯独对我和我爸那么防备,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我在他对面坐下:“什么意思?” “小孩子的情绪是不会骗人的。”陆庭修说:“这件事跟我爸有关系。” 我心头一震。 虽然在年年口口声声控诉“他”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但被陆庭修这么一说,我还是很吃惊。 年年失踪那几十个小时里,陆振明陪着我们一起找人,熬夜,到处寻线索,他那时候表现出来的关心不是假的,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那我只能说,奥斯卡欠他一个影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陆庭修习惯性的伸手揉眉心,这个动作他每次特别烦的时候就会无疑是的做:“为了逼我跟他站到一条线上,他和晏翊敌对多年,现在更是为了一个晋升机会明争暗斗,这个节骨眼上他需要我的帮助,可上次杨泉的事我透露出想退役的念头,这件事让他有了危机感,只要绑架年年再栽赃到晏翊身上,造成他要对付陆家的假象,为了给年年报仇,我自然会跟他统一战线。”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怎么能这样……” “为了权利,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陆庭修一拳砸在沙发上,咬牙切齿的说:“但我没想到他会把主意打到年年身上,看来这些日子他对年年的好全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麻痹我们的警戒心,出事后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我:“……” “我早就该看透才是,连我这个亲生儿子他都能这样对待,更何况年年跟陆家没有血缘关系!” 我:“……” 陆庭修发了半晌脾气,起身穿衣服准备出门。 我立刻问:“你要去哪里?” “去找晏翊。”陆庭修冷着脸说:“过去的几天我以为这件事是晏翊做的,对他做了不少手脚,估计他现在正烦着,既然知道怪错人了,我得去把后续的事情解决一下,顺便跟他道个歉。” “……” 陆庭修很快就走了,我有些不安的想,陆庭修这是要跟陆振明撕破脸皮的节奏? 陆振明现在肯定密切关注着陆庭修的动向,得知陆庭修对晏翊动手的时候他应该很高兴,现在陆庭修一言不发就撤掉所有手脚,那他应该会第一时间察觉,陆庭修这个举动相当于在跟陆振明宣战。 尽管早就猜到这对父子迟早会有一场博弈,但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陆庭修下午回来后精神一直不是很好,年年吃晚饭时对他翻白眼他也当做没看见,吃过饭,他让我带年年回楼上不许下来,过后不到半个小时,陆振明来了。 陆振明一进门就给了陆庭修一个耳光,我刚好从楼上下来目睹了这一切,那一巴掌力气有多重我不敢想象,但陆庭修的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 “孽种!”陆振明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浮起来了,脸上的肌肉扭曲到狰狞,指着陆庭修大骂道:“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帮着外人来对付我,早知道会养出你这么个不孝子,当初就该掐死你永绝后患!” 陆庭修冷冷的看着他。 父子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对峙起来气势上谁都不输谁,许久,陆庭修冷笑:“可惜晚了,你现在弄不死我。” 第205章 一个孩子 “你……”陆振明抬手就要再打他。 陆庭修接下了他这一拳,父子俩较起了劲儿,神色一个比一个狠戾:“我叫你一声爸,是因为你生我养我,但并不代表我的人生就该由你来支配,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掌控了我整整三十年,别的事情上我可以妥协,但是,我不许你动我的人。” 陆振明甩开他的手,抬头扫到站在楼梯上的我,冷声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你好,还不是为陆家好?如果没有我苦心经营,陆家能有现在?你能有现在?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恭敬敬叫你一声首长,你以为这些殊荣是哪里来的?要不是有我在背后为你撑起这一切,陆庭修,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真的是为了我?为了陆家?”陆庭修恶狠狠的看着他:“而不是为了满足你贪得无厌的欲望?” “混账!” “少拿孝道来压我,这些年为了所谓的孝道,我为你做了多少事?在你眼里,我是棋子,是你的左臂右膀,是你锻造的一把利刃,唯独不是你儿子!”陆庭修眼底漫上一层血色:“你但凡能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一星半点,我们父子之间也就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你帮着外人来对付我还有理了?” “那也是你逼我的!” “我为什么逼你你心里有数!”陆振明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要是肯配合,我何必要大费周章自导自演这出戏?” “配合?这些年我配合得还不够吗?”陆庭修冷笑起来:“要为你做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满意?你要我上军校,我上军校,你要我进部队,我进部队,你要我凡事都做到最好,我做到了,可你不满足,是不是要我按照你的心愿,娶一个你为我安排的女人,再身先士卒用尸骨填你欲望的沟壑,你才会觉得没有白养我?” 陆振明被噎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我这也是为了我们陆家!你爷爷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不能毁在你的不学无术上!!” “到底是为了陆家,还是为了你自己,你比我更清楚,不要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绑架我,你为了现在这个位置,逼走母亲,控制我三十多年,这些我都忍了,可你不该把主意打到年年身上,他只是个孩子,要是出了事,你负不起这个责任!” 陆振明盯着陆庭修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起来。 陆庭修皱眉:“你笑什么?” “他不是你儿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就算他死了,你还年轻,再生一个不就完了?而且,对于一个代表着你耻辱过去的孩子,没了岂不是更好?”陆振明恶意满满的说,那一刻,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五年前对我放狠话的那个魔鬼——他在威胁陆庭修,如果他不听话,那年年被绑架的事就会不断重复,而下一次,年年不会再那么幸运。 我终于明白当初他在知道年年是陆家的孙子后不第一时间告诉陆庭修的原因了,为的就是给自己留后手。 这一刻我不知道该觉得陆振明聪明绝顶,还是该说他老谋深算,他的世界泾渭分明,这世上的所有人只能用“可以利用”和“没有利用价值”来区分,这其中包括他的亲儿子和亲孙子。 陆庭修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猛地揪住陆振明的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你敢!” “你试试看我敢不敢。”陆振明成竹在胸的看着他:“你防得了一时,还能防得了一世?” 陆庭修挥拳就要揍他。 陆振明警告道:“对我动手,你想好后果了吗?” 陆庭修手上的动作一顿。 陆振明推开他,整了整衣领:“我能控制你三十年,未来三十年照样能让你乖乖听话,不愿意?以前是怎么忍过来的,以后还是怎么忍,心态不好,难受的只会是你自己。” 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陆庭修站在原地,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陆振明走后,我拿了医药箱给陆庭修处理脸上的伤口。 他木着脸面无表情,刺激性极强的药水涂到脸上,他好像没感觉一样,一动不动。 他这副样子让我又心疼又无奈,上了药,我收拾好东西,安慰道:“别生气了,人都走了,你生气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陆庭修跟没听见一样,冷着脸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会跟年年解释清楚,说服他让他不要怕你……你别这样!” 陆庭修偏头看了我一眼,好一会儿才说:“别为难他,让他再缓缓,换了我,被信任的人这样对待,我也会怀疑人生。” 我想起年年之前和陆振明的相处模式,他对这个所谓的爷爷是真的信任和喜欢过,虽然不知道年年是怎么发现陆振明才是绑架他的元凶,但是失踪的那几十个小时里他肯定很难受,以至于回来后连陆庭修也一起讨厌。 最难过的不是被人捅刀子,而是被捅了刀子,回过头却发现凶手是自己信任的人。 陆庭修心情持续低落了一个晚上,睡觉时感觉他在旁边翻来覆去,我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子,半夜起来上洗手间,打开床头灯,发现陆庭修正盘着腿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吓得我尖叫起来。 陆庭修立刻捂住我的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吵到年年。” 我吓得心脏噗通噗通直跳,他一松开手我就忍不住骂道:“你发什么神经!半夜不睡觉盯着我看!” 陆庭修小声说:“我睡不着。”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当下也气不起来了,凑过去抱了他一下:“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不睡觉,明天哪有精神上班?” 陆庭修低低的叹了口气,突然问:“疏词,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们这辈子只有年年一个孩子,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会,有年年就够了。” 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情绪:“我知道了。” “你怎么了?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事。”他掀开被子躺下就睡。 我没心思深究他到底在想什么,跳下床去上洗手间。 第二天醒来时陆庭修已经不见了,我以为他是早起了,但是下楼听管家一说,才知道他一大早就开车出门了。 第206章 绝育手术 我以为是部队临时有事把他叫过去,没多想,把年年叫起来,监督他吃早餐。 吃完早餐,我正思忖着是要在家陪陪年年,还是去公司看看再回来,手机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陆庭修打过来的,我立刻滑下接听:“喂?” “疏词,我在医院……” 陆庭修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虚弱,隔着手机我都能听见他压抑的粗喘,我一愣,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你先过来再说。” 挂断电话,我马上拿了钥匙冲出门,年年在背后叫我:“妈妈,你去哪儿?” “我去医院找爸爸,你在家好好待着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开车到了医院,在休息室找到陆庭修时,医生刚把针头从他手背上拔下来,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额头上的虚汗一层一层往下冒,看得我一阵胆战心惊:“你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陆庭修摆摆手,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了一张诊断证明书给我:“这个……你自己看。” 我接过,粗粗扫了一眼,在看到上面的“输精管结扎术”时,我愣了一下。 足足十多秒钟我才反应过来,陆庭修居然一大早跑到医院来做绝育手术! 这尼玛脑子有坑啊! 我又气又心疼,忍不住骂道:“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陆庭修疼得浑身都在哆嗦:“只要我没了生育能力,那陆家就只有年年一个孩子,我爸只要不想让陆家绝后,就不敢再动他了。” 我想起他昨晚半夜不睡觉盯着我看,被我发现后问我的那句“如果我们这辈子只有年年一个孩子,你会不会觉得遗憾”,看来当时他就做好了要来绝育的准备。 在不知道年年是他亲生儿子的情况下还能为了他的安全,让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孩子,我心里又懊悔又难受,眼圈一下子热了,很想揍他一顿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傻,可是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我又下不去手。 “别哭了。”陆庭修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叫你过来不是为了弄哭你的……开车,带我去陆家。” 我顿了顿:“去陆家做什么?” “告诉我爸这件事,不然回头他还得打年年的主意。” “……” 搀着陆庭修出了医院,他疼得走路双腿都在颤,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越发难受:“改天再告诉他吧,我们现在先回家。” “不行,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他,不是要让我难受么,那就看看谁更难受。” “……”我也是不懂他的气性为什么这么强,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顾疼痛也要和陆振明斗个你死我活。 我开车,陆庭修躺在后座上,为了不颠簸到他,一路上我把车开得很慢,磨磨蹭蹭开了半个小时才到陆家,我扶着他下车的时候他还疼得打哆嗦,但是一进陆家的大门,他立刻挺直背脊,昂首挺胸的进去了。 我:“……” 进了客厅,正好遇上西装革履正准备去上班的陆振明,父子两人打了个照面,空气中就开始火花四溅。 陆振明冷眼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陆庭修也不废话,直接拿出绝育证明摆在他跟前,抬了抬下巴:“看看。” 陆振明皱眉,但也接了过去,在看清上面的诊断结果后,他眼神立刻变得狰狞。 陆庭修淡定的说:“现在陆家就只剩下年年一个孩子,你要是敢动他,陆家就得绝后,你这么拼命打下来的江山后继无人,你真的甘心吗?” 陆振明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脸上的肌肉紧绷起来,他死死的盯着陆庭修,眼里拉满了血丝,陆庭修不甘示弱的回敬过去,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到好像下一刻就能打起来。 许久,陆振明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年年不是你亲生的,跟领养的有什么区别?既然你不肯要孩子,那我去福利院领养一个,长大了照样能替我效力,还比你听话。” 陆庭修耸耸肩:“去吧,这世上想听你的话替你效力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你开口,别说孩子,就算是年纪比你大的人都能开口管你叫爹,但是陆振明,如果哪天你重伤了要死了,这世上绝对没有人比我更能配你的血型。” 陆振明握住那张纸,力道大得手指骨节都在泛白。 陆庭修见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了,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我立刻跟了上去,不动声色的扶住他。 走出陆家大门,陆庭修绷得直直的腰瞬间弯了下来,他疼得几乎要原地打滚,我连忙把他扶到车上让他躺下,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沈疏词,我他妈是不是要死了?” 我关上车门就发动车准备去医院:“别胡说!你忍忍,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陆庭修吼道:“回家,我要回家!” “你疼成这个样子不去医院怎么行?” “不去医院,我丢不起这个人。”陆庭修捂着裆下,整个人在车座上蜷缩成一团:“送我回家,叫医生过来。” 知道在他眼里,面子这种东西大过天,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发动车一路狂奔回了家。 回到家里,叫了医生过来,医生给疼得满床打滚的陆庭修看了一下,果断给他打了止疼针,前后不过十几分钟,陆庭修就安静了下来。 医生走后,我下楼给陆庭修倒水,端着水杯回到楼上房间时,发现年年正趴在门口偷偷往里面看。 “年年,你在干什么?” 年年扭头,见是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妈妈,他怎么了?” 我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什么他啊他的,他是你爸爸。” 年年嘟嘟嘴:“可是他跟他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人。” “才不是。”我把水放到一旁,认真跟他解释:“年年,把你抓走的人确实是爷爷,但这跟爸爸没有关系,是他把你救回来的,而且,为了保证你以后的安全,他甚至……” “甚至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年年解释男性复杂的身体结构,只能委婉的说:“为了你的安全,他以后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年年一愣,眼里满是茫然。 我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去玩儿,端着水进了房间。 陆庭修跟尸体一样躺在床上,脑袋歪到一旁,看着窗外的合欢树枝桠发呆。 第207章 心里难受 我走过去,在床边蹲下:“要不要喝点水?” 陆庭修一动不动。 我担心道:“还疼吗?” 陆庭修还是没搭理我。 “喂,”我故作轻松的问:“好歹给个话啊,还活着吗?” 陆庭修突然扭头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枕头都湿了。 “……”一瞬间我心酸到无以伦比。 他抬手胡乱擦了一下眼泪,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沈疏词,我难受。” “……”我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还疼?我让医生过来再给你打……” “心里难受。”他突然捂着脸,失声痛哭:“我再也没孩子了,我还算什么男人,我的孩子……” 我:“……” 这一幕让我心酸得眼圈都红了,但是又有点想笑。 请原谅我这么不厚道,陆庭修这副样子跟宫斗剧里被陷害小产的嫔妃太像了,一边痛哭一边哀嚎“我的孩子啊……” 动了个小手术,陆庭修在家躺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他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每次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有股想告诉他年年其实是他亲生儿子的冲动,但是一想到他知道真相后满屋子追着我揍的情景,我又忍住了,为了他的身体现状着想,还是等他痊愈了再说吧,不然一激动撕裂伤口,到时候又得受罪。 三天后,陆庭修总算能下床了,但因为伤口的原因,他上下楼总是小心翼翼的,走路也很慢,每次看着平时上楼三步并作两步的他跟个小家碧玉一样一步一步慢慢挪,我总是又好笑又心疼。 随着陆庭修伤口的恢复,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那番话起了作用,年年对陆庭修的敌意慢慢的没那么强了,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做点有示好意味的动作。 比如晚餐,桌上有一盘红烧肉,那可以说是陆庭修最喜欢的肉菜了,年年无肉不欢,一盘红烧肉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吃得只剩下最后一块。 那块红烧肉孤零零的躺在盘子里,陆庭修和年年同时伸出筷子,然后愣住了。 陆庭修顿了顿,最后还是率先收回了筷子,转而去夹青菜。 年年犹豫了一下,夹起那块红烧肉放到陆庭修碗里:“你吃。” 陆庭修一愣:“你不是想吃么?给你好了。” 说着他夹起就要放到年年碗里,年年连忙捧着碗躲开,嘟囔道:“不要,你吃……你为了我都把小弟弟给切了,这块肉就当补偿你好了。” “噗……咳咳咳。”陆庭修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继而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谁说我切了……那个?” “妈妈说的啊。”年年一脸无辜。 陆庭修偏头,危险的看向我。 我连忙举双手表无辜:“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年年你理解错了,爸爸只是把……” “够了!别整天教孩子那些有的没的……教坏了你赔得起吗?”陆庭修撂下碗筷,饭也不吃了,耳根泛着可疑的红,骂骂咧咧的上楼去了。 我和年年对视了一眼,年年冲我吐了吐舌头:“爸爸生气了。” “对啊,你惹他生气了。” 年年皱眉:“明明是你惹他生气的。” “谁说他小弟弟没了的?” “你教我说的。” 我:“……” 收拾碗筷的时候我顺手把年年收拾了一顿,这小子越来越不老实了。 过了几天,陆庭修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准备回部队就职,我也打算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忙新品发布的事,这个时候,有位客人从禹城远道而来。 老陈进门的时候年年是第一个发现的,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到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之前在禹城老家一直照顾他的管家时,他惊喜的大叫了一声“陈爷爷”,然后扑进他怀里。 老陈把他抱了个满怀,笑得脸上的皱纹层峦叠嶂:“哎呀,小宝贝,还记得陈爷爷呢?看来没白疼你呀!” “怎么可能忘了你嘛!”年年窝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 陆庭修本来在看报纸,见状不解的看向我:“他来做什么?” 我拉起年年,拍拍手对屋里正在打扫收拾的佣人和管家介绍道:“来来来,大家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陈先生,大名陈士庸,是我以前在禹城的御用管家,也是一手把年年带大的资深育儿师,如今我重金请他到这边来当家,以后,他就是家里的新管家了。” 这话一出口,老管家愣了一下:“太太,那我呢?” 一个家里不需要两个管家,否则迟早得出事。 我看了他一眼:“你是从陆家老宅过来的,虽然管家做得不错,但是不适合带孩子,所以,想回陆家老宅还是留下来做园丁,看你怎么选择了。” 老管家:“……” 陆庭修走过来:“这事儿你怎么也没跟我商量一下?” 我仰头问他:“怎么,我没做主的权利吗?” 陆庭修皱眉道:“也不是……不过换管家这种事你总得跟我说一声吧?” 我正儿八经的说:“得,那我现在就跟你说一声——我们家要换管家了,你有意见吗?” 陆庭修:“……” “既然没意见,那大家鼓掌欢迎一下老陈。” 佣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稀稀拉拉的鼓掌,象征性的欢迎了一下。 老陈很快就带着年年出去玩儿了,陆庭修把我拉回房间,皱眉看着我:“你这唱的哪一出?好端端的换什么管家?” 我知道对于老管家,陆庭修是有几分敬重的,毕竟那是为陆家工作了几十年,看着他长大的老人,现在我这么一声不吭就找人替代他,让他选择回老宅或者留下来做园丁,他面子上过不去,陆庭修肯定也不愿意。 我理直气壮的说:“我们俩都要上班,老管家不会带孩子,我只能找个我信得过又会带孩子的人来替代他!” 陆庭修:“只是想找个会带孩子的,我们大可以去找一个职业级的月嫂和特护,你这样对老管家,这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什么?”我不高兴道:“反正现在人我已经叫过来了,你总不能再把他赶回去吧?”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无奈的摆摆手,妥协了:“算了算了,我让老管家回老宅算了,反正他也快退休了,让他回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陆庭修出去不到十分钟又回来了,眉头皱得更深,我正在收拾梳妆台,见他进来,嗤笑道:“怎么,是不是老管家宁愿留下来做园丁也不愿意走?” 陆庭修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我腹诽,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只是不想跟你说。 第208章 农庄 “他跟你感情那么深厚,肯定舍不得离开你啦,这还用猜?”我阴阳怪气的说:“想留下就让他留下好了,免得把他赶回去让你爸觉得我们太绝情。” 陆庭修叹了口气:“那就让他留下,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对他太苛刻。” 我扭头瞪陆庭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下面的人苛刻?” “……我就是顺嘴这么一提。”陆庭修息事宁人:“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年年好像挺喜欢那个老陈的。” “嗯,年年一岁开始就由老陈带着,跟他比跟我都亲厚。” 陆庭修皱眉道:“他在带年年,那你呢?” “我?我忙着接管san啊,毕竟是我妈的公司……” 话说到这里,我顿住了。 陆庭修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年年的爸爸……我是说你的前任,他很早就死了吗?” “……”我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一方面想告诉陆庭修事实,一方面又怕被他痛揍一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我到底还是怂了:“嗯,年年还没出世他就不在了。” “哦……”陆庭修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还好年年对他没印象,不然我这个继父还真不好当。” 我:“……” 有老陈带着年年,我上班就放心多了,不分昼夜的忙了大半个月,新品发布会的主办权被我拿了下来。 我带着员工们一鼓作气忙了一阵,最后发布会在江城圆满落幕。 san最近的发展势头不错,已经一跃成为国内知名一线品牌,找上门来的合作商不计其数,推出的新品俨然成了明星产品,经常供不应求,公司推出抢购和预定活动,趁着这个势头又大热了一把,如火如荼的销售间接证明了华女士当初把san从高端珠宝往中端消费发展是对的。 江城这边也越来越有起色,在忙过这阵后,我打算给自己休个假。 跟陆庭修说起休假的念头,他立刻响应:“我跟部队请假陪你去旅行好了,不带年年,就我们俩。” 我皱眉:“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成,只要有你在。” 我想起五年前唯一一次和陆庭修出去旅游的事,那时候老爷子刚去世,陆庭修整天打不起精神,我带他去了滑雪山庄,本来想带他滑雪放松一下心情的,没想到不仅没滑成雪,反倒在几千米的高山上稀里糊涂和他搞到了一起…… 往事不堪回首,我打了个哆嗦,摇摇头:“算了吧,整天上班就已经够累的了,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我不想到处乱跑,在家陪年年好了。” 陆庭修不满道:“那趁着你有时间,我们把婚礼办了。” 我愣了一下,反驳道:“结婚这种事不是应该慢慢准备的吗?趁着我有时间结婚,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陆庭修有些恼了:“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知道他在借题发挥,这要是换了以前,早就跟他杠上了,可现在我根本就提不起劲儿跟他吵架:“要是真不想跟你在一起,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早就找机会把你甩了,你别故意找麻烦。” “那你推三阻四的到底什么意思?”陆庭修追问。 我叹气:“我只是觉得太累了,你也说了,婚礼这种事一辈子只有一次,要是赶着时间举办,那得留下多少遗憾?” 这个解释让陆庭修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哼道:“再不办婚礼你都三十岁了,沈疏词我告诉你,我现在要是把你甩了,你就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了。” 我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是啊,所以我粘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你分手,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陆庭修:“……”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休假的第一天我还是和陆庭修带上年年和老陈,一起去了附近的农庄放松心情。 农庄在郊外,依山傍水,空气清新,庄里不仅有马场和钓鱼湖,还种着不少水果和蔬菜,陆庭修到了农庄,租了两副渔具和老陈去湖边钓鱼,我则和年年去农庄里摘菜。 到了菜地里,年年兴奋得跟脱缰的哈士奇一样到处乱跑,把园子里的菜苗踩得东倒西歪,我警告了他好几次不能这样做,他权当没听见。 我正准备过去拎他耳朵教训他一顿,菜园密密麻麻的豆苗架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家伙,这秧苗才发起来,你别踩坏了,它会疼的。” 紧接着是年年惊喜的声音:“宋叔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拨开一整排的荷兰豆豆苗往里面一看,太阳底下戴着草帽穿着粗布衣衫正在锄草的男人不正是宋延卿么! 宋延卿也看见我了,笑着跟我打招呼:“沈小姐,来这儿玩?” 我点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他晒黑了一些,肤色看起来比以前健康得多,身形依然挺拔,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那股富养出来的贵气,而且没了放浪形骸的浪荡气息,他的气质比以前温和得多,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了。 “那庭修也来了?”宋延卿放下锄头问。 “嗯,他在那边钓鱼,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虽然是这么问,我心里却在暗暗惊讶,宋延卿不至于落魄到在这里替别人管理菜园讨生活吧? “朋友开的农庄,我过来帮忙。”宋延卿说这些的时候脸色淡淡,没有丝毫窘迫,见我手里挎了个篮子,他指着旁边那排西红柿说:“西红柿熟了,而且绝对纯正无添加剂,摘一点给年年凉拌白糖吃。” 我点头:“好。” 我过去摘西红柿,年年却缠着宋延卿要玩他手上的锄头,宋延卿拗不过他,只好教他怎么锄草。 两人玩闹了半天,也没见宋延卿有丝毫不耐烦,我一直站在旁边观察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跟苏陌漪离婚后,宋延卿好像比以前开朗多了。 午餐吃的是农家菜,宋延卿加入到我们的阵营里,那身粗糙的衣服被陆庭修取笑了半天,他也不介意,还跟农庄的主人要了自家酿的原浆啤酒,跟我们一起喝。 下午,陆庭修和宋延卿去骑马,宋延卿换了身衣服,整个人又恢复成那个英姿飒爽的贵公子,骑马骑到兴致盎然的地方,还跟陆庭修比赛谁跑得更快,年年在一边看得兴致勃勃,一会儿为陆庭修加油,一会儿又嚷嚷着宋叔叔快点,两个男人拼得不亦乐乎。 在农庄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晚上,农庄主人为我们安排了烧烤,在葡萄藤架下搭起简陋的台子,放上啤酒,烧烤还没上来,陆庭修和宋延卿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上了。 第209章 我稀罕的,才叫珍惜 “你最近在干嘛?”陆庭修问:“不会真跑到农庄帮人打工吧?” “没有,农庄是我一个老朋友开的,这段时间忙,人手不够,我来给她搭把手。” 陆庭修显然不相信:“搭把手做别的就算了,你怎么帮人锄起草来了?你以前可不是个会干这种粗活的人。” “我以前还不喝这种几十块钱一打的啤酒呢。”宋延卿笑道:“人不都是会变的嘛。” “那你说说,你一不肯接受朋友资助去公司上班,二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几个月时间你是靠什么活过来的?” 宋延卿说:“我在画画。” 陆庭修一愣:“画什么?” “插画,也叫插图,包括出版物配图、影视海报、游戏人物设定和游戏内置的美术场景设计,在淘宝上开了个小店,有需要的就在小店下单,做了两个多月,生意还不错。” 陆庭修诧异了:“那你不好好在家画你的插图,跑农庄帮人锄什么草?” “整天对着数位板总是会累的嘛,我也是前两天才来的,本来老板是让我去前台收银兼推销啤酒的,但是我觉得那活儿跟酒托一样,偶尔还得出卖色相,不想干,还是锄草有意思,所以就跑菜园里来了。” 陆庭修:“……你这个奇葩。” 宋延卿笑得很舒心:“你还别说,锄草挺好玩的,看着杂乱无章的菜园子在你手下变得整整齐齐,很有成就感,你要不要试试?明天我教教你……” 他话还没说完陆庭修就连忙拒绝:“不要,我是来这里度假,不是来干活的。” 宋延卿哈哈大笑。 我们正说笑得开心,门口走进来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身材火辣容貌姣好,一进来就偎依到宋延卿身边,亲昵的问:“宋,听说你朋友来了?” “嗯,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农庄的老板,于曼。” 于曼笑着跟我们打招呼:“你们好。” “这是我发小,陆庭修,那是他妻子,沈疏词,这个小宝宝是他们的儿子。” 于曼目光转到正试图偷喝陆庭修啤酒的年年身上,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捏他的小圆脸:“哎呀,小宝宝真可爱,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年年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性别,当下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说:“我是男人!” 于曼哈哈大笑起来:“小家伙,你才几岁,就敢自称男人。” “我就是男人,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是!” 这话逗得于曼大笑不止,一迭声的夸他可爱。 于曼加入了烧烤阵营,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她在宋延卿旁边坐下后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手臂,而宋延卿没有拒绝。 两人间的相处看起来无比和谐,他们是情侣关系么? 烧烤加上啤酒,在这个秋夜里增添了不少情趣,于曼是个很会调节气氛的女人,而且见识面很广,什么话题都能侃上几分,为人落落大方又不失优雅,和她相处了半天,我在心里感叹,如果宋延卿真的和她在一起,那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世上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像于曼这种聪明又有趣的美人着实不多,她完全能配得上宋延卿。 吃吃喝喝笑笑闹闹,直到深夜我们才散去,于曼为我们安排了两间客房,年年跟着老陈睡,我带着已经喝得半醉的陆庭修回另一个房间。 房间临湖而建,而且房子的材质全是用木头做成的,推开阳台的门就能看到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的钓鱼湖,我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擦头发。 陆庭修不一会儿就摇摇晃晃的过来了,从背后抱着我的腰,下巴垫在我肩膀上,身体一半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还不睡?” 我叠好手上的毛巾:“还不累。” “唔……你在想什么?” 我顿了顿,说:“你说,宋延卿和于曼在交往么?” “没有。”陆庭修很笃定。 “你怎么知道?” “于曼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何以见得?” “于曼这人我听说过,上大学那会儿虽然不跟宋延卿在一所学校,但是他的大学生活精彩程度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于曼是他学妹,追他追得紧,为了跟他告白,放烟火差点把学校的教学楼给烧了……不过宋延卿当时心思在别人身上,拒绝了她。” “那现在呢?宋延卿已经不是以前的宋延卿了。” “那也不可能,两人最多是朋友。”陆庭修很肯定。 我暗道了一声可惜:“我觉得于曼不错,而且对宋延卿也有那么点意思,他怎么就是不知道珍惜呢?” “看不对眼的人怎么能用珍惜两个字去定义?”陆庭修把我掰过去,面对面看着我,又低头亲了我一下:“好比我和莫微澜,不喜欢的人无法珍惜,像你这样的,我稀罕的,才叫珍惜,懂吗?” “你喝醉了。”我心里暖暖的,扶了他一把:“走,回去睡觉。” 次日,在农庄待到下午,眼看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行人告辞离开。 于曼和宋延卿送我们到门口,上了车,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农庄门口变得越来越小,我这才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我突然想起了好几个月没联系的苏陌漪。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和她谈过后,我们俩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一来是大家都忙,二来那次也算谈崩了,再见面难免尴尬,可现在我居然想去见见她,看看她过得怎么样了。 一个外姓人坐在宋氏公司的高位上,周围一群虎狼之辈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她的日子应该好过不到哪里去。 想想她,再想想宋延卿,后者好像已经完全放下了,而且看他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再对比离婚之前他的颓废和堕落,我突然觉得其实离了婚,真正解脱的那个人不是苏陌漪,而是宋延卿。 回到家里,安顿好年年,我给苏陌漪发了条短信,约她晚上出来见面。 短信发过去不到一分钟就回复过来,简单利落的一个“好”字,我脑补了一下苏陌漪坐在办公室,十指飞快的操作着电脑,听见手机信息提示音,百忙之中空出时间回复这个字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用可以称得上阴险无耻的手段把宋延卿逼得离婚净身出户,独占了宋家百年基业,而且全程瞒着我,把我当傻逼一样归入她的阵营为她打抱不平,我确实觉得她太狠太过分,但生气过后,想起五六年前我们一起有过的种种,我又释怀了,气不起来了。 第210章 人生赢家 木已成舟,很多事我改变不了,现在能做的,就是试着去接受。 晚上在一家需要提前预定的私房菜馆和苏陌漪见了面,意料之中,她瘦了很多,双颊凹陷,神色憔悴,但是那双眼睛却跟鹰隼一样犀利,在我对面坐下,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我给她倒了一杯大麦茶:“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还没回答,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立刻拿起来,三两下开了锁屏,一边回信息一边说:“挺好的,就是有点忙。” 回完了信息,她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对着我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 我轻轻叹了口气。 苏陌漪见状,屈起中指敲了敲桌子:“干嘛这幅表情?听说我过得不错,你不开心?”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我还是叹气:“看你成了翻版的武则天,坐拥万里江山,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毕竟与有荣焉。” 苏陌漪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许久,她问:“你今天叫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吧?” 我摇摇头:“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然后呢?” “你不是说你过得挺好的吗?”我反问。 苏陌漪一顿,怔忪了半晌,她苦涩一笑,自嘲道:“过得好不好这种东西骗不了人,你也别讽刺我了。” 见她杯子里的茶空了,我又给她满上:“那边的事忙得过来吗?” 话说开了,苏陌漪也就没那么防备我了,她点点头:“之前老爷子病重的时候宋家的事就一直都是我在打理,现在只是更名正言顺了一些,其实本质上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是不是要拼命忙才忙得过来?”我问:“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苏陌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现在不都流行骨感美么,我赶个潮流还不行?” “行,等你成了又瘦又美又有钱的富婆,你就是人生赢家了。” 苏陌漪哈哈大笑起来。 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和苏陌漪一边吃一边闲聊,说起眼下的金融走势,她头头是道,解析当下的市场需求,她有条有理,我看着她自信张扬的模样,真的不敢想象这是当年那个和我一起在菜市场里买打折水果,到地下大卖场里淘劣质衣服的女孩。 聊了半晌,我话锋一转,说起最近微博上流行起来的一款网红美食,苏陌漪话明显少多了,我又说起某某女星的八卦新闻,她更是一脸茫然,看着她这副样子,我断定她每天百分之七十的时间都用在办公室了,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我不知道这是今晚第几次叹气了:“苏陌漪,不是我说你,虽然宋氏刚稳定下来,现在还不能松懈,但是像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搞垮身体是一回事,生活太过单调,精神压力过大,很容易得抑郁症的。” 苏陌漪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我才没那么矫情,每天公司那些事就够我忙的了,我哪有时间得抑郁症啊。” 我看她不当回事,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别小看抑郁症,很多人连自己得了抑郁症都不知道,更别说及时就医,这是很严肃的精神健康问题!” 苏陌漪把辣子鸡里的辣椒全部挑出来,看了我一眼:“所以呢?我该怎么做?沈总监给个建议呗,你也说了我目前还不能松懈下来。” 我试探性的问:“难道你就没想过要请个助手?” “助手?”苏陌漪眼神有些冷:“不是不请,是不敢请,这世上,今天站在你这边的人说不定明天就会在背后捅你刀子!在宋氏三年,我算是看清了,这世上能相信的人就只有我自己!” 她这话说得偏激,我连忙说:“难道连我你也不相信?” “你?我倒是相信你,但是你有时间过来帮我吗?” 我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我都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没分寸?既然把这个摊子揽了过来,我就一定会处理好,你等着看吧,宋氏旗下有两个分公司下个月上市,到时候别忘了赏脸过来喝杯庆功酒。” 我皱眉看着苏陌漪,觉得她不对劲,但她现在这副样子显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为了避免弄得不愉快,我也就没继续说下去了。 饭后,时间不早了,走出私房菜馆,和苏陌漪道别,我准备开车回去,但是刚一转身,苏陌漪就叫住我:“疏词。”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说,我是不是罪孽深重?” 我被她的话惊了一下,但没急着反驳,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你说的那些我都懂,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去做一些能够回报社会的事,一来能在媒体面前塑造一个热心公益的企业家形象,二来,我身边确实缺个人待着,每天回到家里都冷冷清清的,所以,我想去领养一个孩子。” 我愣住了:“领养一个孩子?” “是,领养一个男孩。”苏陌漪说:“不瞒你说,我不打算再婚,自然也没就想再找对象,但是宋氏这么大公司以后肯定需要人继承,与其等我老了力不从心,被宋氏旁支瓜分到连尸骨都不剩,不如现在去领养一个孩子,手把手教他,等他长大,我就可以退休了。” 我惊讶于苏陌漪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但是转念一想,我也就释然了,苏陌漪是个孤儿,从小到大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她和宋延卿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安全感,她不想再婚也是很正常的,领养一个孩子与其说是做好事,或者想找个人陪陪自己,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份保障。 “你想好了就去做吧。”我说:“只要你觉得安心就好。” 苏陌漪抿唇一笑:“明天是周日,我给自己放一天假,你陪我去趟福利院吧,领一个孩子回来。” 我:“……” 和苏陌漪分别后,我开车回家,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我莫名其妙的想起宋延卿,如果被他知道苏陌漪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又要把这份东西在未来几十年后转交给另一个外姓人,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是会后悔娶了苏陌漪,还是会一笑置之? 第211章 领养孩子 次日,我把年年交给老陈,出门和苏陌漪会合。 在约定好见面的地方见到苏陌漪,她身后跟了个男助理,高高帅帅,脸上一直带着笑,看见我一迭声的打招呼,我对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苏陌漪身上还是穿着上班才穿的女士西服,黑色西裤黑色外套配一件白色的衬衣,精致的妆容衬得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利索干练。 我皱眉看着她:“今天又不是上班,你穿得这么正式做什么?” 苏陌漪撩了撩头发:“这不是看起来更严肃一些么。” 我打趣道:“你就不怕太过严肃,福利院的孩子不肯跟你走?” “会么?”苏陌漪挑眉:“福利院的孩子还有挑人的权利?” 我:“……” 驱车到了福利院,院长应该提前接到了通知,知道苏陌漪要来,带了几个工作人员在门口等着,苏陌漪一下车他就热情的迎了上来,把我们请进去。 寒暄过后,苏陌漪提出要去看看孩子们,本来以为去看孩子们是到孩子们住的地方去看看,但是一走出招待室我就惊呆了,三四十个孩子全都被叫到院子里,从高到矮整整齐齐的站了三列,一个个表情全都紧绷着,像待价而沽的商品一样,等着买主去挑选。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反观苏陌漪,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觉得院长做事有效率,把孩子们全都叫到一起,这大大节省了她的时间。 苏陌漪走过去,目光在孩子们身上一一扫过,从第一排看到最后最后一排,最后扭头看着院长:“就这些吗?没有别的了?” 院长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卡了卡,摇摇头:“没有了。” 苏陌漪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我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苏陌漪也压低声音说:“不好看……一个个瘦得跟猴子一样,长大了估计也就是那个样子,不如不要。” 这一刻我真心觉得苏陌漪不如不要这些孩子,对她来说是好事,对这些孩子来说也未尝是坏事。 她说想要找个孩子回去好好培养,以后能代替她管理宋氏,可她看这些孩子的眼神就跟在挑宠物一样,这让我心里的不爽度飙升,我轻轻拽了她一下:“那就算了,回去吧。” 苏陌漪顿了顿,叹气道:“好吧,我们换个福利院再找找。” 我:“……” 我们正准备出门,身后突然传来“咣当”一声重物落地生,我和苏陌漪都下意识看过去,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正站在转角处,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他前面一地都是水,刚刚落地的正是他手里的水盆。 苏陌漪皱眉问院长:“不是说孩子们全都在这里了吗?他又是谁?” 院长一顿,脸上讪讪的:“那个孩子前几天玩闹的时候摔伤了,在屋里歇着呢,就没让他出来。” “哦?”苏陌漪也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兴趣,拉着我一起朝那个男孩走过去。 男孩见我们过去,身体一个劲儿的往后缩,到了他面前我才发现,这个男孩年纪比我想象中要大一些,不过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他比其他孩子都要黑瘦,此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我们,写满了不安和惶恐。 苏陌漪对院长招招手,问:“这孩子多大了?” 院长迟疑了一下,说:“14了吧。” 他话音刚落,男孩立刻反驳道:“我16了。” 院长脸上一阵尴尬,压低声音呵斥道:“没问你话,闭嘴!” 苏陌漪上上下下打量着他:“16了怎么跟十一二岁一样?吃不饱么?” 院长连忙解释道:“这孩子是因为地中海贫血才被丢在福利院门口的,没少他吃穿,但就是长不胖,这不都16了还没二次发育,所以看起来才这么、这么小。” 苏陌漪勾唇一笑,弯腰问那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手攥着衣角,小声说:“若维。” “姓呢?” 男孩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陌漪,鼓起勇气说:“没有姓,如果您收养我,那我就跟您姓。” 苏陌漪被逗乐了:“小家伙挺有意思的啊。” 我拽了她一把:“该走了。” “嗯。”苏陌漪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转身就走。 但是她刚一转身袖子就被男孩拽住了,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那个孩子:“做什么?” 男孩咬着下唇,呼吸有点急促:“您不收养我吗?” 苏陌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想走?” 男孩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院长,点头时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想,做梦都想。” 苏陌漪眼神慢慢变得幽深,她若有所思的说:“可是我只想收养一个小孩子,很小的那种,最好十岁以下。” “我会很听话的!”男孩拽着她的袖子不肯放手:“我会比十岁的孩子听话,也会比十岁的孩子懂事,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可是你生病了。”苏陌漪话里习惯性的带了点讨价还价的意思:“收养你我得花钱给你治病。” “您不缺这点钱,而且我会做很多家务来回报您,您可以把家里的佣人全部辞退,衣服我洗,饭我做,地我扫……这些我都会做。”男孩说着眼圈都红了。 我有些不忍心看苏陌漪这样逗他,拽了苏陌漪一下:“他还是个孩子,你别这么说话。” 苏陌漪却笑了,抬头对院长说:“就他吧,我要了。” 这话一出口,不仅院长,连我都惊讶了,我连忙拉住苏陌漪:“你考虑清楚没有?这孩子都16了。” “可是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二岁。”苏陌漪说:“就他吧,小夏,领养手续你去办,人我先带走了。” 男助理应了一声,跟着一脸惊疑不定的院长走了。 苏陌漪则对那个孩子伸出手:“走吧,宋若维。” 牵着孩子走出福利院,苏陌漪让他先上车待着,她则转身看着我:“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我无奈的看着她:“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孩子已经16岁了,有独立的思想和人格,你确定以你现在这个大忙人的身份能够给他足够的关心和照顾?” “就是考虑到我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他,所以才想要选一个大一点的孩子,而且他很聪明。”苏陌漪看了一眼车窗,那孩子正束手束脚的坐在车里,连动都不敢动:“聪明的孩子不仅省心,而且还听话,就他了,先送他去医院。” 第212章 慷他人之慨 劝不动苏陌漪,我只能叹气。 叫小夏的助理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袋子,他俯身敲了敲苏陌漪那边的车窗,苏陌漪降下车窗:“怎么?” “苏总,这是院长收拾好的给小少爷的东西,说是他平时用的,要一起带走么?” 苏陌漪看都没看苏若维一眼,淡淡的说:“丢了吧,带走也用不上。” 苏若维嘴唇动了动,明显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小夏立刻转身离开,当着他的面把袋子丢进了垃圾桶,他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一直没看苏若维的苏陌漪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这个小举动。 小夏开车,我们把苏若维送进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就如院长所说,苏若维有再生障碍性贫血,而且已经相当严重,如果不积极采取治疗,继续耽误下去,他最乐观的状态是活到成年。 苏陌漪听完诊断结果,眉头轻皱,很显然,她没想到自己带回来的是这样一个麻烦。 “治愈的机率有多大?”苏陌漪问。 医生摇头:“这是家族遗传病,无法根治,他的情况还算好,定时输血,注意休息和营养,预防感染,补充叶酸和维生素,先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如果情况有改善的话就以后的基本生活就没有太大问题,主要是拖了这么多年,现在不好治。” 苏陌漪沉思半晌,问:“这种病会影响智力吗?” 医生一愣,摇摇头:“不会。” “那就好。”苏陌漪把苏若维交给医生:“那就麻烦你给他安排一下住院事宜,小夏。” 小夏立刻上前,对苏陌漪的态度恭敬到近乎谄媚:“苏总。” “给维维找两个特护,二十四小时轮流照顾他,务必把人给我看好了,不能出任何闪失。” “是。” 用指点江山一样的气势吩咐完这一切,苏陌漪跟我一起走出医院。 站在停车场,苏陌漪说:“我下去还有个会要开,午饭没法跟你一起吃了,现在送你回去还是?” 我摇头:“我等会儿让人过来接,你去忙你的吧。” 苏陌漪对我笑了一下:“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我立刻叫住她:“苏陌漪。” 她脚步一顿,扭头看我:“怎么?” “那个孩子……要是出事的话,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重新再领养一个呗。”苏陌漪的语气颇为轻松。 “不是,我是说,万一他的病继续恶化下去,你要怎么办?” 苏陌漪顿了顿,说:“那等他死了,厚葬了吧。” 我:“……” 苏陌漪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么,她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人既然被我带回来了,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会亏待他,医疗条件我能给他最好的,但他自己要是不争气活不下来,那我也没办法,这种事听天由命,你说是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总觉得苏陌漪这态度……就跟在宠物领养中心带回来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把他丢到宠物医院,给它最好的治疗,让人好吃好喝的看着,然后就不管了。 我有些理解她坚持要带这个孩子回家的意图了,因为孩子已经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不会占用她太多的时间,但在我眼里,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做法。 “好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搞得我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似的。”苏陌漪拍拍我的肩膀:“其实你想想,福利院经费有限,与其把孩子留在那边等死,不如跟着我,他就算注定要死,那至少也能过两年好日子,这么一想,你会不会释怀一点?” 她话说的没错,我也无法反驳,只好说:“是是是,你说的都有道理,忙你的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苏陌漪对我摆摆手:“路上小心。” 回到家里,陆庭修已经回来了,正在陪年年做手工,见我回来,他忙着手上的事,嘴上也没停:“你去哪儿了?” “去见苏陌漪了。” “怎么突然又和她好起来了?” “……本来就好。” “少跟她来往。”陆庭修不满的说:“那女人不简单,我可不想她带坏你。” “好的带不坏,坏的教不好。” “那可不一定,女人之间不是最容易互相影响么,我就怕你被她潜移默化的洗脑,到时候也闹着要离婚,还要我净身出户,到头来我落得跟宋延卿一个下场。” 从他话里我听出了几分怨气,对于苏陌漪逼着宋延卿净身出户这件事,宋延卿本人作何感想我不知道,但作为他的发小,陆庭修到现在还对苏陌漪有怨。 说起来好笑,宋家出事前,我对宋延卿一直不感冒,宋延卿也很讨厌我,而作为我以前的闺中密友,出事后陆庭修也讨厌起苏陌漪来了,我们都对对方的朋友怀有敌意,却能不知不觉的走到一起,这完全违背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规则。 我好笑的看着陆庭修:“就算我想跟你离婚,也没那么大本事让你净身出户啊,就算让你净身出户,你陆军上将的头衔我能抢走?还有你爸,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得跟孙子一样……” “啧。”陆庭修皱眉:“话题越扯越远了,我不过是想让你跟苏陌漪保持距离,你怎么也能扯出这么一堆事来?” 我瞪他:“这个话题明明是你先提起来的。” “……”陆庭修无奈的摆摆手:“好好好,那不说这个了,好端端的说什么离婚,不吉利。” 我:“……” 见陆庭修和年年做手工做得不亦乐乎,我想起苏陌漪领养了一个孩子的事,觉得这事儿还是有必要跟他说一声,也许能通过他传达给宋延卿,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虽然这事儿很大程度上跟他没什么关系。 我往陆庭修身边凑了凑:“喂,跟你说件事。” 陆庭修头也不抬:“你说。” “我今天不是跟苏陌漪见面了嘛,其实是和她一起去福利院了。” 陆庭修挑眉:“哟,看不出来啊,苏总居然是个这么有爱心的人,趁着节假日去福利院,她是去做义工还是去捐献爱心?后面是不是有一堆媒体跟着拍照?” 我知道陆庭修误会了,拍了他一下:“你想多了,她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她是去领养孩子。” 陆庭修一顿:“领养孩子?” “嗯,她说不打算再结婚,所以领养了一个孩子回来,但是那孩子……” “慷他人之慨?”陆庭修打断我的话,冷笑道:“拿着宋家的钱去养别人的孩子,她就不怕死后被宋家后人挫骨扬灰么?” 第213章 利用 我叹气:“她都和宋延卿离婚了,又一个人执掌着那么大一个宋氏,总要有点保障才行……” “话是这么说,可她这做法太恶心人了!”陆庭修愤愤不平道:“也就是宋延卿这怂货才肯被人这么欺负,换了我,不弄死她我不姓陆!” 我打了个哆嗦,小声问:“你的意思是我要是敢这么做,你会弄死我?” “你可以试试。”陆庭修斜了我一眼。 我讪讪一笑,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不过,你这个闺蜜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陆庭修说。 我诧异道:“怎么说?” “你不是说她不准备再婚么,她还算拎得起,就她现在这骑虎难下的样子,要是敢明目张胆的找个小白脸结婚,说不定会触众怒,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到时候宋氏全部合作起来对付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不然你以为?”陆庭修敲了一下我的脑门:“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是心如死灰看破红尘才不想结婚了吧?她是审时度势知道自己没退路才选择不结婚,我敢保证,她要是敢提一句和结婚有关的事,流言能彻彻底底毁了她,你信不信?” 我心脏微微一抽:“信。” 先前我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苏陌漪在把宋延卿逼走的同时,何尝不是也把自己置身于绝境,没有退路,还必须步步为营,一步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生活天天如履薄冰,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她想过的吗? 我突然有点担心她会早衰早亡了。 过了一个礼拜,苏陌漪给我打电话,让我陪她去医院看苏若维。 和苏陌漪会合时,她满身都是风尘仆仆的味道,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我看着她这副样子,诧异道:“刚出差回来?” “嗯,去了一趟瑞士。”苏陌漪揉了揉太阳穴:“刚适应那边的时差就得回来,这样的短期出差简直要人命。” 难得听到她抱怨,我笑了笑:“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让手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了,天天这么忙,迟早累死你。” 她靠在座椅的靠垫上,半眯着眼睛小憩:“信不过那些人……等着吧,我会开始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 到了医院,苏陌漪找了半天才想起来苏若维的病房在哪里,见她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我低声问:“你不会自打那天过后就一直没来看苏若维吧?” 苏陌漪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在出差,哪来的时间天天过来看他?” 我:“……” 进了病房,苏若维本来正在看书,一听见动静立刻抬起头,看到苏陌漪时,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惧色,紧接着低眉顺眼的问好:“苏总好。” 苏陌漪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好点了吗?” 苏若维忙不迭的点头:“好多了。” “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特护说,能满足你的我会尽量满足,不要客气。” 苏若维低着头:“好。” 苏陌漪捡起他放在一旁的书,发现是一本物理课本,她挑眉:“都住院了还这么用功?” 苏若维小声说:“这门功课一直跟不上……” 苏陌漪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把课本放回原地:“要是想把功课赶上去,那就尽快好起来,我会给你安排一个重点高中,你好好学习。” 苏若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苏总,我才上初中。” 苏陌漪一愣:“你不是十六了吗?” 苏若维脸慢慢红了:“福利院上学晚,而且学习一直跟不上,所以就……” 苏陌漪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她语气有些严厉,苏若维往后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我拽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用这样的态度对苏若维说话,毕竟他只是个孩子。 苏陌漪顿了顿,这才缓和了一下语气:“算了,初中就初中吧,晚几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医生很快就进来了,苏陌漪跟他了解了一下苏若维现在的情况,得知他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按照目前的情况,再过一周时间就能出院了,后续只要注意一些可以避免的意外,基本生活没有问题。 苏陌漪点点头:“很好。” 医生走后,苏陌漪看着苏若维,话却是对我说的:“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时间把他的存在公布出去?” 我轻声说:“这太早了吧?” 这孩子身体素质不稳定,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现在就公布出去,到时候人没了,她要怎么交代? 因为逼着宋延卿净身出户的事,苏陌漪在圈里圈外的风评都很差,要是因此再添上一笔,说不定会给她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苏陌漪若有所思:“我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公布出去有一定的风险,但是我现在需要这个消息来为我正名。” 我皱眉:“正什么名?” “慈善企业家。”苏陌漪说:“我上任后虽然以宋氏的名义捐了一笔钱出去,但不少人说我作秀,这些钱有没有落实到慈善的口袋都不知道,我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没有在作秀,是真的在做慈善,只要我领养这个孩子的消息放出去,再带他到镜头前面转一圈,我相信能一定程度上的挽回一些印象分。” 我笑着揶揄道:“原来你也会在意这些东西。” “我个人倒是不在意,但是每周的周会上董事会那些老不死的都拿这些东西来讽刺我,一次两次就算了,每次都说,我真恨不得拿胶带封住他们的嘴!”苏陌漪咬牙道:“现在只有把这件事公布出去,挽回一些形象,我才能真正让那些人闭嘴。” 这下子我笑不出来了。 苏陌漪在宋氏的路比我想象中难走得多。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苏若维,他手里捧着课本,但显然没在看课本,而是在听我们说话,见我看过去,他连忙低下头假装看书。 这孩子其实很聪明,刚才我们毫不忌讳的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指不定他会怎么想。 想到这里,我拉着苏陌漪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我低声说:“别不把十六岁的孩子当回事,就像刚才那样,有些事还是要避开他来说比较好。” 苏陌漪一脸不在乎:“就算让他知道又怎样,他应该很清楚他的存在就是来解决这些事的,难道他还想不干不成?” 第214章 算计 我盯着苏陌漪看了一会儿,问她:“你在宋氏是不是没有什么心腹?” 苏陌漪一愣,不懂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她还是下意识的点头:“我刚上任不久,那些人我都信不过……” “不是信不过,而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去信任他们。”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所有人在你眼里只分成两种,一种是有利用价值的,一种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就你这种心态和对下边人的态度,别人可能会因为你身处高位而敬畏你,但不会真正尊重你。” 苏陌漪愣住了,半晌才有些不知所措的笑了一下:“这、这怎么可能!给够钱,想要他们干什么不成?而且……而且我未必需要他们的尊重,我只要他们听话就行了。” “所以你才会一直培养不起心腹来,苏陌漪,相信我,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很多事都只能自己去做,因为你信不过那些人。” 苏陌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至于苏若维那个孩子,虽然他才十六岁,但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心思比一般孩子要细腻得多,你对他好不好他是能感觉得到的,你既然领养了他,我希望你不要把他当成一个工具,甚至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你还得和他相处几十年,你现在怎么对他,他未来就会怎么对你,将心比心,苏陌漪,你老了的时候真的想被人这样对待吗?” 苏陌漪的表情完全僵在脸上。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那番话,我率先进病房,留下苏陌漪一个人在外面独自消化。 我进房间的时候苏若维已经把课本放下了,正扭头看着窗外出神,听见我进来的动静,他回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沈阿姨。” 我点点头,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了个苹果慢条斯理的削了起来,一边削一边跟苏若维扯家常。 我发现只要苏陌漪不在,苏若维就没那么拘束,说话的态度也变得随意起来,寥寥几句和他拉近了距离后,他甚至敢问我一些问题了。 “苏总她多大了呀?”苏若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我,好奇的问。 我发现这孩子虽然干瘦,那双灵气十足的眼睛却为他加分不少,难怪当初苏陌漪会一眼看中他,他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能用眼神轻易的传达出他想表达的意思,比如此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却清清楚楚的写着好奇。 有着这样一双随时可以支配情绪的眼睛,他想骗人就容易多了。 “三十了。”我说:“不算很老,但也不年轻。” 苏若维往我身边凑了凑,飞快看了一眼门口,见没人进来,他压低声音问:“那她为什么要领养孩子,是因为……不会生吗?”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手迅速在病号服上来回擦了两下,这才接过苹果:“谢谢。” “不客气。”我把水果刀擦干净放回原位:“苏总不是不会生,而是不想生,而且她离婚了,单身,也没法生。” 苏若维啃了一口苹果,满脸都是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疑问?”我笑眯眯的看着他。 苏若维抱着苹果,迟疑了半天才问:“那她……是不是很不喜欢孩子?” “嗯?为什么这么说?” 苏若维垂下眼睫小声说:“我感觉她不太喜欢我,虽然我很想要讨她欢心,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我拍拍他的脑袋:“她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不喜欢大部分人,苏总也是孤儿,从小苦过来的,对很多人都有戒心,你多体谅她一下,想要她对你刮目相看,很简单,努力好起来,把学习搞好,她就会喜欢你了。” 苏若维眼睛一亮:“真的吗?” “你试试看。” “好。” 我们俩正聊着,身后传来苏陌漪的声音:“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苏若维前一刻还抱着苹果满脸都是笑容,苏陌漪声音出现那一刻他的笑容立刻枯萎了下去,手里的苹果也不敢再啃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苏陌漪:“随便聊了点,也没聊什么,要回去了吗?” 苏陌漪点点头,表情很是凝重,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我刚才那番话听进去。 跟苏若维道别,我和苏陌漪一起走出医院,她脸上的肌肉自始至终都紧绷着,我理解为她的心情不好,没打扰她。 但是上了车,她突然说:“你说得对,我得对苏若维那小子好一点。” 我愣了一下,笑了:“想通了?” “想通了。”苏陌漪眼里满是算计:“这小子其实很聪明,我要是对他不好,他以后回过头来报复我怎么办?” 我:“……” 得!说到底还是在算计,她压根就没想过以心交心。 知道她的想法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我也没强迫她,转而问起了别的事:“公布苏若维的事,你决定什么时候实施?” “下周的周会吧。”苏陌漪说:“这件事公布出去肯定会引起很大的波澜,我得做好准备才行。” 苏陌漪把我送到家门口,我请她进去坐一会儿,她摇摇头:“不了,你家那位不太待见我,我可不想进去讨人嫌。” 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待见你?” “宋延卿的那帮狐朋狗友在出事后恨不得掐死我,作为他的发小,陆庭修能对我有好感吗?” 我心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没留她,跟她道别后就走了。 然而进了门,却发现宋延卿正在客厅里陪年年搭积木,陆庭修则不见踪影。 我暗自庆幸还好刚刚苏陌漪没进来,不然这种狗血的不期而遇得有多尴尬,脸上却不动声色,跟宋延卿打招呼:“宋少,怎么有时间来我家玩儿?” “闲着没事做,过来转一圈。”宋延卿说,又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我昨天去了于曼的农庄,她挺挂念年年的,说让你们有时间过去玩,还托我带了新鲜的凉瓜和西红柿过来,放厨房了。” 我心里越发惊讶:“有心了,你跟她说一声,有时间我们一定过去。” 这时陆庭修从楼上下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份文件,看见我,他挑眉:“回来了。” 第215章 宋家曾经是我的 “嗯。” “又跟苏陌漪去哪儿鬼混了?” “……”我下意识的看向宋延卿,听见苏陌漪的名字,他背脊微微一僵。 我瞪了陆庭修一眼,用眼神谴责他故意让我尴尬,陆庭修则抿唇偷偷的笑,而且似乎还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继续说:“说起苏陌漪,延卿,有个一手消息,你要不要听?” 宋延卿抬头笑了笑,脸上没什么过大的情绪起伏,就好像陆庭修只是在跟他说娱乐圈某明星的八卦一样:“你说。” “苏陌漪领养了一个孩子,估计过几天就会公布这个消息,对此,你作何感想?” 宋延卿手一抖,刚刚堆起来的积木哗啦啦倒了一地,年年惊叫起来:“叔叔!” 宋延卿短暂的怔愣立刻被打破,他难得的有些手忙脚乱,一边帮年年收拾一边跟他道歉。 我看看宋延卿又看看陆庭修,后者眯了眯眼睛,眼神意味深长。 “那是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宋延卿镇定了一下情绪,慢条斯理的说,然后又补了一句:“虽然听见这个消息我确实不太高兴,毕竟宋家曾经是我的。” 他这么直白的承认,我倒是有些惊讶了,陆庭修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怂恿似的说:“要是不高兴,那就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怎么样?” 宋延卿直勾勾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当着你妻子的面怂恿我去和她闺蜜抢东西,晚上真的不会跪搓衣板吗?” 陆庭修看了我一眼,摸了摸鼻子:“这个回头再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 宋延卿把积木整整齐齐的码在盒子里,想了想,说:“如果真的要抢,当初就不会那么轻易放手了。” 我和陆庭修都是一愣。 宋延卿站起来,拍了拍手上子虚乌有的灰尘,拿过一旁的文件,对陆庭修晃了晃:“这事儿,谢了,我得回去跟于曼交差,别的事回头再说。” 宋延卿走后,我立刻问陆庭修:“他来找你干什么?” 陆庭修也不隐瞒:“于曼那边出了点事,她委托宋延卿来找我帮忙,一点小事而已,我就顺手帮了。” 我沉默半晌,突然对他咆哮道:“那你怂恿他跟苏陌漪对着干是什么意思?” 陆庭修缩了缩脖子:“我这不是……这不是……你为你闺蜜着想,我就不能为我兄弟着想了?你不看看那女人过分成什么样子了,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我怒道:“宋延卿要是答应下来,你是不是准备用你陆家的军威去压制苏陌漪?” 陆庭修一旦发起火来,对付人的狠劲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苏陌漪虽然做得不对,但她现在在宋氏的位置并不稳固,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在这种情况下陆庭修要是还火上浇油,指不定会把她逼成什么样子。 陆庭修被我吼得有点怂:“也、也没有,我就是打个比喻嘛……老婆你别生气。” 我心里的火气稍稍歇了歇,无奈的摆摆手:“这件事你不能插手。” 陆庭修瞪我:“凭什么?你还不是插手了。” “我也不插手,行了吧!”我对他摊摊手:“我们俩都不要管。” 私心里我还是更偏向苏陌漪的,毕竟和她认识这么多年,她如今骑虎难下,我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她分担一点。 陆庭修嘟囔了两句,到底还是没继续和我争执。 两天后,新闻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态爆出苏陌漪收养了一个孤儿的事,这事儿一石激起千层浪,而在新闻发布会上,苏陌漪牵着苏若维的手,对媒体宣布他只有十四岁。 干瘦的苏若维确实不会让人怀疑他的真实年龄,我只是想不通,苏陌漪为什么要谎报他的年龄。 这件事的传播速度和引起的舆论超出我的想象,加上媒体大肆渲染,苏陌漪很快又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但她的目的似乎达到了,在一部分人质疑她的用心,骂她慷他人之慨,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时候,一部分人开始站出来为她洗白,说她到底是在做善事。 我翻着新闻下面的评论,有种为苏陌漪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过了几天,苏陌漪把苏若维接回了家。 苏若维出院那天,闻风而动的媒体把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我看着现场直播里苏陌漪牵着苏若维的手在保镖护送下挤开人流上车,苏若维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面对媒体镜头时他很羞涩,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苏陌漪授意,他在看向苏陌漪时,眼神里带了几分敬仰和依赖,这一幕被媒体捕捉到,短短半个小时内上了微博热门。 都说孩子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苏若维这个信赖的眼神很大程度上为苏陌漪赢回了好感分,苏陌漪的计划很成功。 当天晚上,苏陌漪给我电话,让我带年年过去她家里玩,说是苏若维初到新环境,身边没个玩伴,让年年过去陪他一阵子。 我带了年年出门,陆庭修送我到门口,满脸幽怨的看着我,就差把“我不高兴”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知道他不愿意我和苏陌漪多接触,讨好的凑过去拉他的手,轻声说:“我很快就回来,绝对不会跟苏陌漪学坏,再回来逼你净身出户。” 陆庭修被我逗笑了,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回来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好。” 到了苏陌漪家里——也就是以前的宋家,宋家是传承了数百年的高门大户,以前家族人丁兴旺,但老爷子死后旁支都被苏陌漪支出去了,偌大一座堪比苏州园林的复古建筑里只住了苏陌漪一个主子和几十个佣人保镖,走进去时我一路都在感叹,苏陌漪住在这种地方,晚上真的不怕睁开眼睛的时候,半空中有个身穿古装的人在盯着她看么。 进了门,苏陌漪和苏若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眼前放着满满一大盘水果,苏若维拿了小叉子慢吞吞的吃着,看他拘束的动作我就知道他对苏陌漪还是敬畏多一点,根本就不像今天新闻上鼓吹的那样,对她很信任。 我走进去,苏陌漪立刻起身:“来了。” 我点头,招呼年年:“去跟哥哥玩儿。” 年年是个标准的自来熟,一听这话立刻跑到苏若维身边跟他套近乎,苏若维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是招架不住年年的热情,两个小孩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第216章 于曼 我收回视线,看向苏陌漪:“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当你是在夸我了。”苏陌漪笑了笑:“效果比我预料中要好,主要是这孩子给力。” 我一顿:“他在媒体面前的表现不是你教的?” “要是没那天赋,教也学不会,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所以一回来我就奖励他一大盘子水果吃。” 我:“……” 苏陌漪心情显然还不错:“人已经出院了,估计媒体后续会跟进好一段时间,你说,我要给他找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好?” “重点初中。”我不假思索:“在媒体面前力所能及给他最好的一切,这不是一个有钱的养母该做的事么。” “可他学习不好。”苏陌漪若有所思:“之前我以为是他笨,后来才知道是贫血干扰的,经常性在课堂上晕倒,这样学习能好才有鬼,给他报一所太好的学校,到时候成绩跟不上,丢的还不是我的人。” 我:“……” “所以,出于人文关怀,我准备给他找个轻松点的学校,至于能不能考得上高中,这个无所谓,反正考不上我也会让他读。” 苏陌漪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扭头去看苏若维的反应,他正低头拿着ipad和年年在看动画片,本来两个小孩一直有说有笑,但苏陌漪说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果然在观察我们说话。 我越发觉得这个孩子聪明得不像话,可苏陌漪却好像没那么觉得,那些话仍然无所顾忌的在他面前说出来,我不由得有些担心继续这样下去,这两人不知道会相处成什么样子。 在苏陌漪家里待到九点钟,我和年年告辞离开,走出宋家大宅时,我低声提醒苏陌漪:“我觉得苏若维挺聪明的,你对他好一点。” 这话我最近没少在苏陌漪耳边说,她早就听烦了,对我摆摆手:“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她丝毫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不由得更加担心了。 出了大门,陆庭修已经在外面等我了,远远的看见他,苏陌漪止住脚步,对我说:“有人来接你,我就不送了,你慢走。” “好。” 我和年年朝陆庭修走过去,他立刻碾灭手中的烟头,目光有意无意的越过我看向门口的苏陌漪:“来了。” “嗯,走吧。” 陆庭修又看了一眼苏陌漪,这才打开车门,让我们俩上车。 回家路上,年年仰头问我:“妈妈,我怎么感觉若维哥哥好像有点怕他妈妈。” “哦?怎么看出来的?”我故意问。 “你看他们送我们出来的时候都不牵手。” 我一愣。 年年扬起我和他交握的手:“真正的母子一起出门的时候不是要牵手的吗?” 陆庭修从前面的驾驶座插了句话进来:“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母子,牵手才叫别扭。” 我瞪了陆庭修一眼:“你别说话。” 然后跟年年解释:“若维哥哥是苏阿姨领养的,今天刚回家,对家里不熟,跟苏阿姨不亲近也是很正常的。” 年年想了想,问:“就跟我和爸爸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吗?” 我一怔,陆庭修则直接哈哈大笑起来:“那可不一样,我跟你刚认识的时候恨不得打你一顿,你也整天护着你妈怕我抢走,这换成苏若维,他可没那么大胆子敢跟苏陌漪横。” “为什么?”年年不解道:“都不是亲生的不是么?” 陆庭修刚想说话就被我打断了,我怕继续深究这个话题会露馅,连忙说:“刚刚在苏陌漪那儿没吃饱,家里还有没有吃的?回去得再吃点才行。” 话音刚落,陆庭修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然而他没说什么,回答道:“想吃什么让人做就行了,在自己家还这么客气。” 我:“……”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过后的大半个月时间里,苏陌漪恢复空中飞人的工作狂模式,每次给她打电话或者通过微信联系她的时候,她不是在瑞士就是在法国,在国内的时间少之又少。 我不由得有些担心,苏若维虽然在上学,但是每天下课后一个人待在那么大一座宅子里,就算有保镖和佣人陪着,他会不会觉得害怕? 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有些不解。 于曼,那个农家庄园的主人,开始有意无意和我们接近。 刚开始是通过宋延卿三天两头的给我们送纯天然蔬菜,那些人工培植出来的蔬菜确实很鲜甜,一次两次我就当她是客气了,但一个礼拜内送了四次,几乎把我们餐桌上的蔬菜全都包了,这就不得不让我怀疑了。 一个礼拜后,有一天我下班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于曼在客厅圈出来专供年年玩积木的地盘上,正和年年脑袋挨着脑袋,凑在一起看积木图纸,似乎是打算和他一起挑战一个高难度的积木图案。 宋延卿则和陆庭修坐在沙发上喝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我一进门于曼就立刻抬起头,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心里诧异,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客客气气的跟她问了声好,佣人上前接过我手里的包和外套,我洗了手,在陆庭修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笑道:“宋少,你最近来我家来得很频繁啊。” 宋延卿微微一笑:“嗯,最近比较闲。” “这么闲,不找点事做么?” “这不是找不到事情做么。”宋延卿话里听不出意味:“要不沈总赏口饭吃?” “你就别折我的寿了。”我虚笑着跟他打哈哈:“我那小庙哪能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宋延卿幽幽的叹了口气:“沈总这是在变相的说我能力不足?” 我顿了顿,说:“在珠宝设计这一块,我这个专业的说你这个业余的一句能力不足,不过分吧?” 宋延卿哈哈大笑起来。 于曼洗了手走过来,自然而然的在宋延卿旁边坐下:“说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宋延卿耸耸肩:“沈总在挖苦我呢。” “别听他胡说。”我转移话题:“说起来,于小姐,还没跟你道谢呢,这些日子一直给我们家送东西,麻烦你了。” “不麻烦,都是农庄里自己种的,吃不完也是浪费,我送了很多给我的朋友。” 这话无疑是在变相的表明立场,说她并不是特意给我们家送东西,只要是她的朋友,都有这份福利。 第217章 打听苏陌漪 我一时间有些搞不懂她的用意了,包括她今天来家里玩的目的。 刚开始以为她是有事相求所以才会这么频繁的献殷勤,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话,于曼突然问我:“沈小姐,你是san的珠宝设计师,想必个人一定有不少珠宝收藏吧?我对这方面挺有兴趣的,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私藏,开开眼界?” 我意识到她是想跟我单独谈谈,再加上也很好奇她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于是点头:“在楼上,跟我来吧。” 和于曼一起上了二楼,二楼有个房间被陆庭修一分为二,一半是他的书房兼办公区,一半是我用来收藏各种珠宝和平时偶尔灵感突现时画设计稿用的收藏区,开了门,我打开灯,一屋子陈列在玻璃橱窗里的各式珠宝闪闪发光,于曼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我带着她走过去,一一为她介绍,这里面有san每年推出的主打款,也有我个人很喜欢的品牌款式收藏,带她转了一圈,她眼中的羡慕溢于言表,可我总觉得,一个坐拥那么大一座农家庄园的人不可能买不起这些东西,这些羡慕表演成分居多。 和我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些和珠宝设计有关的东西,于曼终于找了个机会把话题扯上了正轨,也就是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上次在农庄见过你和陆少一面,我就一直对你们俩念念不忘,让延卿请了好几次你们过去,可你们一直在忙。”于曼对我眨了眨眼睛:“沈小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农庄看一看?” 我随手捻起桌上的画笔把玩:“最近确实忙,有空休息的话肯定首选你们农庄,那边的烤鱼我到现在还忘不了。” 于曼笑了:“那就好,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你。” 我顿了顿,能让这位年轻貌美的老板娘用上“请教”这个词,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延卿……他离过婚,我听说他的前妻跟你走得很近,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一愣,怎么都没想到于曼会特意过来问我苏陌漪的事。 我点头:“我跟她关系确实还不错,至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站在她朋友的立场,我肯定是觉得她这个人很不错的,不知道你问这个是想……” 我没继续说下去,于曼却笑了笑:“不瞒你说,我和延卿上大学那会儿是校友,我追过他,当时事情闹得很轰动,但是他对我不感冒,大学毕业后我也缠了他几年,但他意志力坚定,直到他结了婚我才放弃他,现在他离了婚,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 她这么直白的来跟我说这些话,我惊讶过后更多的是疑惑,她想追宋延卿那就去追呗,来跟我打听苏陌漪算什么意思? “宋少这个人是很不错,”我虚虚的笑道:“你们要是合得来,在一起也不错。” “合不合得来是一回事,延卿到现在都对我不冷不热,你也看到他的态度了,我跟他像朋友一样相处,他不反对,平时请他帮忙,他能做到的都有求必应,但想跟他更进一步发展,他就开始后退拒绝……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来问你,他前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关于他们离婚的内幕,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吧?能不能透露一二?”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之前他们离婚的事闹得那么大,想了解过程随便去百度引擎上搜索关键词就能看到,这种事为什么要来问我呢?更何况我还是苏陌漪的闺蜜。” 于曼叹气:“这个办法我也试过,但千人千口,说的都不一样,新闻在这个时代的水份太大了,今天播报出来的事明天就能被推翻,而且我也不想通过那些连苏小姐面都没见过的人去了解她,延卿这个人很睿智,能让他看上的女人,绝对不会像新闻上说的那么不堪。” 这话倒是让我心情舒爽了一些,没人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朋友,更何况是有可能成为宋延卿下一任的于曼。 我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苏陌漪和宋延卿认识有五六年了,他们第一次认识那天晚上,苏陌漪把宋延卿给打伤了。” 于曼愣了一下,不敢置信道:“宋少可是跆拳道高手呢,苏小姐一个弱女子能打得过他?”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苏陌漪是跆拳道教练,你说呢?” “……”于曼赞叹了一句:“果然有过人之处。” “后来我也忙,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不知道,好像是宋少主动追求苏陌漪,然后就在一起了,分分合合纠缠了好几年时间,两人才结婚,不说别的,婚后的宋少,那段时间是真的很……下作。” 于曼一愣,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断的出轨,不断的换女人,甚至还把女人带回家过夜,苏陌漪就是在那段时间开始接手苏家的事业,为后来大众口中的‘谋朝篡位’打下基础。” 于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么说来,是延卿对不起苏小姐在先?” 我摇摇头:“不知道,事情过去那么久,谁对谁错,我想他们当事人都未必记得,更何况我这个一知半解的外人。” 于曼神色很复杂。 我笑着说:“你问苏陌漪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是想效仿她和宋少的相处方式?” 于曼讪讪一笑,默认了。 我叹气:“宋少和苏陌漪离婚,甚至净身出户,这事换成谁都觉得丢脸难为情,你觉得宋少还会再想找一个和苏陌漪一样的女人么?” 于曼愣住了。 “更甚至,就算你模仿了苏陌漪,顺利和宋少在一起,在他眼里你也只是个傀儡,你这么聪明又这么漂亮,真的愿意为了宋延卿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吗?” 于曼半晌说不出话,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我看着这个比我小了一岁的女人,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我话就说这么多,该怎么办还是看你自己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转身准备走,于曼却突然开口:“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一怔。 于曼继续说:“在他身上,我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十年时间,可他到现在都只肯跟我做朋友,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不好……以前他是宋家大少爷,眼高于顶,看不上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可现在他都已经……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是看不上我,我有时候会在想,我到底是有多不堪,他才会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第218章 注定要错过 我折返回去,无奈的看着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不是你的问题,他不喜欢你,只能说明你不是他喜欢的那个款式,气场不对的人是产生不了感情的,其实你条件这么好,放弃他能找到更好的,你何必在他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她被我的话逗笑了:“宋少才不是歪脖子树,就算是树,也是一棵挺拔的大梧桐。” 看着她露出类似于怀春少女的娇羞表情,我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这世上,有人弃你如敝履,就有人视你如珍宝,在苏陌漪眼里一文不值的宋延卿,到了于曼眼里就成了她的整座森林。 爱情真是个蛮不讲理的东西。 和于曼下楼,宋延卿手里拿了个魔方在转,年年坐在他大腿上看着他玩。 宋延卿手速很快,不到两分钟就把魔方转好了,交给年年:“好了。” 年年接过魔方左看右看,满脸都是崇拜:“宋叔叔,你好厉害!” 宋延卿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没说话。 看见我和于曼下楼,宋延卿把年年抱下来,起身说:“小曼,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于曼点点头,走过去挽住宋延卿的手,对我挥手:“沈小姐,有空带陆先生和小少爷来农庄里玩儿,原浆啤酒和最肥美的野生鲈鱼都给你们留着呢。” “好,有时间一定去。” 送走宋延卿和于曼,陆庭修扭头问我:“在上面待那么久,于曼都跟你说了什么?” 我歪着脑袋故意逗他:“你猜。” “和宋延卿过去有关的事?” 我一愣:“这都能猜到?” 陆庭修一脸“我就知道”的得瑟表情:“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我追问:“是不是宋延卿跟你说什么了?” 陆庭修叹气:“是啊,他说于曼最近追他追得紧,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拒绝不了索性就从了她呗,人于曼要钱有钱,颜值身材样样都在线,宋延卿为什么看不上她?” 陆庭修严肃的说:“大概,是因为他心里还想着那个人吧。” 我脱口而出:“莫微澜?” 陆庭修瞪我一眼:“是苏陌漪。” 说完他转身进门,我立刻追上去问:“这怎么可能?他们当初离婚的时候闹得那么难看,宋延卿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对她念念不忘。” 陆庭修突然停下脚步,我差点撞到他背上,他转身,表情颇为正经:“那是因为你不了解男人,一个男人要是对女人没有感情,那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管用,反之,如果还有感情,那男人的顾忌会比女人还多,不然你以为当初宋延卿为什么会那么痛快答应净身出户?他又不是非得这么做。” 我心里一顿,突然觉得以前很多不懂的事一下子明朗起来了。 我跟上陆庭修进门的脚步,问他:“你不是一直想让宋延卿把宋家的主事权抢回来吗,我现在倒是有个很好的想法。” 陆庭修进了门,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说:“你说。” “让宋延卿和苏陌漪复合怎么样?” “噗……”陆庭修很不给面子的一口水喷了出来:“复合?” 我皱眉:“你干嘛这么惊讶?” 陆庭修摆摆手:“得了吧,就苏陌漪那个灭绝师太,她还是单身一辈子算了,免得出来祸害男人。” 我怒道:“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是实话,就她对宋延卿做的事,我能记她一辈子不好。” “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还不是宋延卿混蛋在先?当初他频繁出轨有目共睹,说到底是他把苏陌漪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就算不是,苏陌漪会做出这种事也跟他有脱不了的关系。” “那你想过没有,宋延卿为什么要出轨?”陆庭修问。 我迟疑了一下,哼道:“花心呗,他又不是没前科。” “那你想想,一个花心贪吃的男人不是应该品行不端性格恶劣吗?按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定律,他不是应该过得很好,现在躲在角落里哭的人应该是苏陌漪啊,可他们为什么反过来了?” 我蒙圈了半晌,不耐烦道:“别跟我说这些弯弯绕绕的,你直接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当初他们结婚后苏陌漪一直对宋延卿有误会,各种家暴冷暴力,把宋延卿逼得出轨成性来找存在感,那几年你不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我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过来的,宋延卿确实有错,他最大的错误是在结婚前没处理好那些烂桃花,导致婚后发生过好几次误会,苏陌漪也有责任,她从来就没相信过宋延卿,一有误会就把他打入死牢,还是永不能上诉的那种。” 我彻底愣住了:“说到底,他们之间会分开是因为误会?” 陆庭修点头:“刚开始是误会,一次解不开,后面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后来两人的关系彻底变质坏死,如果感情也有保质期,他们之间已经腐烂成渣了,这样相看两生厌的两个人,你还是放过他们,别强行撮合了。” 我心情有点复杂了,总觉得如果当初宋延卿能跟现在一样,性子淡一点,那他和苏陌漪也就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而苏陌漪要是能冷静理智一下,也就不至于把自己逼到如今这幅田地,我只能说,他们好像注定是要错过的。 闹哄哄了半晌结果还是这样,我有种说不出的气馁。 “而且。”陆庭修接下话继续说:“苏陌漪不是领养了个孩子吗,宋延卿其实很介意这件事,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有复合的可能,那这个孩子就是断掉他们所有恩怨的契机,就算现在宋延卿回去,你说他要怎么面对这个孩子?都已经对媒体公布了这件事,你总不能让苏陌漪把他送回福利院吧?” 我:“……” 在考虑事情方面,我果然还是不够全面和成熟。 “所以啊,别人的事你就少操心了。”陆庭修哥俩好的拍拍我的肩膀:“包括宋延卿和于曼这件事,我也不建议你插手,不管于曼对你说了什么,都别搭理她。” 我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都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吃了人家那么多新鲜蔬菜,你一点忙都不帮,还策反,你真好意思。” 陆庭修双手环胸故作高冷:“一点蔬菜就想收买我改口做事,沈疏词,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 这话说的我无法反驳。 第219章 打架 和陆庭修做了这样的约定,我到底还是没插手和宋延卿有关的事,不管是他和苏陌漪的牵扯,还是他和于曼之间微妙的感情,就像陆庭修所说的,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如果我这个外人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横插一脚把他绊倒,谁知道眼前的是水坑还是温柔乡,万一是水坑,摔个头破血流,我会被骂死。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多月,江城入冬了。 今年江城的天似乎冷得特别快,往年都是十二月中旬天气才慢慢冷起来,可今年才十二月初,寒风就开始漫天席卷,年年每天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我都要用羽绒服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他抗议过羽绒服太臃肿厚重,不想穿。 但是那些抗议在我眼里没有用,我恍然觉得,我成了微博网友们调侃的“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中的母亲,以前把这句话当成笑话来看,现在真正为人母亲,我才知道看似玩笑的话里包含了多少对子女的担忧。 这天下午,我正在san和几个设计师讨论设计稿,苏陌漪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最近我和她的联系变得越来越频繁,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跟我抱怨,抱怨工作麻烦,抱怨下属太蠢,抱怨董事会那帮老东西总是给她脸色看,但这些抱怨大多数都是在晚上,现在大白天的给我打电话,我第一反应就是她出事了。 滑下接听,我还没说话苏陌漪就连忙问:“疏词,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我一顿:“有,怎么了?” “苏若维那小子在学校跟人打架,老师和家长投诉把人孩子的脑袋砸破了,你过去帮我看看,我现在人在北京,半个小时后的飞机回江城。” “好。” 挂断电话,我跟设计师们打了声招呼,出门开车赶往学校。 苏若维所在的学校虽然说不上太低级,但是升学率并不高,这完全符合当初苏陌漪“以人为本”的出发点,相对的,师资和学生素质也不高。 到了学校,我按照苏陌漪说的找到教导处,报上苏若维的名字后就被领了进去,一眼看到苏若维低着头站在屋子正中央,周围或坐或站着好几个老师,那架势跟三堂会审一样,不远处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额头上包着纱布,旁边站着家长,似乎就是和苏若维打架的人。 带我进门的老师一说我是苏若维的家长,周围的老师和伤者家长立刻呼啦啦的围上来就是好一顿说,我看向苏若维,他也正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有种释然的感觉,可以看得出来,在我来之前他很紧张。 又是道歉又是开支票才把这件事平息下去,我领着苏若维走出教导处,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调侃道:“小孩子不要老是低着头,对颈椎不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沈阿姨,谢谢你。” 我拍拍他的脑袋:“好说,你没受伤吧?” 他摇摇头:“没有。” 说着又补了一句:“我都十六了,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孩子。” 我忍不住笑道:“是哦,你一个十六岁的打赢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特别光荣是不是?” 他一下子不好意思的笑了。 “说说,为什么打架?” 据我所知,苏若维到苏陌漪身边后就一直循规蹈矩,听话程度堪比用程序控制的机器人,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的那种,而且平时的表现也相当好,在家里总是力所能及的帮忙做一些洒扫除尘的家务,家里的佣人都很喜欢他。 他能在苏陌漪经常不在家的情况下自得其乐的和佣人保镖们相处得这么好,苏陌漪乐得自在,也懒得管他,所以一直对他的事情不怎么过问,只是偶尔在跟我打电话抱怨发泄时才会提起他,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我能感觉得到苏若维的小心翼翼,这样小心翼翼讨好着大家的人,是不会主动惹事的。 苏若维犹豫了足足半分钟才开口:“他说,苏总是个婊子。” 我一愣。 苏若维却攥紧了拳头:“我不许他这么说苏总。” 我没想到他是为了维护苏陌漪才跟人打架,连忙说:“这孩子是谁家的?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 苏若维抿唇笑了一下:“不管他了,反正被我揍了一顿,以后他是不敢乱说了。” 他这一笑,我才发现将近一个月不见,他身上有了细微的变化。 一直黑黑瘦瘦的他似乎长了一点肉,头发也不像之前在福利院见到他那样干燥无光,而且因为营养跟上了,他皮肤似乎变白了一点,整个人看起来总算没那么“乡巴佬”了。 我一直盯着他看,苏若维都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后脑勺:“沈阿姨,我脸上有饭粒吗?” 我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我怎么感觉你好像长高了一点?穿增高鞋了?” “没有,我是长高了一点点。”苏若维笑道,黑白分明的眼睛越发明亮:“我觉得我还会再长。” “会的,你现在正是二次发育的时候,记得多吃点饭。” “好。” 带着苏若维走出学校,一路跟他聊功课聊学校发生的事,也聊他平时在家都在干什么,我意外的发现他很健谈,少年人轻快明亮的嗓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跟他说话会让人的心情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想着苏陌漪还没回来,我把他带回了san。 两个小时后,苏陌漪打了电话过来:“我回到江城了,苏若维是不是在你哪儿?” 她的语气隔着屏幕都能听到一股气势汹汹的味道,我连忙说:“人是在我这儿,不过你……” 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苏若维在旁边不安的看着我:“沈阿姨,苏总是不是很生气?” 我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嗯,等会儿她来了你记得把嘴巴放甜一点,不要惹她,知道吗?” 苏若维诺诺的点头,眼里全是对即将到来的苏陌漪的恐惧。 我暗想苏陌漪平时对孩子得严厉成什么样子,才会让苏若维这么怕她。 过了二十分钟,苏陌漪进来了。 她一进设计部我就迎上去跟她打招呼,可她直接无视我,拿起旁边设计台上的量尺就朝苏若维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自觉点,转过去。” 第220章 我知道错了 苏若维咬着下唇,慢吞吞的转身背对着她。 苏陌漪抬手就要用量尺抽他。 我连忙拦住她:“苏陌漪,你干嘛啊!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这还叫不分青红皂白?”苏陌漪气得脸色都变了:“我让他去学校上学,不是去打架,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会有多丢脸你知道吗?” 苏若维习惯性的垂着脑袋,手攥着衣角,看样子根本就没打算解释。 我看看苏若维又看看苏陌漪,一个正在气头上一个又没打算说点什么来为自己辩解,我只好无奈的当中间人:“你就不问问他为什么要打架?” “还能为什么,逞凶斗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这样吗?”苏陌漪气呼呼的说。 “先不说他打架是不是因为这个,就算是因为这个,你也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样,难道每个这样的孩子都该打?” “本来就是!现在不打以后打架成习惯了还得了!” “……”我都不知道苏陌漪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前教过小孩子跆拳道的她明明那么温柔细心,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是冲动打架,是因为……” “沈阿姨!”苏若维打断我的话,梗着脖子说:“我就是因为冲动才打架的。” 我一顿,想起苏陌漪这段日子无休止的牢骚和抱怨,她似乎比以前敏感和暴躁易怒得多,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疑神疑鬼半天,而且总是捕风捉影的觉得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要是让她知道连初中的孩子都在背后骂她婊子,指不定她又会有多生气。 想到这里,我停止了为苏若维辩解。 而我一停,苏陌漪手中的量尺就毫不客气的朝苏若维的屁股抽了下去,力道之大,疼得苏若维拳头立刻攥紧了。 连续抽了五六下,苏陌漪才重重出了口气,我有些看不下去了,拦住她:“好了好了,别打了,给他一点教训就行了。” 苏陌漪把手里的尺子往旁边的工作台上一扔,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我见状立刻招呼苏若维:“若维,过来给苏总认个错,说你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苏若维转身,低眉顺眼的认错:“抱歉苏总,给您添麻烦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跟同学打架了。” 苏陌漪横了他一眼:“要是再有下次,你就直接收拾东西滚回福利院,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苏若维浑身一颤,咬紧了下唇。 我立刻拽了苏陌漪一下,示意她太过分了。 让苏若维无端挨了这几下打就算了,还对他放这么狠的话,苏若维要是不记仇还好说,他要是记仇,以后肯定不会真心对苏陌漪好。 苏陌漪也意识到自己气急之下把话说重了,但她没有反省的意思,反而加重语气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人打架,长大了还怎么得了?我要是不管你,你还不得成为小混混?” 苏若维沉默半晌,低声应了一句:“苏总教训得对,我知道错了。” 他顺从的态度让苏陌漪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她指挥道:“去隔壁待着,没叫你不许过来。” 苏若维听话的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我给苏陌漪倒了杯水,安抚道:“不过是很常见的小孩子打架,有没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 苏陌漪一口气喝掉半杯水,喘了口粗气说:“这不是小事,也好在是发生在今天,换了一个月前媒体盯得最紧的那段时间,苏若维要是敢做出这种事丢我的脸,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我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转移话题道:“你去北京做什么?” “谈合同。”苏陌漪脸色相当疲惫:“江城在电子通讯这一块已经相当饱和了,我必须想办法开扩外地市场,做了市场调查后,我觉得北京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开始说起自己的计划,每次苏陌漪认真谈论工作的时候,身上总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魅力,那是认真和熟练掌握这个领域的上位者的魅力,就好像站在高台上的指挥者,随手指点江山,那股从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为她侧目。 苏陌漪虽然在别的地方做得不够好,但是在工作这一块,她的努力和专业有目共睹,这一点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 听她说完,我随口跟她讨论了几句,又问:“你怎么一直都这么忙,什么时候能休个假,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她最近牢骚太多了,再加上此时明显不太好的脸色,这一切都是过劳和压力过大的症状,我很担心她继续这样无休止的拼命下去,就算侥幸没猝死,精神也会不正常。 “我哪有时间散心。”苏陌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公司一堆合同等着我去处理,现在正是在上升最重要的时期,累是累了点,但是充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疏词,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她每次都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数,可我就没见她真的为自己考虑过。 她这么坚持,我也不好说什么,就怕说多了她不仅不领情,还会觉得我在质疑她的能力。 苏陌漪待了十多分钟,说公司还有事,要先送苏若维回去。 苏若维被叫了出来,一看见苏陌漪,他立刻低下头,不敢和她有片刻的眼神接触。 苏陌漪却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正常,招呼他:“跟我回家。” 苏若维低低应了一声,跟着苏陌漪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跟我打了声招呼:“沈阿姨,我走了。” 我一愣,没想到他临走时还记得礼貌性的跟我说一声,这个小动作瞬间让我对他的好感度飙升。 “嗯,慢走,路上小心。” 送走两人,我越想越为苏陌漪担心。 她现在跟走火入魔一样拼了命的工作,或者说她跟个征伐成瘾的帝王一样,不断开扩自己的疆土,在做生意这一块,她有天赋,有胆色,眼光也够长远精准,可这样下去,她真的不会把自己陷入另外一个不断循环的怪圈吗? 太过执着的追求一样东西是会上瘾的。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但从苏若维打架这件事上她的处理态度来看,口口声声说着怕媒体知道会给她丢人,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忧心忡忡的想,这会不会是抑郁症的前奏? 第221章 尴尬 冬至头一天,江城下雪了。 一夜大雪过后,整个江城银装素裹。 第一次看到雪的年年兴奋得跟只小猴子一样上跳下蹿,嚷嚷着要出去玩雪。 往年他一到冬天就感冒,一感冒就势必会引发哮喘,我不敢让他出去,怕受凉,他只能透过落地玻璃窗眼巴巴的看着外面。 冬至对江城来说是个大节,家家户户要吃汤圆和饺子,那天我特意请了一天假,早早让佣人准备好原材料,准备等陆庭修下班,全家人一起包饺子。 傍晚六点钟,天色阴沉沉的,我接到苏陌漪的电话,一接通她就跟连珠炮似的骂起来:“那帮老家伙真是活腻了,天天逮着我挑刺,我喝个麝香猫咖啡他们都能说我滥用公司的钱享受……我迟早把他们拽下来。” 最近她以每天一个电话的频率跟我保持联系,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都是在跟我吐槽,骂天骂地,骂公司那帮尸位素餐的老古董,有时候连苏若维也一起骂,我一般情况下都是静静的听她说完,再安慰她几句,时间一长,她几乎把我这里当成了情绪垃圾桶。 今天听她骂了一阵子,我耐着性子劝了她几句,又问:“我家今天包饺子,你要不要过来吃一点?” 苏陌漪一愣:“今天什么日子?这么有闲情逸致。” “冬至啊,你不知道吗?” 苏陌漪这才想起来:“冬至啊……那得,我下班了就过去。” “把苏若维一起带过来吧,大过节的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好。” “行,你准备好东西等我,我也很多年没有动手包过饺子了。” 挂断电话,我让人准备多一些材料,等苏陌漪和苏若维一起来。 因为陆庭修不待见苏陌漪的关系,我和她虽然用手机联系得频繁,但是她基本上不来我家,说起来,今天还是她第一次来我家里做客。 一个小时后,苏陌漪带着苏若维来了。 见到苏若维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距离上次见到他不过二十多天,他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皮肤越发白了,个头一下子蹿了起来,跟雨后春笋一样,之前他的个子才一米五多一点,现在最少接近一米六,站在苏陌漪旁边,几乎能和一米六五的她比肩。 看见我,苏若维礼貌性的问好:“沈阿姨。” 我点点头,接过他手里拎着的水果,招呼他进门坐,苏若维是认识年年的,很快就凑过去和他玩到了一起。 我把苏陌漪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苏若维怎么……一下子长这么高?你是给他喂了激素还是给他吃了饲料?” 说到这个,苏陌漪也很苦恼:“这不是青春期男孩子正常发育嘛……我之前也没想到他会一下子长这么高,估计再过几天,他的个子都能超过我了。” 我暗暗惊讶,看不出来苏若维还是个潜力股,看他的骨骼和身量,只要后续营养跟得上,他的身高能很轻松的超过一米八。 可是这样一来,苏陌漪是不是会有点尴尬? 她之前可是在媒体面前声称苏若维只有十四岁,按照他现在的成长趋势,哪有十四岁的男孩子能长成这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还能怎么办?人又不是植物,弄个框架就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长,这小子最近吃饭跟喂猪一样,饭量是常人的三倍,我已经告诉他不要多吃了,可看来成效不大。” 我:“……”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媒体也没盯着我们看了,这段时间我尽量低调一点不引起关注,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人特别注意。” 我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这小子在学习上进度倒是挺快的。”苏陌漪若有所思道:“刚进学校那会儿还是吊车尾,现在都已经能进年级前十了,我告诉他,如果他能凭自己的能力考上重点高中,我会奖励他一台电脑和一台手机。” 我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有你这么诱导小孩子的吗?” “我这是在给他学习的动力。” “他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说好呗。”苏陌漪颇不以为然:“除了他这长得有点猛的个子,我对他的懂事和听话程度都很满意,看样子我当初没有选错人。” “……”我已经无力吐槽了。 “不是说包饺子吗?原料呢?”苏陌漪催促道:“快点包了吃,吃完我还得回去,晚点有个越洋视频会议要开。” 我瞪她:“都过节了你能不能消停点?老是把自己弄得这么忙,有必要吗?” 苏陌漪唉声叹气:“你以为我像你啊?我可是没有男人在背后支持的人,必须自强自立。” 我:“……” 正和苏陌漪嘻嘻哈哈的说着话,外面传来陆庭修进门的声音:“老婆,我带了朋友回来吃饺子,你准备好没……” 陆庭修剩下的话在看到苏陌漪和苏若维时卡在嘴里,他脸色瞬间诡异起来,我还没弄清楚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身后紧跟着走进来的宋延卿和于曼让我的脸色也诡异起来。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跟凝固了似的,只有年年和苏若维堆积木的声音不断响起,我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许久,陆庭修打破了沉默:“那个,你带朋友回家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咳嗽了一下:“你带朋友回家不也没跟我说么。” “……” 宋延卿顿了顿,笑着说:“既然不方便,那我跟于曼就先告辞了,改天再聚。”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陆庭修眼疾手快的抓住他把他拖了回来,看了我和苏陌漪一眼,赌气似的说:“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婆,家里饺子够吃吗?” 我:“……够。” “那就成。”陆庭修拍板道:“一起吃顿饺子再走吧。” 宋延卿:“……” 苏陌漪:“……” 于曼和宋延卿留了下来,气氛一直都很奇怪,苏陌漪看着他们进门,换鞋,喝茶,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而宋延卿,除了进门时“不小心”看了苏陌漪一眼后,目光自始至终都没再落到她身上。 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包饺子时,气氛更尴尬了。 苏陌漪坐在我旁边,对面就是于曼和宋延卿,这估计是他们离婚将近半年时间里第一次坐得离对方这么近,两人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我则搜肠刮肚的想着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好,最后还是于曼先开了口。 第222章 久仰大名 “西葫芦我农庄里很多呢,是不是年年喜欢吃?改天我让人送点过来。” 三样饺子馅儿里确实有一样是西葫芦馅儿的,我连忙应道:“是啊是啊。” 话音刚落,在不远处玩积木的年年插了句话进来:“我不喜欢吃西葫芦馅儿的,我喜欢玉米馅儿。” 我:“……” 陆庭修回头瞪他:“玩你的积木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年年缩了缩脖子,对苏若维说:“若维哥哥,我们去楼上吧,我给你看我收藏的漫画。” “好。”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上了楼,年年走在前面,因为人小腿短,他走得慢了一些,苏若维干脆弯腰直接把他抱起来。 陆庭修盯着苏若维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苏总,这是你的养子?怎么跟新闻上看起来不太一样。” “……” 陆庭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苏陌漪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确实不太一样,刚从福利院出来时又黑又瘦,养了几个月,总算有个人样了。” 陆庭修若有所思的说:“十四岁就能长成这个样子,你平时都给他吃什么?增长剂吗?” 我在桌子底下踩了陆庭修一脚,示意他别胡说八道。 陆庭修这才闭了嘴。 苏陌漪笑了:“没有,不过他饭量比一般人要大,所以长得快一些。” 对面的宋延卿说话了:“他正在发育期间,吃得多很正常,但是要注意营养摄入,一旦摄入过量,对他以后的身体巩固会有一定的影响。” 我和陆庭修,估计连苏陌漪都没想到宋延卿会插进这个话题里,沉默了一会儿,苏陌漪说:“我知道了。” 在这种又尴尬又诡异的气氛里,五个人硬是一边尬聊一边包完了三百多个饺子。 包完饺子,我和苏陌漪去厨房下饺子,一进厨房苏陌漪就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在旁边笑她:“怎么,你也会介意?” 苏陌漪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早知道他要来,我就不来了。” 这事儿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从善如流的道歉:“陆庭修没跟我提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来。”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那个女人是谁?” 我知道她说的是于曼,连忙说:“是宋延卿的朋友。” “女朋友?” 我蹙眉:“不算吧。” “那就是在暧昧阶段。”苏陌漪下了定论,又冷笑道:“他身边果然是时时刻刻都不缺女人。” 我听着她话里几乎快要冒出来的酸气,调侃她:“怎么,你吃醋了?” “吃醋?我怎么可能吃醋。”苏陌漪不屑道:“以前他和别的女人当着我的面上床我都见过,这算得了什么,要是这点小事也要吃醋,那我迟早得把自己酸死。” 我叹气:“其实你们离婚后我跟宋延卿接触过一段时间,我觉得他的改变挺大。” “变坏了还是变好了?” “变好了。”我说:“他脾气看起来比以前好了很多,待人接物也礼貌得多。” “那是装出来的!”苏陌漪冷哼着反驳:“你会这么评价他,那是因为没见过他最卑劣的那一面。” 看来苏陌漪对宋延卿成见颇深,在这个话题上我们俩无法达成共识,我干脆转移话题:“饺子你想吃汤的还是想吃蒸的?” “都行。”苏陌漪随口回答道,又说:“对了,等会儿你记得提醒一下苏若维,让他不要乱叫。” “乱叫什么?” “乱叫人。”苏陌漪皱眉说:“这小子在外人面前嘴巴甜,逮着个人就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叫,你等会儿提醒他一下,不要跟宋延卿他们打招呼。” 我忍不住笑:“你跟他们敌对就算了,干嘛还要让孩子也跟着你一起敌对?” “他是我的人,肯定是要站在我这边。”苏陌漪毫不客气的说:“你别管那么多了,提醒他就是了。” 她固执得厉害,而且听不进劝,我也不想在大过节的和她闹僵,只好答应下来。 我和苏陌漪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厨房门口传来于曼的声音:“苏小姐,沈小姐,你们在聊什么呢?” 我和苏陌漪齐齐回头看了她一眼,今晚的于曼穿了一身红色的紧身长裙,类似于美人鱼礼服一样的设计将她细腰长腿的身材优势悉数放大,长发微卷,妆容精致,往那儿一站,跟朵遗世独立的火莲花似的。 “随便聊,拉家常呢。”我打了个呵呵:“于小姐怎么不在客厅待着,厨房油腻,别回头弄脏了衣服。” “没事儿,连苏总这样日理万机的人都能亲自下厨,更何况我这个游手好闲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执意要留下来加入我们的话题,我只好说:“你帮忙剥点蒜吧,等会儿调蘸料用。” “好。” 厨房气氛因为于曼的加入再度僵硬起来。 于曼手上剥着蒜,嘴上也没闲着,找苏陌漪说起了话。 “苏总,久仰大名,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你本人比电视上看起来要漂亮多了。” 苏陌漪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能让于小姐这个大美人开口夸我漂亮,我何德何能?” “我不是在说虚话,是真的。”于曼笑眯眯的看着她:“像你这样能力和颜值兼具的女强人真的不多见。” “我当你是在夸我了。”苏陌漪也笑着说:“于小姐也长得很漂亮。” 我胆战心惊的看着她们一来一往的闲聊,想起于曼之前来我家里跟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我很担心她们会打起来,如果真的打起来,于曼肯定不是苏陌漪的对手,到时候宋延卿势必会护着于曼,一场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我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好在持续了二十分钟的闲聊里两人都相安无事,于曼特意从客厅追进厨房里并不是为了挑衅苏陌漪,也不是为了跟她炫耀什么,说话一直很客气,而且说话的语气全程把苏陌漪当偶像捧着,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一来二去,苏陌漪话倒是真的多了起来。 煮好了饺子,几人围在一起吃饺子,年年和苏若维也被从楼上叫了下来,吃饺子的过程中有惊无险,直到大家都吃完了,苏若维还抱着一个大碗埋头狂吃,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宋延卿突然来了一句:“是真的很能吃啊。” 第223章 互呛 这话让苏陌漪和苏若维都是一愣,前者皱起了眉头,后者则一脸无辜的笑了笑,然后低头继续吃。 吃完饺子,我切了水果,大家在客厅坐下来看电视闲聊,这时外面刮起了大风,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子,天气顿时更冷了。 年年和苏若维彻底玩到了一起,两个小孩坐在地毯上闹,互相给对方当马骑,苏若维身量高,跪坐在地上给年年当马骑毫无压力,但是轮到年年当马,苏若维撸起袖子趴在他背上,双手撑在年年身侧,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身下,苏陌漪正准备开口制止,他却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贴在年年背上:“走!” 我:“……” 苏陌漪:“……” 这有趣的一幕连宋延卿和于曼都多看了两眼。 一直相安无事尬聊到九点钟,苏陌漪的手机收到一条天气提醒,外面越来越大的风雪俨然已经成了暴风雪,而且将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钟。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是一愣。 苏陌漪直接站起来:“我十一点钟还有个越洋视频会议,这么大的风雪,我要怎么回去?” 我皱眉道:“能不能推迟?现在这情况,开车回去太危险了。” 外面的风已经成鬼哭狼嚎之势,而且雪很大,可见度低,这样的天气开车,路面湿滑不说,连对面有没有车都看不清楚。 苏陌漪还没开口,对面的宋延卿说:“推迟吧,除非你想冒着风雪回家。” 这话连我都能听得出来带了几分挑衅,更何况苏陌漪,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推迟吧。” 说着她转身去打电话了。 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没办法回家,我让人把楼上的客房收拾出来,准备给客人们留宿。 可是收拾完了我才发现,家里本来五间客房,为了控制年年已然泛滥成灾的儿童玩具,前段时间改了一间给他当玩具堆放室,另外一间则堆放了不少杂物,现在能住人的只剩下三间,而今晚留宿的客人有四位。 我把陆庭修叫到一旁跟他说了一遍,陆庭修皱眉道:“要不让苏若维跟年年睡一晚算了。” “苏若维身高都一米六了,年年的小床才一米五长,你要他缩着腿睡一晚上吗?” 陆庭修:“……要不,我跟宋延卿将就一晚上,你和苏陌漪睡,另外两个房间让苏若维和于曼睡?”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我当即同意。 但是出去跟他们一说,宋延卿慢条斯理的说:“没那么麻烦,我跟于曼一个房间。” 于曼一愣,刚打完电话回来的苏陌漪也愣住了。 宋延卿笑眯眯的又加了一句:“比起跟个臭烘烘的大老爷们一起睡,我不如和于曼凑合一晚上。” 我注意着苏陌漪不太好看的脸色,尴尬一笑:“这不太好吧,毕竟你跟于小姐……” “我和维维一个房间好了。”苏陌漪打断我的话:“宋先生,孤男寡女,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于小姐考虑一下。” “你和苏若维一个房间就不是孤男寡女了?”宋延卿话里的火药味一下子浓了起来。 “他是我的养子。”苏陌漪强调道。 “养子而已,又不是亲生母子,而且就算是亲生母子,都这么大了也应该避嫌,这点羞耻心大部分都有吧?还是说,苏总控制羞耻的神经比常人差那么一截?” “你……” “宋延卿!”陆庭修及时站出来制止了这场一触即发的争吵:“都少说两句,你们要是在这里打起来,为难的是我和疏词,就按照我之前说的,苏小姐和疏词睡,宋延卿,你跟我过来。” 宋延卿:“……” 最后大家各回各的房间。 苏陌漪进了我的房间,我把床单被罩都换了,她往沙发上一坐,揉着肩膀说:“跟这些人打交道可真累。” 我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暴风雪,无奈一笑:“你不跟他争不就得了。” “是他先挑衅我的!”苏陌漪不甘示弱道:“他要是不跟我说那样的话我能呛他?” 我拿起一个枕头砸到她身上:“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翻出睡衣给苏陌漪洗了澡,她早早就上床睡觉了,我则找了另外一套干净的睡衣去了隔壁客房,给于曼。 我过去的时候于曼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见我进去,她放下手机微微一笑,我低声跟她道歉:“今天弄得这么尴尬,真的很抱歉。” “没事。”于曼倒是看得开:“你家的饺子很好吃,要是下次还有这样的活动,别忘了叫上我。” 我:“……好。” 返回房间,路过苏若维住的客房,我想着苏陌漪心也真是大,苏若维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她把他一个人往客房一扔就自己睡觉去了,丝毫不关心他在没有佣人照顾的陌生环境能不能习惯。 我敲了敲苏若维的房门,他很快就开了门,探了个脑袋出来:“沈阿姨。” “浴室的东西会用吗?”我问:“浴袍在柜子里,找到没有。” 苏若维羞涩的笑了笑:“会用,都找到了。” “那就好,有事再叫我。” “好。” 我一转身,苏若维又叫住我:“那个,沈阿姨……” 我回头,苏若维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我:“那个叔叔……是不是苏总以前的……丈夫?” 我没想到他看似全程都在和年年玩闹,居然也注意到我们这群大人间的尴尬气氛,我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小孩子哪来那么多心眼儿,是不是你都不用操心,要是想让苏总开心一点,你别跟那个叔叔接触就是了。” 苏若维挠了挠后脑勺,应了声好,缩回房间去了。 这孩子,越发不简单了。 回到房间,苏陌漪已经睡着了,她睡姿向来霸道,以前还是单身的时候经常和她一起鬼混我就知道,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把快掉到地上的被子拉回来给她盖好,关了灯,躺在床上给陆庭修发微信,问他那边怎么样。 陆庭修隔了十多分钟才回复过来:“还好,没你想象中基情四射。” 我忍不住笑道:“那就好。” 陆庭修跟我抱怨:“明天风雪停了就把他们全都赶出去,不然他们迟早得吵起来。” 我深有同感:“求之不得。” 第224章 自残 和陆庭修互道晚安,我关了床头灯睡下。 想着明天早上起来后又要面对的尴尬场景,我头都大了。 外面的风雪声越来越大,隔着窗户都能听见风撕扯着院子里那棵落叶梧桐的声音,刚开始我还被吵得睡不着,但是到后半夜,我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翻了个身,习惯性的伸手去抱旁边的人,但是伸出去的手摸了个空,我一下子惊醒了,这才发现苏陌漪不在旁边,我下意识的看向洗手间,见里面的灯亮着,我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起床上洗手间去了。 我没多想,翻身继续睡。 但是左等右等都不见苏陌漪回来,我干脆爬起来打开床头灯,床头的闹钟显示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我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多分钟,洗手间的灯依然亮着,但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想来想去,我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洗手间门口敲门:“苏陌漪?” 里面立刻传来一声脆响,好像是苏陌漪把什么东西打碎了,我心里那点细微的不安顿时被放大,我立刻伸手去拧门把,出乎意料的,门并没有反锁,我一拧就开了,这直接让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苏陌漪赤脚坐在马桶盖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左手拿着修眉用的刀片,刀片上还滴着血,右手手臂上已经被划出了数道刀口,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而她此时看着我的眼神里全是做坏事被抓现行的不知所措。 我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足足四五秒钟我才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去抢走她手里的刀片,压着声音低吼道:“苏陌漪,你在干什么!!” 苏陌漪怔怔的看着我,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大概是知道她自残的事已经掩饰不过去了,她紧绷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最后捂着脸失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我连忙拿过一旁的大毛巾把她还在渗血的手臂缠了起来,连拉带拽把她拖了出去。 把苏陌漪按坐在沙发上,我翻出药箱给她处理伤口,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苏陌漪手臂上细细的刀口密密麻麻,几乎纵横交错成一副棋盘,我暗暗心惊,拉过她另一条手臂掀开一看,上面更惨。 也不知道她存在这种行为多长时间了。 我忍住想要狂骂她一顿的冲动,拿了棉签给她处理伤口。 苏陌漪自始至终都不说话。 用修眉刀划出来的刀口特点是刀口深,但范围小,出血量不大,而且愈合期也短,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再加上现在是冬天,苏陌漪整天穿长袖,一般人不会注意到,所以最近跟她接触这么频繁我才没发现。 给她伤口缠上纱布,我耐着性子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苏陌漪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苏陌漪!” “我真的不知道。”她眼泪又开始泛滥成灾:“我只知道这样能让我好受一点……我太难受了。” 我胆战心惊的问:“你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快两个月了。” “你就没想过要去看医生?” 苏陌漪摇头:“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变成这个样子。” “心理医生会为你保密的!”我几乎想吼她一顿:“他们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现在这样子,明显是……” “抑郁症。”苏陌漪接下我的话:“我知道。” 我:“……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配合治疗?” 苏陌漪垂着头不说话了。 我心里越发烦躁,一想到我今晚要是没发现她在浴室自残,天亮后她又会变成那个用骂天骂地脾气火爆来掩饰自己的苏陌漪,我心里就讷讷的疼。 “苏陌漪,你听我说。”我好声好气的跟她说:“你要去看医生,对症下药,抑郁症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你要是放纵自己这样下去,迟早会害死你的,你信不信?” 苏陌漪茫然的看着我:“可是、可是万一被公司那帮老东西知道我患了精神病,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我拖下来,疏词,你知道吗,我不能走,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被拽下那个高位,我就活不下去了……” 她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冷静,听我说。” 苏陌漪这才镇定下来,眼巴巴的看着我,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向我求救。 那个眼神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心,想着她这些日子白天顶着压力上班,晚上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用修眉刀一刀一刀的自残,试图从疼痛和鲜血横流里找到平衡和释放感,我心疼得不行,语气也软了下来:“你相信我吗?” 苏陌漪点点头:“我只相信你。” “那接下来听我的话成么?” 苏陌漪迟疑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我来为你找医生,过程绝对保密,而且也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苏陌漪犹豫了。 我继续给她灌输治病的好处:“这种病并不是无药可救,只要你配合医生坚持吃药,再适当放松心情,那就一定会好,你要相信我!” 苏陌漪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才艰难的点头:“好……我相信你。” 我立刻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她又不安起来:“万一、万一我吃药被人怀疑怎么办?公司里那么多眼线在时时刻刻盯着我看,要是被他们知道我在吃治疗抑郁症的药,那他们就会……不行,不可以,我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心里上火一样的着急,脸上却不得不装出淡定的样子:“你放心好了,抑郁症的药瓶上又不会真的写着抑郁症药品,别人要是问你,你就说是在吃维生素就好了,这年头,工作那么忙,谁还没个缺钙缺维生素的毛病?” 苏陌漪这才冷静了一下,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安抚了她的情绪,我催促她上床睡觉,自己好去把浴室里的血迹打扫干净,可苏陌漪神经敏感脆弱得像个孩子,我一有要走的趋势她就立刻抓住我:“疏词,不要走,你陪我说会儿话。” 我见她哭得眼睛红彤彤的样子,到底还是不忍心拒绝,拿了被子把我们俩都裹起来,在这个寒风呼啸的夜里陪她秉烛夜谈。 第225章 抑郁症 苏陌漪跟我说了很多。 从她话里,我得知她还没和宋延卿离婚的时候就隐约知道自己精神有点不正常了,但那时只是偶尔在夜里会觉得情绪低落,消极,她也没多想,毕竟身处宋家那样的环境,她心情不好已经成了常态,但是随着和宋延卿离婚,逼着他净身出户,每到晚上她就会躲在被窝里哭,有时候甚至想一死了之。 这样的消极情绪影响下,她即使再迟钝也知道自己不正常,在一次绝望到想要自杀的情况下,她上网百度什么样的自杀方式能让自己死后不那么难看,但是输入关键词,百度却很人道的跳出一个二十四小时心理健康咨询热线,她脑子一热就匿名打过去了,跟对方那个声音磁性的男医生聊了大半夜,对方告诉她,她很有可能患上了抑郁症。 以前苏陌漪从来没注意这个词,偶尔听到有人因为抑郁症各种闹自杀,搅得身边的人都不得安生,她甚至还会觉得他们矫情,可现在亲身体会了这种病症的可怕之处,她才重视起来。 她不是没想过要找心理医生,可极度敏感和时刻紧绷的精神状态让她总觉得只要进医院就会被发现,她不敢,也不想去找医生。 一拖再拖的后果就是两个月前,她迷上了“放血”的感觉。 尖锐的刀锋划过手臂,看着血一滴一滴落下来,用她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这种变态的快感驱使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自残,时至今日,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超过数百道。 苏陌漪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天快亮的时候,她抱着我的手臂睡了过去。 被她抓着手,我一时半会儿挣脱不了,只能靠在她旁边,陪着她一起睡。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手机铃声,我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发现是陆庭修的,他在电话那头问:“你还没起床?” 我一下子精神了,睁开眼睛一看,已经早上八点钟了。 我连忙说:“刚醒,怎么了?” “年年跑出去玩雪了。” 我一愣,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到落地窗边往下一看,一夜暴雪后,院子里堆起了二三十公分高的积雪,年年和苏若维正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雪地里打滚,我皱眉道:“你怎么让他出去了?当心感冒。” “他闹着要出去,我拗不过他。”陆庭修说:“你也该起床了,都几点了。” 我应了一声:“好。” 挂断电话,我扭头看向床上,苏陌漪裹着被子睡得正熟,想起她昨晚说的那些话,我心情又有些沉重了。 我正怔忪着,门外响起敲门声,我立刻收拾好情绪走过去,一打开门,陆庭修站在外面:“苏陌漪起来没有?” “还没,怎么了?” “我拿一下剃须刀。”陆庭修说着闪身进来,目光避开床上,放轻了脚步往浴室走去。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避嫌的样子,心里好笑,可下一刻,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苏陌漪自残的那些证据还没收拾好,我立刻冲了过去。 可我再快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陆庭修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然后浑身僵住了。 我猛地一拍脑门,完了。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转身压低声音问我:“这怎么回事?” 我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他皱眉:“你的还是她的?” 我:“……她的。” “收拾干净。”陆庭修没好气的说,闪身进去拿了剃须刀转身就走。 我:“……” 这就完了? 他居然什么都没问,这不正常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我也没敢耽误,用最快的速度把浴室打扫干净,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衣服下楼。 陆庭修和宋延卿于曼正在吃早餐,看见我,于曼笑着打招呼:“早啊。” 我满心都是被陆庭修发现秘密的忐忑,对上她的笑容有些勉强:“早。” 陆庭修给我倒了一杯牛奶:“喝。” 我端着牛奶看向外面:“年年和苏若维还不回来。” “保镖看着呢,不用担心。”陆庭修说:“看样子外面的雪一时半会儿清理不了,延卿,于小姐,你们吃了午饭再走吧。” 宋延卿点头:“也好,还要继续麻烦你们了。” 我虚虚的笑:“不麻烦。” 吃完早餐,我正准备去把年年叫回来,宋延卿突然问:“苏陌漪呢?她还没起床吗?” 我一愣,下意识的说:“她昨晚睡得晚,现在还没醒。” 宋延卿无奈的笑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以前就不爱起来吃早餐,迟早得把胃糟蹋坏。” 这话一出口,他旁边的于曼表情立刻有些微妙了。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我把早餐给她留着,不碍事。” 出门把年年和苏若维叫了回来,两个孩子一脸不情愿,但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待在屋里玩积木。 苏陌漪一觉睡到十点钟才醒过来,醒来后的她就跟没事人一样,跟我打招呼,说笑,完全看不出昨晚自残时的脆弱和情绪。 我不知道她白天是情绪真的没那么低落,还是习惯性在外人面前把情绪隐藏得起来,督促着她吃完早餐,她说工作忙,苏若维也还得上课,坚持带着他走了。 苏陌漪一走,笼罩在家里的尴尬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宋延卿甚至还好心情的跟年年玩起了猜谜游戏,只是旁边的于曼自宋延卿在早餐上说出那句话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午餐后,宋延卿和于曼告辞离开,家里一下子恢复了平静,我有些紧张的等着陆庭修盘问我事实,但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进了书房,忙自己的事去了。 他的表现让我一时间摸不准他是压根就不在乎这件事,还是等着我去主动招供,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作用下,我还是很怂的上了书房,准备主动坦白。 但是进了书房,陆庭修却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我东拉西扯的跟他搭了几次话都没引起他的注意,最后他直接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一顿,讪讪的说:“今天早上浴室的事……” 陆庭修皱眉:“得了,处理掉就好了,反正对苏陌漪的印象也不能更坏,来大姨妈弄脏我的浴室还不知道收拾,她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我差点被口水呛着。 敢情让我紧张了一早上的事,陆庭修居然误会了!! 这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误会啊。 第226章 心理医生 那天过后,我开始以一天三顿饭的频率主动联系苏陌漪,特别是在晚上,每天晚上睡前都必须给她打一个电话,问问她今天发生的事,听她吐槽,陪着她一起骂董事会的老头子,尽量开解疏导她的情绪,同时也积极打听和抑郁症方面有关的专家。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朋友的介绍下,我去见了一位在业内颇有名望的心理专家。 心理专家姓赵,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长相斯文儒雅,戴了副金边眼镜,远远看去像个大学教授,跟他聊了一些和抑郁症有关的事,他给出的回应相当专业,我把苏陌漪的电话给他,他却笑着拒绝道:“按照你说的情况,你朋友的抑郁症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直接请她过来见我吧,不然我去见她也行。” 我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得,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看看她怎么想。” 当天晚上我就给苏陌漪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她果然很犹豫。 “我去见他的话,会不会太突兀?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还是让他来见我吧。”苏陌漪说:“出诊费多少钱都行,不过我有个要求。” “你说。” “他来的时候必须戴口罩,不能让人认出来。” 我:“……” “你不是说他在业内很有名吗?”苏陌漪认真的说:“那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我知道她心里的顾忌,也没反驳:“得,我跟他说说吧。” 跟心理医生沟通后,本来以为他会觉得苏陌漪这个要求有些无理取闹,没想到他却习以为常,还笑道:“看来你这个朋友相当谨慎啊。” 约定好第二天晚上在酒店碰面,我挂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陆庭修就进了房间,我正掀开被子准备睡觉,发现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我以为他是想要了,对他张开手:“来。” 陆庭修直接走过来,把我伸向他的手按下,严肃的问:“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我一顿,立刻有点心虚了,眼珠子转了转,说:“跟苏陌漪聊天呢,怎么了?” “你最近每天晚上都在打电话……”他怀疑的看着我:“跟苏陌漪哪来那么多话聊?” “女人间的事你不懂。”我摆摆手:“聊化妆品,聊衣服,聊珠宝首饰,聊男人……啊呸,聊她公司那些奇葩,话题多得是。” 陆庭修不满的说:“你别跟她走太近,我总感觉她会把你带坏。” 我抗议道:“苏陌漪不坏!你别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她要是不坏能对宋家做出那种事?”陆庭修翻白眼:“反正我就是不看好她。” 我气鼓鼓的看着他:“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我在你和苏陌漪之间做一个选择?选你就不能跟她联系,选她就要跟你离婚?” 陆庭修:“……” 我哀哀怨怨的说:“哎,既然你都把选择题摆到我面前了,那我只能……” 陆庭修咬牙切齿的扑上来,狠狠堵住了我的嘴。 次日,我早早下了班,接了赵医生,和他一起去酒店。 我们到达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时,苏陌漪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看见我们,她有些紧张。 赵医生示意我出去,让他和苏陌漪独处,我不放心的看了苏陌漪一眼,到底还是出去了,在一墙之隔的客厅等着他们。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期间接到陆庭修的电话,他问我几点下班,我敷衍说在公司加班,晚点才能回去。 一个小时后,赵医生出来了,我立刻上前问:“怎么样?她怎么说?” 赵医生摇摇头:“她很抗拒跟我说心里话,这样不行,你是她的朋友,多开导开导她,她要绝对信任我,我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我之前在网上了解过类似的事,知道心理咨询这种东西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成功的,毕竟要把深埋在心底那些不足以为人言的东西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说出来,一般人都做不到。 送赵医生下楼,我打了车让他回去,自己则回了酒店套房。 苏陌漪还维持着之前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面发呆。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低声说:“不要着急,那些话你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口是很正常的,多跟医生接触几次就好了。” 苏陌漪怔愣了半晌,眼圈慢慢红了,她捂着脸,无声的抽泣起来。 陪苏陌漪在酒店待到十点钟,我把她送回家,这才开车回家。 回到家里,年年已经睡了,陆庭修正在客厅,摆出“等妻夜归”的架势等着我,一看他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心虚了。 “你去哪儿了。”陆庭修沉着脸问我,在我开口解释前,他打断我的话:“别告诉我你在公司加班,我打电话去你公司问过,他们说你下午就走了。” “……”我这才意识到,最近忙于开解苏陌漪,帮她找心理医生,不知不觉忽略了陆庭修,而在他眼里,我反常的举动无异于是被苏陌漪“带坏”的前兆。 看来今天想不坦白都不行了。 我叹了口气:“我去见苏陌漪了。” “又是苏陌漪!”陆庭修有些暴躁了:“一天给她打好几个电话就算了,现在还瞒着我跟她在一起,沈疏词,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抛弃我跟她在一起了。” 陆庭修这话赌气成分更多,我忍不住笑道:“什么话,我又不是同性恋。” “谁知道你是不是!”陆庭修怒道:“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解释,最近为什么天天跟她黏在一起!” 我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她那天在我们家过夜,浴室的血迹你还记得吧?” 陆庭修一愣,说:“这跟你们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那不是她来大姨妈,是她自残弄的。” 陆庭修怔了怔,语气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她得了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我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的,最近一直四处奔波为她找医生。”我解释道:“她都这个样子了,我总不能放任她不管吧。” 我的解释成功让陆庭修的语气缓和下来,他抱怨道:“那她自己不会去找医生吗?” “她顾虑的东西太多了,自己去找医生不方便,所以我只能代替她跑腿。”我耐着性子说:“这事儿要是换了宋延卿,你能坐视不理吗?” 陆庭修嘟囔了几句:“那你早点告诉我不就好了,还骗我在公司加班……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难受。” 第227章 疏词,谢谢你 我估摸着他肯定疑神疑鬼了好几天,但是又不想给我压力,所以憋着没来问我。 想到这几天让他那么难受,我有些内疚,主动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抱歉啦,是我的错,以后要是发生类似的事,我一定跟你汇报。” 他把我揽入怀里,用下巴蹭我的脸:“算你识相。”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过我倒是能从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里觉察出陆庭修对我的态度转变,他还是那么紧张我,只是对我多了一份信任,换做以往,我要是敢背着他跟别人频繁联系,他早就醋意大发闹翻天了,现在居然能隐忍这么多天才来问我,我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隔了几天,我再次联系上赵医生,安排他和苏陌漪见面。 见面地点仍然是在酒店,用苏陌漪的话来说,这里相对安全一些。 苏陌漪和赵医生在房间里详谈,我则守在客厅里和陆庭修发信息。 他还在部队没下班,跟他一来一往聊了数百条微信信息,说到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的事,他在考虑要不要带年年回陆家祭祖。 我知道他这个举动的用意,无非是在整个陆家人面前公布我和年年的存在,想着年年过完年虚岁就六岁了,我应了下来,让他去安排。 他抱怨了几句,本来在他的计划里,几个月前就应该和我举办婚礼,过年大家都知道我和年年的存在,谁知道被陆振明那么一搅和,搞得如今不上不下的,贸然带我回家,以后我在陆家亲戚和圈子里的人眼中就有些“不伦不类”,甚至会被冠上“未婚先孕”的帽子,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很苦恼。 我正准备安慰他几句,房间的门就开了,我匆匆结束聊天,起身看向走出来的赵医生。 “情况怎么样?” 赵医生脸上带了几分笑容:“比起上次要好多了,她也肯跟我吐露一些事,这是很好的现象。” 我心里一喜:“太好了。” “坚持下去,我每周过来跟她见两次面,看看她会不会降低戒心。” “好,麻烦你了赵医生。” “客气了。” 送走赵医生,我进了房间,苏陌漪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额头,眼角眉梢都写满了疲惫。 “很累?”我低声问。 苏陌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点儿。” “我送你回去吧。” 苏陌漪点头:“好。” 开车送苏陌漪回家,一进门苏若维就迎了上来:“苏总,沈阿姨。” 苏陌漪看了他一眼:“作业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苏若维很乖巧的给我们倒了杯水。 “做完了就早点睡觉,都快要考试了,别整天熬夜。” “苏总……”苏若维站在原地,一脸的欲言又止。 苏陌漪皱眉:“还有什么事?” 苏若维顿了顿,小声说:“学校明天有个家长会,您看……” “都初中生了还开家长会。”苏陌漪嗤笑:“让管家去就行了,我没时间。” “……是。” 苏若维转身那一瞬间,我明显看到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 苏若维一走,我低声问苏陌漪:“我怎么觉得他对你挺好的。” “我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敢对我不好么。”苏陌漪颇为不屑。 “不是那种好,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你,所以才对你好。” 苏陌漪愣了一下,随即嗤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就因为他给我倒了杯水?” “不是,我是觉得,他好像挺希望你多关注他的。” “小孩子不都这样么。”苏陌漪淡淡的说:“希望我关注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希望我关注我就得关注,那我得多累啊。” 我:“……” 在苏陌漪眼里,果然没把苏若维当回事。 我只待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家,走出宋宅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想起那天苏若维在学校打架,被苏陌漪揍时倔强的样子,明知道只要把真相说出来就可以免去那一顿打,但为了不让苏陌漪听到那些话,他选择隐瞒。 该说这孩子聪明,还是该说他孤勇? 第三次和赵医生见面,他给苏陌漪开了一瓶药,让苏陌漪每天按时吃。 赵医生一走,苏陌漪就揣着那瓶药出来了,她一会儿把药放在口袋里,一会儿又放在包的暗格里,可是无论放哪里,她都觉得不安全,总觉得会被人翻出来,继而暴露她有抑郁症的事。 我看着她不安的样子,把她拽了过来,拿出那瓶药看了一下,瓶身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写,而且应该是考虑到苏陌漪不想暴露这件事的心理,药看起来和一般的维生素没什么两样,我把药丸倒出来给她看:“这在不懂行的人看来就是维生素,难道你们公司那帮老东西已经多事到连你吃维生素也要管了?” 我这话起到了一定的安慰作用,苏陌漪冷静了一些,把药放进包包暗格里,她轻轻出了一口气:“希望没事。” “你记得按时吃。”我嘱咐道:“不要辜负这段日子我陪你跑上跑下的辛苦。” “知道了。”苏陌漪伸手抱住我,脑袋埋在我肩上:“疏词,谢谢你。” 我:“……” “走到今天这一步,真庆幸还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拍拍她的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自那以后,为了监督苏陌漪吃药,我每次和她见面都会检查她的药瓶,看看药量少了没有,她也知道我担心,所以表现得很配合,一段时间的双管齐下治疗后,她抱怨和发牢骚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这证明治疗还是有效果的。 临近年关,公司开始忙碌起来,我每天都要加班到八九点钟才能下班,和苏陌漪见面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她似乎比我更忙,长时间的出差出国,日夜颠倒的加班开会,要不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她可能连见赵医生的时间都没有。 这天是见赵医生的日子,我帮她和赵医生约好晚上八点钟在酒店见面,但是早上给她打电话,她还说她在北京,我要求她晚上要赶回来,她满口答应。 等傍晚见到她时,她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她最近到底忙成什么样子,有多久没睡觉了,她眼圈乌黑,脸色苍白,面皮浮肿,那副样子跟被人蹂躏了一样。 第228章 他不会知道 到了酒店,照常是赵医生和她在房间里说话,我在外面等着,但是赵医生进去不到二十分钟就出来了,我诧异的问:“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赵医生无奈一笑:“苏女士应该是太累了,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睡着了。” 我:“……” 我一迭声的跟赵医生道歉,他摆摆手说没事,嘱咐我提醒苏陌漪不要经常性熬夜,要适度放松心情,我一一记下,然后送走了他。 赵医生走后,我回到房间里一看,苏陌漪果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一边叹气一边拿了毯子给她盖上,然后在她对面坐下,等着她醒过来。 本来以为苏陌漪至少要睡上几个小时才会醒,但是不到半个小时她就睁开眼睛,等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时,她立刻问:“赵医生走了吗?” “走了。”我严肃的看着她:“你多久没睡觉了?” 苏陌漪看我的眼神有点心虚:“北京那边的项目刚启动……” “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感兴趣。”我板起脸:“你只要老实告诉我你多久没睡就行了。”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说:“三天。” 我气得想一巴掌招呼过去:“我陪你跑上跑下的治疗,不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精神来糟践自己的身体,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即使治好了抑郁症,也迟早会死于过劳,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陌漪低着头不说话。 她难得低眉顺眼不跟我抬杠,我也不忍心太过苛责她,想着她到现在还没吃饭,我招呼她:“现在先跟我去吃饭,等会儿我送你回家,明天你别上班了,好好在家休息一天,至于赵医生那边,明天晚上我会让他再过来一趟。” 苏陌漪点头:“好。” 和苏陌漪到酒店大堂吃饭,我们刚坐下,就听到隔壁桌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总,沈小姐,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我和苏陌漪齐齐偏头看去,两三米开外的一张桌上,宋延卿和于曼正在吃饭,刚刚跟我们打招呼的人正是于曼。 我心里暗道冤家路窄,脸上却扬起笑容:“是啊,这么巧。” 于曼热情的说:“你们还没点菜吧?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坐?” 我:“……” 于曼到底怎么想的?主动邀请宋延卿的前妻过去和他一起坐,这是要给他们旧情复燃的机会吗? 我心里不解,扭头看向苏陌漪,低声问:“要过去吗?” 苏陌漪顿了顿,刚想说话,宋延卿却抢先开口了:“一起吃吧,也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宋延卿都这么说了,我们要是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礼貌了,而且两张桌子的距离就这么近,坐不坐过去都是一样,现在要是换位,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我和苏陌漪坐了过去,和他们拼桌。 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气氛倒是意外的没有上次在我家时尴尬,主要是于曼很健谈,什么事她都能侃上一两分,最后连苏陌漪都忍不住和她攀谈起来。 一顿饭吃到最后,于曼问苏陌漪要了联系方式,苏陌漪也很痛快的给了。 本来这顿饭就这么结束了,偏偏在我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酒店的服务员急匆匆跑过来,对苏陌漪说:“女士,您的充电器落在我们套房里了。” 我:“……” 苏陌漪:“……” 我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宋延卿和于曼,于曼倒是没什么表情,宋延卿的表情就很微妙了:“你们俩不是来这里吃饭的?而是在这里开了房?” 难怪他会这么惊讶,这里距离宋家开车只有十多分钟的距离,而且宋家大宅比酒店舒服干净得多,放着好好的家里不住,花钱来酒店遭罪,如果不是有事,那我们就是脑子有坑。 我磕巴了一下,脑子转的飞快,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蒙过去好,那边苏陌漪已经开口了:“和客户在这边开会,刚刚退了房下来吃饭。”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在心里为苏陌漪的机智点赞。 宋氏经常接待外宾,很多时候都会在酒店为他们开个总统套房,既能供他们吃住,又能当成会议室,一举两得。 宋延卿目光在我和苏陌漪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嘴角一勾:“原来是这样。” 我怕继续留下去宋延卿会多问,起身拉了苏陌漪一把:“那我们先走了,谢谢你们的招待,下次有空再回请你们。” “好。” 和苏陌漪一起走出酒店,我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偏头看了旁边的苏陌漪一眼,她倒是淡定,我诧异的问:“你就不怕被宋延卿知道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苏陌漪耸耸肩:“他不会知道。” “为什么?” “只要是和我有关的事,他都不会有兴趣。” 我心道未必,却没反驳她:“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叫司机过来就行了,你最近一直陪着我,你家那位本来就对我有意见,再继续霸占着你,他该恨死我了。”苏陌漪笑嘻嘻的说:“回去吧,我等司机过来就走。” 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想给她压力,跟她道别离开。 回到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怪怪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好不容易去酒店吃一次饭,居然就遇上了宋延卿,而且,我明显感觉他对我们出现在那里很好奇,苏陌漪的说辞未必能骗得过他。 晚上睡觉前,我不放心的问陆庭修:“苏陌漪抑郁症的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陆庭修都已经躺下了,听见我这么问又爬起来:“没有啊,怎么了?” 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摆手:“没事。” 陆庭修嘀咕了一句“怪人”,关了灯躺下睡觉。 我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告诉自己,我要相信陆庭修,他不是那种会多嘴的人,即使宋延卿知道这件事,那也不会是通过陆庭修的嘴。 次日,我帮着苏陌漪再次把赵医生约到了酒店。 这次他们在套房的房间里谈了足足两个小时,看得出来,接触的时间一长,苏陌漪也开始试着信任赵医生,至少对他没那么排斥了,只要坚持下去,解开心结,再调节一下作息时间,苏陌漪一定能变回以前那个有着火爆脾气,却心地善良的女人。 第229章 被跟踪 两个小时后,赵医生结束了这次会谈,我送他到酒店楼下,赵医生戴着口罩跟我道别,我目送他上了车,刚准备回酒店房间,一转身却看见宋延卿正站在酒店门口,单手揣兜淡淡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紧。 宋延卿慢条斯理的朝我走过来:“沈疏词,刚刚那个是谁?” 我心跳慢慢加速,脸上却装得无比淡定:“是我朋友。” “男朋友?” 我干干一笑:“怎么可能。” “那就是苏陌漪的男朋友。”宋延卿冷眼看着我:“怎么,你在为她拉皮条。” 我一愣,皱眉道:“宋少,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宋延卿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冷,也全然没了平时温温和和的样子:“敢做就不要怕人说,你们在这里开过六次房,每次都是和这个男人,如果这个男人不是你男朋友,那就是苏陌漪的男朋友,我这么猜测,有错吗?” 我:“……” “以前和我在一起,为了躲开我用尽心思,我还以为她是性冷淡呢,现在离了婚,顶着宋氏的压力不敢明目张胆找男人,背地里居然让你为她牵线,到底是有多饥渴才能做出这种连脸都不要的事。” 他这么侮辱苏陌漪,我勃然大怒:“宋延卿,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先不说我们是不是在上面私会男人,就算是,这跟你有关系吗?” 宋延卿一怔。 “你和她已经离婚了,她现在别说找男人,就算是恋爱结婚生子都跟你没关系,你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指责她?” 宋延卿沉默半晌:“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要做就做得隐秘一点,要是被宋氏那帮人知道,苏陌漪又会被推上风尖浪口,她的名声要是再坏一点,很容易激起民愤,你要知道,这个时代舆论可以完全毁掉一个人。”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短暂的怔愣过后,语气也缓和下来:“多谢提醒。” 说完我越过他进了酒店。 进了酒店,我越想心里越疑惑,刚刚宋延卿说我和苏陌漪在这里开过六次房,难道他调查过我们的开房记录? 酒店的开房记录是隐私,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酒店泄密。 想到这里,我果断改变方向,直接去了酒店前台,稍稍一打听就知道宋延卿果然调查过我和苏陌漪的开房记录,但调查的方式不是酒店泄密,而是酒店的老板亲自提供给他的,酒店老板名字叫于曼。 我:“……” 这回真是栽到枪口上了。 亏我昨天晚上还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在酒店遇到于曼和宋延卿,甚至还怀疑过这一切都是宋延卿设计好的阴谋,现在回想起来,他和于曼在自家酒店吃饭,和我们遇上,这一点都不稀奇。 回到酒店房间,苏陌漪正在吃药,见我回来,她诧异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去那么久才回来?” 我没敢告诉她我们的行为已经引起宋延卿注意,甚至被他误会的事,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和苏陌漪走出酒店,我一直胆战心惊怕遇到宋延卿,但是好在他没有再出现,上了车,我左顾右盼,假装不经意的跟苏陌漪说:“老是来这个酒店,我都觉得腻了,要不我们下次换个酒店吧。” 苏陌漪不以为然:“我觉得这个酒店挺好的,离家近,而且私密性够好,在这里碰面不用怕被发现。” 我在心里苦笑,你以为酒店能够帮我们保密的同时,于曼已经把我们的老底都兜出来了。 劝不动她,也怕继续说下去她会起疑,我只好作罢。 只是晚上一回到家里,我立刻找了陆庭修,一边急得跳脚一边跟他吐槽:“我今天和苏陌漪见医生被宋延卿发现了。” 陆庭修顿了顿,不以为然:“发现就发现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关键是他以为我在帮苏陌漪拉皮条。” 陆庭修刚入口的水差点喷出来:“拉皮条?” “是啊,而且说话还特别难听。”我着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你说怎么办才好?是要继续让他误会下去,还是该找个时间跟他解释清楚?” “为什么要跟他解释清楚?”陆庭修诧异道:“宋延卿是怎么想苏陌漪的,这跟苏陌漪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口,我盯着陆庭修看了好一会儿:“说到底,你现在是希望他们之间的误会越大越好是么。” 陆庭修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延卿被苏陌漪这个女人害得够惨,珍爱生命,远离灭绝师太,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都不要看到他们复合。” “那如果他们还对对方有感情呢?” “有感情就一定适合在一起吗?”陆庭修反问:“有些人生来就带着剧毒,只要一靠近就得遍体鳞伤,这些年亲眼看着延卿一步一步沦陷下去,作为他的发小,我没有提醒他及时止损,这已经让我很后悔了,如果现在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他陷入泥潭,你让我如何自处?” “……”我有点生气了:“你要不要把苏陌漪说的这么不堪,还是当着我的面,她好歹是我朋友!” “就是因为她是你朋友我才要说,换了旁人未必有那个荣幸,苏陌漪是你朋友,你护着她,这很正常,宋延卿也是我朋友,我不护着他,难道眼睁睁看着他被坑?” 虽然知道陆庭修说的有道理,但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撇开他伸过来想要握我的手,我气呼呼的说:“算了,立场不同,我跟你说不到一块。”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沉默了一会儿:“还能怎么做,暂时瞒着吧。” 苏陌漪不想让宋延卿知道这件事,一旦让她知道宋延卿无意中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那她势必会跟惊弓之鸟一样蜷缩起来,我怕这一吓,我和赵医生这段时间做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至于宋延卿,误会就误会吧,好像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阻止他了。 这件事发生后,后来的几天时间里我都小心翼翼的,让人把于家旗下的酒店和餐饮行业全都调查清楚,下次见面避免出现在她家企业里,不然又来个“偶遇”,那事情指不定得弄得多糟糕。 转眼又到了和赵医生见面的日子,苏陌漪本来想在酒店套房跟他见面的,我怕再遇到宋延卿,卯足了劲儿游说她主动去一次赵医生家里,就当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苏陌漪犹豫再三,同意了。 驱车到赵医生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路上我都有种被跟踪的感觉,但是回过头却没看到有车跟着,我只好安慰自己,也许是我神经太紧张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第230章 两难 进了赵医生家,他热情的招待了我们,然后和苏陌漪进书房去了,我一个人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看到橱窗里摆着赵医生和一个女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两人都笑得眉眼弯弯,估摸着那个女人是赵医生的妻子,原来他结婚了啊。 百无聊赖的在客厅里待了一个多小时,苏陌漪和赵医生出来了,苏陌漪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连一向和蔼的赵医生也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我估摸着这次谈心并不顺利,毕竟是在人家家里,我也不好继续打扰赵医生,很快就和苏陌漪告辞离开。 到了楼下,我低声问苏陌漪:“怎么了?会谈不顺利吗?” 苏陌漪摇摇头:“没事。” 她的情绪摆在那里,我有点急了:“连我你都不相信了吗?”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眼圈慢慢红了,她刚想说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和苏陌漪都是一惊,齐齐扭头看去,在看到宋延卿把一个男人撂翻在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相机时,我和苏陌漪都惊呆了。 宋延卿解决完那个男人,见我们已经发现他了,他索性也不躲闪,拎着相机大大方方的朝我们走过来,苏陌漪的脸色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变得越发苍白。 我下意识的挡在她面前:“你来干什么?” 宋延卿笑了笑:“路过。” “你……” “我可没恶意。”宋延卿打断我的话,又看了我身后的苏陌漪一眼,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而且,你们被人跟踪了都没发现,今天要不是我,明天报纸内容会相当精彩。” 我立刻抢过他手里的相机,打开一看,上面的照片全是偷拍的苏陌漪和赵医生,有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聊天的,有赵医生拿书给苏陌漪,两人并肩坐在一起看书的,还有很巧妙的利用错位,看起来像苏陌漪和赵医生在拥吻的……这些照片要是流出去,再经过新闻发酵,那苏陌漪就完了。 苏陌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越发难看。 宋延卿冷笑:“不用谢,举手之劳。” 我:“……” 苏陌漪:“……” 宋延卿转身就走,只是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苏陌漪,别说我没提醒你,虽然你现在单身,但也别太饥不择食了,这个姓赵的是有家室的人,你今天的行为说好听了是男欢女爱,说不好听了就是在做小三,涉足别人的婚姻,这件事要是被爆出去,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吗?” 苏陌漪目瞪口呆:“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你,沈疏词。”宋延卿冷冷的说:“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挺聪明的,现在看来,你不仅无脑,还盲从,如果哪天苏陌漪被舆论逼死,那一定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 这话怼得我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完这些,宋延卿头也不回的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跑车,上了副驾驶,车掉头离开时,我明显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是于曼。 她也来了。 怔忪半晌,我扭头去看苏陌漪,她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了,甚至还有点冷漠,我低声问:“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 我叹气:“他误会了,你别放在心上。”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一愣,想起之前瞒着她的事,现在想不让她知道都难了,我只好承认:“之前我们和赵医生见面的酒店是于曼家的,上次送赵医生走的时候被他看见,他估计起了疑心,就去调查了……我没想到他会跟着我们。” “而且还误会了。”苏陌漪苦笑道:“也不知道他的误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安慰她:“别太在意别人的想法。” 送苏陌漪回家,她全程都没说话,我忧心忡忡的想,赵医生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送走苏陌漪,回家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用蓝牙耳机给赵医生打电话。 赵医生似乎猜到我会打电话给他,电话一接通,不等我开口他就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今天和苏女士聊了些什么?” 我有些惊讶:“是,她情绪好像很低落,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跟我说。” 赵医生叹了口气:“本来这种事我不该跟除了病人以外的人说,但现在病人不肯配合治疗,你又是经常陪着她来的人,我只能告诉你,让你帮忙监督她了。” 我心里一惊,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次过来复查,我发现她的抑郁症又有反弹的迹象,之前症状已经减轻很多了,问她很多事她都不肯说,后来我问得急了,她才说最近没坚持吃药。” 我愣住了。 “抗抑郁药有不小的副作用,比如口干,容易犯困,视物模糊,心跳加快和体位性低血压,服用这些药对生活和工作会有一定的影响,苏女士不肯继续服药的原因就是因为服药影响了工作,沈小姐,我不知道对苏女士来说,工作和身体哪个更重要,我只知道,她要是继续任性下去,不配合治疗也不听劝,那她迟早会被自己害死。” 我:“……” 挂断电话,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我口口声声说着不能理解苏陌漪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工作,其实我很清楚,以她现在在宋氏的处境,工作必须兢兢业业万无一失,一旦被抓住把柄,那些早就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人能把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与其说她为了保住工作,倒不如说她这么努力是在保命。 她需要负担的东西太多了,宋氏的担子,她挑起来就放不下了,所以她宁愿不吃对工作有影响的抗抑郁药,忍受情绪折磨,也要把工作做到最好。 现在的她像是在走钢丝,要么是拒绝治疗,被抑郁症折磨到死,要么是坚持吃药,却频频出错,迟早被人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这两种结果无论哪一种,对她来说都很残忍。 这个时候我又想到了宋延卿,如果他们复婚,那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他们并非对彼此没有感情,宋延卿会担心苏陌漪,苏陌漪也会因为宋延卿身边有了于曼而吃醋,所以,他们要是能复合,那苏陌漪是不是就不用在两难的境地里做选择了? 第231章 不是故意偷听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硬生生压制了下去,先不说苏陌漪想不想跟宋延卿复合,就是复合之后,还有个苏若维在,他们之间又应该怎么相处? 而且,陆庭修一直对这件事持反对意见,我要是冒着天下之大不讳撮合了这两人,指不定要被他怎么收拾。 想来想去,这件事似乎陷入了死局,我心里更烦了。 苏陌漪不肯吃药,而且这件事她似乎并不希望我知道,为了不让她增加心理压力,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恰逢那两天忙着操办公司尾牙宴,我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她。 尾牙宴的举办地点定在于曼的农家庄园里。 于曼经营的农家庄园在江城远近闻名,里面的东西不像一般打着农家菜噱头,却跟菜市场上没什么两样的农家庄园一样,说是绿色无污染,那就是真的绿色无污染,而且庄园的原浆啤酒味道很正,难怪老总会把尾牙宴定在这里。 参加尾牙宴那天晚上,我照常给苏陌漪打电话,电话里她声音低沉,整个人似乎有点压抑,想着她最近没吃药,我有些放心不下,但公司的尾牙宴上需要我为员工抽奖和致词,我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左思右想,我问她:“你想不想来我们公司的尾牙宴上凑凑热闹?” 苏陌漪下意识的拒绝:“没兴趣。” “这是一家农家庄园,里面的东西很好吃,你来试试嘛,要是感兴趣的话,把你们公司的尾牙宴定在这里也不错。” 被我这么一说,前两天还在电话里跟我吐槽不知道把尾牙宴举办地点定在哪里的苏陌漪迟疑了一会儿,答应下来:“行,你把地址发给我。” 我挂了电话,把地址给她发了过去,然后开始四处张望,想看看宋延卿在不在。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心里还是带了点微妙的希望,我总觉得,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能把苏陌漪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人就只有宋延卿了。 如果他今晚也在这里,那不失为一个试探他们还有没有复合可能的好机会。 苏陌漪半个小时后就到了,我刚刚给员工抽完奖,到门口去迎接她,她一进农庄就开始四处打量,我陪着她转了一圈,了解了一下农庄的消费水平以及各种娱乐项目,整个过程中她频频点头,似乎对这里很满意。 最后,她到前台去预约尾牙宴举办时间。 到了前台,服务生正背对着我们在柜子里找东西,苏陌漪等他忙完时也没闲着,拿起旁边的酒水单子就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问:“你们这里后天还有预约名额么?我想在这边举办尾牙宴。” 她话一出口,服务生顿了顿,转过身来,穿着一身服务生制服的人居然是宋延卿,他目光从我和苏陌漪身上一扫而过,淡淡的说:“有。” 苏陌漪猛地抬起头,看见他时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宋延卿挑眉:“而且,是你找上门来的。”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在他的服务生制服上转了一圈:“你在这里打工?” “算是吧。”宋延卿拿起预约单,边写边问:“后天晚上是么?大概多少人?要定几桌?” 苏陌漪:“……两百七十人,你看看需要定几桌?” 宋延卿很敬业的跟她解释了一下,两人花了四五分钟时间把流程确定下来,苏陌漪交了定金留下预约电话,拉着我就走了。 一走出前台,苏陌漪就没好气的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宋延卿在这里,还故意叫我过来?” 我点头:“知道他在这里是一回事,叫你过来又是一回事,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找不到举办尾牙宴的地方吗?去大酒店,董事会的人挑剔你乱花钱,去档次低的地方,老股东说你不尊重他们,我刚好知道这个地方,觉得还不错,把你叫过来帮你解忧,怎么还成我的不是了?而且,你知道宋延卿在这里,还不是照样把地方预定下来?” 苏陌漪被我堵得无话可说,只好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跟你计较这些事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我连忙拉住她:“你就这么走了?不进去喝一杯?” “不喝。”苏陌漪说:“人太多,看着烦。” “那我进去拿点吃的,我们去钓鱼湖边走走?就当散散心了,你不是心情不太好吗?” 苏陌漪这次倒是没拒绝:“也行。” 我拎了两罐啤酒出来,和苏陌漪一人一罐,在钓鱼湖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聊天。 今晚的月亮特别大,月色如水银般倾泻下来,我和苏陌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过去,聊未来,天南地北什么都说,看她跟着我转移注意力,眼角眉梢的郁结总算没那么浓厚了,我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不肯吃药,又不肯对我说实话,我最怕她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能带她出来转转也是好的。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绕到了赵医生身上,苏陌漪说:“赵医生这人挺逗的,有时候为了把话题引到他想聊的地方,他什么瞎话都能编得出来,而且还编得特别诚恳。” 我好笑道:“既然他都说得那么诚恳了,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是在编故事?” “我只是抑郁症,又不是傻子!”苏陌漪笑道:“不戳穿他不代表看不出来。” 我“啧啧”了两声:“赵医生为了工作也是够拼的,要编故事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被病人在背后说坏话。” 苏陌漪抬手作势要打我:“这不算说他坏话,我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我和苏陌漪立刻警觉的回头,身后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月光被枝桠剪得稀碎,碎片似的投在她身上,我盯着她看了三秒钟才认出来:“于曼!” 于曼走了出来:“是我,抱歉,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我有点喝多了,到这边散酒气,刚好碰到你们。” 我:“……” 我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苏陌漪,她脸色有点难看了。 想起刚才我们以为周围没人,所以肆无忌惮的谈论赵医生和抑郁症,那些话估计都被于曼听到了,我有些懊恼自己太大意。 我不说话,苏陌漪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气氛有些压抑,于曼这个时候倒是主动解释:“刚才那些话……我会忘掉的,就算忘不掉也不会乱说,你们放心好了。” 第232章 示好 苏陌漪站起来:“于小姐,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离开钓鱼湖,苏陌漪一路上脚步飞快,我得小跑才能追上她:“苏陌漪,你干嘛啊……生什么气嘛,于曼都答应了不会说出去了,你干嘛要生气?” 苏陌漪猛地停住脚步,我差点撞到她身上,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一点:“我隐瞒了这么久的东西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人知道了……说实话,我现在心里很不安。” “我理解。”我拉住她的手:“可是你要相信于曼,她不会说出去的。” 苏陌漪迟疑了一下:“真的?” “你说说,她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有什么好处?” 苏陌漪顿了顿:“也对,不仅没好处,还会得罪我。” 见她脸色缓和下来,我拉着她往回走:“你先别急着走,刚才急匆匆赶过来,没吃东西吧,跟我回去吃点东西,等会儿老总走了,我就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苏陌漪这回没抗拒,乖乖跟我回了尾牙宴现场。 拿了点东西给她吃,一起看了几个节目,就在尾牙宴接近尾声时,我们那桌因为人都纷纷挤到前面近距离看美女跳舞了而显得格外空旷,这时却有人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和苏陌漪扭头看去,一身服务生制服的宋延卿坐在对面,挑眉看着我们。 苏陌漪眉头轻轻一皱,我心里却咯噔一下。 我正愁找不到机会让苏陌漪和宋延卿接触,他反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想干什么? 以我和宋延卿的关系,他绝对不可能是过来找我的,那就只能是找苏陌漪。 宋延卿坐下后并没有说话,而是开了一瓶啤酒,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他不说话,苏陌漪也没有要搭讪的意思,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我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故意问:“宋少,你过来做什么?” 宋延卿晃了晃手里的啤酒:“忙了大半天,过来蹭杯啤酒喝,沈总不会介意吧?” “哪里的话,想喝多少尽管拿。”我故作大方,又问:“你们这庄里还有什么好吃的?我和苏陌漪都没怎么吃饭,这尾牙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现在有点饿了。” 宋延卿飞快的看了苏陌漪一眼,起身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 宋延卿一走,苏陌漪就皱眉说:“你干嘛要跟他说话?” 我耸耸肩:“不然怎么办?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吗?怎么说他也是陆庭修的兄弟,不打招呼多尴尬啊。” 被我这么一提醒,苏陌漪才想起来宋延卿还有这么一层身份,她叹了口气:“可我总觉得一跟他说话就、就跟心里有什么崩掉了一样。” 我在心里暗笑,那是你的坚持崩掉了。 苏陌漪和宋延卿离婚时几乎撕破脸皮,从宋延卿待在我家那段时间的颓废程度就能看出来,他当时也很难过很气愤,那时候苏陌漪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宋延卿曾经一定有过要和苏陌漪老死不相往来的念头,现在他肯主动过来示好,这是不是代表着,宋延卿已经没那么恨苏陌漪了? 宋延卿十分钟后回来了,托盘里放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他把粥往苏陌漪跟前一放:“刚刚让人做的,有点烫,你慢点吃。”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的举动,抗议道:“我的呢?服务员。” 宋延卿扫了我一眼:“你说苏总没吃饭我还相信,但沈总,刚刚我上菜的时候你可是吃得最积极的,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脸上一阵尴尬。 苏陌漪盯着那碗粥看了一会儿,表情柔和了不少,拿起汤匙慢慢吃了起来。 宋延卿就这么坐在对面看着她吃,嘴角甚至还带了一点笑意。 “你别老是不吃饭。”宋延卿慢吞吞的说:“以前闹过好几次胃病,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家里的胃药没过期吧,你有没有按时清理过期药品?” 苏陌漪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埋头喝粥假装没听到他说话,但是也没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苏陌漪不说话,宋延卿自顾自说:“你的胃药是特制的,在国内还没有大面积销售,你能找到销售渠道么?找不到的话我可以把联系人的号码给你。” 苏陌漪抬起头,宋延卿的话一下子就停了,我有些紧张的盯着他们两人看,苏陌漪的下一句话决定了今晚这场谈话要不要继续下去。 好在苏陌漪吃人嘴软,也似乎没打算和宋延卿闹僵,在宋延卿唠唠叨叨说了那么一番话后,她淡淡的应道:“还好,还没吃完。” “……” “不过你要是能把售药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会很感激。” 前一刻还一脸无语的宋延卿嘴角的笑意立刻放大,他利索的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递给苏陌漪:“你存一下,买药的时候报我的名字,他就知道是哪一种药了。” 苏陌漪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说,点点头跟他道了声谢。 作为旁观者,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让我看着又着急又难受。 宋延卿明显是想和苏陌漪多说一会儿话,但苏陌漪对他爱答不理的,宋延卿也不好像个无赖一样黏着她,两人都端着架子……不过我能肯定的是,宋延卿对苏陌漪是念念不忘的。 苏陌漪喝完粥,拿了张纸巾擦手,见宋延卿还坐在对面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顿了顿,问:“你的手机号码没换吧。” 宋延卿一愣,立刻说:“没换。” 苏陌漪点点头:“那就好。” 宋延卿嘴角一勾:“你呢?” “我也没换。” “那以后……” “只要把你的号码拉进黑名单,就可以防骚扰了。” 苏陌漪这话一出口,我和宋延卿都愣住了。 这急转直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宋延卿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敛了起来,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苏陌漪突然又笑了:“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我:“……” 宋延卿:“……” 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苏陌漪站起来:“宋少,谢谢招待,皮蛋瘦肉粥很好喝,后天晚上的尾牙宴就麻烦你多上心了,后天下午我会派几个员工提前过来布置现场,你帮忙接待一下。” 苏陌漪这番话说得又客气又疏离,但偏偏让人挑不出毛病,我和宋延卿交换了一个怪异的眼神,从他眼中,我知道他跟我一样茫然,一样摸不透苏陌漪现在算是什么意思。 第233章 年会 和苏陌漪一起走出农家庄园,一上车我就拉住她:“苏陌漪,你说清楚,刚才那样对宋延卿到底算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 “我这不是按照你的意思行事么。” 我一怔。 “今晚让我过来这里,是不是你跟宋延卿策划好的?”苏陌漪问。 我下意识的反驳:“不是……” “你不用说谎,即使你承认我也不会怪你什么,我知道你是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着想。”苏陌漪淡淡的说:“但是我要申明一点,疏词,我和宋延卿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 “如果真的合适,当初就不会错过,这些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折腾累了,现在只想过好眼下的日子做好眼前的事,不合适的人,就算分开后又重新在一起,那也只是重蹈覆辙罢了。” 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凄惶,我喉头有些哽:“那你告诉我,跟他分开以后你就没有想过要复合吗?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念头。” 苏陌漪沉默了很久才说:“想过又怎样,我十七八岁的时候还想过跟金城武在一起呢,后来呢?” 我:“……” 她故作轻松的笑道:“所以你就别白费力气了,看你忙前忙后为我做这些事,到最后我还是要辜负你的好意,别的不说,我会过意不去的。” 她的态度坚决到近乎固执,而且不留丝毫余地,我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这番作为蠢透了。 “哦,对了,那个于曼,她怎么也在这里?” 我叹气道:“庄园是她开的。” “……”苏陌漪抬手就赏了我一个爆粟:“那你还叫我过来?” “怎么,你后悔在这里定酒宴了?”我问。 “有点。”苏陌漪摸着下巴说:“一想到要给宋延卿的下一任增加收入,我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都有意要把那个沉重的话题带过去了,我也不好继续揪着不放,只好讪讪的说:“其实宋延卿没跟她在一起,他们之间……” “只是暧昧关系。”苏陌漪接下我的话,白了我一眼:“我长了眼睛,你就别替宋延卿洗白了,就算他不喜欢于曼,于曼对他也还是有意思的。” 这话我反驳不了,只能闭嘴默认。 “走吧,开车送我回去。”苏陌漪伸了个懒腰:“有点累了,回去早点休息。” 开车把苏陌漪送回家,看着她进了宋家大门,我把车停在外面,发了半个小时的呆才走。 如果真的合适,当初就不会错过…… 人与人之间也许真的需要“机缘”,时机加缘分,就算是有缘分的人,错过了那个时机,即使再喜欢对方,那也无法在一起了。 苏陌漪的坚持我无法理解,但我尊重她的选择。 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陆庭修和年年在玩游戏,一大一小坐在地毯上,一人一个游戏手柄,眼前的液晶显示屏上厮杀正酣,两人玩得太投入,连我进门他们都只是嘴上打了声招呼,头也没回一个。 接过佣人倒的水,我一边喝一边走到他们后面的沙发上坐下,陆庭修手上操作得行云流水,嘴里还不忘跟我说话:“你是不是又跟苏陌漪鬼混去了?” “什么叫鬼混。”我不满道:“你有什么意见?” “我就是看不惯,你连年会都要带她一起玩。” “我倒是想带你一起玩,但你要是出现,年会现场不得闹翻天!”我无奈的说:“最近我还是会跟她一起‘鬼混’,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为什么?”陆庭修总算结束一局游戏,扭头看我。 “她最近……还是因为抑郁症的事,这事儿不能告诉外人,要是让他们公司那帮老早就想抓她小辫子的董事知道,那她在宋氏的地位就危险了,眼看公司快放假了,我手上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能多帮帮她就多帮帮她。” 陆庭修唉声叹气,拍拍旁边的年年脑袋说:“儿子,你妈要跟苏阿姨跑了,我们爷俩独守空房吧,走,睡觉去!” 说着他弯腰把年年抱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我哭笑不得。 过了两天,苏陌漪公司年会举办时间到,她提前给我发信息,让我当天也过去一趟,理由是农庄是于曼的,她和宋延卿都在,她怕自己会搞不定。 我当天下午一下班就和苏陌漪会合,一起去了农庄。 时间一到,宋氏的股东和董事们陆陆续续来了,这是一场高层们的年会,和基层员工没有关系,苏陌漪跑前跑后事事亲自安排,等到年会正式开始,她累得脸色都变了。 我坐在苏陌漪为我安排好的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偏僻的位置上,看着她满脸笑意的在台上致词,说了一堆客套的场面话,下面的几百个高层大部分都是男人,有的听得很认真,有的假装听得很认真,有的连装都不愿意装,直接低头玩手机或者旁边的人说话,她一个女人天天需要周旋在这些男人中间,要和外面的合作商斗智斗勇也就算了,还要时刻提防着这些内部的人搞鬼,光是想想我都替她觉得累。 致词完毕,苏陌漪宣布开宴,安排好的节目开始轮番上演,苏陌漪走到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端起一杯冰水,一口气灌了大半杯,这才重重的喘了口气。 我拍拍她的背替她顺气:“休息一下,你要吃点什么?我帮你叫。” “来份白粥吧。” 我皱眉:“怎么又喝白粥?” 苏陌漪捂着小腹,低声说:“来姨妈了,油腻的东西吃不下。” 我想起她刚刚喝下去的那杯冰水,眉毛顿时拧了起来:“来大姨妈还喝冰水?” “我不忌这个,就是每次这个时候没什么胃口……给我叫份白粥,我去后台看看,等会儿回来吃。” 我:“……” 苏陌漪很快就走了,背影迅速消失在我眼前,我幽幽的叹了口气,就没见过哪个执行总裁当成她这个样子,需要被手底下人的目光支配得团团转。 我对前台那边的人招招手,很快就走过来一个服务员,我仔细一看,正是宋延卿。 我笑着跟他打招呼:“宋少,又在这里帮忙做免费服务员?” 宋延卿笑了笑,并不接我的话:“需要点什么?” “一份白粥。”我顿了顿,加了一句:“苏陌漪要的。” 宋延卿嘴角轻轻抿了一下:“好的,您稍等。” 说完他转身就走。 第234章 过分殷勤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暗发笑,别的不说,宋延卿这服务员的架势倒是装得够足,恐怕今晚在这里的人,除了我和苏陌漪,都没想到伺候他们的人居然是堂堂宋家大少爷。 苏陌漪这一走,半个小时后才回来,她刚落座,宋延卿就把粥端上来了,熬得鲜香白糯的粳米粥,米一粒一粒好像熬化了似的,跟着托盘一起放下来的还有三样开胃小菜,苏陌漪愣了一下,看看宋延卿,又下意识的看向我。 我无辜的耸耸肩,解释道:“我随便叫了个服务员,他就过来了,这可不关我的事。” 宋延卿把粥放下后并没有急着走,淡淡的说:“光喝粥喝不饱,你少喝点酒,我估计你这个特殊时期也没什么胃口,这样吧,想吃什么你尽管开口,这农庄虽然不大,但是只要是你想吃的,除了人肉,我都能给你弄到。” 苏陌漪:“……谢谢,暂时不需要,有需要的话会叫你。” “好。” 宋延卿说完,对苏陌漪笑了笑,转身走了。 苏陌漪盯着那碗粥,表情很是诡异。 我拍了拍她的背:“喝吧,你还怕他在里面下毒不成?就当是一个过分殷勤的服务生好了。” 苏陌漪叹了口气,拿起汤匙开始喝粥。 她说喝粥就只是喝粥,那三样精美的开胃小菜一口都没动,我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但等会儿宋延卿过来收拾碗筷,看到这样估计会很失落。 整个年会没出什么大事,除了一个小股东喝多了撒酒疯,指着苏陌漪的鼻子骂她是无利不起早的婊子,但是很快就被苏陌漪随身带着的保镖请了出去,直到年会顺利结束。 年会结束后,股东们三三两两走了,苏陌漪留下收拾善后,看她忙得团团转,脸色越来越差,我有些担心:“要不这些事让手底下的人去处理吧,我们先回去。” 苏陌漪摇摇头:“来都来了,就这么一点事,善始善终,用不了多长时间。” 劝不动她,我只能帮着她一起忙,又是把那些喝醉了的高层送回去,又是收拾这收拾那的,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我们才忙完。 等到事情都搞定了,苏陌漪脸色越发苍白,她捂着小腹说:“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先回休息室等我吧,我一会儿就来。” “……好。” 我回了农庄给苏陌漪安排的休息室,远远地看到休息室里的灯还亮着时,我叹着气想,其实这休息室太多余了,苏陌漪今晚根本就忙得没有时间进来休息。 到了休息室门口,我刚想推门进去,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于曼正准备出来,和她四目相对,我们俩都是一愣,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但转瞬即逝,她有些尴尬的跟我问好:“沈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指了指门上写着休息室的牌子:“这里不是苏总预定的休息室么?” 言外之意,你来这里做什么? 于曼顿了顿,说:“这里平时是我的私人休息室,我有东西落这儿了,过来拿。” “原来是这样啊。”我没起疑心。 于曼倒是热心:“今天都这么晚了,你们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再走?” 我摇头:“没事,我们都带了司机过来,回去也就是半个小时车程。” “那这么晚了,你们路上小心,我也去休息了。” “好,晚安。” “晚安。” 于曼走后,我进了休息室,在沙发上坐下,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扫了一眼休息室,苏陌漪的包和车钥匙都放在这里,周围的各种陈设和摆件也一切正常……难道是我多心了? 苏陌漪十五分钟后回来,脸色依然苍白,我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你没事吧?” “没事。”苏陌漪摇头,又疲惫的闭了闭眼睛:“现在回去还是?” “你先休息一下。”我催促她:“把热水喝了。” “我真的没事。”苏陌漪勉强笑了笑:“别把我想象得那么脆弱。” “血肉之躯,再硬也扛不住你这么折腾。”我皱眉看着她:“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就算没败在抑郁症手下,也迟早会被你这种不在乎的心态折腾死。” 苏陌漪做了个“stop”的手势:“姑奶奶,我今晚已经很累了,说教的话能不能改天再说?” 我:“……” 陪着苏陌漪在休息室里待了半个小时,我和她才离开。 司机开车,我和苏陌漪坐后座,她一上车就闭上眼睛小憩,我也不好打扰她,车厢里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 这个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钟了,农庄所在的郊外距离市中心有一定的距离,途中还要经过一段没有人烟的荒郊,夜色深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路上只有我们这一辆车,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司机用车载音乐放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 琴声如流水,我正听得入神,苏陌漪却突然压着嗓子语速极快的说:“停车!快停车!” 司机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踩下刹车,车还没停稳苏陌漪就推开车门下车,跑到一旁的草丛里,弯腰狂吐。 我连忙跟着下了车,小跑到她旁边给她拍背顺气。 苏陌漪吐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这种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她整个人都快虚脱了,额头上汗津津的,连站都站不稳,我掏出纸巾给她擦汗,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水给她漱口,一阵倒腾后,她几乎快要抽搐的脸色总算缓解了不少。 “肚子不舒服?”我低声问。 她点点头:“晚上喝了点酒,现在有点……一言难尽。” 我把她扶到车旁,她没急着上车,而是对司机摆摆手,示意他去别处抽烟。 司机一走,她就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紧接着靠在后备箱上,低头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我知道她心里又不舒服了,如影随形的抑郁症简直就是恶魔,加上今天她生理期,又喝了酒,还在年会上被一个小股东当众辱骂……这么多因素加在一起,她没在年会上崩溃,我敬她是条汉子。 我没安慰她,由着她哭,在旁边闷不吭声的给她递纸巾擦眼泪。 苏陌漪的抽泣足足半个小时才停下来,期间我接了一个陆庭修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跟他说今晚有可能不回去了,他气咻咻的把电话给挂了。 见苏陌漪情绪好转了一些,我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问:“最近总是这样吗?” 第235章 我听你的 苏陌漪迟疑了一下,点头:“嗯。” “你是不是没吃药?” 她不说话了。 虽然早就知道她没吃药,但是看她难受成这个样子,我今晚决定给她下一剂猛药,追问道:“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没吃药?你要是不说话,我现在就去车上翻你的包,没人比我更清楚你的药量消耗。” 苏陌漪:“……” 我转身作势要去车上拿她的包,苏陌漪果然伸手拉住我:“我没吃。” 我恼怒的看着她:“为什么?” “这药有副作用。”苏陌漪一脸无奈的说:“吃了我白天根本就打不起精神,做什么事都没力气,公司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我不能这样。” 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那你的身体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苏陌漪犹犹豫豫的说:“现在公司在忙,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 “你一直都在忙,按照你目前的心态和想法,要想等你闲到可以吃药,那时候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苏陌漪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只好低头不说话。 我苦口婆心的劝她:“你是不是真的想折腾死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为宋氏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感恩你的付出吗?没有,他们恨不得看着你出丑出差错,天天想着把你从高位上拉下来,你选择用这种方式上位,那就注定要被人看低,他们先入为主的觉得你是错的,无论你现在怎么努力,他们都不会正眼看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拼了命为公司服务?赚大把的钱供他们享乐,然后回过头来骂你?” 苏陌漪依然低着头不说话,侧脸隐没在模糊的车灯下,她手里握着纸巾,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微微发白。 “当初我一直觉得你是因为太过强势,所以才没人愿意亲近你,现在看来,你不是太强势,你是外强中干,你从来没试着去信任任何人,因为心虚,所以你把所有人都排除在交往名单外,苏陌漪,你要知道,一个人无论再有钱,光靠一双手是无法撑起整座摩天大厦的。” 苏陌漪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她呜咽出声:“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一愣。 “我也不想这样,以宋家儿媳的身份进入公司那天,就注定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在那些人眼里,无论我做多少,对他们来说我都只是个外姓人,就像你说的,他们不会感恩我的付出,可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多少精力和时间只有我自己知道,要我放弃这些东西,那是不可能的。” 我低声叹气:“没有人要你放弃,只是要你换种方式,不要那么固执,咱先把身体调理好,回头再收拾那帮老东西,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没了强健的体魄,难道你想看着你打下来的江山被那群人坐享其成么?” 这话说动了苏陌漪,她沉默了一会儿,问:“按照你的想法,我该怎么做?” “适当减轻工作,培养信得过的下属成为自己阵营里的势力,注意劳逸结合,按时吃药!” 苏陌漪顿了顿,说:“好,我听你的。” 和苏陌漪就着车灯在前后都荒无人烟的荒郊马路上谈了大半个小时,她才收拾好情绪,回到车上,我说:“今晚我们去酒店开个房间吧,这么晚回去,会打扰到家人。” 苏陌漪脱口而出:“去我家吧,我家没人。” 我哭笑不得:“苏若维不是人吗?而且这么晚他也早就睡了。” 苏陌漪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似的,拍了一下脑门:“我都忘了。” 我:“……” 到了市中心一家酒店,我和苏陌漪开了个大床房,两人洗洗睡了。 只是躺在床上,我和她都没什么睡意。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说起过去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在宋氏吃了多少苦,被人恶整过多少次……她说的一件事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当初她进公司是老爷子特批的,一进去起点就比很多人都要高,那时候是业务部的副经理,所以很多人都认定她是靠裙带关系进来,注定要尸位素餐的,大家都看不起她。 刚开始那段时间她的表现规规矩矩不争不抢,甚至有时候被误会了都不辩解,再加上宋延卿对她的态度摆在那里,也不知道是谁把那些风言风语传播到公司,渐渐的在众人眼里,她的形象成了一个不受宠的豪门弃妇,连太子爷都讨好不了的女人,注定是要被扫地出门的。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看她不顺眼的人开始欺负他,业务部的经理就是其中一个。 那是个年过三十五岁还没结婚的女人,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仗着自己是正职苏陌漪是副职,整天对她颐指气使,让她去做一些基层文员做的工作,刚开始苏陌漪还不跟她计较,但是一次公司周会上,她让苏陌漪帮忙准备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苏陌漪在开会前把文件给了她,到了开会的时候文件却找不到了,于是在整个公司高层面前,她呵斥苏陌漪办事不力,整天只会在办公室里玩手机,那时候老爷子还在,当时他看苏陌漪的眼神充满了失望。 那一次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彻底刺激到苏陌漪,她决定要为自己争取一些什么,即使是为了以后能在公司好过一点,而她反抗的第一步就是把经常刁难她的老女人挤掉。 凭借一次机会,苏陌漪巧妙的把一桩失误的合作嫁祸到经理头上,那次公司亏损了将近一个亿,毫无疑问,经理被炒了,而苏陌漪因为及时发现这个漏洞,避免公司更大的损失,老爷子一高兴,直接把她提升到正职经理的位置上。 成了正职经理,管理着整个部门,苏陌漪在公司的地位有了质的提升,虽然在众多高层面前她还是权力最小资历最浅的那一个,但是只要回到业务部,关上门,那些人要是敢不听话,她一纸诉状上去就能让他们走人。 她迷恋上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 后来在追求权力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用苏陌漪的话来说,也许她生来就是为了争权夺利的,在这方面她有独特的天赋和无师自通的技巧,一边讨好老爷子获得他的信任,一边和不喜欢她的高层们周旋,短短一年时间,大部分高层都因为她的原因,要么离职要么调任,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她在宋氏最快活的日子了。 第236章 年年喝醉 回想起这些,苏陌漪感慨万千,都说人生最难能可贵的是要有追求,她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孤儿变成宋氏集团的太子妃,再变成如今一统江山的女皇帝,这也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 我枕着手臂,侧身看着她:“可是高处不胜寒啊,你坐拥万里江山是没错,可也永享百年孤独,要我说,走上人生巅峰没什么好得意的,要是能做到爱情事业都双丰收,那才叫人生赢家。” 苏陌漪一眼就看穿我接下去想说什么,她翻了个白眼,翻身背对着我:“你得了啊,别给我洗脑了,快点睡觉,再不睡天该亮了。” 知道她无心跟我谈论这些,我也不勉强,跟她道了晚安,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我和苏陌漪都睡过头了。 我还好,公司年会过后就没什么事了,最多是去收拾善后,一些小事可去可不去,可苏陌漪不同,睁开眼睛一看时间已经到早上九点钟了,她顿时跟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就急匆匆的刷牙洗脸。 我靠在浴室门口懒洋洋的看着她:“你不是老板么,怎么迟个到比员工还着急?” 苏陌漪漱掉嘴里的泡沫:“今天早上有周会……” 我打断她的话:“昨晚那么多人喝醉,今天早上有多少人能按时到场开会?” 苏陌漪一愣。 我敲敲她的脑袋:“你这个老板做得比员工窝囊多了!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苏陌漪:“……” 她对着镜子沉思了十来秒钟,突然把手里的毛巾往洗手台上一扔,双手叉腰说:“是啊,不就是个早会吗,我是老板,不去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搁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她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我用眼神问她:谁的? “秘书的。”苏陌漪随口应了一句,滑下接听:“喂?” 电话那头的秘书大概是在说她迟到,而早会已经开始的事,苏陌漪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最后她说:“今天不开会了,明天再开,他们要是有意见,那就让他们等着吧。” 说完她干脆利落的把电话给挂了。 我冲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洗漱完毕,我和苏陌漪去公司楼下的广式茶餐厅里吃了一顿早茶,各色包点凤爪蒸排骨和糯米鸡流水一样送上来,苏陌漪难得胃口大开,花了一个多小时吃完,等到走出茶餐厅,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十一点了。 站在酒店门口,我跟苏陌漪道别,叮嘱道:“记得吃药!” 苏陌漪点头:“知道啦,你路上小心。” “你也是!” 苏陌漪想了想,又问:“要不要跟我去宋氏参观一下?今天我没去开早会,那帮老东西肯定又要逮着这个机会说教我,我今天打算好好怼他们一顿,让他们认清楚现在公司到底是谁在做主,你想不想去现场围观?” 我有点心动,但是想起还在家里的陆庭修和年年,我又摇摇头:“不了,昨晚没回去,陆庭修已经很担心了,要是再不回去,他得剥了我的皮。” 苏陌漪酸溜溜的说:“啧啧,瞧瞧你这样儿……回去吧,找时间再出来吃饭。” 我冲她挥挥手,转身就走,但是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她说:“一定要吃药。” “知道啦!” 走到路口,我正准备打车回去,不远处驶过来一辆车,直接在我面前停下,司机还按了一下喇叭,我低头一看驾驶座,臭着脸的司机正是陆庭修。 他怎么来了? 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边系安全带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陆庭修冷哼,答非所问:“彻夜不归,一起吃早茶,还在酒店门口依依惜别了半天……你跟苏陌漪的感情是越来越深厚了,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提离婚?” 我哭笑不得的打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凌晨四点钟才睡觉,现在特别累,陆先生,您先送我回家吧,回去是需要跪搓衣板还是跪键盘,我悉听尊便。” 陆庭修被我逗得想笑又不肯笑,板着脸高冷的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回到家,我一进门就甩了高跟鞋扔了包包往沙发上一瘫:“啊……还是家里好啊,酒店的床软是软,就是不舒服。” 老陈端了杯果汁上来:“太太,您看是要先上去冲个澡,还是先吃饭?” 我摆摆手:“你们吃吧,我在酒店吃过了,等会儿上楼补个觉……年年呢?” 以往我一回家那小子第一个扑上来求抱抱,今天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小少爷还没醒呢。” “怎么回事?”我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他作息很规律,一般早上七点钟就醒了,这都十一点了怎么还没醒?” 老陈下意识的看向陆庭修。 我目光也转向陆庭修:“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庭修摸了摸鼻子:“那个……昨晚打游戏打得有点晚,又喝了点酒……不过你放心,他只是喝醉了,绝对没别的事。”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怒道:“你居然让年年熬夜打游戏,还怂恿他喝酒!” 陆庭修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怂恿他,是他说要喝的……” “他说要喝你就给?那他以后想要杀个人玩玩你是不是还得给他递枪啊!”我咆哮道。 在对待年年的问题上,我总是比其他事更敏感一些,这是作为母亲的本能。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陆庭修讪讪的说:“只是喝醉酒,我小时候也喝醉过,白酒一喝就是一整杯,年年昨晚只喝了小半杯而已……”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起身上楼去看年年,陆庭修立刻跟了上来。 在儿童房见到年年时,他睡得规规矩矩的,呼吸均匀,看起来确实跟平时睡着了没什么两样,但是我拍拍他的脸,试图把他叫起来,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有些担心了:“他还这么小,喝白酒会不会酒精中毒?你让医生过来看了没有?” “没有,睡一觉就好了。”陆庭修没当回事:“男孩子哪有那么矫情。” 我有些生气了:“这也叫矫情?万一出事怎么办?你想过后果没有?” 陆庭修被我吼得也有些火了:“我敢给他喝酒就知道分寸,作为他爸爸我能害他不成?” “你……”我生生压抑住心口翻涌的怒火,因为知道继续争吵下去,事情又会上升到“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当然不心疼”那个性质,这件事曾经无数次刺痛过我和陆庭修,我不想再犯这样的错。 第237章 互相体谅 和陆庭修互瞪了一会儿,我率先收起张牙舞爪的姿态,给年年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出儿童房,回了主卧。 陆庭修立刻跟上来,我尽量调整自己的声音,若无其事的说:“你今天不用去部队吗?” “那边的事都忙完了,从今天开始放年假。”陆庭修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他那副样子就好像在等着我发火一样。 我迟疑了一下,说:“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吧,你这段时间也忙得够呛。” 说着我翻了睡衣准备去洗澡。 但庭修伸手拽住我的手臂,我看向他,他犹犹豫豫的问:“就这样?” “什么?” “刚才……你不是在生气吗?怎么突然就不生气了?” 我哭笑不得,心里的火气也瞬间去了一大半:“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俩加起来都六十多岁了,还整天跟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那样吵吵嚷嚷,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 陆庭修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你居然也开始懂体谅我了。” 我拍开他的手:“这不叫体谅你,这完全是不想跟你生气而已,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大动干戈。” 陆庭修表情有点复杂了:“你不生气,我总感觉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 陆庭修挠了挠后脑勺:“当初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承诺过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但刚刚……你明明是想生气,而且按照你以前的性子,肯定早就发火跟我大吵一架了,你却没有,是因为顾忌着我吗?” 我叹气,无奈的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刚刚明知道我会生气,所以还说那样的话,故意引导我跟你吵架?” 陆庭修:“……我可没那么想。” 我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在家太闲了,我不对你发火你还浑身不自在了……有时间多出去找找圈子里的人玩儿,免得在家闷出病来。” 陆庭修:“……” 洗完澡,我补了个觉,这一觉就睡到下午六点钟。 我起床时身上压了个沉甸甸的东西,睁开眼睛一看,年年正躺在床上,把我的小腹当枕头,躺着玩手机游戏。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他立刻爬起来:“妈妈,你醒了。” 我撑着手臂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严肃的问:“你昨晚跟你爸爸一起喝酒了?” 说到这个,年年立刻有些心虚了,连看都不敢看我,声音更是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我就喝了一点点……” “一点点都不行!”我故意板着脸:“你还小,不能喝酒!” “我知道了……”年年嘟着嘴,表情写着不服气,嘴上却敷衍道:“再也不喝了。” 我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小鬼。” 洗漱完毕,和年年下楼吃饭,陆庭修正在接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他表情很严肃,说话的语气说不上多恭敬,但是连一句情绪化一点的语气词都没敢带出来。 我估摸着电话那头的人要么是长辈要么是他的上司。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陆庭修见我下来,很快就挂断了电话,我嘴里含着一口水,含糊的问:“谁啊?” “我妈。” 我微微一愣。 陆庭修揉了揉眉心:“她从国外回来了,今年要在家里过年,说想让我们回家吃个团圆饭。” 我看着他:“你怎么看?” 上次他和陆振明撕破脸皮斗得你死我活的,虽然是亲父子,但这段时间两人谁都没主动联系对方,就这么回去吃饭,其实挺尴尬的。 陆庭修叹了口气:“我再看看吧,大不了把我妈请出去外面吃饭。” 年年适时插了句话进来:“要去见爷爷吗?” 陆庭修对他招招手,年年立刻放下手里的玩具小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陆庭修宠溺的揉着他的头发:“是啊,你还怕不怕爷爷?” 上次的事给年年留下那么重的阴影,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有点……”年年缩了缩脖子:“但是如果非要见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陆庭修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怎么说?” “这是人情世故嘛。”年年故作老成:“电视里说了,过年是团结兄弟亲戚的好机会,所以才会有走亲戚这项活动,既然免不了和爷爷见面,那我就暂时放下对他的意见。” 陆庭修哭笑不得:“年年这是在体谅爸爸?” “对,所以有奖励吗?” 陆庭修眯起眼睛看他:“这才是你的终极目的吧?” 年年也不隐瞒:“我想要xx牌最新出的那款遥控飞机,爸爸你给我买嘛。” “好好好,买。”陆庭修搂紧了他:“就你这么会撒娇,别说遥控飞机,要心肝爸爸都挖出来给你。” 看着父子俩闹成一团,我不知是喜是愁。 以前我总觉得男孩子的成长过程必须要有父亲参与才不会留下遗憾,但现在有了父亲,陆庭修的教育理念却和我大相径庭,他崇尚“粗养”“富养”,不拘小节,孩子要什么给什么,用他的话来说,既然有钱,那就没必要穷养孩子,孩子又不得罪咱,何必让他小小年纪就遭那个罪。 我觉得孩子还是要适当的控制一下物欲,不能因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万一未来走错路,一念之差就可能万劫不复,那样的结果没人想看见。 站在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角度,我还是更希望他能细腻温柔,善解人意一些,而不是像陆庭修那样,在某些方面霸道直男到令人发指。 吃过晚饭,我陪年年复习功课。 在功课这一点上,年年从来没让我和陆庭修操过心,他记忆力好得惊人,课本上的内容基本能过目不忘,比别人早一岁进了小学一年级,里面的东西接受起来却毫无压力,对此我很欣慰,这一点他完全遗传了陆庭修。 做完作业,年年闹着要吃冰淇淋,我想着都这么晚了,而且天气冷,哄着他不给吃,他在这点上彻底表现出一个六岁的孩子该有的顽劣和不讲理,先是软糯着嗓子撒娇,见我无动于衷就撒泼,再不给就满地打滚,最后拗不过他,我答应他只能吃一半,而且吃完了明天早上必须把牛奶全部喝完,他这才作罢。 吃过冰淇淋,把年年哄睡,我回了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陆庭修在阳台上打电话,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他把阳台上的落地窗拉上了,所以我站在屋里,隔着一层隔音极好的落地玻璃,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第238章 示好 我起了疑心。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和陆庭修的相处中,除了莫微澜那件事他对我有所隐瞒外,其他事情在我面前几乎是透明公开的,因为他的坦荡,我也一直对他很放心,现在他突然摆出这么戒备的姿态,本来对他的私事不感兴趣的我反倒被激起了好奇心。 但是他现在这副样子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我要是贸然去打听,他未必会老实告诉我,想来想去,我往沙发上一坐,捞了本书低头若无其事的看了起来。 十多分钟后,陆庭修结束了通话,打开玻璃门走进来:“年年睡了?” “睡了。” “我去洗澡。” “嗯。” 见他随意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转身走进浴室,关上门,里面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我确定他现在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这才挪过去,打开他的手机,查看通话记录。 陆庭修没有清理手机的习惯,微信聊天记录一年前的还在,我从通话记录到信息再到微信,全都翻了个底朝天后,总算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刚刚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宋延卿,两个男人聊了这么久,通话内容无迹可寻,但从寥寥几句的微信聊天记录来看,是针对苏陌漪的事。 宋延卿似乎在跟他打听苏陌漪的事,或者说,怂恿陆庭修向我打听苏陌漪的事,再转达给他。 这两个男人也真是够了,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不就行了,还弯弯绕绕拐这么大一个圈子,我看着都觉得累。 我一边看一边竖起耳朵注意着浴室里的动静,估摸着陆庭修快出来了,我放下手机,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书。 陆庭修很快就出来了,他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头发还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他扯了条毛巾一边擦一边朝我走过来,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盯着我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有话要说?” 陆庭修顿了顿,问:“你最近跟苏陌漪走得这么近,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什么?”我有些好笑:“我们每天说的话多了去了,你想问什么?” “就是……她有没有跟你透露过想要再找个人……类似的想法。” “没有。”我故意装得漫不经心的说:“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苏陌漪打算一直单身,当时你也说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现在的身份要是敢找个小白脸的话,肯定会被骂死。”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问:“那她不寂寞吗?” “她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哪还有时间寂寞。” “那她想不想找个人帮她分担分担这些事?” 我放下水,严肃的看着陆庭修:“你今晚好奇怪,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陆庭修拽着毛巾,似乎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没事,我就是好奇。” 他不打算说,我也没法从他嘴里把话撬出来,只好作罢。 不过我心里越发好奇,宋延卿到底想干什么? 几天后,在几乎能把人冻掉一层皮的严寒里,除夕到了。 虽然天气冷,但那天早上年年一大早就把我叫醒了,这是他在江城过的第一个年,对于这边的习俗,他格外好奇。 我从起床开始就一直在接电话,各种各样的拜年电话络绎不绝,同事的,朋友的,下属的,祝福的话收到手软。 吃过早餐,好不容易清静下来,我拉着年年一起,给华女士打视频电话。 此时的华女士在大洋彼岸的英国,听管家老陈说,我和年年出现之前,华女士每年过年都会去英国,也不知道是习惯在那边过年,还是为了避开家乡这个阖家团圆,她却一个人孤零零的节日,今年我和年年不在,她又出国了。 和华女士聊了小半个小时,年年一口一个“婆婆”叫得无比亲热,等到挂断电话,陆庭修在旁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我知道他在不爽什么,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我拉着年年,开始布置家里。 挂灯笼,贴对联,剪窗花,忙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停下来,这时老陈领了个人进来:“先生,小姐,老爷子那边派人过来了。” 我和陆庭修都是一愣,放下手里的事去接见那个人。 那人是陆振明派来的警卫员,手里还拎了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年货类的东西,他恭恭敬敬的把礼盒递给陆庭修:“首长,先生有交代,让您和少夫人以及小少爷今晚回家吃饭,太太回家了,在家等着您呢。”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了。” 警卫员对陆庭修敬了个礼,这才转身走开。 年年扒着陆庭修的手,踮着脚尖使劲儿看:“爸爸,这是什么?” “我们打开看看。” 陆庭修手脚麻利,三两下拆开外包装,里面有三个红包,估计是给我们三个的,还有一些养生补血的名贵补品,以及在箱子的最底下,我们找到了一套高难度的数学题练习册,明显是给年年的。 年年一看到这个礼物就扁起了嘴:“哼,这什么礼物嘛,爷爷真讨厌。” 我和陆庭修齐齐笑了起来。 收起礼物,我问陆庭修:“今晚回你家吃饭么?” 陆庭修不答反问:“你怎么看?” 我有点纠结了。 其实我不太想回去,但是陆振明送礼这个举动明显是主动放低姿态求和了,说到底他和陆庭修都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这点我们谁都无法改变。 而且我看陆庭修未必想和陆振明闹得太难看,现在陆振明都已经放低身段示好了,这明显是个机会,这个时候我要是不懂事的说不想回去,陆庭修虽然会尊重我的意愿,但他心里肯定是遗憾的。 想到这里,我轻轻叹了口气,问他:“回去我们需要带点什么?或者说,你爸妈喜欢什么?” 陆庭修定定的看着我,许久才无奈一笑:“其实你不用这么勉强,不回去就不回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么轻易就看出了我的想法,我反倒觉得自己有点狭隘了,连忙说:“礼尚往来你懂不懂?别说他是你父亲,就算是一般的朋友,他对我们这么客气,我们也不能太失礼。” “如果是一般的朋友,那反倒好办。”陆庭修无奈的说:“我能理直气壮的拒绝,但他是我爸,这是不争的事实……其实我比你更想待在家里,就我们一家三口过年。” 第239章 年夜饭 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现在明显是个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拂了陆振明的面子,对我们俩都没好处。 “别闹了,为人子女,该尽的礼数还是得尽到,而且你妈回来了。”我意味深长的看着陆庭修:“就算不给你爸面子,你妈的面子你也不想给?” 陆庭修一下子不说话了。 我转身去吩咐老陈,准备今天晚上上门要用的礼品。 江城的习俗是除夕夜的年夜饭吃得早,下午五点钟左右就要开宴,我和陆庭修三点半带着年年和一大后备箱礼物出发,前往陆宅。 说起陆宅,这还是我第二次来,五年前和陆庭修在一起,他从来没带我上门见过父母,五年后唯一一次上门还是气势汹汹的来问陆振明要人,现在再次来到这里,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世上,最难割断的是刻在骨血里的亲情,那是与生俱来的羁绊和牵扯,换了别人,这么卯足劲儿算计陆庭修,以他的性格,就算不弄死对方,也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可那个人偏偏是陆振明,给了陆庭修生命和一切的陆振明,陆庭修就算是恨他,也无法把事情做得太绝。 陆庭修抱着年年进门,我紧跟其后,整个陆宅冷冷清清的,虽然门上贴着大红对联,挂着红灯笼,可因为人太少的关系,整个宅子里感觉不到丝毫过年的喜庆气息。 里面的人大概是听见动静,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陆振明在前,陆庭修的母亲——席欣兰女士紧跟其后,她目光先是落在陆庭修身上,然后转到年年脸上,最后看着我,对我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我也微微颔首,虽然不喜欢陆振明,但是对陆庭修这个没怎么接触过的母亲,我还是很有好感的。 陆振明见了我们,脸上挤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容,他没直接跟我们打招呼,而是对陆庭修怀里的年年伸出手:“乖孙,好久不见,让爷爷抱抱。” 年年对上次被他抓走的事心有余悸,见他伸出手,他立刻往陆庭修怀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 陆振明被他这个拒绝意味十足的动作弄得有点尴尬,陆庭修则很不给面子的抱着年年直接越过他:“年年最近有点感冒,还是别抱了,免得传染给你。” 陆振明:“……” 进了客厅,里面只有刘邺和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在准备年夜饭,看见我们进来,他们纷纷问好,转身又去忙了。 我发现,陆宅比之我上次来,很多装饰用的古董花瓶都不见了,看上去寒酸了不少。 陆庭修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皱眉问:“照顾你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陆振明刚从外面进来,大概是觉得太冷了,他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左右闲着没事,让他们提前回家过年了。” 陆庭修把目光转向了席欣兰。 席欣兰微微点头,示意真的是这个样子。 陆庭修闷不吭声的把年年放下,让他自己去玩儿。 刘邺给我们上了茶,一屋子四个大人,个个走出去都是独当一面的主儿,聚在一起空气却跟胶着了一样尴尬,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打都打不破。 许久,陆振明示弱似的开口:“你也很久没回家了,我让人把楼上你的房间都打扫干净,今晚你们仨就留下来休息一晚吧。” 陆庭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席欣兰在一旁说:“庭修,我也很久没回家了,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陆庭修目光本来一直跟随着到处乱晃的年年,闻言回到席欣兰身上,他淡淡的笑了笑:“那就留下来吧,晚上好好喝一杯。” 陆庭修松了口,气氛稍稍缓和了一点,陆振明试探性的跟陆庭修说起部队的事——他们父子俩的共同话题也只有这个了,席欣兰却跟我说起了珠宝设计的事,她从事的也是设计这个行业,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在时尚界的影响力仍然不容小觑。 吃了一顿有些尴尬的年夜饭,几个大人全程都在尬聊,倒是年年和席欣兰聊得挺不错,一顿饭下来,年年已经能扑到席欣兰怀里亲亲热热的叫奶奶了。 他一直都是个很擅长讨长辈欢心的孩子。 吃过晚饭时间还早,陆庭修说想出去走走,我知道他是有些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氛了,所以想出去避一避,我立刻表示跟他一起去,年年和席欣兰闹得正欢,我们俩出门的时候很默契的没叫他。 走出陆宅,沿着外面绿化极好的林荫小道慢吞吞的走,两旁的绿化树叶子都已经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上还积着雪,被橘黄色的路灯一衬,有种说不出的清冷。 我踢踏着脚下的积雪,低声问:“今晚真要在这儿过夜?”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我半开玩笑:“我是怕你跟你爸突然打起来。” 陆庭修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会让着他的。” 我捶了他一下:“既然这么尴尬,为什么要答应留下来?” 我看得出来,陆庭修比任何人都不想留在陆宅过夜,那座宅子对他来说,多待一分钟都是煎熬。 “……为了我妈。” 我一顿。 “她已经好几年没回国了,之前一直待在国外,我还以为她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怎么说都是我妈,回来了自然得让她安心一点,我跟我爸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想看到,就当是安慰她一下,有些事别做的太绝了。” “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啊。”我故作轻松的笑道,又好奇的问:“你爸跟你妈为什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席欣兰看起来不像是为了权势才嫁进陆家的人,当初会和陆振明在一起,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但凡还有点感情在,夫妻之间就不至于闹到好几年才见一次面的地步,好比我和陆庭修,当年信誓旦旦的保证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在一起,我实在无法想象,到底要有多恨对方,才能分隔在地球的两端,甚至为了不见对方,背井离乡到万里之遥去发展。 “我爸年轻的时候挺混蛋的,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当年我妈仰慕他的才气和他在一起,婚后却发现他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离婚前发现怀了我,她的本意是打掉,但禁不住我爸哀求,连我爷爷都插手进来劝说,她才同意把我留下来。” 第240章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刚开始两个人都是抱着‘有了孩子也许情况会改善一点’的想法继续在一起,但是我妈生下我,他们相处的情况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有越来越差的趋势,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在他们的争吵声里度过的。” 我愕然,又问:“你爸会动手打你妈吗?” “他不敢。”陆庭修笑了笑:“我妈好歹出身名门,身后有外公外婆撑腰,不过我爸气急了会摔东西,家里经常跟经历一场浩劫似的,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大概是四五岁,我妈坐在地上哭,我缩在角落里,我爸把架子上的东西全摔下来……后来我妈提出离婚,我爸不同意,离婚对他的仕途有影响,而且只要不离婚,我妈就没办法把我带走,两人纠缠到我八岁那年,我妈出国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后来就一直没回来?” “很少,刚开始逢年过节会回来看看我,但是每次回家两人都吵得天翻地覆,三四年后,我妈连过年都不回家了,印象中她只在我外公外婆去世,和我成年的时候回来过几次,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很短,而且能不和我爸说话就不说话,两个人比陌生人还尴尬。” 我轻轻叹了口气:“嫁给你爸这样的人,你妈也是挺倒霉的。” 陆庭修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所以说,对比一下我爸,你就知道你嫁了个多好的男人了。” 我歪着脑袋看他:“从小跟着你爸长大,你怎么没沾上他的臭脾气和坏毛病?” 陆庭修笑道:“因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孩子心理阴影有多重,所以才会更想要给你们一个安宁和乐的家庭环境,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我一顿,心里说不出是心疼他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还好陆庭修没有变成陆振明那样的人,不然我会变成第二个席欣兰,也许情况还会更糟糕,以陆庭修的性子,就算天天和我吵架,也不会放我走,更不会任凭我在国外常年不回家。 “其实我倒是挺希望他们离婚的,这样至少我妈能解脱出来,她也这么大年纪了,我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安然度过余生,而不是被我爸妻子的身份一直束缚住,做什么都施展不开手脚。” 我伸手抱了抱他,低声问:“所以你一直不想你爸爬得太高,一是怕彻底被他掌控,二是希望削减他的权利,能把你妈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陆庭修一只手揽着我,一只手替我扫去头发上的雪屑:“算是吧,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我迟疑了一下,没回答。 陆振明说到底是陆庭修的至亲,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陆庭修也不好受,这是双向的选择题,无论选哪一边,都免不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好了,不说这个了。”陆庭修转移话题,问我:“今天除夕,你有没有给疏影打电话?”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今天没给沈疏影打电话,我连忙掏出手机,瞪了陆庭修一眼,走到一旁拨号。 都怪陆家人,要不是今天一大早就到家里提醒我今天要来陆家拜年,我也不至于把这件事都给忘了。 电话拨出去,半天才接通,沈疏影惺忪的声音传来:“姐?” 我一愣:“你在睡觉?” 沈疏影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是啊,昨晚熬夜打游戏了,白天睡了一天……几点了?” “你吃饭没有?”我心里酸溜溜的。 “还没呢……都这个点了。”电话那头的沈疏影似乎是打了个哈欠,窸窸窣窣掀被子的声音传来:“姐,新年快乐。” “你也是。”我叹气道:“明天来家里吃饭吧,我今晚和你姐夫年年在陆宅,家里没人,就没叫你过去。” 沈疏影了然:“知道了,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怕我饿着不成?” 我不是怕他饿着,我是怕他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胡思乱想。 “你记得吃饭啊。”我叮嘱道,又问:“学校的年假有几天?” “半个月。”沈疏影似乎在漱口,含糊不清的说:“我年后就回学校办毕业手续。” 我一愣:“这么快?” “嗯,提前毕业。”沈疏影心情似乎还不错:“我已经找好去向了。” 我低声问:“要去哪儿?” “去西北。”沈疏影闷声笑道:“我填了志愿,先到西北那边待两年。” 我一顿,心里顿时揪紧了:“为什么?” 填志愿申请到西北困难地区,而且一待就是两年,沈疏影现在25岁,回来27岁,到时候他能干什么? “国家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总该为国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沈疏影满不在乎的说:“而且在江城待了二十多年,也真的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姐你别担心我,我的事自己心里有谱。” 我忍不住抱怨道:“我知道你有主见,但是这种事你就不能先跟我商量商量?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姐姐放在心里?” 沈疏影噎了一下,唉声叹气的说:“我就怕跟你说的时候你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才迟迟不敢说……哎,大过年的咱不说这个成么?” 我也不想让他心里堵,只好说:“那明天你来家里了再说。” “哎,好。” 挂断电话,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清晰的意识到,沈疏影长大了。 那个以前只会在背后阴阳怪气讽刺我的小男孩真的长大了,有能力有主见,还嫌我啰嗦操心……我瞬间有种老妈子被儿子嫌弃多嘴的感觉。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丧了,陆庭修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怎么了?疏影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 我叹气道:“他年后毕业,申请去西北做志愿者。” “就因为这事儿?” 他的语气太过无所谓,我抬头瞪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陆庭修倒是承认得很痛快。 我怒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就是这幅表情,我干嘛还要告诉你?”陆庭修好笑道:“而且知道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省得你烦心了,最重要的是,这根本不是坏事啊,男人嘛,多历练历练是好事。” 我唉声叹气:“可是放着毕业后好好的条件不待,跑去西北那种偏远地区……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受苦啊。” 第241章 长得很像 “因为你不是男人,你不懂男人的心思。”陆庭修揽着我往回走:“疏影明天过来么?过来了你再跟他好好说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回到陆宅,陆振明回书房接拜年电话去了,年年和席欣兰在客厅里玩猜谜,祖孙俩相处得很和谐,见我和陆庭修进来,年年抬头对我说:“妈妈,我等会儿要跟奶奶一起睡。” 我一愣,倒是没想到席欣兰居然能这么快就笼络年年的心。 “你睡相差,会影响到奶奶。”我说:“还是不要了。” 席欣兰笑着说:“不碍事,我身边也很多年没有孩子了,瞧瞧这小家伙,跟庭修小时候长得多像啊,我就当带翻版的庭修好了。” 我:“……” 陆庭修:“……” 我有点紧张的看了陆庭修一眼,他则挠了挠后脑勺,表情有种微妙的尴尬:“那就让他跟您一晚上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晚上他要是哭闹我可不管啊。” 席欣兰横了他一眼:“知道了,来,年年,跟奶奶回房间。” 年年跟着席欣兰回房间去了,眼看时间不早了,陆庭修说:“走,我们也回房间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陆庭修在陆宅的房间。 他的房间挺大,大概是早就知道陆庭修会留下来,屋里收拾得很干净,陆庭修从柜子里翻了两身衣服出来,一套是睡衣,一套则是他青少年时期穿的运动服,他把运动服递给我:“当睡衣将就一下,这是最小的了。” 我把那套运动服翻来覆去的看:“这都多少年前的衣服了?你怎么还留着?” “是张嫂留着的,又不是我留着。”陆庭修扒拉了一下柜子:“我的东西都是她负责收着,你也知道年长的女人节俭,衣服能穿就不扔……哎,这玩意儿居然还在。” 陆庭修从衣柜里翻出两本厚厚的相册,冲我扬了扬手:“过来,给你看看你老公从小到大的英姿。” 我乐颠颠的跑过去,陆庭修收拾开书桌,把相册往上面一摊,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十几岁的陆庭修,那时候应该刚从高中毕业,身上还穿着高中校服,一只手揣在兜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淡然的看着镜头——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就是一个帅气淡定的男孩子,但按照我了解的陆庭修,拍照的时候他心里肯定在臭美,巴不得拍照的人把他拍得帅一点帅一点更帅一点。 “帅么?”陆庭修挑眉问我:“我跟十几年前比起来有什么差别?” 我捏捏他的脸,翻来覆去的看:“丑了点,还是小时候好看。” 陆庭修毫不客气的赏了我一个爆粟:“你敢嫌我丑?” 我委屈的捂着脑袋:“都说男人不管在什么年纪都喜欢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女人也一样,反正我的审美眼光一直停留在十七八岁上,还是觉得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好看。” 陆庭修咬牙切齿了半晌,又突然想通了:“算了,不跟你计较,反正不管是三十多岁,还是十七八岁,你看上的都是我就行了,我干嘛要吃自己的醋。” 我:“……” 他继续翻相册,每翻到一张就跟我解说,从十七八岁到七八岁,照片积攒了整整一个相册。 越翻我就越惊讶,陆庭修真的属于那种从小帅到大的类型,而且小小年纪就很有气场,这大概跟他从小跟着陆振明,见识过不少大场面有关系。 一本相册翻完,陆庭修起身去上洗手间,我随手翻开另外一本,第一页的第一张照片就把我惊呆了。 那是个长得很精致的孩子,第一眼看过去,我还以为看到了年年。 足足四五秒钟,我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四五岁的陆庭修! 想到这里,我立刻跟做贼心虚一样把相册合了起来。 原来席欣兰那句年年和陆庭修长得像的话不是随便说说,这俩人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怎么办?要是让陆庭修看到这本相册,他一定会起疑心,到时候事情岂不是要彻底暴露? 一旦被他知道我骗了他这么多年,他肯定会大发雷霆,少则骂我一顿,多则把我剥皮抽筋……那个场景光是想想就够我打哆嗦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抱着相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想找个隐秘一点的地方把相册藏起来。 但是还没等我行动,洗手间的门开了,陆庭修甩着湿漉漉的手走出来,皱眉抱怨道:“家里的水管老化了,等热水等半天不出来……也不知道我爸平时是怎么洗澡的。” 我抱着相册,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啊,是这样吗?呵呵。” 陆庭修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了?” “我?我没怎么了啊,干嘛这么问?” 陆庭修上下打量我:“你这什么表情?” 我摸摸自己的脸:“什么什么表情?” 陆庭修:“……好了好了,相册给我,我们继续看。” 我:“……不看了好不好,我有点困了。” “困了就去洗澡睡觉,我自己看。”陆庭修说着伸手来问我要相册。 我抱着相册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你也别看了,这本相册我们带回去吧,回去再看。” 陆庭修:“……你到底怎么了?” 我都快哭出来了:“没怎么了啊,就是不想看了。” “你……” “庭修。”外面传来陆振明的声音:“你出来。” 陆庭修看了我一眼,指指我又指指我怀里的相册,做了个“等我回来”的手势,这才转身往外面走去。 我紧绷的神经直到陆庭修出了门才慢慢放松下来,确定他已经走了,我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让陆庭修看到这本相册,一旦他起了疑心,那我肯定会死得很惨。 我抱着相册缩到沙发上坐下,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难受,早知道就不骗陆庭修了,谎言持续到现在,我都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了。 我把相册装到随身带来的包里,抱着衣服去洗澡。 陆庭修两个小时后才回来,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了,我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陆庭修洗完澡掀开被子上床,带着温热水汽的身体贴上来,我一个哆嗦,扭头迷迷瞪瞪的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嗯。”他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睡吧。” 第242章 自找的 我睡意清醒了一大半,揉着眼睛问:“你爸把你叫过去说什么了?” “还不是那些事。”陆庭修淡淡的说:“我都听八百遍了,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他身上小了一号的睡衣,紧巴巴的全贴在胸膛上了,胸肌的起伏弧度纤毫毕现,我忍不住笑道:“这衣服难看死了。” “我都多少年没在家待了,这衣服还是我二十出头的时候穿的。”陆庭修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就别嫌弃了。” 他在我旁边躺下,手指勾着我身上运动服的抽缩带,缠上又松开,松开又缠上,老屋子里的白炽灯冷冷清清的,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妈刚刚也在。” 我一愣。 “他们俩居然能同处一个屋子两小时不吵架,这可真是奇迹。” 我听出他话里的自嘲,忍不住劝道:“也许他们的关系没你想象中那么差呢。” “只有我想象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陆庭修叹气:“反正都失望了整整三十年,心里早就没期望了,所以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结婚的事。”陆庭修示意我抬头,右手穿过我的脖子给我当枕头:“我妈的意思是年后就办婚礼,我爸不同意,你怎么看?” 我反问:“你怎么看?” 陆庭修双眼放空似的看着天花板:“之前我是很执着的想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不过现在我不想了。” 我迟疑了一下,问:“为什么?” “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在我爸不同意的情况下,凭什么这么委屈的嫁给我?”陆庭修笑道:“以前办结婚证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的,后来连戒指都搞丢了,人生中只有一次的婚礼,我不想再让你那么委屈。” 我心里一顿,低声说:“我没觉得委屈……” “那是你的事,但我觉得你委屈了,那你就是委屈了。” 我:“……”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除非我爸肯心甘情愿的承认你是陆家的儿媳妇,我才会对外宣布娶你过门,否则名不正言不顺的,外人也会轻看你,二,如果他不松口,那我只能把他拉下来,等他不踩在我头上,到时候无论他承不承认,都没有资格反对我的婚事,我再风风光光让你嫁进陆家。” 我无奈一笑:“哪有那么麻烦……” “你别不当回事。”陆庭修皱眉打断我的话:“你是我的人,你得站在我这边,更何况这是我们俩的婚礼,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自己站在边上泼冷水。” “……”我心里又暖又沉,抱紧了他:“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无条件支持你。” “这才像话。”陆庭修满意一笑:“好了,睡觉,明天还得早点回去呢。” 他关了灯,手却不安分的从我衣服下摆往上钻,我一把攥住他:“你干嘛,不是说好了睡觉吗?” “大过年的睡什么觉,来点热身运动,后半夜才能睡得更好。” 我:“……” 次日,陆家祭祖。 陆家宗祠在城北,每年大年初一整个家族的人前往宗祠祭祖,这是江城的风俗,我和陆庭修本来商量好了,祭完祖就直接回家,今天有客人会来,但是在出发祭祖前,出事了。 事情的起因是陆振明不同意我去宗祠,理由是我和陆庭修虽然领了证,但没有办婚礼,家族里很少有人知道我们在一起,现在突然出现在宗祠,亲戚们会怎么看还是个未知数,最重要的是不合礼数。 他都把话挑明了不希望我出现给陆家丢脸,我无话可说,也不想大年初一就闹得不愉快,表示可以带着年年先回去,让陆庭修跟着他们一起去祭祖,陆庭修还没表态,陆振明就说:“年年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这话一出口,我立刻想要炸毛。 我不能去,我生出来的年年却可以去,这叫什么? 这根本就是在变相的羞辱我。 我气得脸色都变了,陆庭修直接抱起年年拉着我:“既然这样,那我们一家三口都不去了,你们去吧。”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陆振明立刻叫住他:“你站住!” 陆庭修止住脚步,却没回头:“既然不合礼数,那没什么好说的,年年的母亲不能去,他去就是合礼数了?你不能接受一个法律承认只是还没过门的儿媳妇,却不怕亲戚怎么猜测这个凭空出现的孙子,陆先生,你这又是什么逻辑?” 陆振明皱眉看着他:“你非要在大过年的跟我闹是吗?” “现在无理取闹的人明明是你。” “你……” 席欣兰立刻拉住他:“你够了,本来可以避免的小事你非要大动干戈,这是要让大家都过不好这个年吗?” 席欣兰一开口,陆振明扭头把矛头对准了她,呵斥道:“你都多少年没回来过年了?陆家主母该做的事你又懂多少?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 席欣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立刻沉了:“我是很多年没回来过年了,陆家主母该做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既然你非要闹,那干脆谁都别去了,省得一个个丧着脸让祖宗看着心烦。” 说完她甩手就进了陆宅。 陆庭修催促我:“开门,抱年年上车。” 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打开车门,抱着年年上了车。 陆庭修上了驾驶座,发动车,陆振明在车外喊:“混小子,你给我下来!” 陆庭修充耳不闻,一踩油门就走了。 借着后视镜,我看见陆振明站在原地,看看我们离开的方向,又看看进了陆宅的席欣兰,将近六十岁的老人脸上有了一丝不知所措。 自找的。 回家路上陆庭修一直没说话,脸色绷得紧紧的,我抱着年年坐在后座上,年年窝在我怀里,不安的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他能感觉得到我们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家,陆庭修开了车门,把年年抱下来,命令道:“进屋去,没叫你不许出来。” 年年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住了,不安的看了我一眼,到底还是乖乖听话进屋去了。 “下车。”陆庭修喊我。 我刚一下车关上车门,就被陆庭修堵在车身上,紧紧抱住了。 他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第243章 众叛亲离 我一怔。 他自责的说:“对不起,一而再再而三让你因为这种事受委屈。” 我心情复杂到无以言表,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低声说:“没事,我不在乎。” 陆振明看不起我,这件事我在六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他会这么对我,我一点都不惊讶。 只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陆振明是如何把好好的一家人惹恼,想起在后视镜里看到的那个眼神,我心里说不出是幸灾乐祸多一点,还是替陆庭修和席欣兰悲哀多一点。 这样一个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的男人,他们究竟是怎么忍受了他三十多年的? 陆庭修抱着我好一会儿才松开,他眼睛都气红了,拳头握得紧紧的:“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他痛快的,既然要不痛快,那就大家一起不痛快好了。” 我:“……” 陆庭修花了十几分钟才把涌动的情绪平复下来,拉着我进了门。 年年正坐在沙发上,一看见我们进来,他立刻站起来,怯生生的看着陆庭修。 陆庭修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的举动有可能吓到他,他对年年招手:“儿子,过来。” 年年毫不犹豫的走过去,陆庭修蹲下身和他保持平视,低声说:“爸爸刚刚……情绪有点激动,并不是对你发脾气,别害怕,要是不小心吓到你,我跟你道歉。” 年年迟疑了一下,故作老成的拍拍陆庭修的肩膀:“爸爸,不要生气。” 陆庭修诧异的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气什么?” “不就是爷爷嘛。” “哟,看来你都知道啊。” “我是小孩,又不是傻子。”年年学着陆庭修的样子叹气:“爷爷老糊涂了,我们不要跟他计较。” 陆庭修被他逗笑了:“好,不跟他计较。” 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不过这次回家想要和陆振明修复关系的目的算是彻底崩裂了,这回不仅没能修复关系,反而把我们之间的裂缝撕得更大,说到底,这件事是两代人三观不同,陆振明认为陆庭修应该配一个更好的女人,而不是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糟糠,而陆庭修不苟同他的观点,于是矛盾就这么来了。 我不是圣人,看着陆振明被陆庭修和席欣兰撇在外面的时候,我心里是有点卑劣的高兴的,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头子,活该他众叛亲离。 下午,沈疏影来了。 好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他消瘦了一些,也晒黑了,但精神还算不错,跟他聊了一下关于西北志愿的事,我想着要是能劝他回心转意就好了,但沈疏影似乎早就猜到我会这么说,三两句话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且相当坚决,彻底把我的话给堵死了。 得! 说不听,我也不勉强了。 晚上,沈疏影在家里吃了一顿饭, 席间陆庭修开了一瓶珍藏的好酒,两人你来我往的喝上了,年年在旁边端着果汁眼巴巴的看着,我想起他上次喝醉酒的事,为了防止他偷喝,我连忙把酒瓶挪开。 沈疏影以前虽然是个混社会的,但是酒量一直不怎么样,几杯酒下肚后,酒气就上头了,脸色红通通的,舌头也大了起来,陆庭修的酒量就更别说了,一瓶白酒喝了不到一半,两人一个比一个晕。 不到半小时两人就横七竖八的躺了一沙发,我一边叹气一边收拾残局,想着让保姆把客房收拾出来,不然沈疏影今晚没地方睡。 收拾完他们,我安顿好年年,到阳台上给苏陌漪打电话。 电话打通,那头却传来苏若维的声音:“沈阿姨吗?” “若维,是你啊。”我笑道:“新年快乐。” “沈阿姨你也新年快乐。” “苏陌漪呢?” “苏总在厨房呢,您先等等,我去叫她。” 过后手机那头传来脚步声,不大一会儿就是苏若维的声音:“苏总,沈阿姨的电话。” 苏陌漪把手机拿了过去,她的声音很快传来:“沈总,新年好。” “苏总,你也新年好。”我调侃道:“今天过年,您老人家没在处理公务吧?” “托您的福,没有。”苏陌漪心情似乎还不错,语气轻快:“你那边不忙吗?按道理说,你这个大家族的少夫人这个时候不应该忙着接见各方来客,收礼物收到手软吗?怎么还有时间搭理我这个孤家寡人?” 我想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越发觉得苏陌漪嘴里的那个“少夫人”有点讽刺:“老爷子心善,不忍心让我受苦,族里的人都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呢,所以不用忙。” 苏陌漪是什么人,立刻就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他还不承认你啊?” 我呵呵干笑了一声,转移话题:“最近有没有吃药?” “吃了。”苏陌漪说:“每天都吃,不信你可以过来检查。” “最好如此!”我警告道:“我告诉你,我最近可是在休假,随时都有可能突袭检查,你最好给我放安分点,要是被我发现你没吃药,那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苏陌漪好心情的笑道:“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我一顿,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宋延卿,脱口而出:“宋延卿有没有跟你联系?” 苏陌漪一愣,不满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有还是没有?” “没有。”苏陌漪漫不经心的说:“从农庄回来那几天倒是有联系,不过估计是看我反应冷淡,他很快就没动静了。” 我调侃道:“哟,听你这口气,好像还挺失望。” 苏陌漪顺着我的话说:“是啊,好失望啊,毕竟过完年我都三十岁了,三十岁的女人……咳咳咳,你在这里做什么?” 后面那句话显然不是跟我说的,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苏若维弱弱的声音:“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你出去。”苏陌漪呵斥道。 苏若维大概是走远了,苏陌漪这才抱怨道:“那小子吓我一跳。” 话题转到苏若维身上,我问:“若维最近怎么样?” “别的都好,就是、就是个头窜得太快,一个月前量身高才165,昨天量身高172,长得比竹笋还快,还吃得特别多,好在我还算小有资产,换成一般人准得被他吃穷。” 我忍不住笑了:“有他在,你一个人在家过年没那么寂寞了吧?” 第244章 旅游 “哪有时间寂寞,天天忙都忙死了,上门拜访的人跟来上香似的,门槛都快踏平了……也就是昨天才消停下来。” “那明天过来找我玩吧,我们找个牌搭子打麻将。” 苏陌漪爽快的应了下来,我挂断了电话。 阳台上挺冷的,我刚扭头想进屋,眼角的余光却发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我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缩,那人按住我的肩膀:“是我。” 沈疏影。 “你小子想吓死我啊!”我夸张的拍着胸口,见他脸上总算没那么红了,我问:“好点了吗?还晕不晕?” “还有点。”沈疏影按了按眉心,另一只手还端着保姆给的蜂蜜水:“不过没事儿,等会儿走回去醒醒酒就行了。” 我皱眉:“都喝成这样了,别回去了,今晚在这儿休息吧。” “不了。”沈疏影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我还是习惯回去睡我的狗窝,你们这里太干净了,弄脏了回头我还得给你们收拾。” 我抬脚作势要踹他,他猛地往后一躲,笑嘻嘻的样子看得我心里轻快不少。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但他至少没像之前那么难过了。 沈疏影一口气把杯子里的蜂蜜水全部喝完,杯子放在一旁,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往下看,底下新雪初融,空气冷得渗人,但也让人头脑清醒,他眯起眼睛问我:“姐,你说忘了一个人要多长时间?” 我知道他是想起余洛了,淡淡的说:“看个人体质。” “你是属于什么体质?” “我啊,应该是最没心没肺的那种体质,还记得你前任姐夫吗?就是余北寒,他当时单方面宣布跟我离婚,丢下一纸离婚协议就把我扫地出门,我前后花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把他忘了。” 沈疏影笑了:“那是因为你遇到了现任姐夫。” “嗯,所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沈疏影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懂,但是我做不到。” 我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他都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又不能去打扰他,现在何必作茧自缚?” “你以为我想?”他拍开我的手:“我也想忘了他,但是……身不由己。” 我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一个,是喜欢高大威猛的肌肉男,还是喜欢文弱白皙的文艺书生?” “去,老不正经。”沈疏影推开我:“我不喜欢男的。” “那你是把余洛当成女孩子了?” “也不是……”沈疏影若有所思:“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无关性别。” 我愣了愣,莫名的觉得这句话特别有深意。 “我听过一句很矫情的话,人是由无数细胞组成的,细胞不停的分裂死亡,交替运转身体机能,换掉一身的细胞需要七年时间,也就是说,七年后,现在的你还是你,但已经不是七年前的你了,我想,也许过个七八年,我就能忘了他吧。” 这话听得我无比心酸:“那要是忘不掉呢?” “忘不掉……七年时间,也足够我习惯了。” 我:“……” 沈疏影到底是没留下来过夜,在阳台上醒了十几分钟酒,他坚持要回去,而且不要司机送,就这么跌跌撞撞走了,我不放心,派了保镖远远的跟着他,保证他安全回家。 沈疏影走后,我回到房间,陆庭修还在睡觉,旁边的手机却一直在响。 我一走过去手机铃声就响到自动挂断,我拿起来一看,是宋延卿的来电。 宋延卿给他打电话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他似乎很着急,一连打了三四个电话,陆庭修没接他还是孜孜不倦。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回拨过去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我没再犹豫,直接滑下接听,只是我还没开口,电话那头的宋延卿就急吼吼的问:“庭修,你那边到底安排好没有?” 我:“……” “说话啊你,陆庭修!”宋延卿催促道。 我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庭修喝醉了,在睡觉,你有什么事吗?” 宋延卿立刻跟被灌了哑药似的,足足四五秒钟才尴尬的说:“这样啊……” “有什么事需要传达给他吗?还是现在把他叫醒?” “……不用了不用了,嫂子你新年快乐,我先挂了。” 说完他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我心里疑窦丛生,这两人到底在干嘛?鬼鬼祟祟的。 我翻了翻陆庭修的手机微信和信息,发现他好像学聪明了,手机通讯记录全都删得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这让我越发肯定他们在背着我筹谋着什么。 次日早上,我一醒过来就看到陆庭修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睡衣,隔着一层落地玻璃窗我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怒色,这让我一个激灵,瞌睡立刻清醒了不少。 我掀开被子下床,披了件衣服走过去,敲了敲玻璃窗。 陆庭修立刻扭头看过来,然后三两句话结束了通话,打开落地玻璃窗:“怎么了?” “出去接电话就算了,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我把手里的外套递给他:“回头感冒我可不管你……发生什么事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妈出国了。” 我一愣:“这才大年初二……又跟你爸吵架了?” “嗯。”陆庭修揉了揉眉心,眉眼间还残留着情绪。 我叹气:“人都已经走了,你现在生气也没用,等她到那边你再打个电话好好安抚她,每次回来都闹成这个样子,我看她以后都不会想回来了。” 一说到这个,陆庭修更烦闷了,攥着手机的手握得紧紧的,青筋狰狞的浮起来:“就算是为了早日让我妈能安心留在国内,我也要把他拉下来!” 我见他真的动了怒,连忙拍着他的胸口劝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你想吃点什么早餐,我让厨房做。” 陆庭修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努力平复情绪:“就跟平时一样吧。” “好。” 吃早餐时,陆庭修情绪稍稍恢复了一点,他沉默了半晌突然问:“假期还有这么些天,待在家里也无聊,不如我们出去旅游吧。” 我愣了一下:“旅游?” “嗯,我看了江城这几天的气温变化,因为处在化雪期,半个月内会一直都这么冷,我们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过冬去。” 第245章 大写的尴尬 我咽下嘴里的牛奶:“你想去哪儿?” “去南方。” 我还没表态,旁边的年年就已经兴奋的嚷嚷开了:“好好好,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陆庭修拍拍他的脑袋,看向我:“说起来我们一家三口还没一起出过远门旅游呢,年年,你想不想去玩儿?” “想想想!”年年正处在最好动的年纪,只要有得玩,去哪里他都能掺和上一脚。 我却觉得陆庭修这个万年死宅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出远门旅游不正常。 在我怀疑的目光逼视下,陆庭修目光有些躲闪了:“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顿了顿,笑眯眯的说:“天寒地冻的,我才不想出门旅什么游呢,你们爷俩去吧,我自己在家待着。” 陆庭修立刻有些急了:“那怎么行,让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怎么会是一个人在家呢,老陈他们不是人啊?”我笑道:“想去旅游你就去吧,不用管我。” 陆庭修沉下脸:“你非要扫兴?” “扫兴的人是你!”我放下牛奶杯,猛地一拍桌子:“说清楚,你突然说要旅游,目的是什么?” 年年被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来。 陆庭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缴械投降了:“其实……是宋延卿的主意。” 我眯起眼睛。 “他想叫我通过你,把苏陌漪也带过去……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他们俩复合吗?现在他们有这苗头了,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我耸耸肩:“谁知道宋延卿是不是在你的怂恿下靠近苏陌漪,想要从她手里把宋家的主事权要回来,万一他打的是这种主意,那我岂不是做了害苏陌漪的帮凶?” “绝对不是!”陆庭修信誓旦旦,就差指天誓日了:“他只是想通了,想回到苏陌漪身边。” “是没钱了?” 陆庭修皱眉:“你一定要这么揣测他吗?” “没办法,他回心转意得太突然了,想不起疑心都难。”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想知道他是不是心怀鬼胎,那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 居然敢挑衅我!! 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万一他要是真的想对苏陌漪不轨呢?” “你不是一直自信苏陌漪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吗?那还怕别人暗算?”陆庭修继续激我:“而且宋延卿要是真的敢做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这话让我心里稍稍安心了点,我思忖许久,说:“那成,我就当这个中间人,不过看苏陌漪目前的样子是没打算跟他复合,你让他别抱太大的希望。” 苏陌漪对宋延卿还是抱着一定戒心的,虽然我觉得只要宋延卿不起坏心,两人复合对苏陌漪好处多一点,但从客观角度出发,我觉得宋延卿成功的机率不大。 商定好出行计划,我吃过早餐就给苏陌漪打了个电话,把去两千公里外的阳城旅行一礼拜的计划告诉她,她听完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宋氏现在一堆事儿等着她去处理,每天光是接待那些杂七杂八上门拜访的亲戚就够她忙的了,她根本就没时间出去玩。 我好说歹说了半天,搬出种种理由才说服她把那些事丢给管家,答应下来,并且确定明天早上出发,大家在机场集合。 挂断电话,我有种把苏陌漪卖了的感觉,想着明天早上她看到出现在机场的宋延卿后表情该是何等精彩,然后又是怎样用跆拳道教练的功夫把我痛殴一顿……我瞬间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背脊,阿弥陀佛,希望明天的苏陌漪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留个全尸。 确定好要出行,剩下的一天时间我都在整理行装,一边整理一边唉声叹气的想着苏陌漪知道这一切后会不会怪我,一会儿又心事重重的想要是因此刺激到苏陌漪,她的抑郁症更严重了怎么办……思来想去,我都觉得这不是个靠谱的办法。 我在考虑要不要反悔推脱掉算了,但是还没等我开口,陆庭修兴高采烈的走过来,手里还握着手机大声对我嚷嚷:“宋延卿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你促成的了,他说事成之后一定会好好谢谢你。” 我:“……” 得,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第二天,十点钟的飞机,我八点半就和陆庭修年年出发去机场了。 到了机场,过了安检,在候机室等着苏陌漪来的空档里,我抱着航站楼的柱子不停的用脑袋撞,尼玛,苏陌漪等会儿一定要对我手下留情啊…… 我正懊恼着,身后传来宋延卿的声音:“早啊。” 我立刻回头,宋延卿今天穿得很精神,一身合体的休闲装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已经三十而立的男人,我脸上的笑容还没成型,在看到他旁边亲密的挽着他的手,一脸笑意的陆曼时卡住了。 这…… 宋延卿脸上讪讪的,笑容尴尬:“小曼说她有空,就一起来了……” 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恨铁不成钢,就没见过哪个二逼追女人还把自己的爱慕者带来的,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我越发怀疑宋延卿和陆庭修策划这趟出行的目的了。 又等了三十分钟,万众瞩目下,苏陌漪……以及她身边推着行李,已经比苏陌漪还要高半个头的苏若维也来了。 大家碰头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有那么一瞬间的静谧。 尴尬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我心里稍稍平衡了点,还好还好,苏若维也来了,苏陌漪也不至于一出场就败得太惨。 苏陌漪似乎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愧是在职场浸淫多年的女强人,她的脸色很快就从错愕变成淡定,甚至还对宋延卿和陆曼笑了笑:“新年好。” 宋延卿目光从她身上转到苏若维身上,嘴角抽搐了一下:“新年好。” 苏陌漪把随身带着的包包交给苏若维,让他好好看着,她则拉着我去了洗手间,临走时我投给陆庭修一个“十分钟不回来你记得帮我收尸”的凄惨眼神,他则万分同情的看着我,目送我远走。 进了洗手间,一关上门我就举双手做投降状:“苏总,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也会来……” 苏陌漪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宋延卿不是你叫来的?” 我一愣,讪讪的说:“我知道他会来,但是不知道陆曼也会来……” 第246章 没有效果 苏陌漪叹了口气:“总之人是你叫来的就是了?” 我:“……” “算了,来都来了,还能甩脸子走人不成?不过我告诉你,先不说我现在没把心思往那方面放,就算我有要谈恋爱的意思,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宋延卿。” “为什么?”我不解道。 苏陌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原因很多,就不一一解释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就当是为了宋延卿着想,你也不该把我往他身边推,我这样的性格,这辈子都注定做不好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我只能闷声应下,越发觉得自己这次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连带着让苏陌漪尴尬了。 飞机照常起飞,苏陌漪一上飞机就跟空姐要了眼罩,坐下开始睡觉。 苏若维坐在她旁边,很快也开始昏昏欲睡。 两千多公里的距离,三个多小时就到了,飞机在阳城机场降落,走出机舱时,外面的冷风让我打了个寒颤。 南方的湿冷和北方的干冷完全不一样,北方的干冷只要多穿衣服就能预防,但南方的湿冷却跟只往衣服里钻的虫子一样,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还无法防御。 一行人哆哆嗦嗦到了酒店,入住的时候我才崩溃的发现这边的酒店没有暖气。 室内的气温只比室外高了两三度,坐在房间里,我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怎么会这么冷?”我抱怨道:“你来之前没查过天气预报吗?” 陆庭修翻着手机,皱眉道:“之前还说这边的温度有七八度……明天就好了,温度会升。” 我恹恹的说:“那今晚怎么办?这边可没有暖气。” 陆庭修皱眉说:“我去问酒店要个电热毯吧。” 我:“……” 在酒店吃了午饭,虽然有空调,但是那种挥之不去的湿冷冻得我根本就拿不起筷子,也没什么胃口,不仅仅是我,一行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水土不服。 本来下午的行程是去海边走走的,但是一看外面寒风凛冽的样子,大家都很默契的没开口提这件事,吃完饭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回房时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我们本来订了三个房间,我和陆庭修年年一间,宋延卿一间,苏陌漪一间,但是临时加了两个人,也就多加了两间房,为了安全和方便,订的还是同一楼层相邻的几个房间,从酒店餐厅走上来,最先到的是宋延卿的房间,他要进房间时,于曼下意识的要跟进去,但是被他拦住了,也不知道他低声跟于曼说了些什么,于曼讪讪的退了出来,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陆庭修把我拉进房间里:“你看什么呢?” 我脱了鞋就往被窝里钻,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了个脑袋出来,抱怨道:“宋延卿干嘛把于曼也带过来?” 陆庭修瞪我:“苏陌漪还不是把苏若维也带过来了。” “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宋延卿也会来!” “……”陆庭修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宋延卿大概是被于曼缠得不行才把她带过来的。” “那于曼呢?” “我看她是有危机感才执意要跟过来的吧。” 我从床上爬起来:“那她会不会搞破坏?” “不好说。”陆庭修皱眉说:“不过他要是搞不定于曼,那也没别的好说,连自己带过来的女人都搞不定,那我们想帮他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在酒店闷了一下午,连晚餐都是叫的客房服务,只是吃过晚饭,我就钻到苏陌漪房间,拿了副扑克找她一起打牌。 我进去的时候苏若维也在,他正在帮苏陌漪烧水,我拉了他一起玩斗地主。 玩了不到二十分钟,房门被敲响了,苏若维很自觉的跑去开门,不大一会儿宋延卿就进来了。 他一进来,原本还算不错的气氛瞬间降了好几度,他仿若未觉,笑着跟我们打了招呼,自然而然的往苏陌漪床上一坐:“打牌呢?我也凑一份。” 苏陌漪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不好意思啊宋先生,我们人够了。” “玩斗地主么?也能换一种四个人的玩法……” “四个人的玩法我们不会。” “我教你们。” “……” 苏陌漪和我交换了一个万般无奈的眼神,我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宋延卿就这么厚着脸皮强行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做牌搭子。 刚开始几局我们都觉得挺正常,但是后来我慢慢发现宋延卿好像有针对性似的,一直逮着苏若维怼,苏若维一连输了好几局后,大概年轻人的好胜心上来了,本来一直有意无意让着宋延卿的他也开始气鼓鼓的和宋延卿互怼起来,牌局基本上成了两人的战场,我和苏陌漪连施展手脚的机会都没有。 不仅我发现了,时间一长,连苏陌漪都发现了,最后一局我和苏陌漪两人手中的牌都还没打出去,那两人就互怼得七七八八了,苏陌漪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摔:“你们俩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宋延卿一顿,苏若维则直接站了起来,嗫嚅道:“苏总……” 苏陌漪看了他一眼:“坐下。” 苏若维这才重新坐下,只是看向对面的宋延卿时眼神依然透着不服气。 男人这种生物就跟公鸡一样,逮着机会分分钟能化身圣斗士。 好好的牌局弄成这个样子,这牌是基本上打不下去了,刚好于曼跑过来找宋延卿,苏陌漪找了个理由把苏若维也支出去了,房间里很快就剩下我和苏陌漪。 房间没别人,我捞过苏陌漪的包包检查她的药瓶,发现她的药量确实有在减少,而不是在糊弄我后,我松了一口气,问她:“吃药有没有效果?最近好点了吗?” 苏陌漪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又不太确定的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药有问题,我总觉得效果不太明显。” “怎么会?”我皱眉:“是不是你的心理作用?” “我最近一直很注意饮食和情绪调节,晚上也尽量早睡,药也坚持吃了,可是……这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可能。”我一口否认:“赵医生做事谨慎,不可能会开错药。” “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陌漪揉了揉太阳穴。 “我看是你精神太紧绷了。”我安抚道:“这种事得慢慢来,你别着急。” 第247章 他们不合适 苏陌漪点头:“好。” 从苏陌漪房间出来,刚好看到于曼从宋延卿房间走出来,长长的走廊里只有我们俩,四目相对,她对我笑了笑:“沈小姐,有没有时间陪我聊一聊?” 我:“……” 外面寒风凛冽,一时间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我和于曼在酒店二楼的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些东西,两人相对而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相沉默了许久,于曼突然自嘲一笑:“沈小姐,我要先跟你们说声抱歉。” 我咬着饮料的吸管,茫然的抬头看她。 “这次是我硬要跟着来,延卿才带我一起来,其实我知道,你们才是一个小团体,而且这次旅行是有计划的,我硬插一脚,让你们很尴尬吧。” 我心里腹诽原来你知道啊,嘴上却虚伪的客气道:“你言重了,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尴不尴尬的。” “虽然很抱歉,但我不得不来。” 我抬头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 “因为我怕,我要是不厚着脸皮跟过来,等你们回去,延卿就是苏小姐的了。” 我:“……” 敢情这位是把宋延卿的计划全都看透了,前来阻止的? 但她要来阻止就阻止,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她明知道我是站在苏陌漪那边的。 “沈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复合这件事上,只有延卿一个人在努力,苏小姐其实并不同意,对吗?” 我眼神诡异的瞟来瞟去:“算是吧。” 于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眯起眼睛。 于曼笑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虚伪的跟你隐瞒什么,我这次跟过来,确实是为了阻止延卿,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延卿。” 我继续保持沉默,在心里暗暗猜想于曼跟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想通过我的嘴告诉苏陌漪? “延卿之前和苏小姐离婚,那件事对他的打击挺大,他有好一段时间一蹶不振,我不希望他重蹈覆辙。”于曼说着把滑落到脸颊边的头发拢到耳后,露出精致的侧脸和修长白皙的脖颈:“苏小姐在事业上是一把好手,但她不会是个好妻子,她不适合延卿。” 我蹙眉,她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苏陌漪,我有些膈应。 于曼似乎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微微一笑:“抱歉,我没有要诋毁苏小姐的意思,我相信作为苏小姐的闺中密友,沈小姐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我努力抑制住心里起伏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波无澜:“所以于小姐把我叫到这里跟我说这些话,目的是什么?” 于曼低头搅着杯子里的果汁,低声说:“我希望沈小姐能劝劝苏小姐,坚持她的立场,延卿现在一时半会儿想不通,那是他的事,他们以前就合不来,现在就算在一起,以后还是会合不来,就算是为了避免互相伤害,他们也不应该在一起。”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于曼之前应该就觉察到宋延卿想要跟苏陌漪复合的心思了,我相信她试图阻止过,比如给我送蔬菜水果,刻意跟我套近乎这些举动,但显然效果不大,现在眼睁睁看着宋延卿追苏陌漪追到这里,她狗急跳墙,所以今晚才会跟我说这些话,想让我把这些话传达给苏陌漪。 我轻轻叹了口气:“于小姐,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苏陌漪对宋延卿不感兴趣,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算,可她无动于衷,挡不住宋延卿眼巴巴的贴上来,你要是真的想阻止,不如在宋延卿身上多下功夫吧,这次的出行是宋延卿一手策划的,我和陆庭修做了推手,最无辜的人就是苏陌漪,来机场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宋延卿会来。” 于曼有些吃惊:“所以她先前根本不知道延卿的计划,更说不上配合?” “嗯。”我放下果汁,淡淡的说:“她只是想来这里散散心,你要是能阻止宋延卿的话,我很支持你。” 于曼:“……” 我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陪陪儿子,先走了。” 走出餐厅,上了回客房的电梯,我仔细回想着于曼刚刚说的话,总觉得她找我说话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天气转暖了。 酒店房间向阳,一大早阳光就浅浅的投进来,我起床时陆庭修正抱着年年从浴室出来,父子俩刚洗漱完,陆庭修催促我:“快点起床,把苏陌漪也叫起来,等会儿去海边走走。” 我懒洋洋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又不是赶集,用得着这么匆忙嘛。” “宋延卿有计划。” 我闻言立刻掀开被子坐起来,挺直了腰杆问:“什么计划?” 陆庭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不告诉你,你跟苏陌漪是一伙儿的,万一你提前把计划透露给她,那还谈何惊喜?” 我:“……” 得!不说拉倒。 我是知道陆庭修性子的,他要是不想说,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透露。 我麻利的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去敲苏陌漪的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来开门的人却是——苏若维。 我热情洋溢的表情顿时卡了卡:“若维,你怎么起这么早?” 苏若维脸色不太好看,僵硬的笑了笑:“有点认床,睡不太好,就过来给苏总送水了。” “苏陌漪起床了吗?” 苏若维还没出声,房间里就传来苏陌漪略显沙哑的声音:“起了,进来。” 我闪身进去,苏陌漪正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睑下带着两个黑眼圈,很显然,她昨晚没睡好。 我皱眉在床上坐下,低声问:“昨晚没睡好?” 她点头,揉了揉眉心:“头疼。”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但她精神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出去玩,我在这里陪你。” 我起身就要走,苏陌漪却拽住我:“不用了。” “怎么?” “宋延卿要是知道我不出门,肯定会起疑心,以他的性子和细腻心思,一旦追究起来,我们三个一起演戏都未必能瞒得过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苏若维正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走进来,苏陌漪却一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我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见苏若维进浴室去了,这才问:“苏若维也知道了?” 第248章 不对劲 苏陌漪点头:“住在一个屋檐下,想瞒都瞒不住。” 我低低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我没事,等会儿跟你们一起出去。”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苏陌漪打断我的话,语气严肃到近乎严厉:“这件事不能让宋延卿知道。” 我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这么忌讳宋延卿,只好作罢。 陪着苏陌漪起床换衣服洗漱,她喝了牛奶,脸上恢复了几分气色,化了个淡妆,又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很快就恢复成那个总是冷冷清清,不太爱笑的苏陌漪——跟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原来她平时就是靠这个来伪装自己的。 我心里说不出是心疼多一点还是着急多一点,跟压了块石头一样,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到楼下餐厅吃早餐时,于曼和宋延卿都来了,于曼习惯性坐在宋延卿旁边,不说话的时候两人看起来跟情侣一样登对自然,苏陌漪脸色淡淡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坐下开始吃早餐。 人都到齐了,宋延卿说:“等会儿去海边走走,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苏陌漪咳嗽了一声:“我可能有点感冒了,海边风大,你们去吧,我和若维在附近走走就行了,晚上再一起吃饭。” 话一出口,宋延卿立刻皱眉问:“水土不服么?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苏陌漪礼貌性的笑着拒绝道:“吃点药就好了,而且要去医院的话有若维在,宋先生就不用操心了。” 这话把宋延卿的目光引到了苏若维身上,他正低头啃着吐司面包,接收到来自宋延卿的目光,他立刻点头:“嗯,我会好好照顾苏总的,宋先生就不用担心了。” 我注意到宋延卿握着刀叉的手在用力,骨节微微泛白。 而他旁边的于曼脸色也有些微妙。 好精彩的一场戏。 半晌,宋延卿才说:“那就不去了。” 我心里一惊,桌上所有人目光都移到宋延卿身上,苏陌漪更是直接开口:“宋先生,既然大家一起出来玩,那我们就是一个团体,出行计划是之前就策划好的,你说不去之前有没有想过其他人的感受?” “我不去,他们也不会想去。”宋延卿声音冷了好几度:“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苏陌漪沉默了几秒钟,放下手中的餐巾纸,起身说:“随便你们,我不太舒服,回房休息,剩下的行程你们自己安排吧,若维,我们走。” 苏若维连忙放下手里还没吃完的东西,跟着苏陌漪走了。 我默默扶额。 苏陌漪和宋延卿离婚的时候我还诧异,这两人到底是怎么闹到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的,今天亲眼见证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我算是明白了。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要强,谁都不肯妥协,硬碰硬的后果不是互相伤害就是玉石俱焚,这样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也许就像于曼说的,这俩人根本就不合适。 好好的一个早餐弄得不欢而散,宋延卿什么都没吃就走了,于曼连忙跟了上去,餐桌上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 陆庭修把属于宋延卿的那杯牛奶挪到年年面前,拍拍他的脑袋:“儿子,多吃点。” 我叹气:“现在怎么办?” “顺其自然。”陆庭修看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这次过来,我们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该怎么发展还看他们自己的,成不成我们都尽力了,你别有心理压力。” 我:“……” 他倒是想得开。 他们都各自活动去了,饭后陆庭修提议去逛逛阳城本地的风土人情,我想着年年难得出来一次,就同意了。 但是逛街的时候我全程心不在焉,心里记挂着苏陌漪的病情,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按照她所说的,谨遵医嘱按时吃药注意休息,那为什么会不见效? 她早上那一瞬间的表现显然是病情又加重了。 陆庭修看出了我的漫不经心,象征性的逛了一圈,给年年买了点东西就回去了。 回到酒店,上电梯时刚好遇到苏若维,他手里还拎着一份打包好的白粥,我问他:“给苏陌漪打包的?” 苏若维点点头。 “我也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她。” “好。” 到了苏陌漪房间,我进门时她正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太阳穴,拄在沙发扶手上闭目小憩,眉眼间是浓浓的疲色,听见开门的动静,她眼睛都没睁开,淡淡的说:“若维,东西放下,你回去休息吧,中午记得出去吃饭。” 苏若维犹豫了一下,没回答,而是直接走到她面前,打开白粥拆开筷子,把东西都放得端端正正,这才低声问:“苏总,您还头疼吗?” “好多了,你回去吧。” 苏若维没动。 我走过去:“好点了吗?” 苏陌漪这才睁开眼睛,低低叹了口气:“坐。” 我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要不你找个理由提前回去吧。” 苏陌漪微微一笑:“真要走,我就不会来,来都来了,哪有半路逃跑的道理,那岂不是让宋延卿觉得我很怕他?” 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倔强:“那你能坚持得下去?” “没事。”苏陌漪揉了揉太阳穴,旁边的苏若维见状,立刻走到她身后,俯身为她按摩头部。 他的动作说不上多标准,但很轻柔,苏陌漪似乎习惯了他这个举动,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 这一幕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 我目光从苏若维手上移到桌上放得整整齐齐的碗筷上,几样简单的小东西一下子就体现出苏若维的贴心程度,筷子是掰开了的,汤匙放在苏陌漪这个方向最趁手的位置,白粥旁边还带了几样小菜,全是苏陌漪喜欢吃的……我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像一颗小小的种子,瞬间生根发芽,窜出了地面。 苏若维给苏陌漪按摩了十多分钟,苏陌漪摆摆手,示意他回去休息,苏若维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看着苏陌漪低头喝粥,我低声问:“苏若维在家经常照顾你吗?” “算是吧,这孩子手脚利索,而且挺勤快,有他在,家里辞退了一个经常偷懒耍滑的清洁工。” 我:“……” “别说我虐待他,我也跟他说过,把他带回宋家是当大少爷,不是让他回来做佣人的,可他不听,我也没办法。” 第249章 点到即止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小声提醒了一句:“难道你就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苏陌漪不以为然:“怎么?你怕他一直把自己摆在这么卑微的位置,以后心理会不健康?” “不是。”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难道你没觉得,他对你好得有点不正常吗?” 苏陌漪愣了愣,一下子被嘴里的粥呛住了,猛地咳嗽起来。 我连忙上前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苏陌漪好不容易咳停了,起身就瞪了我一眼:“你想表达什么?” 我抽了张纸巾给她,问:“不是对外宣布他是你的养子吗?可我从来没听过他叫你一声妈妈,这是你授意的?” 苏陌漪皱眉:“我今年才三十,他过完年可就十七了,让一个个子比你还高的人叫你一声妈,你心里别不别扭?” “所以你从来没把他当儿子看过?” “把他当儿子看和不把他当儿子看有什么区别?把他当儿子看是不是就要像你对年年那样,整天搂着睡哄着吃饭?” 我:“……” “我又没生过孩子,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对他!”苏陌漪翻了个白眼:“在我眼里,能把他从福利院带出来,给他现在的一切就已经很好了,上次带他去医院做检查,他的地中海贫血已经控制住了,以后只要多加注意,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基本上没问题。” 她到现在还没意识到我说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也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我有点着急了:“可是你这样不怕误导他吗?” “误导他什么?”苏陌漪不解的看着我。 我:“……” 她的神色里是不加掩饰的茫然,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相信苏陌漪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苏若维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像养了一只听话的宠物狗,她力所能及的给他最好的一切,偏偏苏若维又是这么乖巧顺从的性子,如果不出意外,两人能一直这么相处下去——就按照苏陌漪领养他的初衷和计划,等他长大,送他进高等学府深造,成才后回宋氏帮忙分担压力,等苏陌漪退休后,他会成为宋氏的继承人…… 苏陌漪到现在仍然是这么想的,可苏若维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不敢肯定。 那些怀疑的话我无法当着苏陌漪的面说出来,她现在压力正大着,我不想让她徒增烦恼,三两下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跟她说起了别的事。 吃完东西的苏陌漪有些累了,吞了几片药后就睡了,我出门准备回自己房间,但是一打开房间门,就看到苏若维正蹲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竖起耳朵听房间里的动静。 一开门我就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他和我都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讪讪的说:“沈阿姨,苏总没事吧?” “她睡了。”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前没太注意,现在仔细一看,苏若维比起被领养前,变化何止是翻天覆地。 个子跟竹笋抽节一样,以前总是干枯黝黑的肤色变白了,介于青年人和少年人之间的骨骼像一株正在成长的小树苗,清秀里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稳重…… 他确实跟株小树苗一样,只要阳光水份和养料充足,从少年变成青年,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直白了,苏若维往后躲了躲,看着我的眼神带了几分惊恐:“沈阿姨……” “嗯?” “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连忙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对他笑道:“没事,不过你在这里干什么?要看书为什么不回房间看?” 苏若维挠了挠后脑勺:“苏总情绪不稳定,我在这里看着,她要是有事的话叫一声我就能听见。” 原来是担心苏陌漪出事。 我摆摆手:“没事,她刚刚吃了药睡着了,两三个小时内不会醒,你早上也起得早,回去睡一觉吧。” 苏若维却很固执:“不用了,我不困,就在这里看着苏总好了。” 他的坚持在我眼里看来有些好笑,但是很快,我又联想到另外一层意思,我试探性的调侃道:“你这么不放心,是不是怕宋延卿趁着你不注意偷偷进去骚扰苏陌漪?” 这话一出口,苏若维神色立刻紧绷起来。 我心里一顿,不会真让我猜中了吧? 我突然想起昨天我们一起打牌,他和宋延卿互怼的那一幕,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敌意就跟女人能一眼看出女人是不是绿茶婊一样,就像陆庭修说的,同性总是能更敏锐的觉察出对方的意图。 苏若维不承认也不否认,更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有些无措的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耳根慢慢红了。 我有种想给自己一拳头的冲动,没事瞎试探什么,搞得大家都这么尴尬。 “那个,你想守就守着吧,我回去了。” 我转身就要走,苏若维却突然叫住我:“沈阿姨。” 我一顿,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问:“苏总……会跟宋先生复合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突然有些紧张了:“他们要是复合,我该怎么办……苏总会不会、会不会把我送回福利院?” 我:“……”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我,眼圈有点红:“你能不能帮我跟苏总说说,她要是跟宋先生复合了,不要赶我走成么?我可以出去打工赚钱,家里的活儿我也能干,绝对不会给她添麻烦,还有学费,我能自己赚学费,只要她不让我回福利院就行。” 他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我一阵胸闷气短,安慰道:“你放心,苏陌漪不是那种人,而且她都已经公开对外承认你是她的养子,要是真的因为和宋延卿复合就把你送走,那对外她也交代不过去。” “真的吗?” “真的。” 苏若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在他那口气还没松到底的时候,我及时提醒了一句:“就算她和宋延卿复婚,也会给你找个好去处,不会亏待你的。” 苏若维的表情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我。 我不忍心再看他,点到即止后转身就走。 苏若维很聪明,他能明白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由活动”了一整天,晚上,大家凑在一起吃饭。 第250章 挑衅 宋延卿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于曼一直陪在他身边,反观苏陌漪,大概是白天睡足了,她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但浑身的气场总算没早上那么有尖锐和有针对性了,一顿饭吃下来,桌上的气氛还算和谐。 吃完饭,陆庭修提议:“阳城海滨栈道的夜景还是很漂亮的,一起过去看看?晚点还能在栈道边上的大排档吃一顿地道的海鲜宵夜,去不去?” 大家几乎都在酒店蹲了一整天,正想出去走走,陆庭修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开了两辆车,我们出发前往海边。 阳城是三面环海的城市,大概是白天天气不错,连带着夜里也没那么冷了,入夜海边人不少,我们把车停在停车场,一行人在栈道上散步消食。 栈道里侧是人声鼎沸的大排档和小卖部,里面卖各种各样的特色烧烤和纪念品,许多游人正在买东西大声谈笑,外侧则是海风凛冽的海上,夜里海波涛阵阵,海面漆黑,偶尔能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货轮灯火,一条居中的栈道把这片地方隔绝成两个世界,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却互不打扰。 年年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兴奋得拉着陆庭修的手走来走去,看见什么都想要,都想尝尝,陆庭修顾忌着这里的小摊小贩不干净,一路都哄着他,不许他乱吃东西。 我们一家三口走在前面,后面就是苏陌漪和苏若维,两人并肩走着,并不交谈,但也没觉得尴尬,苏若维还习惯性的帮苏陌漪拎着包。 断后的是宋延卿和于曼,比起疏离的苏陌漪和苏若维,于曼挽着宋延卿的手,这两人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侣,只是我好几次回头,总能看见宋延卿的视线放在前面的苏陌漪身上。 走了一阵子,宋延卿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盒仙女棒回来,提议我们到海边玩烟火。 年年对这个感兴趣,拉着陆庭修要了一盒,兴冲冲的去玩了,于曼也拿了一盒,当着宋延卿的面点燃,滋滋冒出的火花照亮了她精致的脸,在火光下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但宋延卿却没注意到,他拿了一盒仙女棒走到苏陌漪面前,递给她,语气里带了几分找台阶下,主动套近乎的意思:“一起玩儿?” 苏陌漪倒是没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宋延卿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放大。 但他还没开口说话,苏陌漪就顺手把仙女棒给了苏若维,对他说:“去玩吧,不用管我。” 苏若维不太放心的看了一眼宋延卿,握紧了仙女棒,摇摇头:“我不玩。” “不喜欢玩这个?” 苏若维再次摇头。 苏陌漪若有所思,然后拿了包,取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苏若维:“想玩什么自己去买,难得出来一次,别太压抑自己。” 苏若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揣进兜里,却还是没走。 旁边的宋延卿却有些忍不住了,说:“小孩,去玩吧,别老缠着你妈。” 苏若维:“……” 苏陌漪:“……” 苏若维不说话也不走,宋延卿有点不耐烦了,“啧”了一声,掏出自己的钱夹,抽出一叠钱递给苏若维:“想买什么自己去买,回酒店的时候回来就行了,走。” 苏若维没接,看着宋延卿的眼神带了几分敌意和凶光。 宋延卿一下子眯起了眼睛,连我这个旁人都能感觉得到两人之间滋滋乱冒的火花。 苏陌漪看不下去了,闪身挡在两人中间,把宋延卿的手挡了回去:“你干什么?他要花钱会问我要,你给他钱做什么?” 宋延卿:“……” 苏陌漪说完这句话,转身拉了苏若维一把:“别理他,我们去那边走走。” 苏若维连忙跟上苏陌漪,还不忘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宋延卿一眼。 那一眼多少带了点挑衅和示威的意思。 宋延卿的眼神像是想冲上去揍他一顿。 作为在旁边全程围观的吃瓜群众,我胆战心惊的想,这种诡异的氛围要是继续下去,宋延卿迟早得放下君子风度揍苏若维一顿。 在海边待了两个多小时,又在大排档吃了点东西,一行人开车回酒店,并且商定好明天的行程。 回到酒店房间,我忧心忡忡的问陆庭修:“你说苏若维和宋延卿会不会打起来?” “怎么可能。”陆庭修满不在乎的说:“宋延卿再没风度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动手。” “可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奇怪了。” “你放心好了,就算打起来也出不了什么事,来之前我跟宋延卿都说好了,这次出来,他最好能克制一点,要是因此出事,他后果自负。” 我唉声叹气的想,我倒是不担心宋延卿,我担心的是苏陌漪,她现在还病着呢,要是因此加重病情,那我岂不是成了帮凶? 次日,有了昨天的经验在,吃早餐时宋延卿和苏陌漪都异常沉默。 他们不说话,桌上也没人敢随便开口,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 在这种尴尬的气氛里吃完早餐,一行人出发去爬山。 阳城有个地标性的旅游景点,叫龙泉山,山上风景秀丽,还有座寺庙,听说去那里许愿求子的人几乎都能实现,因此闻名中外。 去龙泉山不过是打发时间,开车到山脚下,我们放弃大排长龙的缆车,决定步行上山。 一路走走停停,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那样寸草不生,这边就算是严冬,常青树木也很多,一路往上,还能看到不少只在冬天绽放,却叫不出名的花,衬得整条人工修建的山道热烈红火,难得在冬季看到这样的风景,我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苏陌漪似乎也有同感,她心情好的标志就是话多了,苏若维依然寸步不离的跟在她旁边,偶尔问她几个问题,无非就是好奇山上的植物是什么,苏陌漪能答得上来就答,答不上来则让他自己回去查百度。 山道走了一半,一行人都开始气喘吁吁,找了一处人少的凉亭坐下休息,陆庭修把带来的零食和水分发下去,我仰头,极目看着还远在天边的寺庙,叹气道:“还那么远,这一上一下得到什么时候啊?” 陆庭修好笑道:“走不动了?” “走不动的不止我一个。”我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苏陌漪和于曼,同为体力有限的女性,那两人比我累多了。 第251章 乡野和尚 于曼此时正靠在宋延卿肩上,累得脸色都变了,苏陌漪则接过苏若维递过去的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宋延卿正看着她,视线直白到不加掩饰,这幅场景实在有些诡异。 陆庭修顿了顿,说:“要是爬不上去就算了,在这里休息休息,看看风景拍拍照片就好了,本来就是来玩的,没必要为了爬山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于曼插嘴道:“听说山上的佛祖很灵,我还想着要上去许愿呢。” 我笑着说:“你信这个?” “信啊,我老家是信佛的,从小耳濡目染,听过不少这方面的事,我觉得因果轮回这种东西还是有一定依据的。”于曼说着看向宋延卿,语气软软糯糯,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延卿,要是大家没力气上去,你陪我上去成么?大老远跑过来,都到半山腰了还不上去看看,太可惜了。” 宋延卿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为难,他敷衍道:“都是拜佛,哪里的佛祖不一样,你要是想许愿,江城不是有大把寺庙么,你远道而来,许完愿就回去,佛祖想保佑你,手都伸不了那么长。” 宋延卿说这些话的时候,时不时看一眼苏陌漪。 “可是听说这里的佛祖最灵啊。”于曼不依不饶,偏偏那些看似无理取闹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最温柔的武器,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拒绝。 我和陆庭修在一旁看着,想看看宋延卿会怎么处理这种状况。 宋延卿语气颇为无奈:“小曼,你可是在社会主义熏陶下长大的三好青年,怎么能相信这些毫无科学根据的东西?你看山路这么陡,大家爬上去会很累,总不能我们俩上去,让大家在这里等着吧?” 于曼轻哼了一声,语气依然温软:“我们俩上去就行,苏小姐,沈小姐,你们先回去,可以吗?” 我:“……” 这于曼为了留住宋延卿,真是把自己的脸皮都豁出去了。 我和苏陌漪对视了一眼,都很默契的没说话,想看看宋延卿会怎么回应。 只是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一直背对着宋延卿喝水的苏陌漪握紧了手里的瓶子,只剩下半瓶水的瓶身都被她握得有点变形了。 宋延卿顶着大家目光的压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刚刚上山的时候山下有导游,你要是坚持想上去,我可以给你找个导游陪你上去。” 于曼脸色微变。 宋延卿把她一直挽着自己的手轻轻拨开:“我不想上去。” 于曼:“……” 气氛立刻又有点微妙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眼看下一句有可能又要崩了,我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那个,其实上去也不是什么难事,苏总,你怎么看?” 苏陌漪点点头:“嗯,那就上去看看吧,都到半山腰了,不上去真的挺可惜的。” 旁边的苏若维插嘴道:“苏总,你要是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 苏陌漪挑挑眉,用力拍了一下他瘦弱的身板:“得了吧,你自己可别先趴下,等我背才是。” 苏若维傻笑个不停,苏陌漪身后的宋延卿脸色一下子黑了。 略作休息后,一行人继续爬山。 年年到底年纪小,爬了一半说什么都不肯动了,陆庭修一把把他扛到肩上,父子俩继续打头阵,等我们一行人吭哧吭哧上了山顶的寺庙,我和苏陌漪都快累虚脱了,于曼更是连腰都直不起来。 看她白着一张脸却仍然坚持往上爬的样子,我从心里佩服她,有信仰的人真了不起。 短暂的休息过后,于曼提议大家一起去上香。 苏陌漪摇头拒绝了,这个时间点寺庙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拿着香的人,一不小心衣服就有可能被烫出一个洞,而且里面的气味实在难闻,别说苏陌漪,就连我都不想去。 大家都不愿意去,宋延卿只好陪着于曼去上香,我们则坐在观景台上乘凉吃东西补充体力。 宋延卿和于曼很快就回来了,我递给于曼一瓶水,她刚拧开,旁边就走过来一个身穿灰色僧衣,剃着光头的男人,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一眼,然后走到苏陌漪面前。 苏若维立刻警戒的上前一步:“先生,你有什么事?” 他护犊子一样的姿态让宋延卿皱了皱眉。 男人笑了笑,对苏若维礼了一礼:“施主不要害怕,我是庙里修行的弟子,只是见这位女施主面相奇特,所以才过来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苏陌漪,苏陌漪来了兴趣,淡淡一笑:“面相奇特,指我吗?” 男人点点头:“施主是孤儿?” “对。”苏陌漪挑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施主颧骨高,额头窄,下巴尖,这是典型的薄福面相,从小克父克母,长大克夫克子,不知道施主是不是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 这话一出口,本来抱着看新鲜的态度等着他说话的我们脸色齐齐变了。 苏若维更是直接挡在他面前,怒斥道:“你瞎说什么!” 男人笑吟吟的说:“忠言总是逆耳,施主要是不爱听就算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苏陌漪却叫住他:“你等等。” 男主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苏陌漪,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似乎断定苏陌漪会主动开口。 苏陌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说:“你还看到了什么?” “苏总……”苏若维忍不住叫她,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苏陌漪脸色不太对劲。 “你别说话。”苏陌漪站起来,直勾勾的看着那个男人:“你说,你还看到了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施主属于事业心很强的人,事业有成,但在家庭这方面却屡屡失败,这其实跟你的气运有关,你红鸾星气运弱,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无法拥有一段成功的婚姻,否则会连累对方……” 他话还没说完,宋延卿直接上前推开他,怒气冲冲的说:“你瞎说什么!” 他突然动手,男人被他吓了一跳,皱了皱眉,坚持道:“我只是想提醒这位施主,并没有胡说……” “要你多嘴提醒,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说你能找到破解的办法,要我们花钱买你的符和玉?” 男人摊摊手:“没有,那是骗钱的人才会做的事,我是修行的佛家弟子,身上没有这些东西,施主要是不信,大可以搜一搜。” 宋延卿握紧了拳头:“那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 第252章 自残 “只是想提醒这位施主,如果不想克死心爱之人,还是不要……” “闭嘴!”宋延卿怒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再敢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开瓢?”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他仍然不服气道:“我知道施主不相信我说的话,但刚刚我说的那些话可有一句不实之处?我不为钱,只是想提醒这位女施主……” “滚!”宋延卿吼道,大有他敢再说一句就让他横尸当场的意思。 男人到底还是有所顾忌,深深的看了苏陌漪一眼,转身小跑着走开了。 宋延卿立刻回头,跑到苏陌漪身边,低声安稳道:“乡野和尚,别信他胡说八道。” 苏陌漪脸色发白,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她耸耸肩,故作轻松的笑道:“我可是在社会主义熏陶下长大的三好青年,怎么可能相信这些东西。” 她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谁都能看出她此刻心情不佳。 陆庭修皱眉说:“这地方乌烟瘴气的,我们走吧,下山回酒店。” 坐缆车下山时,大家都没说话。 大概是为了避免尴尬,又心情实在不佳,上了车苏陌漪直接闭上眼睛装睡,苏若维在一旁陪着她,一脸的忧心忡忡。 回到酒店,苏陌漪礼貌性的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回房间休息去了。 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拉住想要跟上去的宋延卿,示意现在不是时候。 宋延卿只好作罢。 苏陌漪这一回去,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晚上,我放心不下苏陌漪,用微信给她发了信息,但她一直没回复,我按捺不住,起身去敲她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苏若维,看见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闪身出来,又轻轻关上门,低声说:“苏总刚睡。” “她怎么样了?” 苏若维皱眉说:“不太好,回来一直没说话,也没吃晚饭,刚刚吃了药睡下了。” 苏陌漪没吃饭,苏若维肯定也陪着她没吃饭,我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先去吃饭吧,别把自己饿坏了。” 苏若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你帮我看着她。”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目送他下楼,这才推开房门进了苏陌漪的房间。 苏陌漪蜷缩在床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她一半侧脸隐没在阴影里,呼吸均匀,确实已经睡着了。 我忍不住叹气,她现在心思本来就敏感,很多话都听不得,今天那个臭和尚偏偏看不懂人的脸色,就好像故意要膈应她似的说出那些话……早知道就不让她上去了。 现在后悔也没用,我拟着腹稿,在想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正思忖着,外面响起敲门声,我飞快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苏陌漪,她没被吵醒,这才快步跑去开门。 打开门,宋延卿站在外面,皱眉看着我。 “她睡了。”我低声说。 宋延卿作势要进门,我连忙拦住他:“你得了,她都睡了你还想干嘛?” “我就进去看看她。”宋延卿小声说:“不做别的。” “没什么好看的,她睡眠浅,你进来说不定会吵醒她。” 宋延卿疑惑道:“她睡眠不浅,你别找借口。” 我有点生气了:“你明知道她心情不好,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吗?” 宋延卿:“……我只是担心她。” “没事,我在这里看着呢,你回去休息吧。” 宋延卿只好悻悻的转身离开。 打发走宋延卿,苏若维很快就回来了,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路小跑回来的,不知道是不放心苏陌漪还是怕我久等,他一进门就催促我:“沈阿姨,我看着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点头,走到门口又折返回去,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么?” 苏若维都这么大了,虽说和苏陌漪现在是母子关系,但同处一室,要是传出去,多少会让人多想。 苏若维摇头:“苏总说了,十点钟过后我不能待在她房间,十点后我就走。”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苏陌漪还是有所顾忌的。 我放心回自己房间去了。 但是回去后我一直睡不着。 陆庭修把年年哄睡了,洗完澡出来,见我还躺在床上做沉思状,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我:“怎么还不睡?” 我直起腰问他:“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那个和尚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 我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他好像故意说那些话给苏陌漪听一样……” 陆庭修看了我一眼:“你阴谋论了,无非是想骗钱,这些人,套路都是一样的。” “是这样吗?”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陆庭修催促我:“都几点了还不睡觉,爬了半天山你不累吗?” 我只好躺下,搂着年年睡了。 睡到半夜,我起身上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我又睡不着了。 我并非浅眠的人,但今晚心莫名的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我危险感知能力从小就比别人强,此时快得有点不正常的心跳让我怎么也无法安心回去睡觉。 想来想去,我披了件外套出门,去看苏陌漪。 到了苏陌漪房间,我试探性的敲门,但是一拧门把却发现门没锁,我推门进去,轻轻喊了一声“苏陌漪”,却没人应答。 房间没开灯,我摸黑进去,因为不知道苏陌漪是不是在睡觉,我也不敢贸然开灯打扰她,但是走到床边一看,床上没人。 我心跳顿时有点快了,打开灯扭头找了一圈,发现浴室的灯亮着,想起苏陌漪曾经在我家自残的事,我呼吸急促,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拧开了浴室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都凉了。 苏陌漪靠坐在浴室的墙上,左手手腕拉开了一条口子,血汩汩而出,带血的水果刀还躺在一旁,而浴室的墙上,镜子上,全都用血画满了歪七扭八的图案,乍然一看,跟个恐怖悬疑凶杀案现场一样。 我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扑过去,掐住苏陌漪的左手,防止血继续往外流,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苏陌漪!!!” 本来陷入半昏迷的苏陌漪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再次昏厥过去。 我慌乱的四处张望,不停的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见架子上还放着毛巾,我立刻扯下来把她还在流血的手包扎上,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下意识的要给陆庭修打电话。 第253章 不想让他知道 但是拨号前我又顿住了,把陆庭修叫过来,事情势必会闹大,万一被宋延卿知道,那苏陌漪怎么办? 电光石火间,我立刻斟酌好轻重,转而把电话拨给了苏若维。 苏若维是一路狂奔过来的,一进门浴室里的情景差点把他吓跪,但他不敢耽误,立刻打起精神,背着苏陌漪就冲了出去。 我们租来的车就在楼下停车场,我开了其中一辆,在深夜没什么人的街头一路闯红灯把苏陌漪送到了医院。 看着苏陌漪进了急救室,急救灯亮起,站在门外,我浑身一阵阵发凉。 我发现苏陌漪的时候,明显距离她割腕的时间不长,我不敢想象,如果我那一觉睡死过去,第二天起来会不会在浴室发现她的尸体。 那样的话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我花了五六分钟才把心头那股汹涌的后怕压制下去,一回头立刻愣住了,苏若维站在我身后,脸色惨白,满脸都是眼泪。 我知道苏陌漪的事肯定吓到他了,就算他个子长得再快,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乍然和死亡这么接近,害怕在所难免。 我立刻上前抱了抱他,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她会没事的,不要怕。” 他浑身都在颤抖,喉咙里发出低沉压抑的呜咽:“都怪我……明知道她情绪不对,还忽略她跑回去睡觉……对不起,对不起……” 我愣了愣,立刻说:“这不能怪你,不要自责。” 他摇头:“要是沈阿姨没发现她,那她不就……” 我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 在急救室外等了一个多小时,苏陌漪被推出来了,她脸色惨白,所幸人还是清醒的,医生把她转入病房,嘱咐我们去办住院手续。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钟了,我和苏若维都只穿着睡衣,我身上还披了一件外套,但苏若维来得匆忙,身上连外套都没有,在病房陪着苏陌漪,他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苏陌漪花了半个小时才缓过劲来,她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我心口堵得厉害,想狠狠骂她一顿,又心疼她变成这个样子,眼圈都气红了。 苏陌漪见我不说话,转而看向苏若维:“维维,你过来。” 苏若维立刻跟只听话的小狗一样凑过去:“苏总。” 苏陌漪低声问:“冷不冷?” 苏若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你听好,现在打车回酒店,多穿点衣服,去我房间把浴室打扫干净,地上所有的血迹都要弄干净,不能让人发现,然后把我和你的东西收拾过来,这些事两个小时内要完成,我们六点钟的飞机,回江城。”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低声呵斥道:“你疯了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 苏陌漪露出一个很惨淡的笑容:“要是不想把我抑郁症自杀的事透露出去,我现在必须回去,你放心,我只是有点失血过多,回江城会好好调养的。”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我们这一行人里,除了宋延卿,还有谁不知道你得抑郁症?你有必要跟见不得人一样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吗?” 苏陌漪顿了顿,低声说:“可我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就是宋延卿,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才得到这一切,要是让他知道我得到这一切,却无法心安理得的享用,那我岂不是输得很可笑?” 我:“……” “疏词,尊重一下我的意愿好吗?今晚自杀只是一时冲动,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我保证,回江城一定会好好调养身体,再也不这样了。” 她眼里闪烁的情绪让我的心跟被人揪扯一样疼,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我咬着后槽牙点头:“好。” 比起身体上的伤痛,现在确实不应该再给她加重心理上的负担了。 苏若维很快就走了,按照苏陌漪的吩咐回去收拾东西,我嘱咐她好好休息,订了六点钟的早班机票,决定一个小时后送她去机场,然后去找医生了解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能不能坐飞机。 但是一走出病房,我立刻被外面站着的宋延卿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宋延卿眼疾手快的捂住我的嘴,用眼神示意我别说话,跟他出去。 他松开手时,我心跳得几乎快要蹦出胸口,脑子里跟弹幕一样跳出一连串的疑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苏陌漪受伤的内幕他知道多少?这件事还有没有用谎言圆过去的希望? 跟着宋延卿走出医院,站在外面时我才发现他也穿着睡衣,这个发现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毫无疑问,他目睹了整个过程。 在凌晨四点半的医院门口,我和宋延卿相对而站,足足十多分钟没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前一刻苏陌漪还在恳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宋延卿,为了隐瞒甚至不顾身体坚持要回江城,我答应得好好的,可下一刻,现实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许久,宋延卿问:“她这样有多久了?” 我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好几个月了。” “抑郁症?” “……嗯。” “看医生了吗?” 我点头,不敢抬头看他。 宋延卿又是好一阵沉默。 我小声说:“她不希望你知道。” “我知道。” 我抬头看向他。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 “既然她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宋延卿自嘲一笑:“在她眼里,我没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我张了张嘴,想为苏陌漪辩解几句,但又觉得这些话未免太过多余,踌躇半晌,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最后只能低低叹了一口气。 “让她回去吧,我会派人一路保护她,你别声张。”宋延卿说。 我点头:“好。” 宋延卿转身就走,但是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说:“你帮我多照看着她点儿。” “……宋少。”我脑子一热,叫住他:“苏陌漪的抑郁症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她在你频频出轨那段期间就有抑郁症的倾向了,后来跟你离婚,各方压力加重病情,现在连吃药都不管用了……你看着办吧,你要是能帮帮她,那最好不过,你要是帮不了她,就自动过滤掉我今天这番话。” 宋延卿顿了顿,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我目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医院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拿捏不准他到底会怎么想。 第254章 吃错药 今晚发生的事彻底崩断我本来就紧张的神经,我承受不起任何失去苏陌漪的风险,她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坚持吃药还是没有效果,但如果工作和生活继续给她压力,那她迟早会被逼死。 说到底我只是个外人,有自己的工作家庭和生活,无法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苏陌漪,而且就算我愿意守着她,她为了避嫌也会拒绝,现在这种情况,能不用避嫌又理所当然接近她的人只有宋延卿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宋延卿能帮帮她。 把苏陌漪送走,我不动声色的回了酒店。 进房间时刚好看到陆庭修套了件外套就往外面冲,差点迎头和我撞在一起,看见我,他愣了一下,皱眉问:“你去哪儿了?连手机都不带。” 我支吾了一下:“去找苏陌漪了。”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他问:“她怎么了?” “昨晚……犯病了。”我推开他进门,不太想继续说这件事。 陆庭修拽住我的手把我拉到阳台上:“苏陌漪现在人在哪儿?” “……她回江城了。” 陆庭修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眼看事情瞒不下去了,我只好说:“她昨晚割腕了,发现得及时,有些失血过多,人没有大碍,为了不让宋延卿知道,她就先回去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宋延卿已经知道了。” 陆庭修:“……” 我低声说:“苏陌漪并不清楚宋延卿已经知道这件事,宋延卿的意思也是不要告诉她给她增加压力,以后在她面前,你不要露了端倪。” 陆庭修嘴角抽搐了一下,讽刺道:“她想瞒着全世界,没想到反过来被全世界瞒着,这叫什么?自欺欺人么?” 我推了他一把:“你够了!” 陆庭修满脸都是无可奈何,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既然她已经回江城,那你就别担心了,昨晚是不是一夜没睡?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吃完你睡一觉,完了我们就回家。” 我一愣:“这么快就回去?” “主人公都不在了,我们还留在这个靠一身正气过冬的城市干嘛?活受罪。”陆庭修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 吃过早餐,我往床上一躺,明明已经很困了,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那个满是血的卧室,重重痕迹都表明苏陌漪在割腕前到底有多挣扎和纠结,如果我能早几分钟出现,也许她就不会弄成这个样子了,没有亲身经历过抑郁症的人是不会懂那种在绝望的漩涡里挣扎的感觉…… 我慢慢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陆庭修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匆匆洗漱后,一行人出发去机场。 几个人中只有于曼才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突然要回去,宋延卿脸色很不好看,一路都在沉默没说话,于曼陪在他旁边,好几次试图跟他说话,但都被他用行动拒绝了。 顺利回了江城,整座城市的积雪刚刚化掉,空气中是渗人的冷,司机来接机时,于曼想跟宋延卿一起回去,宋延卿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还有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于曼大概能猜到他的心事重重跟苏陌漪突然离开有关,她立刻说:“你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手自然而然的挽上宋延卿的胳膊,大有他不答应她就不放手的架势。 但这次宋延卿没有顺着她,他静静的看着她搭在臂弯里的手,轻轻掰开扯下,面无表情的说:“于曼,我们只是朋友,以后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少见面为好,我怕苏陌漪会误会。” 于曼愣了愣,脸色剧变:“你……” “我要重新追求苏陌漪。”宋延卿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所以,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农庄那边我暂时不会去了,后续的事还希望你能处理好,有需要帮忙的再给我电话。”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和陆庭修目睹了这一切,总觉得宋延卿其实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所以才突然变得这么坚决。 于曼拒绝了我们的司机,自己打车走了。 这趟旅行彻底闹了个不欢而散。 我回到江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上赵医生,把他带到宋宅给苏陌漪看病。 苏陌漪这次倒是没像之前那么谨慎,一定要赵医生鬼鬼祟祟的进来,相反的,对赵医生的到来她没再遮掩,连我和苏若维都被允许在旁边待着,不用回避。 赵医生给苏陌漪做了个初步的诊断,苏陌漪全都如实交代,包括平时的饮食作息用药和情绪调节,赵医生听完后,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半晌后,赵医生严肃的问:“苏小姐,你跟我说实话,那些药你真的吃了吗?” 苏陌漪眉头轻皱:“吃了。” “不要对我说谎,这种事说谎只会害了你自己。”赵医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犀利的眼神好像能看到她心底去。 在赵医生这种压迫力极强的目光注视下,苏陌漪无奈的叹了口气,摊摊手:“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真的吃药了。” 赵医生说:“把药给我看看。” 苏若维立刻转身去拿药。 药瓶到了赵医生手上,他左看右看,又打开倒出好几粒,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立刻大变:“这药……” 我和苏陌漪的神经立刻跟被人拽了一下似的:“怎么了?” 赵医生脸色很难看:“这是维生素,不是抗抑郁药。” 我:“……” 苏陌漪:“……” 屋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静谧,我和苏陌漪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事儿严重了。 现在事情有两个疑问,一,好端端的药为什么会变成维生素?二,药是赵医生弄错了,还是苏陌漪弄错了? 这事儿说轻了只是吃错药,但往严重里说,那就是意图杀人。 抗抑郁药对抑郁症病人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如果在明知道对方有抑郁症的情况下还偷偷把药换了,那就是谋杀。 找到证据可以直接把换药的人告上法庭。 足足两三分钟,赵医生才开口:“苏小姐,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没有开错药,我是医生,我的职业道德和良心不允许我做这么愚蠢的事。” 苏陌漪点头:“我没有怀疑你,这药刚开始吃的时候确实有效果,副作用还很明显,但是后来吃了一段时间,副作用突然消失了,我还以为是我的体质慢慢克服了副作用,没想到……” 第255章 流言 赵医生盯着药瓶看了一会儿,说:“要报警么?” 我和苏陌漪齐齐看向他。 “这药是被换了,但瓶子还是装抗抑郁药的瓶子,如果拿去检测,应该还能从维生素上面检测出抗抑郁药的碎末,药被换了瓶子还在,这足以证明药是被刻意换掉,而不是不小心拿错了。”赵医生分析道。 苏陌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暂时不用。” 这件事她不想闹大。 赵医生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起身说:“那好,这件事我无权插手,我给你换一种药,你后续要多加小心,一旦发现不对劲,要立刻告诉我。” “好。” 赵医生很快就走了,苏若维出去送他,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苏陌漪。 和苏陌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我低声问她:“有头绪吗?谁会换掉你的药?” 苏陌漪苦笑道:“我能说因为怀疑的对象太多了,我现在根本就理不过来吗?” 我:“……” 苏陌漪因为夺权的事在宋氏树敌那么多,想要追究出这件事是谁做的,真的不容易。 但是她抑郁症这件事一直瞒得那么隐秘,还有谁会知道? 我迟疑了一下,小声问:“有没有可能是……他?” “苏若维?” 我轻轻点头。 苏陌漪摇头:“那小子确实是最有机会换掉药的,但是他没动机这么做,我死了对他没好处。” 我转念一想也是,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他就不会在苏陌漪的急救室外面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思来想去找不出头绪,反倒让自己头疼不已,我起身说:“这件事我会帮你一起好好调查,为了避免再出危险,你这段时间态度必须强势一点,该放权让公司那帮人去做的事必须放权让他们去做,再这么累,你可就……” 我点到即止,后面的话没继续说下去。 苏陌漪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我这才离开。 回到家里,我把这件事跟陆庭修说了一遍,他很惊讶:“药被换了?” “对,她树敌太多,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嫌疑人。” 陆庭修沉思半晌,分析道:“先不说有机会下手的人,就说她这个抑郁症,她不是瞒得很好吗?除了我们,赵医生,苏若维和宋延卿,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我摇头:“没有别人了。” “那嫌疑人就在我们这些知道的人里面。” “怎么可……”话说到一半,我立刻顿住了,因为我想起来,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知道苏陌漪有抑郁症。 于曼。 那天在农庄,她无意中听到我和苏陌漪说话,而且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是她吗? 我疑惑不已,仔细分析一下,于曼虽然有嫌疑有作案动机,但是她并没有下手的机会,她接近苏陌漪的机会少之又少,就算想换药也无从下手。 陆庭修敲敲我的脑袋:“你想到什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到底还是没把于曼的事告诉陆庭修,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不想站在苏陌漪的立场上猜测她。 过后的几天时间,我天天往苏陌漪家里跑。 赵医生重新给她配了药,加大了剂量,吃了药的苏陌漪因为副作用,每天窝在家里昏昏欲睡,大部分时间都食欲不振神色萎靡,这种情况下,苏若维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 好在目前她还在休年假,不用急着去上班,我本来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够糟糕了,殊不知,更糟糕的还在后头等着我们。 这天早上,我刚起床就被神色凝重的陆庭修叫了过去,他打开新闻网页给我看:“苏陌漪出事了。” 我一顿,连忙凑过去看,在看到新闻网页上用加粗加黑的字体写着“宋氏女总裁和神秘年轻男子同进同出,进医院检查疑似怀孕?” 下面配了一张苏陌漪刚从医院走出来的照片,苏若维正给她打开车门上车,那是前几天苏陌漪到医院验血的照片。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像素感人,而且因为角度问题只拍到了苏若维的背影,他扶着苏陌漪的手,体贴给她打开车门的动作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暧昧,估计连记者都没想到,当初在媒体前现身的瘦弱小男孩会在短短几个月内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怪会认错。 一时间我又好气又好笑。 但同时也起了疑心,苏陌漪说白了只是个企业总裁,又不是什么当红大明星,这些人是吃饱了没事干才会天天蹲点挖她的新闻炒作么? 这件事幕后显然有推手在操作,目的是让苏陌漪不得安宁。 我又想起苏陌漪的抗抑郁药被偷换的事,这两件事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 陆庭修问我:“有什么感想?” 我反应过来,匆匆去换衣服,一边换一边说:“苏陌漪肯定会胡思乱想,我得过去看看她。” 陆庭修唉声叹气:“天天往她那里跑,我看你都快成她的保姆了。” 我无奈的说:“抱歉,这段时间确实忽略了你,等她迈过这道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的跟他道歉,陆庭修反倒有些懵了,他连忙说:“我就是随口说说,没真的抱怨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跟陆庭修说了一声,匆匆出了门。 到了苏陌漪家里,她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赫然就是那篇有一石激起千层浪威力的新闻,见她已经知道了,我索性把话摊开了说:“你怎么想?” 苏陌漪顿了顿,说:“有人在针对我。” “有头绪吗?” “没有。”苏陌漪叹气道:“还是那句话,树敌太多,搞得现在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开始调查好。” 我哭笑不得:“那目前要先召开媒体发布会澄清这件事,还是先不管他们,让他们闹腾?” 苏陌漪看了一眼端着水走进来的苏若维,皱眉说:“召开媒体发布会的话,若维以后的生活可能会被影响。” 苏若维闻言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会?” “当初我对外宣布你14岁,谁知道你不到半年就长这么高,现在说你十五岁,你觉得有人信吗?把这件事公布出去,大家势必会怀疑,到时候流言四起,别说生活,我看你连学都别想上了。” 第256章 示弱 苏若维把水放下,迟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不要紧,以后我可以在家自学,没有什么比苏总的声誉和公司更重要。” 这番话让我和苏陌漪都愣了愣,我倒是没想到苏若维居然能这么大义。 苏陌漪反应过来后摆摆手:“你懂什么,出去,别在这里添乱。” 苏若维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一看苏陌漪的脸色,他又忍住了,转身走了出去。 我调侃道:“苏若维这小子倒是挺仗义的。” “愚忠。”苏陌漪哼道。 我故意说:“他都说他不在乎这些了,怎么,难道你还不打算向媒体澄清?” “他不在乎那是他的事,你能指望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多懂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力有多大,我既然领养了他,那就得对他负责。”苏陌漪振振有词:“发布会的事先暂时不说。” “那你想怎么处理?” “还没想好。”苏陌漪叹气,又摸了摸肚子,愤愤不平的说:“老娘可真够冤枉的,连男人都没有就被扣上这顶怀孕的大帽子……我要是不解释,十个月后生不出孩子,他们又该说我为了避开媒体追查,狠心打掉孩子了。” 她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证明并没有受多大影响,我松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淡定点,凡事还有我陪着你呢。” 我们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佣人的声音:“小姐,宋少……宋先生来了。” 苏陌漪和我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诧异,苏陌漪说:“让他进来。” 起身出去客厅见宋延卿,我想起宋延卿之前在机场对于曼说的那些话,压低声音问苏陌漪:“最近宋延卿有没有找你?” 苏陌漪摇头:“没有,怎么了?” “……没事。” 我皱眉,难道宋延卿只是过过嘴瘾,回去想明白又反悔了? 那他今天还来做什么? 在客厅见到宋延卿,几天不见,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憔悴,见了苏陌漪,他眼里有情绪一闪而过,接着淡淡的问:“我看了新闻。” 苏陌漪皱眉,还没说话宋延卿就继续问:“你去医院做什么?生病了吗?” 我:“……” 我刚刚还以为他要问苏陌漪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苏陌漪眼神闪烁:“嗯,前几天有点感冒,去医院挂了水,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宋延卿说:“既然是谣言,那不打算跟媒体澄清一下吗?现在虽然还在放年假,但是宋氏的公关不至于这么不给力,新闻都出来好几个小时了还不发声,事情要是闹大了,对宋氏和你都会有影响。” 原来他是见苏陌漪迟迟没有站出来解释,着急了才会来过问。 看来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和苏陌漪有关的事,这个发现让我稍感安慰,天知道我有多担心他不理苏陌漪了。 “不着急。”苏陌漪满脸不在乎:“小打小闹,过一阵子就没事了,为了这点小事特意开个发布会澄清,反倒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我没打算解释。” 宋延卿皱眉:“那怎么行,你又不是明星,需要靠炒作来上位,你是个企业家,代表着宋氏的脸面,你的形象要是毁了,客户和消费者会怎么看待宋氏?” 苏陌漪愣了一下,继而嗤笑道:“原来宋先生这么着急赶过来是担心我毁了宋氏的名声,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我个人私事不会影响到宋氏,而且,就算影响到宋氏,那也跟宋先生无关,不是么?” 苏陌漪这话已经带了几分情绪,宋延卿不是听不出来,他立刻说:“你别闹小性子,找时间把媒体发布会开了……” “宋先生。”苏陌漪打断他的话,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敛了起来:“别忘了你已经不是宋氏的主人,这件事说白了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吗?” 宋延卿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了,我刚想开口打圆场,宋延卿却突然说:“抱歉,我情绪有点激动。” 我:“……” 苏陌漪:“……” 宋延卿居然在示弱。 我还以为他肯定会顶嘴,痛痛快快的跟苏陌漪吵一架。 但是转念一想,在阳城的时候宋延卿和苏陌漪差点吵起来,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苏陌漪有抑郁症,现在知道她控制不好情绪,所以他才伏低做小不跟她计较的吧。 这么一想,宋延卿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宋延卿认了错,苏陌漪也不好得寸进尺,她僵着脸问:“宋先生还有事吗?” 言外之意,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宋延卿从善如流的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别再感冒了。” 苏陌漪:“……” 宋延卿临走时给了我一个眼神,我心下了然,他前脚离开,我后脚就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家,开车离开宋家,果然在路口看到宋延卿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我停下车对他招招手,他立刻碾灭烟头,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边,这才跟特务接头一样上了副驾驶。 一上车宋延卿就开门见山道:“苏陌漪为什么不愿意召开媒体发布会?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拖越久对她就越没好处。” 我把苏陌漪的顾虑跟他说了一遍,宋延卿越听脸色越黑。 “她倒是护着那个宝贝养子,怕影响到他的学习生活?那她有没有想过不澄清的后果是什么?” 我无奈的说:“我跟她分析过了,但她坚持不澄清,我能有什么办法。” 宋延卿眉头皱得死死的,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烟,但是烟都抽出来了才想起来我还坐在旁边,他又把烟放回去,揉了揉眉心说:“既然她非要犯蠢,那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了。” 我立刻来了兴趣:“你想怎么做?” 宋延卿看了我一眼:“暂时不告诉你,你嘴不严,会透露给苏陌漪。” 我瞪他:“我什么时候嘴不严了?” “女人不都这样吗。”宋延卿指挥道:“我没开车过来,你送我去xx路的新闻报社一趟,我有点事要办。” 我鄙视的看着他:“我可不敢,毕竟我这人嘴不严,要是‘不小心’把你去新闻报社的事告诉苏陌漪,破坏你的计划就不好了。” 宋延卿:“……你非得在这个时候跟我抬杠是不是?” 第257章 虐恋情深 我耸肩摊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宋延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无奈的叹气:“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不出二十四小时苏陌漪就会知道这件事……你过来。” 把宋延卿送去新闻社,我没等他办完事就先走了。 回家路上我整个人晕乎乎的,对于宋延卿的计划,我说不上赞成,但也没理由反对,只是觉得,宋延卿这个人比我想象中要坚决得多,当初说放手就放手,绝对不纠缠,现在说要把苏陌漪追回来就立刻行动,也不拖泥带水,虽然用的办法这么……这么卑劣。 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那过程曲折一点又怎样? 苏陌漪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希望和宋延卿扯上关系,但我能敏锐的从细枝末节里找到一丝她对宋延卿还是有感情的证据,也是,当初在看透宋延卿是个什么样的烂人后还坚持嫁给他,那样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回到家,我关了手机,不为别的,就怕苏陌漪联系我,而作为知道她马上要被“坑”的知情者,我答应了宋延卿不能把他的计划说出去,因为一旦被苏陌漪知道,她一定会从中阻止。 所以我只能把手机关了,暂时当个缩头乌龟。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来看新闻。 在看到新闻以比昨天更猛烈的姿态“爆”出一张不知猴年马月拍的苏陌漪和宋延卿牵手逛街的照片,下面添油加醋的猜测两人可能已经复合的消息,而且频频暗示苏陌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宋延卿的,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然后开了手机。 手机一开,苏陌漪的未接电话提醒源源不断的涌进来,我迟疑了一下,给她回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可见这一大早睡不着的人不止我一个,我故作淡定的跟苏陌漪问早:“早啊。” “早什么早,”苏陌漪语气不善,颇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你看新闻了吗?” 我硬着头皮说:“看了。” “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 “哼,昨天宋延卿刚走你就离开,那时候我就该想到你们俩有问题才是。” 我连忙截住她的话:“什么叫我们俩有问题,你好好说话。” “难道不是吗?”她怒道:“你敢说你不知情?” 我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就算知情,我顶多算个帮凶,发生这种事,你不是更应该去找主谋算账嘛……” “要是能找到宋延卿就好了,我肯定要把他大卸八块!”苏陌漪气得咬牙切齿:“他手机一直关机,装孙子装得比你更彻底!” 我摸了摸鼻子,叹气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苏陌漪迟疑了一下,问我:“打听我的想法?你是真的想知道,还是准备探了我的想法去给宋延卿报信?沈疏词,你到底站在哪边?” “肯定是站在你这边啦!”我立刻指天誓日表忠心,顺便把宋延卿给卖了:“昨天是宋延卿威胁我我才没敢跟你说……你也知道他这人花样多得很,反正不管我报不报信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索性就……” 苏陌漪气结,半晌才说:“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小心翼翼的问:“所以你要怎么做?” 苏陌漪顿了顿,说:“暂时就那样吧,流言目前对我有利,反正在围观群众眼里,除了宋延卿,我无论跟谁在一起都是要被骂的,宋延卿自愿站出来做挡箭牌,我何乐而不为?” 我暗暗吃惊。 昨天我就问过宋延卿,难道他不怕苏陌漪知道这件事会生气,到时候站出来跟媒体澄清,打他的脸么? 宋延卿当时的表情很微妙,高深莫测的说:“不会的,权衡利弊这种东西,没人比苏陌漪做得更好,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该说什么话,她清楚得很。” 他倒是把苏陌漪的脾气性格摸得一清二楚。 我正若有所思着,苏陌漪突然警告道:“沈疏词,这次你知情不报,念在事情对我有利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要是再敢胳膊肘往外拐,那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打了个哆嗦,信誓旦旦的保证:“好好好,我发誓,以后绝对站在你那边。” 苏陌漪这才哼了一声。 我嘴贱的问了一句:“话说回来,你要是在通稿发出去前知道这件事,会出手阻止吗?” 苏陌漪愣了一下,足足十多秒钟没说话,最后嘟囔了一句“要你管”,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在电话这头差点笑死。 接连两三天时间,我一有空就关注苏陌漪和宋延卿“复合”的事态发展。 新闻爆出来时声浪那么强,余威自然也不小,网友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因为那天偷拍苏陌漪从医院出来的照片,苏若维只露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因此大家也无法断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宋延卿,但对于宋延卿在和苏陌漪离婚不到一年就要复合,甚至可能要复婚这件事上,网友们很是津津乐道。 有人觉得他们太做作,当初说离婚就离婚,把婚姻当玩儿一样,也有人表示理解,多少人分手离婚又复合,无非是两人还有感情,还有人根据蛛丝马迹脑补两人间的虐恋情深,很快网络上就开始有各种各样的同人文,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趁着午休,我在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看那些文笔还算不错的同人文,有的情节简直让我拍桌大笑,都说高手在民间,网友们的脑洞让我心服口服。 一篇文还没看完,苏陌漪的电话打了过来,我连忙放下杯子滑下接听:“苏总,有何贵干?” 苏陌漪语气里难得的带了点慌乱:“宋延卿今天来宋氏应聘了!” 我愣了一下:“啊?那他成功没有?” 说到这个苏陌漪就咬牙:“网上关于我和他的新闻满天飞,人事部那帮人也不知道是不会看眼色还是太会看眼色,居然让他顺利过了一试二试,这次招的是业务部经理,最后一关面试的主考官是我和两个董事会成员,他们不顾我的反对把他留下来……现在大家都一致认为我已经跟他复合了,刚刚秘书还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复婚!!” 我抑制住想要狂笑的冲动,闲闲的说:“这不正合你意吗?” 第258章 恼羞成怒 苏陌漪语气沉了下来:“我没打算跟他复合。” 我一顿,直起腰:“那你……” “我只是想让他给我挡一挡流言蜚语。” 我:“……”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我利用他,可是疏词,这次的事是宋延卿主动贴上来的,我什么都没要求他做。” “……”我说不出话。 苏陌漪的话句句在理,我无法反驳,可总让我觉得不舒服。 这种感觉就跟上初中时,班里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学校不少男同学喜欢她,又是当众表白又是大手笔送礼物,她通通不接受,但礼物来者不拒,这种消费别人感情却不给出回应的做法我一直嗤之以鼻。 挂断电话,我在心里为宋延卿默哀。 苏陌漪这种反应,我想他应该早就猜到了,可他仍然义无反顾的扑上去,也不知道是真的铁了心想要把苏陌漪追回来,还是有绝对的信心只要死缠烂打就一定会成功。 总之,祝他好运吧。 第二天晚上,宋延卿请我和陆庭修出去吃饭,美其名曰庆祝入职。 请客的地方定在“云水居”,那是一座特色私房菜馆,建在水榭上,推开包间的窗户就能看到外面一望无际的荷花池,虽然早春时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光凭着这份意境,也不少人去那边吃饭。 我和陆庭修到达水榭时,苏陌漪和宋延卿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宋延卿脸色淡淡,苏陌漪却沉着脸,好像宋延卿欠她钱似的。 我们的到来打破了略显僵硬的气氛,宋延卿起身招呼我们:“坐,我随便点了几个菜,也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吃,不合胃口再另外点。” 我和陆庭修落了座,陆庭修端起桌上的大麦茶喝了一口,调侃宋延卿道:“你小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回宋氏就回宋氏,闹着玩儿也不带你这样的。” 宋延卿哼道:“谁说我是闹着玩?” “难道你是认真的?”陆庭修看了苏陌漪一眼。 苏陌漪倒是没什么表情,手里握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 “在这件事上,我就没开过玩笑。” “那你可真能忍。”陆庭修也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故意说这些话给苏陌漪听:“放着好好的宋氏太子爷不做,离婚净身出户就算了,现在还眼巴巴的回去做职员,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死吗?” “笑死他们是他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宋延卿一脸无所谓,还拿起茶壶顺手给苏陌漪空了的茶杯里倒上一杯茶。 苏陌漪看着满了的杯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陆少,你不必讽刺我。” 陆庭修看向她:“讽刺你?我可没那个胆子,否则回去得跪搓衣板。” “有这个心思在我面前冷嘲热讽,不如多劝劝你的发小,不要做那些无用功。”苏陌漪冷眼看着宋延卿,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话:“就算你进了宋氏,宋氏现在在我手上,你休想动它一分一毫!” 这话一出口,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僵硬起来,宋延卿脸上的笑慢慢敛了下去,陆庭修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我怕他发脾气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刻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他一下。 他回了我一个不满的眼神,神色倒是慢慢松懈下来。 “我没想动它,不管你信不信。”宋延卿慢条斯理的说。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回宋氏到底想干嘛?”苏陌漪话里已经有几分逼问的意思了。 宋延卿顿了顿,说:“我暂时不想告诉你,但是我能保证,我没有要抢宋氏的心思,更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苏陌漪嗤笑。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我连忙转移了话题,气氛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一顿饭吃下来,苏陌漪始终没给宋延卿什么好脸色,宋延卿倒是不在乎,还时不时给她夹菜,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在闹别扭的情侣一样,虽然宋延卿夹的菜全都被苏陌漪挑了丢在桌上,一口都没吃。 吃过饭,我们走出水榭,苏陌漪跟我道别后就要走,宋延卿立刻叫住她,笑眯眯的说:“苏总,我没车,能不能送我一程?” “不能,我跟你不顺路。” “没事,你把我送到前面的地铁站就行了,我坐地铁回去。” 苏陌漪:“……” “也就十多分钟的事儿,苏总,我现在可是你手底下的员工,你这么苛待员工,就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吗?” 苏陌漪神色狰狞:“我被人笑话得够多了,不在乎这一句两句,宋延卿,被你钻空子进了宋氏是我大意,但不代表你能在我面前为所欲为,我警告你,要是不想被穿小鞋,你最好给我安份点。” 宋延卿立刻举双手做投降状:“苏总教训得是。” 苏陌漪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目送她上车离开,陆庭修无奈的对宋延卿说:“你说你何必呢……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又怎样,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现在还对你设防,干嘛把自己的位置摆得这么低。” 宋延卿耸耸肩,并不回答他的话:“陆少,我没车,能不能送我一程?” 我:“……” 陆庭修:“……” 把宋延卿送到地铁站,他乘地铁回去了,我和陆庭修则回家。 陆庭修开车,我坐在副驾驶,想起苏陌漪今晚的表现,我估计这次宋延卿是真的把她惹恼了。 在宋氏待了好几年,苏陌漪早就练成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心态,可这次却被宋延卿三言两语气到炸毛跳脚,我不知道她这么防备宋延卿,是怕他把宋氏夺回去,还是怕他攻略她的心防。 总之这俩样对目前的苏陌漪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车里放着轻柔舒缓的轻音乐,我偏头看着陆庭修,问他:“你说宋少有可能成功吗?” “这话该我来问你才对。”陆庭修笑了笑:“苏陌漪是你闺蜜,你还不了解她?你说说,苏陌漪能撑得住多久?” 我:“……” 连陆庭修都看出来了,苏陌漪狗急跳墙的样子明显是已经动摇,却又不肯承认,这分明就是恼羞成怒啊。 我摸了摸下巴:“最多两个月吧。” 很多人选择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除去撕破脸皮耗尽情分的那种,剩下的就是不忍心了。 分开以后不能做朋友,因为再看两眼还是会想拥有,宋延卿整天这么积极在苏陌漪跟前刷存在感,她能把持得住才怪。 第259章 阴谋 在密切关注了好几天宋氏的动静,确定苏陌漪没有把宋延卿大卸八块,或者直接挑个错处把他轰出来后,我确定他们俩暂时出不了事,安安心心的忙自己的事去了。 开春的san要准备春季新品发布会,整个公司上下忙得暗无天日,为了把新品发布会的主办权弄到手,我不得不开启加班模式,每天忙到连吃饭都掐着时间点。 在我忙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陆庭修却清闲下来,刚开始是每天都早早下班,后来是周六周日都不用去部队,十天半个月后,他偶尔连工作日都待在家里。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轻描淡写的说有新官上任,分担了不少事情,他现在没那么忙了。 我下意识的觉得这个理由敷衍,可也没有更多精力去深究到底怎么回事,一回头就再次投入无止境的加班里。 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当新品发布会的主办权到手时,我和整个设计部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连续三年新品发布会主办城市都在江城,按照这种势头,江城很快就会成为san的第二据点,我安慰的想,没辜负我们的努力和心血就好。 主办权到手,我紧绷了大半个月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下来,见大家都喜笑颜开,我提议道:“既然都这么开心,不如晚上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大家纷纷赞成,我立刻给一家以前经常去的烤肉店打电话预约。 晚上,和一众高层以及整个设计部的人好一顿狂吃海喝,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我脑袋开始发晕。 一下子喝了太多酒,加上油腻的烧烤,我整个胃都翻涌起来,见大家都准备回去,我嘱咐助理给大家叫车,自己则躲到洗手间催吐去了。 等我捯饬完自己出来,职员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助理站在一旁等我,见我出来,她立刻伸手扶住我:“沈总,您没事吧?” 我摆摆手:“没事……你也回去吧。” “那您……” “我打电话让家里人过来接。”我对她挥挥手:“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助理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我掏出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 挂断电话,我坐在烤肉店前面的花坛边上,吹风让自己清醒一下。 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一对走进烤肉店的男女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我认出那个女人是于曼,而她挽着的男人……也有点眼熟,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 脑子晕乎乎的,我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猛地想起来,那个留着板寸,几乎是个光头的男人在哪里见过。 阳城的龙泉山寺庙,给苏陌漪“看相”的僧人。 苏陌漪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还那么亲密的挽着他的手。 而且,一个和尚进烤肉店? 难道他是个假和尚? 我虽然喝了不少酒,脑子也晕得站不直身体,但理智和思考能力还在,再三思索后,我抬脚进了烤肉店,跟了过去。 烤肉店的卡座设置得很巧妙,靠窗的位置用栅栏隔开,上面装饰了一些假的花草,人坐下视线刚好被挡住,但是说话却能听得很清楚,这样一个地方,简直是听墙角的不二选择。 于曼和那个假和尚正坐在其中一个卡座上,我迅速摸了过去,在他们旁边的卡座上坐下,只要他们不站起来探着脑袋往我这边看,就绝对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服务员见我去而复返,走了过来,刚要开口询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助,我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别说话,把菜单拿过来。 既然打算听墙角,那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只能二次消费了。 点了东西,隔壁卡座很快就传来说话声,是于曼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低沉:“我跟他已经一个礼拜没联系了……以前是我不给他打电话,他不会主动联系我,但是我联系他他还是会接,这几天我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全都跟石沉大海一样,他是真的打算要跟我拉开距离了。” 这话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我迅速分辨出那个“他”是宋延卿。 我心里暗暗惊讶,没想到宋延卿居然这么坚决,为了苏陌漪,连心爱的小学妹都不搭理了。 “他的态度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我看你就这么算了吧。”男人一开口,之前只看了他一个背影,不太肯定的我立刻笃定他就是那天给苏陌漪看面相的人。 于曼居然跟他是认识的,那是不是能说明那天的事也是她一手安排的?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大家爬山爬到一半全都累得不行,连陆庭修都主张不要继续往上爬,可于曼出乎意料的很坚持,爬到山顶上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即使是这样她也一句怨言都没有……这证明她早就在山上安排好了人,如果我们不上去,那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我暗暗咬牙。 “我不甘心!”于曼咬牙切齿的说:“明明延卿对我的态度都已经开始好转了,这个女人又横插一脚进来……我饶不了她!” 一直以来在我心里都温温和和好说话的美人突然用这么狠辣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我心里惊了一下,越发笃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我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等着那边说话。 “可你现在还能怎么办?”男人叹气道:“又是让我假扮和尚说她是不祥之人,又是换了她的药,可她到现在都还活着,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实在命大。” 我脑子一炸。 苏陌漪的药是于曼换的? 她什么时候换的? 她怎么会有这个机会? 我脑子里跟点了一片烟花似的,乱成一团轰轰作响,在这样的慌乱里,我猛然想起宋氏的尾牙晚宴上,苏陌漪的休息室被安排在于曼那里,后来我去休息室等苏陌漪,推开门却发现于曼正走出来,还有她眼中当时一闪而过的慌乱……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了。 我这边还没捋清楚,于曼在那边冷笑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她前段时间瘦了很多,显然是没了药导致的,而且从山上下来,第二天她就匆匆回江城了,虽然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绝对不好受就是了……你还是有功劳的。” 第260章 试试看 我呼吸有点急促了。 于曼看起来和和气气说话温声细语,曾经我还觉得她跟宋延卿站在一起很登对,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温婉的外表下居然藏着这么恶毒的心思。 我很想站出来手撕了她,彻底揭下她那层伪装,可我很清楚,有那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在,我现在根本就不占上风。 想到这里,我关了手机录音,招手叫来服务员,买单离开。 刚走出烧烤店手机就响了,我低头一看,是陆庭修打来的,我迅速在门口张望了一眼,发现陆庭修的车就停在不远的路边,我挂了电话跑过去。 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我呼吸还是有点乱,陆庭修偏头看着我:“怎么了?” 我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情绪慢慢镇定下来:“先回去,回去再说。” 陆庭修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直接开车走了。 我瘫坐在副驾驶,思忖着应该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把这件事告诉宋延卿和苏陌漪。 这两个当事人,特别是苏陌漪,她必须要知道,不管她要不要追究于曼的法律责任,她也必须要防备起来。 至于宋延卿,这关系到他的处理态度,而且,苏陌漪能和于曼接触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宋延卿,只要宋延卿以后不再和于曼接触,于曼就算是想加害苏陌漪都没那个机会。 回到家里,我刚一下车就被陆庭修拽住手腕,他皱眉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这才想起来刚刚一路都皱着眉头没跟陆庭修说话,这副样子肯定让他很担心。 我连忙把刚刚在店里听到的一切都跟他说了一遍,并且把手机录音放给他听。 陆庭修听完后,脸色变得很凝重。 他拿过我的手机,拉着我进门:“告诉延卿,这件事得由他来处理。” 我一愣:“那苏陌漪呢?” “你别管。”陆庭修说:“只管告诉宋延卿就好了,这件事是由他引起的,至于他要不要告诉苏陌漪,那就是他的事了。” 我无法理解陆庭修的脑回路,下意识的觉得他是想帮宋延卿遮掩什么,想到这里,我立刻怒了:“苏陌漪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我没说她不应该知道!”陆庭修无奈的说:“这件事如果由你来告诉苏陌漪,而宋延卿又已经知道了,你说苏陌漪会怎么想?” 我一愣。 “就好比六年前我们之间的事一样,你走了以后我一直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亲口把事情告诉你,很多事情,特别是情侣之间,只要事关第三个人,那由对方说出来和别人说出来,意义完全是不一样的。” 我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着陆庭修。 我和他复合一年多,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跟我说起过去的事。 “你不是对宋延卿突然要复合的事持怀疑态度么?现在正好试探一下他的人品,如果他选择帮于曼隐瞒,那这智商和情商基本上可以放弃苏陌漪了,但如果他能主动告诉苏陌漪,并且认错,你会不会放心一点?” 这个解释让我心里舒服了一点,我哼道:“好吧,我听你一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宋延卿选择帮于曼隐瞒,那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苏陌漪事实,并且用我自己的方式拆散他们,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没资格跟苏陌漪在一起。” 陆庭修:“……” 我拿过手机就要回房间,陆庭修却突然抓住我的手,一把把我拽到他怀里,抱紧了我。 我微微一愣。 最近太忙,我已经连续加班了一个多月,每天晚上回到家里都累得跟滩烂泥一样,和陆庭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肌肤之亲了,而且他最近好像也烦心事缠身,压根就没心思往那边想,现在突然表现得这么痴缠和亲密,我有些不适应。 我还没反应过来,陆庭修低声问:“六年前那件事,你是不是一直很膈应?” 我懵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帮着莫微澜隐瞒车祸事实的事,这件事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我们连儿子都有了,但是每次想起来我还是会气得牙痒痒的,因此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换了你你能不在意吗?” “对不起。”陆庭修低声说。 他这么郑重其事的道歉,反倒显得我太斤斤计较了,我推了他一下:“好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好端端的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推己及人,看你对宋延卿这么不信任,我就知道你没有完全放下当初那件事。” “但是也不追究了啊。”我耸耸肩:“而且居家过日子,老是惦记着过去的事怎么行。” 他低头看着我,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听你这口气,我要是再骗你,你是不是也一样会原谅我?” 我一愣,眯起眼睛:“你可以试试看。” 过去的事不计较不代表我大度,他要是敢再骗我,那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当初和他相识再到在一起,那是因为我被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靠他,现在的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沈疏词,在有底气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原谅他? 陆庭修见我有些不爽了,连忙用力抱了抱我,讨好道:“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我哼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松手,我去给宋延卿打电话。” 拨通宋延卿的电话,他显然在忙,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他低声问:“沈总,找我有事?” “有事,而且很重要,跟苏陌漪有关。” 键盘敲击声立刻停了,宋延卿的语气也正经起来:“你说。” 我轻笑了一声,心里压抑了一晚上的愤怒不知怎么的就被宋延卿这个小动作冲淡了不少,语气也轻快了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晚和公司的同事聚餐,无意中碰到了于曼,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我们都见过。” “嗯?” “过年在阳城,我们一起去爬山,在寺庙前遇到的那个僧人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宋延卿呼吸一凛,没回答我的话。 “跟她在一起的就是那个男人,两人一起在烧烤店吃东西,我出于好奇跟了进去,然后录制了一段话。”说着我按下了导出来的手机录音,里面很快就传来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可你现在还能怎么办?又是让我假扮和尚说她是不祥之人,又是换了她的药,可她到现在都还活着,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实在命大…… 第261章 选择 宋延卿没说话,只是呼吸越发重了。 又过了几秒钟,背景嘈杂的录音里,于曼清脆的声音传来——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她前段时间瘦了很多,显然是没了药导致的,而且从山上下来,第二天她就匆匆回江城了,虽然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绝对不好受就是了,你还是有功劳的…… 电话那头“哗啦”一声脆响,不知道宋延卿失手把什么给打碎了。 录音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钟,但足够了,我按下暂停键,等着宋延卿说话。 宋延卿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哑着嗓子说:“抱歉,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这话要是换了一个小时前,我肯定会顺杆爬狠狠讽刺他一顿,但是刚刚被陆庭修开解了一会儿,我心情已经没那么紧绷暴躁了,淡淡的说:“这话你应该对苏陌漪说,录音的事我没告诉苏陌漪,先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亲口把这件事告诉苏陌漪的机会,当然,如果你选择保住于曼不告诉她我也不会说什么,看你个人怎么做了。” 宋延卿没说话。 等不到他的回应,我也没了耐心:“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延卿顿了顿,说:“能把录音拷贝一份给我吗?” “可以,我等会儿发到你邮箱。” “……谢谢。” 挂断电话,我揉了揉眉心,感觉醉意更浓了些,关了电脑,我摸到沙发上一躺,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换了干爽的睡衣,显然已经洗过澡了,除了宿醉有点头疼口干之外,没有别的不适。 陆庭修已经起床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周日早上八点钟。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我犹豫再三,捞了手机给苏陌漪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我先是假惺惺的东拉西扯跟她聊了一会儿,然后旁敲侧击的想知道宋延卿跟她说了那件事没有。 很快,苏陌漪就觉察出了我的不对劲,她刚到办公室,等会儿有个会要开,我吞吞吐吐的不说人话,她有些恼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句话让我断定宋延卿还没把事情告诉她。 我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不爽,匆匆敷衍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虽然知道这件事我没资格管太多,把录音交给宋延卿,接下来就看他个人表现了,但他过了一整夜都没有跟苏陌漪说这件事,我突然就有点拿不准他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了。 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吧。 我爬起床洗漱,刚从浴室出来,陆庭修就走进来:“该吃早餐了,不然等会儿时间赶不上。” 我一愣:“什么时间赶不上?要去哪里?” 陆庭修表情比我还愕然:“你给忘了?” 我一头雾水:“什么?” “疏影今天早上九点半的飞机,去西北,你忘了?” 我茫然了足足五六秒钟,猛地爆发出一阵尖叫——我真的给忘了。 最后连早餐我都没吃,带着年年和陆庭修一路狂奔到机场。 半个月前沈疏影就跟我说过去西北的事,当时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不过最近太忙了,我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陆庭修提醒我,我说不定真的会错过…… 好自责,我这个姐姐做得太失败了。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机场,好在赶上了,沈疏影只带了一个双肩包,身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行李,合身的休闲服把他衬得身高腿长,往航站楼里一站,跟模特儿似的。 我跑过去一把搂住他,内疚的说:“抱歉,我来晚了。” “这不是赶上了嘛。”沈疏影笑着说。 我松开他,上下扫了他一眼,皱眉道:“怎么就带这么点东西?” 沈疏影耸耸肩:“又不是出门去旅游,没那么多东西要带。” “可是你这一去得在那边住好长时间,看看你这包……”我伸手去拽他的包,作势要检查他的行李:“是不是连厚衣服都没带?” 沈疏影侧身躲开我的手,无奈的说:“姐,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担心我会照顾不好自己么?” 我心酸的说:“你要是真想照顾好自己,也不至于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说着我眼圈就红了。 沈疏影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唉声叹气的说:“本来说不要你送,就是怕你像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没事儿,过年我会回来的,来回也就两年的事儿,一眨眼就过去了。” 事已至此,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哭哭啼啼只会让沈疏影心里更难受,我只好打起精神:“到那边要是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给你快递过去。” 沈疏影差点笑出来:“我又不是进什么山旮旯,要什么还不会自己买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瞪我,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这才稍感安慰:“那你路上小心。” “嗯。” 沈疏影跟陆庭修打了声招呼,又抱了抱年年,这才转身进了安检。 远远的看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我又忍不住想哭了。 这世上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一个,作为姐姐,我希望他能过得好,可现在眼睁睁看着他去偏远地区熬上两年,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让我又欣慰又无奈。 他长大了,这是他的选择,我无法干涉什么,如果这样能让他好过一点,那我支持他。 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陆庭修拍拍我的肩膀,我叹气,转身带着年年离开。 走出机场,我刚要上车,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一辆刚开过去的车,车里坐的人……侧脸有点眼熟。 我再一看车牌号,心里迅速了然。 余洛。 他是来送沈疏影的吗? 他知道他要走?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距离余洛结婚已经过去小半年时间了,我虽然明面上没说,但是偶尔还是会关注一下他开的建材公司,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的公司营业额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就是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沈疏影看似从那片阴影里走出来了,可我知道,他会选择去西北,最大的原因还是余洛,这座城市让他痛苦,所以他选择逃离,至于余洛,即使今天看见了他,我也不会去打扰他,因为从名义上来说,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将来还会是别人的父亲,于情于理,我和沈疏影都不应该拿一段谁都不想回首的旧事去骚扰他,这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都不公平。 有的人,如果做不到遗忘,那就让他待在回忆里,好好怀念吧。 第262章 你惹恼我了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苏陌漪给我打了个电话,成功把我刚刚才勾起来的那点离愁别绪给冲淡了。 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宋延卿把什么都告诉她了,而且让她马上回宋家,他把于曼带过去,到时候怎么处置于曼,全凭她的意思。 我倒是没想到宋延卿速度会这么快,而且态度看起来还很坚决的样子,挂断电话,我立刻对开车的陆庭修说:“去宋家,等会儿有好戏看。” 陆庭修看了我一眼,不满道:“你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我搓搓手:“当然,我要看看苏陌漪怎么发挥她的女王风范。” 陆庭修哼了一声,没做声,但还是调转了车头,往宋家的方向驶去。 我和陆庭修到达的时候,宋延卿和于曼已经来了,苏陌漪却还在回家的路上。 宋延卿脸色很冷,看得出来他昨晚没休息好,眼里拉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凌厉,坐在一旁的于曼一直低着头,轻轻咬着下唇,连我和陆庭修来了她都没抬头。 我跟宋延卿打了声招呼,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用吃瓜群众的态度来围观整个过程,以于曼的做法,就算苏陌漪在这里当场把她活剥了我都没意见。 左等右等,苏陌漪一个小时后才回到家,这个时候距离她给我打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而从宋氏集团回到宋家前后不过二十分钟车程,我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了。 苏陌漪进门时,于曼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那副样子活像个马上要被行刑的犯人一样,看得我心里一阵暗爽。 苏陌漪进门后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了宋延卿一眼,宋延卿神色一凛,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微妙。 客厅里五个大活人加上一个几岁的孩子,却没有人说话,沉默持续了两三分钟后,苏陌漪轻轻叹了口气。 宋延卿表情立刻绷紧了。 苏陌漪慢条斯理的开口了:“于曼,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于曼攥紧了外套的下摆,没说话,更没看她。 “其实一开始我就感觉得到你对我的敌意,但你没有明说什么,而且当初还帮我隐瞒……抑郁症的事,我挺感激你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宋延卿一眼,我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既然是由宋延卿说出来的,那就证明他必须得向苏陌漪承认他已经知道她抑郁症的事实,而这一切正好是苏陌漪最不愿意看见的。 “可是你做了这样的事,我不知道你是不知道抑郁症的厉害之处,还是压根就想用这种方式弄死我,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做法触及到我的底线了。” 于曼听到这里,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宋延卿一眼,又把视线转到苏陌漪身上,咬着后槽牙恨恨的说:“我的做法触及到你的底线,你的做法何尝不是触及到我的底线?” 苏陌漪诧异的看着她:“我做错什么了?” “你明明已经和延卿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 苏陌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差点气笑了:“我什么时候去招惹他了?” “难道没有?你敢说在陆家过节,到我的农庄里办尾牙宴不是因为延卿?” “当然不是!”苏陌漪脸上的笑慢慢敛了起来:“你想太多了,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去招惹他。”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不信!” 苏陌漪耸耸肩:“那我无话可说。” 宋延卿开口了:“她说的是实话。” 于曼一顿。 宋延卿脸色很难看:“别说前段时间,就算是现在,苏总都还跟防贼一样防着我,恨不得离我八百里远,更别说主动来招惹我,在她眼里,我接近她是图谋不轨,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主动接近我。” 这话里浓重的怨气连我和陆庭修这个外人都感觉到了,更别说苏陌漪,她短暂的错愕过后,没有解释。 于曼的表情却有点微妙了。 苏陌漪一脸淡定的说:“听见了吧,连本人都承认了,我确实是无辜的。” “可你的存在确实一直阻隔在我们俩之间,如果不是你,我和延卿已经在一起了。”于曼怒气冲冲的说。 “这也能怪我?”苏陌漪差点气笑了:“自己个人魅力不足追不到喜欢的人,赖我头上,那是不是连你长得不漂亮,也要怪是我把你衬托下去?” 于曼:“……” 苏陌漪站起来,慢条斯理的走到她跟前:“宋延卿是怎么想的跟我没关系,他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有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敢兴趣,但于曼,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甚至想弄死我,你惹恼我了。” 于曼愕然,刚抬起头,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光。 我心头一凛。 苏陌漪打人的凶狠劲儿我是见识过的,当年我亲眼见过她把几个欺负摆地摊的老人家的流氓混混揍得跪地求饶,今天要是真的跟于曼较起劲来,那于曼很有可能会横着出去。 于曼挨了这一巴掌,眼神立刻冷厉起来,她死死的盯着苏陌漪,那副样子像是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这一巴掌是让你长个记性,追不到喜欢的人,只能证明你个人魅力不够,赖到别人头上,这跟拉不出屎怪地球没引力有什么区别?” 于曼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她好歹是个小家碧玉的小姐,估计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当众羞辱过,尤其是当着宋延卿的面,而且,还是宋延卿亲手把她送过来的。 “我估计你是不会甘心跟我道歉的,而且口头上的道歉也没什么用,既不能给我创造利益,也不能让我心里舒服一点,所以这道虚伪的程序就免了吧。”苏陌漪淡淡的说。 我立刻有些激动了,听苏陌漪这话,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吧。 她会怎么对待这个差点把她害死的女人?是报警告她伤害未遂,还是直接动私刑揍她一顿泄愤? “你走吧。” 我一愣。 宋延卿也是一顿,看向苏陌漪的眼神全是不解,于曼更是直接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她。 “我不会告你,也不会打你。”苏陌漪冷眼看着她:“但这不代表我宽容大量不跟你计较,我只是……有我自己的思量。” 第263章 疑心病 我直接站起来:“苏陌漪!” 就这么放过于曼,那太便宜她了! 就算不能动她,那也得在宋延卿面前放放狠话,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啊。 于曼眉头皱得死死的:“你想做什么?” 苏陌漪轻笑了一声,转身背对着她,目光有意无意放在宋延卿身上,慢条斯理的说:“宋氏前段时间才跟于氏集团签了约,那是一笔不小的买卖,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了你,岂不是伤了两家公司的和气?放心吧,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这对于曼来说是好事,但她却气得脸色都变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不需要你宽宏大量放过我,要是打我一顿能让你泄气,那你动手吧,我不会跟家里人说。” 苏陌漪扭头,看于曼的眼神跟看怪物一样:“你脑子没毛病吧?求我打你?” “我只是不想欠你。”于曼僵着脸说,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宋延卿,见他没有要表态的意思,她继续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认,你要我补偿你也好,要打我一顿泄愤也好,随便来,我没有异议。” 苏陌漪嗤笑:“我偏不,你就一直欠着我吧,什么时候我想要你还了,再去找你。” 于曼:“……” 于曼走后,宋延卿也走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说话,离开的时候脸色更是微妙,陆庭修在我的示意下带着年年追了出去,我则留在宋家,打探苏陌漪的想法。 追着苏陌漪到了她的房间,她正背对着我找充电器给手机充电,我不满的嚷嚷道:“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宋延卿都把人给你送上门来了,多好的机会,你居然就这么错过,你到底在想什么……别敷衍我是因为跟于家的合作在,宋氏这么大一个集团,于氏那点资产你还看不上。” 苏陌漪没说话,翻完抽屉翻柜子,可就是找不到充电器。 她的态度让我有些恼了,我们所有人都在为她忙,又是找证据又是把人抓过来送到她面前,就等着她给于曼致命一击好好泄泄愤,可谁想到她居然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这件事带过去了,这让我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见她不搭理我,我大步流星走过去,掰过她的肩膀,刚想呵斥她几句,却在看到她青白不已的脸色时愣住了。 苏陌漪看着我的眼神有点躲闪,嘴唇干裂,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发抖。 她这副样子把我吓住了:“你、你怎么了?” 苏陌漪大概是见躲不过去了,肩膀一垮,整个人无力的在床上坐下,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说:“他知道了。” 我:“……” 敢情她之前拖拖拉拉一直不肯回家是因为这件事。 我皱眉:“知道就知道了,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苏陌漪捂着脸,语气里说不出是委屈还是愤怒:“我瞒了这么久,可他还是知道了。” 我实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掰开她捂着脸的手:“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怕他知道?” 苏陌漪目光放空,半晌才说:“我不要他可怜我。” 我:“……” “当初结婚他就说是可怜我才跟我在一起,那时候我没钱没权,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没有,他作为宋氏太子爷,确实有可怜我的资本,可现在我是宋氏的总裁和执行董事,一无所有的他有什么资格来可怜我?我不要他可怜我!” 话说到最后,苏陌漪激动到语无伦次。 我见她情绪起伏大,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有没有,你想多了,宋延卿不是在可怜你,他在仰望你呢,你看,他现在是你的下属,什么都要听你的,你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他没资格可怜你。”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站在我头上,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嘲笑我……我费尽心思把他赶走,得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却无法安心享受着一切……他一定在笑话我!包括今天把于曼送到我面前这个举动,都是在无声的嘲笑我!” 她越说越激动,我连忙按住她:“苏陌漪,你冷静!” “我冷静不了!”苏陌漪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说我为什么不跟于曼计较,我要是跟她计较,把她揍个半死或者直接告她谋杀,那宋延卿会怎么想?他会觉得我在意这件事,在他面前我本来就卑微,要是让他觉得我在乎,我就更没底气了,我不能这样做……即使是装,我也要装得不在乎,在我眼里,钱才是一切。” 我:“……” 我总算知道宋延卿当初为什么要同意离婚,甚至净身出户了。 苏陌漪不只是抑郁症,她还有疑心病。 而她疑心病最大的发泄对象就是宋延卿。 宋延卿今天这个举动无论在谁眼里都是出于好意,可落在苏陌漪眼里,她先入为主的把他解读成是阴谋,甚至是宋延卿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在这种心态下,他们怎么可能相处得下去。 宋延卿简直百口莫辩。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为了避免苏陌漪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诱发这段时间才稳定下来的抑郁症,我慢慢转移话题,跟她说起了别的事。 安抚好苏陌漪,我嘱咐管家看好她,离开了宋家。 陆庭修带着年年在外面等我,我一上车就问:“宋延卿怎么样了?” 陆庭修摇摇头:“不怎么样。” 我叹气:“本来是好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陆庭修扭头看我:“你觉得是谁的问题?”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瞪了他一眼:“都有问题。” 陆庭修忍不住笑了:“你到底是护着苏陌漪,还是压根不想承认之前自己错怪了人?” 我:“……” “以前宋延卿也许有错,但后来他是真心实意的改了,可是苏陌漪对他的成见太大,两人的误会也就越来越深……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对苏陌漪意见这么大?”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面子上过不去,只好讪讪的说:“那现在怎么办?” 陆庭修耸耸肩:“你别管了,现在事情都已经扯开来了,就看宋延卿有没有那个本事说动苏陌漪,或者看苏陌漪能不能开窍,再相信宋延卿,如果都不能,那只能说明他们真的没缘分。” 第264章 晚宴 这话说得我心里酸溜溜的。 这世上有多少人分开是因为误会,而不是不爱了。 不怕误会解不开,就怕像苏陌漪这样,旁人说什么都不听,固执的把自己藏在牛角尖里,用这种近乎自欺欺人的方式自我保护。 想要再撬开她的保护壳,很难,更何况那个人是伤害过她的宋延卿,这让她的防御力成倍增加。 而我们无可奈何。 这件事过后,苏陌漪有整整半个月时间不太爱搭理我。 电话不接,偶尔接了也是敷衍几句说在忙就匆匆挂断,发微信也不回,也许在她心里,我也被归类为需要防备的那种人了。 对此我感到很无奈。 但让我稍感安慰的是宋延卿已经知道苏陌漪的抑郁症,似乎缠她缠得很紧,从陆庭修那里,我得知他每天三顿的监督苏陌漪吃药吃饭劳逸结合,根本就不给她犯病的机会…… 我松了一口气,监督守护苏陌漪这项重任,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但同时,陆庭修却越来越闲了。 他整天整天待在家里,接送年年上下课,健身,打游戏,看书,闲得没事干的他甚至还买了烹饪书学起了做菜。 我隐约知道部队那边出了事,而且有可能是陆振明在搞鬼,但每次问他的时候他总是含糊其辞,见他不愿意说,我也就没有多问。 我之所以敢这么放松由着陆庭修去,是因为知道,无论陆庭修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有那个能力让他安全回到我身边,而且还能养他一辈子。 有底气,所以尊重他的选择不过问。 开春后,天气慢慢热了起来,万物复苏,百花齐放。 在把新品发布会忙完后,家里接到一个晚宴邀请,是江城当地颇有名望的企业家发出的生日宴,我和宋家都收到了请柬。 企业家姓朱,家族生意做得不错,而且常年做慈善,在江城的号召力不可小觑,我在慈善拍卖会上见过他,也打从心里敬重这个事业有成还不忘回报社会的古稀老人,所以当即决定去参加,而且带上陆庭修。 陆庭修倒是没异议,他最近整天待在家里,不是做饭就是带孩子,闲得都快发毛了,有事让他做,他乐得自在,当晚就收拾好自己,跟我一起出发。 晚宴在朱家举行,我们抵达的时候停车场上已经停了不少豪车,看来赏老爷子面子的人不在少数。 进了门,老爷子的长子亲自上前来迎接,跟他寒暄了几句,奉上礼物,我就和陆庭修到处闲逛去了。 这种性质的生日晚宴说白了就是商业交流会,来这里的人除了给老爷子面子,更多的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结交同行,扩大资源,我和陆庭修一出现,很快就有人围上来打招呼。 身在商圈,这种应酬是难免的,我陪着笑脸寒暄了一阵子,和他们交换了几张名片,找了个借口开溜。 苏陌漪今晚也来了,我得去找她才行。 距离上次在宋家见到她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再不跟她好好缓和一下关系,以她的性子,估计会连我一块记恨上。 在圈子里找到苏陌漪时,她正被众人众星拱月一样围在中间,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游刃有余的跟那些人说笑。 而在她旁边,一身西装的宋延卿正端着酒杯耐心等着她,嘴角挂了浅笑,看她的眼神像欣赏又像享受。 我咳嗽了一声挤过去,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对苏陌漪恭维道:“苏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苏陌漪眼角抽搐了一下,我敢保证如果不是顾忌着有这么多人在,她下一个动作就是对我翻白眼,但她好歹是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说:“还好,沈总呢?” “我不太好。” 苏陌漪:“……哦?怎么说?” “给苏总打电话发信息都不理我,我在想,苏总是不是要跟我绝交?” 我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很有眼色的看出我们俩关系不错,纷纷找了借口离开,不再打扰。 等到人走光了,旁边只剩下一个宋延卿,我立刻揪住苏陌漪,把她拽到角落里,摆出兴师问罪的语气:“苏总,看在咱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就算是想跟我绝交,那也得给我个痛快话吧,老对我爱答不理的算什么意思?” 苏陌漪:“……你别闹了。” “我可没跟你闹!”我幽幽的叹气:“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就是冲着你来的,为了堵你我容易吗?” 苏陌漪无奈的看着我:“不是不理你,是这段时间心情一直都不怎么样,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就怕到时候开口把你给误伤了,那你不是很无辜?” 我诧异的看着她:“心情不好?谁招惹你了?” 苏陌漪抬头看向宋延卿所在的方向,他正背对着我们,一手端酒杯一手自然而然的插在裤兜里,剪裁精良的西装把他的腿衬得逆天的长,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还不是宋延卿。”苏陌漪一脸生无可恋的说:“我前段时间才好不容易把公司那帮老不死的镇住,宋延卿一回来他们就死灰复燃了,我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打个比喻,在周会上,只要我和宋延卿的意见冲突,百分之七十的股东都会支持宋延卿,他现在手上没有股份,说白了就是公司雇来的高管,可因为那帮老不死的撑腰,他现在能在公司和我分庭抗礼!” 我听得有点想笑,可看着苏陌漪不善的脸色,我很识相的没敢笑出声,故作严肃说:“那你把他开了不就完了?” “真能把他开了就好了。”苏陌漪摊手:“我不是没在周会上提过,但只要一提出来,那帮股东就威胁我,宋延卿在他们在,宋延卿要是走了,他们就跟着他一起走,我又不能真的让他们乱来,所以……哎!” 我憋笑憋得嘴角都抽筋了,假惺惺的劝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也别太在意了……你最近脸色没那么差了,是不是药起了作用?” 说到这个,苏陌漪咳嗽了一声,不自在的说:“还好,还好。” 我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那就继续保持下去,无论是用药还是休息饮食,只要是对你的病情有利,那就不要拒绝。” 苏陌漪听出我话里有话,瞪了我一眼:“你够了。” 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第265章 自取其辱 苏陌漪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想吃了我。 不管怎么样,她没有迁怒到我身上,这让我松了口气,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跟宋延卿的相处也没有那么糟糕,这让我稍稍放了心。 我能看得出来,她现在处于一个无比纠结的阶段,跟不跟宋延卿在一起都是个问题。 跟他在一起,她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不跟他在一起,她又舍不得他…… 这种心理障碍旁人无法帮忙,我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她加油鼓劲儿,看她自己怎么做选择了。 而且对于今晚苏陌漪带着宋延卿出席朱老爷子生日宴的事,在场许多知道内情的人时不时往两人身上看,之前他们离婚的事在圈子里闹得那么大,后来又传出复合传闻,苏陌漪甚至被误会成怀孕,不过两人一直没有正面回应就是,估计这次的事明天就该上商业版面了,我都已经能想象得到那家以爱博人眼球出名的版报会用多夸张的标题来描述这件事了…… 正和苏陌漪说着话,苏陌漪的目光突然越过我,看向我身后,随即她打断了我的话:“你男人好像摊上事儿了。” 我一愣,立刻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陆庭修正和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对面站着说话,那男人嘴角挂着笑,陆庭修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手指骨节都开始泛白。 连苏陌漪都看出陆庭修此刻心情很不爽了,我更不用说,想到这里,我立刻走过去:“庭修。” 陆庭修一怔,偏头看着我,紧绷的表情立刻缓和下来:“谈完了?” 我点头:“这位是?” 陆庭修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开口自我介绍了:“我叫秦淮,秦淮河的秦淮,沈小姐,你好。” 因为陆庭修刚刚皱眉那个小动作,我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所以在他伸手过来要跟我握手的时候,我假装没看见,只是抬了抬手里的酒杯,算是回应他的自我介绍。 被我这样拒绝,男人居然没觉得尴尬,很自然就收起了手,笑着说:“百闻不如一见,沈小姐果真如传闻中一样美丽动人。” 这话恭维意味太强,我一时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刚想开口,陆庭修却抢先对我说:“延卿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他脸色很不好看,眼角眉梢甚至已经透出几分薄怒,我立刻说:“好。” 避开那个男人,我压低声音问陆庭修:“这人是谁?” 陆庭修顿了顿,说:“我爸那边的人。” 我心下了然,握紧了他的手,示意他别在意。 看来他最近会变得这么闲,跟这个男人有很大的关系。 和苏陌漪宋延卿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晚宴就开始了。 晚宴是用自助餐的形式,想吃什么自己拿,老爷子上台发了言,大家纷纷送上祝福,很快就开始三三两两吃东西聊天去了。 陆庭修和宋延卿端了酒杯在一旁喝酒,我则拉着苏陌漪去找甜品吃,但是刚拿了甜品,回头就发现那个叫秦淮的男人跟阴魂不散似的缠上了陆庭修,这次他还带了几个看起来同样身份不简单的人过去,一行五六个人,看似在聊天,但宋延卿和陆庭修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我刚想走过去,苏陌漪就拉住了我,对我摇摇头,低声说:“男人之间的事,能不插手就别插手,你这样贸然出现,陆庭修会很没面子。” 我一顿。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时间,我隔着十多米的距离看着陆庭修的脸色随着秦淮一张一合的嘴变得越来越难看,心里有些按捺不住了。 秦淮是老爷子的人,他会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因为巧合,他是故意来找陆庭修的茬?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正疑惑着,秦淮突然抬高了声音,用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夸张的说:“陆少,你想做什么?这可是在老爷子的生日宴上,你可别喧宾夺主!” 这话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我也连忙抬头看去,陆庭修正揪着秦淮的衣领,怒气冲冲的样子像是想直接把他揍一顿,旁边的宋延卿连忙拉住他,低声劝他不要冲动。 周围的人见状立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凑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在劝说,其实字字句句都绵里藏针,恨不得把事情闹大。 我连忙把手里的酒杯往苏陌漪手里一塞,快步拨开人群走了上去:“庭修。” 陆庭修偏头看了我一眼,我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这里闹事。 陆庭修这才松开秦淮的手,用眼神无声的警告他。 秦淮松了松衣领,捋平上面的皱褶,开玩笑一样说:“多谢沈小姐为我解围——传闻都说陆少对沈小姐唯命是从,今天看来这话不是在开玩笑,陆少倒是好眼光,能和沈小姐这样的人中龙凤在一起,以后就算是退役不做上将了,有沈小姐这个san的设计总监在,恐怕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大家说,对不对?” 这话的挑衅意味已经很强了,而且有意无意的在向周围的人传递一个消息——陆庭修快要退役了。 陆振明和陆庭修关系不好,这事儿在圈子里可以说是众所周知,陆庭修年纪轻轻就退役,明眼人都知道这事跟陆振明有分不开的关系,当下周围的人看陆庭修的眼神都变了。 我拉了陆庭修一把,扣住他的手示意他别冲动,冷眼看着秦淮:“秦先生,先不说我家先生是不是要退役了,就算是要退役,这个消息也不应该由你来公布,你现在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嚼舌根,算什么意思?” 秦淮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他大概没想到我会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开口撕他,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笑着说:“陆少退役的事已经确定下来,公布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我只不过说了实话,怎么,沈小姐这么小气,连实话都不肯让人说了?” “你站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我冷声问:“今晚你会出现在这里,全是仰仗陆先生的光,我想你也是这么跟在场宾客介绍自己的,既然打着陆先生的名号出来社交,那跟这些人嚼陆先生儿子的舌根,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离间他们父子吗?” 秦淮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很清楚。”我嗤笑:“我本来不想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但你执意自取其辱,那我只能说,秦先生,庭修还没退役,你也还没上位,别把话说那么满,而且就算庭修退役,他仍然是陆先生的儿子,你觉得,一个儿子一个门生,两人起了争执,陆先生会偏向谁?” 第266章 艰难的选择 秦淮表情僵住了。 周围也没人敢说话,我拉了陆庭修一把,对听到争执匆匆赶过来的朱老爷子大儿子说:“朱先生,抱歉,今晚本该是老爷子的好日子,因为我们的私人恩怨给你添麻烦,实属不该,眼下我们就不久留了。” 朱先生连忙说:“是我们招待不周,改天再请二位吃饭赔礼……我送二位。” 和陆庭修走出朱家,不大一会儿苏陌漪和宋延卿也出来了,宋延卿皱眉看着陆庭修:“那个姓秦的说的都是实话?” 话一出口,我们几人纷纷看向陆庭修。 这段时间虽然我隐约知道陆庭修有些不对劲,但他不愿意多说,我也就没深入去了解,可眼下,这事情分明比我们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陆庭修点头:“嗯。” 宋延卿顿了顿,低声问:“你爸到底是什么态度?” “就如秦淮所言,他准备放弃我了。” 我们都吃了一惊。 “之前他一直在试探我,年年择校,还有杨泉那件事,都是他在试探,或者说是在逼我站位,我的态度一直不明朗,我估计他也没耐心了,所以就像秦淮说的,他不准备要我帮他卖力,而且,为了不让我对他造成威胁,他会把我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我立刻拉住他的手:“那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陆庭修笑了笑:“虎毒不食子,就算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动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可能要失业好一阵子了。”陆庭修看着我,语气带了几分故作轻松的调侃:“老婆,你可别嫌弃我在家里蹲。” 我哭笑不得。 宋延卿却没被陆庭修那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他拽了陆庭修一把:“我们谈谈。” 陆庭修松开我的手:“等我两分钟。” 他们走到十多米开外的绿化树下说话去了,我和苏陌漪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没想到来参加个生日晚宴也能闹出这么多事,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陆庭修失业,而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将军的事实,但他对上的人是陆振明,和亲生父亲反目成仇,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苏陌漪看着我:“你怎么看?” 我无奈的说:“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 “我觉得你跟陆庭修还真是一路人。” 我一愣:“什么意思?”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振明这次把秦淮这条狗放出来咬你们,说到底还是一种试探,如果陆庭修肯回到他身边,乖乖听话,那还有外人什么事?”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尊重庭修的选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你想过后果没有?”苏陌漪表情严肃:“陆振明要是只撤了陆庭修的军职,这对你和他来说都是好事,但就怕这个丧心病狂的老头子连你也不放过,这几年珠宝生意越发举步维艰,多少知名品牌倒闭了,san虽然不至于没落,但生意肯定也不会好做,他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横插一脚,你觉得san能顶得住?” 苏陌漪说的不无道理,我只能无奈的笑道:“这些我都想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即使没了san,我和陆庭修只要手脚健全,还怕无法东山再起么?我只是不想让庭修继续生活在别人的控制下,他受了三十多年的委屈,已经够了。” 苏陌漪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沈总好大的口气!” 我笑了笑:“谢谢苏总夸奖。” 我们俩说完,不远处的宋延卿对苏陌漪招了招手:“苏苏,回家了。” 苏陌漪一愣,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自在,她欲盖弥彰一样看了我一眼,想了想又说:“有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说。” 我忍不住笑了:“好。” 苏陌漪和宋延卿走了,陆庭修走回来,拉着我的手一言不发的往停车场走去。 回家路上他一直没说话。 我本来以为他至少会跟我说说他的想法,但他一直眉头紧皱,连开车都好像心不在焉,我没敢打扰他,我能断定他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还没确定下来,所以不想跟我说。 回到家,年年跑上来抱陆庭修的大腿:“爸爸,你回来啦!” 过完年,年年就已经七岁了,可他喜欢用抱大腿来表达亲昵的习惯却一点都没变,我提醒过他好几次,用这种方式向年长的男性长辈表达亲昵可以,但是不能对女性长辈这么无礼,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这要是换了平时,年年这么主动上来求抱抱,陆庭修老早就弯腰把他抱起来逗他玩儿了,但是这次他只是低头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说:“年年乖,爸爸还有事儿没忙完,现在得去书房,你跟妈妈玩会儿好不好?” 年年敏锐的觉察到陆庭修情绪不对劲,立刻松开手:“好。” 陆庭修上楼去了,年年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我,凑过来牵我的手,小声问:“爸爸怎么了?” 我故作严肃的叹气:“爸爸要失业了。” 年年一顿,立刻拍手兴高采烈的说:“真的吗!太好了。” 我:“……爸爸都要失业了,你怎么还说好?” “失业就可以在家陪我玩了。”年年双手合十做西子捧心状:“爸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家,这是我有生之年最幸福的日子了,他要是不用上班,以后就能天天陪着我,这多好啊。” 我:“……” “而且,妈妈你又不是养不起我们!”年年振振有词的说:“我们班上的同学知道你是san的设计总监后,都说我们家有钱,其实我们家有钱,对吧,爸爸即使不上班你也能养得起我们是不是?” 我:“……” 这小子简直成精了。 陪年年玩了一会儿,我打发他去睡觉,自己则回房间洗澡,等到收拾完了,走出浴室一看,陆庭修还没回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到楼下榨了一杯果汁,给他端上书房。 我进书房时,书房没开大灯,只开了书桌上的一盏台灯,陆庭修坐在书桌旁,因为侧着脸,一半脸隐没在黑暗里,一半脸轮廓坚毅,明明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却透出修罗一样的杀伐果断气息。 我把果汁放在桌上,走到他身后,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陆庭修微微一顿,低低叹了口气:“年年睡了?” 第267章 妥协 随着他开口,他身上的肃杀气息立刻淡了不少。 我低声说:“嗯,闹了半天才肯睡觉,这小子越来越皮了。” 陆庭修无奈一笑:“男孩子不都这样吗?” 我没接他的话,反而问:“你想清楚了吗?” 陆庭修顿了顿,转身看着我:“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选择,你都会支持我?” 我点头:“如果不支持你,早就在你耳边吹风,恨不得改变你的想法了。” 陆庭修握住我的手,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说:“我明天去跟我爸谈谈。” “谈什么?”我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 “还能谈什么,谈利益,谈条件,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合作,父子同心,别说其利断金,所向披靡都不是问题。” 我心头猛地一跳,立刻反手握住陆庭修的手,皱眉看着他:“为什么?现在不是个好机会吗?你为什么还要……” “我是个男人。”陆庭修打断我的话:“我爸确实给我一个脱离他控制的机会,但代价是要我放弃现在的军职,说真的,我不愿意。”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两分仰仗祖上的福荫,八分靠自己努力,我并不是别人口中的废材和官二代,能做到今天这一步,我也很不容易,凭什么不听他的话,我就得放弃所有?” 我摇头,刚想开口,陆庭修抢先说:“你先听我说。” “……”我只好止住话头,认真听他说。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想让我借着这个机会彻底从陆家脱离开来,可是疏词,这次我一旦离开,想要再回去就难了。”陆庭修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虽然做别的也行,但离开就代表妥协,我从小到大一直在向他妥协,我不想最后连离开都是用这种方法,这太……窝囊了。” 我定定的看着陆庭修,他所有的不甘和愤怒此时全都写在脸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不安,茫然,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不知所措。 “我得给年年做个好榜样,不能让他以后长大了知道我是这种人,觉得他的父亲是个懦夫……”陆庭修握紧了拳头:“所以我得回去。” 我沉默了很久才问:“可是回去,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陆宅就像一座牢笼,他被困在里面三十多年,现在陆振明突然想明白了,大发慈悲放他自己走,他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门槛,只要狠心闭眼,转身就能彻底逃离,做出这个决定,以后他和陆振明就只是名义上的父子,没有利益牵扯,我想这一切是他梦寐以求很久了的。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却犹豫了,因为那些在我眼里看来不成文的理由。 我这个人的生活理念很简单,那就是要活得舒服。 谁让我不舒服我就远离谁,所以我无法理解陆庭修此刻的犹豫不决。 陆庭修低头,半边脸再次隐没在黑暗里,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开口:“他总会比我先死的。” 我:“……” 次日早上,我和陆庭修像往常一样起床上班,下楼时刚好遇到年年,他正拎着书包,看见陆庭修就兴奋的飞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晃来晃去的撒娇:“爸爸,今天放学了带我去玩游戏好不好?” 陆庭修一把把他拎了起来:“不行,爸爸得上班,改天吧。” 年年一愣,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不解的说:“妈妈不是说你已经失业了吗?为什么还要去上班?” 陆庭修递给我一个无奈的眼神,一回头又满脸宠溺的看着年年,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没有,爸爸的上司又改变主意了,所以爸爸能继续上班赚钱,养活你和妈妈。” 年年小脸一垮,不高兴几乎全写在脸上:“是这样吗?家里有一个人赚钱不就行了……干嘛要两个人一起去,好烦你们大人,说话不算话!” 说着他气呼呼的从陆庭修臂弯里滑下来,自顾自下楼吃早餐去了。 我和陆庭修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也下楼去了。 陆庭修去找陆振明谈过后,虽然明面上好像什么都没变,但陆振明又再次和我们亲和起来。 他大概知道我和他这辈子都只能相看两生厌,无法和谐共处,所以他的亲和力主要表现在年年身上,又恢复了去年给年年送东西的殷勤劲儿。 可年年毕竟长大了一岁,已经不是去年那个见谁对他笑一笑,他就主动捧着笑脸凑上去跟人套近乎的小男孩了,陆振明送给他的玩具,无论感不感兴趣,他全都让人堆进了杂物间,分文不动。 对于他的坚持,我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 欣慰的是年年有了自己的是非观,谁好谁坏他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无奈的是连陆庭修都已经向陆振明妥协了,那他现在的坚持实在有些多余。 陆庭修慢慢变得忙碌起来,也许是在部队的地位有了质的提升,他开始接触到一些“核心内容”,甚至开始频繁出差。 同时san也有了改变。 起初是好几个出了名难啃的大合作莫名其妙就顺利签下来了,我还以为今年运气好,或者业务部的人够给力,但是一连过了一个多月,在这个珠宝行业屡屡不顺的年头,san却不进则退势如破竹,连华女士都打了电话过来问是怎么回事,那我就无法自欺欺人的继续忽视了。 这天晚上,陆庭修不在家,我正陪着年年做数学题,老陈进来报告说老爷子派人过来了。 我知道他是来送东西,也没太在意,但是那人一进门,我愣了一下,发现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刘邺。 我连忙起身:“刘邺,怎么是你?” 刘邺笑了笑,把手里包装得很精美的礼盒送到我跟前:“先生让我送东西过来给小少爷。” 我接过盒子,让人给他倒了杯水:“你坐,休息一下。” 刘邺却摇摇头:“不了,陆家那边还有事,我得回去才行。” 我迟疑了一下,问:“你现在还在陆家做警卫员么?” “不是,我现在是少校。”刘邺笑了笑:“不过还是陆家的人。” 我心下了然,送他出门:“既然你有事,那我就不留你了。” “好。” 看着刘邺走出门口,我心里一动,又叫住他:“刘邺。” 刘邺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我,语气恭敬:“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帮我给老爷子带句话,san的事,谢谢他。” 刘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点头:“好。” 第268章 她不要我了 因为他眼中的诧异,我基本能确定san这段时间的改变出自陆振明的手笔。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陆振明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动动手指就能不动声色的搅弄风云,甚至改变整个珠宝界的市场走向,难怪强势如陆庭修,也对他有好几分忌惮。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因为陆振明的介入,我年前才定下想要让江城成为san的第二大分部的愿望提前达成了,甚至还隐隐有要超过宁城总部的趋势,这让我哭笑不得。 从这一点来看,陆振明和陆庭修如出一辙,有的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稀里糊涂忙了两个多月,等我缓过劲儿来,江城已经进入初夏了。 江城的气候曾经被人调侃没有春秋只有夏冬,从春寒料峭到夏日炎炎似乎只要几个烈日当空的大晴天,脱下棉外套到换上短裙裙裤,过渡期用不了一个礼拜。 这天傍晚,我结束手头的工作正准备下班,手机响了,我捞起来连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滑下接听:“喂?”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沈阿姨,是我。” 苏若维。 我有些诧异:“若维?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我和苏陌漪关系虽然不错,但对于她这个养子却只是点头之交,况且还隔了一层长辈和小辈的身份在那里,他跟我从来就不亲近。 苏若维嗫嚅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沈阿姨,我能跟你见个面吗?” 我一顿,估计这小子是遇上事儿了,不敢告诉苏陌漪,想叫我出面帮他摆平,我立刻说:“得,什么时候?现在吗?” 和苏若维约定好在一家肯德基见面,我收拾东西打卡下班。 到了肯德基,一进门就看到苏若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眼前放了几样吃的和两杯可乐,他全身几乎是以蜷缩的姿势躲在那里,跟只受了惊吓的小鹌鹑一样,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我快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若维,你怎么了?” 苏若维听见声音,立刻抬起头看我,还没说话,眼圈却先红了。 我愣住了:“若维,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苏若维低头,迅速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背上的书包因为他这个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书包拉链上挂着的铃铛带出一阵清脆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看去,发现那是一串很少女心的小挂饰。 这挂饰好像是苏陌漪的,以前她就喜欢这些东西。 苏若维没发现我这个小动作,低声说:“阿姨,苏总她好像……不要我了。” 我皱眉:“怎么可能,苏陌漪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可是她已经一个礼拜没回家了。” 我一愣:“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我又止住了,心里大概能猜到苏陌漪肯定又色气熏心,被宋延卿拐跑了。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一方面恨铁不成钢的觉得苏陌漪太不矜持,这前后不过两三个月时间,居然就被宋延卿给拿下了,一方面又觉得,苏陌漪既然肯再次接受宋延卿,那肯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们这些外人实在不好说什么。 我只好改怔愣为叹气,安慰苏若维:“不会的,她只是去朋友家暂住而已,若维,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世界,苏总好歹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她有自己的社交生活很正常,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呢?” 以前苏陌漪也经常出差,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苏若维一个人在家可以说成为一种常态,那个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不安? 苏若维低着头,小声说:“我今天听到苏总给家里的佣人打电话,让他把隔壁的客房收拾出来……宋先生要回宋家住。” 我被雷了一下。 苏陌漪这也忒没骨气了点。 早早原谅宋延卿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同意他登堂入室,按照这种发展势头,是不是距离他们复婚不远了? 我这才明白苏若维为什么会这么惊恐和不安了。 苏陌漪一旦和宋延卿复婚,家里就不只是多了个人多双筷子那么简单,宋延卿是存在感那么强的一个人,先不说他会不会再次成为家主当家做主,就算不成为家主,和苏若维这个所谓的“养子”也不会相处得和谐。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苏陌漪对苏若维的态度摆在那里,说白了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外人,一旦宋延卿看他不顺眼,撮撺苏陌漪把他赶出去,十七岁的少年要去哪里落脚? 回福利院,太丢人,出去闯荡社会,他不甘心。 我不知道在来找我之前,苏若维的心情到底有多纠结,但此刻他心里绝对不好受就是了。 我突然觉得苏陌漪这事儿处理得太不地道了,把人好好的一个孩子吓成这个样子…… 我纠结了一阵子,安慰道:“你别担心,我给苏陌漪打个电话,把事情都跟她说清楚,看看她到底怎么打算。” 说着我就去掏手机,苏若维连忙越过桌子抓住我的手:“沈阿姨,不要!” 我迟疑了一下,问:“为什么?” 苏若维小声说:“苏总是没想起我来,万一你提醒了她,她现在就要把我赶出去怎么办……我没地方可以去。” 我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好了,苏陌漪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而且你别忘了,你可是她在媒体面前亲口承认的养子,说赶你走就赶你走,她就算不顾情面,也要顾及宋氏的企业形象啊!” 我这话让苏若维稍稍松了口气,脸色也没那么紧绷了,他松开手,低下头没再说话。 在给苏陌漪拨电话的空档里,我安慰他:“你不用担心,苏陌漪要是不管你,真把你赶出去,我会给你讨个公道回来的。” 苏若维扯了扯嘴角,对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沈阿姨,谢谢你。” 电话拨过去,足足响了一分多钟才接通,接电话的人还不是苏陌漪:“沈总,找苏苏?” 我无奈的说:“是啊,宋总,麻烦你把电话给她。” “她现在在忙,你等会儿再打……”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那头就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异响,紧接着是苏陌漪压低的呵斥声:“不要乱动我手机。” 我:“……” 很快,苏陌漪的声音响起:“疏词,你找我?” 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苏若维,他看似满脸不在乎,其实早就竖着耳朵在听了,我咳嗽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可乐抿了一口:“嗯,你在干嘛?” 第269章 苏若维的委屈 苏陌漪顿了顿,说:“在宋延卿家,你找我有事吗?” 她这么直白的承认,我刚刚拟好的腹稿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支吾了一下,我问:“你跟他……算复合了吗?” “不知道。”苏陌漪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和无所谓,她好像起身出了房间,紧接着类似阳台落地玻璃的声音开了又关,她低声说:“反正他自动凑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就当免费按摩棒了。” 我嘴里的可乐差点呛出来,立刻捂住手机,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的苏若维,也不知道苏陌漪刚才那句话他听见没有。 为了避免苏陌漪说出更多雷人的话,我给苏若维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外面,示意他在这里等我,我则起身走出肯德基,去外面说话。 “你在哪里?” 大概是我这边的嘈杂背景引起了苏陌漪的注意,她问我。 我叹气:“在肯德基。” 苏陌漪笑出声:“怎么,大鱼大肉吃腻了,跑去尝尝垃圾食品?” “不是我吃,是苏若维吃。” 苏陌漪的笑顿时卡住了。 我问:“你是不是打算把宋延卿带回宋家?” 苏陌漪不答反问:“那小子去找你做什么?” 我坚持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 “为什么?” 苏陌漪顿时有点底气不足了:“他说想回去住几天,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反正家里房间那么多……就答应了。” 我差点气笑了:“那你想过苏若维的感受没有?” 苏陌漪疑惑道:“他怎么了?” “苏若维是你和宋延卿离婚之后领养的,这俩人本来就不对付,你现在还让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这让苏若维怎么想?” 苏陌漪还是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家里那么大,他们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课,即使不对付平时也只会在晚饭碰上那么一会儿,而且宋延卿只是回去住几天,几天后就搬出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住几天的问题!”我有些气急了,苏陌漪和苏若维前前后后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半年,她居然还是一点都没站在苏若维的立场上为他着想,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你刚刚不是问苏若维为什么来找我吗?因为他早上听到你让佣人给宋延卿打扫房间,他以为宋延卿回家他就得让位,他以为你要把他赶出去!” 苏陌漪半晌没说话。 “你和他少说也相处了半年时间,虽然我和他接触得不多,但是哪次一次出去玩他不是为你跑前跑后,我不说你必须得对他多好,但是扪心自问,你真的把他当成家人看待过吗?家里就算新添一只小猫,你也得顾及原住民的感受,但是你要把宋延卿带回家,这件事居然连通知都没通知他,要不是他早上无意中听见这件事,晚上回去看到宋延卿登堂入室,这对孩子的打击得有多大你知道吗?” 苏陌漪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小声咕哝道:“我不过是带个朋友回家住几天……他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 苏陌漪这话把我堵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我第一次发现苏陌漪的情商这么低,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把苏若维放在心上,还是她真的觉得这件事没什么。 “苏若维要真是你生的,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我咬牙切齿的骂她:“你既然领养了他,那就得对他负责,他现在是你的家人,是家里的一份子,你现在要么给他打个电话好好解释一下,要么就暂时别带宋延卿回家,就算以后要带他回家,你也得提前告诉苏若维,给点时间他做心理准备和缓冲,你都不知道他刚刚哭成什么样子。” 苏陌漪这回是真的愣了:“哭?这小子哭了?” “是,拜你所赐!” 苏陌漪犹豫了几秒钟,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挂断电话,我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扭头看向靠窗位置坐着的苏若维,应该是苏陌漪在给他打电话,他正捂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苏陌漪跟他说了什么,他表情慢慢缓和下来,脸上的肌肉总算没绷得那么紧了。 前后不到两分钟,苏若维挂断电话,快步走了出来。 他神色轻快不少:“沈阿姨,谢谢你。” “都跟她说清楚没有?” 苏若维点点头:“说清楚了,她说暂时不带宋先生回家。” 我看着他明显高兴起来的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他打预防针:“若维,有些话我得跟你说清楚,其实苏总和宋延卿还有感情,照他们现在发展的程度,迟早会复婚,宋延卿也早晚会搬回宋家,那里本来就是他的家,但我能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把你赶出去,所以你不要怕。” 苏若维刚刚活泼起来的情绪瞬间又萎靡下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我知道。”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拍拍他的肩膀,这才惊觉两个多月没见,苏若维个子又蹿高了不少,身高直逼一米八,这孩子身子底子不错,半年前在福利院见到他的第一眼,我还担心他会活不下去,谁知道现在不仅活下来了,一转眼还长得这么茁壮,看来苏陌漪在无意间做了一件大好事。 苏若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只是觉得,苏总要是有了宋先生的孩子,那我在那个家就成真正的外人了。” 我没想到他会想这么长远,连忙说:“不会的……” “就算苏总把我当家里人看待,宋先生和我非亲非故,他也不会正眼看我,说到底,家里以后掌权的还是宋先生,沈阿姨,你懂那种时刻都要担心被人丢弃的感觉吗?” 这话说的我心里酸溜溜的,我瞬间觉得自己刚刚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其实我知道,苏总把我带回家是顺手做一件好事,对她来说,我的存在不过是家里添了一副碗筷多了一张嘴而已,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在苏总眼里我就是一只宠物狗,闲时逗她开心陪她解闷,忙的时候要自动躲起来不招惹她心烦……是不是以后我做好宠物狗的本分,就能继续在那个家待下去?” 苏若维这番话说不上埋怨,但透着浓浓的委屈,我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你可能不了解苏陌漪,她这人没心没肺惯了……她也是孤儿,你知道吗?” 第270章 年年生日 苏若维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没有父母不是会更渴望有家人吗?苏总给我的感觉就是……她好像从来都不需要人在身边,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我苦笑:“那是因为你还小,苏陌漪的成长道路可比你坎坷多了,十几岁就出来混社会,后来半工半读考上大学,她这一路过得有多辛苦旁人无法想象,一个人坚强太久,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过后就不需要别人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苏若维愣住了,半晌才说:“是这样吗?” “对,所以你得理解一下她,她的成长经历决定了很多事她都顾及不到,如果可以,你不要怪她。” 苏若维低下头,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好。” 给苏若维叫了车送他回家,我轻轻松了一口气。 苏若维和宋延卿,这确实是个问题。 过年那会儿在阳城我就看出这两人互相仇视,苏若维还好,表面上对宋延卿恭恭敬敬,只是骨子里有着男孩子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但宋延卿可从来没有掩饰过对苏若维的敌意,也许在他眼里,苏若维不是苏陌漪的养子,而是他走后待在苏陌漪身边照顾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假想敌一样的存在…… 男人吃起醋来可比女人可怕得多,现在就看苏陌漪怎么权衡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权衡不好,那她又该怎么取舍? 几天后,年年的六周岁生日到了。 成人的世界节假日的概念渐渐淡了,但小孩子总是格外期待这些日子,生日的前几天年年就一直嚷嚷着要我给他买遥控车,我在官网上下了单,他生日那天刚好送到。 那天我请了假,准备在家给他办一个小型的生日patty,邀请熟人过来小聚一下,陆庭修也因此请了假,一大早就和佣人一起布置客厅。 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客厅大件的家具都暂时挪开了,四处悬挂着气球和彩绸,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晚会现场,年年换了身新衣服,兴奋得四处又蹦又跳。 七点钟一过,受邀请的人就陆陆续续来了,有san里和我交好的高层管理人员,有陆庭修在部队关系不错的同事,这其间当然少不了苏陌漪和宋延卿。 我和年年在卧室里给华女士打了个视频电话,完了又接了席欣兰的祝福电话,挂断电话后,我有些忐忑的想,陆振明会不会来? 出于礼貌,陆庭修也给他发了邀请,不过他并没有给出回应,最近他跟我们套近乎套得热络,如果想拉拢年年,今天无疑是个好机会。 我带着年年下楼时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陆庭修把蛋糕推出来,大家开始切蛋糕。 年年头上戴着寿星帽,我握着他的手教他怎么切蛋糕,只是刀还没下去,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客厅里的人都齐刷刷看过去,陆振明身后跟着刘邺,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看见陆振明,大家纷纷问好,陆振明也无比亲切的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这才走到我们面前,弯腰看着年年,笑眯眯的说:“年年,生日快乐。” 年年看着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戒备,但还是怯生生的说:“谢谢爷爷。” 陆振明招招手,刘邺立刻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上来,陆振明笑着说:“年年,这是遥控飞机,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牌子,这是最新款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遥控飞机”这个词好像激起了年年某些不好的回忆,他往我怀里瑟缩了一下,咬了咬下唇,小声说:“我已经不喜欢遥控飞机了。” 这话无异于当场落陆振明的面子,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微妙了,陆振明的笑更是直接僵在脸上,眼看气氛变得诡异,我连忙代替年年接过礼物:“谢谢爸,前段时间您给他买了太多遥控飞机,这小子都玩腻了,现在很少碰。” “原来是这样啊。”陆振明直起腰,脸上仍然带着笑:“是我这个做爷爷的没有及时了解年年的喜好,年年,对不住啦。” 一场尴尬暂时化解过去,陆振明没有要久留的意思,跟着大家吃了点蛋糕就走了。 他一走,场面再次活络起来,年年兴高采烈的跑去拆礼物了,我四处张望了一阵,找到正坐在角落里闷头喝酒的苏陌漪和宋延卿,这两人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奇怪。 沙发一米八长,两人却一人坐一边,中间隔了好几个人的位置,虽然都端着酒杯,却并不交流,甚至都没看对方一眼,说好听了跟陌生人一样,说不好听了就是两人正在闹别扭。 我走过去:“宋少,苏总。” 两人齐齐抬头,宋延卿对我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起身说:“你们聊,我去洗手间。” 他放下酒杯就走了,苏陌漪还偏着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在她旁边坐下,见她明显还在赌气的样子,我忍不住笑道:“怎么了?跟宋延卿吵架了?” “没有。”苏陌漪冷声说:“这种人,我才懒得跟他吵。” “还说没有呢,这话里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我笑道:“怎么了嘛,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莫名其妙的吵什么?” 苏陌漪犹豫了一下,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恨恨的说:“还不是前几天那件事,你跟我谈过后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到维维,所以跟他商量暂时别回宋家,他就不高兴了。” “就这样?” “就这样。”苏陌漪叹气:“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眼里,宋家是他的,现在被外人登堂入室,他心里肯定不高兴,这件事是我没做好,我认,但是他这么大一个男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你都不知道他说话有多难听!” 我苦笑:“这件事确实是你的错。” “……”苏陌漪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让他们慢慢接触?比如你可以先试探性的把宋延卿带回家,不要过夜,就是吃顿饭,如果若维不那么反感的话,再慢慢加长宋延卿在家的时间,这样两个人都会渐渐习惯,也就不至于起冲突了。” 苏陌漪眼神闪了闪:“这样维维接受起来是比较容易,但宋延卿估计会觉得很委屈。” “为什么?” “我之前跟他说暂时不回家,他就跟想吃了我一样,要是让他用这种方式融入家里,他会觉得自己才是个外人。” 第271章 日期不对劲 “……”我摊摊手:“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只能二选一?” 苏陌漪无语望天,好一会儿才说:“你说,我要不要把维维送走算了。” 她话音刚落,我立刻站起来:“苏陌漪!” “你听我说完!”苏陌漪摆摆手,示意我坐下:“我不是说把他送回福利院,我的意思是,送他出国。” 我愣住了:“出国?” “对。”苏陌漪心事重重的说:“领养他这件事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现在弄成这个局面……对维维不公平,对宋延卿也不公平,我想让他去国外念书,想读多久就读多久,只要我还有能力就会一直供着他,就当做是对他的补偿。” 我皱眉道:“可是让他一个孩子千里迢迢去国外,远离家乡就算了,还语言不通,这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 “这个你可以放心,”苏陌漪显然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的,说气话来条理清晰:“他很聪明,年初就跟我说要跳级,我让人给他安排了测验,他才上初三,可是高三的卷子做起来毫无压力,我打算让他参加今年的高考,然后直接去国外上大学。” 我:“……” “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这段时间我会让人着重培养他的口语能力,去英国也会让专人照顾他的生活,在那边生活基本上没有压力,我就是担心……他不愿意。” 我还是无法理解:“想要把他支走,让他上国内任何一所大学都行,为什么要送他出国?” 苏若维已经把苏陌漪当成精神支柱了,这种情况下把他送走,指不定会给他造成多大的打击,估计这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又会觉得自己被变相的抛弃了,虽然苏陌漪这种做法实质上也就是在抛弃他。 “让他在国内念书,媒体那边我交代不过去。”苏陌漪叹气:“而且国内还有哪所大学能比得上江城a大?放着这么近的优质大学不让他上,把他支走,这在媒体眼中就是放逐他,这些是非我惹不起。” 她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显然是早就郑重的考虑过这件事的可行性,我迟疑了一会儿,低声说:“如果实在没得选了,那你就去做吧,不过在这期间,我希望你还是要尽到一个监护人该尽的责任,你得对他负责。” 苏陌漪翻了个白眼:“我知道。” 我们正说着话,宋延卿回来了,他仍然板着脸,往沙发的另一头一坐,不说话,只是几乎把“我不高兴”几个字刻在脸上。 我和苏陌漪对视了一眼,她对我耸耸肩,我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离开。 年年的生日晚宴举行得很顺利,晚上送走客人,佣人在收拾客厅,我到年年房间一看,他坐在一堆的礼物包装盒里,正拿着一个魔方认真研究。 地上全是拆完礼物的包装盒包装袋,我扫了一眼,发现今晚大家送的礼物年年几乎都拆完了,只剩下角落里放着的一个礼盒,那是陆振明送的。 我走过去,在年年对面坐下:“儿子。” 年年专注着手上的魔方,头也没抬:“嗯?” “爷爷送的礼物……” “我不要。”年年飞快的打断我的话:“我早就不喜欢玩遥控飞机了。” 我无奈的看着他:“是不喜欢遥控飞机,还是不喜欢爷爷?” 年年摆弄魔方的手一顿,小声咕哝道:“都不喜欢。” 我拍拍他的脑袋,低声问:“上次的事你是不是还在介意?” 年年倒是没故作大度或者刻意隐瞒:“能不介意吗?我之前那么信任他,他居然把我抓走……虽然没对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他是故意的,想想就生气。” 我叹气道:“年年,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年年不解道:“这事又不是你做的。” “可是因我而起。”我内疚的看着他:“如果当初我坚持不回江城,今天这一切就能避免了……” “不要这么说嘛。”年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凡事有利有弊,虽然爷爷是坏人,但是爸爸是好人啊,如果有个好爸爸就必须有个坏爷爷,那我还是能接受的,毕竟爷爷不经常来我们家,但是爸爸经常陪着我。” 这话让我心头一暖,我伸手抱了抱他:“谢谢你的谅解。” “不过……”年年看着我,欲言又止。 “嗯?想问什么?” 年年小心翼翼的问:“爸爸是不是跟爷爷和好了?” 我顿了顿,说:“是。” “哎。”年年愁眉苦脸的说:“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经常看见他?我可一点都不喜欢他,就跟妈妈一样讨厌他。” 我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讨厌他?” “我不仅知道妈妈讨厌他,我还知道爸爸和奶奶都讨厌他,爷爷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讨人喜欢。” 我撑着下巴,端出跟他闲聊的姿态问:“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爷爷吗?” 年年迟疑了一下,说:“老师说这叫直男癌。” “哈?” “爷爷不尊重女性,老师说了,这世上有了女性人类才有后代和传承,女性是比男性更值得尊重的存在,可爷爷不尊重你,也不尊重奶奶,所以不讨人喜欢。” 他这话虽然没说到点子上,但意思也差不多了,我好笑道:“所以你以后要怎么做?” “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不管他送我多少遥控飞机。” 我:“……” 我的本意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教年年要尊重女孩子,但他的关注点歪了,我想了想,到底还是没纠正他,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说尊重这么沉重的大道理,他未必听得懂。 和年年闲聊了一阵子,我起身回房间。 一进房间就看到陆庭修正坐在阳台上抽烟,窗户的落地玻璃门拉上了,灯也没开,他坐在深沉的夜色里,指尖的烟火明明灭灭,那副样子看上去居然有种难言的寂寞。 我走过去,敲了敲玻璃门引来他的注意,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陆庭修立刻碾灭烟头:“年年睡了?” “没有,收了那么多礼物,兴奋得睡不着呢,刚刚列了个小本子,说明天要把礼物带学校去分给同学。” 陆庭修笑了笑:“难得他这么高兴。” 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偏头看着我,目光带了几分探究:“年年是四月份生的,这日期,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心里猛地一颤。 第272章 复合 陆庭修自顾自算计起来:“四月份生的,怀孕需要十个月,那往前推就是……” “他是八个月的早产儿。”我立刻打断他的话,浑身忍不住微微颤抖,脸上却强装镇定:“我孕期一直很辛苦,八个月还出了点事,就早产了,生的时候我还以为孩子保不住了。” 陆庭修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我的话转移开了,他皱眉道:“怎么回事?” 我磕巴了一下,说:“孕期身体没调理好,还受了凉,几乎整个孕期都是在呕吐嗜睡和食欲不振里度过的,到后期更是营养不良,所以年年两三岁的时候才会一直体弱多病。” 陆庭修眼神犀利的看着我:“是这样吗?” 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偏生又那么凌厉,有那么一刻,我甚至都觉得他看穿我的谎言了。 但好在陆庭修很快就转移了视线,今天折腾了一整天,他似乎也有点累了,揉了揉眉心,起身说:“那是我多想了……我去洗澡。” 他一走,我立刻捂着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滑了下来,我闭了闭眼睛,抑制住狂乱的心跳,心里无比后悔。 当初骗陆庭修年年不是他亲生的,为的是把他气走,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能大度到接受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后来不告诉他,是因为我们总是吵架,我做好准备随时带着年年离开,而万一让他知道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我走不走得了是个问题,就算他肯放我走,年年也不会再属于我。 而到现在,我已经不敢告诉他这个事实了。 陆庭修用行动向我证明他当初的承诺——会把年年当成亲生儿子看待,他确实做到了,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忘了这件事,忘了自己曾经对他撒谎,我不敢想象,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会有多生气。 太作死了……我的行为根本就是在身体力行的演绎什么叫作茧自缚。 好在陆庭修没有继续追究,他要是继续追问下去,以我那个漏洞百出的说辞,他肯定很快就能发现其中的猫腻,到时候指不定他会怎么收拾我。 我在心里纠结着,要不,就让这个谎言一直持续下去吧。 反正我现在是没胆子跟陆庭修坦白了。 几天后,苏陌漪突然召开媒体发布会,宣布和宋延卿复合。 新闻用极其吸引人眼球的说法把这件事报导了一遍,消息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热度,一直在给两人写cp文的网友们喜闻乐见,我在微博上浏览了一遍,估摸着苏陌漪该应付完媒体了,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但苏陌漪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喂?” 我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旁边没别人,调侃道:“苏总这是怎么了?纵欲过度?” “别闹了。”苏陌漪无奈的说:“你是不是看到新闻了,所以来打听消息?” “算是吧,所有苏总有没有第一手消息可以提供一下?” 苏陌漪想了想,说:“如果我说这次的媒体发布会我是被逼着去的,你信不信?” 我愣了一下:“谁逼你?宋延卿?” “除了他还有谁?”苏陌漪叹气:“之前因为维维在家的事,我拒绝他回宋家住几天的要求,过后一个礼拜他都在跟我闹别扭,说什么都不听……平时公司不少杂事是他在帮我分担,不搭理我那几天他就不帮忙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 “所以你就妥协了?”我好笑道:“苏总,为了几份文件你就妥协,你的节操呢?”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无比认真的说:“疏词,上次死里逃生,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比如?”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嗯?” “通俗一点来说,我们都是凡人,运气好能活到九十岁,运气不好可能六十岁就死了,我已经三十岁了,人生过去了一半,剩下的时间,我不想再错过任何一件能让我欢喜的事。” 我一怔。 “我没谈过恋爱,宋延卿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其实仔细想想,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可以说是万般包容和忍耐,不过他年轻时任性,我也脾气暴躁,所以每次有误会都要闹到头破血流才收场,那时候我也自卑,因为什么都得靠他,一旦把他惹恼了,我连饭都吃不上,所以总是猜疑顾忌,现在我手上有了资本,所以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我顿了顿:“所以你确定要跟他复婚吗?” 苏陌漪笑了:“复婚暂时不考虑,牵扯的东西太多,也太麻烦太复杂,就复合吧,我跟他说好了,在不确定能不能和对方一起走下去之前,我们不会考虑复婚,现在就当是在谈恋爱吧,如果哪天看腻了对方,随时分手。” 我哭笑不得:“你倒是会玩,公司那帮股东同意吗?他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宋延卿回去。” “他们不同意又能怎样,宋氏现在是我在做主!”苏陌漪霸气十足的说:“只要我不点头,就算宋延卿上阵他们都没辙。” 我叹气:“你想好了就行,这种事,旁人真的没法说什么。” 挂断电话,我有种卸下心头重担的轻松感,苏陌漪和宋延卿这件事,估计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吧? 过了几天,宋延卿突然说要请吃饭,而且还神秘兮兮的说要公布一个好消息。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苏陌漪该不会怀孕了吧? 但是当晚到了吃饭的地方,看到苏若维也在,我瞬间觉得这个猜测的真实性不强。 宋延卿请的人只有我和陆庭修,加上苏若维也只有五个人,我们四个经常在一起吃饭,大家都是熟人,但苏若维还是第一次和我们吃饭,拘束得连菜都不敢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延卿放下筷子说:“我也不卖关子了,其实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一声,我明天会搬回宋家,以后就住那儿了。” 我一顿,陆庭修皱眉道:“有必要这么着急吗?这才刚复合多久……” 我连忙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他这才闭了嘴。 宋延卿老神在在的说:“反正迟早要搬回去的,现在搬回去,还能在若维出国前和他好好联络联络感情,你说对不对?嗯?” 宋延卿说着直接勾住旁边苏若维的肩膀,笑得一脸畅快。 我注意到,苏若维握着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用力得骨节都泛白了。 第273章 心怀不轨 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宋延卿这次请吃饭的目的了,说得好听是庆祝他搬回宋家,说不好听就是变相的挑衅苏若维。 我不解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宋延卿,虽然在刚认识这么个人的时候我确实讨厌他,但和苏陌漪分手后,他的改变我也看在眼里,那时候的他说不上是谦谦君子,可性格温和了很多,如今眼前这个和十七岁的孩子斤斤计较,甚至为了挑衅他做出这么幼稚举动的人真的是宋延卿? 他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陆庭修显然也有相同的疑惑,因此饭还没吃完,他就找了个出去抽烟的借口把宋延卿拉走说话。 饭桌上剩下我和苏陌漪以及苏若维,苏若维脸色发白,但仍然强装镇定,低头一口一口扒饭,连菜都没夹,就这么吃着,苏陌漪在一旁看着,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拿了双新的筷子,给苏若维夹菜:“若维,多吃点。” 苏若维面无表情,只是麻木的重复着咀嚼的动作,眼圈却慢慢红了。 苏陌漪迟疑了一下,低声说:“维维,你……” “我没事。”苏若维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饭,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完了还露出一个惨白的笑:“苏总,你不必顾虑我。” 苏陌漪:“……” 苏若维顿了顿,说:“苏总,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苏陌漪精神一震:“你说。” 苏若维低声说:“三个月后要参加高考,我精神压力挺大的,学习也忙,如果可以,我想搬到学校去住……” “那怎么行!”苏陌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要是让媒体知道,宋延卿一回宋家住,你就搬到学校去,他们会怎么看我?” 我:“……” 苏若维:“……” 我忍不住用力咳嗽了一声,提醒苏陌漪注意语气和用词。 苏陌漪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激了,而且说出来的话相当伤人,她立刻改口:“你现在就读的学校条件并不好,在学校住未必能休息得好,你要是觉得学习太累,我可以在学校旁边给你租个房子,你中午就到那边去休息,但是晚上必须回来。” 苏若维沉默了很久才点头:“好,谢谢苏总。” 苏陌漪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若维,我知道你和宋延卿合不来,但他不是难相处的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只要你真心对他,他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苏若维再次点头:“我知道了。” 他目光坚定,我却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无尽的委屈。 这件事苏陌漪处理得确实不妥。 我也不知道宋延卿到底在争什么,明明只要再忍耐三个月,等苏若维高考后出国就能顺利解决的问题,他偏要去争那口气,而苏陌漪居然也真的由着他胡来,如果苏若维不计较还好,要是因为这件事让他心里生了嫌隙,以后恐怕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吃完饭,各回各家。 目送苏陌漪宋延卿这“一家三口”离开,我扭头问旁边的陆庭修:“你跟宋延卿说了什么?” “苏若维的事。” “他怎么说?” 陆庭修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招招手:“上车回家。” 上了车,坐在副驾驶,我忍不住又问:“宋延卿跟你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针对苏若维,我总觉得他不是这么没风度的人……而且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让夹在中间的苏陌漪很尴尬,难道他不知道吗?” “知道。”陆庭修看了我一眼,发动车离开:“可是他要是再不采取措施,事情就控制不了了。” 我一愣:“什么意思?” 陆庭修顿了顿,说:“苏若维这小子对苏陌漪心存不轨。” 我心口猛地一震:“哪、哪种心存不轨?” “还能是哪种心存不轨?”陆庭修反问我:“一个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年,一个强势美貌的职场女强人,你说是哪种心存不轨?”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蹿了起来,突然想起之前在阳城度假,苏若维担心苏陌漪出事,所以酒店房间门口看书的样子,还有他书包拉链上挂着的那个小铃铛,那明明是苏陌漪用过的旧物。 我搓了搓手臂,想把那阵涌上来的寒意搓下去,我突然就理解了宋延卿今晚的所作所为,换了我,估计我也会这么做。 搬回宋家,不仅能隔开苏若维的妄想,还能保护苏陌漪,苏陌漪就算再强势,她也只是个女人,而苏若维是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少年人,这俩人万一打起来,谁胜谁败高下立判。 宋延卿估计是想趁着事情还没发酵,彻底把苏若维那点小心思完全镇压下去,就算无法完全消灭他的绮念,但某些事防患于未然也好,否则一旦真的发生了,那毁掉的会是三个人的人生。 我胡思乱想了半晌,又问陆庭修:“苏陌漪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陆庭修叹气:“她要是知道就好了,偏偏这种事,宋延卿还不能跟她说。” 对啊,这种事,如果从宋延卿嘴里说出来,说不定会变成另一种意思,污蔑,毁谤,甚至会成为他想把苏若维赶出去而不择手段的阴谋——从来没往这方面想的苏陌漪是不会相信的。 这三个人的关系太复杂了。 事到如今,我只能在心里为这几个人祈祷了,最后三个月,大家都忍着点吧,否则以宋延卿不怕死的性子和苏若维看似顺从其实倔强的性格,这两人一旦杠起来,那将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件事过去了好几天,苏陌漪突然给我打电话,语气颇为烦躁:“宋延卿那家伙一搬回家就跟着魔一样,要跟我睡一个房间就算了,还处处跟维维作对,你说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有没有必要这么幼稚?” 我哭笑不得,心道宋延卿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抱怨他,他心里指不定会有多委屈。 我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不得不说好话:“他们合不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多调节一下,就当家里养了两只猫,只是新来的那只更霸道一点,你顺着毛捋一捋就行了。” 苏陌漪唉声叹气:“我总觉得这件事我做的不地道……让维维受委屈了。”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连忙说:“这话你跟我抱怨抱怨就行了,别跟宋延卿说。” 第274章 苏若维不见了 宋延卿选择不把苏若维的心思告诉苏陌漪,说白了是不想让苏陌漪难过,但要是让他知道,他这么隐忍却换来苏陌漪的误会,那他肯定会不高兴。 到时候两个人指不定又得闹成什么样子。 这俩人都是脾气倔强的人,分开后重新在一起,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再次闹到伤筋动骨,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我知道。”苏陌漪说:“这事儿我也就只敢在你面前抱怨,别人我都不会跟他说。” “那就好。”我想了想,又提醒道:“其实,你要是觉得宋延卿和若维合不来,那平时少回宋家不就好了?你们可以经常在外面过夜啊。” “我倒是这么想,但宋延卿不乐意啊,他都把外面的房子退了,说什么要回来吃我的住我的……我是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呵呵一笑,宋延卿这么分毫不让,争的无非是男人的那点面子和一亩三分地,这一点蒙在鼓里的苏陌漪自然不会明白,我只好委婉的说:“男人的心思比女人深沉多了,你要是猜不到,那就别猜了,总之……你对宋延卿好点就是了。” 苏陌漪诧异了:“之前说到我们复合的时候你不是还不怎么支持吗?现在怎么反倒过来提醒我要对他好一点?你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我叹气:“你就当是吧,我还能不乐意看着你们俩好?” 苏陌漪这才笑起来:“我会平衡好这俩人的关系的,你放心好了。” 跟苏陌漪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子,我挂了电话,忧心忡忡的想,估计在宋延卿和苏若维出国之前,这三个人迟早得出点事。 我本来也就是随意这么一猜,但没想到过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出事了。 晚上我正睡觉,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我迷迷瞪瞪的摸起来一看,是苏陌漪的来电。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一点钟了,苏陌漪是经常给我打电话没错,但基本上不会在休息时间打扰我,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出事了。 我立刻滑下接听:“喂?” “疏词,若维有没有去找你?”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没有,他怎么了?” “他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打开床头灯,旁边的陆庭修听见动静,也跟着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他跟延卿起了点冲突,但是也没出什么大事,早上出门去上学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下课后一直没回来,我本来以为他在学校晚自习,但是到了十点钟,给老师打电话一问,他说他一下课就走了!” 我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和空白,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一边起床穿衣服一边对苏陌漪说:“你先冷静一下,若维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走远的,估计是在周围的网吧里上网呢,你现在派人以学校为中心点,把周围的网吧全都找一遍。” “……好。”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我在家。” 挂断电话,陆庭修已经起来了,他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苏若维那小子不见了。” “啧。”陆庭修皱眉,也动作利落的起床穿衣服:“我就知道这几个人迟早得出事。” 匆匆穿了衣服,我和陆庭修开车赶往宋家。 到了宋家,本该休息的宋宅灯火通明,苏陌漪急得满头都是冷汗,宋延卿脸色难看得吓人。 我跑过去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才知道宋延卿昨晚找了个由头把苏若维给骂了一顿,苏若维当时不服气和他顶了一句嘴,两人差点打起来,但是被苏陌漪拦住了,苏若维回房间时脸色就不太对劲,但是也没说什么,苏陌漪想着他这么大个孩子,会排解这些负面情绪,也就没管他,谁知道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这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宋延卿看不下去苏陌漪那么着急,忍不住说:“这小子牛高马大,不用怕他被人欺负,你平时给他的零花钱不算少,也不用担心他会饿着,要我说,我们根本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他,说不定他明天就回来了。” 这话说的苏陌漪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闭嘴!若维就算牛高马大,那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他是我们的家人,家人不见了你就这种态度?换个角度想想,你要是负气离家出走,我不去找你就算了,反而在家睡大觉,你心寒吗?” “我才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宋延卿不甘示弱:“而且这小子是故意躲起来想让我们着急,就冲着这一点,我们就不该去找他,让他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免得三天两头挑事作死。” 苏陌漪眯起眼睛:“他挑事?昨晚跟他吵架难道不是你先挑起来的?现在人都不见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 “都少说两句!”陆庭修开口打断两人马上就要燃起来的火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拌嘴,当务之急不是先把人给找回来吗?赶紧想想办法啊!” 苏陌漪和宋延卿这才消停下来,只是你瞪我我瞪你,两人眼里都写着不服气。 “已经给若维的班主任打过电话了,也跟他了解过情况,若维在学校没什么交好的同学,所以去同学家里过夜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身份证和钱包都没带走,住不了宾馆和酒店,我也让人调了机场和火车站的购票记录,没发现他的消费记录。”苏陌漪说:“所以他应该没走远,只是一时想不开跑出去躲起来了。” 我头疼的说:“那就难办了,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一个故意躲起来的人可不容易。” 苏陌漪内疚的说:“就是因为不容易才会麻烦你们……疏词,现在该怎么办啊?” “别着急!”我按住苏陌漪的手,她一紧张就手脚冰凉,此时手跟冰块一样:“他应该走不远,我们也出去找找,重点找附近的公园。” “……好。” 我们四个兵分两路,我和苏陌漪一路,带了两个保镖往学校东边的公园,宋延卿和陆庭修则开车去了西边,约定不管有没有找到,四点钟都要在学校门口汇合。 第275章 给他道歉 上了车,我打开手机地图,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公园,然后锁定了其中三个,准备一个一个找过去。 那三个公园晚上没有闭园的规定,偶尔有流浪汉会在那边过夜,而且周围就是居民聚居处,危险性相对没那么高,苏若维虽然离家出走,但我有预感他不会蠢到为了赌气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下。 到了公园,我和苏陌漪一路找过去,用手电筒四处照,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看到有人就走过去仔细看,找完三个公园,人没找到,反倒因为打扰了人,被一对正在亲热的小情侣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走出公园,苏陌漪无比气馁:“他不在这儿……你说他会不会跑回福利院?” 我摇头:“可能性不大,当初我们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他就表现得很反感那个地方,而且他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他一回去院长就会把这件事告诉你,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苏陌漪握着手机,脸上全是担忧:“那他能去哪儿啊?他无亲无故,除了宋家,就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我安慰她:“我们这边找不到,说不定宋延卿和陆庭修那边就找到了呢,你别那么担心。” 事到如今,苏陌漪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她点点头:“好。” 找遍了公园,我们无功而返。 期间苏陌漪一直不停的打苏若维的手机,但是他似乎铁了心要躲着我们,一直都在关机。 四点钟,我们回到学校门口,宋延卿和陆庭修已经回来了,两人也是两手空空,我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时,苏陌漪的手机响了。 她立刻拿起来,滑下接听:“喂?” “在哪儿?” “好好好,我们马上过去,你先别惊动他,不要吓到他。” 挂断电话,苏陌漪兴奋的说:“找到了,在图书馆。” 江城最大的图书馆二十四小时开放,不少人秉烛夜读,还有人跑到那里抱着书本趴桌子上过夜,估计苏若维是没地方去了才跑到那里去的。 我们一行人轰轰烈烈的跑到图书馆时,里面的人不多,绝大多数在睡觉,但是我们一进门,基本上都被惊醒了。 我扫了一眼,目光很快就锁定缩在最角落的桌子上睡觉的苏若维,宋延卿也看到了,他抬脚就走过去,无视苏陌漪让他站住的话。 宋延卿走到苏若维面前,一把把还在睡觉的他揪了起来,两人身高差不多,但宋延卿比苏若维壮实,被他这么一抓,他双脚悬空,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 苏若维本来睡得正熟,被宋延卿这么一拎,顿时醒了,迷迷瞪瞪的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宋延卿,他迷糊的眼神瞬间清醒了,然后开始挣扎:“你放开我……” 宋延卿一拳砸在他脸上,直接把他砸趴在地上,动静之大,吓得旁边两个睡觉的女孩子尖声大叫起来,这么一闹腾,整个图书馆的人都醒了。 苏若维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看着宋延卿的眼神像是想活剜了他。 苏陌漪见状立刻上前扶起苏若维,他的嘴角都被打出血了,她看得直皱眉,回头冲宋延卿咆哮道:“你干什么!” 我注意到,苏若维的眼神在苏陌漪出现那一瞬间立刻缓和下来,后来更是直接低下头,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宋延卿本来就气得不轻,被苏陌漪这维护意味极强的一吼更是火冒三丈:“我教训他有错吗?正常孩子能一句招呼都不打就不回家,跑到这里来睡觉吗?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你够了!闭嘴!”苏陌漪剜了他一眼,又回头安慰苏若维:“维维,不要怕,走,跟我回家。” 苏若维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苏总,我不回去。” 苏陌漪皱眉:“不回家你能去哪儿?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苏若维垂着头,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我跟宋先生合不来,他看着我烦,我也不想惹他讨厌,所以……所以我不回去!” “胡闹。”苏陌漪不由分说把他从地上搀起来:“我让他给你道歉。” 苏陌漪说着扭头看向宋延卿,不停的给他使眼色:“延卿,你给维维道个歉。” 宋延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给他道歉?凭什么!” “凭他是因为你才不回去的,凭你刚刚不分青红皂白打他那一拳!”苏陌漪催促道:“快点,道完歉我们就回家。” 我们的出现已经引起周围人的不满了,再继续耽误下去,那些困得呵欠连天的人估计会直接把我们轰出去。 宋延卿死死的盯着苏陌漪搀着苏若维的手,半晌后,他被气笑了:“我给他道歉?做梦!这件事我没做错,就算他是我亲生儿子我也得揍,没教养就算了,大半夜让监护人翻遍半个城市找人,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今天没打死你你就偷着笑吧。” 苏若维闻言抬起头,咬牙恨恨的看着宋延卿,眼眶里慢慢蓄起了泪水,在眼泪掉下来那一刹那,他猛地别开脸,嗤笑道:“那我可真得庆幸不是你儿子,否则以你对我的敌对态度,我早就没命了!” “都少说两句!”苏陌漪忍无可忍:“宋延卿,你是来这里找他吵架的吗?只要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快点,给若维道歉!” 苏陌漪边说边不停的给宋延卿使眼色,那意思显然是想让他暂时哄哄苏若维,只要能把人带回去,别的什么都好说。 宋延卿冷着脸不理她。 苏若维没等来宋延卿的道歉,他轻轻挣脱了苏陌漪的手,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往外面走:“苏总,你别管我,我不想回去。” 苏陌漪立刻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我、我去朋友家里……” “你哪来的朋友?” “……”苏若维撇开她的手:“你别担心了,我不会有事,沈阿姨,陆叔叔,抱歉,让你们大半夜还跑一趟……” “你走!”宋延卿打断他的话,眼神冷厉:“今天要是不跟我们回去,我明天就召开媒体发布会,说你出意外死了!” 苏若维浑身一颤。 苏陌漪简直要被宋延卿气疯了,她发现今晚带着宋延卿过来就是个错误,不仅没帮到忙,还把事情越弄越糟糕。 第276章 不死不休 眼看他们僵持不下,气氛又有要再次白热化的趋势,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陆庭修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苏若维拽了过来,三两下压制下他的反抗,往肩上一扛就快步走出图书馆。 苏陌漪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拉着我一起跟了出去,我扭头看向宋延卿,他冷眼看着我们,也跟了上来,但眼神凛冽得跟寒冬腊月一样。 出了图书馆,陆庭修把苏若维往地上一扔,苏若维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坐在地上,苏陌漪立刻上前扶着他,心疼的问:“若维,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苏若维气呼呼的看着陆庭修,咬着下唇不说话。 刚刚那么一番挣扎镇压,陆庭修甩了甩手,老神在在的看着苏若维:“小子,你说,要怎样才肯跟我们回去?” 苏若维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陆庭修的眼神跟看着宋延卿一样,好像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别这么看我,把你带出来是为了你好,在里面扰民很好吗?你好歹这么大个人了,连这点素质和意识都没有?” 苏若维低下头,依然不说话。 陆庭修耸肩摊手,对苏陌漪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看来他是铁了心不跟我们回去,苏陌漪,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小子天生反骨,教不听说不服,把他退回福利院算了。” 苏若维闻言立刻大声说:“我不回福利院!” “不回福利院那就跟我们回宋家。” “……我也不回宋家!”苏若维红着眼睛,拽住苏陌漪的手哀求道:“苏总,我不回宋家,也不回福利院,我很感激你把我从福利院带出来,但是现在你能不能当没有领养过我?我长大了,能打工养活自己,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至于媒体那边,三个月后你跟他们说我已经出国就好了,他们不会起疑心的……” 苏陌漪皱眉看着他:“你不想回福利院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坚持不回宋家?宋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苏若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宋延卿,我们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宋延卿,宋延卿一下子成为焦点,他立刻炸毛道:“你们什么意思?他不想回去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讨厌我没错,我也讨厌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不回去完全是他自己作的!” 苏若维顿了顿,慢吞吞的站起来,苏陌漪立刻扶了他一把,他站直了身体,开始解左手的袖扣。 宋延卿皱眉看着他:“你干什么?要打架?我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对……”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顿住了。 因为苏若维卷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大片淤青,淤青颜色之深面积之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钝器打伤的。 苏若维没说话,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宋延卿,充满了谴责,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宋延卿刚开始还不明白他做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瞬间气得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诬赖这是我打的?” “难道不是吗?”苏若维冷冷的看着他:“昨天晚上……不对,现在应该是前天晚上,家里我养的那只狗一直在吠,你听得不耐烦,要去教训它,我拦了一下你就把我推倒,这伤是撞在门槛上撞出来的。” 宋延卿看向苏若维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你敢说你没推我?” 宋延卿:“……我是推你了,但我没想到……” 他没继续说下去,苏陌漪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 她拉过苏若维的手,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势,发现他确实伤的不轻,淤青一大片就算了,手臂还肿了一圈,他要是没说出来,靠自然消肿愈合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跟我去医院。”苏陌漪拉着苏若维,转身吩咐身后的保镖:“把车开过来,送少爷去医院。” 保镖应了一声,转身去开车了,宋延卿上前一步,脸色已经没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大概他也知道自己理亏:“苏苏……” “你闭嘴!”苏陌漪气得脸色都变了:“你现在给我回家好好待着,我带若维去医院处理伤口,既然现在拉不下面子给他道歉,那你回去好好酝酿酝酿,想好等他回家了该怎么开口。” 宋延卿:“……” 保镖很快就把车开了过来,苏陌漪叫了我一起,送苏若维去医院。 凌晨五点钟的医院冷冷清清的,医生给苏若维拍了片子,确定没有伤到骨头,这才拿了活血散瘀的药酒给他揉伤处,揉的过程中苏若维一声不吭,但疼得浑身都在发抖,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这样的苏若维,苏陌漪脸色越发难看。 在包扎的时候,我把苏陌漪拉到外面,低声问:“现在怎么办,要带他回家吗?” “不然?” 我叹气:“要不先让他去我家住几天?” 苏陌漪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若维心思敏感,现在事情已经闹得很难看了,这个时候还把他送到你家,他会更难过。” “可是回你家他就会好过?更何况还有宋延卿在,这两人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基本上是一见面就打架的架势,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你确定你阻止得了?” 苏陌漪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我拍拍她的肩膀:“宋延卿那边也需要平衡,你先回去跟他好好说说,若维我先带回去,这段时间就先住在我家,等他伤好了,再找个机会让他跟宋延卿调解,这是最折中的方法了。” “……”苏陌漪还在犹豫。 我低声说:“你要是现在把人带回去,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时候真的让你二选一,你要怎么选?” 苏陌漪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选延卿……啊呸,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呢。” “你要是调解不好这两人的矛盾,那也快了。” 苏陌漪疲惫的叹了口气:“那好吧,我让人把他的换洗衣物送到你那边,有事你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 商量好这件事,我和苏陌漪扭头准备回病房接苏若维,一回头却看见他正靠在病房门口,静静的看着我们,一双眼睛波澜不惊,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刚刚苏陌漪说的话——当然是选延卿啊…… 要是听到就完了。 第277章 暂住 苏陌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讪讪的。 但苏若维似乎并没有要提起这件事的意思,低声问:“苏总,现在回家么?” 苏陌漪立刻说:“天快亮了,先去吃点东西吧,你饿不饿?” 于是从医院出来,我和苏陌漪带着苏若维去了就近的一家肯德基,点了一堆早餐给他吃。 苏若维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也不知道是跟在苏陌漪身边养成的习惯,还是他本来就是这副样子,我坐在对面盯着他看了十多分钟,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见他吃的差不多了,苏陌漪期期艾艾的说:“那个,若维啊……” 苏若维抬头看着她。 苏陌漪被他单纯干净的眼神一看,那些话瞬间说不出口了,她脸上尴尬不已,在桌子底下踩了我一脚,示意我来开口。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和苏陌漪这两个加起来六十岁的人居然会不好意思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开口,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若维,你看家里现在也乱,要不,你到我家住几天?” 苏若维低着头,沉默了。 我和苏陌漪对视了一眼,齐齐屏住了呼吸。 足足十多秒钟,苏若维才点点头:“好。” 我立刻长长的松了口气,絮絮叨叨的说:“你放心,我家的人都很和善,你到那边会有一个独立的套间,平时在房间里自己想干什么都行,不会有人打扰你,想吃什么跟下人开口就好了,而且还有年年弟弟陪着你……你不会不习惯的。” 苏若维嘴角扬起一个很苦涩的笑容:“沈阿姨,你不用说这么多……毕竟我没得选择。” 我和苏陌漪都是一愣。 顺利把苏若维带回家,我在车上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他正在宋家,得知我要把苏若维带回家,他表示马上回去。 带苏若维回到家,时间还早,我拿了苏陌漪让人送过来的换洗衣物给他,让陈叔给他安排房间,他刚上楼,陆庭修就回来了。 我立刻上前问:“宋延卿那边怎么样了?” 陆庭修一晚上没睡,脸上透着淡淡的疲惫,他叹了口气:“很生气,估计苏陌漪回去两个人又得吵一阵子。” 我皱眉:“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对,他还有理由跟苏陌漪吵?” 陆庭修欲言又止,但看了一眼从楼上下来的老陈,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摆摆手说:“这些事我们管不了,那就别操心了。” 我:“……” 陆庭修回房间休息去了,我扭头吩咐老陈:“那位是苏家的少爷,这几天会在家里住,你好生招待着,他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量满足他。” 老陈点头:“是。” 我顿了顿,又问:“他刚刚上楼没说什么吧?” 老陈摇头:“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他情绪看起来不太好,跟他说话也没什么兴致搭理人。” 我早就猜到会这样了,无奈的说:“宋家出了点事,他最近情绪估计会很低落,你多担待点儿。” “是。” 吩咐完这些,眼看已经快要到上班时间了,我困得打了个呵欠,上楼去洗澡。 昨晚累出了一身冷汗热汗,上班前得把自己弄干净才行。 熬了一夜没睡,白天上班我不停的打瞌睡,好在公司没什么事,到了中午,我给老陈打电话,问问苏若维的情况。 老陈说苏若维睡了一上午,中午起来吃了点东西,刚刚出发去学校了。 说到他去学校的事,我神经一紧,立刻问:“他自己去的?你有没有派人送他去?” 老陈说:“我说要派人送他去,但是他拒绝了,说平时也是一个人去学校的,不碍事,我就……” 我担心苏若维又闹失踪,连忙挂断电话,转而给苏若维打了个电话。 这回苏若维的手机倒是很快就接通了,他语气淡淡:“沈阿姨?” “是我,你去上课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 “嗯,最近学习挺紧张,上午请假休息,下午得过来。” 我松了一口气:“那你好好上课,傍晚下课我去接你。” “好。” 我正要挂断电话,苏若维突然叫住我:“沈阿姨。” “嗯?” “昨晚的事……很抱歉,我没想无理取闹,就是心里太难受了,一时冲动……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 他这么诚恳的道歉,我的心都化了,想着他昨晚被宋延卿揍了以后泫然欲泣又拼命忍着眼泪的样子,再想想他的身世,我本来就没怪他,现在哪还有不原谅他的道理,我连忙宽慰道:“没事,都过去了,这事儿咱就不提了啊,你好好上课。” “……好。” 挂断电话,我轻轻叹了口气,苏若维很懂事,如果被一个不那么特殊的家庭领养,他应该会过得很开心。 可谁知道他偏偏遇到苏陌漪和宋延卿这两个不靠谱的,那只能委屈他了。 打电话给苏陌漪报告了一下苏若维的现状,我问她:“昨晚回去没跟宋延卿吵架吧?” “吵!怎么不吵。”苏陌漪语气恹恹的:“他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做错了……还真是好意思,这么大一个人把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欺负成那个样子,若维要是不露伤,我还不知道。” “那你们现在在冷战?” “嗯,你放心好了,没什么大不了,过两天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我放下心来,跟她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下午,我提前下班,开车去学校接苏若维。 到了学校门口,正赶上下课高峰期,我等了几分钟,就看见苏若维从学校门口走了出来。 他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在一群初中生里鹤立鸡群,背上的书包一晃一晃的,那张帅气的脸更是惹得周围的女生频频看向他,而且周围的学生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只有他自己是一个人,他脖子上挂着耳机线,神色里是说不出的漫不经心。 我开门下车,对他招手:“若维。” 苏若维迟疑了一下,朝我走来:“沈阿姨。” “上一天课了,累不累?” “还好。”苏若维显然不太习惯有人对他嘘寒问暖,他低着头:“我们回去吧。” “不急,我们出去吃饭,吃完饭再回去。” 苏若维顿了顿点点头:“好。” 会选择和苏若维在外面吃饭,是怕他在家面对陆庭修时不自在。 昨晚陆庭修把他从图书馆里扛出来扔在地上,当时他看陆庭修的眼神有多凶狠,我到现在都没忘。 恐怕在苏若维眼里,陆庭修已经被他归类为和宋延卿是同一种人了。 第278章 出国 在外面找了一家小资的餐馆吃饭,饭菜上桌,苏若维低头专心吃饭,不主动说话,偶尔我问他,他才会低声回答,但回答得很简短。 在我印象中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么寡言少语,我给他夹了一筷子排骨,问他:“你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也这么不爱说话吗?” 苏若维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嗯。” “为什么?” “福利院我年纪最大,个子却很瘦小,不能帮着院长做一些重活,他可能……不太喜欢我,久而久之,那些孩子也不太亲近我,所以就……” 我心下了然,转移话题问:“你是几岁到福利院的?” 苏若维想了想,说:“五六岁吧。” “那你对你的父母还有印象吗?” “有一点……父亲总是喝酒,喝了酒就打母亲,有时候还打我,我那时候总是很怕他,母亲在我印象里总是哭哭啼啼的……就这样。” 我皱眉:“那你是怎么到福利院的?” 如果有父母,即使家暴,那孩子也不至于被送到福利院。 “被警察送过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妈把我爸砍死了,血流了一地,后来警察来了,把我妈抓走,她就再也没回来过,听邻居说,她被枪决了。” 我瞳孔微微一缩,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嘴贱提起这个话题。 苏若维嘴角带着笑,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但他不停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这个小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所以在福利院,他们都叫我杀人犯的儿子,很多孩子不跟我接近也是因为这个,他们相信杀人犯的儿子长大后也会杀人,谁都不想成为被我杀的第一个人。” 我立刻制止他:“那个,不说这个话题了。” “没什么的,沈阿姨。”苏若维轻轻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些的人。” 我:“……” “在遇到苏总以前,我一直觉得我活着就是个负担,浪费福利院的资源,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接二连三的被领养离开,我成为被剩下的那一个,而且因为我的严重贫血和营养不良,福利院每个月都还得给我买药,刚开始院长还对我不错,可是时间一长,连他都不肯正眼看我了。” “我不怪他,这种事情要是换了我,我也没那么多耐心照顾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人,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希望能离开福利院,所以对每一个来福利院想要领养孩子的人我都格外殷勤,希望他们能看上我把我带走,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每天让我干活,把我当奴隶一样使都行,但是那些人一听到我的年纪,立刻打消了这些念头,只有苏总是个例外。” 说到苏陌漪,苏若维嘴角漾出一丝浅笑,有那么一瞬间,我从他脸上看到了那种叫“温情”的东西,他继续说:“苏总是我的救世主,她给了我最好的一切,所以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可是现在看来,我没这个机会了。” 我心里黯然。 对苏若维来说,苏陌漪不仅仅是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姓氏的人,她更是把他从水深火热和随时有可能死去的绝望里拯救出来,难怪苏陌漪之前那么忽视他他都不在乎,要是换了我,有人对我有这么大的恩情,我也不会介意她那些举动。 我放下筷子,认真问苏若维:“你是不是不想出国?” 苏若维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是。” “为什么?” 苏若维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欲盖弥彰一样解释道:“那边我不熟悉……而且我英语学得不好。” “你很聪明。”我说:“学英语对你来说不是问题,若维,有些话不好听,但我得说,苏陌漪领养你之前受过很大的心理创伤,那时候她决定这辈子都不碰感情这种东西,可宋氏需要继承人,所以才有了你,现在她和宋延卿复合了,你得祝福她。” 苏若维嗫嚅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没说出口。 “你的存在会让她很尴尬,你知道吗?” 苏若维低下头,眼圈慢慢红了。 “我承认这件事她处理不当,但是若维,你要是能出国,对你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苏若维攥着筷子,手背上的青筋浮了起来。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觉得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巫婆,专门做坏事说坏话,但那些必须要说的话,我还是得说出来:“苏陌漪给了你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在国外会有专人照顾,生活不是问题,你只需要度过适应期就好了,那边有最好的教育资源,你只要好好学习,学成归来,以后就没人能左右你的生活了,你懂吗?” 苏若维的眼泪慢慢沁出眼眶,他使劲儿擦了擦眼睛:“我懂。” “那你……” “我出国。”他声音里带了哭腔:“我走就是了,我会好好念书,不让苏总失望,也不让沈阿姨失望,更会掌握自己的命运……” 看他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我心里揪痛成一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安慰道:“你能明白就好。” 苏若维握着筷子,嚎啕大哭起来。 在餐厅里哭了一阵,那天过后,苏若维总算没那么阴郁了。 他恢复成那个认真学习不苟言笑的帅气少年,早上早早出门,晚上上了晚自习乖乖回来,有空还帮着家里的佣人干活,对年年也是各种迁就,在家里住了一个多礼拜,就连对他有意见的陆庭修都对他刮目相看。 这天晚上,我刚下班回到家里,陈叔就神秘兮兮的凑上来,低声说:“小姐,苏少爷今天情绪有点不对。” 我一愣:“怎么?” “我不太清楚……你去看看他吧。” 我放下包,上楼去找苏若维。 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洗澡,浴室里水声哗哗,我走到他书桌旁,见他书桌上放着一本练习册,上面的字端正俊逸,跟他的人一样。 我拿起练习册,底下粘着的一张纸被带了起来,飘到地上。 我捡起来一看,是家长会通知单,日期是明天。 我草草看了一眼内容,心下了然,听到浴室的水停了,我立刻把通知单压回练习册下面,坐在椅子上等苏若维出来。 苏若维走出浴室看到我,他愣了愣:“沈阿姨,你怎么来了?” 第279章 家长会 他来这里住的一个多礼拜,为了不打扰到他学习,我晚上一般不会进他房间,今晚突然进来,难怪他会这么惊讶。 我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苏若维头发还在滴水,他使劲儿擦了两下,这才走过来,我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老陈说你今天心情不太好,怎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事。” “没事怎么会心情不好?” 他叹了口气:“前段时间的测验成绩出来了,没达到预期,所以情绪就低落了一点……老陈真细心,他这样,我以后都不敢在他面前不高兴了。” 被他这么一逗,我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酸,看来他是不准备把家长会的事情告诉我了。 我安慰了他几句,无非就是成绩这种事不重要,他看似听进去了,连连点头。 和他聊了一会儿,见他要继续学习,我没打扰,起身离开。 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倔强。 回到房间,我给苏陌漪打电话,想通知她关于苏若维学校家长会的事,明天的家长会很重要,老师会和学生家长详谈关于择校和志愿的事,苏若维虽然不用择校也不用填志愿,但是这个初中最后一个家长会,所有的孩子家长都去了,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想想都让人觉得心酸。 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人却不是苏陌漪,而是宋延卿,他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找苏陌漪?她在洗澡,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吗?” 我想着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他肯定不会转告苏陌漪,拒绝道:“没事,就是想找她闲聊,你等会儿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好。”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等我洗完澡又看了一个多小时书,苏陌漪还是没有给我回电话后,我就知道宋延卿根本没帮我转告她回电话这件事。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估计会吵到她睡觉,我左思右想,用微信把事情的始末跟苏陌漪说了,即使她现在没看到,明天早上醒了也一定会看到。 第二天,我从起床就开始等着苏陌漪的信息回复,但是一直到上午九点钟她都没搭理我,我忍不住再次给她打了个电话。 这次打过去,电话倒是接通了,但是接电话的人从宋延卿变成了苏陌漪的秘书,我一打听才知道,苏陌漪在开会。 得,昨晚的信息估计被宋延卿那家伙动了手脚,苏陌漪根本就没看到。 我不由得有些汗颜,宋延卿要不要这么小气,为了隔绝苏陌漪和苏若维接触,或者说为了掐断这两人间的联系,他都有点不择手段了。 家长会十点钟开始,我看了一眼时间,到底还是把手头上的事交给了助理,拿了包出门,开车去学校。 我赶到学校时家长会已经开始了,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和家长,一眼看过去,每个孩子身边都坐着父亲或者母亲,有的父母都来了,有一些父母没时间来的,也有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陪同在身边,只有苏若维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他低着头,老师在讲台上说什么完全没听进去。 我一出现在门口,台上说话的老师立刻停了下来,我一迭声的道歉:“抱歉抱歉,刚刚才开完会,来晚了。” 老师打量了我一眼,问我:“你是哪位同学的家长?” “苏若维同学。”我往苏若维的座位走去,他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抬头看向我,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我直接在他旁边坐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装模作样的捋顺他衣领上的褶皱,低声说:“抱歉,我来晚了。” 他死死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说:“没关系,来了就好。” 老师拍拍手拉回大家的注意力:“那个,既然人都来了,那就继续开会。” 陪着苏若维在教室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他嘴角一直紧紧的抿着,虽然没说话,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心情似乎很不错。 家长会结束后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学生家长们各自交流了一会儿,几个家长凑在一起,说要出去吃饭。 苏若维因为成绩好也在被邀请的行列里,我也被拉了过去,走出教室时,我听到身后一个男生拉着苏若维的袖子小声说:“苏若维,你妈妈真年轻。” 苏若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话,但从他这个略高冷的回答里,我总觉得他其实挺高兴的。 午餐是在一家酒店包厢里吃的,学生家长们免不了一顿大吹大擂,无非就是说自己有多牛x,这样的场合过去几年里我见过无数次,所以没插嘴,偶尔给旁边是苏若维夹菜添汤,他也一直低头默默吃饭,并不参与进话题里。 本来想着这么安安静静吃一顿饭就好了,可我没打算发言,今天提出大家一起来吃饭的学生家长——一个体重接近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却没放过我,话题莫名其妙转到我身上:“那位……苏同学的妈妈,上次家长会怎么没见到你?你是第一次来参加家长会么?” 我放下筷子,笑着说:“是啊,若维转学到这边的时间不长,上次家长会我正在出差,所以没赶上。” “这样啊,我就说怎么没见过你,不然你这么漂亮,我一定有印象。” 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人也跟着笑。 我估摸着这胖子来头不小,从周围学生家长捧着他的态度和他那身几乎要把“我是暴发户”写在身上的名牌就能猜得出来,我也笑了笑:“你过奖了。” 胖子继续说:“你家孩子成绩挺不错啊,每次测验都能排得上名次。” “嗯,若维学习还不错,平时也挺用功的,经常晚上做题做到十一二点才睡觉。” “这么认真,难怪学习好。”胖子笑眯眯的说,又问:“苏女士在哪个单位上班?” “一个小公司,说出来你可能都没听过,就不献丑了。”我谦虚道。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在江城的人脉还算广,只要你说得出来的企业我都知道一二,苏女士是做什么的?” “设计。” “难怪气质这么好,一看就知道是聪明人。”胖子摸着下巴,目光在我身上转来转去:“其实我倒觉得苏女士的形象很适合做行政,带出去就是一个公司的门面担当,我公司缺个行政秘书,五险一金,年底双薪,还有提成,福利待遇方面都亏不了,不知道苏女士有没有兴趣。” 第280章 丧心病狂 我还没反应,旁边的苏若维脸色却沉了下来,他刚要开口,我立刻在桌子底下拽了他一下,抬头笑着对那胖子说:“不用了,我现在的工作挺稳定,我很喜欢,不打算换工作。” 胖子见我拒绝,遗憾的说:“难道苏女士是比较顾家的那种人?” “家庭和事业一样重要嘛。”我模棱两可的说。 “那就太可惜了。”胖子唉声叹气:“不然以苏女士的优势,想成为女强人很容易。” 我笑了笑,没回答,胖子也不自找没趣,这个话题就这么带过去了,只是苏若维明显被膈应到了,过后一直没再动筷子。 我注意到,胖子旁边坐着一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女孩,目光时不时落在苏若维身上,躲闪里带着些许期盼,我估摸着那是胖子的女儿,而且对苏若维有意思,但扭头一看旁边的苏若维,他一点都没察觉。 吃完饭,我到停车场取车送苏若维回学校,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喊声:“苏女士,等一下。” 我一顿,和苏若维同时回头,刚刚在席上一直纠缠不清的胖子追了上来,因为身躯太过肥硕,短短几步路他就喘得不得了,跑到我面前更是上气不接下气,他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了一张名片给我:“苏小姐,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王,是xx公司的行政经理,刚刚吃饭的时候我说的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我礼貌性的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不由得有些惊讶,那是个在江城百强名单里的企业,想起在席间那些人对胖子的态度,我心下了然,敷衍道:“谢谢,我会考虑的。”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王胖子笑得无比猥琐,末了还说:“我相信苏女士这么漂亮的人眼光也差不到哪里去,与其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苦苦挣扎,不如考虑考虑我们公司,只要苏女士足够放得开,我相信你一定能拼出头的。” 他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大堆,我有些不耐烦了,旁边的苏若维更是脸色阴沉,我怕他不懂事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于是拉了他一把,对王胖子说:“好,那我先走了。” “你慢走。” 开了车,我把苏若维送回学校。 坐在副驾驶,苏若维沉默了半晌问我:“沈阿姨,我不懂,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那个胖子你的真实身份?” 我好笑道:“有必要吗?” “为什么没必要,他都那样说话了,看着烦。” “这种程度的烦忍一忍就好了。”我耐心给他解释:“你也看到那个胖子在席间有多爱吹牛了,这种人,遇到身份不如自己的,就摆出一副二五八万的拽样,你听他吹牛,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也就过去了,但你要是泄露自己的身份,让他知道你比他更牛,那他要么记恨你,要么上赶着巴结你,这种人才是最烦的,所以只要忍一忍装一装就能避过去,何必要逞一时之快惹麻烦呢?” 苏若维显然不太能理解我这种思维,他闷着头不说话了。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言辞犀利快意恩仇的性子,但是年纪越长性格就越沉淀,等他到我这个年纪,自然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 送苏若维回到学校,看着他进了校门口,我才放下心,刚想开车回公司,手机就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苏陌漪打来的电话。 我心里一阵无语,家长会都开完了才打电话过来…… 心里虽然抱怨她的行为,但我还是滑下接听:“喂?” 苏陌漪问:“你找我?” “嗯,不过现在没事了。” “怎么了?我上午在开会,那群老不死的管事都管到我家里来了,现在一直在催我和宋延卿复婚……烦得我头都炸了。” 被她这么一通抱怨,想着事情也已经过去了,我就没跟她提苏若维家长会的事,几句话就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匆匆结束了通话。 不过从这通电话我基本能肯定,我昨晚发给苏陌漪的微信信息是被宋延卿做手脚删掉了。 男人吃起醋来,绅士风度什么的全都是浮云。 一转眼苏若维在我家里住了大半个月,手上的伤也慢慢消肿恢复了,虽然在我家他住得习惯,但我想着老是住在我家里也不是个事儿,找了个时间,我特意去了一趟宋氏企业,准备和苏陌漪好好谈谈这件事。 到了宋氏集团,苏陌漪刚刚开完会出来,见我来了,她拉着我进办公室,把门反锁了,沉着脸看我。 我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公司的事又让她不高兴了,于是问:“怎么了?” 苏陌漪就等着我这句话,我一开口她就跟连珠炮似的,先是言辞犀利的把董事会的人骂了一遍,又说起最近新来的几个行政部职员笨手笨脚,最后抱怨宋延卿最近跟被狗咬了一样,脾气阴晴不定,老是故意找茬跟她吵架…… 我皱眉道:“你们又开始吵架?” 苏陌漪一顿,叹气道:“其实也不是吵架,就是很多小事跟他三观不合……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苏若维。” 我无语道:“苏若维都不在家你们还能因为他吵起来,他要是在家住,你们不得把房顶都给掀了?” “这段时间若维一直住在你家,我其实……放心不下,总是想着给他吹枕边风,让他把若维接回来,但他不仅不肯,还控制我的手机!!”苏陌漪愤愤道:“他现在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检查我的手机,我这一天里跟谁打过电话发过信息他全都要看一遍,而且,如果被他发现删了聊天信息,他还能用黑科技恢复聊天记录!” 我:“……” 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所以这段时间我都不敢跟若维联系。”苏陌漪垂头丧气的说,又抬头感激的看着我:“还好有你帮忙看着若维,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呢。”我严肃的看着她:“你是打算一直把若维放在我那里?” 苏陌漪眼珠子转了转,可怜巴巴的说:“我现在是没办法啊……还有两个多月他就出国了,我已经帮他把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你就让他在你那里度过这两个月吧……” “……”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拿捏了?宋延卿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一家之主的霸气哪里去了?” 第281章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霸气要有,但也得看情况不是吗……”她小声说。 我:“……” 这样的苏陌漪让我又无奈又觉得安慰。 这世上能打败刀枪不入的女强人的只有爱情,以前的苏陌漪强势到百毒不侵,跟谁说话都是一副老子最拽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但宋延卿回来后,她也学会了妥协。 比如此刻。 “若维住我那里是没问题,但你也别完全忽视他,不然这孩子指不定会多想成什么样子……你找时间去我那边看看他,多带点他喜欢吃的东西。” 苏陌漪猛点头:“好好好,我找时间就过去。” 和苏陌漪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她要去忙了,我告辞离开。 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宋延卿靠在外面的秘书办公台上,那架势显然是知道我在里面不方便进去,或者说,是在等我出来。 我没想到来这里会碰上他,当下有点尴尬,干巴巴的笑了一下,跟他打招呼:“宋少,这么巧?” “不巧。”宋延卿懒洋洋的说:“听说沈总来了,我特意上来看看。” 我:“……” “沈总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赏脸喝杯咖啡?” 我知道他是有话想跟我说,而话题很有可能是苏若维,当下也没拒绝:“走吧。” 到了楼下的咖啡厅,宋延卿也没有要跟我拐弯抹角的意思,直接说:“苏若维在你那边住得还习惯吧?” 我点头:“还行。” “那就让他一直住下去,直到毕业离开,这段时间就先麻烦你们了。” 这话倒是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我皱眉看着他:“让他住我那里也就算了,你连看都不肯让苏陌漪过去看他,还控制她的手机通讯,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宋延卿耸耸肩:“苏若维那小子太狡猾了,我不得不防。” “你是说上次的事?” “对。”宋延卿说:“那次我确实推了他,但摔了一下不至于摔成那个样子,他聪明就算了,还对自己狠得下心,不惜伤害自己来污蔑我,这样一个人,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他接近苏苏。” 我心下了然:“那得,就让他住我那儿吧。” 宋延卿这才笑了:“他毕业之前就先麻烦你们照顾了。” 我迟疑了一下,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不是说好等他毕业了就送他出国吗?” “出国以后呢?” 宋延卿皱眉。 我说:“他就算出国了也还是苏陌漪的养子,如果你不打算和苏陌漪结婚或者再生一个孩子,以后他回国了就是宋氏的第一继承人,你这么讨厌他,肯定不希望他继承你家的财产吧?” 宋延卿想都没想就说:“不是不希望,是绝对不可能。” “所以你跟苏陌漪打算怎么办?” 宋延卿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开玩笑一样说:“你的意思是,让我趁着他在国外那段时间,找机会偷偷解决掉他?” 我头皮一紧:“你瞎说什么!” 先不说杀人是犯法,就算责任追究不到宋延卿身上,苏若维死了,苏陌漪得有多难过。 她肯定会以为是自己把苏若维送到国外才导致他死掉,到时候指不定会有多自责。 宋延卿笑道:“我开玩笑呢。”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种玩笑可不能在苏陌漪跟前开。” “我知道。”宋延卿笑嘻嘻的说:“看来你还是支持我和苏陌漪在一起的。” “她跟你在一起后的改变大家有目共睹,你确实能让她更开心,不过宋延卿,我不太确定,你是不是能一直不辜负她。” 宋延卿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我摊摊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宋延卿脸色慢慢严肃起来:“你觉得我会出轨?” “我希望你不会。” 宋延卿沉默了半晌,说:“我知道我有前科,现在做什么保证都没有意义,我也不强求,但是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得衡量利弊,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和苏陌漪复婚,以我们目前的关系,想要哄着她复婚也不是没可能,但你觉得我为什么迟迟不行动?” 我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那是因为我想给苏苏足够的安全感。”宋延卿说:“即使我这个人无法给她归属感和安全感,但钱可以,宋氏的家主之位可以,所以我不跟她争抢,她只要一直待在那个位置上,那就有足够的安全感,即使我背叛她,出轨乱搞,她只要把我踹了就行,顶多难过一阵子,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话让我稍稍安心了点,但新的疑问又浮了上来:“所以你打算一直跟她保持这样的恋爱关系吗?永远不结婚?” “这个不重要。”宋延卿淡淡的说:“这种事讲究水到渠成,等哪天她想通了,觉得能够完全信任我了,再谈这个话题吧。” 结束和宋延卿的聊天,我开车回san。 不得不说,宋延卿是个相当会说话的人,今天和他聊的那几段话让我安心不少。 苏陌漪已经伤痕累累经不起任何伤害了,我希望他能真心对她好。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一进门老陈就凑上来,低声说:“小姐,宋小少爷上顶楼天台去了,一个人。” 我心下了然,放下包换了鞋,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牛奶,晃晃悠悠的上天台去了。 到了天台上,果然看见苏若维晃着两条大长腿坐在天台边缘,家里的别墅三层高,这个动作其实相当危险,但是看他平衡力还不错,我就没制止。 “若维。”我叫他。 苏若维回过头,看见是我,他迅速收起脸上的失落,对我笑了笑:“阿姨,你下班了?” “嗯,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我递了一瓶牛奶给他。 苏若维接过,我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手机,这副样子显然是在等谁的电话或者信息回复,他说:“今天测验结果出来了,成绩还不错,心里就放松了一点,上来透透气。” 我没话找话:“学习紧张吗?” “还好,应付得过来。” “那就好。” 我喝了半瓶牛奶,扭头见他盯着手里的牛奶发呆,却并不喝,我问他:“怎么了?不喜欢这个?” 苏若维摇头:“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来,苏总也很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 我心里一怔。 苏若维偏头看我:“沈阿姨,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我哑然:“在这里住着不好吗?” 第282章 人心隔肚皮 “好是好,但这里终归不是我的家。”苏若维低头笑了笑:“我想回宋家。”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他,今天那两个宋家人才跟我说不打算把他带回去。 我尴尬了好一阵子才僵硬的转移话题:“其实住在宋家和住在我家都是一样的……你看我家还离学校近一些呢,你每天早上去上课都很方便。” 苏若维扭头看我,眼里的笑意慢慢退了下去,好一会儿他才问:“苏总是不是没打算让我回去?” 我:“……” 他心思真的不是一般的敏感。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若维却自嘲似的笑了:“我早就该想到才是……有他在,苏总怎么可能会让我回去。” 我磕磕巴巴的安慰他:“若维,你别这样,住在我这里不也挺好的吗……” “沈阿姨,你不用替他们说话。”苏若维打断我的话:“其实也怪我不自量力,作为一个被领养的宠物,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不想要我的主人不带我回家。” 我:“……” 苏若维低着头,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我该觉得满足了,毕竟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出国深造了,这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我:“……” “沈阿姨,谢谢你,我还有几张卷子没做,我先下去了。” 他转身下楼,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扭头,刚刚我递给他的那瓶牛奶还留在天台上,他一口都没喝。 苏陌漪真的是造孽啊。 因为这件事,我决定在最后两个月多关心关心苏若维,通过这大半个月的相处,我看得出来他物质欲望不强烈,平时给什么吃什么,也不乱花钱,所以我打算在精神上多给他一些补偿。 比如经常接他下课。 平时苏若维去上课都是一个人挤公交坐地铁去的,家里有车有司机,但他坚决拒绝,不让人接送。 这天傍晚,我提前下班,开车去了学校。 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学校正好放学,我坐在车里,等着苏若维出来。 但是左等右等,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苏若维还是没出来,我不由得有些担心了,干脆下车进学校去找他。 转到苏若维的教室,我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细声细气的说话声:“若维同学,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可以……” “不可以。”苏若维打断对方的话,变声期少年的声音带了点独特的沙哑感,加上他此时大概情绪不好,所以听起来格外冲:“我对你没兴趣。” 我往教室方向走了两步,透过窗户,能很清晰的看到苏若维正和一个女生面对面站着,而那个女生显然就是那天和家长们一起吃饭,坐在王胖子身边的小女生。 女生长得不算漂亮,但皮肤白,还带了点婴儿肥,很是可爱,被苏若维用那么直接的方式拒绝,她脸色涨得通红,吭吭哧哧的为自己找台阶下:“你是因为学习忙才不想谈恋爱吗?” “不是。”苏若维个子高,看着女生的样子颇有点居高临下,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仅仅是一个侧脸,我也能感觉得到他的不屑和鄙夷:“是因为你太丑了。” 女生一愣,反应过来后眼里立刻沁出了眼泪。 我心头微微一震。 苏若维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的形象一直是个很谦卑懂事,又带了几分自卑的男孩子,可现在,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口出恶言的人真的是他吗? “下次要跟别人告白前,麻烦你先照照镜子,长成这个样子也敢出来恶心人!你简直不要脸!”苏若维冷眼看着女孩,说话的样子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而那些伤人的话跟毒液一样,女生的脸色由红转白,她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同样不敢置信的人还有我。 到底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苏若维,还是他只是一时气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女生眼泪大颗大颗涌了出来,苏若维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但是走了几步,他又停住脚步,恶意满满的看着女生:“回去告诉你爸,平时不要老是装逼,不然哪天得罪人都不知道,就凭他还想给我妈妈介绍工作,他脑子里长得是不是都是脂肪?” 女生从最初的震惊里回过神,她突然委屈至极的说:“你不许这样说我爸爸。” “我就要说,死胖子,你也是胖子,少吃点吧,胖成这样没人会喜欢你。” “你……”女生气得直跺脚:“苏若维,你太过分了!” 苏若维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女生站在原地,委屈的蹲下抱着膝盖哭了。 苏若维从教室前门离开,自始至终都没发现站在教室后门的我。 我浑身冒起一阵寒意,突然觉得,也许我们都没有看透真正的苏若维,这孩子的心机比我想象中更沉。 出了教学楼,我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苏若维打来的电话,我调整了一下语气,这才滑下接听:“喂?” 苏若维气息有点急促:“沈阿姨,你来学校了吗?” 我立刻想起停在学校外面的车,估计苏若维看见了才会这么问我,我立刻说:“是啊,刚刚在外面等你,但是你没出来,我现在在教学楼下面,正准备上去找你,你在哪儿啊?” 苏若维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今天轮到我值日打扫卫生,所以耽误了点时间,我刚出学校。”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去。” “好。” 挂断电话,我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这才走出学校。 接了苏若维,我本来想带他出去吃饭的,可是刚才目睹了那么惊悚的一幕,我现在没什么心情,直接把他带回了家。 回到家里,苏若维挂好书包换了鞋,跟平时一样带着年年到外面的草坪上遛狗,看着他陪年年玩闹时欢快的样子,谁能想到半个小时前他用那么恶毒的语言伤害了一个爱慕他的小姑娘…… 我没想到,自己亲身体验“人心隔肚皮”这句话,居然会是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刀子嘴的人一定是刀子心,真正豆腐心的人是说不出那些刻薄话的,苏若维,我以后得对他竖起一层防备才行。 第283章 苏若维挨打 转眼到了六一儿童节。 此时距离苏若维出国还有一个月时间,见他最近学习紧绷到连大气都不敢喘,儿童节那天我特意请了一天假,和陆庭修带着年年苏若维一起出去野餐。 野餐地点在江城一个森林公园,公园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湖泊,水清澈见底,一到节假日就有很多游人跑到这里来钓鱼划船。 那天我们带着便当到达森林公园时,公园的人已经很多了。 我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铺下餐布,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出来,年年刚待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闹着要去划船。 苏若维自告奋勇带着他去划船,我没阻止,看着他们俩去湖边租了船,一人一边兴致勃勃的上船开始划。 陆庭修躺在餐布上,双手垫在后脑勺,眯着眼睛看天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他最近忙得够呛,又频繁出差,我估摸着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放松了,也在他旁边躺下,漫不经心的问:“今天请假,你明天该不会又要加班加点把今天该做的事补上吧?” “那倒不用。”陆庭修笑着说:“要真是这样,我跟普通的小兵有什么区别?” “有些事不是只有你这个职位才能做的吗?” “那也得看我想不想做。” 我笑话他:“你要是真能这么自由,也就不至于整天累得跟狗一样。” 陆庭修手摸过来,抓住我的手和我十指紧扣:“趁年轻,多做点事准没错,我现在这个阶段,人脉和经验都得靠积累,以后才能做大事。” 他突然这么正经,我反倒有些不习惯:“你想做什么大事?” 陆庭修偏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现在还没开始做,就不跟你夸海口了,免得到时候做不到被你笑话,你放心,我要是真的打算做大事,一定会跟你说的。” 他的故作轻松我都看在眼里,我总觉得,这段时间他的忙碌和淡定都是表象,其实他在预谋着一件超乎我想象的事。 森林公园里空气清新,参天大树把六月的炎热都隔开了,周围游人的嘈杂声慢慢成了催眠音乐,我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了。 但是还没等我睡着,不远处的湖面上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重物落水声,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游人尖叫声,我立刻清醒过来,旁边的陆庭修已经起身往湖边跑去。 我立刻爬起来跟上。 到了湖边,我定睛一看,湖上飘着七八艘小船,其中一艘上只坐着一个女孩,此时正手足无措的看着水面,和她一艘船上的人显然落了水,而旁边的一艘小船上,年年一脸茫然的坐在上面,和他同一艘船上的苏若维却不见了踪影。 我心里一紧,立刻大喊:“年年,哥哥呢?” 年年这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哥哥跳下去救人了……” 陆庭修闻言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立刻纵身跳了下去。 我揪着心,看陆庭修几个矫健的动作潜入水里,摸索了一遍,很快又浮上来换了口气,然后再次潜下去,就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却依然没找到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船上的年年受到惊吓,放声大哭。 我急得想自己跳下去找人,可我根本不会游泳。 三十多秒后,陆庭修再次浮上来,这回他手里拽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苏若维,另外一个是年纪和苏若维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那女孩儿已经陷入昏迷。 我立刻跑到浅水区接应,在游客的帮助下把几人都拉了上来。 一把人拖上岸,苏若维立刻把那女孩放平在地上,捏住她的鼻子俯身为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旁边围着的游客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苏若维的动作。 苏若维应该学过急救,一整套动作很标准,但是持续了一分多钟的高强度急救后,那女孩依然脸色惨白,没有任何起色。 苏若维累得气喘吁吁,但他没放弃。 就在苏若维忙着抢救女孩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突然拨开人群闯了进来,在看到苏若维的动作后,她立刻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粗暴的拨开苏若维,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流氓,你对我女儿做什么!” 同一时间,那女孩猛地呛出一口水,迷迷瞪瞪醒了过来。 苏若维捂着脸跌坐在地上,却没有开口解释。 中年女人把女孩扶坐起来,不停的拍着她的背:“思夏,思夏你没事吧?” 我见状立刻上前查看苏若维的伤势,那女人一巴掌不可谓不重,苏若维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五道指印,半边脸都肿了。 我低声安慰了他几句,见女孩已经恢复神智,并且伏在女人怀里低声哭泣,显然是没有大碍了,这才开口:“这位女士,你女儿落水,我家孩子救了她,并且给她做急救,可你不仅没感谢他,还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这不好吧。” 女人注意力这才转移到苏若维身上,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误会了,周围游客不少,而且全都盯着她看,显然在等着她开口道歉,她迟疑了一瞬间,立刻说:“是我误会这位小哥了,这样吧,我给你们留个号码,要多少赔偿你们尽管开口。” 她这话一出口,我火气顿时上来了:“我们不需要赔偿,我只要你郑重的给我家孩子道谢再道歉。” 那女人显然来头不小,一身衣服和首饰加起来能在江城郊区买半栋小洋楼,听我这么一说,她眯起眼睛:“我现在没时间,赔偿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说完她扶着女孩就准备走。 我拦住她:“想走?今天你要是不道歉,别想离开这儿。” “哟,好大的口气。”女人鄙夷的看着我:“谁规定我一定得向他道歉道谢?他是救了我女儿没错,但谁求他救了?而且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趁机占我女儿的便宜?我没找他算账算不错的了,识相点就给我滚,否则闹大了你占不了好!” 我冷笑,刚想说话,旁边的苏若维就轻轻拽了一下我的袖子,低声说:“沈阿姨,算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拨开他的手,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那对母女听:“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没有你,这姑娘早没命了,救人没落到一声好就算了,还挨打,这算什么?今天要是不追究到底,还真让某些人以为,你救人是冲着钱,觊觎人姑娘美色去的!” 第284章 发烧 我话一出口,周围的游客纷纷附和,为苏若维打抱不平。 中年女人气得脸色都变了,但仍然拉不下脸来道歉。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女人怀中的女孩总算缓过劲来了,她拨开女人的手,轻声说:“妈妈,是他救了我。” 女人:“……” 女孩慢吞吞的站起来,对苏若维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谢谢你救了我,我妈妈刚刚一时气急打了你,对不起,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留个电话给我,等我恢复了再上门跟你道谢。” 女孩的态度和女人大相径庭,苏若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把目光转向我,那意思是在说,让我做主。 我利索的报出一串号码,对那女人说:“说到做到,我等着你们上门道谢。” 女人剜了我一眼,带着女孩走了。 我回过头,陆庭修已经从带来的包里拿了一件外套给苏若维披上了,带着年年说:“衣服都弄湿了,回家换衣服,不然容易感冒。” 六月份的天气虽说已经热起来了,但公园里的湖都是深山泉水,水体冰凉,我还真怕这两人感冒,于是开车回家。 年年受了惊吓,回家路上一直窝在我怀里,时不时看向旁边湿漉漉一身水的苏若维。 苏若维被他盯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年年,你想问什么?” 年年迟疑了一下,小声问:“哥哥,你跳进去的时候不怕淹死吗?” “我会一点点游泳。”苏若维说:“苏总带我去游泳馆练过。” 前面开车的陆庭修插嘴道:“只是会一点点,还不至于会救人,下次别这么冲动了,要是没人下去救你,你跟那姑娘都得葬身湖底。” 苏若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抱歉啊陆叔叔,是我太鲁莽了。” 陆庭修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回到家里,两人虽然及时换了衣服,但是下午苏若维就开始出现感冒症状,我让老陈给他找了感冒药吃,但谁知道平时看起来健壮无比的小伙子,这么一撂就病倒了。 晚上,苏若维开始发低烧,眼看退烧药和感冒药都不管用了,我和陆庭修连忙送他上医院挂水。 在医院打着点滴,苏陌漪给我来了电话,我在电话里把今天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一听到苏若维英勇救人还被打,甚至还感冒发烧,她立刻气得直跺脚,挂了电话就风风火火赶过来。 苏陌漪是和宋延卿一起来的。 在输液室看到苏若维,他脸上的指印已经开始消肿了,但两边脸看起来还是不对称,苏陌漪心疼得直皱眉,往他旁边一坐就一迭声的问:“难受吗?你干嘛这么傻啊,就你那点游泳技术,你就不怕死在湖里?我之前教你游泳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能确定危险与否的情况下不要贸然下水救人?” 苏若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认真道:“有,我也记得你还跟我说,人在溺水的情况下会下意识的抓住靠近的人,而且不会放手,所以救人得从被救者后面抱住她,我就是这么做的。” 苏陌漪:“……” 她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知道苏若维到底是有多信任她,才会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这两人一见面就说了一大堆话,旁边被忽视的宋延卿重重咳嗽了一声,苏陌漪这才回过头,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苏若维一看到宋延卿,脸色就沉了下来,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屑于掩饰对宋延卿的不满了。 宋延卿老神在在的看着他:“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苏苏,走吧。” 苏陌漪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急什么!我陪若维待一会儿,你要是不想留下来,那去外边等我。” 宋延卿眯起眼睛:“有什么好陪的?你是医生还是灵丹妙药?待在这儿他能好得快一点?” “你怎么说话呢!”苏陌漪语气也冲了起来:“出门的时候就叫你不要跟过来,你不相信,现在看看,你给谁找不痛快呢?” “我……”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我立刻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庭修,你跟宋少出去外面抽支烟吧,我和苏陌漪在这里陪着若维。” 我这话已经是在跟宋延卿变相的作保证了,他是担心苏若维对苏陌漪不轨,所以才急着把她带走,但现在苏陌漪显然不想走,要是继续抬杠下去,两人又得吵架,最好的办法就是宋延卿先出去,我和苏陌漪在这里陪着苏若维,只要我不走,苏若维自然没办法对苏陌漪做什么逾矩的事。 宋延卿这才瞪了苏若维一眼,转身走了。 输液室里剩下我们三个,苏陌漪一脸抱歉的看着苏若维:“若维,抱歉,之前一直太忙,没时间来看你……” “没关系。”苏若维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在沈阿姨家过得挺好的。” “……那就好,有什么不习惯的跟沈阿姨说,她会照顾好你的。” “好。” 我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尬聊,心累无比。 其实两人都知道对方在介意,但是有些话不适合摆到明面上来说,所以两个人都在虚以委蛇。 我没想到的是,苏陌漪这个在人情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手虚以委蛇也就算了,连苏若维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想让苏陌漪担心,还是根本就不敢在她面前把情绪表露出来。 苏陌漪这次来了并没有急着走,大概是心里对苏若维有愧,她在输液室陪着他直到点滴打完,期间宋延卿打了好几个电话进来,一次两次苏陌漪还耐着性子挂掉,用微信给他回信息,但是次数一多,苏陌漪干脆直接关了手机。 等苏若维打完点滴已经是九点多钟了,他今天没什么胃口吃饭,我本来想带他出去吃点东西的,苏陌漪一听,立刻表示也要跟着去,她一去,宋延卿理所当然的也去了,最后变成一行五个人一起去吃宵夜。 因为要照顾苏若维的口味,所以去了一家港式茶餐厅,给苏若维点了清淡的白粥小菜,我们则要了一些茶点,大家边吃边说话。 宋延卿大概是不想惹苏陌漪生气,所以全程忽视苏若维,不跟他说话,连眼神接触都没有。 风平浪静的吃完宵夜,陆庭修去买单,我和苏陌漪去上洗手间。 第285章 挨揍 等我们从洗手间出来,却看见刚才还安安静静的茶餐厅里乱成一片,宋延卿把苏若维按在桌上一顿猛揍,桌上的杯盘碗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服务员上前拉架,险些被殃及,我眼角的余光扫到苏若维撑在桌上的手渗出了血,再一看旁边的苏陌漪,她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冲上去拽住宋延卿:“宋延卿,你疯了吗!松手!” 宋延卿气得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的撇开苏陌漪,又狠狠踹了苏若维一脚:“你别管……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后面那句话是对苏若维说的。 苏若维被揍得鼻青脸肿,闻言却回过头,对宋延卿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这个冷笑再次把宋延卿的怒火点燃,他又冲上去,一拳砸在他脑门上。 苏陌漪大声尖叫起来:“宋延卿!!你住手!住手!” 宋延卿甩开苏陌漪的手,拎起苏若维又要打他,去买单的陆庭修刚好回来,看见这一幕,他立刻上前制止,轻而易举的扭住宋延卿的手把他拖到一旁,呵斥道:“宋延卿,你干什么?” 宋延卿被陆庭修这个练过的一压制,顿时动弹不得,他气疯了一样:“陆庭修,你到底站在哪边?放开我,今天我非得打死这个白眼狼……你放开我!” “你够了!”陆庭修怒道:“这么大个人了非得在公共场合丢人?” “你到底站在哪边?”宋延卿恶狠狠的说:“还是说,他在你家住了几天,连你都被他收买了?” “还没疯够?”陆庭修一拳砸在宋延卿脸上,成功把他的胡言乱语压制了下去。 我和苏陌漪连忙把苏若维扶起来,他脸色惨白,身上全是汤渍,不仅如此,大概是手疼得厉害,他轻轻甩了甩,带出一片血色。 苏陌漪立刻抓住他的手,掰开掌心一看,他手指被碎瓷割出一个大口子,四个手指连带着掌心全都遭了殃,血色大片大片的涌出来,苏陌漪脸色都吓变了。 “快去医院!”我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毛巾缠住苏若维的手,拉着他就走。 剩下的留给陆庭修和宋延卿善后。 在出了医院不到一个小时又再次进了医院,接诊的医生脸色很难看,急匆匆为苏若维处理了伤口,念念叨叨的说我们几个大人照顾不好一个小孩…… 我和苏陌漪都很明智的没有反驳。 确实是我们没照顾好他。 处理好伤口,医生给苏若维挂上消炎针,他靠坐在病床上昏昏欲睡。 苏陌漪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脸色难看得很吓人。 半个小时后,宋延卿和陆庭修来了。 宋延卿在外面没进来,陆庭修进来了解了一下情况,把我叫了出去。 我一走出病房就看到宋延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脸如丧考妣,我走过去,皱眉看着他:“宋少,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又跟他动起手来?明知道你们动手苏陌漪是夹在中间最难受的那个,你还这样……再这样下去,我们可都帮不了你。” 宋延卿垂头丧气的说:“是我没忍住……那小子故意激我。” “他说什么故意激你?” 宋延卿哑然,半晌才说:“都过去了,不说这个了,苏陌漪呢?她在干什么?” “在陪苏若维,我看你今晚别想让她跟你回去了,要是想不吵架,你还是先回去躲躲吧,晚点消炎针打完了,我再把她劝回去。” 我话音刚落,病房门开了,苏陌漪走了出来。 我和宋延卿立刻抬头看去,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苏陌漪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说出的话却很坚决:“宋延卿,你先回去。” 宋延卿:“……苏苏。” “回去,我今晚住疏词家,你别捣乱。” 宋延卿神色一凛:“你要去照顾那个白眼狼?” 他话一出口,我立刻拽了他一下。 但苏陌漪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随你怎么说,上次你把他逼到离家出走,我护着你,让他到疏词家里住,但是现在看来,我的忍让并没有让你学会互相理解,你反而得寸进尺,既然这样,那这几天你先在家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宋延卿立刻炸毛了,怒吼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那小子?” “还用问吗?难道不是你疑心病发作?” 宋延卿:“……” “回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你……” “喂,那边的家属,医院你家开的啊?都这么晚了还大呼小叫,病人需要休息,要吵出去吵。”一个护士从病房里探出脑袋冲我们嚷嚷。 “……” 眼看说不动苏陌漪,宋延卿气得甩手就走,陆庭修连忙跟了上去。 等苏若维打完消炎针,我和苏陌漪把他接回了家。 苏若维本来就病着,现在弄伤了手还打了消炎针,回家路上整个人都病歪歪的,靠在苏陌漪身上一动不动。 苏陌漪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他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情绪不好,只是偶尔应一声,垂着眼睫不说话。 回到家里,苏若维很自觉的上楼休息去了,苏陌漪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叹气道:“现在怎么办才好?” “什么怎么办?” “他都受伤了……估计会耽误学习。” 我:“……” 都这个时候了苏陌漪还在担心不能及时把苏若维送走? 我不知道该说她冷血还是该说她心大。 “不会的,若维很聪明,考试对他来说没什么压力。”我只能宽慰道,又问:“你这几天真的要住我这里?” “不方便吗?”苏陌漪反问。 “不是不方便,我是担心宋延卿那边不行。”我叹气:“你平衡得了这边,宋延卿那边怎么办?” 说起宋延卿,苏陌漪脸色就拉了下来:“上次的事我没跟他计较,本来以为他得了好会收敛一点,谁知道他又犯同样的错,这次我非得给他一点教训不可!” 我竖起耳朵:“什么教训?” “不回家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教训,让他一个人在家熬着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来跟若维道个歉,这件事才算完。” 我叹气:“那估计这件事很难完了。” 给苏陌漪收拾了客房休息,我给陆庭修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很嘈杂,陆庭修说:“我今晚就不回去了,延卿现在在酒吧喝酒,我怕他出事。” 第286章 舆论风波 我心下了然,嘱咐他小心一点就挂断了电话。 因为手伤,苏若维第二天没去学校上课,消炎针的副作用让他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嘴里还发苦,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他这种情况,苏陌漪放心不下,连班都没去上,在家里照顾他。 我知道这事儿肯定得让宋延卿气疯。 但他还没来得及气疯,宋氏就出事了。 起因是那家在业内臭名昭著,唯恐天下不乱的商业娱乐报登出一条消息,标题是加粗加黑的“宋氏掌门人虐待养子?”,下面用短短几句话叙述了事情经过,无非是本报记者听到一些小道消息,然后跟着苏陌漪蹲点了一个礼拜,总算拍下了证据,下面带了几张模糊的照片,正是我们几人昨晚在茶餐厅里吃宵夜,然后宋延卿痛殴苏若维的场景。 我们都没想到沉寂已久的媒体会突然把矛头对准苏陌漪,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惊呆了。 照片虽然拍的模糊,但不难看出照片里的人都是谁,而且宋延卿确实在打苏若维,这是铁一样的事实,事情以比我们想象中迅猛得多的速度在扩散,短短半天时间,苏陌漪和宋延卿虐待从福利院领养出来的孩子的事情就彻底发酵了。 宋氏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之前就对苏陌漪有意见的网友们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大肆攻击她,抹黑宋氏,连站“宋苏cp”的网友们也纷纷对此提出质疑,宋氏的股票一跌再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公关危机。 之前苏陌漪和宋延卿闹离婚,宋延卿净身出户,苏陌漪力排众议成为宋氏掌门人,再到领养苏若维,说白了这都是她个人问题,上升不到商业性质,可这次宋延卿当众殴打苏若维的事一闹出来,影响恶劣,无论哪个时代,家暴都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更何况,这个家暴里还有一个关键词——养子。 打自己的孩子也许外人管不了,但用爱心的名义把别人的孩子领养回家再施暴,这就不可原谅了。 我第一时间给苏陌漪打电话,跟她商量对策。 但她的电话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我估计她现在也够焦头烂额的,所以没再打扰,而是驱车回家,看看苏若维。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陆庭修已经回来了,苏若维抱着受伤的手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宋延卿坐在他对面,苏陌漪却不见踪影。 我立刻问:“苏陌漪呢?” “去公司了,董事会的人找她。”宋延卿说。 “现在具体情况怎么样?”我问。 “宋氏股票大跌,董事会借机闹事,搞得人心惶惶……”宋延卿揉了揉太阳穴,又骂道:“到底是哪个孙子把这件事捅出来的!” 我皱眉:“难道不是记者?” “我打电话去问过了,媒体那边否认,说是有人匿名把照片发过去他们才得到这个消息,为了保证消息的独家和真实性,他们谎称是记者拍的。” 我暗暗咬牙。 “那现在怎么办?” 舆论可以轻而易举的毁掉一座商业帝国,苏陌漪之前的举动就已经引起很多网友不满了,万一这次的事处理不当,无法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联合起来抵制宋氏,那宋氏就完了。 宋延卿抬头看向苏若维,眼神凶狠。 苏若维被他这么一看,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下:“你要干什么?” “你得站出去澄清这件事。”宋延卿冷声说。 苏若维沉默了一会儿,反问:“怎么澄清?说你没有打我,是在跟我闹着玩?” 宋延卿立刻站起来,怒吼道:“我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有数!” “对,我心里有数,但你确实打了我。” “你……” “别吵了。”陆庭修不耐烦的打断他们的话,若有所思道:“我倒是觉得苏若维这个时候出面不合适。” 宋延卿稍稍冷静了一点:“为什么?” “你打他有目共睹,而且网上还有当时在现场吃饭的人放出的视频,证明你确实打了他,现在让苏若维出面澄清,大家会以为他是被逼着出来当挡箭牌的,到时候家暴加上逼着受害者出面澄清,这两罪相加,绝对够你和宋氏喝一壶了。” 宋延卿慢慢冷静下来:“那以你的意思,这件事该怎么办?” 陆庭修看着宋延卿,眼神犀利:“事到如今,只能你和苏陌漪出面了。” 宋延卿一愣:“我出面?我出面说什么?” “有两个选择,第一,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说出来,你为什么打苏若维,跟他起了什么冲突,全都说清楚,大众能不能理解,就看你动手的时候是不是带着有色眼镜了,第二,直接道歉,什么都别解释,道歉就行了。” 宋延卿瞪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道歉!这件事我没做错!” 说完他还恶狠狠的瞪了苏若维一眼。 “那你就只能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了。”陆庭修说。 宋延卿:“……” 我看得出来,他犹豫了。 事情的起因在座的四个人都心知肚明,但这种事不好放到明面上来说,否则受伤害的人会是最无辜的苏陌漪,宋延卿不可能会选择这个办法,我们都很清楚。 宋延卿还在犹豫不决,苏陌漪来了。 她一进门宋延卿就站了起来:“苏苏。” 苏陌漪显然还在气头上,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到苏若维跟前:“若维,今天好点了吗?” 苏若维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 “苏总,媒体那边的事……要怎么解释?”苏若维问。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这个你就别管了,我们会解决。” 苏若维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这不是你的错。”苏陌漪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宋延卿:“你不要道歉。” 宋延卿被她这一眼看得炸毛,声音立刻大了起来:“不是他的错还是我的错了?”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承认的。” “屁!”宋延卿大爆粗口:“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个白眼狼跟我说了什么……我没打死他算他命大。” “你还没完没了了?”苏陌漪不耐烦道:“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一见面就打打杀杀,你是不是真的要打死若维才罢休!” 宋延卿气得眼睛都红了:“你当初要是不领养他就什么事都没有!” 第287章 解释 苏陌漪蹭的一下站起来:“真要追根究底,六年前你不来招惹我那才叫什么事都没有。” “……” “要吵出去吵。”陆庭修皱眉:“你们俩能不能消停点?都什么时候了还吵架,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办法,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苏陌漪稍稍歇了火,看向我和陆庭修:“我跟董事会商量过这件事了,他们都认为若维不适合站出去解释。” 看来董事会那帮人的想法和陆庭修一眼,形势摆在那里,苏若维要是出面解释,只会雪上加霜。 “公司那边的意思是让我和宋延卿出面解释,跟公众道歉。”苏陌漪扭头看着宋延卿:“你怎么看?” 宋延卿咬着后槽牙,拳头握得死死的,半晌都没说话。 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愿意站出去解释,不是因为怂,而是不甘心。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苏若维:“苏若维,这才是你昨晚激我的真正目的吧?” 苏若维一愣:“什么?” “你故意说那些话激我,让我揍你一顿,事先安排人在对面餐厅摆拍,把照片投给杂志社,再把这件事抖出来,逼我跟你道歉……这一切都是你筹谋好的吧?” 苏若维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的说:“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你还不承认?” “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苏若维不甘示弱:“去餐厅吃饭不是我的主意,全程我都没有发表意见,而且昨天去医院我没带手机,我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么?安排人在对面偷拍,你为了污蔑我,真是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 “你……” “宋延卿!”苏陌漪喝断宋延卿的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推卸责任?” “我没有推卸责任!这件事一定是这小子策划好的,我们都被他利用了。” “那你说说,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陷害宋家?” “他是为了逼我跟他道歉!”宋延卿大为火光。 “宋少,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苏若维淡淡的说:“我承认我讨厌你,但我还不至于为了报复你,把苏总陷入舆论当中,你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敢发誓你没这么做过吗?”宋延卿怒道。 苏若维毫不犹豫的举手发誓:“我发誓,这件事要是我做的,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不得善终!” 宋延卿:“……” 苏陌漪被惹恼了,上前一巴掌甩在宋延卿脸上,怒气冲冲的说:“宋延卿,你还有完没完!!” 宋延卿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陌漪:“你……”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不认错就算了,还百般狡辩,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承担起这个责任!不想出面道歉,那你说一声就行了,我不会逼你,这次的公关危机还没到解决不了的地步,可你看看你做的都叫什么事!逼若维发毒誓,这是一个长辈该做的事吗?” 宋延卿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说到底你就是向着他……” “我没有向着谁,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 宋延卿脸色扭曲表情狰狞,对峙了一会儿,他扭头就走。 苏陌漪大概是对他彻底失望了,并没有拦着,反而转身去安慰苏若维。 我和陆庭修看着这闹哄哄的跟唱戏一样的剧情发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 事情一直持续到晚上,经过一天的发酵,在网上愈演愈烈。 这都要归功于苏陌漪和宋延卿的“前科”,这件事一闹出来,在众人眼里,苏陌漪的形象俨然成了伪善的女企业家,借着领养苏若维洗白,洗白后又联合宋延卿家暴他,大家纷纷表示要宋延卿和苏陌漪把人交出来,送回福利院。 等到了凌晨,宋氏的官网被黑客给黑了。 股票还在持续下跌,苏陌漪的电话也一直响个不停,她一整夜都没睡,而宋延卿不见踪影。 第二天一早,苏陌漪就开车离开我家,去了宋氏。 但是她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从早间直播新闻上看到她的身影——她被一群所谓的“正义之士”和媒体堵在宋氏集团门口,保安虽然奋力营救,但敌不过人多势众的媒体,苏陌漪的身影在人流里显得格外单薄,那些不停的往她面前戳的话筒像一把把尖刀,她看向镜头的眼神头一次露出了恐惧。 我立刻叫了陆庭修,开车前往宋氏集团营救。 等我们到达宋氏时,苏陌漪已经进了宋氏集团,但围在门口拉着反家暴反虐待横幅的志愿者和媒体却没走,我和陆庭修从侧门进去,直接上了总裁办公室。 推开总裁办的门,苏陌漪正坐在大班椅上,旁边的秘书在给她处理伤口,她手上被人挠出了一条血口子,血染透了纱布,渗了出来。 我皱眉看着她:“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苏陌漪处理完伤口,揉了揉太阳穴:“没有,一点小伤,不碍事,我本来还想今天下午再召开媒体发布会的,现在看来越早越好,张秘书,你去联络一下,一个小时后在公司楼下召开媒体发布会,关于这件事,我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秘书应了声是就走了,我过去查看苏陌漪的伤势,陆庭修则转身去给宋延卿打电话。 宋延卿一直在关机。 我犹豫再三,问苏陌漪:“你真的要一个人去解释?” 苏陌漪无奈的说:“只能这样了,让大家骂我一个人,总比影响整个宋氏好。” 我欲言又止。 苏陌漪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这件事过后,我恐怕得下台了,就算宋氏董事会不说什么,那些正义的网友也不会容许我再坐在这个位置上。” 我不解道:“打人的明明是宋延卿,为什么他们逮着你来怼?” “因为若维是我领养的!”苏陌漪叹气:“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若维揍得那么惨,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里,那就是我默许宋延卿打他,现在我的罪名可比宋延卿严重得多,我是主谋,他顶多是个打手。” 我:“……” 这个世界对女人太不公平了,苏陌漪从上任后就没遇到什么好事,相反的,因为她特殊的上位方式,加上是个女人,董事会的人一刻不停的在刁难她就算了,现在还被全民讨伐—— 第288章 公开道歉 这件事的性质就跟出轨一样,男明星出轨总是有一大帮脑残粉护着,时间一长还能洗白重新树立完美男人形象,但女明星一旦出轨,那就是站在风尖浪口,人人得而诛之,星途基本上算毁了个透。 五千年形成的男尊女卑现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得了的。 最可怕的是,为难女人的总是女人。 苏陌漪要召开媒体发布会的消息一散布出去,短短几十分钟宋氏楼下就汇聚起了大批媒体,陆庭修调了人过来帮忙维持秩序,台子很快就搭建起来,楼下一时间闹哄哄的跟个菜市场一样。 我靠在洗手间门口,看着苏陌漪对镜子化了个精神的淡妆,忧心忡忡的问她:“你解决得了吗?” “可以。”苏陌漪看着镜子,合上口红:“好歹咱也在总裁这个位置上待了将近一年时间,要是连这种小场面都hold不住,那每次新品发布会我还不得吓死?” 我知道她在故作轻松,其实心里比我更紧张,我低声说:“等会儿我陪你上台吧。” “你去干嘛?”苏陌漪笑道:“我这一行是靠消费者口碑吃饭的,不得已才开这个发布会,你没必要跟着瞎搀和,要是被人误会san的设计总监跟我是一样的人,连累你就不好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苏陌漪打断我的话,扭头看着我,认真的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这次的事过后我就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吧,位置留给宋延卿,这样一来既堵住了董事会那帮人的嘴,我也乐得轻松自在,若维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国了吗,到时候我陪他一起去,陪他度过适应期再回来,就当做是放松一下吧。” 我心里一惊:“你真的这么想?” “这事儿还能有假?”苏陌漪笑道。 “不是,我是说,陪苏若维出国,这件事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苏若维要求的?” 苏陌漪想了想,说:“昨晚我跟若维聊了很久,跟他预测了这件事会造成的后果,他听说我可能会卸任,问我能不能陪他出国,我想着左右卸任了没什么事,就答应了……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宋延卿的猜测。 如果这一切后果都在苏若维的掌握之中,那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是他策划的? 目的是为了逼宋延卿道歉,把苏陌漪从那个高位上逼下来,再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出国……因为无法留下来,所以干脆把她一起带走。 我浑身涌起一阵寒意,那天去接苏若维,他在教室里骂那个跟他告白的小女孩的情景再次浮上心头。 我只能说,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苏若维的心思慎密程度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关键是,他是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 苏陌漪见我一直不说话,而是露出无比惊悚的眼神,她皱眉看着我:“你在想什么?” 我顿了顿,收回视线,迟疑着该不该把事情告诉她。 现在事态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也许我不该继续对她隐瞒苏若维一直对她抱着别样心思的事,因为跟这件事造成的伤害比起来,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才更严重。 我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秘书走了进来,提醒道:“苏总,时间快到了,我们该下楼了。” 苏陌漪点头,扭头对我说:“不用担心,我能搞得定,等我回来,中午一起吃饭。” 我:“……” 眼睁睁看着她下楼,我立刻跟了过去。 到了楼下,到场的媒体几乎把宋氏集团外面那片空地占满,大楼前面临时搭建了一个高台,苏陌漪一上高台,台下的闪光灯就噼噼啪啪闪个没完,她镇定的在椅子上坐下,一抬手,台下的闪光灯和议论声立刻平息下来。 我在台下仰视着她,觉得这一刻的苏陌漪真的跟女帝一样霸气侧漏。 苏陌漪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先开口说了一段可有可无的开场白,然后端出企业家的气势虚伪的客套了一番,这才准备开口道歉,但是她那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宋延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三两下窜上高台,气喘吁吁的看着她。 苏陌漪立刻站了起来,皱眉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宋延卿没理她,直接走过去拿起麦克风说:“抱歉,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台下的媒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好奇他要干什么。 宋延卿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在一点:“我想今天到场的媒体朋友们都应该认识我,我叫宋延卿,是原宋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关于我和苏女士那段曲折的过去我就不赘述了,今天会站在这里,主要是想解释一件事,那就是昨天登报,关于我在茶餐厅打人的事。” 这话一出口,台下的闪光灯再次躁动起来。 苏陌漪在旁边着急的扯了一下宋延卿的衣角,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把这件事一力承担下来了,宋延卿这个时候跑出来捣什么乱! 宋延卿掰开她的手,继续说:“我昨天确实在茶餐厅打了人,打的人也确实是苏女士的养子苏若维,在这里,我给他道个歉。” 宋延卿说着目光在全场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最后一排,他盯着那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苏若维,对不起,作为一个长辈,我实在不应该跟你动手,还把你打成那样,在这里,我郑重其事的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番话看似说得诚恳,但只有我和陆庭修这种知道内情的人才看得出来,宋延卿说得有多不情愿。 台下的媒体开始发问了:“那宋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对苏若维动手?” 宋延卿自嘲一笑:“我脾气一直不太好,一言不合就动手,不然之前苏陌漪也不会和我离婚,这点我周围的朋友都知道,昨天和若维发生了一点小冲突,我一时没忍住就打了他……我很抱歉。” “这么说来,你跟苏若维的关系并不好?” “对。”宋延卿大大方方的承认:“在我和苏陌漪离婚期间她领养了这个孩子,并且打算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如果我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那我估计不愿意也只能忍着,可我才三十出头,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等着继承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这种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无法心平气和的跟他相处吧?” 第289章 三思后行 他这么坦荡的承认,记者们反倒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但很快,另外一个记者问:“你不喜欢苏若维,这有理有据,那苏总呢?她既然不喜欢苏若维,为什么还要领养他?难道果真像传言那样,只是为了给自己树立一个慈善企业家的形象?” “苏陌漪没有不喜欢苏若维。”宋延卿淡淡的说:“相反的,她很喜欢他,对他很好,好到为了顾及他的感受,到现在都不同意跟我复婚,如果不是这件事,我和苏若维的矛盾也不会激化。” 三言两语把苏陌漪从这场风暴中摘了个一干二净,我在台下听得血气翻涌,第一次觉得,宋延卿也有这么男人的一面。 “既然对苏若维好,那为什么还会允许家暴的发生?”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那是因为她阻止不了。”宋延卿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阻止得了我这个男人,说到底,这件事都是我不对。” “听说宋先生已经搬回宋家住了,那平时在一个屋檐下,三位是怎么相处的?” 宋延卿抿了抿唇,说:“事关隐私,这个就没必要跟你们细说了。” 记者见挖不到猛料,只好转移话题:“那这件事过后,三位又该怎么相处?继续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好吧?” 宋延卿挑眉:“是,所以我打算送苏若维出国。” 这话一出口,底下一片哗然。 记者连忙抓住这个重点提问:“这样不好吧,为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把苏若维送出国,你们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对啊,那还不如把他送回福利院。” “你们没资格决定别人的人生走向。” 面对议论纷纷的记者,苏陌漪这个经常抛头露面的都紧张得手握成拳了,宋延卿这个以前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却很淡定:“这件事我们是征询过苏若维意见的,他本人也同意了,出国留学深造和回到福利院继续做个等待收养的孩子,这两条路换了你们会怎么选?”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我知道做出这个决定肯定会有人说我自私,但自私就自私吧,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很后悔当初跟苏陌漪离婚,导致她心灰意冷决定不再接触感情,继而在这种状态下收养了苏若维,不然今天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无话可说,现在既然收养了苏若维,那就没有把他退回福利院的说法,我们把他送出国,给他提供条件深造,这对他来说是坏事吗?以后学成回国,他是想自力更生还是回到宋氏工作,我都没意见,对此,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宋延卿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坦荡,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意图的意思,面对这样的他,记者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挑不出刺来,发布会很快就结束了。 这是一场相当漂亮的公关仗。 回到苏陌漪办公室,一关上门我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现在事情只能算成功了一半,接下来还不知道媒体会怎么报道,我在考虑跟苏陌漪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买点水军什么的引导一下舆论走向。 但我这个意见还没提出来,宋延卿就问:“满意了吗?” 这话是对苏陌漪说的,苏陌漪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什么?” “我说,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我道歉了。”宋延卿表情说不出是喜是怒,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很不爽。 “……” 陆庭修在旁边咳嗽了一声,起身说:“你们的内部矛盾好好解决一下,这些事我们外人不方便插手,媒体那边的走向我会替你们盯着……我们先走了。” 陆庭修说完,把我拽了起来:“走了。” 被陆庭修拖出苏陌漪办公室,我还不停的回头张望,在走出办公室时,我看到宋延卿去拉苏陌漪受伤的手,表情缓和了不少。 看来这俩出不了什么大事。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沉思了很久,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捋了一遍,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我扭头问旁边开车的陆庭修:“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 “你才发现?”陆庭修反问。 “……”我惊讶道:“你早就发现了?” “嗯。”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有用吗?还得提防你不会说漏嘴。” 我:“……” 陆庭修认真开车的空隙扭头看了我一眼:“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不跟你说是因为说了也没用,宋延卿的态度摆在那里,他不想让苏陌漪知道,所以才会一忍再忍,茶餐厅打苏若维被拍还被爆料出去的事也是有人故意引导的,我本来以为他会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但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忍下来。” 我不解道:“他为什么不告诉苏陌漪?” 告诉苏陌漪,顶多让她难过一阵子,觉得自己引狼入室,还能让她坚定的把苏若维送走,时间一长她就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宋延卿现在一直这么忍着,多憋屈。 “他不说,是因为苏若维那小子比他狠多了,他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苏陌漪,苏若维那小子就敢把这件事抖出去,你想想看,苏陌漪是在和宋延卿离婚后才收养了苏若维,偏偏还对公众隐瞒了苏若维的真实年龄,前后七八个月的时间,苏若维脱胎换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她和养子纠缠不清,舆论只要稍稍一挑拨,那在众人眼中,苏陌漪的形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细思极恐,感觉一阵寒意顺着尾椎骨窜上背脊,激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到时候苏陌漪就会变成一个为了满足私欲假借养子之名养小白脸的荡妇,轻则给她冠上一个勾引未成年人的罪名,重了就是罔顾伦常,猥亵未成年人,一个女人被冠上这样一个罪名,你觉得她下半辈子还翻得了身吗?” 我抱着手臂,猛搓上面的鸡皮疙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后果我居然一个都没想到,说到底还是我的目光太短浅了。 想起媒体发布会前我险些说出口的那些话,我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豪门里水太深了。”陆庭修说:“你没经历过这些,不懂也很正常,但是以后可得长个心眼,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三思后行。” 第290章 顾思夏 我连忙点头:“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回到家里,进门就看到苏若维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我心里一顿。 短短几天内差点用舆论毁掉一个商业帝国,我现在再也不敢用看孩子的心态去面对他了,见他抬起头跟我打招呼,我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跟他寒暄了几句。 苏若维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回房间休息,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低声问他:“现在怎么办?宋延卿都已经跟媒体说清楚了,不用再忌讳媒体捕风捉影,他们会把苏若维带回去吗?” 陆庭修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回去天天打架,整个宋家还不得翻天。”陆庭修叹气:“宋延卿在媒体面前破罐子破摔的把这些事说清楚,一了百了,你以为苏若维就有所顾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比宋延卿还不怕死。” 我:“……” “你放心好了,这小子对我们家的人没恶意,暂时留他在家里待着,我会让老陈好好看着他,等过了这一个多月,把他送走就好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后续的舆论有陆庭修在操控,宋氏很快就洗白了。 宋延卿不仅没有被讨伐围攻,反而因为发布会上坦荡的一番话得到了网友们的一致理解。 这让我再次感叹世界的不公,这话由宋延卿来说,那就是各种“有苦衷”“情有可原”“能理解”,但要是换了苏陌漪来说,指不定会被喷成什么样子。 好在这件事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不敢再叫苏陌漪到家里做客,就怕看见她,苏若维又惹出什么乱子。 苏若维的手伤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开始结痂,伤在右手,他连笔都没法握,为了不耽误功课,在征求他的同意后,我给他找了个家教,让他在家复习功课。 半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个声音很轻柔的女孩儿,先是礼貌性的跟我问了好,然后道明来意,我这才想起来,她是那天在森林公园被苏若维救下的落水女孩。 这段时间太忙,加上各种乱糟糟的事,我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她突然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了当时的气愤,所以在女孩提出要上门道歉的时候,我拒绝道:“不用了,当时是气恼你妈妈的态度,所以才会要求你们道歉,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吧。” 女孩闻言,却意外的很坚持:“不行,那位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跟他道谢,阿姨,您家在哪儿?我今晚过去,让我跟那位哥哥见一面可以吗?” 我无奈,只好委婉的说:“我问问他,如果他同意,我就把地址给你发过去。” 挂断电话,我转而给苏若维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我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一遍,本来以为苏若维这段时间为了不落下功课拼命学习,会没时间见那个女孩才是,没想他听完后犹豫了一下,居然同意女孩今晚上门道谢的要求。 我暗暗惊讶。 不过还是用信息把家里的地址给那女孩发了过去。 当晚,那个叫顾思夏的女孩子就来了。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八个保镖和一个女佣人,浩浩荡荡的开了五六辆豪车,车的后备箱里全是各种各样的礼物,那些礼物卸下来,堆了半个客厅。 我下班回家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年年把自己的玩具全都搬出来了,献宝一样堆在客厅里,苏若维和顾思夏坐在地上,拿了一个魔方教她怎么玩,顾思夏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请教他一两句,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人看上去颇有cp感。 我一进门苏若维就抬头打招呼:“沈阿姨,下班了?” “嗯,这位就是顾思夏小朋友吧,欢迎到家里做客。” 顾思夏冲我甜甜一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又歪着脑袋好奇的问:“若维,阿姨不是你妈妈吗?你为什么也叫她阿姨?” 苏若维笑了笑:“她不是,她是……我的恩人。” 我心里一顿。 苏若维却没看我,起身去给我倒水喝。 顾思夏在家里待了两个多小时,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苏若维,一直在跟她说话,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苏若维在她的引导下也渐渐变得话多,临走时顾思夏还恋恋不舍的,最后在佣人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顾思夏一走,我问苏若维:“这小姑娘什么来头?家境看起来挺不错。” 外面停着一长溜的豪车不是一般家庭能拥有的。 “不太清楚。”苏若维说:“姓顾,阿姨,上流圈子里还有谁姓顾,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 我蹙眉思索起来。 想来想去,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不过那个人不是什么商贾人家,也不是什么军政要员,而是混黑道的,人称江城地头蛇的顾裕安。 顾裕安今年快六十岁了,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老来得女,他几乎把这个女儿宠上了天,这件事在整个江城人尽皆知。 顾裕安前些年挺嚣张的,好几次明目张胆的跟军政这边的人火拼,这几年被打压得厉害,稍稍收敛了一些,我已经很久没听过和他有关的消息了。 如果我没猜错,顾思夏应该是他的女儿。 没想到出去野餐,居然能莫名其妙救下顾裕安的女儿,也难怪那天抱着顾思夏的女人敢那么嚣张,原来背后真的有人撑腰,而且后台还不小。 我提醒了苏若维几句,让他不要跟顾思夏走太近,两人做个点头之交就好了,这样的人,我们这些老百姓惹不起。 苏若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只是埋头拨弄着魔方,一句话都没说。 自那天过后,苏若维开始在学校上晚自习。 用他的话说,还有半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他得做最后的冲刺努力一把才行。 他有心想要努力,我也没有泼他冷水的道理,只是让厨房的人多给他炖汤做饭,尽量让他的营养跟上去。 在这期间,苏陌漪和宋延卿一直没再出现。 我会发现苏若维不对劲,是一次偶然。 那天他晚自习回来,我正在客厅教年年做数学题,他像往常一样跟我打了声招呼,到厨房冰箱里翻了一瓶饮料就要上楼,只是上楼时,我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挂在书包拉链上的那个小挂件不见了。 第291章 你还是关心我的 那是苏陌漪用过的,很少女心的一个小挂件,当初我会注意到它是因为眼熟,现在突然不见了……是掉了吗? 年年见我盯着苏若维看,凑过来小声问:“妈妈,你也发现若维哥哥最近不太对劲,是吧?” 我心里一顿,不动声色道:“嗯,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年年把笔往桌上一放,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前两天他一直在问我请教魔方该怎么玩,我就知道他不对劲了。” “哦?” “之前他最不喜欢玩的东西就是魔方,现在突然感兴趣,还不是因为那天姓顾的小姐姐来过,那个小姐姐对魔方感兴趣,我猜哥哥是想学这个去讨好她。” 我:“……” “妈妈我猜的对不对?” 我拍拍他的脑袋:“胡说。” 年年撇撇嘴,没再说话。 这话却让我起了一层警戒心,想起苏若维这几天早出晚归,每次回来却没有埋头苦读后的疲惫感,而且吃的东西也比之前少多了,我怀疑他不是在学校晚自习,而是趁着这个时间出去玩了。 想到这里,我走到阳台上给苏若维的老师打了个电话。 用问苏若维学习状态的方式,我拐着弯的打听苏若维最近的表现,老师倒是没发现什么,但是我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消息——苏若维没有参加学校的晚自习。 他最近天天早出晚归是出去玩了。 那一刻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但是又找不出发火的理由。 说到底苏若维只是寄住在我这里,我不是他的母亲,甚至算不上他的亲人,有什么资格管他的社交活动? 不过我很好奇,他每天下课后都去了哪里? 我很怕他会学坏。 抱着这种心思,我决定第二天去学校看看。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下班,打车去了学校。 不开车去学校是为了不引起苏若维的注意,他很聪明,一旦从学校出来看到外面停着我的车就会警戒,到时候想探出点什么就不容易了。 我挑着放学时间到了学校门口,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了起来,从我这个位置能很清晰的看到学校门口进出的学生。 随着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几分钟后,苏若维也走了出来。 他书包斜斜的挂在肩膀上,目不斜视,直接走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豪车里,打开车门上车,扬长而去。 我盯着那辆车的车牌号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那天顾思夏来我家时开的众多豪车之一吗! 他果然和顾思夏玩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叫了车跟上。 车不远不近的跟了一路,最后在一家游戏城停下。 苏若维下车时已经把中学校服换了,穿上一身很帅气的休闲服,和顾思夏一起从车上走下来时,两人除了面孔稚嫩一些,身上丝毫看不到少年人的气息,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游戏城。 跑到这里玩游戏? 我跟了进去。 弯弯绕绕了一大圈,最后总算在一个飞车游戏区找到两人,两人正一人一台游戏机玩得正起劲,似乎是在比赛,顾思夏兴奋得哇哇大叫,苏若维嘴角也挂着笑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开心畅快的他。 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孩子在贪玩—— 我突然觉得自己又是蹲点又是跟踪的举动有些矫枉过正了。 苏若维如果真的能喜欢上顾思夏,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能不再对苏陌漪怀着那些绮念,再出国打磨个三五七年,回来说不定能和苏陌漪变成正常的养母子关系。 我抱着这种心思,站在原地借着游戏机的掩护盯着两人看了半个小时,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家里,我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苏陌漪。 苏陌漪以前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讨生活,她比我更清楚顾裕安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苏若维和顾思夏凑到一起,这事有利也有弊。 苏若维要是能借着这个契机忘掉苏陌漪,那对大家都有好处,但他喜欢上的人是顾思夏,那对他本人就有一定的危险性。 毕竟黑道大佬的女儿不是什么人都能泡的,更何况这还是被大佬奉为掌上明珠的存在,我就怕顾裕安知道这件事后悔对苏若维不利。 思来想去,我决定在告诉苏陌漪之前先找苏若维谈谈。 在等苏若维回来之前,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想了很多。 养儿子真的很麻烦,现在操心着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苏若维我就已经觉得很累了,我无法想象年年长大了要是不省心,我该怎么办。 是不是也得跟今天一样,变成福尔摩斯不说,还得兼职跟踪,根据蛛丝马迹各种猜测……为人父母真不容易啊。 我在客厅等到十一点钟,苏若维才回来。 他一进门我就闻到一阵酒气,我起身,皱眉看着他:“若维,你喝酒了?” 苏若维一愣,显然没想到我还没睡,他醉得脚步都有些虚浮了,对我笑了笑:“是啊。” “为什么喝酒?”我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摘下他的书包丢在一旁,拿出家长的架势询问道。 苏若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我,目光真挚:“沈阿姨应该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我心里一惊。 “你今天傍晚跟了我一个多小时,我知道。” 我:“……” “不过不是我发现的,是顾思夏的保镖发现的。” 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怪我自己太大意,忽略了一个黑道小姐身边的保镖的反侦察能力。 “阿姨,你跟着我,是担心我,还是不相信我?” 我转身倒了杯蜂蜜水,往他跟前一放:“都有,而且你对我说谎了,这是事实。” 苏若维端着那杯蜂蜜水,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我在他对面坐下,严肃的问:“你跟顾思夏在一起了?” 苏若维摇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以后会在一起吗?” 苏若维眼中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摇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跟她在一起挺开心的,但是……我快出国了啊,出国了就不能见面了,所以这种事不好说。” 他这么认真的跟我分析,我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你想不想跟她在一起?” 苏若维不答反问:“阿姨,你支持我们在一起吗?” 我顿了顿,说:“一半支持,一半不支持。” 苏若维也不问为什么,一口喝完蜂蜜水,苦笑了一声,抓过书包站起来,晃晃悠悠的上楼:“我就知道……其实阿姨你还是关心我的。” 第292章 你得走了 他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我一脸茫然,正想再问他点什么,他却已经上楼了。 这孩子…… 所以我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苏陌漪? 晚上我失眠了,翻来覆去了大半夜,我才下定决心,既然连苏若维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和顾思夏走下去,那我还是暂时别告诉苏陌漪了,免得又像上次那样,弄得大动干戈。 反正只剩下最后半个月时间,只要不出事,让他们年轻人玩玩闹闹其实也没什么。 抱着这种心思,我没再管这件事。 转眼就到了高考季。 苏陌漪当初为了给苏若维压力,告诉他只有考上大学才送他出国,否则他以只有初中的资历出国,到时候在国外也是各种举步维艰,刚开始她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还觉得她太残忍,让一个没上过高中的孩子拼高考,这不是变相的折磨他么? 这天送苏若维到考场,我问他:“紧张吗?” 苏若维耸耸肩:“不紧张。” “有信心吗?” “有。” 我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你要是考上了,我给你换个数码三件套。” 苏若维挑眉:“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若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漾开了:“那我先谢谢阿姨了。”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骄兵必败,还没进考场呢就这么骄傲,这种心态可要不得。” “我这叫自信。”苏若维拎起考试用的东西,推开车门:“那我先走了。” 我点头:“好好考。” 看着苏若维进了学校,我心里悬着一口气,这种感觉就跟自己的孩子进考场一样,人生的转折点就在这里,我不得不替他担心。 虽然知道无论苏若维考不考得上苏陌漪都会送他出国,但我总觉得,能考上的话会让他更有面子一些。 我在考场外等了几个小时,中午收卷时间一到,苏若维就出来了。 我也跟别的家长一样,为了让他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在附近的酒店给他订餐订房间,吃完饭就监督着他去休息,养好精神下午考试。 苏若维倒也乖乖服从,吃完饭就去睡觉了。 陪着他考了两天,最后一天下午,他一身轻松的从学校里出来,我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恭喜你,人生最煎熬的时刻你已经熬过去了。” 苏若维笑了笑:“也许吧。” 他这话说得怪怪的,但还没等我细细思考,他就催促我:“阿姨,我饿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我习惯性的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走。” 刚回到家门口,就看见苏陌漪的车停在外面,我和苏若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齐齐沉默了。 进了门果然看见苏陌漪和宋延卿都在,四目相对,苏若维率先移开了视线,没有主动打招呼。 倒是苏陌漪,脸色尴尬的主动说话:“若维,考完了?考得怎么样?” “还好。”苏若维垂着脑袋看自己的手指:“苏总特意过来,是想告诉我得走了吗?” 苏陌漪:“……” 宋延卿接过话:“对,你得走了。” 我:“……不用这么着急吧?高考成绩不是还没出来么?” “英国那边的学校已经申请好了,过去就能入学,这边的成绩不重要。” 苏若维抬起头看向苏陌漪:“这边的成绩不重要?苏总,你之前不是跟我说,需要用这边的成绩去申请那边的学校吗?如果不重要,为什么还要我这么拼命去背书?” 苏陌漪磕巴了一下,在苏若维犀利的注视下顿时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只是想让你多学点东西……过去那边也好轻松点。” 苏若维死死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原来是这样,苏总有心了,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上午,九点钟的飞机。”苏陌漪低声说:“我会派人送你过去,那边也有人接应,我在伦敦买了房子,照顾你衣食住行的是中国人,你不用担心沟通不好。” 苏若维自嘲一笑:“谢谢苏总,到那边我还能过得跟个少爷一样。” “所以你就知足吧。”宋延卿说:“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你要是能学成回来,想在宋氏工作,我不会拒绝。” 苏若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淡淡的说:“那我去收拾东西。” 苏若维一走,我就皱眉问苏陌漪:“干嘛这么着急让他走?你这不明摆着赶人吗?” 苏陌漪没回答,宋延卿在一旁不耐烦的说:“什么叫明摆着赶人,这就是赶人,他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我们何必那么虚伪?倒是你,沈疏词,你现在这什么意思?他在你这里住了两个多月,你们培养出感情来了?” 被宋延卿这么一顿冷嘲热讽,我顿时有些生气了:“是啊,这不是很正常吗?养只小猫小狗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呢,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苏陌漪脸色微红:“疏词,很抱歉……” “得了,话都被你们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我翻了个白眼,转身上楼去找苏若维,答应过他的三件套我得给他送过去。 到了苏若维房间,他拿了一个纸箱正在收拾东西,高考前用过的书堆了一大摞,他一本一本仔细叠好放在箱子里,我看着他细致的动作,诧异道:“这些书你也要带过去吗?” 苏若维摇头:“不了,放在家里吧,让年年弟弟没事多看看,也好早点熟悉高考的套路。” 我哭笑不得,同时又有些心酸,我把早就买好的三件套往桌上一放:“这个是承诺好给你的三件套,本来想放榜的时候再给你的,现在既然要提前走,那就……” 苏若维抬头看我:“阿姨,看来你对我很有信心,觉得我一定能考出不错的成绩。” “是啊,你这么聪明,考不上那只能说明卷子太难了。” 苏若维摸着三件套,轻轻叹了口气:“沈阿姨,我长这么大,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我:“……” 他抬头,眼神真挚的看着我:“为什么领养我的人不是你呢?如果是你就好了,你会真心对我好,陆叔叔也是个很容易讨好的人,年年弟弟就更不用说了……如果领养我的人是你,我真的会把你当妈妈看待,而不是像苏总那样……不说这个了,沈阿姨,谢谢你送的礼物。” 第293章 迟早弄死你 看着他又委屈又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只好低声安慰他:“到那边记得给我打电话,缺东西了,或者想吃国内的东西就说一声,我给你寄过去。” 苏若维闷笑了一声:“好,谢谢阿姨。” 苏若维的东西不多,他很快就收拾好了,除去那些没带走的书本,他拎走的只有一个包。 他拎着包下楼,苏陌漪对我说:“我带他回家住一晚,明天直接送他去机场……疏词,这段时间谢谢你帮我照顾他。” 我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淡淡的说:“不用谢。” 说完我又看向苏若维:“若维,你明天就走,不用跟顾思夏说一声吗?” 苏若维顿了顿,点头:“我会跟她打好招呼的。” 苏陌漪诧异道:“顾思夏是谁?” “是我朋友。”苏若维说:“我跟她关系还算不错。” 苏陌漪大概是心里内疚,主动问:“临走前需要跟她见个面吗?” 苏若维摇头:“不用了,女孩子爱哭,我怕把她弄哭,我等会儿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成了。” 苏陌漪只好作罢,跟我打了声招呼,带着苏若维走了。 苏若维一走,年年就问我:“妈妈,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若维哥哥了?” “怎么会,他还会回来的。” “可是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不会再回来了?” 我神色一凛:“你瞎说什么呢,他是去外边上学,等毕业了自然会回来。” 年年撇撇嘴,没再说话。 第二天,我和陆庭修带着年年去机场给苏若维送机。 苏陌漪和宋延卿也来了,苏若维今天收拾得格外精神,旁边堆着好几个大箱子,还跟了个照顾他的保镖,他肩上挂了个书包,让我诧异的是那只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小挂件又重新挂在书包拉链上。 苏陌漪絮絮叨叨的跟苏若维说着到英国后需要注意的事,苏若维戴着一副大墨镜,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他这幅样子让宋延卿看着不爽,提醒他道:“苏总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认真听!” 苏若维这才抬起头,隔着墨镜看了苏陌漪一眼,淡淡的说:“在听。” “她刚刚说什么了?” “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最好能。” 苏若维刚要开口,苏陌漪就打断了他:“得了,你们俩都别说话。” 宋延卿这才翻着白眼别开脸不看他,苏若维则收起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登机时间快到了,苏总,沈阿姨,陆叔叔,年年弟弟,我先走了,回头再见。”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有事记得打电话回来,异国他乡不比国内,那边的法律也跟这边不一样,万事小心。” 苏若维点点头,目光转向苏陌漪:“苏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苏陌漪迟疑了一下,说:“记得给我打电话。”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苏陌漪:“……” “跟我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如果真的舍不得我,那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即使把我打发到十八线城市上一个不那么好的大学,我也愿意啊。” “……”苏陌漪脸上有点尴尬了。 一旁早就不耐烦的宋延卿见状立刻推了苏若维一把:“你有完没完,东西都准备好了还在这里说这些话,我告诉你,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出国,第二,回福利院!” 苏若维沉默了一会儿,摘下墨镜对宋延卿露出一个极其挑衅的笑容:“宋少,你真low。” 宋延卿一愣,我们都齐齐一怔。 虽然早就知道苏若维和宋延卿互相看不对眼,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和骂他,这还是第一次。 宋延卿顿时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无非是怕我把苏总抢走,我是喜欢她没错,但是你就这么不自信吗?” 苏陌漪露出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你说什么?” 苏若维扭头看着苏若维,一字一顿的说:“苏总,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宋延卿一拳揍了过去,直接把他打趴在地上:“你他妈再说一遍!” 陆庭修立刻上前拉住宋延卿,我则跑过去把苏若维拉走,防止这两人在公共场合干架。 苏若维嘴角渗出了血渍,我皱眉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都要走了还说这种话做什么?” “就是因为快走了才要说,现在不说,我怕以后都没机会说了。” 我:“……” 宋延卿快气疯了,使劲儿挣扎了几下,但被陆庭修死死的压着,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挣脱,只能指着苏若维的鼻子大骂:“你等着,我他妈迟早弄死你!” 苏若维擦掉嘴角的血渍,冷笑道:“我等着,你要是弄不死我,我迟早会报复你。” “你……”宋延卿作势要扑上去撕了他。 “够了!”陆庭修拽着宋延卿往后退:“最后几分钟,忍耐一下!” 周围的机场工作人员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我怕继续闹下去,又会被有心人拍下来,惹来不必要的风波,连忙劝道:“若维,别说了,快走吧,我送你过安检。” 拉着苏若维,我把他送到安检口。 看着他和保镖带着东西过了安检,我松了口气。 苏若维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对还站在原地发呆的苏陌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我才转身回到苏陌漪旁边,她已经从极度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了,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走了?” “走了。”我拍拍她的肩膀:“你可以放心了,至少未来几年内你都是安全的。” 苏陌漪打了个寒颤。 宋延卿黑着脸走过来,冷冷的说:“回家。” 我们都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苏若维会说出这件事,让大家都这么尴尬。 我们离开机场的时候,广播刚好响起,苏若维乘坐的那班飞机起航,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至于几年后苏若维回来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以后再说吧。 也许他学成归来会变得更强悍,但这段时间苏陌漪和宋延卿也不会停滞不前,我倒是有点期待以后他们强强对峙的样子。 这个聪明绝顶的少年,他不会让人失望的。 弟294章 苏若维不见了 送走苏若维,陆庭修得去一趟部队,我准备把放了暑假的年年送回家让老陈带,但是年年一听说又要待在家里一整天,说什么都不肯,抱着陆庭修的大腿撒娇,要跟他去部队。 陆庭修无奈,只好带他一起去。 晚上,我下班回到家里,一进门年年就扑上来,兴奋的说:“妈妈,我会用枪了。” 我一愣:“你哪来的枪?” “爸爸的枪。” 年年举起右手,他右手虎口上缠着一圈绷带,显然是受伤了,我立刻拉着他问:“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年年得意的说:“被枪的后坐力震伤的,可好玩了。” “……”我心头火起,起身就朝楼上书房吼道:“陆庭修,你出来!” 几秒钟后,陆庭修慢吞吞走了出来,一看见我就心虚的解释道:“是我没注意看才会被他拿走枪……医生说不碍事,不碰水几天就能好。” “重点是这个吗?你居然让他碰你的枪!他才七岁,弄伤自己还好说,万一弄伤别人怎么办!” 陆庭修瞪了年年一眼,讷讷的说:“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我心里的火气这才稍稍降下来,拉着年年解开绷带,查看了一遍他的伤口,见伤确实不重,我这才松了口气,严肃的警告他:“枪这种东西不是你们小孩子能玩的,下不为例,听见没有!” 年年闻言不满的撇嘴:“不是有小孩子用的吗?你给我买那种小孩子能用的。” 我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危险性,不能玩!弄伤自己弄伤别人都是大事……” “我保证不会弄伤自己也不会弄伤别人。”年年又拿出炉火纯青的缠人技巧,抱着大腿央求我给他买枪。 他平时要玩具要零食,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答应,但这次要的东西太危险,我说什么都不能应允,为了避免他继续缠下去,我冷着脸吓唬他:“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年年固执的不撒手:“你要是不给我就去找爷爷要,反正他什么都有,我要什么他都给。” 我瞪圆了眼睛:“你敢!” “你试试看。” 我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拎着他就要揍:“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吗!” 陆庭修连忙从楼上冲下来,把年年从我手里解救过去:“好了好了,我改天给他弄把玩具枪玩玩就好了,小孩子玩心大,好奇在所难免,你别动不动就发火。” 年年在他怀里抗议道:“我不要玩具枪,我要真枪。” 陆庭修立刻捂着他的嘴:“不想挨打就闭嘴。” 年年:“……” 被年年这么一气,忙了一整天的我脑仁疼。 这个时候我无比后悔的想,当初要是生个女儿该有多好,喜欢洋娃娃和蕾丝洋裙,要多少我能给买多少,哪像年年这个臭小子,现在想玩枪,长大了不得杀人放火。 我窝着火去洗了澡,情绪刚刚消停了一点,手机就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苏陌漪打来的电话。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我一滑下接听,苏陌漪惊恐万状的声音就传来:“疏词,苏若维不见了。” 我一愣,皱眉道:“怎么回事?” “刚刚送他过去的保镖打电话回来,说飞机抵达伦敦,苏若维去上洗手间,他在洗手间门口等了十几分钟他都没出来,等他进去找人,发现人不见了。” 我心里一紧:“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那边已经报警了,我订了机票,一个小时后出发,去伦敦看看。” 我立刻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在国内等我消息,人去多了未必能帮得上忙。”苏陌漪很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他会不会出事?” 我想起苏若维临走前的种种表现,猜测道:“他会不会跑了?” “他从来没出过国,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不通身上还没什么钱,能跑到哪里去?而且保镖明确的跟我说过,洗手间只有一个出口,他一直守在门口等着,他不可能逃走……而且他没有逃走的理由!如果真的要逃走,为什么不在国内就逃走?” 我迅速镇定下来,安慰道:“你先别慌,你跟宋延卿一起去吗?”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我自己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有点冷,我立刻明白过来,苏若维的突然消失,宋延卿嫌疑最大,苏陌漪在怀疑是他做的。 我猛地一拍脑袋,这事儿难办了。 “你一个人去那边搞不定,我跟你一起去,一个小时后的飞机是吧?那我们机场见。” 挂断电话,我立刻换了身衣服,收拾好护照身份证和各种出国过关必备的东西,拎着包去敲书房的门,陆庭修和年年正在打游戏,见我进去,陆庭修皱眉道:“你要去哪儿?” 我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陆庭修立刻起身:“现在就走?” “对,事情紧急。” “……我送你去机场。” 陆庭修作为高级军官,没有上头的特批无法出国,这点我了解,他说要送我去机场,我也没拒绝,两人匆匆下了楼。 一路上我冷静的把事情的始末分析了一遍,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但现在一切都无法下定论,只能去那边把事情的经过全部了解一遍再说。 到了机场,苏陌漪已经在等我了,我匆匆和陆庭修告别,拿了登机牌过安检,踏上去伦敦的飞机。 中国和英国伦敦有将近七个小时的时差,我们从凌晨十二点出发,经过十三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伦敦降落时,是当地的凌晨六点钟。 在飞机上的十三个小时,我和苏陌漪都没有闭眼。 一出机场就有人上前接应,我仔细一看,发现接应的人是送苏若维来伦敦的保镖,我们连寒暄的时间都没有,保镖给我们介绍了当地的警察,警察核实过我们的身份后,带我们去案发地点看了一眼。 那是机场的洗手间,在凌晨六点钟很是安静,在周围勘测了一遍,确定苏若维这么大一个人是无法通过通风口钻出去偷偷离开,而洗手间门口的监控也显示苏若维确实没有出来后,我和苏陌漪表情越发凝重。 最后,我们和警察一起去了警署,在那里,我们见到了苏若维的东西。 第295章 悬案 事发后在洗手间找到的书包,包里装着苏若维的手机,几本常看的书,一个笔记本,一支笔,一包纸巾,一条耳机线,一台便携式的微单相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爱干净,善于整理归纳的男孩子的包,之所以觉得不正常,是因为包上沾染了血迹。 因为这些血迹,伦敦警察把这件事定性成刑事案件,准备展开调查。 做过初步的了解后,疲惫的我们去了酒店,暂时安置下来。 到了酒店,苏陌漪马不停蹄的联系了江城医院,让他们把苏若维的医疗资料发过来,现在最要紧的是确定书包上的血是不是苏若维的,如果是,那他的处境可能很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苏若维的病历资料很快就发了过来,和警方提供的血迹检验一对比,完全吻合,上面的血渍就是苏若维的。 我的心都悬了起来。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伦敦后又马不停蹄的跟警察跑了好几个地方,我和苏陌漪都累得脸色发白,保镖给我们叫了客房服务,我拎着服务员送过来的餐点放在苏陌漪旁边,对正在翻来覆去看警方提供的监控的她说:“吃点东西吧。” 她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进食没休息了,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 苏陌漪熬得双眼通红,没拒绝也没吃东西,只是来来回回的查看那段视频,眉头皱得死死的:“他到底是怎么消失的?难道他会飞天遁地不成?” 不能怪苏陌漪这么疑惑,这段只有十七分钟的视频实在蹊跷,从视频里,我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从机场闸口出来后,苏若维对推着行李的保镖说要去上洗手间,保镖就推着装行李的推车站在外面等他,这一等就是十五分钟,因为进去的时间太长,保镖不放心,于是进去找他,两分钟后保镖冲了出来,拿出手机报警。 视频到此结束。 而这期间,进入男洗手间的一共有七个人,每个人都进去几分钟就陆陆续续出来,而且每个人都很正常,也没有携带大件的行李,不可能悄悄的把苏若维带出来,而洗手间里更是正常得不得了,通风口很小,连两三岁的孩子都钻不出去,更别说苏若维这个一米八的大男孩,里面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苏若维确确实实人间蒸发了。 苏陌漪就对着这段可以称得上惊悚的视频来回看了几十遍,却找不到丝毫破绽。 “你怎么看?”我问她。 苏陌漪摇摇头,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我觉得这件事就是个阴谋。” “你也觉得苏若维是被人带走的?” “不然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这里逃走。”苏陌漪叹气:“就算是要逃走,那也应该在国内机场就逃走,在国外成为失踪人口,他连活下去都很难,万一被抓住那是要遣返的,他很清楚被遣返事情会有严重,所以我觉得他逃走的可能性不大。”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所以你怀疑这件事是宋延卿做的?” “……”苏陌漪没回答,但表情微妙。 我拍拍她的肩膀:“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先不要下定论,万一冤枉了他,你们又得吵架。” “已经吵了。”苏陌漪关了电脑,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闭着眼睛说:“这件事他的嫌疑最大。” 宋延卿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他最有动机,而且,苏若维出发前他们还差点在机场打起来,宋延卿当时放了狠话——迟早弄死你。 如果他在气头上安排了这一切,一不做二不休,用悬案的模式让苏若维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 “总之暂时别下定论,看看警方后续的调查怎么样再说。”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和苏陌漪一直辗转在伦敦,大量搜集资料和证据,把一切能想到的可能性都猜测了一遍,甚至把那天出入洗手间的七位乘客都陆续调查了一遍,可事情毫无进展。 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不知道谁把这件事透露了出去,当天伦敦的报纸就登了这件事,还配上一张苏若维的照片,报纸内容更是把这件事描述得无比悬乎,这在英国的社交软件上引起了不小的热度。 可热度很快就消减下去了,毕竟苏若维并不是英国人,对一个外来人口失踪在本地的新闻,当地人并不太关心。 这件事让我和苏陌漪都起了警戒心,我立刻打电话给陆庭修和宋延卿,让他们多注意一下国内的媒体,一旦发现这件事有要泄露的苗头,就立刻镇压住。 连苏陌漪都在怀疑这件事是宋延卿做的,更不要说外人,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加上宋延卿之前在媒体发布会上说的话,引发的燎原之势能把宋氏完全击垮。 在伦敦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国内那边又随时都有可能把事情抖出来,我和苏陌漪的精神不可谓不紧张,在伦敦逗留了一个礼拜后,苏陌漪病倒了。 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力下,她的抑郁症又有要发病的苗头,她整夜睡不着,吃不下东西,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 眼看这边能调查的都调查完了,我只好带着她回国。 回到国内,一下飞机我就开了手机,立刻有电话打进来,是陆庭修的,我一顿,滑下接听,陆庭修立刻说:“事情泄露了,你们先不要出机场。” 我心里一颤。 旁边的苏陌漪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跟陆庭修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拉着苏陌漪避开那些人,往贵宾通道走去。 在贵宾通道见到陆庭修,他掩护着我们出了机场,车离开机场时,周围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进入航站楼,如果我没猜错,里面的大部分都是来堵我们的媒体。 在车上,我把事情泄露的经过简单了解了一下,不由得哭笑不得。 陆庭修和宋延卿在接到我们的电话后是特别注意了一段时间,也警告过媒体要对这件事三缄其口,媒体那边搞定了,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堵住了媒体的嘴,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这件事被一个社交平台上的营销号以“国外趣事”的形势分享了出去,本来是当做一个有趣的悬案在分享讨论,但是没想到苏若维那张照片被人翻了出来,加上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家暴事件,平台上顿时跟炸开了锅似的,短短几个小时,转发评论上万。 在这件事的烘托下,苏陌漪和宋延卿之前的发布会视频也被翻了出来,前后一结合,热度空前。 第296章 嫌疑 我们都很清楚,这次的事是“闹出人命”,绝对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开个媒体发布会就能息事宁人。 苏若维的案子到现在都没头绪,伦敦那边的警方在这件事上浪费了一个礼拜时间,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后,也渐渐的不那么积极了,国内又闹得沸沸扬扬,这下我们头都快要炸了。 这次的事宋延卿成了众矢之的,在这个风尖浪口,另外一个不怕死的营销号又放出一段视频,看样子是机场的监控,监控内容正是苏若维走的那天发生的事。 苏若维挑衅宋延卿,被宋延卿一拳砸倒在地上。 这一段视频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网上讨伐声跟原子弹一样,余浪直接影响到了宋氏。 宋氏企业是做通讯的,靠的就算消费者和口碑,网上有人自发组织起来,带头抵制宋氏,宋氏的公关赶紧跳出来辟谣,但是效果并不显著。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两天内。 现在唯一能打破这桩悬案的就是把苏若维找出来,用他还活着的消息澄清这件事,否则宋氏会被这件事彻底击垮。 网络太发达的坏处就在这里,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不一定有用。 在这种情况下,苏陌漪和宋延卿连宋家的大门都没出,外面还时刻有记者蹲点,只是碍于宋家强大的安保系统不敢硬闯。 这天,我和陆庭修开车去宋家,一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显然是宋延卿和苏陌漪的,还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连忙加快脚步进门。 一进客厅,迎面就飞来一个茶杯,陆庭修拉着我往旁边一躲,茶杯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落在我身后,“哗啦”一声碎了个彻底,苏陌漪和宋延卿见我们一来,立刻停止了争吵,表情有些尴尬。 陆庭修见我没事,这才转身冷眼看着他们:“又吵架?” 宋延卿别开脸没说话,苏陌漪则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努力调整有些扭曲的表情,问我:“疏词,你们怎么来了?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进展?” 我摇头:“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宋氏那边怎么样了?”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说:“已经做了紧急的公关处理,我和宋延卿都暂时离职了,总裁之位让副总暂时替代,看看能不能把宋氏从这件事上摘出去。” “估计很难。”陆庭修说:“他们为难的不只是你们,还有整个宋氏,在他们眼里,你们之所以这么受关注,起因是因为宋氏。” 苏陌漪叹气:“我知道。” “伦敦警方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苏陌漪摇头:“没有,我在考虑要不要自己派人过去调查。” “跨国调查不容易。”陆庭修说:“当地警方会阻止,偷偷调查的话,到时候即使证据出来了,也会被当成做伪证。” “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我忧心忡忡的问。 陆庭修顿了顿,问我们:“你们觉得,苏若维还活着吗?”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表情都有些微妙了。 当初听到苏若维出事的时候,我和苏陌漪都坚信他只是暂时失踪了,不至于遇难,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苏若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和她都有些动摇了。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一点迹象都没有,就算是变魔术也不带这样的。 而且,据苏陌漪所说,她给苏若维的零花钱他全都没带走,出国后要用的东西也全在保镖身上,也就是说,苏若维消失时什么都没带走。 身无分文,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而且连护照和身份证这些东西都留在书包里,即使他是个天才,在异国的街头估计也很难活下去。 所以我们越发肯定他是被人强制性带走的,至于带走他的目的和他现在的下场…… 我们都齐刷刷的看向宋延卿。 宋延卿一下子成为目光焦点,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怒气冲冲的说:“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不是我做的!” 我和陆庭修默默收回了视线,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宋延卿做的,但他确实最有嫌疑。 在苏若维的事情水落石出前,不仅在网友眼里他最有嫌疑,在我们眼里,他也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好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陆庭修起身说:“你们俩也别吵了,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待在家里别出门,外面记者很多,让他们拍到你们吵架,那延卿的嫌疑就更洗不清了。” 叮嘱完他们,我和陆庭修起身离开。 回家路上,我忧心忡忡的问陆庭修:“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宋氏的形象因为这件事大打折扣,前段时间刚回温的股票跌破底线,整个公司元气大伤,而且因为网上愈演愈烈的抵制事件,宋氏旗下的门店生意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再继续下去,宋氏估计真的得倒闭。 发达的网络信息在这个年代成为一把双刃剑,能解决很多问题的同时,也露出很多弊端。 比如瞬间传遍网络的谣言,这些事一旦激起民愤,就会让人先入为主的为整件事定性,很多人在攻击谩骂当事人后,后续即使给出合理的解释,他们也会拒绝认错,我已经能预见,未来不管这件事有没有顺利解决,宋氏都注定要元气大伤了。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派人过去调查吧。” 我一愣:“你不是说跨国调查不容易吗?” “苏陌漪派人过去调查肯定不容易,我就不一样了。” 我:“……” “别太担心,左右事情已经发酵成这个样子了,最严重的后果无非就是宋氏被击垮,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说:“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也不为宋延卿着急。” “担心着急有用吗?”陆庭修反问:“而且,我相信延卿不会做这种事。” “为什么?” “我了解他,赌上男人的尊严,他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即使他对苏若维起了杀心,也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弄死他。”陆庭修老神在在的说:“要是真的想弄死苏若维,他大可以在半年后制造一起车祸,给大众造成一种苏若维出国后不思进取,整天飙车泡妞吸毒的假象,再跟媒体通通气吹吹风,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297章 破绽 我心下了然,又问:“那会不会这件事是他一时冲动做出来的?毕竟苏若维临走的时候呛了他一顿,还把他气成那个样子。” 陆庭修哂笑:“你真当宋延卿是个草包?他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 我疑惑道:“那你怎么想?” “……”陆庭修欲言又止,最后淡淡的说:“也许是遇上恶性杀人事件,或者什么变态杀手也说不定。” 我:“……” 这个说法虽然勉强,但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这件事,我第一次感到无力。 网上的热度持续了半个月就慢慢消减下去了,期间陆庭修派了人过去跟伦敦的警方接洽,前后花了半个月时间调查,最后实在调查不出来,于是给了个借口结案,并且把苏若维的遗物都带了回来。 说他留下来的东西是遗物,是因为苏若维已经被定义为死亡了。 伦敦警方配合陆庭修派过去的人,给出一个相当官方的说法,这个案件的作案手法跟当地已经连续失踪了好几个人的连环杀人案很相似,所以暂定为恶性凶杀案,警方后续会跟进调查。 这个结果一公布出来,压下去不少中立言论,又过了一段时间,网络信息更新换代,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苏若维的遗物送回来那天,我和陆庭修去了宋家。 之前打包好给他带过去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寄了回来,叠好的书和衣服还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但最惹眼的还是那个放在透明塑料袋里,沾着发黑血迹的书包。 苏陌漪打开塑料袋,看着书包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之前把苏若维送走,苏陌漪就很内疚,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估计肠子都悔青了,我更没想到年年居然会一语成谶,苏若维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苏陌漪对着书包掉了半天眼泪,转身回房间把自己关起来,对着堆放在客厅的行李,管家有些为难的问宋延卿:“少爷,这些东西……” 宋延卿冷眼看着那堆东西,说:“烧了。” 管家迟疑了一下,应了声是,然后叫人进来搬东西。 我本来想阻止的,但是一想到人都回不来了,留着这些东西在家里互相膈应也不是个事儿,左思右想,那些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佣人把那些东西搬出去,其中一个佣人在搬箱子时不小心把书包碰了下来,书包掉在地上,他连忙弯腰捡起来,我一顿,立刻说:“等等。” 佣人和坐在沙发上的宋延卿陆庭修都是一愣:“怎么了?” 我走过去拿起那个书包,翻来覆去的看,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 当初送苏若维去机场的时候,我明明看到那个小挂件挂在书包拉链上,可现在寄回来的书包上面却没那个东西,是不小心弄丢了,还是被人为摘走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让佣人打开箱子,重新把行李检查一遍。 佣人打开箱子,我蹲下来开始翻东西。 陆庭修皱眉走过来:“你在找什么?” “……随便看看。” 我把几个大箱子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只好让人把箱子收走。 陆庭修盯着我看,刚想问点什么,我对他摇摇头,示意他暂时别说话,他了然的看了我一眼,闭了嘴。 宋延卿一直在注意着我的动作,见我翻完了,问我:“发现什么了?” 我叹气,摊摊手:“没有。” “那你在翻什么?” “想看看他有没有把生活必需品带走。” 宋延卿:“……” “没带走,他可能真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宋延卿没好气的说。 我低声说:“是我太敏感了。” 敷衍完了宋延卿,我和陆庭修告别离开。 一走出宋家的门,陆庭修就问我:“你发现什么了?” 我顿了顿,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刚刚不是说了吗,看看日常用品还在不在。” 陆庭修眼神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你反应可真慢。” 我讪讪的笑了一下,没接话。 其实不想告诉陆庭修我的发现,是因为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伦敦那边已经结案了,国内的风声也慢慢平息下来,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只要继续这个状态,再过个一年半载,等这件事彻底淡出大众的视线,苏陌漪和宋延卿就能继续回到那个岗位上,对谁都不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 苏若维挂在书包上的那个小挂件不见了,而且,我送他的数码三件套也不见了。 其他东西都在,唯独这两样不见了,这说明了什么? 其实数码三件套不见了还好说,毕竟是数码用品,价值摆在那里,被凶手拿走了也说不定,可那个小铃铛为什么也不见了? 旁人可能不了解那个小铃铛,可我很清楚那对苏若维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那次在肯德基见到小铃铛,再到后来苏若维把它摘了下来,直至最后一次在机场见到它,这一波三折的摘了又戴戴了又摘,都是一个少年扭曲的心路历程,苏若维如果要走,会把这个带走也不奇怪。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发呆,重新思索整件事的过程。 从苏若维被领养,到后来发生的种种,再到他和宋延卿的矛盾爆发,而苏陌漪看似为了苏若维好,其实骨子里全都偏向宋延卿,甚至到最后把他送出国……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苏若维这次的消失是有预谋的,只是他消失得太过突然,再加上除了我,其他人并不了解他,所以根本就没有往深处想。 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先入为主的认为,苏若维才十七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消失在国外的机场,就算是他自己逃跑的,那他在身无分文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也活不下去。 要是被抓住,还会被遣返。 可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一杆天平在我心里左右摇摆,一边是苏若维被人抓走,现在已经遇难了,一边是苏若维自己逃走,现在正在某个地方好好的过日子…… 我越想越心烦气躁。 我知道,要调查这件事急不得,必须得慢慢来,而且在调查出结果前,还不能惊动苏陌漪和宋延卿,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够僵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岌岌可危,要是因为这件事雪上加霜,我就罪过了。 第298章 还活着 思索了半晌,我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晚上,我打开工作邮箱准备处理一下邮件,却无意中在邮件里发现了一封来自学校的邮件,我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份成绩表,是苏若维的高考成绩单。 本来高考成绩都是需要自己手动查询的,但是苏若维出国被暗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结案后大家都已经知道他死了,这份成绩单还是苏若维之前的班主任发过来的,大概是可怜苏若维小小年纪遭遇不测,想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打开成绩单,我仔细看了一眼,在看到上面的成绩时,我心口跟被什么猛击了一下似的。 上面的成绩几乎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语文,数学,英语,分数低到令人发指,这根本就是一份自暴自弃的成绩单。 我想起苏若维高考前的状态,整天和顾思夏出去游戏厅玩,回来也不复习,而且,他高考完回家,苏陌漪和宋延卿通知他第二天就得出国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得多惊讶,而且还相当顺从,那是不是代表,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成绩是没有用的? 这份成绩单根本就是一份赤裸裸的抗议。 我突然抓住一点微妙的蛛丝马迹了。 顾思夏。 那一整晚我都没睡着,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把苏若维临走时说过的话捋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觉得蹊跷。 我有必要去找一下顾思夏。 如果苏若维真的想逃走,用金蝉脱壳来摆脱养子身份重生,那只有顾思夏能帮得了他。 而且,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顾家人在背后做助力,那后续发生的一切就不是偶然了。 能让苏若维凭空消失,再到“无意中”把这件事爆到国内的社交平台上,再不动声色的引导舆论给宋氏压力,重创宋氏,甚至把宋延卿和苏陌漪都逼得暂时退居幕后……我越想越觉得心寒,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苏若维就太可怕了。 胡思乱想了一整夜,我凌晨时分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早上闹钟响的时候我没听到,等到自然醒过来时,陆庭修已经走了,床头的闹钟显示已经快到中午了。 年年正坐在床上玩魔方,见我醒来,他立刻扑过来:“妈妈,你偷懒不去上班。” 我坐起来,揉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对啊,妈妈偷懒,你有什么意见?” 年年使劲儿往我怀里钻:“不敢有意见,妈妈你不要上班了,在家里陪我玩儿好了。” 我抱着他,突然想起他在苏若维走的时候问我的话——哥哥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我立刻拉住他,严肃的问:“年年,你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的话吗?你问我哥哥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当时你为什么这么问?” 年年愣了一下,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这是哥哥亲口说的啊。” 我心头猛地一震,追问道:“他跟你说的?” 年年摇头:“不是,那次哥哥在浴室打电话,我过来找他玩,被我偷听到的。” “他说什么了?” “他说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以后要改名换姓的生活,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妈妈,你怎么了?” 我浑身剧烈发抖,即使不想承认,我也不得不相信,苏若维还活着,而这一个月来让我们四个人,甚至整个宋氏企业焦头烂额的事真的是他搞出来的。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他才十七岁,等到他真的长大,那还有谁能镇得住他? 哄着年年自己去玩儿,我洗漱过后匆匆下楼,连午餐都没吃就开车出门。 出门时,我给顾思夏打了个电话。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都要调查清楚。 电话打过去,很快就接通了,顾思夏甜甜的声音传来:“沈阿姨?” “是我,顾小姐,我能跟你见个面吗?” 顾思夏一怔。 和顾思夏约在一家星巴克见面,我先到的,等了十多分钟后,她来了。 盛夏的午后,顾思夏穿着嫩黄色的小背心和白色的短裤,头上戴了一顶清凉的草帽,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无敌,在我对面坐下,她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阿姨好。”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如果不是之前做了那么多功课,我会真的以为这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单纯天真,还漂亮甜美。 她对我这么礼貌,我也不好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问人家那么犀利的话题,我把菜单往她面前一推:“想喝点什么,阿姨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点了一杯冰饮,还对点单的服务员礼貌的道谢,点完了单,回头问我:“阿姨,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你还记得苏若维吗?” 顾思夏点头,反问道:“他不是死了吗?” “没有,他没死。” 顾思夏一愣,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怎么会?难道警方在胡说八道?” “不,他只是迷惑了警方和所有人,他还活着,现在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里潇洒。” 顾思夏松了口气:“活着就好。” 她的表情生动且毫无破绽,我继续观察:“你就不想知道他在哪里吗?” 冰饮上来了,顾思夏喝了一口,淡淡的说:“活着就好,他在哪里并不重要,而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喜欢他么?” “我跟他只是朋友。”顾思夏笑了笑:“当初听到他遇难的消息,我还难过了好几天。” 我微微皱起了眉。 顾思夏的表情太完美了,从表面上来看,这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有点骄矜,有点傲气,但为人不失礼貌,她表现得这么好,我反倒觉得接下来的犀利问题不好问出口了。 和顾思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我多番试探,她依然很谨慎,我一点破绽都没找到,心急之下,我直接说:“思夏,若维要是跟你联系,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顾思夏顿了顿,点点头:“好,不过阿姨,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就说我挺想他的,如果他真的打算就这么改名换姓重新生活,那我不会阻止,而且还会祝福他。” 顾思夏淡淡一笑:“好,如果见到他,我会帮你转达的。” “谢谢。”我起身拿了包:“阿姨还有事,先走了,这家星巴克我经常来,你想吃点什么尽管点,记我账上就行了。” 第299章 眼不见为净 离开星巴克,我开车离开。 一路上我都在思索这件事,顾思夏先前的表现滴水不漏,可最后一句话明显有了破绽,她确实知道和苏若维有关的事,而且,苏若维还有可能就在江城。 想到这里,我心跳得格外快。 可我很清楚,如果顾思夏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我,那我根本就无从得知。 之前跟踪她和苏若维,我就见识过她身边保镖的厉害程度,想通过跟踪来达到目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且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我陷入深深的纠结里。 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苏若维? 虽然不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但他不可能一直不出来,我在脑子里把能想到的办法都过了一遍,包括找私家侦探跟踪她,或者直接上门堵她个出其不意,更甚至,我连把动用陆庭修的武装力量,直接上门要人这种烂招都想到了。 可每一样都不靠谱。 离开星巴克后,我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宋家,打算把这件事跟苏陌漪说一遍。 最近苏陌漪和宋延卿的关系越发水深火热,苏若维出事的事折磨得苏陌漪都快疯了,她固执的认为这件事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她不那么坚持把他送走,不和宋延卿和好,甚至当初不领养他,这一切就都不会出现。 她的自责在折磨她自己的同时,也把宋延卿折磨得够呛,根据宋家管家的反馈,这两人每天都要吵上好几架,偏偏这种情况下,宋延卿还不暂时避开,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折磨着。 既然已经基本确定苏若维还活着,那我就得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苏陌漪,缓解一下她的内疚。 到了宋家,一进门果不其然又听到里面传来拆房子一样的动静,我理智的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客厅外的院子里,打算等里面消停一点再进去。 我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管家捂着脑门出来了,他满头都是血,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我最近频繁造访宋家,管家跟我已经很熟了,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还能怎么了,又吵架了……架子上的古董都摔下来了,其中有个老爷子留下来的青花瓷瓶,我上前拦了一下,就被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皱眉,催促管家:“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里面我进去劝劝。” 管家唉声叹气的走了。 我又在外面等了十来分钟,里面的动静才算彻底停下来,我跃跃欲试的走过去,一进客厅就看到苏陌漪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而宋延卿在对面的角落里蹲着,满手都是血,他捂着脑袋,额头上青筋凸起,表情极为痛苦。 看见我,他们两个都怔了一怔,大概是不想在我这个外人面前丢脸,宋延卿起身就上楼去了,我小心翼翼的越过满地碎瓷,在苏陌漪旁边坐下,皱眉看着她:“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别问了。” 我叹气:“就你们俩这状态……要不你先去我家住几天?” 苏陌漪摇头。 “可总这样吵也不是个事儿啊。”我劝道:“不然我去问问宋延卿,让他去我家住几天,反正他不是没在我家住过。” 苏陌漪这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用多此一举,他快搬出去了。” 我一愣:“为什么?” “我们要分手了。” 我立刻站起来:“就为了苏若维的事?” “就?疏词,你不是比我更喜欢若维吗?为什么发生这种事你还一脸无动于衷?” 我:“……” “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宋延卿,他可以因为嫉妒加害一个十七岁的孩子,那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苏陌漪情绪激动起来:“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吗?” 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用为他说话。”苏陌漪态度坚决:“分手就分手吧,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若维死了,这件事会成为我们之间永远的刺,与其互相膈应,不如眼不见为净。” 她话音刚落,楼上传来宋延卿的声音:“眼不见为净?好一个眼不见为净。”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扭头,宋延卿正站在楼梯口,看着苏陌漪的眼神像一口寒潭:“苏陌漪,你会后悔的。” 苏陌漪没说话,宋延卿快步下楼,什么都没拿就走了。 我急得冷汗都出来了,看看苏陌漪又看看出了门的宋延卿,我推了苏陌漪一把:“快去把人追回来啊!苏若维还没死,这件事不是宋延卿做的!” 苏陌漪无动于衷:“你不用劝我,也不用拿那些话来骗我,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我没骗你!苏若维真的没死!” “证据呢?” 我顿时哑然:“我还没找到……” “疏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现在做的事未必就是我想要的,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态度这么坚决,而且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我只好放弃,转身跑出去找宋延卿。 谁知就这么短短几十秒时间,宋延卿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我开车追出去好一段路都没见人,我只好停下车,懊恼的砸了一下方向盘。 或许有的人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互相不信任是一回事,关键是彼此性子都这么烈,发作起来只能两败俱伤。 劝说失败,我只得放弃这步计划,想着把苏若维抓出来拎到苏陌漪面前,用事实说话,到时候她自然会去把宋延卿找回来,亲口跟他道歉,两人又能重修旧好……所以这个就先不着急了。 打定主意,我调转车头回家。 奔波了大半个下午,我只喝了一杯咖啡,回到家里胃空得厉害,我让厨房给我做了点吃的,在等待过程中,我拿了一罐可乐坐下来,随手打开了电视开始看新闻。 打开电视不过是为了制造一点背景音,但渐渐的,电视里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 “某品牌手机具有定位功能,在国内用户已超过百分之三十,这一现象是否会成为危害?” 浏览了新闻标题,我耐着性子看完新闻内容,心里猛地一顿。 定位功能…… 我想起我给苏若维买的三件套就是这个品牌,笔记本加手机,还有一个ipad,这三样东西都随着苏若维一起消失了,他既然带走了这些东西,那他现在有没有可能就在用? 第300章 你太聪明了 想到这里,我连饭都顾不上吃,急匆匆上楼,打开电脑查找了一下定位流程,又找到当初买这三样东西的官网,向工作人员核实身份后,索要了定位必备的密码,然后试着做了一下定位。 在等待页面跳转的过程中,我心跳得格外快。 漫长的几分钟过后,上面果然跳出来一个定位,我仔细一看,发现那个定位赫然就在江城一处富人云集的别墅区。 我心里一阵狂喜。 关了定位器,我在手机上下载了监控软件,时刻都在监督着对方,如果这个手机真的是苏若维在用,我相信他总有出门的时候,到时候我一定会找到他。 让我惊喜的是,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定位的红点开始移动,我观察了一阵子,发现红点慢慢移向海滨栈道,苏若维明显是出门玩儿去了。 这是个好机会! 我立刻开车出门,为了不让苏若维认出我的车而打草惊蛇,我还换了一辆从来没开过的车,出门时老陈在身后叫我:“小姐,你还没吃饭呢。” 我连回答都来不及,匆匆开车往海滨栈道驶去。 开着车,我一路监控着那个红点,发现红点到了海滨栈道后就不动了,而这个时候外面天慢慢暗了下来,显然快要下雨了。 我心里又急又诧异,急的是怕我赶到的时候苏若维已经走了,诧异的是都快下雨了苏若维为什么还在海边逗留?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里,我猛踩油门,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马上飞过去才好。 一路狂飙到海滨栈道,停了车我就往栈道上跑去,远远的看见苏若维一个人站在海浪汹涌的栈道上,双手拄在栏杆上,好像在等人又好像在欣赏风景的时候,我脚步一顿。 那种奇怪的危险预知感又浮上心头,每次有这种感觉的下一刻都有危险会发生,从来没出过错。 我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过去,还是现在就折返。 现在就走的话我很不甘心,都已经找到这里,而且苏若维就在距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我只要走过去,喊一声他的名字就能让他原形毕露阴谋毕现,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想再抓到他就难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苏若维突然扭头,冲我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我顿时僵住了。 他的笑容如此自然,没有丝毫我预想中的惶恐和失措,就好像、就好像他早就猜到我会来一样。 早就猜到我会来? 早就猜到我会来! 我扭头就走,但是一转身,身后几米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黑衣男人,挡住我的去路……我突然知道我的危险预知来自哪里了。 我刚想说话,那两个黑衣男人却突然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强势的捂住我的口鼻,我还没来得及挣扎,一股浓郁的化学品味道钻入鼻子,我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再次醒来,我眼睛上蒙了布,手脚都被绑住,我意识到自己被抓住了。 短暂的慌乱过后,我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凭着嗅觉和听觉判断自己在哪里。 空气中有浓浓的铁锈味,仔细一听,周围的穿堂风不小,而且还隐约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我断定自己还在海边,这一片的海岸线上有几座废弃仓库,以前是制铁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现在应该置身在废弃仓库里。 我试探性的摸向自己的口袋,想看看手机还在不在,但这个举动一做出来,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我吓了一大跳。 这种感觉就跟身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冷不丁的旁边有人对你笑一样,我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蹿了起来。 那人也没故意卖关子,很快,我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揭了下来。 从黑暗到光明,只用了短短一瞬间,我花了十多秒钟才适应光线突变,在看清眼前蹲在地上和我保持平视的人就是苏若维时,我心里一顿。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仓库里点着一盏探照灯,光线强烈,苏若维并没有急着和我说话,而是对身后招了招手,很快有人走过来,递过来一瓶水。 苏若维拧开水瓶,把瓶口凑到我唇边。 我戒备的看着他。 “没毒,想杀你不用这么麻烦。” 我这才张开嘴,喝了一口水。 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我稍稍舒服了点,苏若维低声问:“想吃点什么吗?” 我:“……你能不能放开我?” 苏若维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能。” “……”我叹了口气:“若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若维轻笑了一声,低下头不看我:“不这么做,我会一直受制于人,而且,我真的不想出国,也不想回福利院。” 我:“……” “阿姨,我本来想放过你的,可是你太聪明了。” 我心脏猛地一沉,苏若维的弦外之音是……他不会放过我? 我脸上强装镇定:“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 苏若维拿出手机,在我跟前晃了晃:“难道手机公司的人在向你提供密码的时候没有提醒你,只要你开启追踪定位功能,手机同一时间会收到信息提醒?” 我一愣,随即懊恼了,这功能也太特么坑爹了…… 我没说话,苏若维却轻轻叹气:“阿姨,放心吧,我会让你走得安详一点的,不会痛,很快的。” 我瞳孔微微一缩:“若维,你……” “对不起。”苏若维打断我的话:“如果你在发现那些小苗头后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们可能要好几年后才会见面,而且见了面我未必会动你,但是你不知道收敛……其实思夏跟你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变相提醒过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可我不知道是你没发现,还是她表达得不到位。” 顾思夏从后面探了个脑袋出来,抗议道:“是她太笨了,get不到我的意思。” 我:“……” “阿姨,你安心上路,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罩着年年弟弟,不会让他被人欺负的。” 苏若维说着就要来捂我的眼睛,我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惧,连忙挣扎道:“等、等等,我还有个疑问。” 苏若维动作一顿:“你说。” 我说不怕是假的,连声音都在颤抖:“那个……你在英国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这个问题我确实好奇,但此刻问这个,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能苟活一刻是一刻。 第301章 好好算账 “很简单。”苏若维笑了笑,可笑容让我无比陌生,我好像从来就没真正看透过这个少年:“在机场的监控上动手脚就行了,至于我们为什么能在机场的监控上动手脚,阿姨这么聪明,应该不难猜到。” 我:“……” “还有什么问题吗?一次性问完,你安安心心的走。” 意识到今天是逃不过去了,我心情瞬间低落下来,但奇异的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我并没有过多的慌乱和恐惧,更多的反而是遗憾,想到再也见不到年年和陆庭修,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没有了。”我低声说:“不过你能告诉我,后续会怎么处理我的尸体吗?” “海葬。”苏若维说:“他们不会发现你来找过我,也不会找到你的遗体,你会被当成失踪人员处理,其实这种方式比直接让他们看到你的尸体,确定你已经死了要好很多,至少他们心里还会抱有一线希望,一线找到你的希望。” 我苦笑:“所以你当初大费周章制造出失踪案,就是因为这个?” 苏若维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让你们别那么快忘记我。” 我:“……” 苏若维捂住我的眼睛,柔声安慰道:“不要害怕,不会痛很久的。” 我顺从的闭上眼睛,在心里无声的和年年告别,这辈子和他短短七年缘分,我自认为尽到一个做母亲该尽的责任了,可此时此刻我才发现七年远远不够。 我还没陪着他长大,还没看着他找女朋友,恋爱结婚生子,还没看着他成为一个父亲,我想手把手教他很多人生大道理,可是……全都来不及了。 苏若维掐住我的脖子,稍稍一用力,窒息的感觉蔓延上来,我的生理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短短几秒钟就开始头晕耳鸣,我下意识的挣扎,但是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苏若维选择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杀死我,我不知道他怎么下得去手,或者说,以后想起这件事,他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就在我感觉五感都慢慢模糊时,紧闭的仓库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苏若维手一松,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我猛地弯腰咳嗽起来。 模糊的视线里,我抬头看去,仓库大门被直接撞倒在地,一束比探照灯更强烈的光线射了进来,顾思夏和苏若维都下意识的别开眼睛,紧接着枪声响起,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尤为刺耳,我闭上眼睛,意识瞬间模糊了。 迷迷糊糊里,有人跑了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探了一下我的鼻息,又三两下解开我手脚上的绳子,打横抱起我就走。 我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有限的视线范围里只看到那人代表着上将的肩章,我意识到那是陆庭修,心里的安全感一下子爆棚,我抓紧了他的衣襟,低声喊他的名字:“庭修……” 他脚步一顿。 “你……来了。” 说完这句话,我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醒过来,还没睁开眼睛,空气中浓郁的消毒水味道就让我意识到是在医院,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花了足足两三分钟时间,我才睁开眼睛。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我扫了一眼病房里,年年正趴在病床上,一只手抓着我的手,已经睡着了,而不远处,陆庭修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轻轻动了一下,立刻引来陆庭修的注意,他起身走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怎么?” 我张嘴想说话,但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干哑的要命,我只好做了个口型:“想喝水。” 陆庭修转身去倒水。 他把枕头垫在我身后,扶着我起来喝了点水,喝完后又问:“饿不饿?” 我摇摇头,浑身没力气,根本感觉不到饿。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见年年歪着脑袋睡得正熟,他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放到旁边家属睡的陪床上,还细心的给他盖好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回到沙发上,那副样子根本就没打算搭理我。 我这才意识到他在生气。 我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这个时间应该是凌晨五六点钟,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四周静悄悄的,还能听见外面的鸟叫声。 不远处坐着的陆庭修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我想起昏迷前发生的那些事,陆庭修要是晚来半分钟,我就无法坐在这里了,年年会失去妈妈,他会失去妻子,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的鲁莽和任性妄为。 想到这里,我有些心虚。 陆庭修不跟我说话,我总不能不跟他说话,但此时嗓子疼得厉害,我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我只好轻轻敲了一下床头柜,陆庭修看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招手示意他过来,他却没理我,低头继续玩手机:“有话就说,我听得见。” 我:“……” 他说完这番话,又想起我不能说话,这才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想说什么?” 我伸手讨好的去拉他的手,但他避开了,冷冷的说:“别碰我。” 我:“……”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说不了话就不要说,我也省得听了心烦。”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对我发火和疾言厉色过了,现在这状况显然是真的生气,还气得不轻,我心里懊恼,无措的看着他,无奈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庭修见我这副样子,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安全了,现在什么都不要管,把伤养好了再说,这笔账我会跟你好好算算。” 说完他不再理会我,起身走到窗户前,背对着我看风景。 他不搭理我,我也无可奈何,只好重新躺下,想让他不那么生气,快点好起来才是正道。 在药水的作用下,我很快就困了,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声,我慢慢醒了过来,窗外阳光正盛,强烈的光线毫无遮掩的泄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趴在床边的年年见我睁开眼睛,立刻兴奋得大叫:“妈妈醒了!”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呼啦”一下,周围一下子窜上来十几个人,跟围观珍惜动物一样盯着我看,我吓了一大跳,仔细一辨认,除了苏陌漪,还有赵峰,老陈,家里的佣人以及公司好几个高管…… 第302章 不省心 我:“……” 老陈大喜过望:“小姐,你总算醒了。” 赵峰满脸关切:“哎呀,没事就好。” 苏陌漪则蹙眉看着我:“怎么不说话,还哪里难受?” 高管和佣人们则七嘴八舌的讨论,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吵得我一阵头晕目眩。 陆庭修从旁边走了过来,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对那些人说:“没事了,只是受到一些惊吓,需要缓一缓,你们先回去吧,让她静一静。” 听陆庭修这么一说,大家只好先回去,刚刚还闹哄哄的病房不到两分钟就安静如鸡,连年年都被带走了。 陆庭修给我倒了杯水,放在床头,也没问我想不想喝,转身就回沙发上玩手机去了。 他这是在用行动跟我表示,他的气还没消。 我喝完了水,呵呵哈哈的清了清嗓子,发现喉咙还是很痛,连咽口水这样的小动作都能让我皱半天眉头,但好歹能发出声音了。 我哑着嗓子喊陆庭修:“老公。” 陆庭修不接受我的讨好,持续高冷待机中。 我浑身没力气,下不了床,无法走过去讨好他,只好继续狗腿的说好话:“老公,对不起。” 陆庭修不搭理我。 “上次的事……咳咳咳……是我没考虑周全咳咳咳……我要是长点脑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咳咳咳咳……” 我咳嗽得不能自已,陆庭修终于舍得抬头看过来了,把手机一收,他直接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冷眼看着我。 “你不用跟我认错。” 我心里一惊。 “认错这种事,你每次都做得很顺溜,但是回头依然我行我素,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一样都没落下。“ 我:“……” “所以,那些花言巧语你省一省吧。” 我下巴几乎快贴到胸口。 “还有什么要说的?”陆庭修问。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不为所动:“没有的话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立刻眼疾手快的拽住他,哑着嗓子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陆庭修:“……” 为了防止他不耐烦跑掉,我连忙抱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蹭:“我真的知道错了,遇到危险那一刻我也很后悔咳咳咳咳……一想到年年会因此没有妈妈,你会另娶他人,我就很难过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庭修,对不起……” 陆庭修按住我的肩膀,皱眉看着我:“难受就别说话了。” 我揪着他的袖子:“可是你不原谅我。” 陆庭修:“……” 见他眼中有要松动的痕迹,我继续使用苦肉计:“我再也不敢了咳咳咳咳……真的,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就……” “够了。”陆庭修打断我的话:“我不生气就是了。” 我这才止住咳嗽,仰头内疚的看着他。 陆庭修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这件事你确实做错了,错在不告诉我事实,错在私自行动,更错在想要一个人承担所有,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不在了,我怎么办?年年怎么办?” 我垂下头,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每次都作保证说不会再犯,可是每次都亲手打破你的承诺,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你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了我这么任性,你会怎么办?” 我:“……” “沈疏词,我不反对你做为身边的人付出,但做事要量力而行,你都已经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年年还这么小,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之前,你能不能站在他的角度想想,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失去你,我和他的生命都不再完整,这种痛苦你懂吗?” 我眼眶发热,点头:“我懂……对不起。” 陆庭修伸手抱住我:“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教训,如果下次再犯,那我们就离婚吧。” 我吓了一大跳,立刻抬头惊恐的看着他。 陆庭修表情一点都不像在恐吓我或者开玩笑:“我认真的,你让我太操心了,与其整天担惊受怕,不如分开,我娶个省心一点的,免得整天在部队忙完了,回家还得为你担惊受怕。” 被他这么责怪,我心里一阵委屈,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陆庭修却没安慰我,只是抱着我,手上越发用力。 我掉了好一阵眼泪,陆庭修却跟没看见似的,那副样子显然没打算收回刚才的话,或者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我的情绪,眼看这招不管用,我只好收起情绪,哑着嗓子问:“苏若维呢?” “已经移交给公安机关了。” 我微微一惊,立刻问:“苏陌漪和宋延卿知道这件事了吗?” “苏陌漪已经知道了,宋延卿我联系不上,不过这件事已经公开了,估计他也从新闻上看到了。” 我心脏开始急速跳动:“公、公开了?” “嗯,前段时间宋氏因为这件事差点倒闭,现在苏若维还活着,这就是苏陌漪和宋延卿被诬赖最好的证据,抓到他的第一时间,我就联系媒体把这件事公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讷讷的问:“那他……会被判刑吗?” “杀人未遂,这个罪名够他蹲上几年了,怎么,你可怜他?”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陆庭修戳了一下我的脑门:“刚刚才教训过你,现在又不长记性。” 我连忙收起表情,转移话题道:“那网上的反响如何?” “反转性的新闻多得是,宋氏算是洗白了,但是造成的影响还挺恶劣的。” “怎么说?” “很多人都在质疑福利院的孩子是不是都这么多心眼儿,也很多人表示不会再领养孤儿。” 我:“……” 这影响确实够恶劣,因为苏若维这个举动,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孩子受牵连。 “那顾思夏呢?”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她被顾裕安抓回去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顾思夏只能算个帮凶,而且她才十五岁,就算能抓住她,也顶多是给一点口头警告,不会太为难她,更何况她还有个那么牛逼的老爸,所以对于她被带回去,我一点都不意外。 “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性问完。”陆庭修不耐烦的说。 我闻言立刻抓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问:“你要去哪儿?” 陆庭修一脸受不了我的表情:“你都几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不是要抛下我离开,我立刻松了一口气,松开他的手:“我要喝粥。” 第303章 不后悔 陆庭修去给我买粥了,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里千头万绪。 脖子上还是很疼,咽口水都疼的那种,也不知道苏若维打算掐死我的时候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儿,本来当初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现在事情突然反转到这个程度,我的脑子反倒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在医院住了两天,苏陌漪来过两次,确定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后,她才放心的离开。 我注意到,苏陌漪来看我的时候神色一次比一次憔悴,这让我好几次想开口问她宋延卿在哪里,都没敢问出口,我估摸着上次宋延卿那一走,他们到现在还没见过面。 第三天,陆庭修为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就是嗓子还有点疼,在年年和陆庭修的陪同下走出医院,上了车,我忍不住问开车的陆庭修:“还没联系上宋延卿吗?” 陆庭修摇头:“没有。” 我忧心忡忡的问:“你说他会去哪儿?” 苏若维还没死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比之前大家围攻宋氏时还要激烈,现在全民几乎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宋延卿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还没出现,我有些担心他会出事。 “暂时还在江城就是了。”陆庭修淡淡的说:“放心吧,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躲起来不想见我们罢了,等他想开了自然会回来。” “那他要多久才能想开?” 陆庭修轻笑了一声:“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一两天,也许一两个月,也许……永远都想不开。” 我:“……” 回到家里,我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的后续。 宋氏算是彻底从这次的风波中挣脱出来了,各项运转都慢慢上了正轨,苏陌漪也回到了总裁的岗位上,只是宋延卿一直没出现。 我在家里养了几天,跟陆庭修提出想去看看苏若维,本来以为陆庭修一定会呵斥我,甚至骂我一顿,但他想都没想就痛快的答应下来了,似乎早就猜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样。 搞得我出门的时候一直心惊胆战的看着他。 上了车,陆庭修见我还时不时看他一眼,他有些好笑:“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的分辨着他的笑意是不是真的,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我想去看苏若维,你不生气吗?” “生气有用吗?”陆庭修反问:“我就算生气,你该去还不是要去?我何必生气?” 我:“……” “况且我没生气。”陆庭修淡淡的说:“你之前对苏若维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是个受害者,左右这件事都需要一个契机彻底了结,所以你跟苏若维的见面是一定要的,法院的判决书昨天下午下来了,苏若维杀人未遂和栽赃诬陷数罪并罚,过几天会移交给监狱,他要坐牢六年。”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头还是跳了跳,事到如今我还是不敢相信,当初那个软绵绵,一点脾气都没有,几乎能任由人搓圆捏扁的少年会是这么可怕的人,我忘不掉他说要杀了我时的眼神,在这种矛盾到极致的心情下,我心里一阵紧似一阵。 到了看守所,在陆庭修的带领下,我很快就见到了苏若维。 他换了一身囚服,头发被剪成寸头,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我和他之前隔了一张宽宽长长的桌子,他连抬头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陆庭修扶着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低声说:“想说什么快点说,只有十五分钟,他被铐在椅子上做不了大动作,但是不代表他没有攻击性,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能主动走过去,记住。” 我连忙点头保证:“记住了。” 陆庭修这才不放心的看了苏若维一眼,转身走出去。 审讯室只剩下我和苏若维两个人,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若维,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苏若维这才轻轻一动,但是仍然没抬头看我,他哑着嗓子说:“阿姨,对不起。”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这个在我家里住了两个多月的少年,在我带他出去玩,给他买东西,陪他参加高考的时候,我相信他是真的感激过我,但是在我们残忍的把他送走,后来察觉到蛛丝马迹,不死心的追踪下去的时候,他也是真的讨厌过我多管闲事,甚至于,如果那天陆庭修没有及时出现,我现在已经无法坐在这里跟他说话了。 我无法理解,就算是和一只小猫小狗共同生活了两个多月,那也应该有感情了,为什么他可以那么直接而且毫不犹豫的对我痛下杀手。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我叹气道:“法院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六年,这六年时间你就在里面好好改造吧,等出来你就长大了。” 说到这个,苏若维突然抬起头,一直平静的他情绪终于有些激动了:“阿姨,你能不能帮我跟苏总说一声,我想见见她……” 我蹙眉:“你想干什么?” 苏若维眼圈慢慢红了:“我想跟她说声抱歉。”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她不会想见你的。” 我了解苏陌漪的性子,如果她想见苏若维,这几天她就该来了,既然她没来,那就证明她不想,也没打算来,就算我跟她说了,她也不会来。 苏若维不说话了。 “别想太多,她这人就是这种性子,恩怨分明,其实说实话,她带你回家之后就没亏待过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后来即使宋延卿出现,她的心偏向宋延卿,那也是因为你太不安分,频频挑战她的底线,若维,扪心自问,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后悔吗?” 苏若维顿了顿,摇头:“不后悔。” 我的心迅速往下沉,目光也沉了下来。 “就算还有机会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苏若维目光坚定:“阿姨,你不是我,你不会懂对我来说苏总是怎样的存在,我只能说自己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所以才会百密一疏被你们抓住,要是还有机会重来一次,那我……”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我站起来:“六年时间要是教不会你怎么学乖,怎么放下不属于你的东西,那你出来后还是会吃亏,这一点是你心态不正,我们都帮不了你。” 第304章 离开 苏若维愣了一下:“阿姨……” “我知道你的出身比一般人都要坎坷,但是生活给过你一次翻盘的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这世上爱而不得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能拽着你卑微的出身来个‘你弱你有理’,搞得好像全世界都必须可怜你,照顾你的感受一样。”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苏陌漪不是你的,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如果你无法放下对她的执念,那你只能一辈子这么痛苦,我不会去可怜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 苏若维立刻叫住我:“阿姨!” 我脚步一顿,却没回头看他。 身后慢慢传来苏若维压抑的哭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强忍着没有回头。 “我对不起你的关心和厚爱,也对不起苏总……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抱有这种心思是错的,我也一度压制过自己,但是在知道苏总带我回家只是想给自己找个继承人,好保障以后在宋氏的地位时,我就、我就控制不住了,我错了,对不起……” 他嚎啕大哭起来。 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淡淡的说:“知道错了就好,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懂得压抑自己的欲望,无论是吃喝玩乐的欲望,还是对另一个人的欲望,你之前控制不住,我可以理解为你还小,但如果六年时间还没让你学会控制,我只能说,你做不好一个人。” 从看守所出来,陆庭修正靠在车身上抽烟,我一过去他就碾灭烟头,低声问:“说完了?” 我点头:“嗯。” “那回去吧。” 上了车,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不好奇我跟他说了什么?” “不好奇。”陆庭修说:“你别告诉我,不然听到我不想听的,我会忍不住想骂你。” 我:“……” 陆庭修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宋家。 到了宋家,迎接我们进门的是宋家的老管家,陆庭修问他:“延卿还是没回来吗?” 老管家满面愁容的摇摇头:“没有,一直联系不上他。” 陆庭修皱眉,拉着我一起进了客厅。 苏陌漪听到我们来的消息,从楼上下来,她神色更憔悴了,黑眼圈重得跟国宝一样,陆庭修把问老管家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苏陌漪也摇头:“电话打不通,他的朋友们都联系过了,都说没见过他。” 我问:“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苏陌漪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他连身份证都没带走,能去哪儿?” 这话说完,客厅陷入一片愁云惨雾里。 沉默了一会儿,陆庭修起身说:“我去找找他吧。” 苏陌漪立刻问:“你去哪儿找?” “去几个我们以前经常去的地方看看。”陆庭修揉了揉眉心,疲惫的说:“之前以为他是赌气几天就回来了,现在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陆庭修走后,我和苏陌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许久,我主动开口:“我刚才去看了苏若维。” 苏陌漪倒是没什么表情:“他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子,判决书已经下来了,判了六年。” 苏陌漪面无表情。 “他说想见见你。” 苏陌漪顿了顿,摇摇头:“我不会再见他。” 我就知道是这个后果。 “发生这样的事,我说不上恨他,但也绝对没有大度到要原谅他,特别是在知道过去我和宋延卿的争吵都是他在背地里挑拨离间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眼光还不够毒辣到位,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耍得团团转……这算是我的黑历史了。” 她不想去见苏若维,我能理解,也就没勉强,转移话题道:“当务之急是要把宋延卿找回来,这一走就是好几天,谁知道他会不会出事。” 说到这个,苏陌漪表情有些微妙:“我总感觉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 从苏陌漪家里出来,我直接回了家。 陆庭修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家里,我一直在等着他,一看见他就起身问:“找到人了吗?” 陆庭修摇头,在沙发上坐下,我立刻给他倒了一杯水。 陆庭修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这才缓缓出了一口气:“我所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找了,没找到。”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陆庭修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理论上来说不会……不过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失踪这么长时间。” 我自我安慰道:“是不是还没想通?”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就算想不通,也不会这么任性闹失踪,因为知道我们会担心,我想他一定是想要做点什么,但是还没下定决心。” 我皱眉问:“什么意思?” 陆庭修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这些事在这里猜测没什么意义,等他回来吧,我估计这两天他就该回来了。” 陆庭修这么一说,我不仅没有觉得安心一点,反倒更加担心了,别说陆庭修这个至交好友感觉到了什么,就连我这个不太了解宋延卿的人都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这两天会有大事要发生。 第二天,陆庭修一语成谶。 接到苏陌漪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会,一听到她语无伦次的说宋延卿回来了,我立刻撇下一会议室的高层,连句招呼都没打就急匆匆走了。 下楼开车赶往宋家,我到的时候陆庭修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我一路小跑进去,陆庭修和苏陌漪正站在楼下,陆庭修没什么表情,苏陌漪眼圈红了。 我立刻问:“宋延卿人呢?” “在楼上。”陆庭修说。 “他在楼上干嘛?” “……” “收拾东西。”苏陌漪接下话:“他要走了。” 我:“……那你还不拦着?” “不让拦。”苏陌漪别开脸,飞快的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 “……”我只好跟他们一起等着宋延卿下楼。 两分钟后,宋延卿下楼了,他手上拎了个小袋子,里面是钱包证件之类的东西,看见我们在楼下等着他,他淡淡的说:“我先走了,大家有机会再见面吧。” 说完他侧身越过我们就要走。 陆庭修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延卿,你别冲动。” 宋延卿脚步一顿,轻轻挣开了陆庭修,淡淡的说:“我不是冲动,考虑了一个多礼拜才得出来的结果,怎么会是冲动呢。” “那你……” “我是真的打算走了。”宋延卿扭头,意有所指的看着苏陌漪:“以前我只要离了婚就能两清,现在看来,我得彻底离开这里,才能断掉那些牵扯。” 第305章 信任 苏陌漪瞳孔微微一缩,整个人跟被砸了一闷棍似的。 宋延卿抽身往外走,姿态决绝到不给任何人挽留的机会。 苏陌漪还站在一旁,一脸的不敢置信,我拽了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苏陌漪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追了上去,在院子里拽住宋延卿的手,低声哀求道:“延卿……” 宋延卿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你别这样,我十一点的飞机,快赶不上了。” 苏陌漪不肯放手:“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还要走?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吗?” 宋延卿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苏苏,你到现在都没意识到,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苏陌漪茫然的看着他:“那你说说,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信任。”宋延卿说:“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以前是,现在还是,当初跟你复合的时候,我就是想看看我们之间能不能培养出默契和信任,可是经过这件事,我算是看清楚了,不能。” 苏陌漪:“……” “以前我们还没离婚的时候,别人稍稍一挑拨你就相信,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浪荡的一个人,明明好好解释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最后总是闹到身心俱疲两败俱伤,这次我们复合,你确实比以前好多了,也更爱我了,在我和苏若维之间你确实选择了我,但是这不是因为你相信我,而是因为你爱的人是我。” 苏陌漪慌不择路的说:“这不好吗?我选择了你啊。” “可是你不相信我啊。”宋延卿无奈的说:“这是一个死胡同,我们走不出去,我算是看清楚想明白了,也不打算继续强求,两个人在一起只有爱是不够的,如果无法培养起信任,我们会不断的重复争吵,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太累了,也不想把我们之间仅存的美好完全消耗点……所以苏苏,算了吧。” 苏陌漪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抓住宋延卿的袖子不肯放手:“那你告诉我,你打算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宋延卿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至于去哪里,我还没想好……你别找我,我会过得很好。” “那我怎么办?”苏陌漪崩溃的说:“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也过得很好,你这么坚强,以后也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宋延卿不容拒绝的掰开她的手:“苏苏,照顾好自己,希望下一次见面,我们都能好好的。” 说完他无视苏陌漪的哭喊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和陆庭修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个过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执意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在我的示意下,陆庭修先行离开,我留下来陪着苏陌漪。 她蹲在院子里哭了一个多小时,才红肿着眼睛回屋里。 外面的天很快就下起了大雨。 苏陌漪失魂落魄的坐在屋子里,喃喃自语道:“事情都解决了,他居然要走……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跟我开玩笑吗?” 我:“……” “他会不会再回来?你说他会不会后悔?” 我:“……” “不会的,他不是这么矫情的人,他说要走那就一定要走……”说到这个苏陌漪又开始掉眼泪,然后跟老妈子一样碎碎念:“可是他能去哪儿啊?他从小就在江城长大,离了江城他能去哪儿?” 我叹气:“这不在你的操心范围内,你就不要想了。” “我怎么能不想?”苏陌漪反驳道:“他没带多少钱走,离开了江城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吗?有钱住酒店旅馆吗?” 我揉了揉眉心,忍不住说:“现在才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 苏陌漪:“……” 见她眼泪又开始泛滥,我缓和了一下语气说:“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连我和陆庭修这个旁观者都被苏若维那小子给骗了,更何况你们这个当局者,只能说苏若维那小子太精明了,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这样的。”苏陌漪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其实延卿说得对,归根结底是我不信任他,我从来没想过要信任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年轻,爱玩爱闹,在我眼里他一直被定性为那种人,可我忽略了,这些年其实他也是会成长的,我从来没拿看一个大人的眼光去看过他,一出事第一反应就是怪到他头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苏陌漪抽抽噎噎的说:“要去找他还是就这么算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为什么?” “怕你一时冲动,做出后悔的事。”我说:“而且宋延卿走的时候那么坚决,你又哭又闹的都没能让他回心转意,你现在就算追过去他也还是那个态度,何必呢?” “那你的意思是……” “你们都冷静一下。”我说:“跑来跑去宋延卿都还是在地球上,他跑不到外星球去,只要你想找,总能把他找回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冷静一下,找到他之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还有,确定能不能跟他一起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 苏陌漪慢慢冷静下来,她擦了擦眼泪:“好,我再好好想想。” 离开宋家的时候,我嘱咐管家好好看着苏陌漪,至少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老管家一边叹气一边把我送出去,我上了车,扭头看向窗外,刚好看到管家转身进家里的背影,又沧桑又凄凉,说起来,苏陌漪和宋延卿这场持续了好几年的拉锯战,这位老管家算是最受累最操心的那一个了。 回到家里,陆庭修正带着年年在洗车,见他这么悠哉,我忍不住问:“你哥们都走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洗车?” “不然呢?”陆庭修反问:“难道他走了我就得伤心欲绝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我:“……但你现在这反应也太没心没肺了点。” 陆庭修不置可否,扭头捏着水管往车身上冲。 我走过去问:“宋延卿去哪儿了?” “深圳。”陆庭修说:“不过他没告诉我去那边做什么。” 我诧异道:“他该不会是想去那边找机遇做生意,再变成霸道总裁回来套路苏陌漪吧……” 陆庭修哭笑不得,敲了敲我的脑袋:“叫你平时少看那些没营养的小说你不听,看看你这都什么脑回路。” 第306章 千里寻夫 我无奈的说:“我的脑回路你理解不了,那作为男人,你能理解宋延卿的脑回路吗?以前苏若维还在的时候闹得要死要活都没想过要分手,现在事情解决了反倒迫不及待的离开,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 陆庭修动作一顿,手里的水管溜到了地上,他直起腰,叹了口气说:“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攒够了失望所以才离开,他大概是攒够失望了。” 我:“……矫情。” “难道你没有过这样的时候?”陆庭修斜了我一眼,又看看在一旁拿了抹布奋力擦洗着车身的年年:“你敢说你当年离开不是因为攒够了失望?” 见他把苗头对准我,我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管就往他身上喷:“那你想想当初我的失望是谁一点一滴塞过来的?你不让我失望我有得攒吗?还学会举一反三了你!” 陆庭修猝不及防被我喷了一身水,他差点跳起来:“我这不是举个例子嘛……哎哎哎,老婆你别生气了!” 我扔下水管,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屋里。 陆庭修跟了上来,他抖了抖身上的水,无奈的说:“宋延卿和苏陌漪的事你就别管了,人跑不了……” 我立刻转身:“难道宋延卿跟你说了什么?” 陆庭修立刻闭了嘴,一脸说错话的表情,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有。” 我断定他知道点什么,立刻逼问道:“他是不是跟你透露过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是说,他这次南下深圳是有自己的打算?” 陆庭修咬紧牙关否认:“没有,真的没有。” 我了解陆庭修,他要是不想说某件事,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都没用,见他不肯透露,我只好失望的说:“不想说拉倒,反正他回不回来跟我没关系,他要是真的就这么放弃苏陌漪,那我就天天到苏陌漪跟前吹耳边风,让她早点找个小白脸养着,最好再生个孩子,让宋延卿后悔哭去吧。” 陆庭修神色一凛,好一会儿才模棱两可的说:“其实,宋延卿是真的有自己的打算……总之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替宋延卿谢谢你,成吗?” 我这才作罢:“好了好了,我也不逗你了,这又不是我的事,我就算想管都管不了。” 陆庭修趁机转移话题,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我本来以为苏陌漪会认真冷静,好好考虑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时隔三天,我正在san上班,苏陌漪突然给我打电话,电话里她说她在机场,四十分钟后的飞机,她要去深圳找宋延卿。 我心下大惊,挂断电话就立刻赶往机场,在机场见到苏陌漪的时候,她素白着一张脸,脂粉未施,换下了常年不离身的职场丽人装,穿了牛仔裤,马靴和黑色的t恤,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身上背了个帆布包,脚边只竖着一个装衣服和日常用品的小箱子,那副打扮看起来跟当年闹得轰轰烈烈,辞职卖房子去旅游的二逼文青一样。 我诧异的看着她:“你真的要去深圳?” 她点头,眼圈红红的:“这几天我都没上班,我算是想清楚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过去是我太不重视延卿的想法和感受,所以我们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追着我跑,所以他累了,我能理解,现在该换我来追着他跑了,不然不公平。” 我:“……” 苏陌漪惨淡一笑:“别愁眉苦脸的,你得给我加油打气。”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知道他在深圳的具体位置吗?深圳那么大,你确定能找得到他?” “我也是做了功课的。”苏陌漪笑着说:“他去找了在深圳发展的一个发小,大概位置在南山区,至于具体位置……到了再说吧。” 我忧心忡忡的看着她:“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苏陌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也许半个月一个月就回来,也许半年一年,他要是不回来,我就在那边陪着他。” 我:“……” “这边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苏陌漪说:“无论是公司的还是家里的,总之你不用担心我。” 耳边响起登机广播,苏陌漪提起箱子,对我摆摆手:“我得走了,祝我一路顺风吧。” 那句“一路顺风”哽在我喉咙里,我半晌都说不出来。 苏陌漪笑了笑,转身就走。 眼睁睁看着她过了安检,一路小跑着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心里瞬间有种自己是个老母亲,看着女儿迫不及待奔向她喜欢的人的感觉,可不是嘛,在苏陌漪和宋延卿这段感情里,我确实跟个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 送走苏陌漪,我立刻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跟他说了。 陆庭修听完后慢悠悠的说:“这样啊。” “对,所以苏陌漪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有没有打扰到宋延卿的计划?她这一去两人不会闹得更狠吧?” “……”陆庭修无语道:“你到底把宋延卿想成什么人了?他哪来的什么计划!” “我总感觉他这次走是有预谋的。”我若有所思的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是真的想走!” “那你那天干嘛一脸神秘,害得我以为他离开是想以退为进,筹谋什么更大的事呢。” 陆庭修哼道:“也可以这么说。” 我立刻来了精神:“你到底知道什么内幕?” 陆庭修慢条斯理的说:“苏陌漪主动贴上去找他了,这不就是最大的内幕吗?” 我:“……” 得!我服了。 当天晚上,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飞行,苏陌漪落地后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我就连忙问:“怎么样,找到人了?” “我才刚到。”苏陌漪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说:“想着你会担心,所以给你打电话报个平安……我的天,都晚上了,这边还三十多度,热死我了。” 我:“……” “不过听说这边的荔枝很好吃,你想不想吃?想吃的话我弄点给你寄过去。” “……” “哦,对了,还有生蚝,沿海城市海鲜多,不过这个即使用冰鲜也没法寄,只能等你过来再吃了。” 我忍无可忍:“你不是千里寻夫吗?怎么一落地就满脑子想着吃?” “人要找,东西也得吃嘛。”苏陌漪语气里是满满的无所谓:“我得找个旅馆先落脚,回头再给你电话汇报进度,你别担心啊,我不会有事的。” 第307章 华女士生病 挂断电话,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亏我还担心了半天,怕苏陌漪到了陌生的城市水土不服无法适应,或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宋延卿会心情不好出什么事……现在看来,全是我想多了,苏陌漪这丫的完全把这趟出行当成了旅游,心态要多放松有多放松。 我无比郁闷的想,我居然有点羡慕。 过后的三天时间里,苏陌漪一天三顿饭的给我打电话,汇报她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去了哪里,从她的描述里,深圳这个沿海城市完全成了人间天堂,花样百出的广式早茶,肥美无比的各式海鲜,中洋结合的风土人情,与国际化接轨的各色特点……她玩得乐不思蜀的同时,还发挥她作为奸商的特点,认真跟我分析起深圳的市场发展,觉得这是一块可以挤进来分一口蛋糕的好地方…… 见她这么开心,我都不好意思提醒她这次远赴深圳的目的了。 然而到了第四天,苏陌漪突然断了跟我的联系。 本来一个上午过去,她没给我打电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下午依然没动静,到了晚上别说电话,连个信息都没有,我就有些着急了,主动给她打了过去。 可是对方显示关机。 我心里一突,她不会出事吧? 我把这件事跟陆庭修说了一遍,他一脸无所谓的说:“你担心什么?怕苏陌漪遇到危险?别忘了她以前是干什么的,跆拳道教练,她要是遇到危险,你不如担心一下歹徒的下场。” 被陆庭修这么一提醒,我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对啊,苏陌漪可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出来混社会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她没见过,怎么可能栽在深圳这个地方。 第二天,我又给苏陌漪打了个电话,但她仍然处在关机状态。 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苏陌漪在感情上虽然任性,但她这个人绝对仗义,而且很珍惜朋友,她前几天不断给我打电话,一是想跟我分享旅途中的趣事,二是想让我放心,现在突然不见了,而且电话还打不通,这很悬。 她知道我会担心,所以绝对不会故意做这种事。 我带着这个问题,再次跑去骚扰陆庭修。 当时陆庭修正在看股市走向图,被我拿这件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叨扰,他有些无语道:“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给宋延卿打电话。”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拿起了手机。 见他拨号给宋延卿,我心里一顿,心道他果然和宋延卿私底下保持着联系。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陆庭修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道:“苏陌漪是不是在你那里?” 宋延卿顿了顿,说:“是。” “她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陆庭修三两句话结束了这段通话,对我耸耸肩:“听到了?不用担心了。” 我皱眉道:“既然没事,那手机为什么关机?” 陆庭修扶额:“你还怕宋延卿吃了她不成?”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不通,找到宋延卿,这种事不是应该跟我说吗,她手机为什么要关机?” 陆庭修若有所思了半晌,对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也许在人家心里,你根本就没那么重要呢。”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差点冲上去掐死他:“胡说八道!” 过后苏陌漪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各种社交软件也不再登录更新,要不是陆庭修偶尔给宋延卿打电话,从他那里得知苏陌漪还在深圳,我简直要怀疑苏陌漪被杀人抛尸了。 炎热的夏季过后,秋季的新品发布会要来了,我忙了起来,不得不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这次的发布会我没有争取举办权,用华女士的话来说,江城现在已经成了san的第二销售城市,连续好几次新品发布会都是在这边举行,这已经证明了我的实力,也要给别的分部留点机会,所以我放弃了这次的举办权。 每次新品发布会前san总部都要忙得昏天黑地,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华女士生病了。 她生病从来不跟我说,要不是年年想她了,接连好几次要求跟她视频电话都被拒绝,我觉察到不对劲,打电话给她身边的现任管家老张,我都不知道她住院了。 从老张那里,我了解到华女士旧疾发作,需要做个小手术,我立刻搭乘飞机回到宁城,请假陪护她一段时间。 年年本来想跟着一起来的,但是他即将开学升上二年级,而且他的哮喘乘飞机有风险,我没让他跟着,为此他还不高兴了好一段时间。 回到宁城,熟悉的风土人情让我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在医院见到华女士,她消瘦了一些,但是精神还不错,看见我回来,她斜眼看着我:“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老不死的给忘了。” 我知道她只是嘴上抱怨几句,其实巴不得我不来,她还清静一些,我顺着她的话说:“差不多了,谁让您生病了连说都不说。” “只是个小毛病,是老张太大惊小怪了。”华女士淡淡的说。 我在床边坐下:“您还当自己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我也没多老啊。” “对,五十一了,”我埋怨道:“心态年轻是好事,但要是因此就忽略生理上不可抗拒的衰老,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是在嫌我老了?” 我叹气:“我巴不得你永远年轻。” 华女士作势要打我:“你是来给我添堵的吧?” 华女士动手术那天,陆庭修打了电话过来:“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指标一切正常,手术顺利的话应该没事,就是人老了,后续的恢复可能有点麻烦。” 陆庭修问:“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不用了。”我笑了笑:“我怕你跟我妈一见面就打起来。” 陆庭修也忍不住笑:“那倒也是,华女士那么彪悍,哪次不是我吃亏,现在她是个病人,让着她我更得吃亏,这样吧,我让人送些补品过去,你别忙着拒绝,我知道你们商贾巨富之家不缺这点东西,但她的孙子被我占了当儿子,我于情于理该多关怀一下老人家,就当是作为晚辈,跟长辈礼节上的人情来往吧。”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下来。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手术,华女士被护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麻醉药效还没过,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大概是疼得厉害,她脸色发白,嘴里发出细碎的呻吟,但是一看到我,她立刻朝我伸出手:“疏词。” 第308章 爸爸是不是有外遇了 我立刻握住:“妈,我在。” “疏词……对不起。” 我愣住了。 华女士显然还处在迷糊状态,现在在说什么连她自己都未必知道,但她说得很认真也很吃力:“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其实我很想去找你,但是我又怕你不认我,所以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其实我早就该去找你才对……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我:“……” 在护士的催促下,我还没消化完这些话,华女士就被推进病房去安置了,等我在外面咀嚼完这些话走进病房时,华女士已经昏睡过去了。 我在床边坐下,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表。 生了年年做了母亲我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责任,义务,和牵挂。 手术过程虽然顺利,但后续的恢复期却没那么轻松,打了消炎针,华女士整天处在半昏迷状态,即使偶尔清醒,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后来医生说消炎针不能多打,减轻剂量后,华女士伤口开始发炎,整夜整夜的发烧。 我衣不解带的守在病床边,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个五十一岁的女人真的老了。 本来计划半个月的陪护延长到一个月,我在宁城待了一整个月,白天帮忙打理san新品发布会的事,晚上到医院陪着华女士,漫长的恢复期过后,我和华女士都瘦了一圈。 在这个过程中,陆庭修每天定时定点的打电话过来问候,却再也没提过要过来看看的事。 一个月后,华女士出院了。 老人家身体不如年轻人,这次的手术让她元气大伤,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是不可能的了,我只能吩咐老张尽量好好照顾她,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江城。 和华女士告别的时候,我才惊觉,原来不知不觉中,有着华女士的宁城已经成了我的娘家,而有年年和陆庭修的江城,在我的潜意识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回江城那天,我给家里打了电话,陆庭修不在,电话是老陈接的,我通知他我要回去,年年听了,在电话那头兴奋得又喊又叫,我挂断电话后给陆庭修打电话,但电话拨过去,却迟迟没人接,我只好挂断。 到了机场,临上飞机关机前,我又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但这次他手机关机了,我只好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自己两个小时后抵达江城机场,让他有时间过来接我。 关了手机,我在飞机上睡了两个多小时,飞机降落后,我本来以为能在机场第一时间看到陆庭修,但让我失望的是,来接我的人是老陈,还带着年年。 一个多月没见,年年扑到我怀里抱着就不肯撒手,我弯腰抱起他,捏了捏他的鼻子:“是不是想妈妈了?” “特别特别想!”年年认真的说,说完捧着我的脸亲了又亲,小声抱怨道:“爸爸整天不在家,要不是老陈陪着我,我真的得抑郁症!” 我一愣:“爸爸整天不在家?” “对啊,每天都要往外跑……妈妈,你说爸爸是不是有外遇了?” 我下意识的看向老陈,老陈连忙说:“别听小少爷瞎说,先生部队有事,忙着呢。” 部队那些事我不太懂,安抚了年年几句,我抱着满腔疑惑上车回家。 其实不用年年说,我也觉察到陆庭修这段时间有些不正常。 他向来懂人情世故,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那是他身处那个圈子必须要懂的东西,这次华女士的恢复期反反复复发烧,有时候情况不妙到需要监控仪整夜整夜监测着,这些事我全都告诉他了,他却连提都没提要过去看一眼,而且我给他发了信息让他过来接我,他也没来…… 这让我不得不起疑心。 回到家里,陆庭修还没回来,天已经快黑了,入了秋的江城夜里温度骤降,草草用过晚饭,赶了几个小时飞机的我疲惫不已,洗完澡就去睡觉了。 睡到半夜,黑暗里有人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洗过澡后特有的温热水汽扑面而来,我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是谁,拍开他在我腰上摩挲的手,我咕哝道:“别闹,累死了。” 陆庭修手一顿,顿时消停了,但过了不到半分钟,他又凑过来亲我的耳朵:“一个月不见,你就不想我吗?” “不想。”我还在为他没去机场接我的事耿耿于怀,在登机前我是想见他,很想很想,但是被这事儿这么一打击,我现在连睁开眼睛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陆庭修干脆直接把我掰过身去,翻身压了上来,沉重的气息瞬间把我包围,他低头一下一下亲着我的嘴角,低声说:“我最近忙……部队一堆事,就没能顾得上你,抱歉。” 我这才睁开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他的脸,他的轮廓依然俊逸,我突然就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他这张脸,六七年前有让我轻易原谅他的魔力,现在依然有。 “算了,都过去了。”我拍拍他的脸:“今天太累了,不想做,早点睡觉。” 他不依不饶,讨价还价:“一次就好。” 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催促他:“那你快点。” 他覆身上来,三两下脱了衣服,短暂的前戏后顶了进来,房间里的气温很快就在粗重的喘息中快速飙升,我搂紧了他的脖子,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陆庭修算信守承诺,做了一次就收手,我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翻了个身沉沉睡去,想着明天再找陆庭修好好谈谈,毕竟疑问这种东西,夫妻之间最好还是不要存在,否则迟早会变成一条导火索,真相炸开的那天,让彼此都粉身碎骨。 但是第二天,我起床时陆庭修已经走了。 我摸着旁边的床铺,上面凉透的温度告诉我,陆庭修早就走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后,换了衣服下楼,老陈正陪着年年吃早餐,我皱眉看着他们:“陆庭修呢?” 老陈还没回答,年年先开口了:“爸爸早就走了,自从妈妈去婆婆家之后,他就没在家里吃过早餐。” 我:“……” 我把目光转向老陈:“陈叔,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老陈支吾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 我心里气恼,昨天的事浮上心头,我立刻转身拿了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这次电话倒是接通了,但陆庭修显然在忙,语气敷衍:“怎么了?” 第309章 留个心眼儿 我抑制住想冲他咆哮的冲动,故作镇定:“没事,就是见你这么早就不在家,想问问你干嘛去了。” 陆庭修犹豫了一下,淡淡的说:“部队现在是新兵入伍的季节,我比较忙……” 我忍不住嗤笑:“新兵入伍还得您这个上将来操心,您可真不容易啊。” 陆庭修大概听出我语气里的情绪,讪讪的说:“我回去再跟你解释,可以吗?” 我立刻挂断了电话。 虽然我心里还是不相信陆庭修会出轨,但他敷衍的态度让我太不爽了。 吃过早餐,我急匆匆赶去san。 在宁城陪华女士这段时间,赵峰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我不在,设计部没了主心骨,好几个设计图出了问题,我让他们把图样拍过来看,然后指导他们该怎么修改,虽然问题算是解决了,但远程指导远不如近距离教,设计部现在乱成了一团。 一到公司就开始了兵荒马乱的一天,事情又多又杂,加上早上被陆庭修气了那么一着,我心情不太好,情绪加上压力,晚上加班的时候,我头晕目眩得厉害。 顶着不适把公司的事处理完,我这才下班回家。 自己开车回去,路上我又晕又犯恶心,没注意眼前差点闯了红灯,幸好开了这么多年车反应能力还在,我及时踩了刹车。 坐在车里,看着眼前跳动递减的红灯倒计时,我心里越发烦躁。 早上和陆庭修差点在电话里吵起来,我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挂断电话这个举动已经很明确的在跟陆庭修传达一个信息——你让老娘很不爽。 可他没来哄我。 今天一整天过去了,别说电话,连个信息都没有,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让我又难受又愤怒。 在灯红灯那几十秒时间里,我飞快的在心里盘算等会儿回去了该怎么跟陆庭修算账,他让我不舒服了一整天,那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但是我的计划落了空,因为我回到家里,陆庭修还没回来。 老陈是个知道看人脸色的,一进门就知道我心情不好,他遣退了客厅里多余的佣人,哄着年年上楼睡觉,然后走到我面前,等着我发话。 我一口气灌了大半杯水,才把心头几乎快要实质性喷涌出来的情绪压制下去:“老陈,陆庭修最近到底什么情况?” 老陈支吾了一下,大概是知道瞒不下去,或者说瞒下去对我和陆庭修都没好处,他只好老实招待:“先生好像在外面有了人。” 我一愣,顿时炸了:“这怎么可能!” 老陈连忙解释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我不能肯定。” 我迅速冷静下来:“有什么依据?” 老陈顿了顿,说:“自从你去宁城之后,先生就三天两头往外面跑,有时候一跑就是一整天,不过他从来不在外面过夜就是了。” “只是这样吗?” “还有……”老陈声音越来越小:“他经常带东西出去,半个月前先生的朋友从法国带回来两盒酒心巧克力,本来是给年年小少爷的,但是东西都到年年手上了,先生又把它拿走,第二天就带走了。” 我:“……” “还有,花园里种了两株紫玫瑰,前段时间刚抽出两三个小花芽,那天晚上先生回来后问我家里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玫瑰花,我就说了,第二天他连盆都一起端走了。” “……”我拳头都握了起来。 “综上所述,我觉得先生应该是在外面养了个小女孩子,这些东西全是讨好女孩子用的……小姐,你得多长个心眼儿才是,先生才三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魅力最大的时候,就算他不主动沾花惹草,你能保证狂蜂浪蝶不来招惹他?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些诱惑。” 我心口血气翻涌,表面上却装得很淡定:“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 老陈这才转身离开。 我无比淡定的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了睡衣上床睡觉。 心里虽然疑惑和愤怒,但今天忙了一整天,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在床上躺下,我看着天花板想,等陆庭修回来我就跟他摊牌,他要是真的在外面有了人,并且已经发生实质性的关系,那我会果断跟他离婚。 出轨和家暴一样,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陆庭修这个人如此聪明,他不是不知道我已经起了疑心,并且很愤怒,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和那个女人混在一起,那就证明他已经做好要和我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准备了。 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他们。 只是和这个念头一起浮起来的,是年年的脸。 不得不说有了孩子女人就多了很多顾忌。 年年已经七岁了,他很聪明,很多事他都懂,而且他已经习惯和陆庭修一起生活,一旦我和陆庭修闹翻,最受伤害的人是他。 胡思乱想了半晌,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脖子上痒痒的,不时有湿湿热热的东西爬过,夹带着滚烫粗重的呼吸,警觉心让我立刻睁开眼睛,看清覆在我身上的人是陆庭修,而他的手正上下乱摸,呼吸粗重,我因为睡着而暂时偃旗息鼓的愤怒顿时跟被点燃了一样,趁着他覆在我脖颈间一通乱亲的时候,我猛地推开他,顺势一脚把他踹下床。 陆庭修本来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我踹下床,他懵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后他脸上讪讪的:“你醒了……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我握紧了拳头看着他,用眼神传达自己的不满。 陆庭修悉悉索索的爬上床,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一脸的欲言又止,那副样子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半晌,他突然伸手来拉我,我侧身躲过,冷眼看着他:“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是我的错……最近太忙了,老是忽略你……” “不要拿这些鬼话来糊弄我!”我摆出要跟他算账的姿势:“今天不把话说清楚,那你就别想上床睡觉了。” 陆庭修闻言露出一脸苦巴巴的表情,低声哀求道:“老婆,我都累一天了……能不能明天再说?” “累?真累的话怎么还有心思想那种事?如果我刚刚没看错的话,你是打算趁着我睡着做吧?” 陆庭修脸上讪讪的:“我这不是太想你了嘛……你都一整个月不在家了,我是男人,当然会忍不住……” 第310章 解释 “你还有理了?”我忍不住抬高声音:“你到底说不说!” 陆庭修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吵醒年年。” “不怕。”我冷笑:“反正迟早都得让他知道,现在给他一点提示也没什么,免得我们离婚的时候他太莫名其妙。” 陆庭修一愣:“离婚?” “对,你要是不把这件事交代清楚,那我只能自己去查,陆庭修,你应该很清楚,自首和被抓,量刑可完全不一样。” 陆庭修又是好一阵沉默,估计是猜到我今晚不可能善罢甘休,他像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叹了口气说:“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你慢慢说,我有的是耐心听你说完。” 陆庭修挨着床坐下:“一个月前我出差去了一趟谭城,视察水利工程,在那边,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我眼神立刻警戒起来。 陆庭修一看我这副样子就知道我误会了,他叹气:“你先别激动,那女孩只有十六岁,你说我能对她做什么?我没那么禽兽!” “然后呢。”我催促道。 “她本来和她母亲一起生活,但是在我们去那边的三天前,她母亲去世了,她成了孤儿,而且身体孱弱,我和老赵就把她送进医院,一检查才知道她肺部有个肿瘤,老赵就把她带回江城,今天做了手术。” 老赵是个少将,和陆庭修共事已久,这件事我知道,我眼里的愤怒渐渐转为疑惑:“就这样?” “老赵是个妻管严,他家里的母老虎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是出了名的,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我们把那孩子安排在医院住着,我这段时间两头跑就是为了她。” 我不解道:“发现这种事,不是应该联系当地的福利机构解决吗?你们为什么要把那孩子带回来?” 陆庭修支吾了一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福利机构人力物力都有限,我是看那孩子实在可怜,所以就……” 我大概能理解陆庭修的心情,他向来对处于弱势的人心软,更何况还是个患病,失去双亲的孩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心里稍稍松快了些,又皱眉道:“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胡思乱想。”陆庭修叹气道:“而且前段时间你妈躺在医院里,我没时间过去探视就已经很无理了,要是还用这些事去烦你,指不定你妈会怎么想,所以我就……” 我心里最后一点愤怒也烟消云散了:“我妈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你想多了。” 陆庭修见我脸色缓和了,讨好的凑上来问:“你不生气了吧?” 我斜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得寸进尺的爬上来:“不生气了,我老婆最宽宏大量了!” 想着他也是心善做好事,我要是因为这种事为难他也太说不过去了,恹恹的说:“不生气了,睡觉。” 我刚要躺下,陆庭修立刻拉住我:“等等。” 我皱眉看着他:“你还想干什么?” 今天生了一整天的闷气,此时事情弄清楚了,我整个人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无精打采的只想睡觉。 陆庭修拉着我的手往他胸口贴,还轻轻蹭了蹭,那意思不言而喻。 我没好气的甩开他:“都这么晚了,改天吧。” 陆庭修:“……” 安安稳稳睡了一夜,早上起床时,我又有些头疼。 我把这种症状理解为昨天太累了,起身到浴室洗了一把凉水脸,收拾好自己下楼。 吃早餐时年年时不时看我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估摸着他是听到昨天晚上我和陆庭修的争吵了,为了让他安心,我给他剥了一颗鸡蛋:“年年,昨晚爸爸妈妈吵架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又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吵架?” “因为爸爸老是这么晚回来,妈妈不高兴了。”我笑眯眯的说:“你说他混不混账?昨晚我把他打了一顿。” 年年神色一紧,立刻看向朝餐桌走来正准备吃早餐的陆庭修,一迭声的问:“爸爸你没事吧?”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还好陆庭修没有出轨,否则离婚,年年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吃完早餐,陆庭修大概是对昨晚的事心怀愧疚,主动提出送我去上班。 我笑纳了他这份殷勤,在车等红灯的时候,我主动问:“那孩子病情怎么样?” “昨天刚动完手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我皱眉:“很危险?” “有一点。”陆庭修说:“年纪太小,这样的手术太伤元气,出院后得好好护理。” 我思忖了一会儿,说:“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也去看看她。” 陆庭修神色立刻有些紧张:“啊,这不用了吧。” 他反常的情绪让我有些疑惑:“你这么紧张干吗?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不是……”陆庭修支吾道:“这孩子挺怕生的,我和老赵花了好长时间才让她信任我们,就怕你去了她不搭理你……而且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去了也看不到。” “那就等她出了重症监护室再说。” “……好吧。” 陆庭修虽然答应下来,但我总觉得心里怪怪的,陆庭修好像并不希望我跟这个孩子见面。 到了san,陆庭修很快就开车走了,我目送他的车远去,轻轻叹了口气,一转身,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幸好旁边有趁手的东西,我及时扶住才勉强稳住身形。 眩晕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甩了甩脑袋,我皱眉想,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 我深知过劳死这种东西有多可怕,一边往san走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得请假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而且也很久没有好好陪着年年了,我得抽时间跟他好好亲近亲近,这段时间都是老陈在带他,我估摸着他跟老陈都比跟我亲近了。 百忙之中,我没忘了给苏陌漪打电话。 时隔一个月,她的手机总算能打通了,听到她那声懒洋洋的“喂”时,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轻声说:“是我。” 苏陌漪大概刚睡醒,闻言立刻打起精神:“疏词?我们好久没联系了。” 我哼道:“你还好意思说,之前打你电话老是打不通,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第311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苏陌漪讪讪的笑道:“那段时间手机被没收了,我都没来得及通知你……” “你跟宋延卿怎么样了?”我打断她的话问。 苏陌漪支吾了一下,含糊其辞道:“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啊?还有,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苏陌漪沉默半晌,叹气道:“不知道。” 她语气里全是无奈,估摸着是真的还没考虑好,我只好换了个方式问:“你现在还跟宋延卿住一起吗?” “嗯。”说到这个,苏陌漪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坑啊,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你猜他怎么着?他跟朋友住在一起!就在南山这边,一房一厅的小公寓,屋子小得转不开身就算了,关键是他朋友的女朋友也在,他睡客厅沙发,要不是我来了缠着他,他还没打算出去租房子……我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晚上卧室里的动静真的不忍直视,真不知道他怎么住得下去。” 我忍不住笑道:“那现在呢?” “我们换房子住了。”苏陌漪叹气:“广东气候虽然温和,但这边的高温天气真的太难受了,我在这边吹了一阵子空调,感冒了足足一个多月,也就是这几天才好起来,本来还想趁着南下的机会好好研究一下这边的市场,被感冒这么一搅合,什么都没干成,晦气!” 我笑道:“既然这么难受,干嘛不回来?” 苏陌漪顿了顿,小声说:“只是水土不服,熬过去就好了……而且感冒这段时间宋延卿挺依着我的,没跟我吵架,我说想吃什么他都给我弄,就是冲着这一点,我也不能走啊。” “真打算一直跟他在那边耗着?”我问:“他不回来你就不回来?” 苏陌漪这次的回答相当坚定:“对。” “那他要是一辈子都不回来呢?”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我只能一辈子待在这边了。”苏陌漪笑嘻嘻的说:“其实待哪儿不一样,都是在地球上,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你要是想我了随时能过来看我,几个小时的飞机而已……要是来了我带你去吃广式早茶,餐点多到你眼花缭乱。” “哟!这还没确定要留下来呢就一副东道主的样子,真留下来了你不得上天?”我鄙视道:“那宋家这边怎么办?” 说到这个,苏陌漪语气慢慢严肃起来:“其实在这边待久了,那边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苏陌漪继续说:“你知道宋延卿为什么这么坚持留在这边吗?因为他想自主创业,他最近早出晚归,一直在做市场调研,我们俩一起分析过了,这边的市场不算饱和,如果插一脚的话还算能分杯羹,等以后慢慢把品牌做出来了,再把名气打出去,这种事我们俩都驾轻就熟……其实说到底,我和宋延卿的矛盾一直都在宋家继承权上面,既然那东西让我们俩都这么难受,不如不要了。” 我皱眉道:“不要?那给谁?” “卖了。”苏陌漪语气里满是无所谓:“刚好这边创业也需要钱,不如就卖给那些一直虎视眈眈的宋家旁支和股东,以后他们爱争爱抢都是他们的事,既然抗不过是非,那我远离是非还不行吗?”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过去苏陌漪为了宋家的继承权禅精竭力,恨不得把所有的权力都捏在自己手里,那股子连死都要把东西带进棺材里的劲儿就跟个守财奴一样,现在说放弃就放弃,我不知道她是一时想不开,还是真的想开了。 “现在还不太确定。”苏陌漪笑嘻嘻的说:“毕竟这东西不是说卖就能卖的,牵扯的利益太广了,而且股权不卖,宋家还在,股权要是卖了,宋家就等于没落了一大半,这事儿我还得跟宋延卿商量商量。” “……你们俩可别在商量的过程中打起来啊。”我忧心忡忡的说。 “放心吧,他打不过我。” 我:“……” 和苏陌漪东拉西扯了一阵子,我挂断了电话,心里百味杂陈。 我越发觉得自己像苏陌漪的妈了,为她的事简直操碎了心。 晚上,我下班回到家里,毫无疑问,陆庭修又还没回来。 我估摸着他又在医院陪着那个孩子,虽然告诫自己这很正常,但总觉得心里很不爽。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当初莫微澜住院的时候,陆庭修瞒着我三天两头跑去陪她,当时我的心情跟现在是一样一样的。 不过当时莫微澜对陆庭修有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吃醋吃得天经地义,现在时隔这么多年,我已经是个三十岁的人了,理智不允许我这么做,再加上对方只是个孩子,我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吃醋,那就是矫情做作和无理取闹。 所以心里再不爽我也只能忍住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陆庭修快十二点才回家,我没睡着,侧身躺在床上,听着他开车进院子的动静,然后是进门上楼,再到推开房间门。 我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假装已经睡着了。 陆庭修走到床边,似乎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洗澡了。 浴室里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我闭着眼睛,希望自己快点睡着,这样就不用跟陆庭修说话了。 陆庭修洗完澡回来,悉悉索索的爬上床在我旁边躺下,本来我以为冲着他昨天那么猴急的尿性,肯定会趁着我“睡着”对我做点什么,但他没有,他只是凑了上来,像以前那样抱着我,一只手搭在我腰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的呼吸声很快变得绵长均匀,我确定他已经睡着了,这才翻身看着他,他眼睑下带着淡淡的阴影,而且两颊凹陷,这几天光顾着跟他怄气,我都没发现他瘦了。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下巴的胡子有些扎人,想着他昨晚坐在这里跟我认错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心里那点怨气烟消云散了。 我们是夫妻,他还是年年的亲生父亲,冲着这两点,就算他犯了错,只要肯回头,我也会勉强原谅他,虽然心里免不了膈应。 人一上了年纪,就会变得顾虑重重,更何况我还有年年,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我也得为年年考虑。 还好他没犯错,也没让我难做。 抱着这种心思,我往他怀里凑了凑,他睡得迷迷糊糊,却像感觉到什么一样,张开双臂把我纳入他怀里抱紧,嘴里咕哝了一句“老婆”,我心头一暖,就着这个姿势,枕着他的手臂沉沉睡去。 第312章 穆子月 三天后,那个叫穆子月的女孩出了重症监护室。 从陆庭修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我提出想去看看她。 陆庭修刚开始还各种理由扭捏着不同意,但架不住我脸色一沉,他只能答应,从他的态度里,我越发觉得疑惑,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我去看那个孩子? 抱着这种疑惑跟陆庭修去了医院,见到那个女孩时,我被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漂亮。 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即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也抵挡不住她骨骼娟秀的五官,大概是因为生病,她很瘦,双颊凹陷,长袖病号服下伸出来打针的手细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看见我们进来,她立刻挣扎着要坐起来,陆庭修连忙上前按住她:“躺着就好,不用起来。” 穆子月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陆庭修立刻说:“她是我妻子,叫沈疏词,你以后叫她沈阿姨就行了。” 穆子月对我笑了笑,哑着声音喊我:“沈阿姨。” 我心里一阵不忍,上前说:“不用客气。” 陆庭修出去跟医生了解穆子月的病况,我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低声和穆子月说话。 就像陆庭修所说的,她似乎很怕生,看着我的眼神怯生生的,不敢主动说话,我跟她说一句她应一句,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 陪了她一阵子,陆庭修回来了,他对穆子月说:“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不出意外半个月后能出院,你就不要担心了。” 穆子月抿唇笑了笑:“谢谢叔叔。” 大概是因为我在的原因,陆庭修并没有和穆子月多说什么,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陆庭修干脆不多做停留,拉着我跟穆子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走出医院,陆庭修问我:“我没骗你吧?”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大善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原来他知道我这几天在生气也在介意,可他仍然那么晚回家,我说一点都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 陆庭修无可奈何的看着我:“既然把她带过来了,我肯定要对她负责,你说我能怎么办?” 说到这个,我问他:“你不是说她半个月后可以出院吗?她出院之后你准备怎么安排她?”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我找老赵商量一下吧,要是实在没办法就给她找个领养人。” 我皱眉看着他:“这不安全吧。” 这孩子都已经十六岁了,而且漂亮成这个样子,无论找个什么样的领养家庭,只要家里有男人在,都难以保证对方不会起歪念头,这不是明摆着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嘛! 宋小离顿了顿,揽着我的肩膀往外走:“暂时不说这个了,那些事等她出院再说吧。” 我也只能作罢,和陆庭修一起回家。 过后的几天,大概是把话说开了,陆庭修也有所顾忌,晚上回家的时间提早了一些,大部分时候我回到家里他都在。 他在家的时间一长,年年的抱怨就少了,家里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生活氛围。 这天早上,一起床我就感觉不太对劲,我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浑身没什么力气,想着应该是最近一直在加班导致的,我坚持吃完早餐去上班,打算今天把公司要紧的事都处理完,然后休一段时间假。 吃过早餐,我像往常一样开车去公司,但是把车驶上主干道后,我眼前突然变得虚影重重,伴随着一阵尖锐的耳鸣,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意识到自己在犯晕,我立刻把车靠边停下,撑着额头休息了好几分钟,那种症状才缓下来。 这时外面有人敲窗户,我抬头一看,是交警。 我这才发现自己把车停在主干道上了,这个时候又是早高峰,因为我这个举动,后面开始堵车了。 我立刻降下车窗,交警小哥正皱眉看着我,他刚想说点什么,但是在看到我的脸后,他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变成:“小姐,你没事吧?” 我愣了一下,连忙道歉:“抱歉,刚刚头晕得厉害,就停下了,我马上就走。” 交警不放心:“现在还晕不晕?” “休息了一下,好多了。” “能开吗?” “能。” “那走吧,小心点。” 我感激的冲他点点头,这才开车离开。 一路有惊无险的把车开到公司停车场,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锁上车,我靠在车身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拎着包上楼。 进了公司,我没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看到自己用淡妆都掩饰不了的苍白脸色时,我才明白交警小哥为什么问我怎么了,这明显是生病的症状啊。 我揉了揉太阳穴,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几年前加班四十八个小时我都能踩着恨天高神采奕奕的去参加发布会,现在不过晚上多加了几个小时班而已,居然就累成这个样子……不服老不行啊。 我补了妆,用更鲜艳的口红遮住苍白的唇色,确定看不出端倪了才走出洗手间。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我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开会时连赵峰都看出我的不对劲,散会后特意过来问我:“小沈,你没事吧?” 我撑着额头,感觉脑袋沉甸甸的:“赵总,抱歉,我想请一段时间假,最近应该是太累了,老感觉头晕。” 赵峰皱眉看着我:“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勉强笑了笑:“最近压力太大,休息几天就好了。” 赵峰允了我的假,当天下午下班我就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里,想到未来几天不用上班,我心情稍稍松快了一点,年年跑过来撒娇的时候我还允诺过两天带他出去玩。 晚上我很早就睡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里听到陆庭修进门的动静,然后是他叫我的声音,我很想应他一声,但是实在太累了,累得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只好作罢。 一觉睡到天亮,早上在生物钟里醒来,我神清气爽。 看来前几天果然是睡眠不足加上压力过大才会头晕犯恶心,我下了床,脚步轻快的去洗漱。 等我洗漱完毕从浴室里出来,陆庭修正光着膀子坐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心情不错,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打量也不生气,好笑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问我:“你昨晚是不是在生气?气我又这么晚回来?” 第313章 她是谁 我想起他昨晚蹲在床边轻声叫我那个举动,当时我很想回应他,但倦意实在太重,所以就当做没听见,现在看来,他误会成我在生闷气了。 我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问:“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十一点。” “原来你知道我会生气啊。” “……”陆庭修头更低了。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摆摆手说:“得了得了,都过去了,夫妻哪有隔夜仇。” 陆庭修不解的看着我:“你真的不生气了?” “你希望我生气?” “当然不是。”陆庭修立刻站起来:“你不生气就好。” 我转身往楼下走去,难得的假期,我要陪年年好好吃顿早餐。 吃早餐时我跟陆庭修说了休假的事,他诧异道:“怎么突然想休假?” 我没好气的说:“我整天忙上班,你整天部队医院两头跑,都没时间陪年年,我能不休假吗?” 年年也附议道:“就是,我整天在家都无聊死了。” 陆庭修脸上讪讪的:“抱歉,最近忽略了你们母子……我也休假好了。” 说着他伸手要去拿手机打电话,我立刻制止了他:“得了,你去忙你的吧,年年我陪着就好,你要是真的有心想多陪陪他,那就赶紧把医院那位的事处理完了再说。” 陆庭修:“……” 吃过早餐,陆庭修出门了。 今天阳光格外灿烂,我心情也不错,送年年去学校后,我拐到超市,买了一些菜,准备等年年晚上回来,做顿好吃的给他。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做了年年喜欢吃的四喜丸子和糖醋鱼,我想着穆子月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待在医院挺可怜的,就又做了几个容易消化的素菜,装进食盒给她送过去。 我是掐着时间点出门的,去一趟医院出来刚好能去学校接年年放学。 到了医院,病房门紧闭着,我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传来穆子月细细软软的声音:“请进。” 我推门进去,穆子月正坐在床上,手里拿了一个ipad,正在看电视。 看见我进来,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关了ipad:“沈阿姨,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我笑道:“你坐,不用起来。” 她重新坐下,看着我的眼神带了些许不安。 我把带来的东西一一在她跟前打开:“我今天没上班,给我儿子做了点东西,想着你在住院,就给你也做了一点,你吃一点吧。” 她迟疑了一下,乖巧的点头:“沈阿姨,谢谢你。” “不用那么客气。” 在我的注视下,她每样东西都吃了一半。 她吃东西很慢,每一样东西都嚼得细细碎碎才咽下去,那副样子跟只乖巧的小仓鼠一样,加上她瘦得有些过分的身体,实在让人心疼。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干枯的长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打理了,长发分叉干枯得跟稻草一样。 在我的手碰到她时,她浑身一僵,脸色也不自然起来,似乎很不习惯。 我松开手,柔声问她:“医生说再过个把礼拜你就能出院了,不要担心,出院后好好调养,身体能恢复的。”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低声应道:“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虽然觉得她一直对我抱着莫名的恐惧,但是这不妨碍我欣赏她的美丽,看着她充满东方古典美的五官底子,我都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要是好好调养,假以时日这张脸会有多出挑。 她吃完东西,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收拾掉餐盒,起身说:“我儿子快放学了,我去接他,改天再来看你。” “好,阿姨慢走。” 走出医院,我直接开车去了学校。 把年年接回家,一路上他兴奋得又蹦又跳的,都不肯好好待在儿童座椅上了,我呵斥了好几遍都没用,我心里一阵内疚,这段时间我真是太忽略他了,所以现在稍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他才会这么兴奋。 我以后得多抽点时间好好陪陪他才行。 回到家,我端出热好的菜,正陪着年年吃饭陆庭修的电话打了过来。 看着来电显示,我好一阵诧异。 我和陆庭修已经过了热恋期,现在基本上没什么事就不会打电话的状态,他也不像之前那么粘我了,我和他都心知肚明,现在他突然在不是下班的时间给我打电话,难道是出事了? 我立刻滑下接听:“喂?” 陆庭修的语气很焦急:“你是不是去医院见过穆子月?” “是啊。”我心里一顿,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今天不是没上班嘛,做了点儿子喜欢吃的东西,顺便给她做了一点送过去……怎么了?” 陆庭修气急败坏的冲我吼道:“你给她吃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她刚动过手术还在恢复期,不能乱吃东西吗?” 我懵了:“她怎么了?” “上吐下泻,伤口开裂,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手里的筷子一下子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问问你自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下班陪她,但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她不过是个小孩子,沈疏词,你的嫉妒心是不是太可怕了点。” 我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 话还没说完,陆庭修已经恶狠狠的挂断了电话。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年年本来吃东西吃得兴高采烈,但是刚刚陆庭修在电话里气急败坏的吼声他也听见了,此时脸上的笑容完全不见了,他一脸担忧的问我:“妈妈,你怎么了?” 我连忙回过神,急匆匆的起身:“没事,妈妈让老陈陪着你吃饭,妈妈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待着,听见没有?” 年年乖巧的点头:“好。” 我连忙开车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我刚要进病房,却差点和走出来的陆庭修撞在一起,他手里端了个水杯,皱眉看着我,语气冷厉:“你来干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我顿时有点底气不足:“我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很遗憾没能如你所愿,她还活着。” 我:“……” 陆庭修语气不善:“你回去吧。” 我:“……你一定要这样吗?” “不然要我怎样?”陆庭修冷眼看着我:“明白人不说糊涂话,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我:“……她是谁?” 第314章 别装蒜 陆庭修一顿,疑惑的看着我:“你别跟我装蒜!” 我崩溃道:“我装蒜什么啊!到底是谁在心虚!”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往后退了一步:“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些问题。” 说着他就要走,我立刻抓住他:“你把话说清楚,她到底是谁!” 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紧接着立刻挣开我:“我没找你算账已经好了,你还想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想无理取闹,但这事还没确定是我做的你就冲我大呼小叫,陆庭修,你敢说你不是在心虚?” “……” 我和他就这么在医院走廊上较上劲儿了,我想让他把话说清楚,他则急于摆脱我,一来二去,陆庭修手上的力气也没个大小,猛地一推,我整个人就往后退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医院走廊的墙上,发出的闷响把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疼…… 后脑勺跟被生生凿穿了一个洞,我眼前一阵金星乱冒,疼得呼吸都乱了,从陆庭修惊恐的眼神里我能猜到刚刚那一下磕得有多狠,我捂着后脑勺,靠着墙缓缓蹲下。 陆庭修立刻扔下手里的杯子冲过来扶我:“疏词,你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咬着牙甩开他的手,捂着后脑勺走了。 我不想跟他置气,可刚刚那一下是真的伤到我了,不只是后脑勺,还有心。 我不懂,以往我们互相信任,旁人别想插足进来,可这次的事到底是我做错了,还是他太敏感,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陆庭修没有跟上来。 我也没有立刻离开医院,而是辗转了一阵子,确定陆庭修看不见了,这才找了护士,打听到穆子月的主治医师,向他了解穆子月的病情。 虽然和陆庭修吵架又动手,还伤了后脑勺,但我还没到气昏头的地步,下午给穆子月送过来的东西我心里有数,我知道她动过手术,身体现在还虚,不能吃那些油腻的东西,所以连蔬菜粥我都是把蔬菜打成汁加进去做的,就怕给她的消化系统造成压力,绝对不可能像陆庭修说的那样,吃了我做的东西,她上吐下泻到伤口开裂。 找到主治医师,下午我过来看穆子月的时候他进来查过房,大概是记得我,并且把我默认成穆子月的家属了,所以在我询问穆子月病情反复的原因时,他没有隐瞒。 “吃了很难消化又上火的东西,初步断定是方便面,而且是干啃。”医生皱眉说:“这是特护的失职,在看着她的情况下还让她吃下这种东西,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向特护公司申请赔偿。” “除了方便面,蔬菜粥和少油少盐的蒸鳕鱼会不会造成影响?” 医生摇头:“不会,这些都是对她有利的食物,就算吃下身体不适,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那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后续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我心下了然,虽然现在还不太确定这东西是穆子月自己吃的,还是别人给她吃下去的,但这件事跟我下午送过来的蔬菜粥和鳕鱼没关系就是了,我起身告辞。 走出医院,后脑勺上的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我上了车,靠在椅背上缓了好一会儿气,这才把心头翻涌的情绪压制下去。 我算是明白了,陆庭修有问题,穆子月也有问题,难怪之前陆庭修一直推三阻四不让我来见穆子月,现在看来,他早就心虚了。 胡思乱想了半晌,我开车回家。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 一进门年年就迎上来:“妈妈,你去哪儿了啊?” 我摸摸他的脑袋:“有点事,出去处理了一下。” “那现在处理完了吗?” “处理完了。” “那我们还吃饭吗?” 我一愣:“你还没吃完?” “我等着你回来吃呢。”年年拽着我的衣角:“你都好长时间没跟我一起好好吃顿饭了,而且你做的四喜丸子,我留了一半给爸爸。” 说到陆庭修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用给他留,他不吃。” “怎么会。”年年不解道:“爸爸最喜欢四喜丸子了。” 我:“……” 我迅速冷静下来。 虽然我现在在生陆庭修的气,但年年是无辜的,我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感染给他。 想到这里,我缓和了一下语气:“爸爸还在忙,今晚估计没那么早回来,四喜丸子不能放太久,放太久味道就不好了,走,我们回去把它吃了。” 年年勉强接受了我这个说法,和我一起进了餐厅。 把吃了一半的菜重新热了一遍,我忍着后脑勺上一阵一阵的疼痛继续这顿久违的晚餐。 本来我以为出了这样的事,陆庭修今晚有可能不回来了,但是出乎意料的,十点钟,我把年年哄睡之后,一走出儿童房就看到陆庭修站在楼下,仰头看着我。 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我和他隔着一层楼梯对视,彼此间就好像隔了一道银河,我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没多做停留,转身回了房间。 陆庭修立刻跟了上来。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跟我算账,但现在我没心情搭理他。 他进门的时候我正打算躺下,他立刻走过来:“你没事吧?” 我掀被子的手一顿,淡淡的说:“死不了。”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说:“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了,你也别给我脸色看,就这么翻篇好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冷笑,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哦。” “你还在生气?”他问。 “我哪敢啊。”我阴阳怪气的说:“毕竟人差点被我害死,你现在没弄死我我就该谢天谢地烧高香了,生气?这不是在找死么。” 我知道陆庭修最受不了我这么夹枪带棒明嘲暗讽的说话,他肯定会生气。 果然,我话音刚落,陆庭修就怒道:“沈疏词,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 我直接在床上侧着身体躺下,刚刚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后脑勺肿起了一个包,虽然被头发盖住了看不出来,但估计未来几天内都无法消肿,搞得我现在只能侧着睡。 “你认为我占了便宜还卖乖,那就当我是这样好了。”我翻了个白眼:“我要睡觉了,你请自便。” 说完我闭上眼睛,不准备继续跟他吵。 好不容易有几天假期,早上我心情还阳光灿烂,被这事儿这么一搅合,加上后脑勺的包,估计未来几天内我的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 第315章 你爸爸就是个混蛋 “你……”陆庭修大步走过来,气急败坏的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沈疏词,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被他用力这么一拽一晃,后脑勺上传来尖锐的疼痛,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等到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后,我立刻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动作快于理智,我甩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我是下了狠劲儿的,陆庭修的脸都被我打偏过去了,我怒气冲冲的压低声音说:“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不分青红皂白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我下午确实给穆子月送了东西,但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到底送了什么?” 陆庭修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他拳头握得紧紧的,我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下,咬牙在心里暗暗的想,他要是敢还手动我一根毫毛,我一定会跟他死拼到底,而且天亮就带着证据去办离婚手续。 “狡辩?”我被气笑了:“我说什么了变成狡辩?你问医生穆子月吃什么了没有?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把罪名安到我头上?我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 他迟疑了一下,皱眉问:“那你说,你给穆子月送了什么?” “蔬菜粥,蒸鳕鱼!”我的怒火几乎要实质性的喷射出来:“陆庭修,你要是还有脑子,那就去问问医生,吃这两样东西会不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我沈疏词行得正坐得端,不屑于做那么龌蹉的事,同样的,不是我做的事,你就算打死我我都不会承认!” 陆庭修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犹豫,很快,他妥协一样说:“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如果冤枉了你……” “那你就给我跪下道歉。”我都快气疯了:“否则我就带着年年走,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们母子!” 陆庭修脸色变了。 我无视他的反应,从床上跳下来,趿着拖鞋就摔门去了隔壁的客房。 现在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在客房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凌晨时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推门进来,不用睁开眼睛我也知道是谁。 那人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我没什么精神。 后脑勺上的伤疼得厉害,搞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在浴室的镜子里看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自己,再想起昨天和陆庭修争吵的缘由,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花了半个小时才把情绪压制下去,我洗漱换衣服化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下楼吃早餐。 吃早餐时陆庭修一直没说话,年年感觉到我们之间诡异的气氛,一改平时叽叽喳喳的活宝形象,安安静静的低头喝粥。 吃完早餐,我抽了张纸巾给年年擦拭嘴角,憋了一个早上的年年终于忍不住问:“妈妈,我们要出去玩儿吗?” 我笑了笑:“嗯,今天去游乐园,我等会儿做点便当带过去。” “太好了!”年年兴奋得直拍手:“那我也去帮忙做便当。” 我和年年到厨房做便当,陆庭修不大一会儿跟了进来:“那个……” 我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年年扭头看着他:“爸爸,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陆庭修还没回答,我抢先道:“爸爸不去,他很忙。” 说着我警告的看了陆庭修一眼,那意思是在说,你别扫了我们娘俩的兴。 陆庭修只好作罢,他转身就走,但是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有些不安的挠挠后脑勺:“我今天去医院找医生了解情况……中午可能会给你打电话,你记得带上手机。” 我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我没吱声。 他没等到我的回答,只好悻悻的转身走了。 他一走年年就小心翼翼的问:“妈妈,你跟爸爸吵架了吗?” 我恶意满满的说:“是啊,你爸爸就是个混蛋。” “他怎么了?” “他想给你找个十六岁的后妈。” 年年神色一紧:“爸爸怎么可以这样。” 见真的吓到年年了,我才连忙说:“妈妈跟你开玩笑呢。” 年年却当了真,凑过来抱住我,闷闷不乐的说:“妈妈,你要是跟爸爸离了婚,一定要把我带走。” 我:“……” “我不要跟着爸爸,虽然爸爸是爸爸,但我不是爸爸生的,他以后会跟后妈生好多儿子,可妈妈不一样,我是妈妈的心头肉,妈妈以后即使再生孩子,我也依然是你的心头肉。” 我:“……” 花了十几分钟时间,我又是向年年作保证,又是道歉说自己说错话,才成功把年年的疑虑打消了,他又开开心心的跟我一起做便当。 十点钟,我开车带年年出门。 到了游乐园,因为不是节假日,人不多,不用大排场龙的买票等玩娱乐设施,陪着年年玩了一圈,他累得浑身都是汗,脸上的笑却一直都没停过。 中午,我们在游乐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开带来的便当吃饭。 刚吃了几口,我的手机就响了。 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为“老公”,我心里一阵厌烦,虽说挺好奇陆庭修调查的后果是什么,但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声音,破坏今天出来游玩的兴致,因此我想都没想就把手机递给坐在对面的年年:“儿子,爸爸的电话,你来接。” 年年虽然诧异,但还是乖乖接过手机滑下接听:“爸爸。” 陆庭修在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年年一阵“嗯嗯啊啊”,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还给我,年年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得了,别看着我,也不用跟我说你爸爸说了什么,我现在不想听。” 年年学着小大人的样子叹了口气:“好吧,为了不影响吃饭的心情,我等下午回家的时候再跟你说吧。” 我:“……” 吃过饭,午休了一阵子,我带着年年出去大购物。 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疯狂消费能缓解,这句话不是没道理,我一口气给年年买了一大堆衣服鞋子,等到了晚上回家,我心情确实好多了。 回家路上,年年不安分的在儿童座椅上扭来扭去,问我:“妈妈,我现在可以说爸爸中午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吧?”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件事怎么都避不过去,无奈的说:“你说吧,我听着。” 第316章 下跪道歉 年年正儿八经的说:“爸爸说他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 我在心里冷哼,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一想到陆庭修道歉时憋屈的脸,我心里还是稍稍舒爽了一点。 心情放松了一些,后脑勺却开始疼了,刚开始我还强忍着,但是车在经过一个转弯时,不知道是不是弧度太大,脑子里针扎般的疼痛传来,我浑身一抖,眼前一片黑,我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个发现让我的心一慌,我立刻踩下刹车,强大的惯性带得我往前一倾,被安全带勒了一下,我差点吐出来。 年年则直接尖叫起来。 听见年年的尖叫,我立刻拉下手刹,即使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我还是凭着意识伸手往后摸:“年年……年年……” 年年的手很快就够了过来,和我的握在一起:“妈妈,你怎么了?” 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感觉眼前虚影重重,但好歹能模糊的看到点影子了,我安慰道:“没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 “没有……妈妈你怎么了?看不见吗?你眼睛为什么瞪这么大?”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太吓人了,连忙收敛了一下表情,冲年年笑道:“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应该是今天玩得太疯了。” “是这样吗?” 年年凑过来,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妈妈,好点了吗?” 我晃了晃脑袋,眼前的影像终于清晰了一些,视力也在渐次恢复,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多了,年年,抱歉,吓到你了。” “没事。” 出了这样的事,我知道昨天那一撞算是把我撞出毛病来了,我心里恼火,但顾忌着年年还在车上,我不敢继续驾车,只能叫了代驾过来。 代驾把我们送回家,一下车陆庭修就跑了过来,看见从驾驶座下来的代驾时,他脸色一变:“你是谁?” 代驾是个年轻高大的小伙子,被陆庭修这么一吼,顿时吓住了,磕磕巴巴的说:“我、我是开车的。” 陆庭修眼神危险的在我和代驾之间扫来扫去:“沈疏词,他是什么人?” 我还没回答,年年抢先道:“是代驾!妈妈叫来的。” 陆庭修还是不太相信:“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叫代驾?” 我心里还淤堵着火气,没搭理他,对那小伙子说:“钱已经通过软件结算给你了,谢谢。” 小伙子对我点点头,转身一溜烟跑开了。 我拉着年年的手进门,把年年交给老陈,让他带他去洗澡。 陆庭修一刻不停的跟着我:“刚刚那个真的是代驾?” 我暗暗咬牙。 其实我知道陆庭修为什么这么不信任我,无非是几年前和他闹矛盾,我一气之下跑了,回来后给他带了一个儿子,有这个“前科”在,他怕我这次跟他吵架,又赌气带回来一个男人。 我在心里无声的嘲讽他愚蠢,又因为他不相信我而感到悲哀。 我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没来得及喝,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却一直没回答的陆庭修突然恼火的拽住我的胳膊,怒气冲冲的说:“沈疏词,你给我一个解释!” 我心里积郁的怒火在他那个动作里达到了顶峰,加上后脑勺上的伤再次火烧火燎的疼起来,我抬手就把杯子掼在地板上:“我要给你什么解释!你要我解释什么?” 杯子碎裂的声音炸响,陆庭修被我这个动作吓住了,半晌说不出话。 我不想在家里跟他吵架,因为我的父亲和养母在我小时候经常吵架,我知道那种父母吵架儿女缩在角落里只能眼巴巴看着的无力感,我不想给年年的童年留下阴影,可此刻我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指着陆庭修的鼻子就骂道:“穆子月那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现在在这里冲我大小声什么?我叫个代驾怎么了?真这么不放心不相信我,那就离婚,一了百了,大家都轻松!” 陆庭修:“……” 放完这句狠话,我转身上楼,把门摔得震天响。 真是够了! 回到房间,我进了浴室,把门反锁起来。 后脑勺太疼了,那种疼痛就好像有人拿针刺进我的脑干一样,尖锐又粗暴,带着催化情绪的魔力,让我痛不欲生。 坐在马桶上,我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花了足足十多分钟,我才把那阵疼痛压制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本来以为只是磕伤了一个包,过几天消肿就会好了,但是经过今晚莫名其妙的短暂失明,我意识到这伤不简单。 明天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行。 又花了十多分钟,我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想起刚刚在楼下摔杯子的举动,我有些懊恼。 刚刚摔杯子的动静那么大,年年应该听到了,会不会吓到他? 我一直想给他一个无忧无虑没有阴影的童年,可我到底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唉声叹气了半晌,我起身打开浴室的门走出去。 刚一打开门,我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 陆庭修跪在浴室门口,垂着脑袋一动不动,跟个凝固了的雕塑似的。 听见我开门的动静,他抬起头,红着眼圈看我:“老婆,对不起。” 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没想到陆庭修会真的给我下跪道歉。 昨天那句不过是气话,他居然当真了。 我瞬间有点手足无措了。 “……你起来。”我说:“起来再说。” 陆庭修哭丧着脸:“你原谅我吗?穆子月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今天跟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穆子月是嘴馋吃了别的东西才弄成这个样子……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表情诚恳,加上这个屈服意味极强的下跪动作,我立刻很没出息的心软了:“你先起来。” “你不原谅我就不起来。”陆庭修抽了抽鼻子,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跟个孩子一样撒娇:“还有刚刚代驾的事,也是我的错,你今天不肯接我电话,我心慌了一整天,所以才会胡思乱想,都是我的错,老婆,对不起!”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我伸手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我还没死呢。” 陆庭修顺势抱住我,把我堵在门口:“那你不生气了?” 我叹气:“生气有用吗?” 还不是得原谅他。 他立刻开心起来:“那就好。” 说到这个,我想起了和穆子月有关的另一件事,立刻推开他:“有件事你得交代清楚,穆子月到底是谁?” 第317章 莫微澜的妹妹 陆庭修目光闪烁,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皱眉看着他,心里那点不安渐渐被放大。 “其实、其实她是……”陆庭修又顿住了,他低声说:“不说行不行?” “为什么?” “说出来你会生气,我不想让你生气,而且她是谁对我们的影响不大。” 这理由倒是站得住脚,但我一点都不想接纳他所谓的好意,我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行,既然影响不大,那为什么不敢说?” 我可没忘记他昨天在医院门口是怎么吼我的,而且他这些日子太过反常,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陆庭修沉默了半晌,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穆子月……她是莫微澜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心头微微一震。 之前我想过一万种陆庭修瞒着我的理由,其中不乏穆子月是陆家的远房亲戚,或者是陆振明的私生女,更甚至陆庭修已经和穆子月有了肌肤之亲,所以才会对她诸多偏袒,甚至在发现我有可能想要害她的时候对我大发雷霆……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莫微澜的妹妹。 说起莫微澜,两年前回来的时候得知她死在手术台上,我心里还惋惜了一阵子,我虽然讨厌她,但没想过她会就这么死去,现在看来,她人虽然不在了,但依然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穆子月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每次只要和她牵扯上关系,我和陆庭修都会变得格外敏感,轻则吵架重则动手,甚至闹到不死不休。 还没等我细问陆庭修就乖乖主动招供了:“莫微澜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母亲改嫁,她则被接到江城寄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她母亲改嫁后生下穆子月,穆子月从小身体就不好,她父亲酗酒赌博,听当地人说,穆子月出生一个多月她父亲就因为酒精中毒死了,她母亲一连死了两任丈夫,被人诟病是黑寡妇,后来就没有再嫁,一直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只是前段时间,她也去世了,穆子月就成了孤儿……” “所以你去穆子月的老家根本就不是视察什么水利工程,而是专程去把她接过来?” 陆庭修没说话,变相的默认了。 我心里涌起一股火气:“这件事怎么就轮到你来管了?一管就管这么宽,她没有亲戚接济吗?” “她的亲戚都很穷,自顾不暇,根本就没钱为她治病。”陆庭修小声说。 “……”我被堵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也是穷过来的人,知道一分钱能把人压死,穆子月动的是脏器手术,动辄几十万的手术费用确实不是一个普通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我刚刚的语气太过激了。 想到这里,我缓和了一下情绪,问陆庭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把这个烫手山芋接了过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中途把穆子月丢下不管的。 也就是说,陆庭修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 “……我还没想好。”陆庭修无奈的说:“我之前是想给她找个领养家庭,可她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没有家庭肯领养她还是个问题,就算有,我也觉得不安全……以你的立场来看,你觉得应该怎么安置她才好?” 把皮球踢给我? 我冷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老婆,你别这样。”陆庭修叹气:“这件事我也很为难,当初事情都传到我耳朵里了,我不能不管,否则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和莫微澜的关系,你就当我们是发小,发小的妹妹出了事,在有能力帮助她的情况下,我做不到坐视不理。” “有能力帮助她的情况下?”我嗤笑:“既然有能力帮她,那你现在来问我这些做什么?” 陆庭修:“……” 我气得脑仁疼,推开陆庭修,没好气的说:“这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说完我侧身越过他,直接走出浴室。 知道我在生气,陆庭修很识相的没有继续打扰我,给我倒了杯水,他转身出了房间。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生了半晌闷气,最后到底还是冷静下来。 回想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发现我和陆庭修都太敏感了,他害怕我知道这件事后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所以一直防贼似的防备着我,如果不是今天在医院说漏嘴,他压根就没打算告诉我穆子月的真实身份。 而我在知道穆子月的真实身份后确实很生气,对于一个曾经伤害过我,甚至想要杀了我,并且一直企图分裂我和陆庭修感情的女人,她留给我的伤害是巨大而深刻的,我无法释怀,现在即使是她的妹妹,我也喜欢不起来。 胡思乱想了半晌,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我不得不停止思考,洗了个澡,爬上床睡觉。 陆庭修后半夜才回来,脚步放得很轻,但即使是这样,睡得迷迷糊糊的我也察觉到了,他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在旁边躺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被我那一耳光抽怕了,他没像之前那样主动凑过来抱着我,而是贴着床沿躺下,离我远远的。 不主动招惹我,这也算是好事,我假装睡着了没搭理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和陆庭修回到刚认识不久那段日子,那时候的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中二青年,帅气的脸上全是张扬的不羁,他拉着我的手把我从酒吧里拖出来,两个人沿着街一路狂奔,两旁的路灯飞快后退,那一刻我不是个走几步路就喘得要命的胖子,我紧紧拽着他的手,看着他脸上肆意的笑,就好像……我们都是彼此的心上人,眼里都只能看到对方。 可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那张脸在视线里渐渐明朗时,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那到底是莫微澜,还是穆子月? 眼睛是莫微澜的,嘴唇和鼻子却是穆子月的,就好像两张脸无缝重叠在一起,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莫微澜和穆子月长得很像,只是之前两次去看穆子月的时候,她苍白着一张脸,我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第318章 你们离婚吧 那个莫微澜和穆子月的结合体拦住我们的去路,动作强硬的从我手里拽走了陆庭修的手,陆庭修没有反对,而是被她牵着手走,频频回头看我。 我呆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隐入夜色里,等到反应过来想去追的时候,人已经彻底不见了。 从梦里惊醒,我又开始头疼,看着躺在旁边已经睡着了的陆庭修,我忍住想要踹他一脚的冲动,暗道莫微澜果然到现在都还不放过我。 次日,我像往常一样,淡定的起床吃早餐。 年年坐在我斜对面,时不时看我一眼,眼神带了点小心翼翼,他看的次数一多,我忍不住笑道:“年年,怎么了?妈妈脸上长花儿了?” 年年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问:“妈妈,你昨晚又跟爸爸吵架了?” 我:“……” 我就知道昨晚又是摔杯子又是放狠话的肯定吓到他了。 年年很聪明,我估摸着那些动静已经足够他脑补出很多东西了,我干脆也不隐瞒:“嗯,确实吵了一会儿,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们……为什么吵架?”年年小声问:“是因为爸爸要跟你离婚,找十六岁的后妈吗?” 这时陆庭修刚好从楼上下来,听到这话,他立刻瞪我:“沈疏词,你又跟年年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慢条斯理的搅着碗里的粥:“只是开个玩笑,没别的。” “你怎么能跟年年开这样的玩笑!”陆庭修不满道:“孩子不懂事,会当真你知不知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年年:“年年,妈妈在外面找了个十八岁的小哥哥,给你当后爸,你信不信?” 年年一愣,反应过来后摇摇头:“怎么可能,妈妈整天那么忙,哪有时间去找什么十八岁的小哥哥,妈妈你别开玩笑了。” 我扭头看着陆庭修,话却是对年年说的:“那我跟你说,爸爸找了个十六岁的后妈,你信不信?” 年年迟疑了一下,小声说:“爸爸,你这样不好……十六岁太小了。” 陆庭修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年年,你为什么不相信妈妈找小三,相信我找?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我慢条斯理的替年年解释:“年年不相信我在外面养人,那是因为我行得端坐得正,可你呢?陆庭修,你敢说前段时间你的所作所为不会让人起疑?” 陆庭修噎住了,半晌才讪讪的说:“抱歉,这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我嗤笑:“发誓之前先看看是不是阴天,否则违背誓言出去被雷劈了,我可不会心疼你。” 陆庭修:“……” 吃过早餐,陆庭修跑到阳台上打电话,我陪着年年玩他最近很喜欢的一款拼图,我们俩齐心协力,只是一副拼图的三分之一还没完成,陆庭修从外面走进来,直接在我们跟前坐下:“玩什么呢?带我一起。” 我看了他一眼:“都这个点了,你还不去上班?会迟到的。” 陆庭修顿了顿,说:“我跟部队请假了,这几天都不会去上班。” 我皱眉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不是说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太让人起疑了吗?我现在就证明给你们看,那些猜测都是假的。”陆庭修信誓旦旦的说。 “你不用这么刻意,清者自清,你只要不心虚,我们就算怀疑你,没证据也不能对你做什么。” 陆庭修被我不冷不热的态度刺了一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按你的说法,我到底该怎么做?不在家不对,在家也不对,敢情我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知道就好。”我低头专心对付手里的拼图:“陆庭修,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跟七年前很像吗?都是为了一个女人无止境的争吵,都变得这么敏感,你当心重蹈覆辙。” 被我这么不轻不重的警告了一句,陆庭修脸色剧变,他立刻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沈疏词,你想干什么?” 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我想干什么,取决于接下来你在干什么,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现在的底线可不像七年前那么低,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马上就能离开,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带着年年走,你拦不住。” 陆庭修气得脸色发白:“沈疏词,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这样难道不是被你逼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陆庭修恶狠狠的看着我,那眼神简直像想把我活活拆了。 这时年年在旁边拽了一下我的袖子,弱弱的喊道:“妈妈……” 我这才想起来年年还在旁边,而我和陆庭修刚刚无异于当着他的面在吵架,我迅速缓和了一下脸色,扭头看着年年,笑道:“别怕,我和爸爸在闹着玩儿呢。” 年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无比诚恳的说:“妈妈,你要是和爸爸过不下去了,那就离婚吧,不用顾忌我。” 这话一出口,陆庭修顿时暴跳如雷:“沈疏词,你到底跟年年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也皱眉看着年年:“怎么说这种话呢?你真把爸爸在外面养后妈的事当真啦?妈妈跟你开玩笑呢。” 年年没有被我三言两语劝回来,他淡定的说:“爸爸是不是在外面养人我不知道,但他过去的一个多月确实经常不在家,而且是趁着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往外面跑……爸爸,你要是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那就不要缠着妈妈了,我和妈妈会走的,不过你放心,就算你们离婚了,我也一样会认你这个爸爸。” 陆庭修简直快气疯了,但又不好对年年发脾气,只能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对年年强调:“我没有在外面养人,也没打算跟你妈妈离婚,儿子,你想多了。” 年年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说出的话差点让陆庭修吐血三升:“可是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丈夫出轨,妻子为了孩子不忍心离婚,一直忍耐忍耐再忍耐……爸爸,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我不希望她为了我在你身边委曲求全,我相信她就算跟你离了婚,身边还带着我,也能马上找到一个对她好,不会让她受委屈的男人。” 第319章 没辙了 陆庭修的脸色沉得快滴水了,他眼神阴鸷的看着年年,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怕继续下去他会直接动手把年年揍一顿,连忙拉过年年,劝道:“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陆庭修,你去上班吧,年年有我陪着就行。” 陆庭修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像是极力在压制脾气,他重新在我们面前坐下:“你都给儿子灌输那样的想法了,我要是不好好盯着你们,哪天回家了你们连人都不见了,那我怎么办?” “都说了是在开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不是我当真了,是年年当真了!”陆庭修恶狠狠的说:“你别管我,玩你的东西,反正我不走。” 他不肯离开,我和年年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低头继续玩拼图。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陆庭修都没有出门,我和年年无论在屋里做什么,他都要跟着,也不说话,眼神跟监控器一样时刻盯着我们,搞得我和年年做什么都不自在。 晚上,吃过晚饭,我到年年房间给他辅导作业。 刚辅导了一会儿,陆庭修进来了,手里还端了一盘子切好的水果,他把水果往桌上一放,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低声说:“我们谈谈。” 我撇开他的手:“我看见我正给年年辅导作业吗?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我这么一说,他只好悻悻的作罢:“那我在房间等你。” “好。” 陆庭修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他一走,年年就窃笑:“妈妈,爸爸今天好像一整天都在生气。” “你看得出来?” “嗯,他就没笑过,吃饭的时候脸拉得那么长……” “那你还故意说那些话惹他生气?” 年年耸耸肩:“我还不是为了你,他都想要辜负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这样的事,辜负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真的,妈妈你要是想离婚,我绝对支持你。” 我摸摸他的脑袋:“儿子,你想多了,爸爸和妈妈还没闹到要离婚的地步,至少暂时不会。” “那以后会吗?” 我苦笑道:“我不知道,未来太长了,这种事谁都说不定。” 年年宽慰我说:“好吧,不过妈妈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如果跟爸爸在一起不开心,那就离吧,不用顾忌我,我已经长大了,而且,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这话说的我心头一暖,我这才想起来,一直被我当成幼童的年年已经快七周岁了,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善良而仗义,假以时日,一定能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小男子汉。 这个念头让我一整天都处于细雨蒙蒙状态的心情慢慢放晴。 给年年辅导完作业,我嘱咐他早点睡觉,自己则回了房间。 我进门的时候陆庭修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见我进去,他立刻抬起头,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 我走到他跟前:“你想谈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你坐。” 我顺从的在他对面坐下,他又立刻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陆庭修叹气:“我刚刚好好把这件事考虑了一下,发现确实是我有错在先。” “所以?”我挑眉。 “所以我认错,对不起。”陆庭修又无奈又诚恳的说:“但是你也别得寸进尺,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跟年年说的那些话,让我难受了一整天。” 我顿了顿,说:“我知道。” 陆庭修抬头看着我:“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我很想冷笑,但是一想到这个表情有可能会让我们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僵硬,我又忍住了:“因为那天在医院,你对我的态度让我更难受,你应该很清楚我这个人报复心有多强,你让我难受,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陆庭修无言以对了半晌,低声道歉:“对不起。” 说完我们俩都陷入了沉默。 屋里的气氛持续低迷,许久,陆庭修有些暴躁的说:“这件事我确实没辙了,你说说,要怎么做才能翻篇?我做这件事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我没想到会把自己,甚至把我们整个家弄得这么累。” 他确实想要跟我冰释前嫌,想着这几天他也累得够呛,我有些不忍心他继续纠结,于是很诚恳的给出建议:“穆子月现在的病情怎么样?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再过个把礼拜吧。”陆庭修说:“她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出院后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身边也需要人照顾。”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带了几分隐隐的期待。 夫妻这么多年,我一看他这个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我不由得嗤笑:“别这么看着我,我的底线摆在那里,你别想把人带回家照顾。” 陆庭修眼里的期待“噗”的一下灭了,他有些失望的说:“我没想把人带回来……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你在城南不是有栋房子吗?”我提醒道:“把她送到那边,派个保镖和两个佣人过去照顾着就行了。” 陆庭修迟疑道:“只是这样?” “不然你还想怎样?”我瞪他:“别得寸进尺!” 看我又有要发火的迹象,陆庭修连忙后退一步:“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尽快把这件事处理了吧。”我不耐烦道:“省得整天闹心。” 说着我起身,去了浴室洗澡。 虽然我知道,即使把穆子月送到城南的小别墅,她还是会时不时给我们添堵,但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陆庭修想要把人带回家里,这不可能。 那天晚上详谈过后,陆庭修倒也说到做到,那几天都没去上班,我陪年年在市区各个景点转悠了一圈,他也就真的陪着我们转了一圈,又是当司机,又是做跑腿的,一句怨言都没有。 我知道他有心想要表现,而且抱着赎罪的心想要再次修复家庭关系,我也就随他去了。 几天的相处下来,年年果然没再口口声声的说要我们离婚,因为他的体贴,我有种我们家又回到以前相亲相爱的感觉,就好像那些歇斯底里的争吵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吵架这种东西就像一张揉皱了的纸,或者一面碎掉了又强行黏合的镜子,即使在心里再怎么自我催眠,我们都无法忽略,那些争吵曾经留下过痕迹,更何况,让我们争吵的根源还没有完全拔除,穆子月会成为一颗定时炸弹,一旦爆炸,会把我们都炸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第320章 爸爸把人带回来了 过了几天,我的假期快用完了,趁着还有一天时间,我把年年交给老陈,只身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这几天后脑勺上的肿包虽然慢慢消下去了,但头疼的感觉还是时不时会出现,刚开始我以为是穆子月的事让我心里犯堵才会这样,后来发现事情应该比我想象中严重得多。 为了安全起见,我得去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在医院做了个检查,一整套流程走下来花了大半天时间,在外面等结果的时候,陆庭修给我打了个电话。 看到属于他的来电显示我心里就忍不住有点烦,因为我知道他给我打这个电话是想说什么。 穆子月今天出院。 我滑下接听,语气不太和善:“有事?” 陆庭修被堵了一下,顿时有些心虚了:“那个……我今天接穆子月出院。” “所以?” “……老婆,我知道这样说你会不高兴……” “那就不要说。” 陆庭修顿时不说话了。 我心里越发暴躁,语气也重了起来:“陆庭修,我的底线摆在那里,你要是敢逾越,那就等着承担后果,别不想承担后果又试图挑战,我没那么好的脾气跟你周旋。” 说到这里,我后脑勺又开始泛疼。 我之所以会这么暴躁,是因为穆子月的事让我想起了当初莫微澜住院那段时间,陆庭修从最开始偷偷摸摸的去看她,到被我知道撕破脸皮后明目张胆的去陪她,我阻止不了也就算了,还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一起,那种无力又无奈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 当初是我无能,所以无法阻止,现在我有这个能力,陆庭修要是还敢重蹈覆辙无视我的意愿做那些事,那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婚,让他知道我绝对不是好惹的。 陆庭修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才哑着声音说:“你一定要这样吗?我知道你讨厌莫微澜,但穆子月跟她没有关系……” 我冷笑:“如果她不是莫微澜的妹妹,你会管这件事?陆庭修,自欺欺人也不带你这样的,少避重就轻,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你要是坚持这么做,那就把离婚协议签了。” 陆庭修再次沉默。 以前看家庭伦理剧的时候,总觉得里面作为反角的女人太作死,所以才会把自己的结局弄得那么悲惨,现在轮到自己变成那种泼辣彪悍还蛮不讲理的女人时,我才发现,其实所有女人都想对自己的另一半温柔似水,只是生活把我们逼成这个样子,如果我们不强硬起来,那只会被人骑在头上追着打,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我的态度摆在这里,你看着办吧。”我没心思和他继续呛声,而且后脑勺的疼痛在一阵一阵的加剧,我起身说:“你要是敢把人带回去,那我和年年就搬出来。” 说完我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这时负责检查流程的医生从科室里探了个脑袋出来:“沈小姐,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我连忙走过去:“怎么样了?” “后脑勺上的软组织撞伤,不过都消肿得差不多了,回去好好休息,没什么大碍。”医生对我笑了笑:“至于你说的头疼和暂时性失明,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精神紧绷才会这样,要放宽心,平时少生气。” 我想起这段时间,确实因为穆子月的事发了不少脾气,但没想到发几次脾气的后果居然严重到让我暂时性失明,这事可大可小,上次开着车突然看不见,这种事要是多来几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看着年年长大。 医生说:“我给你开点安神静气的药,你每天睡前吃一点,晚上睡好了,心情起伏弧度就不会那么大,最重要的是你要自己调节心情,那些让你不愉快的事就暂时远离好了,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被医生软着嗓子这么一劝,我刚刚蒸腾起来的怒火瞬间歇了下去,接过化验单,我对医生笑了笑:“谢谢,麻烦你了。” 走出医院,我心里松快了不少。 来医院之前我精神确实紧绷着,现在确定自己没事了,我松了一口气。 开车回到家里,我一进门年年就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 这和他平时抱大腿撒娇不一样,他这次的表情委屈至极,显然是有人让他受气了。 我心下诧异,难道他做错事被老陈骂了? 年年来到这边后,大家都把他当少爷对待,陆庭修平时根本就不会对他发脾气,只有我和老陈,在他做错事的时候会呵斥他一两句,可他气量大,被人说几句不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把他从怀里拉出来,捏捏他的脸问:“年年,怎么了?” 年年嘟着嘴委屈的说:“爸爸把人带回来了,妈妈你不要生气。” 我脑子一炸,尖锐的疼痛携带着怒气席卷而来,我想都没想就撇下年年大步往客厅里走去。 进了客厅,一眼就看到陆庭修和穆子月坐在沙发上,陆庭修端了一碗汤正在吹凉,而穆子月额头上裹着纱布,整个人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 听见我进门的动静,陆庭修立刻放下手里的汤碗,起身朝我走来,拉住我的手急忙道:“我们出去说。” 我目光定定的落在穆子月脸上,莫名其妙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梦,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穆子月和莫微澜有着一张五六分相似的脸。 对着这样一张脸,我估计自己连饭都吃不下。 方圆百米内有她的呼吸就会让我想起莫微澜,想起她把我撞得半死,毁了我的人生,后来还百般霸占陆庭修,甚至害苏陌漪失去了一次做母亲的机会……我拳头握得死死的,指甲嵌入掌心里。 疼痛拉回了最后一丝理智,看着穆子月在我的注视下慌乱的眼神,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甩开陆庭修的手,扭头就往外面走去。 我不该对一个孩子发脾气。 陆庭修连忙跟了上来。 到了前院,我双手环胸冷眼看着陆庭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陆庭修哆嗦了一下,试图来拉我的手,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只好作罢,垂着脑袋不敢看我的眼睛:“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生活自理能力差,今天出院的时候摔倒了,还把脑袋给磕伤了……把她一个人放到城南的别院,我实在不放心。” 第321章 还债 我耸耸肩,对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那孩子只有十六岁,而且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陆庭修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所以……” “所以我和年年搬走,这样就完美解决所有问题了。” 陆庭修:“……疏词,我求你了,你别这样。” 我狠狠甩开他凑过来拉我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陆庭修,你就是个混蛋!” “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你!”陆庭修低声说:“拜托你,别让我为难。” “现在是你在让我为难!”我咬牙切齿的说:“你说我变了,变得泼辣不讲理,但这是因为谁?全都是因为你!是你把我逼成这个样子的!你有你的坚持,所以把穆子月带回家,现在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不想跟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我走,这有什么问题?” “我不想把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以为我想?” “……” 我忍住想要跳脚的冲动,尽量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风度:“就这样吧,我没力气跟你吵,我和年年搬出去,她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回来,当然,她要是不想走,我会尽快把离婚协议书给你寄过来。”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陆庭修连忙拉住我,哀求道:“疏词……” 我转身就甩了他一耳光。 陆庭修捂着脸,一声不吭。 最近我打他的频率高到不可思议,可我没觉得有什么。 他把我逼成一个泼妇,这是他自作自受。 “陆庭修,你真让我恶心!” 陆庭修怔住了,我趁机挣脱他的手,甩手就走。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她留下来吗?”陆庭修轻飘飘的问。 我脚步一顿:“这跟我有关系吗?” “……确实跟你没关系,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回头,想看看陆庭修还能扯出什么理由来。 “你知道七年前莫微澜为什么会死在手术台上吗?”陆庭修问。 我眯起了眼睛。 “因为她大学毕业那年做了肾脏移植手术,移植的对象是我妈。” 我一愣。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天意,我妈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需要肾脏移植,在这种情况下我和我爸都无法和她配型,但偏偏莫微澜可以,她义无反顾的为我妈移植了,这还是在她本来就有心脏病的基础上,所以她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我不喜欢她,可因为这件事,我开始和她交往。” 我浑身都僵硬了,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迅速凝固。 “我想过要娶她,手术过后就想跟她结婚,但她拒绝了,她固执的说要等到我真正爱上她那天才和我结婚,那些年我也一直在很努力的想要对她好,可我无法欺骗自己的心,遇见你之前,她跟我分手了。”陆庭修盯着我的眼睛:“我们陆家一直在欠她,她父亲因为我父亲而死,她为我妈做了肾脏移植,不然以她的身体素质,好好调养活到四十岁不是问题,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为她降低底线,做那些连我自己都不齿的事,因为我对不起她!” 我:“……” “这个解释你满意吗?”陆庭修问:“我知道你憋屈,这件事本来也跟你没有什么关系,让你因为这些事受委屈,现在还要接受穆子月的存在,这确实对你不公平,我也不敢强求你什么,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体谅我,而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不爱你了,有些事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莫微澜已经死了,当初没能留住她,这是我一生的遗憾,现在她妹妹给了我弥补的机会,我不会让步,如果这件事让你委屈到要搬出去,那不用麻烦,我和穆子月搬出去,我会照顾她到完全康复。” 说完这些话,陆庭修没再停留,越过我就进了门。 我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我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刻,陆庭修所有的反常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当初我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是那么睿智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懂莫微澜的意图,可他偏偏惯着她,无视我的意愿对她好,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他在还债。 换位思考,如果我站在陆庭修这个位置,我应该也会这么做。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火气稍稍歇了下来。 年年慢吞吞的走过来,拽拽我的衣角:“妈妈,你没事吧?” 刚刚我对陆庭修又吼又叫又动手的一幕全程被年年目睹,我不知道在他眼里,他的母亲是不是已经变成泼妇了,但他此刻还愿意靠近我,关心我,这让我很感动。 我矮下身抱了抱他:“没事。” “你和爸爸……” “年年。”我打断他的话:“爸爸刚刚跟妈妈解释了,他对那个姐姐好是有原因的,那个姐姐的姐姐,为奶奶做了肾脏移植手术,导致她年纪轻轻就死了,这是爸爸欠她们家的,我们和爸爸是一家人,所以要帮着他还债,你懂吗?” 年年茫然的看着我:“所以妈妈的意思是接纳那个姐姐在我们家住下了?” 我点头:“你不愿意吗?” 年年撇撇嘴:“我不太喜欢那个姐姐。” “为什么?” “她长得太好看了,爸爸要是被她迷惑了怎么办?” 我不由得苦笑连连:“关于这件事,你要相信爸爸的定力,她长得漂亮,妈妈也不差啊,而且妈妈还有你,爸爸知道轻重,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年年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我知道是我前段时间一直有意无意给他灌输的想法让他先入为主了,此时不由得有些后悔,说起来穆子月也是够无辜的,什么都没做就被年年视为洪水猛兽一样的存在,而这一切都怪我。 我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好了,这件事暂时翻篇,那个姐姐会在家里住下,你要是不喜欢她,那就少跟她接触,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话说到这个份上,年年即使不高兴,也只能懂事的点点头,我拉着他往客厅走去。 进了客厅,陆庭修正在喂穆子月吃东西,一看见我,穆子月眼神立刻变得惊恐,身体还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下。 陆庭修皱眉看着我,等着我表态。 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压下心里的不快,走到穆子月跟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穆小姐,之前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以后既然要住下来,那我们冰释前嫌好不好?” 说着我朝她伸出手。 她怯生生的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见陆庭修对她点点头,她这才伸出手,和我轻轻交握了一下。 第322章 接纳 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 我无奈的想,先入为主这种印象真是太可怕了,我自认为自己不算个恶人,但显然在穆子月眼中,我已经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坏蛋。 穆子月就这么在家里住了下来,我让老陈收拾出一间客房给她住,为了让她住得更舒适一点,我还往里面添了不少她这个年龄阶段的女孩喜欢的东西。 晚上,我吃过药后就睡下了。 医院开的药效果不错,吃完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开始昏昏欲睡,想着明天要上班,得保持好的精神状态,我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的。 在我快彻底睡着的时候,陆庭修进来了。 他走到床边,紧接着床的一边微微下陷,他钻进被子里,手缠上我的腰,低声在我耳边呵气:“老婆……” 我皱眉撇开他,咕哝道:“别闹了,我困着呢。” 陆庭修不依不饶:“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真的困。” 陆庭修固执的认为我就是在生气,凑上来,手从我睡衣下摆钻进去,撩拨着我:“老婆,对不起嘛……谢谢你的宽容和理解,我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唔……” 我转身就踹了他一脚,差点把他踹下床。 陆庭修惊疑不定的看着我:“老婆,你怎么了?” 我捋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恼火道:“我没为穆子月的事情生气,但你不让我睡觉,这件事我很生气。” 陆庭修:“……” 我按着刚刚碰到,现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前几天在医院磕的那一下到现在还没好,我今天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没大碍,给我开了安神药,我刚刚吃了,现在很困,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生气,那就安静一点,ok?” 陆庭修连忙说:“好好好,我不吵了不吵了,你睡觉。” 我这才重新躺下,倦意来袭,我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神药的作用,这一觉我睡得很熟,连梦都没做,第二天早上起来确实神清气爽,脑子也顺利运转起来,起床洗漱的时候,我想着等会儿到了公司还有个合同需要跟进,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只是下楼吃早餐时看到穆子月束手束脚的坐在餐桌旁,我才想起来家里多出了这么一号人。 看见我,穆子月对我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疏词姐,早上好。” 这个称呼让我愣了一下,我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叫我姐?还是叫阿姨吧。” 穆子月看向陆庭修,小声说:“是庭修大哥让我这么叫的,叫阿姨……不符合辈分。” 我想起来莫微澜是她姐姐,她算是跟我一个辈分的,叫阿姨确实不合规矩,也就没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给穆子月夹了一个煎蛋,我嘱咐道:“多吃点。” 我话音刚落,对面的年年立刻不满的敲了一下碗:“妈妈,我也要。” 我无奈一笑,也给他夹了一颗鸡蛋:“好好好,你也要一个。” 年年这才作罢。 陆庭修看着我的举动,大概是满意我的做法,嘴角露出一个浅笑。 吃完早餐,我和陆庭修出门上班。 穆子月和年年送我们到门口,一大一小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大概是昨晚睡得好,我今天心情不错,连带着看穆子月也没那么反感了,反倒觉得这小姑娘越发漂亮,我拍拍年年的脑袋:“在家好好的,不许欺负小姨。” 年年撇撇嘴:“要欺负也是她欺负我……她可比我大。” 穆子月闻言立刻惊恐的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欺负年年的。” 我知道她没那个胆子,刚到这个家里,她还不适应,处处都表现得跟惊弓之鸟似的,别说欺负年年,就是大声对年年说话她都不敢。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对年年说:“总之要和小姨好好相处。” “知道了……妈妈你早点回来。”年年又开始撒娇。 “好,我会的,晚上一定回来陪你吃饭。” 年年这才松开手:“妈妈再见。” 和年年告别,我扭头看了旁边的穆子月一眼,她看着我和年年的互动,眼里居然有一丝……羡慕? 我有些不解。 另一边陆庭修也已经跟老陈嘱咐完穆子月的饮食和吃药时间,我和他一起往外面走。 陆庭修开车送我去公司,在车上,我问他:“穆子月以前跟她母亲的关系好不好?” 陆庭修皱眉:“不太清楚……不过看她这个样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赶到她老家发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奄奄一息,病成那个样子还没人送她去医院,想必她母亲并不关心她。” 我心下了然。 虽然心里对穆子月依然喜欢不起来,但是冲着陆家对他们的亏欠,我也得对她好一点。 争取早日把她的身体调养好,到时候该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总之不会亏待了她就是。 在公司忙了一整天,下班的时候,我头又开始疼。 有了之前开着车突然看不见的经历在,我没敢自己开车回去,而是叫了司机过来接我。 我回到家里,陆庭修已经回来了,正和穆子月坐在客厅沙发上,轻声细语的跟她说着什么,年年则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眼神颇为不忿。 我走过去,陆庭修立刻扭头看着我,又顺手给我倒了杯水:“疏词,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你说。”我抿着水说。 “小月没什么衣服穿,你能不能找个时间带她出去买几套衣服?” 我怔了怔,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出去逛街买衣服,等会儿回房间我帮她量一下身高和三围,帮她带一批衣服回来吧。” 陆庭修点头:“也行,辛苦你了。” 这话让我心头稍稍一松,我笑了笑:“不辛苦。” 吃过晚饭,我带着穆子月上楼量身高和三围。 我拿着皮尺给她量身高的时候,她浑身僵直着一动不动,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小月,你是不是很怕我?” 穆子月神色一凛,立刻矢口否认:“没有……阿姨这么好,我怎么会怕你呢。” “不说实话。”我笑眯眯的说:“我知道,前段时间我的表现让你先入为主的觉得我这个人很凶,但那是因为对你有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你也在这个家里安顿下来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好好住,不要有心理压力。” 穆子月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 量完了身高,我开始给她量三围,一边量一边问:“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萝莉一点的,还是小清新一点的?” 第323章 防备她 穆子月茫然的看着我:“什么叫……萝莉?” 我一愣:“就是一种穿衣风格……你不知道吗?” 穆子月垂下头:“我不知道……以前在家穿的衣服都是堂哥堂姐穿过改小的,我没有过新衣服。” 我顿了顿,问:“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你好不好?” 穆子月双手揪着衣摆,好一会儿才说:“她想对我好,但是没那个能力,我知道她尽力了。” 我心头微微一颤。 这孩子倒是善解人意得很。 我对她又稍稍改观了一些:“那都过去了,以后在家里,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提出来,我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一般东西还是买得起的。” 穆子月感激的看着我:“疏词姐,谢谢你。” 给穆子月量完身高和三围,我记录好了数据,走出她的房间。 陆庭修正站在外面抽烟,见我一出来,他立刻碾灭烟头:“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数据都量出来了吗?”陆庭修没话找话。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又不是生孩子,你这么紧张干吗?难道你怕我吃了她?” 陆庭修支吾了一下:“没有,我这不是怕你跟她处不来嘛。” 我转身回自己房间:“如果我真的跟她相处不来,你觉得是我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陆庭修:“……” 他不回答,却跟了上来,我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了,虽然忍不住有些失望,但我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你放心好了,既然同意她留下来,那我就不会为难她,等她把身体养好了,你再送她走。” 陆庭修这回倒是没敢反驳:“好,到时候她得继续上学,让她去学校住宿吧,要是住不惯宿舍,就在学校周围买套房子,让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这已经是最折中的方法了,我“嗯”了一声,没再应答。 把记录了穆子月身体数据的纸撕下来放进包里,我想着明天去给她挑选衣服,做完这一切,我扭头看见陆庭修还站在身后,我皱眉看着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陆庭修踌躇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盒子:“老婆,这个送你的。” 我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细细的白金镶钻手链,华丽的钻石切割面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从专业的眼光来看,这条手链的设计不算好看,但钻石的份量不小,也算价值不菲了…… 我合上盒子,目光挑剔的看着陆庭修:“这什么意思?讨好我吗?” 陆庭修讪讪一笑,凑上来抱着我:“这不是让你受委屈了嘛,补偿你一下,我知道san的珠宝那么多,你要什么有什么,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才能合你心意……这东西我挑选了一下午,你就不要嫌弃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拒绝,那岂不是不知好歹?” 陆庭修脸上一下子漾出笑意,他收紧了手臂抱紧我:“老婆,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我静静的任由他抱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说娶到我三生有幸,曾经我也觉得遇到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但以后,我不太确定我们还能不能,会不会是彼此的“三生有幸”。 第二天,我特意提前两个小时下班,到百货中心给穆子月挑选衣服。 想着她还是个孩子,我没敢给她挑选款式太花哨的衣服,只在颜色上尽量挑选一些适合十五六岁孩子审美观的亮色和暖色,至于那些露肩露背的小太妹款式,我一件都没碰。 带着十多套衣服回了家,我把东西拎到穆子月房间,她正在看漫画,见我进来,她立刻站起来:“疏词姐。” 我摆摆手:“不用起来,我给你带了衣服回来,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回去换。” 说着我把衣服打开,一件一件在她眼前摊开。 穆子月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每次我跟她说话她会很赏脸的笑一笑,等衣服全部看完了,她冲我笑了一下:“谢谢疏词姐,我很喜欢。” “……” 她的表情如此淡然,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我感觉得出来,她其实并没有多欢喜。 我把她这种反应解读成不好意思。 想着跟她之间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消除的,我没多做停留,帮她把衣服挂在柜子里就走了。 吃晚餐时陆庭修打了电话回来,说部队那边出了事,他今晚没那么早回来,让我们不用等他吃饭。 于是餐桌上剩下我和年年以及穆子月。 吃饭的时候年年不知道闹什么脾气,故意把筷子摔得啪啪作响,还时不时踢一下桌角,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我皱眉看着他:“年年,你怎么了?” 年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穆子月,咬牙切齿的说:“吃不下,哼!” “不舒服吗?” “心里不舒服。”说着他还意有所指的看向穆子月。 穆子月被他这么一瞪,吓得顿时连菜都不敢夹了。 我故作严肃的看着年年:“年年,不可以这样。” “哼。”年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妈妈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还能为什么呀。”我好声好气的说:“你就是太小气,来,吃块排骨,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餐桌上说影响胃口。” 见我不愿意听他说,年年脸色更沉了,但是从小的餐桌礼仪不允许他摔筷子离开,否则他很清楚后果是挨打,所以强忍着怒气吃完了饭。 饭后,我拉着年年上楼,一进他的房间我就问:“儿子,你怎么回事?” 年年气呼呼的说:“我讨厌穆子月。” 我皱眉看着他:“为什么?是因为妈妈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所以你才讨厌她?如果是这样,那妈妈告诉你……” “不是!”年年有些粗暴的打断我的话:“你不觉得爸爸对她太好了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对于陆庭修接近女性这件事,年年一直是站在我的出发点去看待的,一旦发现陆庭修有可能出轨,他会马上跳出来义正言辞的指责他,所以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我无奈的笑道:“那是因为穆子月生病了啊,她现在需要关心。” “可是、可是我总感觉她看爸爸的眼神不正常。”年年委屈的说:“之前你和爸爸为了她闹到要离婚,那时候我就一直担惊受怕,现在她都进我们家了,妈妈你怎么还是不防备她?你是不是太好骗了?” 我:“……” “总之你要对她多一点防备,不能什么事都顺着她,哪天她把爸爸抢走了,我看你怎么办!”年年气呼呼的说。 第324章 过年 年年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我好,我只好安抚道:“谢谢宝贝的提醒,妈妈会注意的。” 年年这才作罢。 在我坚持吃药的情况下,我的头痛症状缓解了很多。 虽然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头还是会痛,但是时间一长,我也就慢慢习惯了。 想着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为了能多陪陪年年,我只能尽量规范作息时间,就连在工作上,也不敢太用力过度了。 转眼间穆子月在我们家住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时间,老陈在陆庭修的嘱咐下,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身上也开始长肉,之前那个苍白虚弱的漂亮孩子气色一好,顿时漂亮得更加亮眼。 陆庭修开始着手给她联系入学的事。 但是不说不知道,一了解就吓一跳,穆子月虽然已经十六岁了,但是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一来是因为身体不好,二来家里没钱供她读,过去她还得顶着那副扶风弱柳的身体去帮人洗盘子补贴家用…… 陆庭修听完后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第二天就帮她联系了家庭教师,准备帮她把学习提上去,参加年底的考试,如果考过了,明年直接做插班生,进入高一学习。 江城进入隆冬季节,到处开始天寒地冻。 家里由最开始的鸡飞狗跳变成现在的平静无波,穆子月一直很安分,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没事就待在自己房间里看小说看漫画,偶尔出去走一走,也是带回来一大堆的漫画书。 见她喜欢看这些东西,陆庭修还特意帮她联系了书店,让她以后想看什么书直接给书店打电话,那边的人会直接帮她送过来。 陆庭修确实对她好,比对年年这个亲生儿子还好,但我很清楚,他对穆子月好只是在粗浅的物质上,那是在尽量补偿莫微澜,对穆子月,他永远都不会像对年年那样,把他扛到肩膀上带着他到处跑,搂着他叫心肝宝贝,这就是区别。 让我不解的是,年年对穆子月的敌意一直没有消退。 他讨厌穆子月,从来不加掩饰。 穆子月刚开始还忌惮着他,但是后来时间一长,大概是知道改变不了年年对她的印象,她干脆无视年年,有时候年年针对她说些不好听的话,她还能自动屏蔽。 在这种微妙的家庭氛围里,过年了。 今年的江城特别冷,除夕那天下了一场雪,整个江城瞬间变成安徒生里的童话世界,沈疏影打了电话过来,说他要回来过年。 我带着年年去接机。 在机场看到沈疏影时,他个子又长高了,整个人晒得皮肤黝黑,冲我爽朗一笑时,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看起来跟个刚从非洲回来的难民一样。 恍然看到这样的舅舅,年年惊呆了,沈疏影伸手去抱他的时候,他还往后忸怩了一下,但是被沈疏影抓住了,他嫌弃道:“舅舅,你怎么变丑了?” 沈疏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瞎说!舅舅一直都这么帅。” “你就是变丑了。”年年趴在他肩膀上,歪着脑袋问他:“舅舅,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走,只是回来过个年。”沈疏影一手抱着他一手拎着行李,招呼了我一声,一起走出机场。 上了车,沈疏影抱着年年坐在后座上,故意逗他:“年年过完年都七岁半了,老实交代,在学校有没有谈女朋友?” 年年翻了个白眼:“没有,同年级的小女生都太幼稚了,我才看不上。” 正在开车的我差点笑喷了:“所以,儿子你是想找个比你大的?” 年年转了转眼珠子,摇摇头:“不是,我要等她们变成熟,到时候我也长大了,再一起谈恋爱。” 这些事他倒是捋得清,我和沈疏影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都齐齐笑了起来。 “今年过年就在我家住吧。”我说:“环外那个老房子太久没打扫,都没半点人气,你一个人回去住怪凄凉的。” 沈疏影想了想,说:“也行,反正这次回来待的时间也不长。” 我诧异道:“待几天?” “一个礼拜。”沈疏影说:“初六就得走。” 我皱眉:“怎么这么急?” “那边人手不足。”沈疏影无奈的说:“西北可比江城冷多了,一入冬那些志愿者都受不了,所以每年春天都有人去,每年冬天都有人走,我回来住几天就行了,得早点过去帮忙。” 他这副样子,俨然是把那边当成自己的责任范围在照顾了,我心里又欣慰又心疼:“在那边累不累?” “还好。”沈疏影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就是夏天蚊子特别多,晚上挂了蚊帐还是能听到蚊子叫,吵得根本就睡不着。” “那你买个电蚊拍带过去。” “那边没通电。” 我一愣:“啊?条件这么差?” “不然为什么需要志愿者?” “……”我心酸得不行:“那你得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沈疏影笑嘻嘻的说。 我想起了穆子月的事,提醒道:“对了,我家里多了一名成员。” 沈疏影下意识的看向我的小腹:“有了?” “……不是,是庭修朋友的妹妹,家里没人了,小姑娘怪可怜的,之前还动过脏器手术,现在暂住在我家。” 我话音刚落,年年就控诉道:“还特别讨厌。” 我呵斥道:“年年,不许乱说话。” 年年不满的撇撇嘴,把脸扭到一旁,不说话了。 有了这么一着,沈疏影脸上的笑敛了起来,他蹙眉看着我:“姐,你说实话,那孩子算你们收养了吗?” “不算,之前她一直在调养身体,年后该送她去上学了,等她上学了就不跟我们一起住。” “那你们还算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不是么。” 我:“……” “这孩子是姐夫朋友的妹妹,年年又不喜欢她,那你呢?” 我迟疑了一下。 沈疏影立刻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是不是碍着姐夫的面子不好说什么,所以才让她留下来?” 我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陆家对这个小姑娘家多有亏欠,可以说他们家为了陆家弄得家破人亡,陆庭修过意不去,所以才会把她留下来,我对那姑娘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左右我是陆庭修的妻子,总不能跟他对着干,就同意她留下来了……反正年后她就搬走了,没什么。” 沈疏影沉默半晌,笑了笑:“姐,委屈你了。”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他表情诚恳,是真的在为我担心,我无奈一笑:“没什么,生活嘛,不都是这样吗。” 第325章 不安分 回到家,老陈正带着佣人在贴对联,看见沈疏影,他惊喜道:“沈少爷,你回来啦!” 沈疏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陈叔客气了,叫我疏影就行,叫沈少爷太生疏了。” “好好好,里面坐里面坐,厨房刚做了暖胃解燥的老鸭汤,我让人给你弄一碗。” 老陈忙活去了,我和沈疏影进了门,却没看到穆子月和陆庭修。 随手拽了个佣人一问,才知道陆庭修带着穆子月出门了,说是书店的人打电话过来,那边来了一批新的漫画书,现在不去取,就得年后才能看了。 我能理解陆庭修的想法,穆子月平时在家不爱说话不爱看电视,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漫画书算是她唯一的消遣,如果现在不去取,估计她这个年会过得很无聊。 外面刚下过大雪,他不可能让穆子月一个人跑出去,所以才会陪着她一起去。 但这件事落在沈疏影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皱眉看着我:“姐,我忘了问你,那小姑娘多大了?” “过完年十七了,长得特别漂亮。”我叹气:“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估摸着她一进学校就得被骚扰到没法好好学习了。” 沈疏影沉默了一会儿,避开年年低声问我:“姐夫跟她……没什么事吧?” 我一愣。 沈疏影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你得小心点,现在的孩子十六七岁可跟我们的十六七岁不一样,心眼多得很。” 我干巴巴的笑着反驳道:“你想多了,这怎么可能。” “我不是对姐夫不放心,而是对那孩子不放心。” “那是因为你被年年影响,先入为主对她印象不好。”我说。 “可我相信我的小外甥啊。”沈疏影看向不远处正盯着我们的年年:“那小子聪明得很,他不喜欢那个小姑娘是有原因的,你别不当回事。” 我:“……” 被沈疏影提醒了这么一遭,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好在陆庭修和穆子月很快就回来了,两人身上落了不少雪屑,穆子月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本来就好看的五官看起来越发精致绝伦,陆庭修手上拎了不少漫画书,看见我和沈疏影,他笑着打招呼:“疏影,回来啦!” 沈疏影笑呵呵的回应着陆庭修的话,目光却落在他旁边的穆子月身上,仔细打量着她。 面对沈疏影的打量,穆子月没有像之前那么害羞,反而落落大方的冲他笑了笑,然后抱着漫画书上楼去了。 一切都很正常,但沈疏影却皱起了眉头。 午饭后,我让陈叔收拾出一间房,沈疏影休息去了。 我忙着除夕夜的各项事宜,脚不点地,年年在一旁添乱,陆庭修则在接没完没了的祝福电话,大家都在忙。 因为去年被陆振明膈应了一番,今年陆庭修说什么都不肯再回陆家本家过年,而且席欣兰也没回国,所以干脆就不回去了。 想着老爷子晚景凄凉的一个人在家吃年夜饭,我有些幸灾乐祸,这人活该自作自受。 年夜饭过后,我正在厨房帮忙收拾东西,沈疏影突然走进来:“姐,你出来一下。” 我手上还沾着泡沫,闻言问:“怎么了?” “有话要跟你说。” 我立刻洗干净手,跟着沈疏影走出去。 屋里开着暖气,一打开门外面的寒气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我缩着脖子和沈疏影走到檐廊的转角处,头上点着一盏红灯笼,在白雪和夜色的映衬下,透出一种颓废的喜庆。 沈疏影手指间夹了一支烟,重重抽了一口才碾灭,淡淡的说:“我等会儿得出去跟几个朋友聚会,晚上估计不回来休息,不用给我留门。” 年轻人有社交活动很正常,而且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想跟朋友们一起聚聚也是应该的,我点点头:“好。” 沈疏影突然严肃的看着我:“穆子月那姑娘不简单,你得多防着她点儿。” 我愣了一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疏影顿了顿,压低声音说:“中午和她见的第一面,她对我笑。” “那不是很正常吗?出于礼貌跟你打招呼啊。” 沈疏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揍我一顿,他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到底是太迟钝,还是根本就没对她设防,所以完全相信她?” 我:“……” “她对我笑,打招呼都正常,那午饭后我回房间睡觉,她跑到我房间跟我聊骚正常吗?” 我心口一突,下意识的反驳:“这、这怎么可能!” 沈疏影高深莫测的笑了:“你不相信?” 我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编瞎话骗你做什么?离间你们之间的关系?这姑娘看起来老实沉默,其实骨子里比谁都不安分,多留个心眼儿看着她,准没错。” 被沈疏影这么一提醒,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他说得对,我一直都没对穆子月有什么戒心,一来是觉得十几岁的孩子,还没读过什么书,应该很单纯才是,二来她在家里这几个月的表现都很好,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不该问的事绝对不问,平时也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有些自卑的孩子的表现。 可现在被沈疏影这么一说,我有点不安了。 沈疏影又说了几句,然后出门走了。 我站在檐廊下发了一会儿呆,转身回屋。 进了门,穆子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年年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陆庭修则坐在单人沙发上用ipad看股市走向,没人说话,整个客厅只有电视上春晚发出的声音,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不得了。 但是从这股祥和平静的气氛里,我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 穆子月今天穿的牛仔裤是破洞的,而且薄薄的长袖t恤领子开得很大,几乎把一整副形态优美的锁骨完全暴露出来,边缘还隐隐露出内衣的肩带—— 她的所有衣服都是我买的,我不记得自己给她买过破洞牛仔裤和这样的t恤。 但是仔细一看,衣服确实是我买的,只是上面的破洞是她自己剪的,而且t恤也经过二次修改,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被沈疏影提醒过,我居然从这个十七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妩媚的感觉。 为什么以前没有察觉到? 大概是我盯着穆子月的时间太长,她毫无征兆的朝我看过来,还对我笑了笑:“疏词姐,你怎么了?” 她这么一问,年年和陆庭修都看了过来,陆庭修更是直接放下ipad皱眉道:“你就穿成这样跑出去?外面有多冷你知不知道?” 我:“……” 他随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朝我走来,把外套裹在我身上,还抓起我的手呵了口气,轻轻搓了搓。 他做这些举动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看向穆子月,她正盯着陆庭修的背影直勾勾的看,眼神里全是晦暗不明。 第326章 沈疏影打架 晚上我有点睡不着了。 一是因为外面绵延不断的烟花鞭炮声,二是因为一个小时前在客厅看到的那一幕。 到底是我多想了,还是穆子月本来就不正常? 沈疏影刚开始跟我说穆子月在他回房休息的时候找他聊骚,我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在我眼里,穆子月算是很乖巧的孩子,平时沉默寡言,年年对她表露出恶意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对这个家的所有人,她都体现出一种能忍则忍的态度,这样一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孩子,要说她会突然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我不敢相信。 也不愿意相信。 我和陆庭修之前就商量好了,年后开学就把穆子月送到高中去上课,前提是她得凭自己的努力考上高中,不然基础知识跟不上,上了也是浪费时间,这段时间她的努力有目共睹,所以我一直觉得,尽管心里对她喜欢不起来,但只要熬到她开学去上课就行了。 只剩下半个月时间。 在这个节骨眼上沈疏影突然告诉我这件事,这就证明我得打起精神来防着她。 如果她真的有心要做点什么,那这半个月是她最后的机会,因为一旦离开这个家,她就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我需要防着她吗? 其实我很清楚,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对她起了戒心。 我不想用这种心态去对待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苏若维的前车之鉴在告诉我,也许现在的孩子,真的没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一连翻了好几次身后,旁边睡得迷迷糊糊的陆庭修突然伸了手过来,一把把我揽进怀里,他声音低沉:“睡不着?” 我“嗯”了一声:“鞭炮声太吵了。” 陆庭修空出手捂着我的耳朵,笑着说:“我帮你捂着,你睡吧。” 我心头一暖,拉开他的手:“那你得多累啊。” “知道心疼我了?”陆庭修的脸在暖洋洋的床头灯下好看得有些不真实,他凑过来蹭了蹭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今天你好像不太开心,怎么了?” “有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有。”陆庭修肯定的说:“有什么心事?” “没有。”我讪讪的笑了,至少我的顾虑不能让陆庭修知道,当初是他坚持把穆子月带回来的,他也很相信穆子月,就算穆子月对他真的有别的想法,我就这么大刺刺的跟他说了,他也不会相信,说不定会反过来责怪我疑神疑鬼。 我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 “撒谎。”陆庭修语气亲昵:“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一撒谎就会频繁眨眼睛?” 我眨了眨眼睛:“有吗?” 陆庭修一下子笑开了。 我:“……” “你这个傻子。”陆庭修低低的叹了口气:“是不是和疏影有关的事?” 他主动把话题猜到这件事上,我干脆也顺着他说:“除了他还能有谁。” “不用担心他。”陆庭修安慰道:“疏影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他会过得很好的,而且,就算你操心他又有什么用?你改变不是什么,这种情况下不如不管。” 我无奈一笑:“好像真的是这样。” “所以啊,放宽心。”陆庭修笑眯眯的说:“你看看,你才三十岁,却跟个四五十岁的老大妈一样,这也要操心那也要操心,你是皇帝吗?需要心怀天下?” 我:“……” “我觉得在这点上我就做的比你好,我这种性格,说好听了是心大,不属于自己管的事就不管,说不好听了就是自私,反正这些事跟我没关系,发展成什么样子都跟我没关系……人嘛,想要过得轻松一点,还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叹气:“真羡慕你啊,独生子,我要也是个独生子,说不定比你更自私。” 陆庭修一把把我按到怀里,使劲儿揉了揉,手顺势从我睡衣下摆里探进去:“整天顶嘴。” 我被挠得哇哇大叫,和他在床上闹成一团。 后半夜,烟花声总算停歇下去了,这几年江城禁烟花炮竹没那么厉害,每到过年对我这种浅眠的人来说就是一种煎熬,基本上不到后半夜是睡不着,第二天起来气色差得要死,每个夜晚都这么循环,整个年都是在睡不着和打瞌睡里度过的。 烟花声停了之后,我慢慢有了睡意,只是刚睡了不到十分钟,放在床头的手机嗡嗡作响起来,我睁开眼睛,刚想伸手去捞手机,睡在我身后的陆庭修已经先我一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滑下了接听。 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给我打拜年电话,但是陆庭修接听了不一会儿,神色突然凝重起来:“现在在哪里?” “江城公安局吗?” “好的,我马上过去。” 说着他挂断了电话,掀开被子下床,开始穿衣服。 我立刻跟着爬起来:“出什么事了?”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说:“疏影在酒吧跟人打架,有人报警,进警察局了,我得过去走一趟把人捞出来。” 我一愣:“疏影跟人打架?” “是啊,估计是酒喝多了误事,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打架斗殴,上升不到刑事性质,我过去走一趟就行了,你继续睡。” 这个时候我哪里还睡得着,也跟着跳下床:“我跟你一起去。” 陆庭修是知道我性子的,见我坚持,只好说:“那你穿厚点,外面雪大着呢。” 和陆庭修匆匆出门赶往公安局,外面冷得渗人,但丝毫抵挡不住节日气息,车一路开过去,外面还能看到不少在雪地里撒酒疯的人,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大年三十可真是个容易冲动的日子啊。” 到了公安局,见到沈疏影时,他的样子把我吓了一大跳。 在电话里警察说他是因为打人才进来的,可他此刻的样子明明是被打了,鼻青脸肿,耳朵后面还被划伤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染红了他的毛衣,他蜷缩在审讯室的样子显得格外可怜。 他这副样子成功的让我听到这个消息时腾升起来的火气消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和沈疏影一起待在审讯室的还有另外五六个人,其中两个是沈疏影这边的狐朋狗友,另外四个则是和他打架的另一帮人,两男两女,其中一个还颇为秀气。 第327章 余洛的妻子 陆庭修跟警察交涉过后,我们带着沈疏影和他的朋友们离开,那群人也被允许回家,一行人一起走出公安局。 在公安局门口,沈疏影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对方队伍中最漂亮的那个女人,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我心下诧异,沈疏影向来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人,以前就算那么讨厌我,也从来没对我动过手,我打他他也只是躲开,从来不还手,可是现在却对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露出这种表情,他跟这女人到底什么渊源? 那女人接收到沈疏影的目光,无奈一笑:“先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冲上来打我,但是看在你被揍得这么惨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下次要动手注意点,至少别在你要揍的人周围有同伙的情况下动手,否则你就惨了。” 沈疏影拳头握得紧紧的,那副样子好像随时都能冲上去揍她一顿。 我怕他再动手惹出什么乱子,连忙推搡着他往车上走去:“疏影,跟我回家,把伤口处理一下。” 沈疏影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有所顾忌,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戾气,然后对着那个女人竖了个中指,转身跟着我上车。 上了车,我立刻没好气的问:“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去喝酒吗?为什么跟人打架?” 而且还是跟一个女人,根据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还是沈疏影先动的手,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沈疏影憋了半晌才说:“那个女人是余洛的妻子。” 我一愣。 余洛的妻子? 余洛结婚一年有余,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没想到再次听到会是从沈疏影嘴里。 “你嫉妒人家所以把人打伤了?”我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我不是那种人!”沈疏影气急败坏道:“那女人明明没跟余洛结婚,可是跑出来鬼混,我盯她很久了,在吧台前跟其中一个男人调情调了半个小时,这种给余洛绿帽子戴的女人,不教训她一下,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厉害。” 我心里震撼,但脸上丝毫没表现出来,戳了一下沈疏影脑门上的包:“是哦,你好厉害哦,都被人打成这样了还口口声声要教训别人……万一被打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沈疏影嗫嚅了一下,小声说:“我有分寸……” “有分寸还被打成这样,要是没分寸你得弄成什么样子?”我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语气也严肃起来:“疏影,你是成年人了,能不能别用你当初十七八岁混社会那套来跟人打交道,今天是有人报了警,那万一没人报警,你是不是得让人打死?” 沈疏影:“……不会的,他们不敢。”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敢?” “那女人的老爸是当官的,她要是杀了人,一旦被调查起来,她老爸讨不了好。” 我眼神深邃起来:“哟,你倒是把人的家底都打探清楚了啊。” 沈疏影:“……毕竟是余洛要娶的女人,不打探清楚我不放心。”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同时也意识到,沈疏影到现在都没完全放下余洛。 一整年风吹雨打的艰苦生活居然还没把他对余洛的念想磨灭掉,他对余洛的感情超乎我的想象,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放下那段往事,开始新的生活。 想到这里,我心酸得不得了。 同时也没那么生气了:“好了好了,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伤成这个样子,这几天你都别出门了,省得出去给我丢人。” 沈疏影这回倒是没反驳:“好。” 回到家,我给沈疏影处理了一下伤口,他无精打采的上楼休息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难受。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陆庭修打着哈欠催促我上楼睡觉,折腾了大半夜,我是真的累了,这才跟着陆庭修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我一起床楼下就闹哄哄的,下楼我才发现是年年正围着坐在餐桌旁的沈疏影好奇的转来转去,对他脸上包扎着的伤口很是好奇:“舅舅,你怎么了?你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掉下床了吗?疼不疼?难受吗?” 沈疏影一脸黑线:“我没事……你一边玩儿去。” 年年不依不饶:“看起来不像是掉下床弄的啊,你是被打了吧?被谁打的?难道你半夜和爸爸切磋格斗技巧了?那爸爸也太不像话了,居然把你打成这个样子,这大过年的多晦气啊……” 我下楼把年年拉开:“舅舅受伤了心情不好,你别瞎闹腾。” 年年这才停止碎碎念,只是看着沈疏影的眼神依然好奇。 我在沈疏影对面坐下,给他倒了杯牛奶:“还疼吗?” 沈疏影摇头:“好多了。” “你也该长长记性了。”我叹气道:“等会儿让医生过来看看,我昨晚只是给你消毒上了药,专业的还是得让医生过来处理,免得回头留疤。” “哪儿有这么矫情。”沈疏影不以为然:“过几天就好了。” “怎么过几天就好了?”我没好气的说:“昨晚流了那么多血,大过年的晦不晦气?” 沈疏影嗫嚅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跟我顶嘴。 我直接给医生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 吃完早餐,给沈疏影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比起昨天晚上鼻青脸肿的样子,今天他的伤口更加狰狞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吓人。 医生处理过后说是没大碍,只是要注意不要碰到水,又留下一些药,这才离开。 医生前脚刚走,沈疏影后脚就想开溜,我连忙叫住他:“你干嘛去?” 沈疏影苦巴巴的回过头:“我有点事……” “昨晚不是说好了最近都不出门吗?”我皱眉道:“而且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真的不怕出门吓到人?” 沈疏影:“……” 我把他拽了回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沈疏影,我警告你,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结了婚的,你大过年的这么贸然上门去告诉余洛,他老婆昨晚在夜店跟人鬼混,你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沈疏影:“……” “像我们这些知道内情当然知道你是为了余洛好,但不知道内情的会不会以为你是在故意拆散他们?你真的不怕被余洛的老娘打出来?” 第328章 打探消息 沈疏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是我没考虑周全,抱歉……”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好。”我淡淡的说:“而且,我觉得以余洛的聪明程度,未必会不知道这件事。” 沈疏影一愣。 我看他诧异的样子,鄙视道:“余洛是傻子吗?大年三十老婆不在家和家人一起守夜跨年,跑到外面和别的男人鬼混他会不知道?余家会不知道?” 沈疏影闻言顿时有些坐不住了:“难道那个女人是明目张胆的出轨?” “是又怎样?”我斜了他一眼:“你又皮痒想去看他了是么?” 沈疏影沉默了。 我好声好气的说:“这些事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不是说过几天就要回西北了吗,总要给那边的孩子们带点东西回去吧?你说说,想带什么回去,我给你提前准备。” 沈疏影却没回答,反而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既然知道这个请求是不情的,那就别开口。” 沈疏影立刻往我跟前挪了挪:“姐,求你了。” 我:“……” 在沈疏影的软磨硬泡下,我硬着头皮换了身衣服,拎着年货去余家给余洛拜年了。 沈疏影跟我一起去,然而余洛的妈妈认识他,他不能出现,只能待在外面的车里等我,而我这次是以余洛的商业合作伙伴身份上门去给他拜年的。 到了余洛家里,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与其说是争吵声,不如说是单方面的骂街声,那声音是女人的,而且不年轻,应该是余洛妈妈的。 我有些尴尬的敲了敲门,里面的骂街声很快就停了,有人跑来开门,不大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快六十岁的女人开了门,探了个脑袋出来,好奇的看着我:“你是?” 我连忙堆上笑:“阿姨你好,我是余洛的朋友,过来给您拜个年。” 余洛妈妈没怀疑,立刻笑容满面的把我迎了进去,还高声招呼里面的人:“余洛,你朋友来看你了。” 余洛很快就从屋里出来了,看见我,他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道:“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大过年的……我们也快一年没见面了。” “是啊,快进屋,外面冷。” 跟着余洛进了屋里,他家倒是比之前结婚时我看到的要干净整齐得多,而且添了不少新家具,看得出来这一年时间他还是有赚到钱的,家里的生活水平改善了不少。 进了门,余洛跑前跑后给我倒茶拿瓜果点心,我招呼他:“你别忙活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老婆呢?” 说起这个,余洛和他妈妈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余洛不说话,他妈妈则是直接冷哼道:“那位大小姐到现在还没起床呢,连祭祖都不肯去,说什么怕被香熏着……” 余洛拽了一下他母亲的袖子,她这才闭了嘴。 短短几句话,我却能听出这对婆媳相处得并不好,结合沈疏影之前说过的余洛妻子是官员的女儿,想必从小娇生惯养,余洛的妈妈又是比较传统的人,这对婆媳能相处得来也算奇迹了。 我假装没听到,笑呵呵的说:“余洛,看你这房子都重新装修了,想必这一年工作还是有起色的吧?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说起这个,余洛妈妈的脸色就飞扬起来了:“那是,我们家洛洛最争气了,过去的一年拼命工作,每个月都往家里拿钱,邻居都羡慕得要死,以前看不起我们家,现在风水轮流转……” “妈。”余洛打断她,语气温温和和,没有丝毫不耐烦:“厨房的莲子汤已经好了吧,您去看看?端出来让我姐尝尝,我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姐不知道有多帮衬我,我得好好招待她。” 听余洛这么一说,余洛妈妈立刻起身:“哎,那你们聊着,小姐,中午留下来吃饭。” 我嘴上应着,见她真的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问余洛:“你妈妈的病情好多了吧?” 之前她一直疯疯癫癫,现在看起来已经跟常人无异了。 “好多了。”余洛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只是还是不能受刺激,不然还是有复发的风险。” 我顿了顿,问:“你跟你妻子……还好吗?” 说到这个,余洛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许久,他笑了笑:“就那样,不会离婚就是了。” 他故作轻松的笑让我有些心酸:“你们没要孩子?” “这种事急不来。”余洛说:“她说还不想生,那就再过两年吧,现在生了也没时间带,让我妈带我又不放心,反正还年轻,就再缓缓吧。” 他说的条条在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真是这么想,但我很清楚,估计是女方根本就不想生,他也无可奈何。 和余洛东拉西扯了一阵子,把他现在的情况基本上都打听清楚了,我起身告辞:“有事可以来找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不推辞。” 余洛腼腆一笑:“会的,谢谢姐。” 听说我要走,余洛妈妈连忙从厨房跑出来,说什么都要给我回一袋子礼,那是一条风干的老腊肉,应该是老人家自己做的,我推辞不下,只好收下。 余洛送我到门口,车就停在不远处,我对他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上了车,远远的看见余洛还站在原地,目光跟有感应似的,透过反光玻璃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看,而坐在后座上的沈疏影也跟着了迷似的,贴在窗户上远远的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余洛其实是知道沈疏影来了的。 为了防止沈疏影冲动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我没敢多做停留,连忙让司机开车走了。 车驶上国道,我才扭头去看沈疏影,他还维持着之前看向窗外那个动作,眼神落寞。 我咳嗽了一声拉回他的注意力,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我:“姐,怎么了?” “不是你让我去打探消息的吗?现在消息打探回来了,你还想不想知道了?” 沈疏影这才回过神,连忙问:“他怎么样了?” “过得比你想象中好。”我没好气的说:“你白操心了,人家现在事业如日中天,他妈妈的病情也稳定了许多,总之一切都很好。” 第329章 度假山庄 “他老婆出轨这件事也很好?” 我噎了一下,皱眉道:“难道你想管?” 沈疏影又不说话了。 我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要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管这件事?先不说你没那个资格管,余洛的妈妈要是看见你,你说她得气成什么样子?她本来就对你有意见,你要是插手这件事,她指不定得被刺激成什么样子,你可不能犯这样的错。” “我知道。”沈疏影一脸失落的说:“我不管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几天待在家里别出门了,出去喝个酒也能扯出这么多事……昨晚就不该让你出去。” 沈疏影抱着脑袋:“姐你别说了。” 我:“……” 回到家里,沈疏影闷闷不乐的上楼睡觉去了,我脱了外套刚在沙发上坐下,就注意到穆子月也上楼了。 她的房间在楼上,本来这个举动放在以前我是不会起疑心的,但是被沈疏影提醒后,我对她的一言一行都多了几分戒备,此时见沈疏影前脚上楼,她后脚就跟了上去,我犹豫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等她上楼后,从厨房端了一杯牛奶出来,也跟着上楼。 到了沈疏影门口,我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始敲门:“疏影,你是不是再睡觉?” 里面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然后是沈疏影的声音:“是,怎么了?” “先喝杯牛奶热热身子再睡,外边那么冷,你刚回来别感冒了。” 沈疏影应道:“好。” 我这才推门进去,穆子月果然在里面,只是沈疏影坐在床边,穆子月则避嫌一样坐在离他有好一段距离的沙发上,此时的表情有点微妙。 看见穆子月,我故意装出诧异的样子:“小月,你怎么在这儿?” 穆子月笑了笑:“我看见疏影哥哥不太开心的样子,上来看看他。” “你别管他,他昨晚跟人打架了,现在正难受着呢,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出去。” 穆子月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沈疏影,他对我使了个眼色:“之前不相信我,现在眼见为实,你总该相信了吧?” 我:“……” 我没好奇的把牛奶塞到他手里:“把它喝了。” 沈疏影惨叫道:“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喝牛奶!” 逼着沈疏影喝完牛奶,我转身出门。 穆子月应该已经回房间了,客厅只剩下年年和陆庭修正在看电视,我端着牛奶杯下了楼,陆庭修见状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看,出什么事了吗?” 我忍住想把这件事跟他说了的冲动,无奈的说:“还不是疏影的事,我今天跟他去了一趟余洛家。” “没事吧?” “还好,我已经把他劝住了,他也答应我不插手余洛家的事,只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陆庭修笑了笑:“这件事先别管了,明天是初二,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诧异道:“去哪儿?” “有个朋友开了个温泉度假山庄,目前正在试业阶段,让我带家人过去玩两天,反正这几天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大家一起去玩玩。” 我稍稍一思忖,点头道:“也好,疏影难得回来,现在心情又这么糟糕,带他出去走走,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第二天,我们收拾了东西,一行五人出发了。 温泉度假山庄开在江城边界的山里,温泉是天然的,打出来吸引人的噱头是纯天然养生,加上各种农家乐和珍贵野味,还在试业阶段,来的人就不少。 我们到的时候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下了车,我们大包小包的办理了入住手续,开了三间房,我们一家三口一间,沈疏影一间,穆子月一间,三间房都挨着,平时串门很方便。 把行李拎到房间里,沈疏影说要去泡温泉,穆子月则以太累了想休息为由留在房间睡觉,我和陆庭修带着年年出去逛山庄。 看得出来山庄的主办人很有钱,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请专业的园林设计师设计的,布置得精巧灵动,依山傍水不说,遍地的常青木在深冬里也依然绿意盎然,转了一圈后,我感觉心情放松了很多。 天很快就黑了,山庄的空地前点起了篝火,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开始载歌载舞,旁边还有厨师专门负责烧烤,热烈的气氛像是要把整座山庄都点燃起来。 我打电话把穆子月和沈疏影都叫过来,加入这热烈的氛围里。 和那群人疯玩了一阵,大冬天里我闹出了一身汗,回头看见沈疏影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穆子月则陪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 这两人坐在一起的样子居然很和谐,男才女貌,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情侣。 但我知道,沈疏影对穆子月没兴趣。 我从旁边的烧烤台上拿了烧烤给两人送过去:“疏影,小月,吃点东西。” 穆子月对我笑了笑:“谢谢疏词姐。” 我在沈疏影旁边坐下,问她:“你怎么不去跳舞?” 穆子月看了一眼闹哄哄的人群,摇摇头:“不了,人多手杂,太乱了。” 这话让我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是转念一想,穆子月性子本来就孤僻,平时在家都不太爱说话,这种场合她不爱瞎搀和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我笑着说:“要是觉得这里太吵,我让人送你先回去?” 穆子月点头:“好啊,那疏影哥哥,你送我回去吧。” 沈疏影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我,见我没反驳,他才不情不愿的起身,送穆子月回去。 两人前脚刚走,陆庭修就凑了上来:“他们怎么了?” “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先回去休息了。” 陆庭修无奈一笑:“叫他们过来是不是错的?早知道让他们在家休息好了,免得来这里还不高兴。” “你想多了。”我推了他一把:“去跳舞吧,难得来这里放松心情。” 和人群疯闹了一阵子,年年趁着我和陆庭修不注意,偷偷喝了一点酒,他酒量本来就不好,小半杯白酒进肚子,顿时脸红如血,倒在我怀里昏昏欲睡。 见他醉得厉害,我和陆庭修正准备送他回房间休息,这时陆庭修的朋友,也就是山庄的主办人刚好过来找他,说有点事找他商量,陆庭修就被叫走了,我只好一个人抱着年年回客房。 第330章 抓现行 回去的路上,山庄的工作人员见年年脸红得有些不正常,一问才知道喝了酒,她立刻热心的表示可以给我拿蜂蜜水解酒,我想着穆子月和沈疏影也喝了不少酒,就让她帮忙多拿一点。 带着一大瓶热乎乎的蜂蜜水,我回了山庄客房。 把年年放下后,我先是喂他喝了一些蜂蜜水,然后提着剩下的去敲穆子月的房门,但是敲了好一会儿却没人来开门,我心下诧异,刚想给她打电话,但是转念一想,她该不会在沈疏影房间里吧? 这个念头让我的心跳得有些快了。 我往旁边的沈疏影房间走了几步,注视着门口,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但不知道是里面的人根本没说话,还是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我愣是没听出丝毫动静来。 半晌后,我有些按捺不住上前想要敲门,但是手一碰到门,门却轻轻开了。 门根本就没反锁。 我迟疑了一下,推门而进。 往房间里走了几步,在看到穆子月坐在沈疏影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和他忘情吻在一块儿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里面的两人被我进来的动静打扰,齐齐朝我看过来,在看清来人是我时,穆子月跟触电似的从沈疏影腿上跳起来,看向我的眼神带了几分手足无措。 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穆子月看看我又看看沈疏影,支吾道:“疏词姐……” “没干什么。”沈疏影打断她的话,淡淡的说:“男欢女爱,这不是很正常么,倒是你,我的亲姐姐,你进我房间连门都不敲,就不怕看见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吗?” 我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你的门根本就没关,你要是不心虚,能怕我看见少儿不宜的东西吗?” 沈疏影无奈的说:“好了,这事是我理亏,姐你来干什么?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我这才想起过来的目的是给他们送蜂蜜水,但现在看来显然不需要了,我没好气的把手上的东西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看了穆子月一眼:“小月,你先回房间,我等会儿再去找你。” 穆子月怯生生的看看我,又看了吊儿郎当的沈疏影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沈疏影,我立刻上前拧住他的耳朵:“你这是在干什么?沈疏影,你喝昏头了?啊?她是谁你知道吗?连她你都敢碰?” 沈疏影疼得嗷嗷叫:“姐姐姐,我知道错了,你放手……放手啊,疼死了!” 我这才松开手,摆出要跟他算账的架势:“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今天这事算什么情况?你到底在想什么?不是对她不感兴趣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对她不感兴趣了?” 我:“……你那天还说……” “我那天确实说了她在勾引我,但我没说对她不感兴趣。” “那你对她感兴趣?” 沈疏影挑眉:“她很漂亮,不是么?” 我脱口而出:“你不是喜欢男的吗?” “……”沈疏影无语的看着我:“我不喜欢男的,余洛是个意外。” 我崩溃道:“那你到底是异性恋还说同性恋?” “我是双性恋,男女通吃,可以了吧?”沈疏影翻了个白眼,表情痞里痞气的。 我一口气哽在胸口,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拧下来:“我不管你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穆子月你不能动,不然你姐夫得宰了你。” 陆庭修把穆子月视为莫家最后一个亲人,对她的珍视程度我都看在眼里,沈疏影要是就这么把她勾搭走了,那他得暴跳如雷。 “为什么?我不好吗?” “当然不好,跟你在一起不仅得防着女的,还得防着男的!” 沈疏影:“……” 我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这件事到此为止,穆子月年纪小不懂事,你喝了酒一时冲动,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要是还让我发现有下一次,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我转身就走。 只是刚一转身沈疏影就叫住我:“姐,我这是在为你分忧解难,难道你没看出来?” 我:“……什么意思?” “穆子月那小丫头对姐夫有意思,我要是把她收了,那她就没机会勾搭姐夫了。” 我:“……” 从沈疏影房间出来,我花了五分钟时间收拾情绪,等到足够镇定了,这才敲开穆子月的房门。 和穆子月相对而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我表情严肃的看着她,她则低着头,根本就不敢和我对视。 许久,等到气氛给她造成足够大的心理压力,我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小月,你知道你今晚在做什么吗?” 穆子月低着头,双手紧张的揪着衣摆,那副样子跟早恋被家长抓现行一样,她声如蚊呐:“我知道。” “那你说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穆子月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疏词姐,我喜欢疏影哥哥,想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反对吧?” 我在心里冷笑,这孩子果然比我想象中要有心机得多,如果今天这件事没有被我抓现行,她估计会一直瞒着我,现在被我发现了,搬出这样的理由来堵我。 如果换了之前不知道她底细的时候,我可能会当真,甚至会认真考虑她和沈疏影之间有没有可能,可现在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之后,我只觉得心寒。 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深沉,长大了不知道得变成什么样子。 “喜欢他?他前天才回来,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到三天,一见钟情我能理解,但你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穆子月立刻说:“疏词姐是这么好的人,我想疏影哥哥也差不到哪里去,我相信你们。” “别,你千万别给我戴这顶高帽子,我沈疏词不是什么好人,沈疏影也不是省油的灯。” 穆子月不说话了。 “你才十七岁,情窦初开我能理解,但你现在不适合谈恋爱,更不适合找不应该在一起的人谈恋爱。”我意有所指:“沈疏影不适合你,他也不喜欢你,这件事我希望你适可而止。” 穆子月突然低声抽泣起来,我愣了一下。 她哭着说:“疏词姐,所以你这是不同意我和疏影哥哥在一起吗?” 我:“……是,我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难道因为我是孤儿,所以疏词姐看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疏影哥哥?” 第331章 警告 我:“……” 她居然如此善于拿捏人的同情心。 我冷着脸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无论是从你的角度出发,还是从疏影的角度出发,你都很清楚,你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为什么?疏词姐,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穆子月声泪俱下的说:“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支持我们在一起?” “沈疏影喜欢你吗?”我问。 穆子月愣了一下,迟疑道:“他、他不反感我,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是他主动……我觉得他应该、应该是喜欢我的。” “你根本就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你,就敢往上贴,小月,你是不是太不自爱了?” 穆子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疏影虽然是我弟弟,但他也一样。”我严肃的说:“对于他来说,你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又这么主动,他乐得接受你对他的示好,但是无论你跟他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负责任,难道你真的想被吃干抹净后甩掉吗?” 穆子月:“……” 我教育道:“你还小,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上学,你长得好,以后多得是机会找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好男人,何必急于这一时?” 穆子月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眼看警告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也不想继续伤她的自尊心,站起来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你要是继续和疏影纠缠不清,我会告诉庭修,让他好好教育你。” 这话一出口,穆子月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我:“疏词姐,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告诉庭修哥,我保证改,以后都不跟疏影哥哥在一起了,你别告诉庭修哥,我求你了疏词姐,他要是认定我是个不听话的坏女孩,把我赶出去,那我以后就无家可归了……” 她哭得声泪俱下梨花带雨,我心一软,放缓了声音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告诉他就是了,但你也得说到做到。” 她立刻指天誓日:“我保证,要是做不到,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我立刻瞪了她一眼:“说什么胡话呢!” 她擦干眼泪讪讪的说:“我只是想跟你表达我的决心。” 我叹了口气:“好了,去洗把脸,早点休息,明天上山去转一圈。” “好。” 走出穆子月的房间,刚好碰到回来的陆庭修,他诧异道:“你怎么从小月房间出来?” 我想起刚刚扔掉那瓶蜂蜜水,淡淡的说:“小月和疏影都喝了酒,我给他们送蜂蜜水解酒……你是不是也喝酒了?” 陆庭修满身都是浓浓的酒味,一靠近差点把我熏个跟头。 他嘿嘿一笑:“几个高中同学聚在一起,就多喝了几杯,不过你放心,我没喝酒,精神着呢……儿子呢?” “已经睡了。” “我们也回房吧。” 回到房间,陆庭修在我的催促下去洗澡,我坐在床边,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两个当事人都被我说了一顿,也不知道明天一起出去玩会不会尴尬。 这件事如果能和平解决,我不想惊动陆庭修。 作为疏影的姐姐,我是有私心的,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疏影在陆庭修心里的形象,疏影和余洛有过一段的事陆庭修很清楚,在这种前提下被他知道他还和穆子月搅在一起,那他肯定会生气,而且陆庭修对穆子月的态度一直都跟哥哥宠着妹妹一样,有求必应,细心呵护,而穆子月在陆庭修面前树立的形象是听话乖巧,他要是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肯定是沈疏影的错。 无论如何,事情还没闹到不可解决的地步,我就不想让陆庭修知道。 安安稳稳过了一夜,第二天,我醒来时陆庭修和年年已经不见了。 我一惊,立刻爬起来,在周围扫了一眼,直到听到从浴室传来嬉闹声,我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浴室门口,年年和陆庭修正在刷牙,父子俩闹成一团,牙膏沫弄得到处都是,这幅温馨的画面让我一大早心里就暖洋洋的。 见我醒了,陆庭修问我:“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我估摸着是昨晚翻身的动静吵到他了,连忙说:“有点认床,这里的床太软了,我睡不着。” “那我让酒店的人把床垫换一下。”陆庭修说:“还得在这边待两天,老是这么下去可不行。” 我点头:“也好。” 在楼下的餐厅吃早餐时,穆子月和沈疏影都来了。 两人都没说话,沈疏影一脸的无所谓,穆子月则一副没睡好的疲惫样。 陆庭修很快就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的问:“怎么了?在这边住不习惯吗?” 穆子月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小声说:“我有点认床。” 陆庭修倒是没起疑心,好笑道:“你怎么跟你姐一样,都认床?等会儿我让酒店把你们俩的床都换了。” 穆子月没反驳,低头啃着面包片。 吃完早餐,一行人出发去山顶。 山顶很远,得坐索道上去,我们买了票排队,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虽然气温依然低,但是已经有冷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陆庭修一直抱着年年,用胡渣刮他的脸,逗得他嗷嗷叫,父子俩闹成一团。 我看了旁边的穆子月一眼,她正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 队伍很快就轮到了我们,我们上了索道。 十多分钟的时间,我们到了山顶。 山顶有导游在接应,跟我们说了注意事项,一直在强调要注意脚下小心摔倒,我顺着他的话往前看去,地上乱石嶙峋,周围云雾缭绕,可见度只有十多米,人隔得远一点,连是公是母都分不清,虽然有种怪力乱神一样的美,但确实很危险。 队伍开始出发,我提醒陆庭修:“你抱着年年要小心点,看着脚下。” 陆庭修信心满满的说:“放心好了,倒是你,平地走路都能摔倒的人,要不要我给你拿根棍子拄着?” 我作势要打他,他嘻嘻哈哈的躲开了,然后又提醒道:“疏影,你多帮忙看着点小月,她是女孩子,身体还弱,注意别让她摔倒了。” 沈疏影看了一眼穆子月,淡淡的说:“知道了。” 穆子月则一直低着头,对周围的美景视若无睹。 第332章 矛盾爆发 一路往上,一行人有说有笑。 我心情自从来到山庄后一直都很放松,此刻面对这里纯天然的美景,心里更是惬意得不得了,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前面的陆庭修肩上坐着年年,脚下虽然乱石纵横,他却依然健步如飞,还不时逗年年说笑,年年被逗得咯咯直笑。 步行了将近半个小时,导游宣布原地休息,陆庭修把年年放了下来,我拿出带来的水和零食分给大家,补充体力,接下来还有大半个小时的路要走,尽头是一片断崖,听说从那里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翻滚的云海,大早上来的人还能看到日出,只可惜我们没那个体力。 一路上沈疏影和穆子月都没有交流,两人闷头各走各的,我把零食分到沈疏影手里时,对他咳嗽了一声。 他耳朵里塞着耳机,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还对我耸耸肩,笑了笑,那副样子显然没打算接受我的提醒。 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得我心里一阵憋闷。 拿着零食,我走到穆子月面前:“小月,吃点东西。” 穆子月接过:“谢谢疏词姐。” “累不累?还能走吗?”我问她,我不是看不出来,她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全程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能走。”穆子月笑了笑:“疏词姐,你不用管我,我能行的。” “那就好。”我拍拍她的肩膀:“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两三个小时我们就下山了,到时候吃了饭,你就回房间休息,晚上的活动要是不想参加,就不用参加了。” 她点点头:“好。” 在原地休息了十多分钟,我们再次出发。 我扶着年年刚爬上陆庭修的肩膀,身后就传来穆子月的惊呼声,我们几乎是立刻回头,正好目睹了在最后面的穆子月摔倒的那一幕,地上全是尖锐裸露的岩石,她这么一摔,手狠狠擦了一下,不用靠近去看我就知道她伤的不轻。 沈疏影连忙过去扶她,陆庭修更是焦急的把刚爬上他肩膀的年年拽下来放在地上,转身就跑回去:“小月,你怎么样了?” 年年被这么粗暴的一放下,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一脸茫然的看看我再看看陆庭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立刻跑过去把他扶起来:“年年,没事吧?” 年年摇摇头。 穆子月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摊开手掌,上面擦得一片血肉模糊,看得陆庭修眉头都皱起来了。 导游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一看见这情况,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快送她下山包扎一下,这岩石里有特殊微量元素,进入人体有一定的伤害……我不是跟你们说了,走路一定要小心吗?怎么还是摔倒了?” 穆子月泪眼朦胧的说:“对不起。” “好了,我送她下山,你们要是想上山就继续上,不想上山就跟着下山。”陆庭修直接把穆子月打横抱起来,转身匆匆离开。 他的着急落在我眼里,我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和沈疏影对视了一眼,我问他:“现在是要上山还是下山?” 沈疏影意有所指:“你放心姐夫跟她独处?” 我:“……那下山吧。” “好……哎?年年,你怎么了?” 沈疏影这么一说,我立刻把目光转到年年身上,他一只手被我牵着,一只手在裤子上蹭来蹭去,显然很不舒服的样子。 年年见我看过去,大概是知道瞒不住了,只好把手掌摊开给我看:“刚刚蹭破皮了。” 我心里一突,想起刚刚陆庭修直接把他拽下来丢到地上那个动作,再低头查看他的伤势,发现虽然伤的不深,但蹭破皮的面积却不少,血珠子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我心里瞬间火起。 为了一个外人把自己的儿子从肩膀上拽下来摔到地上,陆庭修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穆子月比年年还重要?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立刻把年年抱起来塞到沈疏影怀里,一边吩咐他快点下山一边掏出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陆庭修微微气喘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年年摔伤了,怎么办?”我问。 陆庭修似乎是愣了一下,问道:“严重吗?” 我避重就轻:“一直在流血。” 陆庭修迟疑了一会儿,说:“叫疏影快点把他送下山。” “那你呢?” “小月在我这儿呢,我们等会儿在山庄的诊所见。” 我心里的火气更甚:“穆子月比年年更重要?” 陆庭修一顿,语气顿时严肃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 我被他这么一指责,刚想吼回去,旁边刚把年年扛到肩膀上的沈疏影却眼疾手快的把我的手机给夺了下来,对电话那头的陆庭修说:“姐夫你放心,我会把年年和姐安全送下山的,我们等会儿见。” 陆庭修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我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怒气冲冲的看着沈疏影:“你干什么?”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沈疏影急匆匆的说:“先下山吧,有事下山再说。” 说完他扛着年年快步往来时的路走去,我只好跟上。 下山比上山轻松得多,前后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抵达山下山庄里的诊所,在那里,我看到了正在包扎伤口的穆子月,以及在一旁帮忙按着她的手,防止她因为太疼乱动的陆庭修。 他一脸的着急根本就不加掩饰,目光几乎全放在穆子月身上,听见我们进来的动静,他只是匆匆回头看了一眼,问了一句“年年还好吗?”,沈疏影回答后他就没再关注了。 我越看心里的火气越大。 沈疏影在一旁轻轻拽了我一下,用眼神示意我要忍耐。 诊所里的医生只有一个,帮穆子月处理完伤势才给年年处理,一路从山上下到这里,年年的掌心已经血糊糊的了,看得我揪心不已。 医生帮年年处理伤口的时候,陆庭修起身说:“你们在这儿陪着年年,我先带小月回去休息,等会儿再回来接你们。” 这句话彻底把我忍了一路的火气点燃了,我刚要上前,沈疏影拽了我一把:“姐……” “你闭嘴!”我吼断他还没说完的话,指着陆庭修的鼻子说:“你要是敢走,我现在就带年年回禹城!” 第333章 算账 陆庭修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眉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女人:“你别这样,有话等会儿再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要么现在留下,要么我现在就带年年走。” 陆庭修眉头皱得更深了:“沈疏词,你一定要这样吗?” “对!” “你……” “姐夫,姐,别吵了,你们吓到年年了!”沈疏影适时插话进来当和事佬:“吵架之前好歹注意场合,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不要在外人面前丢脸?” 沈疏影这话看似在提醒我们不要在还有医生在的情况下吵架丢人,但只有我听出来了,他在委婉的告诉我,我要是和陆庭修当着穆子月的面吵架,她说不定会幸灾乐祸,而且吵出了裂缝,岂不是在给她创造机会? 我一顿,火气顿时压制下去一大半。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算是变相妥协了,对沈疏影说:“疏影,你带小月回房间休息,我在这儿陪着年年。” 这似乎算是最折中的办法了,沈疏影应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带着穆子月走了。 年年很快就处理完了伤口,小爪子几乎包成了馒头,他疼得满头都是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一边心疼,一边愈发恼恨陆庭修。 包扎完毕,我和陆庭修带着年年回酒店客房,很奇异的,路上我们俩都很默契的没说话。 把年年送回客房,陆庭修给他冲了一杯牛奶,哄着他喝了睡觉,见他乖乖躺着,陆庭修招呼我:“我们出去说话。” 走出酒店,外面是一大丛绿色的长青沙罗,他站在旁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冷:“你今天怎么回事?无缘无故计较起这些东西……你以前可不是那样的人。” 我冷冷的回敬过去:“对,我以前不是那样的人,那是因为以前的你也不是现在这样的人。” “我现在怎么了?”陆庭修皱眉看着我。 “你不觉得你对穆子月太好了一点吗?”我怒气冲冲的问,刚刚因为穆子月在而压制下去的火气再次腾升起来。 “那是因为我把她当妹妹看待!”陆庭修语气里终于透出一丝不耐烦:“原因我都跟你解释过了,当时你也明确表示可以理解我,现在怎么又出尔反尔?” 我冷笑:“我之前可以理解你,是觉得你这么大个人了,知道注意分寸,但最近的你越来越过分了。” 陆庭修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过分?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过分了?” “你知道年年是怎么受伤的吗?” “……什么意思?” “年年是在你看见穆子月受伤的时候把他拽下来时摔伤的,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你把自己的儿子摔下来,还抱着所谓的妹妹下山,不管儿子死活,陆庭修,你到底有没有把年年当亲儿子看待过?” 陆庭修怔愣了半晌,好像吃了一惊,但很快,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 他语气里的如释重负让我火气更上一层楼,我立刻揪住他的领子:“你居然还不当回事?” 陆庭修举双手做投降状:“老婆,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听我说?年年因为我的疏忽受伤,你生气我能理解,但你能不能不要一遇到和年年有关的事就这么粗暴……” 我恨不得朝他地中海的位置踹一脚:“你的意思是我在小题大做?” “我没有!”陆庭修无辜的说:“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 我虽然很生气,但也不是完全失去理智,见他想好好跟我谈谈,我语气缓和了一点:“你说,今天要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儿咱们走着瞧!” 陆庭修缓和了语气,说:“首先,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年年是因为我才受伤的,等会儿他睡醒了我得跟他道个歉。” 这话让我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 “其次,我觉得自己带小月下山这一点并没有错。” 我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陆庭修连忙说:“我当时在电话里让你和疏影带年年下山,而不是选择回去接年年,是因为小月也受了伤,年年有你们带着下来,跟我上去带他下来是一样的,并不能缩短时间,或者减轻他身上的疼痛,你们女人心思敏感,所以会介意这些事,但是天地良心,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在最快的时间里把两个伤号送到诊所包扎……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注意力全放在小月身上,而不在乎年年?” “那你在诊所里的反应要怎么解释?年年手还伤着,你却要送穆子月回去!”我怒道:“你这样会多伤年年的心,多伤我的心,你知道吗!” 陆庭修继续叹气:“小月一路上心情都不太好,跟着我们爬山已经很勉强了,而且受伤后她哭了一阵子,我这不是怕她太累了嘛,年年有你和疏影看着出不了事,我当时是想把她送回去就回来接你们的……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啊老婆!” “当真?”我疑惑道。 “我发誓!”陆庭修指天誓日。 他这么信誓旦旦,我要是再计较,反倒显得我小气了,可要我就这么放过他,我又有些不甘心,于是继续拿乔道:“好,我暂且相信你一回,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申明。” “什么事?”陆庭修立刻有些紧张了。 我看了一眼门口,确定穆子月没在那里偷听,这才压低声音说:“年后送穆子月去上学,她必须搬出去住。” 陆庭修沉默了。 见他没有立刻答应,我急了:“你不会又要反悔吧?当初我们可都说好了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外人,你打算让一个外人在我们家住到什么时候?” 陆庭修顿了顿,说:“我没反悔,我只是在想,到时候要怎么安排她,是要让她住学校,还是在学校旁边给她买房子……” 我这才稍稍安心了点:“这点我不管你怎么安排,花多少钱都行,我不想让她继续在家主,而且,还有一点,你必须做到。” 大概是被我一样又一样的条件和警告弄得有点烦了,陆庭修语气重了几分:“还有什么事,你干脆一次性说清楚。” 我蹙眉看着他:“你这什么态度?” “……”眼看一场争吵一触即发,陆庭修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放缓了语气:“是我态度不对,我认错,还有什么话,你一次性说完吧,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第334章 争吵 我这才说:“等她搬出去,你以后少跟她接触。” 陆庭修先是一愣,随即声音一下子抬高了:“沈疏词,你别得寸进尺。” 我顿住了。 陆庭修很少连名带姓的叫我,一般情况下连名带姓的叫我都证明他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 我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火了:“我得寸进尺?” “你就是得寸进尺!”陆庭修火气比我更大:“到底要我怎么解释你才肯相信我只是把小月当妹妹看待,没对她抱有非分之想?”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是对她没有非分之想,但她呢?你能保证她对你没有想法?” 本来这话说的这么清楚,我以为陆庭修听完了至少会反思一下,但他听完后第一反应就是暴跳如雷:“沈疏词,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太龌蹉了吗?” 我:“……” “小月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她无亲无故,对我是比较依赖一点,但她只是把我当成可以信赖的人看待,你怎么可以用这么肮脏的眼光和想法去猜测她?” 我死死的盯着陆庭修,这一刻心里除了愤怒还有悲哀。 陆庭修宁愿去相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不愿相信我这个妻子。 对他来说,我和年年都没有他所谓的“内疚感”来得重要。 我不知道是自己最近让他太舒适了还是怎样,在他心里,我已经变成这样的存在了。 “而且,小月作为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依赖我多过依赖你,这一点你不应该反思一下吗?” 我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这还成我的不是了?” “难道不是你的错?”陆庭修反问:“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一直都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她,孩子的心思是最细腻敏感的,不然她为什么不跟你亲近?” 我差点被气笑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陆庭修的距离:“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陆庭修皱眉看着我。 “她是什么人啊我要喜欢她?她对你来说是莫微澜的妹妹,但对我来说呢?欠她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歇斯底里的吼道:“往深里说,莫微澜当初三番四次想杀了我,这样一个人,我凭什么要对她的妹妹好?陆庭修,你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过吗?” 陆庭修像是被我提醒了什么一样,脸色一顿,立刻伸手想拉住我,我侧身躲开他:“别碰我!” “疏词,你别这样。”陆庭修缓和了语气说:“刚刚是我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我做了个“stop”的姿势:“晚了,我已经往心里去了。” 陆庭修看着我的眼神很无奈:“那你想怎样?” “什么叫我想怎样?”我冷笑。 “你要我做什么才肯原谅我,我们才能不在这个地方吵架?”陆庭修问,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不耐烦。 我耸耸肩:“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这玩儿肯定是没办法玩了,我们回去吧,华女士最近回国了,我和年年回禹城看看她。” “你……” “你最好闭嘴。”我打断他的话:“不想火上浇油的话。” 说完这句话,我不再看陆庭修的眼神,转身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年年正坐在床上发呆,他并没有睡觉,见我进来,他立刻叫我:“妈妈!” “怎么了?” 年年小心翼翼的看看我,又看看紧随进来的陆庭修,小声问:“你跟爸爸没吵架吧?” 我看了陆庭修一眼,勉强笑道:“怎么可能,我跟爸爸好着呢。” 陆庭修也不得不附和道:“是啊,没吵架,我们好着呢。” “所以……” “年年。”我截住他的话,干脆先下手为强:“你看你和小月姐姐都受了伤,这玩儿肯定也没法继续玩儿了,不如我们回家吧,婆婆从国外回来了,我们去禹城看看她好不好?” 一说到见华女士,年年立刻开心起来:“好啊好啊,我们去见婆婆。” 我拍拍他的脑袋:“那你乖乖待着,我去通知舅舅,收拾东西回家。” 我走出房间,陆庭修立刻跟了出来,拽住我的手:“老婆,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甩开他的手:“要是不想继续吵架,你现在最好别说话。” “那你别去禹城成么?”陆庭修耐着性子问:“不是说不放心我和小月吗?把我跟她丢在家里,你真的放心?” 我一顿,刚刚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陆庭修立刻乘胜追击:“所以能不能别去了?你说回家就回家,回家我们好好过完这个年,而且疏影的假期就这么几天,你不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吗?过几天他可就回西北,你们又得一整年不能见面了,华女士那边想什么时候去跟她见面都行,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走了……” 话说到最后,陆庭修几乎是在用撒娇的语气跟我说。 被他于情于理这么一番解释下来,我发现自己刚刚确实太冲动了,很多东西都没考虑到,不说别的,就是冲着疏影在家的时间不长这一条,我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否则他在家里和陆庭修大眼瞪小眼,会很尴尬。 想到这里,我轻轻叹了口气:“好,我不走,但是……” “我保证听话!”陆庭修指天誓日:“接下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负责照办,绝无二话!” 我脸色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好了,回房吧。” 陆庭修拥着我准备回房间,这时隔壁的房间“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穆子月的脸出现在门口,犹犹豫豫的看着我们,我和陆庭修都是一惊。 刚刚走出房间后直接和陆庭修吵开了,都没注意到隔壁就是穆子月的房间,想起刚刚我们说的话,大概都被穆子月听见了,我和陆庭修脸上都有一丝微妙的尴尬。 穆子月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看见我们,她甚至还愣了一下:“疏词姐,庭修哥,你们要出门吗?”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拎了个暖壶,我尴尬的说:“没有,你去哪里?” 她晃了晃手里的暖壶:“房间里的烧水器坏了,我出去打点水喝。” 陆庭修闻言,立刻说:“那我帮你修……嘶!” 我不动声色的踩了他一脚,阻断他还没说完的话,笑着对穆子月说:“那我给前台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上来修一下。” 穆子月点点头:“好。” 第335章 沈疏影受伤 我和陆庭修算是暂时休战了,但是对于他口不择言说出的那些话,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当做不在乎,所以接下来在山庄里待的两天时间,我一直没怎么搭理他。 陆庭修被我这么闹了一番,也算有所收敛,至少在我面前不敢对穆子月太好,这让我越发觉得自己就是童话故事里负责拆散男女主角的坏女人。 可问题是,穆子月也不是那个纯良的女主角啊。 三天的山庄度假结束后,我们一行人返程回家。 转眼到了初五。 初七沈疏影就得启程回西北,我开始为他打点行装。 他这人口腹之欲不重,从来不挑食,我本来想打包多一些吃的东西让他带回去,可他嫌麻烦,愣是不肯要。 我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多准备一些质量好一些的纸笔和学习文具,让他带过去给那边的孩子们。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沈疏影脸上的淤青红肿已经基本上看不出什么了,看他跃跃欲试的想要出去玩,我想着他都快走了,不能老是把他困在家里,这一走就是一整年,让他去跟朋友们道个别也好。 沈疏影得到我的允许后,顿时跟只出笼的小鸟一样,开了车就走。 可我没想到,虽然一再警告沈疏影不要惹事,他这一趟还是出了事。 晚上十点钟,沈疏影还没回来,我思忖着给他打个电话,但是手机刚拿起来就响了,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我一滑下接听,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沈小姐?” 我心里一顿,这声音有点耳熟,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的,只好礼貌的回道:“是我,你是?” “我叫谭雪城,我们之前见过,在江城警察局。”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想你应该猜出来我是谁了。”对方笑道:“我的丈夫叫余洛,沈先生现在在我手里,你介不介意过来接他回去?” 我心里一急,连忙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暂时死不了,不过时间长了我可不敢保证,你快过来吧,我在xx路的酒吧里。” 挂断电话,我连忙从房间里冲出去:“陆庭修!!!” 和陆庭修匆匆出现在谭雪城说的那个酒吧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了,天气冷得渗人,寒风呼吸,而且又有要下雪的征兆。 一下车我就冲进酒吧里,以往这个点该人声鼎沸的酒吧此刻显得尤其安静,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是经过一场严重的斗殴,霓虹灯在狼狈的闪烁着,我们一进门就有酒保跑过来:“沈小姐?” “是,人呢?” “请跟我来。” 和酒保绕过舞台到了旁边的卡座上,沈疏影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躺在卡座上,暗红色的卡座上流得到处都是血,对面坐着谭雪城,相比上次看到她,此刻的她化着烟熏妆,性感到近乎妖娆,此时手上夹了一支烟,正悠闲的抽着,身后还站了七八个痞子打扮的男人,身上也不同程度的挂了彩,显然是这些人把沈疏影打伤的。 我立刻凑上去查看沈疏影的伤,这一看之下才知道谭雪城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不过时间长了我可不敢保证”是什么意思,他腰腹都被狠狠划了两刀,伤口深可见骨,血还在汩汩往外冒,他本人意识已经模糊了,疼得浑身都在抽搐,我心头一阵痉挛般的疼,立刻脱下羽绒服盖在他身上,扭头对陆庭修说:“报警,叫救护车,快!” 陆庭修立刻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对面的谭雪城淡淡的说:“叫救护车就行了,报警免了吧。” 我扭头凶狠的看着她:“怎么,怕我们治不了你?” “还别说,你们真治不了我。”对方冷冷的说:“发飙之前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别血口喷人,他的伤不是我们弄的。” 我一愣。 这时沈疏影突然伸出手,拽住我的袖子,血迹斑斑的手心立刻染红了我的毛衣,他声音微弱:“姐……” 我立刻抓住他的手:“你先别说话。” 沈疏影突然一阵咳嗽,嘴角渗出血沫,他气若游丝的解释道:“这次不是她弄的……对方叫黑蛇,是当地的黑帮地头蛇,他……贩毒。” 我连忙止住他:“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说话,这些事交给你姐夫去处理。” 沈疏影这才闭了嘴,意识再次模糊了。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我协助医护人员把沈疏影搬上车,谭雪城跟了出来,她扔掉手里的烟蒂,用奉劝一样的语气对我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不过黑蛇你们最好别招惹,他在当地的势力根深蒂固,万一被盯上,那可是分分钟灭门的事,虽然沈疏影三番两次针对我,但这次的事他敢出头也算是条汉子,伤好了赶紧走吧,别惹事了。” 她这话我能听得出来是带了善意的,我冲她点点头:“谢谢。” 救护车的门关上,飞快往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沈疏影被送进了急救室。 急救灯亮起,我的心也悬了起来。 刚刚流了这么多血,沈疏影能没事吗? 那两道伤口那么深,他能顺利恢复吗? 这手术一做不知道得受多少罪……明明只是出去玩一趟,怎么就弄成这副样子了? 陆庭修脱了外套给我裹上:“好了,别担心了,疏影会没事的,看看你这浑身是血的样子,快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好。” 到了洗手间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手上身上全是沈疏影的血,匆匆处理了一下,我转身出去,继续在手术室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是四五个小时。 凌晨四点钟,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满脸疲惫的医生走出来,摘了口罩,我和陆庭修已经上前:“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 我心都悬起来了,就怕他接下来给我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请你节哀”,但还好,医生说:“算伤者幸运,没有伤到内脏,不过失血过多,需要养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 我的心立刻安安稳稳的放回原地,拉住医生的手,我感激涕零:“医生,谢谢你!” 沈疏影被送到病房,因为麻药还没过,他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戴着氧气罩,脸色惨白得跟个死人一样。 第336章 你疯了 看着这样的他,我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陆庭修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暖手:“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难过也没用,你都一整天没睡觉了,去旁边睡一会儿,疏影我看着就行。” “我睡不着,你去睡吧。”我难过的说:“疏影弄成这个样子,我总感觉对不起我妈,我没帮她看好疏影……” “这种事怎么能怪你。”陆庭修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疏影要往外跑你拦不住,而且医生不是说脱离危险了吗?你就别自责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就是止不住的后悔,如果今晚没同意沈疏影出去,他就不会弄成这个样子了。 至于事情的前因后果到底是怎样的,等天亮了我就让人去查清楚,把疏影弄成这个样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庭修见劝不动我,只好坐下来陪着我一起熬夜。 天很快就亮了。 陆庭修出去打了几次电话,我知道不用我开口他就已经在张罗着调查这件事了,他这个人护短,而且他是真的把疏影当成家人,所以这些事他义不容辞。 在医院待了一整天,傍晚,沈疏影醒了。 他疼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我是谁:“姐……还能见到你,证明我还没死呐。”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说笑,我顿时哭笑不得,想呵斥他,但又觉得都这个时候了还骂他有些不人道,只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你小子命大,还没死呢。”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抓我的袖子,动作里带了点讨好的意思:“你看我这么混蛋,阎王爷都不肯收我呢,我肯定会没事的,姐你就别担心了,也别骂我……” 我:“……” 见他疼得龇牙咧嘴的,还不忘用这种方式来逗我乐,我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火气和抱怨也都散了,我把他不安分的爪子放回被子里:“好了,休息一下,别说话了。” “不成,有件事我得跟你们说清楚。” 他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一下子猜到是和黑蛇有关的事,立刻问:“你是想说昨晚发生的事?” “对。”他艰难的点头:“黑蛇在江城当地好几个酒吧里都有据点,贩毒藏毒运毒,昨晚我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交易才会被打成这样,如果不是谭雪城出手相救,我估计已经没命了……” 我心里一紧,想起谭雪城身后那七八个社会青年都挂了彩的样子,当时我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他们把沈疏影打成这样的,还对他们凶巴巴的来着,现在看来…… 我说不出话来。 “谭雪城倒是挺仗义的。”陆庭修在旁边插了句话进来,又对沈疏影说:“这件事我已经让人着手去调查了,如果能弄到证据,我会向上头申请来一次肃清,江城的某些不成文的规矩和风气,是时候该整顿整顿了。” 他这话说的冷厉,我立刻扭头看向他:“做这种事你不会有危险吗?” 陆庭修笑了笑:“放心,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我不会乱来的。” 得到他的保证,我这才放下心。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和陆庭修都是一顿,他疑心顿起,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戒备的走向门口,摆出防御的姿态,猛地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人让我愣住了。 “余洛。”我立刻站起来。 床上的沈疏影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挣扎着要爬起来。 我连忙按住他:“你疯了!” 余洛见状连忙走进来:“疏影,你别乱动。” 沈疏影在余洛进来那一刻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目光近乎贪婪的注视着他。 余洛在他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里的保温瓶往旁边的桌上一放,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我听说你受伤了,还挺严重,就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沈疏影只顾着盯着他看,根本就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我咳嗽了一声,代替他回答:“还好,医生说已经没危险了。” 我话音刚落,沈疏影立刻说:“特别严重。” 我:“……” 陆庭修:“……” 沈疏影干脆掀开被子,露出被绷带缠得跟木乃伊一样的身体,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前胸后背都被化了一刀,这么长,差点就开膛破肚了。” 余洛神色一紧:“那你……” “不过现在没事了。”沈疏影又笑嘻嘻的说:“我是铁打的身体,很快就能愈合了。” 余洛:“……” 我毫不客气的把沈疏影按回床上,重新给他盖上被子:“不想死你就给我老实点。” “知道了。”沈疏影对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我和陆庭修都出去。 虽然知道他现在还在觊觎一个有妇之夫很不道德,但余洛都已经送上门来了,我和陆庭修也不好继续待着做电灯泡,于是我起身拉着陆庭修走了,出门前还听到沈疏影在问余洛:“是不是谭雪城告诉你我受伤了?” 走出病房,陆庭修跑到抽烟区抽烟,我则在外面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我和陆庭修都一整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两个小孩有没有好好吃饭。 接电话的是老陈,我跟他解释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嘱咐他看好两个孩子,老陈却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小姐,小少爷今天和小月小姐打架了。” 我“啊?”了一声,立刻追问:“怎么回事?” “打架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老陈支吾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去厨房端菜,离开不过半分钟,回来两个人就掐上了。” “那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说:“少爷没有受伤,不过小月小姐受伤了。” “伤在哪里?严重吗?” “不算严重,就是后脑勺磕了一下,已经让医生过来检查了,说是软组织挫伤,过几天就能好。”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不然陆庭修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年年,毕竟一个七岁的孩子把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打伤,要是伤的太严重,那怎么看都是七岁那个仗势欺人,十七岁的不敢还手只能挨打…… 我语气严肃道:“我等会儿回去看看,你把年年看好,回去我要亲自审问他。” “好。” 挂断电话,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知道好好的一个年怎么就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337章 年年打架 收起手机,我走到抽烟区,陆庭修一见我过去就碾灭烟头,起身问我:“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太累了?” 我摇摇头,迟疑了一下,想着穆子月被年年打伤的事陆庭修迟早会知道,不如现在先告诉他。 “家里出了点事。” 陆庭修蹙眉:“什么?” “年年和小月打架,把她打伤了。” 陆庭修一愣,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打架?” “还没回去我也不太清楚,小月受伤了。” “伤的严重吗?” “后脑勺磕了一下,老陈让医生过来看了,说软组织挫伤,过几天会好。” 陆庭修松了口气:“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难免的,回去再问问他们怎么回事……不过年年为什么会一直对小月有那么大的敌意?”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是疑惑,而不是意有所指是我教唆的,我淡淡的说:“你还记得年年之前反对我们生二胎的事吗?” 陆庭修点头:“这跟小月有什么关系?” “年年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都是一个人,小月突然进入我们的生活,他难免会有危机感,觉得父母被抢走,所以才会对小月有那么强的敌意,这不难理解。” “可我不是已经跟他解释过了,小月只是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吗?难道他不相信我?” 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这个就得问你自己了。” “我又怎么了?” “你对小月太好了,年年这是在吃醋呢。” 陆庭修一怔,随即笑了:“这小子……真拿他没办法。” 陆庭修没生气,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上次在温泉山庄被我闹了一顿,他是真的怕了,所以现在才不敢把偏心表现得太明显。 余洛并没有久待,二十分钟后就出来了,走的时候还很礼貌的跟我们打了声招呼,我和陆庭修这才进病房。 沈疏影一脸满足的躺在床上,脸上全是笑意。 我走过去:“好点了没?” “浑身舒畅。”沈疏影眯起眼睛:“我觉得自己现在还能起来跑二十公里。” 我气得差点一巴掌拍过去,又问:“余洛跟你说了什么?” 沈疏影迟疑了一下:“这个你就别打听了,姐,你和姐夫也在这里熬了一天一夜了,回去休息吧,回头叫个人过来看着我就成,这边出不了什么事。” 陆庭修皱眉道:“你别大意,昨晚你已经招惹那些人了,你就不怕他们上门报复?” 这话说的沈疏影神色一凛,他这才正色起来:“那你多派两个身手好一点的人过来看着,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出事。” 他这话让我更疑惑了,我猜测是余洛刚刚跟他说了什么,所以他才突然变得这么惜命。 陆庭修调了几个人过来看着沈疏影,我和他则回了家。 一进门年年就跑过来抱我的大腿,一头撞进我怀里,脸上的委屈显而易见:“妈妈。” 我连忙拉住他:“怎么了?” 年年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穆子月,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看向穆子月,她脸色一反常态的有些冷,并没有接我的眼神。 陆庭修一看这状态,知道两个小家伙都还在冷战阶段,他走过去,拉着年年在沙发上坐下,正对着穆子月:“你们俩谁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打架?” 年年抿着唇不开口,穆子月也把脸别到一旁,两人那副样子是明摆着都没打算开口。 “怎么,有本事打架没本事说明原因?”陆庭修高声问:“那小月,你说说,这件事是谁先动的手?” 穆子月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是年年。” 年年立刻愤怒的大声说:“那还不是因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穆子月一下子不说话了。 我皱眉问:“小月姐姐说了什么,让你动手打她?” 年年顿了顿,说:“她说爸爸妈妈迟早得离婚,我会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 我和陆庭修都是一愣,穆子月则委屈的哭了起来:“我没说。” 年年气得脸色都变了,张牙舞爪的扑过去要打她:“你敢说不敢承认?为什么不敢承认?” 陆庭修一把抱住他:“年年!” 穆子月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没说,我没说,我没说这句话,庭修哥疏词姐你们相信我,我没说这句话。” 我严肃的问:“那你说了什么,让年年气到要动手打你?” 穆子月低着头,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年年说我是个外人,不应该住在他家里,要我趁早搬出去,我说我喜欢这里,不想搬出去,他就动手打我。” 年年气得直跺脚:“她不是这样说的,她诅咒爸爸妈妈离婚,她就是个坏女人!我讨厌坏女人!!爸爸,你让她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她!” 陆庭修脸色微变,他一把把年年转到自己跟前,表情冷厉:“年年,你到底有没有赶小月姐姐走?” 我呼吸一窒,陆庭修这副样子,明显是相信穆子月说的话,怀疑年年了。 年年哭闹得更大声了:“没有,我没有,她在撒谎!” 一时间客厅里两个孩子哭成一团。 这时穆子月突然捂着后脑勺,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陆庭修立刻撇开年年,上前查看:“怎么了?” “疼……”穆子月哭出声来:“年年用花瓶砸的。” 陆庭修拨开她的长发一看,穆子月后脑勺肿起了一大片,他看得火气都冒出来了,回头呵斥年年:“年年,你过来!” 年年被他凶巴巴这么一喝,顿时不敢哭了,缩到我怀里一个劲儿的躲,说什么都不肯过去。 陆庭修看得火气更盛:“做错事就要承认错误,快点过来,给小月姐姐道个歉。” 我抱紧了年年:“陆庭修,你够了。” 陆庭修冷眼看着我:“你护着他?小时候打人不肯承认,长大了就是杀人放火的性子,慈母多败儿,今天他必须给小月道歉!” 我的火气也一下子蹿了起来:“道歉道歉!你口口声声都是道歉,弄清楚事情经过了吗,你就要孩子道歉,万一不是他的错,作为父亲,你就不怕寒了他的心?” “事情都摆在眼前了,怎么还不是他的错?”陆庭修声音也大了起来:“他承认是他先动的手,也把小月打伤了,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而且,就算小月说错话,年年也不该把人打成这样!” 第338章 挑唆 我都快气疯了,狠狠瞪了陆庭修一眼,抱着年年转身就走,陆庭修在身后呵斥我:“沈疏词,你站住。” 我充耳不闻,快步上楼。 耳边还传来穆子月弱弱的声音:“庭修哥,你别怪年年了,我没事……” 回到年年房间,一关上门年年就趴在我肩上放声大哭起来:“妈妈,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穆子月先挑衅我我才动手打她的……”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心疼得不行,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妈妈相信你,妈妈相信你!” 年年哭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抽抽噎噎的停下,他不是爱哭的人,会哭这么长时间,可见这次的事让他心里有多难过。 等到年年彻底哭停了,我才给他擦干眼泪:“好了,不难过了,乖。” 年年靠在我怀里,时不时打一个嗝,眼睛红得像兔子:“爸爸讨厌,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我哭笑不得:“别这样,爸爸也是太生气了才会乱说话,回头妈妈让他给你道歉。” “道歉也不原谅他!”年年是真的生气了,嘟嘟囔囔的说:“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我,我跟他这么长时间的感情还不如一个外人。” 我叹气:“那你现在能跟妈妈说了吗?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穆子月打架?” 年年顿了顿,说:“她挑衅我。” “怎么个挑衅法?” 年年把事情的过程跟我说了一遍,听得我气血翻涌。 早上,两个孩子起床发现我和陆庭修不在,老陈跟他们说我们要晚点才能回来,两人就去吃早餐了。 上午相安无事,只是穆子月一直试图跟他说话,但年年不搭理她,两人也就没发生什么事。 中午吃饭时,趁着老陈进厨房端菜的空档,穆子月突然对年年说:“你爸妈迟早会离婚,到时候你就会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别人会看不起你!” 年年当即就被这句话点燃了火气,扑过去和她厮打在一起,厮打过程中碰倒了桌上装着马蹄莲的花瓶,老陈听见动静跑出来,穆子月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在餐桌的边缘上……事故就这么发生了。 年年义愤填膺的说:“她的伤跟我没有关系,她分明是看到老陈出来了故意摔倒才受伤的,她都十七岁了,要是真的想跟我打架,你说我能伤得了她?” 这话我倒是认可。 女孩子的发育比男孩子更快一点,更何况穆子月比年年大了将近十岁,如果真的不想让自己受伤,年年是无法伤到她的。 可她现在确实受伤了。 而且在陆庭修面前,她可以解释为自己是因为不想伤到年年,一直避退,而年年步步紧逼才受的伤,这话我和年年都无法反驳。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不爽。 不管怎么说,年年和穆子月打架这件事,算是在我和她本来还算和平的相处上划下一道疤,我觉得,我和她回不到以前那种明明不待见对方,却不得不虚与委蛇的状态了。 给年年洗了澡,老陈送了点吃的上来,我哄着他吃了一点,他也哭累了,吃完就倒头睡去。 我这才走出卧室,陆庭修就站在外面,那架势显然是在等着我。 我皱眉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拒绝道:“要是不想跟我吵架,那你现在最好别跟我说话。” 陆庭修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别一吵架就用这种态度敷衍我,不把话说开,矛盾要怎么开解?” 我冷笑道:“就你这态度,不说是来开解矛盾,我还以为你是准备打我一顿呢。” 陆庭修气结了半晌,抓住我的手就把我拖回了房间里。 年年刚睡着,我不想吵醒他,没有挣扎,但是回到房间,陆庭修直接把房门给反锁了,双手环胸冷眼看着我:“沈疏词,这件事,年年必须给小月道歉。” 我的火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 “小月受伤了!” “如果我说,穆子月的伤是她故意摔倒导致的呢?” “你凭什么这么说?” “年年告诉我的,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选择相信穆子月,我没有意见,但我选择相信我儿子,我儿子的人品我最清楚,他不会无端针对一个人,你也不准有意见。” “你这样会惯坏他!”陆庭修暴躁道:“我让他道歉并不是只为了小月,而是不想让他以为这样做是对的!” 我做了个“stop”的手势:“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陆庭修冷冷的看着我:“沈疏词,儿子要是被你惯坏了,你迟早会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我倒是希望有那一天。” “你……” “今晚我睡客房。”我打断他的话,转身拿起床上的东西就往外走。 陆庭修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沈疏词!” 我暴躁的撇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陆庭修,这件事我不想继续计较,但你也别得寸进尺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我,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陆庭修气得脸色都变了:“你到底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我跟你闹?你说清楚,这到底是谁在闹!” “难道不是你在闹?”陆庭修压低声音:“从小月进来到现在,你就没消停过!你根本就是看不顺眼她才会频频挑事!” 我心脏像被猛地击了一下,我不敢置信的看向陆庭修:“我挑事?你的意思是年年和穆子月打架的事是我唆使的?” 陆庭修目光闪烁,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甩手就给了陆庭修一个耳光:“陆庭修,我他妈就没见过比你更混蛋的男人!” 当晚我和陆庭修的战争以我摔门离开结束,陆庭修没有追过来。 他大概是了解透了我的性子,知道这个时候追上来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把事情闹得更难看。 这个决定很明智。 这件事确实把我气昏了头。 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在陆庭修眼里,我已经变成这么恶毒的人了。 原来他一直在“忍耐”这么恶毒的我,“包容”处处挑事的我,在他眼里,他的形象光辉伟大,穆子月单纯善良,唯独我,跟白雪公主的后妈一样,处心积虑的想要把穆子月置于死地,甚至不惜挑唆自己的儿子去惹事。 第339章 冷战 因为这件事,我一整晚都没睡着。 一夜辗转反侧,我都在思索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想来想去,我和陆庭修穆子月都有责任。 我脾气大,受不得气,被人冤枉了,脾气就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根本就没有办法好好说话。 而陆庭修则太过相信穆子月。 在他眼里穆子月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无父无母身世可怜,为了治愈她的自卑,他尽可能给她更多的关爱,这些关爱甚至超过给年年的关心。 而穆子月,在不了解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之前,我不想贸然评价她,不过这次的事如果是真的,那将刷新她在我心目中的既定印象。 我当初就不该在听到陆庭修说起过去和莫微澜有关的事时心软,让穆子月进门,那现在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了。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让穆子月进门,陆庭修势必会在外面置一处房产来安置穆子月,以他的性格肯定会三天两头往她那边跑,现在穆子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都敢这么大胆,如果不在我的视线监控下,陆庭修还天天去她那边,那些该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是不是早就发生了? 在夜里思考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带上浓浓的情绪,我越想越觉得悲观,越想越绝望,总觉得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真的距离我和陆庭修离婚不远了。 看陆庭修现在这个样子,他是不可能不管穆子月的,我现在只能寄望于十多天后的开学,穆子月上学后搬出去,陆庭修能和她拉开距离,重新回到这个家庭里。 想到这些的时候,我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无非就是和陆庭修分手离婚,再老死不相往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我不想看到的,可我无法控制,到这一刻,我甚至有点庆幸,还好当初没有告诉陆庭修年年是他的亲生儿子,离婚的时候我可以理所当然的把他带走。 千头万绪笼罩在心头,天快亮的时候我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上午十点钟,还是年年进来把我叫醒的。 “妈妈,你怎么还不起床。”年年趴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被吵醒,撑着手坐起来,昨晚没睡好,后脑勺又开始闷闷的疼,这毛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只要头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准得犯头疼。 我拍了拍脑袋,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妈妈昨晚睡得晚。” “那你现在清醒了吗?”年年问。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我捏了捏他的小脸:“怎么了?这么着急叫妈妈起床做什么?” 年年叹气:“妈妈,我们出去玩儿吧,去医院看舅舅也好,反正我不想待在家里。” 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时,我才知道年年所说的不想待在家里是什么意思。 陆庭修和穆子月正在客厅沙发上看自然动物纪录片,两人虽然一个坐单人沙发一个坐长沙发,隔着一定的距离,但时不时说说笑笑讨论里面的动物习性,那副画面看起来分外和谐。 别说年年,就连我都觉得扎眼。 见我带着年年下楼,陆庭修语气里带了几分主动和解的意思,开口道:“疏词,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看。” 我也不想在孩子面前和他争吵,淡淡的说:“没事,昨晚睡得晚,我等会儿和年年去医院看疏影,中午吃饭不用等我们了。” 说到这个,陆庭修立刻站起来:“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我立刻拒绝道:“不用了,你在家好好待着吧。” 陆庭修大概是听出我话里的情绪,无奈的说:“好吧,回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们。” 我没理他。 吃过早餐,给年年穿上厚外套,我带着他出门。 昨晚下了一场小雪,地上湿漉漉的,我抱着他出门。 上了车,我本来想自己开车的,但是后脑勺一直闷闷的泛着疼,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之前开着车突然失明的事,雪后路滑,我更加不敢冒险,于是打电话让司机过来。 在等司机过来的十多分钟时间里,陆庭修跑出来,见我们还在,他诧异道:“怎么了?车出问题了?” 我淡淡的说:“没有,我叫了司机过来,在等司机。” 陆庭修立刻皱眉:“你宁愿叫司机开车都不愿意让我开车?” 我扫了一眼紧跟出来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我们的穆子月,嗤笑道:“让小月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好,你还是陪着她吧,医院那边我和年年过去看看就行。” 被我阴阳怪气的这么一说,陆庭修顿时倔劲儿犯了,不由分说打开驾驶座车门上车:“上车,我送你们过去。” 我:“……” 于是在穆子月的注视里,我们一家三口出了门。 到了医院,不过一个晚上而已,沈疏影精神好了很多,我们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喝粥,特护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就着她手里的汤匙喝粥,喝一口看一眼特护,喝一口又看一眼,看得那特护脸都红了。 我们进门后他才收敛了一点,不过眼角眉梢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姐,不是让你们别来看我吗?怎么又来?这大冷天的……还把年年带来了。” 陆庭修就站在房间里,我也不好跟沈疏影吐槽昨天回家后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只好笑了笑:“就是他闹着要来看你我们才来的,年年,不是说想舅舅了吗?来了怎么一声不吭?” 年年这才磨磨蹭蹭的上前,摸了摸沈疏影的手:“舅舅,你还疼吗?” “不疼!”沈疏影眉飞色舞的说:“舅舅现在可开心了。” “为什么?” “因为因祸得福啊!” 年年一愣:“得了什么福?” 沈疏影看了我和陆庭修一眼,神秘兮兮的说:“这个就暂时不跟你们说了……姐,给我倒杯水,我想喝水。” 陪了沈疏影大半天,我们吃完了午饭才回家。 回家路上,陆庭修一直试图跟年年说话。 今天在医院大半天年年都不跟他说话,他总算意识到儿子在生气了,所以没话找话问他:“儿子,你是几号开学来着?” 年年低头玩我手机里的游戏:“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那可是你开学,不是大人开学。” “妈妈是大人,她怎么就知道?” 陆庭修被他这么一堵,顿时没话说了,又转移话题:“那你开学需要买什么文具吗?爸爸现在带你去买。” 第340章 好好谈谈 “妈妈都帮我买好了。” 陆庭修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帮他说说话。 我别开脸,当做没看见。 昨天维护穆子月的时候那叫一个义正言辞,现在伤了年年的心还想事后补偿,晚了。 陆庭修见我不搭理他,讪讪的转移了视线,继续认真开车。 一路到家,他都没再说话。 回到家里,进门前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膈应。 一想到家里还有个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霸占着我的家,让我老公各种偏袒她的孩子,我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进了院子,停好车的陆庭修突然从身后追了上来,叫住我:“疏词,你等等。” 我和年年都停住脚步,他走到我身边,对年年说:“儿子,外面冷,你先进去,我和你妈妈说几句话。” 年年瞪了他一眼,转身一路小跑着进了门。 我冷眼看着陆庭修:“有什么话快点说,外面太冷了。” 陆庭修大概是意识到我是真的生气了,收起了前几天略显咄咄逼人的态度,缓和了语气道:“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你看看因为这件事我们都吵过多少遍了?” “你觉得这是谁的问题?” “……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陆庭修干脆一次性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他身上,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每当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那都是一种变相的妥协,而不是真的认为是他错了。 可此时,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妥协。 我顺着他的话说:“既然是你的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小月快上高中了,再过几天就开学,我跟她商量好了,到时候她会去学校住宿舍,你觉得怎么样?” 我顿了顿,意识到很关键的一点:“那周末呢,她要回来?” 陆庭修支吾了一下:“周末只是回来吃顿饭……也没什么的吧。” 我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陆庭修立刻沉下脸:“她已经不在家住了,你连周末都不肯让她回来?” 我没打算在家门口跟他吵架:“你请便吧,反正无论我提出什么意见都改变不了你做的决定,话说多了还总是被你觉得太挑剔太恶毒,既然如此,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做,不用问我和年年的意见。”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陆庭修一把拽住我,压低声音怒道:“沈疏词,好好的话你能不能好好说?你要是不满意我这个决定,那你就说出来,我们再想办法解决!”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都觉得有点心灰意冷了。 之前我都已经做好和陆庭修白头偕老的准备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也在磨合里慢慢沉淀下来,在我下班的时候他贴心的派人去接我,我忙的时候他主动担起照顾年年责任的时候,我以为我们已经能够用这种波澜不惊的方式度过一生了,可现在看来,我们的感情依然幼稚,依然经不起打击,之前的风平浪静,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挫折。 此刻我的心情失望到了一定程度,我觉得陆庭修要是趁现在提出离婚我都不会反对,说不定会马上和他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免得犹犹豫豫伤人伤己。 “我很累了。”我转移话题道:“昨晚没睡好,现在头疼,能不能让我回去休息休息?等我休息够了再谈行吗?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旦没睡好情绪就容易激动,情绪一激动根本就没办法好好谈,所以……” “好好好。”陆庭修无奈的说:“你去休息,我们晚上再好好谈谈。” 一得到允许,我立刻跟逃也似的进了门,连看都没看坐在沙发上的穆子月一眼,直接上楼睡觉。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虚伪的在她面前维持我的“长辈风范”了,去他妈的和平相处,我一直都不喜欢她,这是事实! 在房间里一觉睡到晚上七点钟,被陆庭修叫起来吃饭时,我精神好了很多,头也不疼了。 我进浴室洗脸时,陆庭修跟了进来,靠在门框上直勾勾的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刷牙洗脸,一系列的动作故意放得慢吞吞的,就是想看看是他有耐心一点,还是我更有耐心一点。 许久,陆庭修有些忍不住了:“吃完饭我们好好谈谈?” 我没看他:“成。” “那……”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把毛巾丢在洗手池里,冷眼看着他:“我的底线摆在那里,收留穆子月在家住一段时间是出于好心,但这不能成为你道德绑架的理由,你要是执意留她在家,那我和年年就搬出去,顺便,我们俩也把婚离了。” “你……”陆庭修即时就要发作。 我立刻打断他:“我饿了,现在想下楼吃饭。” 陆庭修这才忍住,脸色却不太好看:“走吧。” 吃饭时餐桌上的气氛很低迷,穆子月怯生生的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一句话都不敢说,而年年还在生陆庭修的气,此时也不说话,我跟陆庭修更是没有交流,吃完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晚饭,我带着年年上楼,去他的儿童房玩儿。 我知道陆庭修此时肯定在儿童房外面等着我,所以故意磨磨蹭蹭了半天,等检查完了年年的寒假作业,又陪着他玩了大半天魔方才离开。 一走出房门,陆庭修果然就在外面。 他也不知道是等得有多不耐烦,在室内就开始抽烟,我走出去的时候,外面一阵烟雾弥漫。 我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捂着鼻子皱眉道:“干嘛在这里抽烟?” 陆庭修立刻碾灭手里的烟头:“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故意的!” 我笑了笑,不答反问:“去书房还是回房间?” 其实这两个地方都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之所以多此一举的问,是在变相的警告陆庭修,他要是想跟我吵架,那就得找个隔音好一点的地方,比如书房。 “回房间。” 看来他没打算跟我吵。 回到房间,我在沙发上坐下,等着陆庭修开口。 陆庭修在我对面坐下,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好了,你不想让小月住在家里,那我在学校附近给她买套房子,她平时和周末就回那边去。” 我点头:“成。”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说:“小月现在经济还不独立,在她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前,她的学杂费和生活费我都包了,这件事你有意见吗?” 我摇头:“没意见。” 第341章 有妇之夫 陆庭修诧异道:“你怎么变这么好说话了?” 我顿时眯起眼睛。 他一看我这表情立刻就怂了,摆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好气的站起来:“还有别的事吗?” 陆庭修搓搓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小月搬出去以后,我能不能一个礼拜去看她一次?”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我说不能,你还会去吗?” 陆庭修顿了顿,说:“我就知道你会介意,所以去的话你跟我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放心不下她,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学坏,万一长时间不管,被人带坏了怎么办?” 这话倒是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要我每个礼拜都要去见一次不想见的人,假惺惺的对她笑,问她过得怎么样,我实在不想。 我淡淡的说:“你想去见就去见吧,出了事后果自负,反正事到如今,我是做好了随时都能离婚的准备,你要是拎不清的话,那就做好承受后果的心理准备。” 陆庭修见我态度放松了,立刻指天誓日:“我保证会和她拉开距离,你放心好了。” 穆子月和年年打架这件事就算揭过翻篇了。 经过这件事,我算是看清了,陆庭修这人就是典型的欠抽人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只要稍微表现得弱势一点,他立刻欺压上来,在太岁头上动土,而我一旦强硬,他又秒怂了,本来我今晚铺垫了这么长时间,都已经打算跟他好好吵一架,大不了来个一拍两散了,可他态度突然变得这么软,我反倒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真心让人不爽。 过后的几天时间,陆庭修一直在忙。 他把黑蛇贩毒藏毒的事上报,立刻引起上头的关注,上面的文件很快就批了下来,派出以陆庭修为首的精锐部队,对江城进行肃清整顿。 因为这件事,家里加强了防备,我和年年穆子月的出入都有保镖保护着,就怕黑蛇被逼急了对我们下手。 另一边,沈疏影到底是年轻身体底子好,在医院躺了几天,当初流的血把半个卡座都染黑了,调养几天后居然就能下床了。 这天,我和年年到医院探望他,进病房时意外的发现余洛也在,旁边还搁着保温桶,我想起前两次来都看到这个保温桶,估摸着这几天一直在给他送汤的人就是余洛。 余洛看见我,脸上讪讪的:“姐,你来啦!” 我对他笑了笑:“你坐,我就是过来看看。” “没事,我也要走了,公司开工早,现在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疏影对他吹了声口哨,语气暧昧:“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余洛沉默了一会儿,说:“有空就来,就算没时间,也会让人把汤给你送过来。” “好,那我等你。” 余洛跟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看着他匆匆离开的样子,又看看沈疏影几乎要溢出眼角眉梢的贼笑,我走过去,眯起眼睛看着沈疏影:“这什么情况?我亲爱的弟弟,别告诉我你在勾搭有妇之夫。” 沈疏影耸耸肩,又恢复了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会替天行道,收拾掉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沈疏影忍不住笑道:“你想多了,我和余洛现在是朋友。” “我可没见过你对哪个朋友笑得这么灿烂,你老实交代,余洛和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沈疏影脸上的笑这才慢慢敛了起来:“姐,我想跟余洛复合。” “可他已经结婚了。”我皱眉说。 “我知道,他要离婚了,目前正在协商。” 我一愣:“怎么回事?” “当初他和谭雪城根本就不是真心相爱想要结婚的,还是谭雪城找到他,主动提出能和他形婚。” 我彻底愣住了:“形婚?谭雪城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到这个,沈疏影脸上又带了一丝欠揍的得意:“谭雪城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三年前出事,人没了,谭雪城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干脆不结婚,但她父母催得紧,她母亲甚至以死相逼,她不得已才找了余洛,两人商定形婚应付双方父母,这场婚姻是有目的性的,他们到现在连床都没上过。”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本来以为这种情节只会在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里出现,但我没想到,现实里居然还真有这么痴情的人。 可是随即我又想起了什么,问沈疏影:“那天你跟谭雪城打架,不就是因为看到她在酒吧跟人调情吗?既然心里有念念不忘的人,为什么还跑到酒吧鬼混?” “那就跟个人的生活态度有关了。”沈疏影冲我眨了眨眼睛:“有的人就崇尚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人总是有生理需求的嘛,只要心不出轨,这没什么。” 问完了谭雪城的事,我又忧心忡忡的问:“那余洛的妈妈能答应吗?” 我可没忘当初她是怎么逼着沈疏影和余洛分开的,这两人别因为自己一时忍不住,又把老太太给逼疯了…… “我们现在烦恼的就是这个,他们一年前就开始说要离婚了,但是老太太一直不同意,所以才拖到现在。”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余洛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先把婚离了再说,至于我,只能慢慢让老太太接受这个事实,而且经过这些年,老太太好像对子嗣的事没那么看重了,特别是谭雪城整夜整夜不回家,余洛每天忙得要死还得回家帮忙做家务的时候,老太太整天在背地里骂谭雪城,有时候气急了还会让他们离婚,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我担忧的问:“可是你不是要去西北了吗?那还怎么取悦老太太,让她慢慢接受你?” “我打算等伤好了就去西北,先把那边的事搞定再说吧。”沈疏影说起这些,眼角眉梢飞扬的都是得意,那些小表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最少三个月,最多半年我就回来了。” 他都已经把一切都决定好了,我没有反对的理由,只是一再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让余洛的妈妈反感,要时刻记住,她可是个病人,受刺激大了。随时都有可能发病。” 沈疏影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我知道!这个你就别操心了。” 第342章 眼里会发光 他的态度让我很不满,我伸手敲他的脑袋:“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要是因为你,余洛的妈妈出了事,你觉得以余洛的性子,还能心安理得的跟你在一起吗?” 沈疏影一下子沉默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苦口婆心的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高兴,说这些话也不是故意要扫你的兴,但这些真的是很现实的问题,余洛是个好人,我不反对你跟他在一起,但是你们在一起的前提是不要以伤害别人为代价。” 沈疏影这回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才闷声说:“我知道了。” 从病房出来,我牵着年年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江城这几天的天气一直都不太好,早上下过一场雨,温度骤降到零下两三度,地上湿漉漉的不说,我们走出医院时,天上飞起了毛毛细雪。 年年伸手接住一片旋转而下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里融化,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仰头问我:“妈妈,舅舅跟余洛叔叔是那种关系吗?” 我拍拍他的脑袋,故意问:“哪种关系?” “就是……要过一辈子的关系。” 我笑了笑:“是啊,你怎么知道?” 年年想了想,说:“舅舅看着余洛叔叔的时候,眼里会发光,就跟爸爸看到妈妈一样。” 我微微一愣,迟疑道:“你爸爸看见我……眼里也会发光吗?” 年年很肯定的点头:“会。” 我顿了顿,有些卑劣的问:“那他看到穆子月的时候也会吗?” 年年认真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不会。”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拉了年年一把:“走吧,回家。” 开车回到家里,陆庭修还没回来。 穆子月正在收拾东西,两天前她收到录取通知书,是一所很普通的高中——考试时她的成绩算不上一塌糊涂,但水平只够勉强够得上普通高中的及格线,我和陆庭修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让她去那所高中就读,而不是用特权让她进重点高中。 用陆庭修的话来说,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穆子月的基础不好,上普通高中压力没那么大,如果强行把她塞进重点高中里,压力大不说,她自律性本来就不强,要是因此适得其反,让她什么都学不进去就糟了。 明天高中开学,她现在收拾东西,打算明天去学校报到。 陆庭修在学校旁边给她买了一套房子,里面家具一应齐全,就等着拎包入住,穆子月去看过,对那边很满意。 对于我们决定让她住校,周末去学校旁边的房子的决定,她不仅没有表现出我想象中的失落,而且我感觉她还挺期待的,或者说,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件事还真顺了我和她的意,两全其美。 她不想住下去,我也不想她留下来。 有些人,天生气场不合,注定无法待在同一处空间里共同呼吸。 当天晚上陆庭修很晚才回来,外面一直在下雨,他回到家里时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了,我连忙张罗着放了热水给他洗澡。 他进浴室洗澡去了,我刚准备把床整理一下,就听到浴室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呻吟,随即陆庭修的声音响起:“老婆。” 我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进来一下。” 我走过去,一推开门就被里面的情景吓住了。 陆庭修的右手几乎被血染红,一条十多公分长的刀口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目瞪口呆。 陆庭修皱眉看着我:“疏词。” 我这才回过神,连忙抓过一旁的毛巾给他擦着还在不断往外渗的血:“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陆庭修疼得浑身都在颤抖:“那个黑蛇……今天总算把他抓住了,穷途末路拼死抵抗,给了我一刀,就弄成这样了……本来不想告诉你让你担心,但我一个人没法处理……” 我眼眶发热:“说什么傻话!这种事怎么能不告诉我!” “我现在不是说了嘛,老婆你别哭!” 我忍住眼泪,细细给他清理了伤口,上药缠上纱布,伤口实在太深,要恢复不容易,我担心的问:“你这几天就别去部队了,在家好好养伤。” “不行,这次的事是我经手,很多东西都需要我向上头作报告,没事,以后不用出去到处跑了,那些小罗喽让手底下的人去抓就行,大蛇已经抓住了,接下来的事就轻松多了。” 我忍住想骂他的冲动,心疼得我难受极了:“你当初不是跟我保证了不会有事吗?看看你现在弄的……” “这不是世事难料嘛。”陆庭修抱了抱我:“你放心,以后有危险的事我都坚决不干了。” 我这才放下心,转身把浴室收拾干净。 刚收拾完,回头就看见陆庭修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眼里有我熟悉的暗沉——每次他露出这种眼神,就代表他想要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戳穿他:“别告诉我都这个时候你还精虫上脑!” 陆庭修笑嘻嘻的说:“哪能啊,不过你看我手都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肯定是没法自己洗澡,只能麻烦老婆你了,我只是有点期待,你给我洗澡会是什么样子。” 我:“……” 在陆庭修的强烈要求下,我不得不给他洗澡。 脱衣服的过程无比漫长,他不配合就算了,还故意凑到我耳边说些露骨的话:“这几天我一直在外面忙,都没时间回来陪你,你有没有想我?” 我推了他一把:“别闹。” “没闹,我说认真的。”他气喘得有点重:“你想没想我?我可想你了。” 我脸迅速发烫:“又不是远隔山水没办法见面,有什么好想的……陆庭修你干什么!” 他猛地伸手,把我困在他和身后冰冷雪白的墙上,低头目光沉甸甸的看着我:“老婆……你真好看。”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一刻,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爸爸看见你的时候眼里有光”了,虽然此刻那道光是野兽看着猎物发出的光,但只要一想到,除了我,陆庭修这辈子都不会对别的女人露出这么贪婪的神色,我心里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前几天笼罩在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 陆庭修低头吻住我时,我还在担心过于剧烈的动作会撕裂他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你轻点……啊!” 他不理我,直接用更猛烈的动作让我闭了嘴,这一刻,我是他的,他也是我的。 第343章 送走穆子月 第二天一早,我和陆庭修送穆子月去学校。 她的行李不算少,陆庭修前几天让人带她出去购置了一大批衣服,所以打包带走的时候足足用了两辆车的后备箱。 我们先去了学校旁边的房子,先把一些没必要带到学校宿舍的行李放下,把东西搬上去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房子,看得出来,房子是陆庭修精心挑选的,两房一厅的小格局,一个做卧室一个做书房,采光和通风都很好,大阳台上更是很小资的放着一套欧式风格的桌椅,穆子月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躺在这里看看书吹吹风晒晒太阳,这样的小日子别说多惬意了。 我估摸着有这样的地方住,她根本就不会想要回到那个被我和年年都不喜欢的家。 放下行李,我们送她到学校报到。 帮她办好一切手续,带着去见了老师,老师当着我们的面,讨好一样一个劲儿的夸她漂亮,然后作保证一定会好好看着她,把她带去班级里了。 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眼前,陆庭修却还是一脸回不过神来的表情,我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喂,该走了。” 陆庭修这才转过头,拍了一下脑门:“还好我没女儿,不然送妹妹来上学都得惆怅半天,送女儿上学我岂不是得肝肠寸断。”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我还是有些不满:“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穆子月也已经是十七岁的大人了,你怕她照顾不好自己?”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解释道:“主要是这孩子有点内向,我怕她在学校跟别的同学相处不来,其实想想这对她来说也挺残忍的,父母都不在了,她无亲无故,以她的性子,就算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她也不好意思跟我说。” “所以你是用上将的身份把她送到这所学校的?” 看刚才那个老师恭敬而讨好的表情我就知道陆庭修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行事向来低调谨慎,如果身份暴露,那只能是他自己泄露出去的,旁人打听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陆庭修讪讪的笑了:“我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嘛……有我在背后做她的后盾,学校就不敢有人欺负她了。” 对此我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多加评价。 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别的事我也不在乎了,一想到家里以后能恢复一家三口生活的平静,我心里是说不出的轻松和惬意。 终于可以不用为了一个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跟陆庭修吵架了。 回家路上,我拐道去了医院。 沈疏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天天嚷嚷着要出院,我估摸着以他现在归心似箭的状态,只要我一答应他出院,他就能立刻飞到西北,争取尽快把那边的工作完成,然后好回到余洛身边……可他的伤还没完全好,我不允许他做这么蠢的事。 我和陆庭修驱车到医院,沈疏影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游戏。 看见我进门,他立刻放下手机哀嚎道:“姐,我都快无聊死了,你就开恩让我出院吧!我求你了……” 我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不行,你的伤还在观察期,现在出院,一旦感染发炎,后续有得你受罪!” “我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你的保证就跟天边的浮云一样,连你自己都不信的东西你还指望我相信?” 沈疏影皱着脸不说话了。 我拉了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下,耐着性子劝道:“其实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余洛有事没事就来看看你,还给你带鸡汤,见你难受他还会心疼,这不正是你挣同情分的好时机吗?” 沈疏影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对啊,你不说我都没想到。”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严肃的问:“说到这个,余洛离婚了没有?” “还没,不过他妈妈已经松口了,估计未来半个月内能离掉。” “那你等他离了婚再走吧。”我说:“西北那边你打招呼没有?” “说了。”沈疏影心安理得的躺下:“那我就再住几天吧。” 劝妥了沈疏影,我和陆庭修开车回家。 回到家里,我给陆庭修换了药,见他伤口还是很狰狞,我皱眉道:“未来几天都要注意别碰水。” “知道了。”陆庭修淡淡的说:“有你在,我想碰水都没机会。” 我打了他一下:“整天满嘴跑火车。” 陆庭修冲我眨了眨眼睛:“说真的,小月走了,你心情好点没有?” 他有心要套我的话,我干脆顺着他的话说:“如果我说好多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卑劣,气量太狭窄了?” 陆庭修指了指他自己的脸:“你气量狭不狭窄,得问问我的脸,因为这事儿,我挨过多少次打?” “你活该!”我哼道:“明明早就可以这么做的事,你偏偏要拖到现在才把她送走,我能不生气吗?”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陆庭修讨好的伸手抱住我:“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过,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说到这个,我拍拍他的脑袋:“真想好好过日子不吵架,你得先跟年年道个歉,他到现在还在为上次你向着穆子月的事情生气呢。” 陆庭修皱眉:“那可就难办了。” 中午,我做了一桌年年喜欢吃的菜,饭前还允许他吃了一根冰淇淋,他脸上果然有了笑容。 吃饭时连带着陆庭修跟他说话他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了,在我的示意下,趁着气氛还不错,陆庭修给年年夹了一块他喜欢的糖醋排骨,诚恳的跟他道歉:“儿子,爸爸之前误会你,都是爸爸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年年愣了一下,看看碗里的糖醋排骨,又看看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我早就不生气了,就是觉得爸爸太没用了。” 陆庭修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太没用?” “对啊。”年年认真的说:“爸爸在工作上能力确实出色,可问题就出在你一直都无法站在妈妈的角度去考虑事情,比如穆子月那件事,你的做法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陆庭修:“……” “我当时会那么生气,不是因为你不相信我,而是你让妈妈受委屈了。” 陆庭修:“……对不起。” “爸爸。”年年认真的看着他:“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分得清好坏,所以很多事你不要想着瞒着我,或者因为我是小孩就企图蒙混过去,我今天认真的跟你说,如果你再让妈妈受委屈,我会带着她回婆婆家,再也不回来了。” 第344章 三十岁 这番话让我和陆庭修都愣住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开始重视起这个七岁的孩子。 七岁,很多孩子都已经开始记事了,年年也不例外,他向来比别的孩子要早熟一些,不过这段时间没表现出来,我也就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有点小聪明的小男孩看待,可我忽略了,这个小男孩比我想象中要敏感多思得多。 陆庭修看着年年的眼神慢慢变得严肃起来,许久,他才义正言辞的说:“儿子,我向你作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你妈妈难过了。” 时间一晃而过半个月。 没了穆子月,我们家彻底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连句嘴都没拌过。 另一边,余洛也传来好消息,他顺利和谭雪城离了婚。 为此谭雪城的家人闹了一阵子,但当事人谭雪城站出来说离婚是她先提出来的,她家人立刻闭了嘴,转而把攻击对象对准了谭雪城。 余洛的妈妈更是气得不行,但好歹没有因此发病。 沈疏影的伤已经好了,我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不过为了防止他心血来潮跑到余家,把余妈妈气出病来,我把他关在家里不许他出门。 我认真跟他解释了利弊关系——余洛刚刚离婚,他要是现在出现,肯定会给余妈妈造成一种余洛是因为他才离婚的感觉,在余洛妈妈本来就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基础上,他要是还不知死活的凑上去,那为难的只能是余洛。 一听到这里,沈疏影立刻蹙眉,然后指天誓日的保证绝对不出现。 我相信他是听进去了。 因为第二天,他提出想要早点回西北,并且光速的订了当天下午的机票,打包好东西就去了机场。 目送沈疏影过了安检,我心里一阵泛酸,一年前在这里送走他的时候,他不是对江城没有眷恋,只是这个地方让他太难过,他不得不离开,现在再次目送他离开,他兴冲冲迫不及待到连回头看我的时间都没有,我相信他已经确定自己的人生目标了。 这很好。 然而送走沈疏影的当天晚上我才知道,沈疏影之所以这么急着去西北,是因为余洛接了一个工程项目,去西北出差了…… 我当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亏我还在机场为他千头万绪,哪知道这小子的心思早就飞到余洛身上去了……真是气死我了,儿大不中留啊! 另一方面,我和苏陌漪又恢复了频繁的联系。 她和宋延卿在深圳那边基本上稳定下来了,两人开扩的市场渐渐有了眉目,日子也不再过得紧巴巴的,我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认真的说:“深圳以后就是我的第二故乡了,等我在这里能买得起房,我就打算争取这边的户口,不回江城了。” 这话说的我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 明明在江城是亿万富翁,到了深圳就得赤手空拳,一切重头再来,这也就是宋延卿才能给她这么大的勇气和力量,让她陪着一起闷头苦干吧。 不管怎么说,这是苏陌漪的选择,作为朋友,我支持,并且尊重她。 转眼到了春季新品发布会。 去年连续春秋两季的发布会都没在江城举办,赵峰有些紧张了,他要求我,今年一定要把新品发布会拿下。 因为顶头上司这句铁令,我又开始陷入加班的死循环里。 每天在公司忙到晚上十一点钟才回家,累得跟死狗一样,连句话都不想说,草草洗个澡倒头就睡。 在我这样的忙碌状态里,陆庭修颇有微词。 用他的话来说,我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能肆无忌惮的挥霍身体作为本钱去拼搏,我应该劳逸结合注意身体。 这些话我左耳进右耳出,在我眼里,陆庭修作为一个在事业单位端了十多年铁饭碗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些不干活就没饭吃的打工者的苦衷,虽说华女士给我吃了定心丸,以后san的继承人一定会是我,但钱这种东西,又不是说躺在家里它就能源源不断的进账,我还是得做事才行啊! 连续加了好几天班后,我又开始出现频繁头疼的症状。 我暗道被陆庭修这张乌鸦嘴说中了,都说三十而立,三十岁对于我来说就是身体的一道分水岭,一过三十岁,我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但因为新品发布会的事实在紧,我不能不顾,于是在药店买了止痛药,一边吃一边坚持着上班。 靠着止痛药,我成功把新品发布会的举办权拿了下来。 这天晚上,忙到十点钟我才回到家里,一进门,我毫无形象的把高跟鞋一脱,把包扔在一旁,往沙发上一瘫,就再也不想动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人就会被钱牵着鼻子走,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陆庭修体贴的给我端了一杯蜂蜜水过来,放在我跟前:“累不累?” 我连抬眼皮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你说呢。” “我以为你不累。”陆庭修皮笑肉不笑。 我抬脚作势要踹他。 陆庭修坐在我旁边,开始碎碎念的报告他今天干吗去了:“我下午下班去接了年年,然后和年年一起去小月学校了。” 我打了个呵欠,敷衍道:“嗯……” “跟小月的班主任了解了一下她的成绩和在校表现,她成绩一直在下降,之前还能在全年级保持一百名,最近在班里都成吊车尾的了,班主任嘱咐我,让我多注意一下她在做什么,别和坏孩子混在一起,学校旁边就有一所职业中专,里面的孩子一个赛一个的野,我就怕小月和他们勾搭上……疏词,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被陆庭修这么一问,立刻一个激灵睁开:“什么?你说什么?” “……”陆庭修一脸无语的看着我:“要是累了就上楼去休息,还坚持在这里熬什么?” 我坐直了身体,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喃喃自语道:“再熬两天就好了……等新品发布会过了就没那么累了。” 陆庭修没好气的把我拎起来,往楼上走去:“去洗个澡,睡觉!” 洗完澡,我往床上一瘫,很快就进入迷迷糊糊的睡眠状态,陆庭修进来的时候我还有一点意识,他好像跟我说了什么,我还“唔唔”的应了两句,可是他说的那些话,别说记住,我压根就没听清内容。 第345章 心机深沉 第二天是周末。 早上,我呵欠连天的起床,却发现一大早陆庭修就不见踪影。 我还以为他下楼吃早餐去了,就没多想,但是等我洗漱完了下楼时,发现餐桌旁只有年年一个人在。 我诧异道:“年年,爸爸呢?” 年年喝着牛奶,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出门了。” “去哪儿了?” 陆庭修最近没那么忙了,每天都能早早下班,周末更是能双休,我忙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带年年,现在突然走了,而且连句招呼都没打,我实在诧异得很。 “去穆子月学校了。” 我一顿。 年年嘟嘟囔囔的抱怨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不是他女儿,用得着这么关心嘛……还特意嘱咐了陈叔做好吃的带过去,哼!” 看着年年气嘟嘟的样子,我哭笑不得,替陆庭修说话:“爸爸很快就回来了,等会儿你在家好好待着,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年年还是不太高兴。 我在他对面坐下,给他夹了一块牛角面包:“我知道你不喜欢穆子月,但她现在都已经搬出去了,我们就别计较那么多了,你是小大人了,得大度一点。” “这不是大不大度的问题!”年年把牛奶杯放在桌上,嘴唇上还贴着一层奶渍,看着我的表情却严肃得不得了:“你不觉得穆子月搬出去了,爸爸经常去看她,她得手的机会更大吗?” 我一愣:“什么得手的机会?” 年年的表情比我更诧异:“你不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 “知道穆子月对爸爸有非分之想啊!”年年语气激动起来:“如果你不知道,那你前段时间频频跟爸爸吵架是因为什么?” 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年年从来就不是那种记仇或者无缘无故针对别人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穆子月这么漂亮的女生,所以当初他和穆子月不对付的时候我就隐约知道事出有因,只是没问而已。 年年沉默了一会儿,严肃的说:“我无意中看到过穆子月抱着爸爸的衣服,把脸埋进去,很陶醉的样子,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她对爸爸绝对有不正常的想法。” 我心里一惊,鸡皮疙瘩一下子蹿了起来。 光是想象一下穆子月抱着陆庭修的衣服,一脸陶醉的样子我就已经够恶心了—— 不过她既然对陆庭修有非分之想,后来为什么要勾引沈疏影? 想到这里,我连早餐也不吃了,立刻起身给沈疏影打电话。 虽然时间很早,但是电话拨过去,沈疏影很快就接通了,他声音很抖擞:“姐?” 我开门见山道:“疏影,之前在温泉度假山庄,你跟穆子月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突然勾引你?你不是说她对陆庭修有兴趣吗?” 沈疏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的亲姐啊,你的脑回路终于转回来了?怎么,穆子月最近是不是又开始作妖了,所以你才开始重视这件事?” 我急道:“你别问了,快点告诉我,当时她到底怎么想的。” 沈疏影顿了顿,说:“她没告诉我她是怎么想的,不过我大概能猜到。” “你说。” “无非两个原因,第一,她看得出来你不喜欢她,怕自己随时有可能被扫地出门,她在江城无亲无故,一旦被赶出去,那就只能流落街头,所以她急着想要找一个攀附物,比如我,沈疏词女士的亲弟弟,她要是成为你未来的弟妹,那你不管怎么说都会给她留几分面子。” 我心里一沉。 如果沈疏影的猜测没错,那穆子月的心思未免也太深沉了点。 “第二个原因也是我猜的,如果猜错我可不负责,她应该是发现你在怀疑她了,所以故意让你撞见那一幕,以此来打消你的疑虑,说真的,沈疏词小姐,撞见那一幕后你是不是就对穆子月亲近姐夫这件事没那么紧张了?” 我愣住了。 被沈疏影这么一提醒,我发现还真是这样。 因为撞见穆子月和沈疏影在房间里的事,我下意识的觉得穆子月其实是对沈疏影感兴趣,对她接近陆庭修的事也就没那么在意和反感了,可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穆子月为了打消我疑虑故意做给我看的! 我感觉一阵寒意爬上了脊梁骨。 穆子月才十七岁,可心机却已经深沉到这个地步了,真要长大了,那还得了? 沈疏影在电话那头嘻嘻哈哈的说:“其实当初她勾引我的时候,我还真想把她收了,第一,她长得挺漂亮,符合我的审美观,第二,如果让姐夫知道我已经和她在一起了,那他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有别的想法,可惜啊,我的亲姐,当初我要做这件事的时候你还不领情……现在我挺庆幸没这么做,不然被余洛知道了,他非得打死我不可。” 我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余洛现在还在西北吗?” “在,就在我旁边呢,你要跟他说说话吗?” 我迟疑了一下,说:“不用了,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就那样,对外还是两个单身狗,至于关起门来……你别管了,我已经跟这边递交了申请,不出半年就能回江城。” 这话让我放下心来,我嘱咐了他几句,挂断了电话。 回到餐桌上,大概是我脸色不太好看,年年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妈妈,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 年年咬着筷子问我:“那你等会儿要去找爸爸吗?” 我顿了顿,说:“找,你跟我一起去。” “好。” 匆匆吃完早餐,我给年年穿上外套,带着他一起出门。 开着车,我用蓝牙耳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陆庭修的声音伴随着吸尘器呜呜的风声传来:“老婆?” “你在哪儿?”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严肃。 “我在小月这边,周末过来看看她……我昨晚可是跟你说过的,你当时也答应了。” 我:“……” 我想起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说的话,当时他说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只是一味的答应,现在看来,他当时以为我听进去了。 我顿时有种挖坑让自己跳的感觉,但也无可奈何:“没事,我马上要出门了,老陈出去买东西了,家里没人看着年年,我把他送到你那边,你带他一天,成么?” 第346章 我头疼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说:“好,我等你过来。” 我挂断电话,对年年说:“等会儿我过去看一眼就走,你帮妈妈看着爸爸,晚上回来报告。” 年年诧异道:“你为什么不在那边看着爸爸?” 我叹气:“首先,妈妈要是在那边看着,穆子月肯定不敢有什么动作,可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小孩子,她不会对你设防,第二,妈妈公司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妈妈走不开。” 年年嘟嘟囔囔的说:“爸爸还没妈妈的公司重要。”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这是两回事,公司重要,爸爸也重要。” 到了穆子月租住的公寓楼下,我带着年年上楼。 敲开穆子月的家门,来开门的是陆庭修,他穿着拖鞋,系着围裙,显然在打扫卫生,看着他这幅打扮,我皱眉道:“你干嘛呢?” “打扫卫生,进来吧。” 我顿了顿,带着年年进去了。 穆子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进去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是看了我一眼:“疏词姐,你来了。” 我明显感觉她对我的态度跟在家里时虚以委蛇的客气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她搬出来后好像底气更足了,所以面对我时没有了之前的战战兢兢和小心翼翼。 我点头:“年年在家没人看着,我把他送过来给庭修看着,怎么样,在这边住得还习惯吗?” 穆子月淡淡的笑了笑:“还好。” 她没有要跟我继续交谈的意思,我也懒得跟她寒暄,毕竟相看两生厌,我扭头去找陆庭修,他正在厨房清理那些过期的东西,我叫他:“年年我就放这儿了。” 陆庭修回头:“好,你放心去上班吧,晚上下班我带儿子去接你。” 这还像话。 我笑了笑,又压低声音说:“你可得看着点年年,他和穆子月合不来,别等会儿又打起来。” 陆庭修点头:“知道了,不会打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对你儿子有信心还是对穆子月有信心?” “啧。”陆庭修无奈的看着我:“你又钻牛角尖。” 见他识破我的意图,我干脆也不伪装了,撇撇嘴看着他:“反正你早点回去,把你和年年放在这儿我都不放心。” “知道了。”陆庭修脱下橡胶手套,在我脑门上亲昵的弹了一下:“我知道分寸,去上班吧,晚上几点下班记得给我发个信息,我掐着时间去接你。” “好。” 走出厨房,年年正站在客厅里,穆子月依然坐在沙发上,那姿态俨然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丝毫没有要招呼年年坐下的意思。 我拍拍年年的脑袋:“去厨房帮爸爸的忙,早点搞完卫生早点回去。” 年年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我对穆子月笑了笑:“我走了。” “疏词姐慢走。”穆子月皮笑肉不笑。 我这才转身出门。 只是走到门口,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鞋架,上面放了两三双男士拖鞋,看痕迹都是被穿过的样子,我心里诧异,穆子月是喜欢穿男士拖鞋,还是家里经常有男人过来? 忙了一上午,中午接到年年的电话,他情绪明显不太好,我笑着问他:“怎么了?还没回家吗?” “要是回家了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年年哼哼唧唧:“爸爸带穆子月去逛街买东西。” 我心里一沉:“买什么了?” “高考试卷复习题。”年年哼道:“一买就是一大摞,给她花钱那么痛快。” 我失笑:“爸爸这是在担心她的学习。” “反正我就是不高兴。” “你们现在在哪儿?” “在外面吃饭呢。”年年叹了口气:“妈妈,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这个不是有你看着呢嘛。”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我不能一直帮你看着呀,这种事还是得靠你自己。”年年提醒道:“前段时间你和爸爸老是因为这些东西吵架,你都没看到穆子月私底下对我的嘴脸,她巴不得你们继续吵,最好吵到可以离婚……我可不希望她小人得志。”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挂断电话,我揉了揉太阳穴,我得尽快把手头上的事解决完才行。 快到下班时间,我给陆庭修打了个电话,让他带年年过来接我。 电话打过去,陆庭修满口答应,但是快挂电话时,那边却传来穆子月脆生生的声音:“庭修哥,我喜欢这个,你给我买好不好?” 我心里一顿。 陆庭修居然还没回家? 这么说来他今天一整天都跟穆子月在一起?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的上班,他却陪着穆子月一整天? 我立刻抬高了声音对电话那头的陆庭修说:“我这边已经忙完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陆庭修顿了顿,说:“现在过去。” “你快点。” “怎么了?” “我头疼。” 陆庭修一下子有些紧张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别废话了,早点过来接我。” “好。” 挂断电话,我心里堵得不得了。 在等着陆庭修过来的半个小时时间里,我一点工作的心情都没有了。 半个小时后,陆庭修给我打电话:“我到楼下了。” 我收拾东西下楼,车就停在楼下,陆庭修探了个脑袋出车窗,招呼我:“老婆,这边。” 我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一上车陆庭修就问:“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摇头:“不用,回家休息一下就好。” 陆庭修皱眉:“你最近怎么老是头疼?得去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才行。” 我没好气的说:“你要是能让我省点心,我用得着这样吗?” 陆庭修:“……” 他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是看了一眼还坐在后面的年年,那些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回家的路上年年一直叽叽喳喳的跟我讲今天去了哪些地方,那些话在陆庭修眼里,可能就是一个孩子兴奋的对母亲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可我却听出来了,陆庭修今天一整天都带穆子月去了什么地方。 逛超市,给她家里添东西,然后去书城,给她买了大大小小数十套复习题,中午在外面吃了饭,下午三个人还一起去了游乐园…… 这些话听得我血气翻涌。 陆庭修是不是当我是死的?还是说这些事完全可以不用避讳我? 第347章 离婚 我一路上都没说话,就差把情绪写在脸上了。 陆庭修大概看出我心情不好了,也没敢说话,只是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看我一眼。 回到家里,我让老陈把年年带走,然后招呼陆庭修回房间,准备跟他把这笔账好好算一下。 一回到房间,我关上门,冷眼看着陆庭修:“你今天跟穆子月去了不少地方啊。” 陆庭修皱眉看着我:“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不想跟你吵架。” “既然明知道陪她一整天会引发骂战,为什么还要触犯我的底线?” “你不是答应了我可以去看她吗?” “可你没说会陪她一整天!”我火气更甚:“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清楚,今天早上我就不会让你待在那边给她跑腿。” 陆庭修被我说得也有些火了:“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她根本就不会照顾自己,房间弄得一团糟,我作为大哥帮她收拾一下怎么了?你就是爱疑神疑鬼!” “我疑神疑鬼?”我声音忍不住抬高:“那也得你行的端坐得正我才不会疑神疑鬼!既然她照顾不好自己,那你花钱给她请个保姆不就得了,你一个大男人每个礼拜都跑过去给人当保姆算什么?在家我把你当大爷一样供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回头你就钻人家里忙上忙下,你把我当什么?把这个家当什么?你用得着上赶着去犯贱吗?” 陆庭修被我激得脸色都变了:“沈疏词,你简直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ok啊,既然你都说我无理取闹了,那我今天就把这个罪名坐实了!”我咬牙切齿的说:“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穆子月请个保姆和保镖,以后不许再去见她,要么我们离婚,把那些麻烦事彻底做个了结,你看着办吧!” 陆庭修眼睛都气红了:“离婚离婚离婚!又是离婚,你除了用这招来逼我你还会干什么!” 我耸耸肩:“你选哪个?” “……”陆庭修死死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冷笑道:“沈疏词,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跟你离婚?” 我心里一突。 陆庭修恶狠狠的说:“既然你提出来了,那就离婚吧!” “砰——”的一下,我脑子里好像有炸弹炸开了。 我紧紧的盯着陆庭修,一眨不眨,脑子里明明兵荒马乱成一片,表情却无比淡定:“你认真的?” “是你先提出来的。” 我沉默了半晌,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ok,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搬出去,事发突然,我怕吓到年年,你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会给年年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明天我们会搬走,后天离婚协议会送到你手里,你签个字就ok了,放心,除了年年,我不会带走这个家的一分一毫,你也不用给我分任何财产。” 陆庭修沉默的听我说完,一句话都没回答,转身就出去了。 他一走出房间,我刚刚强撑的勇气就像被放干了的气球一样,“唰”的一下就瘪了下来,我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沙发上。 到底还是要结束了吗? 心脏深处传来密集尖锐的疼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我一样,我很想大声喊点什么,可我知道我不能。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期间老陈叫我下去吃饭,我应了一声,却迟迟没出去。 我怕在楼下看到陆庭修,自己装出来的淡定会瞬间土崩瓦解。 我到底还是没下楼吃饭,也实在没胃口。 过了两个多小时,我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先下楼拿了杯果汁,然后去年年房间。 我年轻那会儿,只要一紧张就会语无伦次,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么多年过去了,纵横职场让我改掉了语无伦次的毛病,我现在甚至可以说是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个毛病却始终克服不了,所以在明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场景会让我手足无措时,我会习惯性的在手上拿点什么,比如这杯果汁,它会成为我掩饰紧张最好的武器。 敲开年年房间的门,他正趴在书桌上看书,我走过去一看,发现他拿的是一本漫画书。 我故作严肃的看着他:“作业写完了吗?这个时间就开始看小人书。” 年年抬头,有些委屈的看着我:“写完了。” “我看看,你看的这是什么书?” “侦探漫画。”年年递给我。 我装模作样的翻了翻,又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一边翻书一边拿出闲聊的架势,,漫不经心的跟他说:“儿子,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 年年眼巴巴的看着我:“是跟爸爸有关的吗?” 我一顿,抬头看着他:“你猜出来了?” 年年点头:“你和爸爸刚刚都没下来吃饭。” 我:“……” “你们要离婚了吗?” 我:“……” “如果过不下去,那就离婚吧。”年年小声说:“没关系的,妈妈,你这么漂亮这么好,一定能找到对你好的人,再不济,等我长大了,我养你,让你一辈子都不缺钱花。” 我眼眶突然湿润了。 刚刚陆庭修跟我说离婚的时候我都没哭,可年年简单的几句话却击溃了我所有的伪装,我放下书,把他揽入怀里,轻声说:“儿子,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怎么会。”年年说:“你已经很努力的在给我最好的东西了,你是个好妈妈,没人比你更好了。” 我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问他:“妈妈跟爸爸离婚,你以后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了,你会不会怪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 年年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不会,完整的家庭的定义是幸福,快乐,一家人一条心,现在爸爸不跟我们站在一个战线上,那他就无法跟我们一条心,还整天跟妈妈吵架,让妈妈不开心,这样的家还不如不要。” 我惊讶于年年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又内疚于自己让他这么小就要承受父母分离的痛苦,越想越难过,我抱着他,眼泪泛滥不止。 年年小心翼翼的给我擦眼泪:“妈妈,不要伤心,老师之前跟我说过一段话,你想不想听听?” 第348章 不要走 “嗯,你说说看。” “老师说,如果我们的苹果六手机丢了,妈妈再给我买一个苹果七,那我就不会心痛失去的苹果六,如果我的小汽车模型坏了,妈妈给我买一辆大汽车模型,那坏了的就无所谓了,其实人会觉得难过,是因为还没遇到更好的,妈妈,你这么好,我相信离开爸爸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我愣了愣,忍不住笑了:“对,妈妈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年年也笑开了:“所以不要勉强自己,过得不开心,那我们就回禹城。” “好,回禹城。” 和年年絮絮叨叨的说了明天要搬出去的事,年年没有我想象中的抗拒,反而全程都在支持我的决定,我默默在心里惊讶,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心智已经成长到让我惊讶的地步了。 眼看时间不早了,我嘱咐年年早点休息,起身走出了他的房间。 年年说的那段话,我不反对,但也不认可。 失去可以估价的物品,用另一样可以估价的物品来代替,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可年年不知道,陆庭修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别说一个活生生同床共枕了好几年的人,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人类极少对一件死物产生感情,比如手机和汽车模型,可那些会跑会跳会在你耳边说爱你的人,失去以后要用什么来代替? 爱一个人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大了,重新接纳一个人更需要勇气,这次离开陆庭修,我想我是不会再想谈恋爱和结婚了。 我突然有点理解华女士的独身主义了,因为不谈恋爱不结婚,除了我她甚至没有别的孩子,这样孑然一身,虽然孤独了些,但同样的,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压力都少了很多。 回到房间,我关灯上床睡觉。 陆庭修一夜都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一整夜都没睡着的我早早起来收拾东西。 怎么说也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好几年,我的东西还不少,不过仔细一收拾,发现陆庭修给我买的东西少之又少。 他是个标准的直男,不懂浪漫,最大的浪漫就是在过节的时候给我买一束花,至于那些哄人开心的小礼物,他很少买,也很少想到这一块, 他的工资卡一直在我手里,而我也不缺钱花,对于物质上的这些东西,我计较得少,他也就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在他眼里跟我在一起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这个人省事。 我确实是个省事的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外面还有一份自己的事业,甚至不需要他花费很多的时间来哄,过去的这两年时间,我真是让他过得太轻松了,所以他才会觉得我是没有底线的。 我把自己买的首饰衣服包包全都打包好,花了一个多小时,整理出四个大箱子。 看着那些箱子,我又有些头疼了,等会儿得叫个人上来帮忙搬才行,而且一辆车压根就不够搬,还得再叫一辆车过来帮忙,我认真想了想,决定叫赵峰过来帮忙。 我收拾好东西,时间刚到早上七点半,想着年年该起床了,我过去敲他的门。 年年很快就打开门了,平时这个时间刚起床的他此刻却换好了衣服,探了个脑袋出来看我:“妈妈,怎么了?” “该起床了。”我故作轻松的捏了捏他的鼻子:“我们今天得搬家。” “我都收拾好了。”年年敞开房间门给我看。 这一看之下我彻底愣住了。 房间里竖着两个收拾好的箱子,而衣柜里书桌上的东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年年小声说:“爸爸给我买的东西我都没带走,我带走的全是妈妈买的。” 我心里一阵泛酸,摸摸他的脑袋:“好样的儿子,回头缺什么了跟妈妈说,妈妈给你补上。” “好。” 安抚了年年一阵子,我回自己的房间,准备给赵峰打电话。 但是一进房间门就看到陆庭修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眼底拉满了血丝,看得出来,他也一整夜没睡。 我走进去,语气轻松:“早。” 陆庭修却没回答,目光死死的盯着我。 “我等会儿让人过来搬东西,你就别插手了……年年的东西也收拾好了,我们会在……”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半个小时内搬出去。” 陆庭修还是不说话。 我没看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赵峰打电话。 赵峰很快就答应过来给我搬东西,我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陆庭修自始至终都在盯着我看。 我一挂断电话他就站起来:“沈疏词,你真的要这样?” 他话里带着的反悔意味让我皱起了眉头:“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吗?” “昨晚我在气头上……” “可我没有。” “你敢说你没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陆庭修语气里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 我冷笑:“至少我现在没有,也许昨晚我确实是在说气话,可冷静下来后我依然没有后悔的意思,那就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 “可我后悔了!” 我:“……” 陆庭修狂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老婆,我昨晚说错话了,我是混蛋,我不想离婚,你别走!” 我:“……” “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别走,不离婚,你和年年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你们俩要是一起走了,这日子我还怎么过下去?你别走……” 说着他伸手要来碰我,我侧身躲开:“陆庭修。” 他顿住了。 “你会习惯的。”我镇定的说:“你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我不想习惯,我现在接受不了,以后也不想接受!”陆庭修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昨晚说的是气话,我气疯了,我气昏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这副样子有些吓人,我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陆庭修,你冷静!” “我冷静不了。”他在地上蹲了下来,扯着自己的头发:“当初你一走了之,那几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一直没有放弃找你,现在你又想走!你又想走!我接受不了……不要再让我过那样的日子,不就是不去见穆子月吗?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去见她,我发誓,如果再去见她,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第349章 误伤 我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立刻说:“你说什么傻话!” 陆庭修抬起头,无助的看着我:“你能不能不要走……拜托!不要走!”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抱歉。” 我昨晚做了一个晚上的心理建设,已经把和陆庭修分手后的种种全都打算好了,不得不说,在他刚说出离婚的时候我是震惊的,可经过一个晚上的冷静,我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许穆子月的事拖得太久,已经把我的耐心都耗尽了,所以我才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你一定要走?”陆庭修问。 我点头:“嗯。” “那你把年年留下。” 我一愣,立刻反驳:“这不可能!” “那你让我怎么活!”陆庭修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们全走了,让我怎么活!怎么活!” 我:“……” “是不是我的感受在你眼里根本就不重要?我跟你说过,你离开那几年我被抑郁症折磨得痛不欲生,可你压根就没听进去,你不是不知道抑郁症有多痛苦多严重,不然你不会那么紧张苏陌漪,可我得抑郁症这件事在你眼里根本就不是事!沈疏词,你在乎过我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还是只是当年那个把你从泥坑里拉出来的恩人,而不是你的爱人,家人!”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陆庭修此刻的样子太吓人了。 他见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总之你不准走,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一步,我会让你后悔的,没有你和年年我活不下去,既然活不下去,那就一起死好了。” 我震惊的看着他:“陆庭修,你疯了!!” “是,我疯了,被你逼疯的!”陆庭修仰头看着我,额头上青筋暴起:“每次都是这样,你说要走就一定要走,我怎么求你都无济于事,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说我做错了,我认,我也改,可你根本就不给我机会,你让我怎么办?死刑犯还有上诉的机会,你一句话就把我钉死,除了用这么偏激的手段把你留下来,我还能怎么办?” 我:“……” 陆庭修见我不表态,他突然转身就往外面跑去,我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后,我立刻追了出去,陆庭修已经钻进了年年的房间。 里面立刻传来年年的尖叫:“爸爸,你干嘛!!” 我心脏像被人狠狠击了一下似的,发疯似的跑过去,一进门就看到陆庭修正抱着年年,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对他做什么,年年则不断的发出尖叫,我下意识的以为他在伤害年年,心里一急,操起旁边装饰用的花瓶就往他后脑勺砸去,“哗啦”一声脆响,陆庭修浑身一颤,血顿时涌了下来,顺着他的脖子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陆庭修缓缓回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 我气喘吁吁的看着他:“你别动我儿子!” 陆庭修抽搐了两下,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年年惊恐的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吓得大哭起来:“妈妈,爸爸是不是死了?” 我浑身颤抖得厉害:“老陈!老陈!!” 老陈迅速把陆庭修送进了医院,我带着年年跟上,开车的时候我手一直都在抖。 我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我和陆庭修会闹到这个地步。 等我们赶到医院,陆庭修已经被送进急救室了,老陈守在外面,看见我,他立刻站起来。 我颤着声音问:“他怎么样了?” “小姐不用担心,没事的。”老陈安慰我,又看看年年:“小少爷没事吧?” 年年摇头:“没事。” 我这才想起来,连忙问年年:“爸爸进房间对你做了什么?” 年年顿了顿,说:“当时我正在收拾东西,他抓我的手想拉我出去,我吓到了,就一直挣扎,他就把我抱起来了,然后……然后妈妈就来了。” 我:“……他没有打你?” “没有。”年年讪讪地说:“我也以为他要打我,但是他没有。” 说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好几个指甲里全是血:“我还把他的手给挠伤了,可他都没舍得打我一下。” 我:“……” 这回误会大了。 半个小时后,陆庭修被推了出来,他还处在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如纸,脑袋已经用绷带缠起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我连忙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脑震荡。”医生看了我一眼:“家属后续小心照顾,短时间内别让他磕着碰着了,不然很容易撞坏脑子。” 我忙不迭的点头:“好,谢谢医生。” 陆庭修被送到病房安置下来。 我和年年守在旁边,老陈回家去了。 和年年一人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我和他半晌都没说话。 许久,年年小声问我:“妈妈,爸爸都这样了,我们还要走吗?” 我顿了顿,说:“暂时不走了。” 年年叹了口气:“爸爸怎么这样啊……” “怎样?” “死缠烂打。”年年小声抱怨道,也许是知道陆庭修没有太严重的问题,现在只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心情放松了,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他以前经常教我男人不该优柔寡断,不然就不像个男人,可看看他自己现在做的事……真不知道当初那些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我有点想笑,可又觉得这样笑出来很不地道,只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别怪他了。” 年年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妈妈你也是,明明在这件事上吃亏的人是你,可现在一看爸爸受伤了你就帮他说话,你的立场也不够坚定。” 我:“……” “你们大人的世界真难懂。”年年感叹道。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这么说来,你很希望爸爸妈妈离婚?” “我只是不想你受委屈。”年年认真的看着我:“而且这件事根本就无解,爸爸有他的坚持,你也有自己的坚持,继续这样下去,矛盾迟早会爆发,与其到时候让你那么伤心,不如现在就离婚分开算了,至少以后爸爸想我了还能去看看我,我就怕你们闹到老死不相往来,以后我想爸爸了,都不能名正言顺来看他。” 我:“……” 年年拍拍我的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妈妈,如果你打算原谅爸爸,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承受原谅的后果,我不希望你以后伤心就算了,还自责。” 第350章 陆振明摊牌 我心里生出难以言喻的感动,而且,对于年年的话,我无法反驳。 如果现在因为陆庭修受伤就不走了,那就等于变相的妥协,我得做好心理准备承受妥协的后果。 和年年在走廊上坐了好一会儿,老陈办好住院手续过来了,我起身对他说:“你先把年年带回去,医院这边我看着就行。” 老陈点头,牵起年年的手,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小姐,有事给我打电话,别自己硬扛。” 我知道老陈在想什么,无非是以为这次是我和陆庭修打架才会闹成这个样子,我点头:“好,我会的。” 老陈带着年年走了,我转身回到病房。 陆庭修还在昏迷,额头上抱着纱布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笑,可对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我又实在笑不出来。 我正在病房里发呆,外面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我一转身陆振明就推开门快步走进来,一看见陆庭修还在昏迷,而且样子狼狈得不得了,他立刻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庭修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心里一顿,知道家里又有人跟陆振明告密了。 今天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主人受伤,家里的佣人几乎都知道了,我之前心里太乱,都没想到陆振明可能会知道,现在他突然跑过来,我只剩下怔愣,脑子虽然转得飞快,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一个完善的理由来应对他的质问。 不过陆振明之所以会跑到医院,而且准确的找到病房号,证明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现在问我只是形式问题,就看我肯不肯坦承了。 今天这一着我是怎么都逃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陆先生,抱歉,庭修是我打伤的。” 陆振明一下子眯起了眼睛:“你打伤的?” “对,我们因为琐事起了争执,我失手把他打伤了。” 陆振明冷笑起来:“好一个失手把他打伤了,这失手就能把人打成这个样子,你要是蓄谋要杀了他,他现在岂躺的地方岂不是在太平间?” 我顿了顿,从善如流的说:“抱歉。” 陆振明见我不打算跟他争执,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说说,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成这个样子?你们到底在闹什么?” 我淡淡的说:“一些琐事,就不麻烦陆先生了。” 在有外人在的地方我会照着面子尊称他一声“爸”,但现在没有外人在,我和他都心照不宣,我叫他一声“陆先生”,他也受得心安理得,其实在他心里,我从来就不是陆家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琐事?”陆振明冷哼:“我看是因为穆子月那个丫头吧。” 我的心顿时往下沉。 虽然知道我和陆庭修在家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时时刻刻汇报给陆振明,但鉴于前段时间没出事,我也就没太计较,可现在看来,在家里养个监控器的感觉实在膈应人,如果陆庭修醒来后还不打算跟我离婚,那我得回去把家里安插的眼线好好清理一下。 “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心眼还是那么窄?这段日子和庭修没少因为这些事吵架吧?”陆振明摆出长辈的姿态说教我:“穆子月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连她你都要嫉妒?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信心能看得住庭修?” 我心里的怒火在节节攀升,但脸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真正的好男人不是靠看住的,他要是有出轨的心思,我就算把他当成狗拴在家里,他还是会心心念念的往外跑。” “所以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我在捍卫自己作为陆庭修妻子的权利,这也有错?” 陆振明斜了我一眼:“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在指责我对你说话不敬之前,请你先端正自己的态度。”我声音也冷了下来:“陆先生,五七年前我确实是个穷光蛋,你说我高攀了陆家,我无法反驳,但现在我沈疏词衣食住行全都是自己挣来的,我不亏欠你们陆家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你是谁,都休想故意刁难我,再者,现在对我死缠烂打的人是陆庭修,我倒是想离婚,痛痛快快的把儿子带走跟你们陆家人老死不相往来,可陆庭修不肯啊,陆先生有那心思在这里苛责我,不如多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让他离我远点。” 陆振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果然伶牙俐齿。” “谢谢。”我回敬道:“陆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看看自己的儿子?” “您真的是来看他的?” 陆振明一顿:“你什么意思?” “从进门到现在,你字字句句直指我的错处,关心过他伤成什么样子了吗?没有!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知道你今天是来揪我小辫子顺带警告我的,现在我的答案还是跟七年前一样,我也想跟陆庭修分开,可他不肯,你讨厌我,我未必看得上你们陆家,陆先生要是真的想让我们分开,不如协助我让七年前的事再重演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陆振明气得脸色都变了:“沈疏词,反了你!” 我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看着他,这个快六十岁的男人对我一直没有丝毫君子风度可言,今天彻底把话扯开了说,我怕他怒急之下会动手打我:“我只是说实话,你说我和陆庭修是因为穆子月吵架,我实话告诉你,是,穆子月也确实对陆庭修有那方面的想法,你要是不介意有个十七岁的儿媳妇,那就尽量撮合他们吧,只要陆庭修出了轨,我就可以和他名正言顺的离婚。” 陆振明目光犀利的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在一起居然已经成了一种折磨。” 我一顿。 “沈疏词,我确实对你这个儿媳妇很不满意,以前是看不起你的出身,现在是讨厌你对我的态度,而且,你不觉得你太不懂得周旋了吗?” 我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我和庭修联手,想坐到什么样的位置都不是问题,可你这个儿媳妇不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庭修反而因为你一直和我离心,就凭着这一点,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陆家儿媳。” 第351章 爆发点 我心里微微一惊,难道陆庭修又和陆振明吵架了? 这父子俩三天两头合不来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最近我的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几乎都没关注他们的事,现在看来,陆振明这个大忙人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压根就不是为了探病,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陆庭修,或者跟我说点什么。 “我不知道你跟庭修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已经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了,但是沈疏词,有一点我必须声明,就算你跟庭修离婚,我也不会让你带走淮安,他是陆家的骨血,我没有理由让他流落在外。” 我呼吸一窒。 不得不说,无论我怎么伶牙俐齿,在陆振明这种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我还是无法和他抗衡,比如年年。 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他知道年年是陆庭修的亲生儿子,现在就算和陆庭修离了婚,想要把年年带走,那是不可能的。 陆庭修会不会答应是一回事,陆振明是绝对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所以要是不想母子分离,你就好好的待在陆家,并且帮我多劝劝庭修,如果不听话,那你就等着让淮安叫别人妈妈吧。” 陆振明走了半天我都没回过神。 这时床上的陆庭修闷哼了一声,幽幽醒来。 我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先是一愣,随即伸出手要来拉我的手,我没主动也没拒绝,任由他拉着。 陆庭修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老婆……” 我冷眼看着他。 刚刚陆振明让我受的气,我现在恨不得全都还到陆庭修身上。 我一直不说话,陆庭修大概是拿捏不准我算什么意思,只得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你还在生气吗?” 我撇开他的手站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顿了顿,说:“后脑勺疼。” “我让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我刚转身想走,陆庭修立刻拽住我的手腕:“你别走!” 我脚步一顿,没坚持走也没回头。 陆庭修掀开被子下床,一下子从背后抱住我:“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是我都弄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能消气吗?” 我僵着脸不说话。 “你要是还觉得不解气,那你再打我一顿,无论打多狠我都不还手,成吗?” 我沉默了半晌,转身推开他,把他按坐在床上,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我没在你昏迷的时候走,现在就不会走,你好好休息,我去叫医生过来。” 说完我无视他恳求的眼神,转身走出病房。 我叫了医生过去,自己却没回病房,而是走到外面的休息区开始发呆。 虽然在面对年年的时候我信誓旦旦的决定要留下来,但是一看到陆庭修,我就开始犹豫。 我总觉得,就我们目前的相处方式,迟早有一天会把对彼此的耐心全都消耗完,到时候我们还剩下什么? 年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趁着我们现在还没撕破脸皮的时候赶紧分开,以后在大街上遇到了还能笑着打声招呼,毕竟曾经是那么亲密的人,要是像陌生人一样视而不见,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难过。 可我现在发现,我走不了了。 年年我是绝对无法放弃的,不说我和陆庭修离婚后他会不会和穆子月在一起,就算不是穆子月,换了任何一个女人我都无法忍受让她代替我照顾年年,但是我无法把年年带走。 陆振明的势力摆在那里,跟他作对,我简直是自掘坟墓。 所以我又得重蹈覆辙,像七年前那样被陆振明驱使吗? 之前我不肯答应,他威胁要弄死我,现在我倒是不怕死了,但是他有了更好的威胁我的筹码。 陆家这一个个,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一个人坐在外面胡思乱想了半晌,眼看时间不早了,才起身回病房。 一进病房就看到陆庭修背对着我站在窗户前打电话,他没察觉到我回来的动静,声音不疾不徐,却带了几分对小辈说话才有的亲切:“我知道……我这边忙着呢,暂时没时间去看你,你放心,我会尽快把照顾你的人安排过去的……不要怕,这世上哪来的鬼……你别听那些人胡说!那房子干净着呢,你要是不放心,回头我请几个道士过来,当着你的面驱驱邪……还有你的学习,你要是继续跟着那些人胡混,我可就真的不管你了,听见没有?” 我大概能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谁,我没打扰他,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开始浏览手机新闻。 可能是站在窗前的时间长了,吹了风,陆庭修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按着额头使劲儿的揉了揉:“……什么lv爱马仕,这些我不懂,你成绩要是真能进年级前十,我让人给你买一个就是了……好好好我知道了,就这样,有空我会过去看你的。” 话说到最后,陆庭修语气里已经透出几分不耐烦了,他挂断了电话,一转身就看到坐在沙发身上的我,脸色顿时变了。 我假装没发现他刚刚打电话的事,也根本不准备跟他详谈:“医生刚刚来过了?他怎么说?” 陆庭修磕巴了一下:“医生说没事了,想出院的话现在就能走。” “那你的意思是?” “……出院吧,早上的事应该吓到年年了,我得回去安抚他。” 我点头:“也好,那我去办出院手续,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我起身就要走,陆庭修立刻叫住我:“老婆!” 我淡淡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刚刚那个电话是穆子月的,”陆庭修心虚的看着我,脸上就差写着不打自招几个字了:“她听人嚼了舌根说我被打了,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我就接了。” “嗯。”我点头:“没别的事了吧?” 陆庭修:“……” “那等我几分钟,我去把出院手续办了。” 给陆庭修办了出院手续,我带着他走出医院,开车回家。 回程路上,陆庭修一直试图跟我说话,可我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说起来我觉得好笑,明明陆庭修是被我打伤的,明明受伤的人是他,可在他醒来后我依然用这种态度对他,他也依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我们俩这样到底算什么。 是他不想我离开,所以伏低做小到这个程度,还是我铁了心要走,他受伤的事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说白了,两个人因为同一件事磨来磨去,把所有的锐气都磨没了,只剩下心如死灰,我觉得我和他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爆发点了,那个爆发点也许离我很远,也许离我很近,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但我能肯定,它一定会发生。 第352章 抓奸 回到家里,我和陆庭修很默契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看见年年,陆庭修立刻上前抱了抱他:“儿子,对不起,吓到你了。” 年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表情,他才小心翼翼的说:“没事,我也把爸爸挠伤了,我也对不起你。” “是我先吓到你。”陆庭修诚恳的说:“年年,不要害怕爸爸,爸爸当时并不是想打你,我只是想把你抱到妈妈面前跟她好好说说,没想到情绪太激动了把你吓成这样……爸爸保证再也不这样了。” 年年点头,对他甜甜的笑了笑:“好。” 一场本来一触即发的战争就这样哑火了。 因为受伤,陆庭修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去部队,更没出门,整天待在家里,接送年年上下课,空了还去公司接我下班,端的是一副好爸爸好老公的人设,面对我的态度总是小心翼翼的,恨不得在我手机里给他自己设置一个定位,以此来证明他真的没去找穆子月。 在他这种近乎卑微的讨好下,我不仅没觉得释怀,反倒有种越来越心凉的感觉。 这天,我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陆振明坐在我的办公椅上,手里拿着我摆在办公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仔细端详着,看见我进来,他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而是淡淡的说:“回来了。” 我戒备的看着他:“陆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言外之意,没事你就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 陆振明只看了我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继续端详着照片里的陆庭修和年年:“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会来找你,肯定是有事。” 我走过去,把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放,开门见山道:“如果是想要我给陆庭修吹耳边风,那你还是算了吧。” 陆振明眯起眼睛:“你倒是聪明,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不肯帮我?” “七年前我就不喜欢勉强自己,那时候我一无所有,现在我什么都有了,更不想勉强自己去迎合不待见的人,这是我的底线。” “好,很好。”陆振明站起来,他眼角的皱纹深了很多,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越发凌厉:“你很有骨气,不过你应该很清楚,骨气这种东西,除非为国殉身成全民族大义,否则落实到私人恩怨这些小事上,会很吃亏的。” 我耸耸肩:“最坏的结果我都能接受,所以无所谓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能放弃年年?” 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笑了:“我不一定得放弃他,你也未必能留得住他。” “那我们走着瞧吧。”陆振明也不多做停留,越过我就往门口走去。 但是走到门口,他又停住脚步,转身看了我一眼:“沈小姐,撇开我们这么多年的恩怨不谈,其实我挺欣赏你这个人的,可惜啊,你的倔强和骨气没用对地方。” 我:“……” 陆振明走后,我故作淡定的继续处理公事。 其实我跟陆振明说,我能接受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确定他不会伤害年年,只要年年没事,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晚上,我在公司加班到很晚,下午的新品发布会很顺利,但也几乎把我的精力全都抽干,此时整个san人去楼空,待在这样一个寂静空旷的办公室里,我心里是说不出的寂寥,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我之所以这么热衷于珠宝设计这一行,是因为每次的新品发布会站在台上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太好了,我终于能理解华女士对这一行倾尽一生的热爱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以后也会一直一直喜欢这一行,发自内心的热爱它。 十点钟,我走出san,到外面的停车场取车。 手机一直很安静,连信息都没有,今天的陆庭修有点反常。 按照这几天他一天恨不得给我打八个电话的殷勤来说,我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回去,他连问都没问,还没来接我,这确实有些不正常。 我忍住想给他打电话的冲动,开车回家。 但是回到家里,却被告知陆庭修不在家,下午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好像是去了部队。 我没起疑心,年年已经睡了,我吃了点东西,上楼洗澡准备睡觉。 但是等我洗完澡出来陆庭修都还没回来,这我就不得不担心了。 眼看指针都快指向十二点了,陆庭修很少在外面过夜,即使有事回不来也会给我打电话,现在一点小心都没有……我犹豫再三,拿了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拨过去,嘟嘟的声音在我耳边拉得无比悠长,我脑海里突然想起陆振明今天在办公室里对我说的那些话,心里瞬间涌起不详的预感。 电话响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我立刻给陆庭修的同事,一个姓赵的少将打了电话。 赵少将的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我说明来意,赵少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迟疑了半晌,小心翼翼的说:“首长他今天根本就没去部队……他前几天请假了,这几天都没在部队。” 我心下了然,跟他道了谢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迅速换了身衣服,出门找老陈。 老陈本来都已经睡下了,被我叫起来后一脸的睡意惺忪:“小姐,怎么了?” “叫几个人过来,跟我一起出去找陆庭修,你在家看好年年。” 老陈闻言立刻问:“出什么事了吗?” 我点头:“嗯,出事了。” 老陈的神色有些紧张了:“很严重?” “现在我也不太清楚。”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不过死不了人就是了,你帮我看好年年,他醒来要是哭闹,记得安抚好他,那小子可聪明了,你演技要是不好,他还不相信你。” 老陈:“……” 叫了几个人,我开车直奔穆子月的住所。 今天的周六,穆子月不用上课,所以现在他们应该是在穆子月的住所。 到了学校旁边的小区,保安本来不让进,我让两个保镖直接把他摁倒在地,带着剩下的人气势汹汹的往住宅楼走去。 既然是来抓奸的,那就得要有个抓奸的样子。 到了穆子月家门口,我没敲门,直接让人开始砸门。 两个牛高马大的保镖一声接一声,旁边的邻居听见动静探了个脑袋出来,一看见我们这架势,又迅速把脑袋缩了回去,不出十多秒,大门轰然倒下,我带着人迅速冲了进去。 第353章 出轨 即使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撞开卧室门,看到一脸惊慌失措,拼命扯被子遮盖身体的穆子月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但浑身都是暧昧痕迹的陆庭修,我心里还是无法抑制的抽搐了一下。 任谁看到丈夫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都无法做到心里完完全全波澜不惊。 穆子月惊恐的看着我:“疏词姐,你怎么来了?” 我挺佩服自己的,还有闲心对她笑了笑:“你哥不小心跑到你床上了,我这不是过来找他回家么,毕竟这么晚了,不好给你添麻烦。” 穆子月脸都绿了。 我对旁边的保镖招招手:“把他给我弄醒。” 保镖立刻上前,掀开被子开始拍打陆庭修的脸:“先生,醒醒!醒醒!” 陆庭修也不知道是被怎么了,平时警觉性很高的他在这种情况下愣是一动不动,我皱眉,对另一个保镖说:“打水过来。” 保镖很快就打了水过来,我接过,“哗啦”一下全部倒在陆庭修脸上,上一刻还睡得死气沉沉的他立刻挣扎着爬起来:“下雨了下雨了……疏词,下雨了……” 我冷眼看着他:“不是下雨了,是后院走水了。” 陆庭修顶着一脑袋的水坐起来,茫然的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保镖,然后才注意到现在身处的地方,最后目光落在一旁用被子遮着身体的穆子月身上,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表情从茫然到不解,再到惊讶,然后是震惊和不敢置信这一系列转变,最后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无比惊恐,他哑着嗓子说出我等了很久的那句台词:“疏词,你听我解释。” 我淡定的说:“先把衣服穿上,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我转身走了出去,跟进来的两个保镖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五分钟后,一脑袋水淋淋的陆庭修垂着脑袋站在我跟前,穆子月就站在他旁边,惊疑不定的看着我。 “说吧,你的解释。” 陆庭修语无伦次:“小月说她肚子疼,叫我过来,我本来是想过来送她去医院的,但是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偷袭了,后来就……疏词,你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可是我亲眼看到你跟她躺在同一张床上。”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说明了什么?” “疏词,你相信我,我是男人,身体有什么变化我很清楚,我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事,我只是被人偷袭了。”陆庭修拼命解释:“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可以让人过来检查!” “检查什么?”话虽然是这么问,我目光下意识的看向穆子月。 发生这种事,男人无法检查,他要是想自证清白,只能检查穆子月。 穆子月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庭修哥……” “你别说话。”陆庭修打断她的话:“我现在就叫医生过来。” “不用了。”我阻止了陆庭修想要打电话的举动:“其实你跟她到底有没有发生关系,这不重要。” 陆庭修茫然的看着我。 “我需要的是你的态度,发生这种事,难道不用追责吗?”我意有所指的问:“穆子月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用肚子疼的理由把你骗到这里?你进来后被谁偷袭的?如果你和她没有发生关系,那为什么会脱光了躺在一张床上,还等着我来抓奸?” 陆庭修茫然的表情渐渐沉淀下来,他好像总算反应过来了,扭头看向穆子月:“小月,这件事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穆子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庭修哥,你、你不想负责任吗?” 陆庭修闻言顿时跟被火烫了一样跳起来:“你胡说些什么?我们明明没有……” “有!”穆子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偷袭你吗?我实话告诉你,是你的父亲,陆振明先生,是他来找我,让我配合他做这件事的,你被放倒后被下了药,后来发生的事都是你主动的,你敢说你没有?” 陆庭修瞳孔狠狠一缩。 “不是要让医生过来检查吗?那就让他过来检查,左右这件事都是你们陆家人做的,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一个交代。” 眼看事情已经明朗了,我也不再停留,起身说:“你把这件事处理完了再回家吧,我先走了。” 说完我转身就出门,陆庭修立刻要上前拦住我,但是穆子月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腰:“庭修哥,你不能走,你不能走,这件事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加快速度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和保镖一起回到家里,我一进门老陈就迎了上来:“小姐,找到先生了吗?” 我对他笑了笑:“找到了,不过他得等会儿才能回来,年年没醒吧?” “没有。” “那就好,你也休息去吧,都这么晚了。” “嗳,好。” 老陈刚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对了,陈叔,近期我们可能要搬回禹城,你做好心理准备。” 老陈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但他什么都没问,对我点点头:“好。” 回到房间,我又重新冲了个澡。 刚刚从穆子月住处转了一圈,她房间里沾染的熏香味跟跗骨之蛆一样挥之不去,我有点恶心。 我刚洗完澡陆庭修就回来了,他浑身还是湿漉漉的,脸上的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汗水,脸色惨白,一看到我他就扑过来试图抱住我,我闪身躲开了,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一下头发:“事情都解决了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跟她发生关系。” “证据呢?” “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陆庭修信誓旦旦的说:“我还不至于连自己的身体变化都无法感知。” “可是你打算怎么安置穆子月?”我冷笑着看他:“那可是你爸处心积虑给你安排的。” 陆庭修拳头握了起来,骨节发白。 我没心思跟他纠缠,今天忙了一整天,那点由新品发布会积攒起来的成就感被这事儿这么一冲,已经完全淡了,而且来回这么一奔波,我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知道,这件事可能让你很为难,这样吧,我给你时间,你想好怎么解决再说,我有点累了,想睡觉,你今晚委屈一下,去客房休息吧。” 我刚一转身就被陆庭修抓住胳膊,他沉甸甸的声音传来:“疏词,你实话告诉我,我被暗算这件事,你有没有参与布局?” 第354章 没有意义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我想笑,但是笑容还没成型就溃散了:“你怀疑这件事是我设计的?” “不然你为什么能这么镇定?”陆庭修死死的盯着我,此刻的他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死都不肯放手。 我能明白他的纠结,他希望这件事我没有插手,这样至少能证明我对他没有异心,但他又希望这件事我插手了,这样他能理直气壮的撇清关系,并且把过错推到我身上。 我被气笑了:“那按照你的说法,我现在该怎么做?大喊大叫又踢又踹的对你发一顿脾气?这样你就舒爽了?” 陆庭修:“……” “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年年已经睡了,每次我们俩吵架他都在隔壁难受得睡不着,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不会再跟你吵架。”我推开他:“别为自己找借口了,我很累,想休息,你出去吧。” 陆庭修慢慢松开了手。 我转身就往浴室里走去。 如果说今晚这件事我的冷静是从极致的慌乱和失望里挣扎出来的,那陆庭修刚才那句质疑无异于在我心尖上又捅了一刀。 他觉得我不相信他,可他又何尝相信过我? 我从浴室出来时,陆庭修已经走了。 头疼得厉害,我从药箱里找了一片止痛药吃下,然后上床睡觉。 本来以为发生这样的事,我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但不知道是不是吃下的药起了作用,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我又做梦了。 梦里我又回到七年前,我和陆庭修刚认识那段时间,我把醉酒的他捡回家,他把证件落我家里了,我按着上面的地址给他送过去,结果他认为我居心不良,那时候我是愤怒的,惊讶的,然后狠狠回敬了他一句“自以为是”,可此时在梦里,我面对他的质疑,嘴角只有无奈。 然后,梦里的我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没有……我只是过来给你送证件的。” 聪明多疑如陆庭修,立刻把我的行为落实成是有目的的,他对我放狠话:“这件事只有一次,再让我发现你过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于是我成功脱身,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当时我和他的故事真的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终结就好了,那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一切的纠缠不清了。 次日,我很早就醒了。 昨晚睡得晚,早上又醒的这么早,我精神萎靡得厉害,去洗漱时在浴室里跌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在镜子里看到那个满面憔悴的自己时,我心里一顿,同时也意识到,陆振明的目的达到了。 无论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我难受,还是想以此离间我和陆庭修,甚至于,通过这件事逼着我们分手离婚,那他都成功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听天由命。 我不知道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我和陆庭修依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有什么意义。 事到如今,如果陆家肯痛快的让我带走年年,那我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计较。 胡思乱想了半晌,我洗完脸,化了个淡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这才下楼吃早餐。 我起得早,陆庭修比我起得更早,或者说他昨晚根本就没睡觉,此时脸上的黑眼圈跟国宝一样,看见我,他本来委顿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我看,那副样子就好像想从我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一样。 我在他对面坐下,老陈立刻送了早餐上来,我问:“年年还没起床吗?” “没有。” “昨晚睡那么早,怎么到现在还没起床?” “小孩子贪睡,很正常。”老陈给我倒了碗粥。 我拿起汤匙刚准备喝粥,对面的陆庭修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沈疏词,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动作一顿,看了一眼老陈。 老陈立刻心领神会,挥手驱散了正在餐厅里忙碌的佣人,整个餐厅顿时只剩下我和陆庭修。 “你希望我说点什么?离婚的事?” “你……” “除了这个,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庭修沉默半晌,咬牙切齿的说:“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跟穆子月什么都没发生?” “没意义。”我说:“这件事是你爸一手促成的,不管你和穆子月有没有发生关系,只要这次他没达到目的,那这件事就会一直发生,没完没了,你觉得,就算这次我能原谅你,下次我还能这么大度吗?” 陆庭修顿了顿,问:“所以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我没打算原谅你,反正都是要走的,原不原谅意义不大。” “……”陆庭修目光变得凶狠:“所以说你之前就知道这件事?可你放纵它发生,目的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无理取闹,然后跟我离婚?”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穆子月那里?” “猜的。” “你怎么猜的?” “你爸去找过我。” 陆庭修顿住了。 “他跟我说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媳妇,真正合格的陆家儿媳是能增强你和他之间的凝聚力的存在,而我做不到,所以他想淘汰我,我回家发现你不见了,当时以为你是去部队了,后来给老赵打电话,他说你根本就没去,加上我和你爸谈话的时候他说起过穆子月,我就猜到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问个明白吧,我这个人不喜欢背黑锅。” 陆庭修噎住了,半晌才说:“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的策划里?” 我耐着性子说:“没有,我希望这是你问的最后一遍,我也最后一遍回答你,没有,我没有!” 陆庭修猛地站起来,撇下手里的汤匙就快步往外面走去。 我能猜到他要去哪里,也没阻止,但是一扭头,就看到年年站在餐厅的另一个入口,正看着我们。 我心里咯噔一下:“年年,你什么时候醒的?” 年年走了过来:“有一会儿了。” “那……” “爸爸和妈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年年倒是没打算隐瞒:“所以,我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吗?” 他这么一问,我顿时心酸得难以自制,我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年年,妈妈跟爸爸是注定要离婚的,可是如果我离婚的时候没法把你带走,你会记恨我吗?” 第355章 毁容 年年愣了一下,立刻问:“为什么没法把我带走?谁不让我走?” 我:“……” “是爸爸还是爷爷?” 我:“……” “是爷爷对吗?”年年一下子就猜到了:“那我们跟爸爸好好说说,只要我们坚持,他留不住我们的。” 年年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我敏锐的捕捉到了,我立刻安抚道:“好,我们好好跟他们说说,只要你这个当事人不肯留下来,我相信他们也无法勉强。” 年年揪住我的袖子:“妈妈,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我……挺害怕爷爷的。” 我想起之前年年被绑架的事,被绑架之前他多信任陆振明,一口一个爷爷叫得无比亲热,可那件事发生后,他对陆振明退避三舍,都说小孩子记性不好,可到现在他都无法原谅陆振明,这并不是他记仇小气,而是他辨认得出来,陆振明不是个好人。 我怎么能有把他留在这里的念头,而且还透露给他知道? 一念及此,我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 如果我这么做了,那我和当年的华女士没有什么区别,她因为这件事内疚了一辈子,我不想也留下这样的遗憾。 所以,如果要走,那我一定要把年年带走。 至于要怎样才能把年年带走…… 我认真思索起来。 陆振明不是说我无法成为为他和陆庭修增加凝聚力吗?确实,我讨厌他,也做不到这一点,可是如果我能彻底离间他和陆庭修呢? 陆庭修现在的实力并不低,虽说暂时还无法和陆振明抗衡,可他的优势在于他是陆振明唯一的儿子,陆振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这对父子斗了这么多年,吵了这么多年,可到现在还不是没出什么大事,如果能利用陆庭修这个特性和陆振明的心理,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斗个两败俱伤,我是不是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带年年离开? 时到今日,我算是看清楚了,陆家就是个大局,我这等平民无法和它抗衡,在无法匹敌却又不能顺利脱身的情况下,我只能用自身微薄的力量,让这个局彻底乱下去。 陆庭修晚上才回来,他的样子很狼狈。 昨晚没睡好,他神色本来就已经够萎顿了,但是回来后右边脸颊上高高肿起,似乎是被人打成这个样子的。 一看他这副样子我就知道是跟陆振明顶嘴被他打成这样的,陆振明这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是扇耳光,光是我见过的,陆庭修就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我很担心,万一我带不走年年,年年在陆振明膝下长大,以后不听话了,叛逆了,会不会也动辄挨耳光。 年年一看见陆庭修这副样子,立刻关切的上前问:“爸爸,你怎么了?” 陆庭修偏了偏脸,尽力想要隐藏受伤的事,他对年年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没事,我没事。” “可是你的脸都肿了。”年年小心翼翼的问:“爷爷是不是又打你了?” 陆庭修:“……” 他下意识的看向我,这种事连年年都猜出来了,更别说我。 我冷笑了一声,过去把年年拉走:“年年,你的作业不是还没做完吗?赶紧上去做作业。” 年年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嘟了嘟嘴:“好,我上去做作业。” 他转身刚走了几步,老陈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小姐,先生,穆子月来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穆子月的声音由远及近:“庭修哥,你们放开我,我要见庭修哥……庭修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为什么不敢见我,你是不是心虚,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你怎么能不见我……” 我和陆庭修对视了一眼,他立刻心虚的移开了视线,我则下意识的皱眉,这事儿一桩没完又来一桩,真是烦透了。 我本来想回房间眼不见为净,把这件事彻底交给陆庭修去处理的,但是年年一听到穆子月的声音,立刻跟被上了发条一样,他立刻冲下楼,对外面拦着穆子月的保镖大声喊:“让她进来。” “年年,你干什么!”我呵斥他。 年年哼了一声,第一次不听我的话,脚步极快的走了出去。 我和陆庭修连忙跟了出去。 刚一走出门就看到穆子月跑过来,目标直冲陆庭修,年年迎着她走去,使坏似的伸出脚绊了她一脚,穆子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年年站在她跟前,冷眼看着她:“你这个坏女人,居然还敢来!” 穆子月顶嘴道:“为什么不敢来,你爸爸跟我睡觉了,不要你妈妈了!” 年年大怒,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年年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男孩子力气大,这一巴掌打得很清脆,陆庭修立刻皱眉阻止:“儿子!” 年年不管不顾,他对穆子月积怨已久,早就存了想报复她的心思,此时逮着机会,他破罐子破摔一样,在穆子月朝他伸手反击的时候就趁机扑了上去,两个孩子扭打在一起。 我和陆庭修立刻上前,他拉住穆子月我拉住年年,尽力想要把两个厮打在一起的孩子分开。 但穆子月毕竟是大人,年年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被穆子月一脚踹在胸口上,他猛地往后退去,连带着抱着他的我也跌坐在地上,手腕往地上一磕,一直戴在手上的一只玉镯顿时碎成了好几段。 年年被我抓着手,怒极之下随手乱扒乱划,不知怎么的摸到了玉镯碎片,他抓起就挣脱了我,在我的惊呼声中朝穆子月冲了过去,连陆庭修都没来得及阻止,他扑倒在穆子月身上,我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穆子月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和陆庭修都惊呆了。 等我反应过来想要冲过去时,一直拉着穆子月的陆庭修却突然一脚把年年踹开,声嘶力竭的吼道:“沈淮安,你干什么!” 我:“……” 这一脚踹得狠,年年直接被踹翻在地上,捂着胸口半晌回不过神。 我连忙爬过去把年年扶起来,他疼得脸色都变了,呼吸急促,直勾勾的盯着穆子月和陆庭修,没说话,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穆子月。 穆子月一只手捂着左脸,鲜血源源不断的从她指缝里渗出来,把她的胸前的衣襟都染红了。 ——年年划伤了她的脸。 第356章 离家出走 陆庭修疯了一样掰开她的手:“小月,让我看看你的脸……你松手让我看看。” 穆子月颤颤巍巍的松开手,在看到她脸上那道长达数十公分,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我心里一阵惊悚。 陆庭修立刻把她打横抱起快步往外走去,整个过程连看都没看我们娘俩一眼。 许久,年年的咳嗽声把我从震惊里拉回神,我立刻扭头看向他,他捂着胸口,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越发苍白。 我立刻走过去,掀起他胸前的衣服,在看到他胸口已经积起淤青时,我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年年咳得难以自制,却仍然不忘安慰我:“妈妈,你别这样,我没事。” 我把他扶起来,往客厅走去,吩咐完老陈叫医生过来,我帮年年把上衣脱了,让他躺在沙发上。 年年顺从的做着这一切,一句话都没说。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给年年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只是软组织有轻微的撞伤,没有伤及内脏后,我才松了口气。 医生留了一瓶揉化淤血的药酒下来就走了,我打开药酒,倒了一点放在掌心里,开始给年年揉胸口。 他疼得浑身都在颤抖,却一声不吭。 好不容易给他揉完了,他脸色又白了几分,看着他这副样子,我也不忍心责怪他:“上楼,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我转身捡起地上的衣服就要走,年年却扯住我的袖子:“妈妈。” 我扭头看着他。 他眼里盛满了不确定:“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顿了顿,说:“是。” “……”他顿时委屈得眼泪都浮上来了。 我见状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年年,我知道你对穆子月有积怨,也想为我出气,你要是踢她两脚踹她几下,那我没什么好说的,可你划伤了她的脸,要是整容手术无法修复她的脸,这对她造成的影响是一辈子的,对于女孩子来说,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你知道这会有多痛苦吗?” 年年沉默了一会儿,说:“至少这样她就无法继续勾引爸爸了不是吗?她活该!” “你……”我气得想揍他一顿,但是看他此刻狼狈的样子,我又下不去手:“你说他勾引爸爸,可你要知道,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爸爸要是没这个心思,或者没有旁人在旁边助力的话,她一个女孩子压根就没法完成整个过程,这不全是她的错。” “这就是她的错!”年年猛地站起来,固执的说:“她抱有这种心思就是她的错,爸爸对她不好吗?你对她不好吗?可她恩将仇报,想要拆散你们不说,现在还找上门来,你和爸爸这段时间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她,她就是个贱人!” 我瞳孔微微一缩,立刻抓住年年的肩膀:“贱人?这话是谁教你说的?你为什么会这样骂人?” 年年挣脱我的手:“无师自通,我就是看不惯你整天隐忍委屈的样子,世上好男人这么多,没了爸爸你又不会死,为什么要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委屈自己!” 我气得浑身发抖:“年年,你闭嘴!” 年年死死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转身就往楼上跑去,进了自己房间,还把门给反锁了。 我坐在沙发上,足足十多分钟才把汹涌的情绪压制下来。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捂着额头,一股无力感深深的涌上心头。 陆庭修当天晚上没回来,我也根本就睡不着,后半夜都是在房间里枯坐着度过的,天微亮的时候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以为是早起的佣人打扫卫生,于是没出去细看。 等到外面的天快彻底亮了时,我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重重身体反应在警告我,如果不趁着现在去睡一会儿,我今天一整天什么事都做不成。 我只好躺下,闭上眼睛逼着自己睡一会儿。 刚躺下没多久,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老陈的声音响起:“小姐,醒醒,快醒醒!” 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连鞋子都没穿就立刻跑去开门,老陈站在门外,脸色发白:“小姐,小少爷不见了!” 我:“!!” 冲到年年房间,里面没人,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连鞋子都摆放得一丝不苟,换下的衣服更是叠得整整齐齐,我脑子迅速充血,耳朵疯狂的鸣了起来。 老陈迅速打开衣柜和抽屉检查了一遍,扭头对我说:“小少爷是离家出走,而且早有准备,他带走了三套衣服,所有的零花钱也拿走了。” 我立刻问:“一共带走多少钱?” “保守估计三千块现金,银行卡里有差不多二十万,也带走了。” “手机呢?” “没带。” 我努力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镇定下来:“调监控。” 在监控看到年年拖着行李箱,背着背包离开的时候,正是凌晨五点钟——我听到的脚步声就是他下楼时发出的,我的心都在滴血,无比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多长个心眼出去看看……这么小的孩子,他会去哪儿?能去哪儿? 我连忙回房间,匆匆换了身衣服,拿起手机钥匙就准备出门,现在距离年年出门不到三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还在江城,只要封锁各个出入口严加检查,一定能找到他。 可同时我又有些犹豫,如果大肆发布消息找他,那会不会给心怀不轨的人可乘之机? 万一他们比我们先找到年年,绑架他勒索赎金,那我岂不是把年年推到风尖浪口? 这样做太冒险了,我不能这样做。 我匆匆下楼时,老陈跟了下来:“小姐,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能开车,我让司机开车,还有……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先生?” 我一顿:“告诉他,马上告诉他,还有陆振明,告诉他年年不见了,让他马上派人出去找,越快越好!” “是。” 我带了司机就匆匆出门,可是车驶上大路,司机问我去哪里的时候,我脑子却一片空白。 年年会去哪里?我能去哪里找他?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多有限,儿子离家出走,我居然都不知道能去哪里找他。 我拿着手机,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司机手忙脚乱的扯了纸巾递给我:“太太,你先别着急,先生那边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他很快就会……” 他话还没说完,我手机就响了。 第357章 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接起来一看,是陆庭修打过来的。 我连忙滑下接听,话一出口就带出一阵哽咽:“喂?” “年年的事是怎么回事?”陆庭修问。 “早上五点钟走的,昨晚的事我说了他几句,应该是气急了。” “你别着急,五点钟走,现在还不到三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他人还在江城,我马上让人封锁住各大出入口,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从家里出来,准备出去找找。” “也行,年年平时喜欢去哪里?或者学校有没有熟悉的小伙伴?你去他们家里找找。” “……好。” 挂断电话,我怔了怔,对司机说:“去san。” 陆庭修不了解年年,我却了解,他把所有的现金都带走了,那就证明他是打算离开一段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可能去同学家里暂避,他比谁都清楚,即使同学仗义肯为他隐瞒,同学的父母也不可能让他留在那里。 所以他现在有很大的可能是已经离开江城了。 我给赵峰打了个电话。 车开到san,一下车赵峰就立刻上前:“我已经把所有的员工都集合起来了,人手一份小少爷的照片,你看要先从哪个区下手?” “从外围开始,无论宾馆还是酒店,网吧游乐场都不能放过,特别是黑网吧小网吧,年年还小,正规的网吧他不可能进得去,各大出入口的监控让人去看了吗?” “已经派人去联络了,但还需要时间。” “那好,我们现在出发吧。” 我和司机再次离开。 陆庭修用他的人脉关系找年年,我不可能坐等消息,这大海捞针一样的找法无疑是愚蠢的,可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办法。 和司机一家宾馆一家宾馆的找过去,时间越往后我心越慌。 年年只是个七岁的孩子,需要身份证登记的酒店他进不去,如果他还在江城,现在有可能找了家小宾馆躲起来,我要做的就是在他离开江城之前尽快把他找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找了无数个宾馆,得到的消息都是没有后,我精神几近崩溃。 各方传来的消息都是没有,甚至连监控那边都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消息,年年从家里出去后,家门口的监控留下他最后的身影,后来他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只能猜测他是打车离开,可他打车去了哪里? 会不会直接离开江城? 他有没有可能回去找华女士了? 这个念头一浮起来,我立刻掏出手机想给华女士打电话。 可手都按在拨号上了,我又止住了。 江城和禹城之间相隔将近一千公里,年年没有坐飞机和高铁,如果是打车过去,那至少需要十几个小时,事发到现在还不到六个小时,即使他是回禹城了,现在也还没到达。 我要是现在给华女士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岂不是让她跟着着急? 我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打电话,只是给san的总部去了电话,让人把江城到禹城的必经之路监控起来,一旦发现年年的踪迹,立刻把他截住。 时间一晃就是一整天。 晚上八点钟,整个陆家乱成一团。 我在外面无头苍蝇似的找了一天,san的人也跟着转了一天,可没有结果。 年年就跟会飞天遁地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 在这种极致的精神压力下,我的意志力在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 过去看过的关于孩子突然消失,后来在某个地方发现尸体的新闻一桩桩一件件涌上脑海,我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再次给禹城总部打了个电话,确定还没发现年年的踪迹后,我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一刻,我几乎可以肯定年年没去找华女士。 我脑子里正一片兵荒马乱,手机响了,我低头一看,是华女士打来的。 这件事到底还是惊动她了。 我滑下接听,明明想镇定一些跟她说话,不让她担心,可一开口,直接带了哭腔:“妈……” “年年不见了?” 我哽咽道:“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 “沈疏词,你脑子有坑吗?孩子失踪是小事吗?你把我这个当姥姥的放在哪里?” 我:“……妈,对不起。”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华女士怒气冲冲的问。 “没找到。”我哭出声:“到处都找了,没找到……早上五点钟走的,七点半左右发现他不见了,等我们出去找的时候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妈,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华女士缓和了一下语气:“你别着急,陆家那边的人呢?” “他们也在找。”我喉咙跟被眼泪噎住了一样:“可也没找到。” 华女士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这边也会派人尽量去找,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报案吧。”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与其让那些人知道了以后不怀好意,不如你主动把找人的报酬抬高,让群众帮着找,事情闹大了,年年要是看见了,自然会回来,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好。” 我刚要挂断电话,华女士突然叫住我:“年年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我顿了顿,说:“我跟陆庭修出了点事,牵连到他,他一时气不过就走了。” “你啊……”华女士本来想骂我的,但也许是考虑到我此刻的精神状态,她到底还是忍住了:“保持联系,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 挂断电话,我立刻联系媒体,把这件事通过新闻的方式散播出去。 在找到孩子的酬金方面,我暂定的是十万块。 不敢把价格定太高,是怕大家哄抢着出去找孩子,到时候人找到了,但是为了酬金几方人大打出手,对年年不利。 十万这个价格会卡在大部分人心动却又不值得为此大费周章去找人的点上,只要让他们记住年年的脸,看到之后自然会联系我们。 新闻刚播出去不到两分钟,陆庭修就打了电话过来,声音阴沉沉的:“新闻的事是你弄的?” “对。” “沈疏词,你是不是有病!”陆庭修骂道:“你这是等于告诉全天下人,年年不见了!”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回吼道:“你找不到人不是吗?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年年连线索都没有,你说我能怎么办!年年才七岁,他要是出什么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第358章 找到了 陆庭修噎住了,没说话。 “他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着急,可以慢吞吞的找,可他是我的命啊!”我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去,大脑短暂的充血让我无法思考,有些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要是不想找那就别找了,我沈疏词也不是无能,儿子我会自己找,这件事你别插手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后来的一整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神经质一样看着手机守着座机,老陈在客厅里陪着我,明明很安静,可我总是幻听出手机或者座机在响,下一刻直接扑过去,在看到什么来电都没有后心里又一阵失望。 在这种难以言喻的煎熬和折磨里,天亮了。 外面响起车进门的动静,在确定不是幻觉后,我连鞋子都没穿就冲了出去。 在看到陆庭修扶着穆子月从车上下来时,我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胸腔里生拉硬拽出来一样,那一刻,现实恶狠狠的扇了我一个耳光。 穆子月浑身有气无力的挂在陆庭修身上,脸上还贴着厚厚的纱布,整个人苍白孱弱得好像下一刻就会碎掉,而陆庭修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把穆子月交给保镖,让他带着她上楼休息。 在这个节骨眼上,理智告诉我应该阻止穆子月进门,一旦让她再次登堂入室,想把她赶走就难了,可现实是,我都懒得开口了。 从陆庭修带着穆子月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陆庭修虽然叫了人出去找年年,可他没有亲自出去找,在他心里,年年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如穆子月重要。 那我还计较什么? 我转身就往屋里走去,手脚明明都在哆嗦,可我故作镇定穿上鞋子拿起手机,往外面走去。 我得离开这里。 经过陆庭修旁边时,他拦住我:“不要担……” 我撇开他的手,越过他就走。 我不想听他说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没有意义。 陆庭修追了出来:“沈疏词!” 我头也不回。 他拽住我的手,使劲儿把我往身后一拉,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闹别扭?现在是闹别扭的时候吗?”陆庭修吼道:“年年都不见了你还使小性子,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我一顿,血淋淋的心尖上又被捅了一刀,可我感觉不到痛了:“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忏悔。” “你……” “我现在想出去找他,行吗?”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你要是不想跟我出去找,那就别拦着我。” 陆庭修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转身离开。 这回没叫司机,我直接开车走了。 陆庭修倒是没有追上来。 车刚驶出一段距离,我手机就响了。 我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是华女士的来电。 我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接电话:“妈。” “年年找到了!” 我心里猛地一颤:“在哪儿?” “在我这儿。”华女士说:“你赶紧过来。” “好……啊!!!” 车驶过一个十字路口,前面明明是绿灯,可拐角里冲过来一辆车,擦着我的车头飙过,我收势不及猛打方向盘,却因为转弯太快,车一崴,直接冲上了人行道,一头栽进绿化带里。 脑袋狠狠磕在方向盘上,胸口被安全带勒得快要爆炸一样,手机跌在驾驶座脚下,华女士惊恐的声音传来:“疏词……疏词……沈疏词,你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头晕得厉害,此刻我才总算明白什么叫眼冒金星,花了足足两三分钟我才回过神,伸长了手去够手机:“妈。” 华女士在电话那头哭出声:“疏词,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重重喘了口气:“妈,你帮我看好年年,别让他再跑了,我现在就过去。” “别……”华女士立刻说:“你刚刚是不是出车祸了?你真的没事吗?先去医院,年年我看着呢,你别吓我。” “我真的没事。”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年年重要,你等我三个小时,我很快就到。”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我得庆幸车是栽在绿化带里,要是撞上柱子之类的东西,我可能直接就栽在这里了。 头依然晕得厉害,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先生,麻烦去机场。”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好几眼:“小姐,你没事吧?” 他话音刚落,一道血线顺着我的额头滑下来,我连忙伸手去擦:“没事,就是刚刚出了点车祸。” 司机:“……” 他扯了几张纸巾递过来:“要去医院吗?” “不了,我儿子不见了,我急着去找他,司机先生,麻烦送我去机场。” 司机闻言立刻露出了然的表情,油门一踩就往机场驶去。 成功抵达禹城机场时已经将近凌晨四点钟了,来接我的人是华女士多年的助理,一看见我衣衫不整脸色苍白的狼狈样,立刻上前扶住我:“小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犯恶心犯得厉害,捂着胸口说:“没事,我妈跟我儿子呢?” “在家呢,小少爷……没事。”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起了疑心,我催促他:“快送我回去。” 坐在车上,我又开始头疼。 这一次的头疼比任何一次都来的凶猛,那种被人拿钻子活生生撬开天灵盖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哼出声,助理见状忧心忡忡的问:“小姐,要不我们直接去医院吧,回头让总裁和小少爷过去就行了。” “不用。”我坚持道:“你开快点。” 紧赶慢赶,回到禹城的家时天都已经快亮了,一下车就看到华女士站在门口,我跌跌撞撞的小跑过去:“妈!” 华女士立刻扶住我:“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不答反问:“年年呢?” “在里面。” 我立刻往里面跑去,一刻没看到年年,我心里就一刻安定不下来。 上了二楼的儿童房,看到年年躺在床上,额头上裹着纱布,身上手上多处有处理过伤口的痕迹,右手手背上还扎着点滴时,我心里狠狠一疼。 年年看见我,也立刻挣扎着爬起来:“妈妈!” 我快步走过去,一把把他揽入怀里:“混小子,你去哪儿了?” 第359章 颅内淤血 年年嗫嚅了一下,低下头没说话。 华女士后脚跟进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疏词,你的伤怎么样了?医生就在楼下,让她给你看看。” 华女士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感觉后脑勺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我松开年年,皱眉扶着额头,眩晕感一重一重涌上来,我喘了口气,对年年说:“你没事就好,在姥姥这边好好待着,我……” 疼痛跟潮水一样涌过来,把我淹没,彻底失去意识前,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年年没事就好。 昏昏沉沉里,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期间醒过几次,眼前的人影影影绰绰的晃动,年年在我耳边喊妈妈,我很想睁开眼睛告诉他我没事,可眼皮却像有千斤重,我怎么都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如山压般的负重感终于慢慢消退了,我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视线还没明朗,可空气中漂浮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在告诉我,我住院了。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我挪了挪脑袋,年年就坐在旁边,正低头翻一本漫画书,他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大概是我醒来的动作惊扰到了他,他立刻抬头朝我看过来,见我醒了,他立刻惊喜道:“妈妈!你醒啦!” 他这一嗓子把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华女士喊了过来,但华女士的表情却没他那么惊喜,仔细看去还带了几分严峻,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按铃叫来医生给我做检查,在整个过程中她一句话都没说。 医生给我做了个检查,然后把华女士叫出去说话,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年年,我口渴得厉害,嗓子也干哑到生疼,于是拽了拽年年的袖子,抬起下巴看向不远处的水壶,意思是说想喝水。 年年立刻心领神会,转身跑去倒水。 他刚把水倒好华女士就进来了,接过年年手里的水,把我扶了起来,喂我喝水。 我喝完水,感觉整个人精神了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卧床多久了,浑身酸痛得厉害,我看向华女士,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 华女士皱眉看着我:“先别说话,想不想吃东西?” 我摇摇头:“不想。” “不饿吗?” “没感觉。” 华女士开始叹气。 当初陆庭修威胁要把san弄垮的时候她都没露出这样的表情,可现在,愁云惨雾染上她的眉头,让她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我心里一顿,立刻问:“妈,出什么事了吗?” 华女士看了一眼年年,对他说:“年年,赵叔在外面,你找他玩儿去,没叫你不许进来。” 年年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不走行不行?” “为什么?” “我想陪着妈妈。” “没事儿,有姥姥在这儿陪着呢,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华女士耐着性子说:“乖,听话,你先出去。” 年年这才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华女士这才看向我:“疏词,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里“咯噔”一下,涌起强烈的不安感:“妈,出什么事了?” 华女士斟酌了一下用词,问我:“你最近有没有经常觉得头疼?”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有,去年犯得很厉害,一睡不好就头疼,最严重的一次甚至疼到短暂失明,为此我还去做了ct,医生说我压力太大才会这样……不对吗?” 华女士脸上又出现那种浓浓的无力感:“不对,医院给你做了检查,你头部因为撞击受过伤,表面虽然看不出来,但已经在颅内形成淤血,之前没检查出来应该是血块还小,现在血块越来越大,时间一长可能会压迫视神经,偏偏淤血所在的位置很敏感,国内现在还没有那么先进的医疗技术可以全部摘除,强制性摘除成功率很小……疏词,你不要怕。” 我感觉喉咙干燥得厉害,于是使劲儿咽了口口水:“如果不摘除,我会怎样?” “血块压迫视神经,有可能会慢慢失明,偏瘫和出现意识障碍,最坏的结果是猝死。”华女士说到这里,连声音都颤抖了,像是为了安慰我似的,她又连忙说:“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在联系世界各地的脑神经专家了,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 我突然感觉浑身发冷。 我怎么都没想到,这噩梦一样的病症有一天会如此戏剧性的缠上我。 华女士在床边坐下,伸手抱了抱我:“疏词,妈会陪着你的,不要怕。” 我茫然的点点头,对华女士露出一个带着安慰性质的笑容,然后扭头看向一旁,眼泪却一下子落了下来。 华女士拍拍我的肩膀:“想哭就哭,这里没外人。” 我一顿,眼泪顿时落得更加汹涌。 是啊,我可以在陆庭修面前故作坚强,可我没必要在华女士面前伪装,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即使整个世界都与我为敌,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我这边,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哭了半晌,眼泪带走了大部分情绪,包括恐惧,等到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我擦干眼泪问华女士:“今天是几号?” “九号。” “我昏迷了两天?” “对。” “期间陆庭修有没有来过?” 华女士叹了口气:“来过。” 我一下子有些紧张了:“那他知道这件事吗?” “我没告诉他,我连年年都没说。”华女士轻声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还得你来做决定。” 我沉默了。 其实知道自己身体出现这种状况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陆庭修要是知道了,他会怎么办? 说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虽然让我这么难过,还让年年失望,可我还是不希望他为我伤神。 “先别告诉他。”我说:“我会试着跟他协商离婚,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年年我会尽量要回来,妈。” 我拽住华女士的袖子:“万一,我说的是万一,我出事了,年年就拜托你了。” 华女士立刻瞪了我一眼:“瞎说什么!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妈,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说糊涂话了,我也接受这个事实了,所以我现在是在很严肃的恳求你,陆家不是一个会养育孩子的家庭,陆庭修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我不希望年年也变得跟他一样,所以哪天我要是不在了,请你一定要把年年带大。” 第360章 不会原谅你 华女士哽了一下,半晌才说:“好。” 我抱着她的腰,亲昵的在她怀里蹭了蹭:“妈,谢谢。” 半个小时后年年才被允许进来,他进门时脸色不太好看,我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对他招招手:“儿子,过来。” 年年没犹豫,小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又开始撒娇。 我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想以此来逃避责罚,可一想到他离家出走那一整天我心里所受的煎熬,我还是意难平,刚想开口呵斥他两句,他却突然闷声说:“妈妈,对不起。” 我一愣。 年年小声说:“我太任性,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我顿时乐了,看来这小子也不是无药可救,居然知道道歉了。 我捏住他的脸颊,把他从我怀里拖出来:“真的知道错了?” 他迟疑了一下,哼哼唧唧的说:“其实也不全是我的错……爸爸踹我,你骂我,在这种情况下我肯定会想不开,然后就离家出走……其实我也没想走太远,想回婆婆家……妈妈我没想离开你,我就是想婆婆了,想回来住几天,可是没想到坐的车路上出事侧翻了……” 我心里一惊,立刻抓着他上上下下的检查,确定他身上只是多处擦伤,并没有特别严重的伤口后,我才松了口气:“你啊……这次算你命大,谁把你送回家的?” 说到这个,年年脸上露出些许得意:“车侧翻的地点距离禹城还有四十多公里,我拿司机的手机打电话,禹城公安局的警察叔叔就来了,是他们把我送回来的。” “……”我哭笑不得:“还好你没事……我当时也不该骂你,还用那么重的语气,妈妈也跟你道歉,下次要是遇到这种事,你也可以骂我,但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知道吗?这次为了找你,陆家和san都闹得人仰马翻,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的出事了,妈妈怎么办?” 年年抽噎了一下,眼睛都红了:“我知道了,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 我抱了抱他:“乖。” 我在医院住了两天,除了偶尔有些头疼以外,身体没有别的症状,鉴于颅内淤血现在还暂时无法动手术,华女士为我找医生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为了不让年年起疑心,我和华女士商量过后,决定出院。 出院那天,陆庭修来了。 几天没见他,他消瘦了很多,看得出来他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我估摸着是让穆子月给闹的,他进来也没跟我打招呼,闷头就开始收拾东西。 年年还在生他的气,压根就不看他一眼。 华女士拎了早餐进来,看见陆庭修,她嗤笑道:“哟,陆先生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真是有劳你了。” 陆庭修假装没听见华女士阴阳怪气的嘲讽,看着我问:“是坐车回去还是乘飞机回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回家,回我家。” 陆庭修皱眉:“有什么事回江城再说。” 他也知道在华女士的地盘上他不占优势,而且施展不开手脚。 “我不会再回去了。”我淡淡的说:“陆庭修,这次我和年年都没事,得亏是我们命大,我也算长教训了,这次我们必须离婚,你回去吧,离婚协议书我会寄过去给你。” 陆庭修怒了,抬高了声音:“你非要在这里跟我闹吗?” “我倒是不想跟你闹,现在是你在跟我闹。”我对年年招招手,他立刻跑过来,我掀开他的衣服,露出他胸口还没完全淡化的淤青:“你动手打了我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陆庭修,我和年年都不会原谅你。” 陆庭修微微一愣,立刻露出愧疚的表情:“年年,抱歉,爸爸当时太着急了,才会……” “陆叔叔。”年年打断他的话,像是故意要膈应他似的:“你不用跟我道歉,毕竟你道不道歉我都不会原谅你,而且你也死了这条心吧,妈妈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会保护妈妈,如果你敢强迫妈妈,那我会跟你拼命,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再在你手上受伤,妈妈会跟你老死不相往来的。” 陆庭修惊呆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看年年又看看我,那意思很明显——是不是你把年年教成这样的? 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心里愤怒的同时又有一丝抑制不住的悲哀,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其实他一点都不了解我。 我拉起年年:“儿子,我们走吧。” 陆庭修立刻拦住我:“沈疏词!” 华女士打了个响指,早就守在外面的大批保镖立刻涌了进来,齐刷刷的把我们护在身后,和陆庭修对峙着,华女士老神在在的看着他:“陆先生,我们这里老的老,小的小,你可别仗势欺人啊,不然这不是逼着我们娘几个去死么?” 陆庭修:“……” “看着他,等我们走了再放人。”华女士吩咐道。 保镖纷纷应是,我们这才转身离开。 上了离开医院的车,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华女士斜了我一眼:“怎么,还舍不得他?” 我摇摇头:“不是。” 华女士嗤笑:“其实你舍不得他我也不难理解,毕竟我也年轻过,当初我要出国的钱被男友偷走,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我还在不停的胃为他找借口开脱……年轻人,谁还没个眼瞎的时候。” 我:“……” “不过感情这种事,最要不得的就是优柔寡断,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知道华女士是在变相的提醒我,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是跟陆庭修回到江城,对我对他都不是好事,到时候我要是死在那边,年年将会彻底成为陆家的子孙,仅凭华女士一人的手段,想要再把他要回来就难了。 就算是为了年年,我也不该心软,再跟陆庭修回去。 回到家里,我意外的发现老陈居然已经回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我也就明白了,老陈当初是因为我和年年才过去江城的,现在我和年年都回来了,他自然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那边,我只是有点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那个老管家…… 要是早知道会这么快就离开陆家,当初还是陆家儿媳的时候就应该作威作福,直接用主人的身份把他赶出陆家,免得我到现在还咽不下这口气。 第361章 跟踪 我和年年在禹城住了下来。 因为打算在这边定居,第二天我就提出要把年年的学籍转过来,在这边继续上课。 我之所以这么着急让他去学校,是想把他支出去,不让他整天在家里转悠,这样我的头痛症就不会暴露在他眼前让他着急了。 第二天,华女士联系好了学校,我带着年年出发去登记学籍。 但是刚出门没多久,正在开车的保镖兼司机就说:“小姐,小少爷,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我和年年都是一愣,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后面,果然有一辆轿车不远不近的咬着我们,我们速度快,他也快一点,我们放慢,他也放慢,而且压根就没打算隐藏踪迹,就这么大刺刺的跟着。 我皱眉道:“能甩掉他吗?” 保镖信心满满的说:“能,这边的路我最熟,不过您和小少爷得坐稳了。” 我和年年对视了一眼,我抱紧了他:“好。” 车本来在路上行驶得好好的,经过一条单向车道时,保镖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方向盘,车猛地一崴,拐进了车道里。 我和年年身形都是一晃,保镖加快速度的同时还不忘从后视镜里看看我们:“小姐,小少爷,没事吧?” “没事。”我扭头看向后面的车,因为我们拐弯拐得太突然,那辆车又咬得太紧,此时毫不意外的超车了,他正努力倒车想要跟进来,后面被堵住的车骂成一片。 我忍不住笑了:“快走,别让他跟过来。” “好。” 保镖七拐八拐后,我们沿着小路出现在学校门口,我和年年下了车,吩咐保镖:“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把车藏起来,我和年年先去教导处,你等会儿再过来。” “是。” 我牵着年年的手,快步往学校教导处走去。 年年抬头看我:“妈妈,刚才那个是爸爸吗?” “嗯。”我应道:“是他,不过你叫他什么?” 年年迟疑了一下,改口道:“陆叔叔。” “对,以后就叫陆叔叔吧,他这人爱多想,你要是还管他叫爸爸,他会以为你舍不得他。” 年年忍不住说:“其实我还是有点舍不得他的。” 我脚步一顿:“不是说讨厌他吗?怎么还舍不得他了?”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觉得就当时那个情况,他气急了也无可厚非,我觉得他不是故意要那么对我的,所以……” 我叹气,拉着他继续往前走:“随便你吧。” 年年一看我这副样子,又马上说:“不过妈妈不喜欢他,我以后也不会喜欢他了。” 我笑道:“好。” 年年向来是爱憎分明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有一杆秤,不需要大人去左右,比如当初,陆振明对他百般讨好,送的玩具和零食不计其数,当时他也确实被他迷惑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陆振明找人绑架了他,这件事虽然没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他能看出来,陆振明其实并不喜欢他这个人,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陆家的子孙。 而陆庭修不一样,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陆庭修都是真心对他好,所以即使陆庭修一时气急踹了他一脚,现在说到要跟他断绝关系,他还是舍不得他。 带着年年到教导处登记学籍,领了课本,说好明天上课的时间,我和年年往外面走在,准备回去。 但是一走出教学楼我就发现不对劲,保镖居然到现在还没回来,出什么事了? 我之所以会第一反应就是他已经出事,是因为我太了解陆庭修了,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除了过人的谋略,还和他敏捷的身手有关系,一个是还在部队里的上将军官,一个是已经退役的特种兵,两人谁高谁下立见分晓。 这让我有点犹豫,现在该不该马上离开。 年年见我脚步慢了下来,他顿了顿,问:“妈妈,怎么了?” 我刚想说话,身后突然传来继续的脚步声,我刚一回头后脖颈就被掐住了,同一时间年年被一把扯开,对方手法简单粗暴,我还没反应过来,年年就尖叫起来:“你放开我妈妈!” 陆庭修轻而易举的把我裹入他怀里,低声说:“让年年住嘴,我想你也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 我迟疑了一下:“所以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 我嗤笑:“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跟我‘好好谈谈’的?” “是你逼我的!”他有些怒了:“让他别闹。” 见年年一脸戒备的看着陆庭修,声音大得身后的教学楼上已经有老师探出脑袋来张望了,我只好安抚年年:“儿子,嘘。” 年年这才停止尖叫,只是看着陆庭修的眼神依然充满了警惕:“陆叔叔,你放开我妈妈!不然我就报警了!” 陆庭修更生气了:“你叫我什么?” “陆叔叔!”年年毫不犹豫的说:“妈妈已经要跟你离婚了,你就不是我爸爸了,所以叫你陆叔叔是理所当然的。” 陆庭修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手依然抓住我的后脖颈,动作充满了威胁意味:“跟我走一趟,半个小时就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不过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现在这副样子像什么?绑架还是要挟?” 陆庭修一顿,这才讪讪的放开我。 我知道今天这一着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干脆也不挣扎了,问陆庭修:“我的司机呢?” “在车上。”陆庭修说:“差点就让你们跑了。” 我无语的说:“你没对他怎么样吧?” “没有,只是绑起来了。” “还好,你要是把他打晕了,就没人帮我看着年年了。”说着我扭头看向年年:“儿子,你先去车上待着,妈妈一会儿就来,别担心。” 年年不放心的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妈妈……” “不怕。”我用眼神示意他,左右我现在是跑不了了,跟陆庭修好好说说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不然等着我们娘俩的就是被强制性抓回去的命运:“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年年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看着他上了车,我才转身看向陆庭修:“你想跟我谈什么?” 陆庭修拽起我就走。 到了他停车的地方,他把我堵在车身上,气势汹汹的看着我:“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我耸耸肩,那意思是在说,对。 第362章 离婚协议 他沉默半晌,说:“我知道你介意穆子月在我们家……” 我打断他的话:“她现在还在家里?” 陆庭修:“……” 我心口气血翻涌:“陆庭修,你真是让我长见识了,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恶心的人!” 陆庭修:“……你听我说!” 我双手环胸,冷眼看着他:“你说,我倒要看看事到如今,你还能怎么为自己辩解翻供。”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说:“穆子月的伤是年年造成的。”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年年为什么要攻击她!”我低吼道:“我儿子从来就不会无缘无故打人,而且,当时你踹他那一脚还不够吗?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脚踹自己的儿子,陆庭修,对你来说,我和年年永远没有你的愧疚感来得重要!” “……你冷静,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架!”陆庭修焦躁的说:“踹伤年年的事我回头会亲自跟他道歉,我现在只要你表态,到底要怎样你才肯跟我回去?” 我死死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低的叹了口气。 陆庭修愣了一下。 我缓和了声音:“陆庭修,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恶性循环吗?” 陆庭修:“……” “我不知道穆子月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已经不是那个可以给我依靠的男人了,在年年离家出走,你却在医院陪着穆子月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死心了,我沈疏词现在衣食无忧前程似锦,男人对我来说就是锦上添花的存在,可你的存在不仅不能让我精神愉悦,反倒处处膈应着我,换位思考一下,陆庭修,如果你是我,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陆庭修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离婚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我带着年年回禹城,以后没事就不要见面了,离了婚你还能心无旁骛的对穆子月好,而且你们已经发生过关系了,再等两年,等她到适婚年龄了,你还可以娶她,既完成了你爸对你的希冀,又成全了你对莫微澜的愧疚感,两全其美……” “什么两全其美!”陆庭修冲我咆哮道:“我不喜欢她,她就什么都不算!” 我顿了顿,说:“喜欢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的,你看当年的你,第一眼还不是没看上我?后来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你还记得吗?说白了,所谓的感情是有保质期的,我们之间现在已经过了保质期了,所以陆庭修,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别再固执了……” “你胡说!”陆庭修突然揪住我的衣领,几乎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沈疏词,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爱我了吗?” 我心里觉得好笑,抬头看着陆庭修的眼睛,一字一句,毫不犹豫的说:“陆庭修,我不喜欢你了,你的存在让我厌恶,反感,甚至觉得恶心,所以,离婚吧,就当我拜托你。” 陆庭修脸色瞬间惨白。 我趁他失神的空档从他手里挣脱下来,推开他整了整衣服:“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别再缠着我了,就当是为了给年年留下最后一点好印象,你也别再纠缠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上了车,我刚一关上门,年年就扑过来,死死的抱住我的腰:“妈妈。” “怎么了?”我摸摸他的脑袋。 “你和爸……陆叔叔谈得怎么样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陆庭修没有跟过来,如果不出意外,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淡淡一笑:“还可以,明天妈妈就拟好离婚协议让他签上,以后我们就跟陆家没有关系了。” 年年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他很快就打起精神,勉强冲我笑了笑:“那以后妈妈就是自由身了,想做什么都行。” “对,自由多好啊。”我看向窗外,喃喃自语道。 回到华家,华女士已经回来了,我详细的跟她报告了年年入学的整个流程,她听得很认真,这要是换了以前,她肯定没这么多耐心听我说这些废话,但如今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体问题,她本着想多了解一下年年,或者多帮我照顾他的念头,所以她格外的有耐心。 说完了以后,华女士突然问:“陆庭修那小子有没有来找你?” 我点头,也不隐瞒:“追到学校去了,还好把他骂走了。” “能顺利离婚吗?”华女士问。 我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应该可以。” 华女士叹气:“要是早知道你们之间会闹成这个样子,当初就不该同意你跟他走,现在好了,闹到要离婚不说,还伤了我的宝贝外孙的心……还好年年这次回来了,他要是出了事,我就算散尽家财也要让他们陆家付出代价。” 这话华女士说得出做得到,我是一点都不敢质疑她的行动力,只好安抚道:“现在不都过去了嘛,顶多就是回到原点,也没什么,好在年年还小,我怕要是再过两年,等他知道什么是叛逆了,我和陆庭修要是闹离婚,他非得闹翻天不可。” 华女士也感叹道:“是啊,所以现在能离就尽快离了,这种事拖久了对你对年年都没好处。” 我点头:“好。” 吃过午饭,我略作休息后,本来是想跟华女士去san总部看看的,但是她顾念我的身体,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去公司,并且放话说在我身体完全好起来之前,不允许我进san的门。 这话让我心里生出细细密密的感动,事到如今,能站在我的角度设身处地为我着想的人,只有我的亲生母亲了。 自那天之后,陆庭修就没再缠着我,我白天接送年年上班,帮着家里打理一些杂事,剩下的时间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发呆。 前段时间最悠闲的华女士反倒成了大忙人,不仅要上班,下班后还得满世界的替我联络医生,打听和这方面有关的专家,转眼一个礼拜就过去了。 这期间,我把拟好的离婚协议给陆庭修寄了过去,上书我带着年年净身出户,对于一般的离婚家庭来说,这份协议书全是在给陆庭修让利,虽然我们在一起也有好几年了,可这几年时间里我忙我的陆庭修忙他的,房子和车都是陆庭修买的,财产上的交集倒是不多,所以离婚起来倒也轻松自在,只是协议书寄过去了,却一直没有回应。 第363章 把她送走了 离婚协议书需要双方签名,再到公证机关盖章才能生效,我估摸着以陆庭修的脾气,这份协议书早被撕了,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要派人带着协议书专程去江城走一趟,看着陆庭修签字带回来才行? 不过转念一想,陆庭修的霸道性格和脾气摆在那里,他要是不肯签字,我就算让华女士过去,他都照样甩她脸子,这婚还真没那么容易就能离。 看在我暂时没有要再婚的打算,不急着需要这一纸离婚协议书来提供什么证明的份上,我也就不着急了。 既然他打定主意要冷暴力跟我犟下去,那就看看谁的耐心更好。 他身边有个穆子月时时刻刻都在闹,再加上来自陆振明的压力,我估摸着他坚持不了多久,而我就无所畏惧了,我现在重疾缠身,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所以对于他肯不肯签字这回事,我执念没以前那么深了。 我虽然是无神论者,可我始终相信,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一个劫,迈过去了,一辈子风平浪静和和美美,迈不过去,那就栽在坎上了,我以前觉得遇上陆庭修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劫,可活到现在我才明白,陆庭修只是催发那个劫难的因素之一。 我这辈子,逃不过他,躲不过他,事到如今,我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这一切。 这天晚上,华女士一回家就兴冲冲的把我拉到房间里:“我联系上那个脑科专家了,他现在人在瑞士,一个月后会来中国。” 我一怔。 华女士握住我的手:“疏词,你相信我,那个脑科专家在这方面的成就享誉全世界,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我顿了顿,笑着说:“希望如此。” “打起精神。”华女士替我加油鼓劲:“我年纪大了,这辈子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可得争气点,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哭笑不得:“妈!” “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华女士眼圈慢慢红了:“我今年都五十多岁了,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你要是走了,以后谁来看着年年?当初你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你把他留在身边,是因为男孩子太调皮了,你说说看,你要是不在,等年年到叛逆期我都六七十了,你忍心我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拄着拐杖追着不肖子孙跑?” 我顺着华女士的话脑补了一下那个情景,忍不住笑出声:“妈!你这脑补能力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华女士也笑了,气氛一下子轻松不少,她语重心长的说:“疏词,在把你接回来之前,妈总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我无欲无求,唯一的念想就是想把san经营好,等以后别人说起san这个品牌,还有人能记得我这个老太婆,可你和年年来到我身边后,不说别的,我心里就有了寄托,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后继有人,以后我死了,清明节有人去给我上坟烧香,每次一想到这个,我总觉得心里特别踏实,你就当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妈的,一定要坚持下去。” 华女士这番话说得我的鼻子有点酸,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好,我会努力的。” 不管是为了华女士还是为了年年,我舍不得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舍不得我,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最坏的打算我都做好了,所以过程如何艰险,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本来以为接下来的时间我能好好陪着年年和华女士,等着那位来自瑞士的脑科专家到来,但是第二天,陆庭修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早上我照常送年年去学校,看着他背着书包进了校门口,我刚一转身就差点撞上站在我身后的陆庭修,这个发现把我吓得不轻——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我都不知道。 我拍着胸口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分钟前。”陆庭修面无表情的说完,直接拉起我就走。 他手劲大,我根本就挣不脱,但我又不想跟他走,所以拉拉扯扯过程中手被圈出了一道瘀红的痕迹,等到被他强制性拽上车,我感觉手都要脱臼了。 他关上车门,冷眼看着我。 我戒备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我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是在年年学校外面的一条林荫道上,外面人流量很少,陆庭修要是气不过,想在这里把我揍一顿,我连呼救的余地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立刻有些紧张了。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我,脑袋埋在我肩窝里。 我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怔,反应过来后觉得这个举动太亲密了,连忙伸手想要推开他,但他抓住我的手,反手往伸手一剪,我就被结结实实的控制住了,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抱着。 我们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过了足足五分钟,我感觉身上都快被他压麻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陆庭修,你抱够了没有?我要出去买菜,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 陆庭修的下巴在我肩窝里蹭了蹭,胡茬粗糙的触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闷声说:“没有,我不会放你走的。” 这话一语双关,我一时半会儿搞不懂他是不会让我现在就走,还是在影射不想跟我离婚。 或者二者都有。 我叹气:“你别这样。” “我就要这样。”陆庭修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还是家里的沐浴露好闻。” 我:“……” “老婆,跟我回家吧。”陆庭修总算舍得把脑袋从我肩上挪开了,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我:“我已经把你顾忌的,反感的那些事都解决了。” 我皱眉看着他:“你指的是什么?” “你不是讨厌穆子月吗?我已经把她送走了。” “送去哪里?”我戒备的问。 “她老家。”陆庭修说:“我想通了,江城不适合她待,在这个地方住久了,她会生出很多不适合她的贪欲,所以我让她回去了。” 我嗤笑:“你倒是舍得。”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让人看着她,给了足够的钱供她到上完大学,至于她的学习成绩和生活习惯,我无能为力,看她个人造化吧。” 第364章 互相忍耐 我讽刺的看着他:“你这么对她,你爸同意吗?” 不仅穆子月当初可是陆振明亲手送到陆庭修床上的人,他当初打的主意大概是只要两人发生实质性的关系,陆庭修想不负责都难,到时候只能跟我离婚娶了穆子月,这样一来,陆振明既可以有一个听话的儿媳妇,又能顺利通过穆子月控制陆庭修,还能用这种方法还莫微澜的恩情,一举三得。 现在他看中的儿媳妇被陆庭修送走了,他真的能不管吗? “这跟他没有关系。”陆庭修信誓旦旦的说:“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管穆子月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摇头:“陆庭修,你不觉得,其实我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穆子月的原因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吗?” 陆庭修皱眉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叹气:“之前我们表面看似和谐,可我总觉得和你之间缺了点什么,现在我总算看出来了,说起来还得感谢穆子月的出现,我才发现我们之间缺了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庭修有些暴躁了。 “信任。”我直直的看着陆庭修的眼睛:“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陆庭修一时间居然没有反驳。 我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说:“之前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在做了那些在我眼里觉得很对不起我的事后还能理直气壮的对我大小声甩脸色,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在我眼里,这件事是你做错了,同样的,在你眼里,这件事也是我的错。” 陆庭修:“……” 他欲言又止,我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好比穆子月之前和年年打架的事,当时我们俩都不在家,可因为穆子月受伤,你就选择相信她,而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年年身上,我想,对于你来说,我和年年其实从来都是外人,你压根就没把我们当至亲看待过。” 陆庭修挣扎了一下:“不是这样的。” “你听我说完。”我截断他的话:“你不觉得我们俩吵架都是有规律的吗?每次吵的时候天翻地覆,过后你又腆着脸过来跟我道歉,其实每次道歉,包括现在,你心里都没真正觉得是你错了,你低头只是因为不想我离开,你道歉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不跟我这个女人计较,没错,你能为了这个家委曲求全,我很感动,但是每次委屈自己换来的和平,后果就是下一次吵架变成越来越剧烈的争吵,陆庭修,可以说,我们的思维从来就没在一个点上。” 陆庭修愣住了。 我轻轻推了他一下:“真正适合度过一生的两个人,除了要有很多很多的爱,还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可我们都做不到,陆庭修,现在意识到这一点,分开了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还不算太晚,所以离婚吧,无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离婚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庭修没说话也没看我,他垂着眼睫,眼圈慢慢红了。 许久,他轻声说:“你说得对,每次跟你道歉求你原谅我都不是真心的,甚至于每次吵架我都觉得你太无理取闹了,你让我太累了,可沈疏词,在无数次的争吵中,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一辈子都这么让着你了,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一愣。 “而且,你也说过,两个人在一起要有很多很多的爱,可爱这种东西不是可以无限循环再生的,我陆庭修这辈子第一次认真谈恋爱动感情,全都是在你身上,我已经把我所有的爱毫无保留的给你了,现在你不要我了,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叫我放弃,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把我的爱全部带走了,那我下半辈子要靠什么来度过?” 我茫然的看着他:“你……” “你太自私了。”陆庭修说:“无论是25岁的你还是31岁的你,一点都没有长进,遇到矛盾和难题,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七年前被你逃走,你觉得,现在我还会犯同样的错误让你在再次离开吗?” 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他握住我的手,按在他心口:“我不管你是觉得我恶心还是看着我难受,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你说我不懂包容和理解,我可以学,我可以花很多时间变成你心目中的完美男人,七年前那个任性自我的我你都爱上了,沈疏词,难道现在这个愿意为你改变的男人你都不愿意再试着接受吗?” 我心脏狠狠一颤。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感觉自己要被说服了。 陆庭修向来是个说到做到决不食言的人,他说要为了我改变,那就是真的会做到,这一点我毫不质疑,叠加了我爱他的基础,如果以后能避开那些雷区,也许我们真的就能稀里糊涂的白头到老也说不定呢…… 我承认我动摇了,这世上除了陆庭修,再也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心动…… 可一想到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我蠢蠢欲动的心顿时跟遭遇寒流一样,瞬间冷了下来。 我推开他:“你可以改变,可我没那个耐心等你了。” 陆庭修愣住了:“疏词……” “我花了整整七年时间在你身上,可你给了我什么?”为了尽快摆脱他,我言辞越发犀利:“你说你会改变,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你的改变需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那我是不是得等你一辈子?有这个时间去投资一个没胜算的男人,不如趁着自己还年轻,找一个更好更懂得体贴我的人,毕竟我现在有那个资本。” “你……” “陆庭修。”我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说,每次跟我认错的时候都很累,其实我何尝不是?每次跟你争吵的时候我都觉得过不下去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生物,很多次跟你吵架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想要跟你同归于尽……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何尝不是捧着满腔的爱往你身边凑,可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失望透顶,我就算有再多的耐心再多的爱,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既然在一起压根就是一场互相忍耐,那陆庭修,我们何必互相折磨呢?” 陆庭修脸色发白,浑身都颤抖起来:“你当真这么想?” 我耸耸肩:“对。” 第365章 当我是吃素的? “那我怎么办!!”陆庭修忍不住低声咆哮道:“你说走就走,我该怎么办?”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耐着性子说:“多余的话我就不想再重复了,都说真心爱一个人是不会想要看着她难受的,陆庭修,如果你真的还爱我,那就不要强迫我跟你在一起,让我继续难受了。” 陆庭修震惊的看着我。 我推开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只是一下车,我就愣住了。 穆子月正站在三米外,身后跟着陆振明。 他们怎么来了? 陆庭修连忙追下车,看样子是打算拦住我,但是一看到穆子月和陆振明,他也愣住了,声音一下子冷硬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穆子月没说话,陆振明先慢条斯理的开口了:“庭修,子月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你始乱终弃,让她怀孕又把她送走,这是怎么回事?” 陆庭修皱眉,看向穆子月:“你怀孕了?” 穆子月在他犀利的目光注视下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前两天发现不对劲的,昨天去检查,医生说已经快三周了。” 三周? 那不正是陆庭修和穆子月发生关系的时间吗! 如果穆子月真的怀孕了,那孩子是陆庭修的无疑了。 难怪陆振明这么急匆匆的把人带到禹城来,第一是为了膈应我,第二是为了让陆庭修给个态度,以后陆家后继有人了。 只要陆家有了别的继承人,陆振明对年年的执念就没那么深了,也许他会放过我们母子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我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悲哀,还没答应跟我离婚的丈夫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解脱了。 一段婚姻经营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和陆庭修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陆庭修目光下意识的转向我,我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穆子月,声音依然不带丝毫温度和感情:“你确定孩子是我的?” 穆子月愣住了:“庭修哥,你……” “那天晚上我确实被灌了药,但我是成年男人,晚上有没有跟你发生关系,第二天的身体反应就能说明,我很清楚,那天晚上我并没有碰你。” 穆子月急了:“庭修哥,你怎么能吃干抹净就撇清关系,你让我怎么办?” “孩子是谁的就找谁去。”陆庭修冷声说:“当初把你带回来,是看在你是莫微澜妹妹的份上,可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现在甚至变本加厉奢求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及我的底线了,回你老家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穆子月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扭头,求救似的看向陆振明,陆振明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呵斥道:“庭修,这是你作为男人该说的话吗?” “你别在这里端长辈架子教训我。”陆庭修气势汹汹的吼道,一点面子都不给陆振明:“你是长辈,可你看看你干的那些事,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吗?我知道你不喜欢疏词,也不希望我跟她在一起,现在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是我的私事,你要是敢强行插手,我不介意跟你死杠到底!” 陆振明顿时大怒:“逆子!” 陆庭修压根就不理他,拉着我转身就走。 穆子月见状立刻扑上来,拽住陆庭修:“庭修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知道当着疏词姐的面你不好承认,我没想要求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说法……” 陆庭修厌恶的撇开她的手,表情跟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样:“你要说法是吗?那我现在告诉你,孩子不是我的,你别想让我给你接盘,当初住在学校附近,我虽然一个礼拜才去看过你一次,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给你租住的房子里经常有人过来,我不管那些人是你同学还是你男朋友,现在都跟我没有关系!” “我没有……庭修哥我没有!”穆子月大声辩驳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说这些话,有证据吗?” 陆庭修干脆停下来,勾着嘴角冷笑,看着穆子月的眼神由不耐烦到慢慢变得阴冷无比:“你以为你把那些东西收拾得很干净?你以为我不说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下水道为什么堵住了吗?我给你通下水道的时候一次性从里面掏出三个用过的避孕套,还有垃圾桶里的烟蒂,鞋架上用过的男性拖鞋,洗手间里还没处理好的剃须水,穆子月,你自己蠢就算了,当我是吃素的?” 穆子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无措的看看陆振明又看看陆庭修,磕磕巴巴的说:“前段时间有个在老家的朋友过来住了几天,跟他女朋友一起……那些东西都是他们两个用过的,跟我没有关系,庭修哥你要相信我,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能给他们两个打电话,让他们给我作证。” 陆庭修没搭理她,转身看向陆振明:“谎话连篇,这种人你也要利用来对付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希望有个陆家血统的孙子吗?难道这顶绿帽子,你要亲自给你儿子戴上?” 陆振明被陆庭修这么一说,眼里顿时疑云丛生,看着穆子月的眼神也没那么坚定了,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现在各说各的,我怎么知道相信谁?既然现在还不能肯定孩子是不是你的,那就等孩子月份再大一些,抽羊水做检查,如果不是你的孩子,我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但孩子要是你的,庭修,你必须乖乖离婚娶她。” 陆庭修嗤笑了一声,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屑。 “在这之前,子月就先住在你家里,你派人好好照顾她,不能有任何闪失。”陆振明吩咐道。 陆庭修也不反驳:“可以啊,既然这么喜欢往我们跟前凑,那整座别墅都让给她吧,我和疏词年年搬出去住,省得看着心烦。” 陆庭修的态度如此坚决,弄得陆振明脸上挂不住了:“你非得跟我作对?” “现在跟我作对的人是你。”陆庭修分毫不让。 陆振明眯起眼睛,盯着我和陆庭修看了一会儿,突然把火力集中点对准我:“沈疏词,家里发生这种事,你不该表个态吗?” 听到他说这种话,我有些好笑。 第366章 不许跟着我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奢望能从我这里找到突破点,试图说服陆庭修接纳穆子月。 我本来是想早点离开,买菜回家做饭的,但是看着陆庭修和陆振明杠上吵得你死我活的样子,这事儿换了以前我会心疼陆庭修有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老爸,可如今置身事外来看这件事,他们俩现在的样子在我眼里无异于两只撕得不死不休的狗,我看着格外痛快。 按道理我是该站在陆庭修的位置上狠狠呛陆振明一顿的,可在那些话出口时,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陆家人让我这么痛苦难受,我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雪上加霜,让他们矛盾激发呢? 想到这里,我垮下脸,轻轻叹了口气:“发生这种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人都跑到禹城了你们还不放过我,陆庭修,我看你就依了你爸的话,带着穆子月回去吧,回去记得把离婚协议签了,别回头弄个重婚罪,对你的仕途不利。” 陆庭修一脸便秘的表情:“沈疏词!!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实话。”我看向陆振明:“我的态度摆在这里了,现在是你儿子缠着我不放,并不是我不肯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你要是想达成所愿,先跟陆庭修好好说说吧,别三天两头来找我麻烦。” 说完我撇开陆庭修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传来陆庭修的咒骂声,陆振明的嘶吼声,乱成一团。 我痛快一笑,回到停车的地方,开了车离开。 狗咬狗黑吃黑这种戏码,看再多遍都不会觉得腻。 我悠哉悠哉的去超市买了一天的菜,然后回家做饭。 吃过午饭,我正准备睡觉,老陈走进来:“小姐,陆先生在外面蹲着,也不说话也不肯走,你看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随他去,告诉家里的人别搭理他,只要不闯进来,他爱在外面站多久就站多久。” 老陈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 我睡了一个不太舒服的午觉,混沌里总觉得有人从阳台上翻了进来,可是等我惊醒,窗外一派阳光明媚,并没有梦中被人盯着看的情况出现。 我掀开被子起床,去浴室洗漱。 下午待在家里,用电脑邮件帮华女士处理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等到了时间,我开车出门去接年年下课。 因为不知道陆庭修还有没有在外面蹲点,我带了两个保镖出门,打定主意陆庭修要是再敢对我动手动脚,那我会直接让人把他打一顿。 可是出了门,却没看见陆庭修。 我估摸着他已经回去了,毕竟他也不是个闲人,整天有时间在这里陪我玩。 到学校接年年回家,下课时间一到,学校里的孩子成群结队的走出来,我耐着性子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看到年年出来,我频频看时间,总算觉察出不对劲了。 年年不是做事拖拉的人,就算是给学校做值日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对保镖说:“你去少爷的班级看看他在不在,我给他的班主任打电话。” 五分钟后,保镖回来了,说年年已经走了,我给年年的班主任打了电话,他也表示年年一下课就走了。 我的心沉了下来,立刻拿出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陆庭修的电话倒是很快就通了,还没等我开口问他就主动承认:“儿子在我这里。” 我的心七上八下的,语气也冲了起来:“你们现在在哪里?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也不肯跟我回去,我现在只能用这种方法见你和年年一面,老婆,我不想让你难过,可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我被气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忍住满腔怒火,我缓和了一下声音:“那你说说,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年年现在又在哪里?” “我们在游乐园。” 我一愣。 “年年也很好,我给他买了东西吃,就在市中心这个游乐园,你过来吧,见了面再说。” 挂断电弧,我立刻吩咐司机:“去游乐园。” 二十分钟后,我在游乐园的餐厅里见到了正在吃东西的年年和陆庭修,我一走过去陆庭修就站起来,我迎面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一动静把周围正在吃东西的游客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陆庭修一声不吭的接了这个耳光,跟完全没感觉一样,还替我拉开椅子:“你坐。” 我没心思跟他在这里纠缠,冷眼看向年年:“谁让你跟他来的?” 年年见我发火了,也不敢耍贫嘴,立刻站起来擦干净手:“他说想跟我谈谈,我就来了。” 我忍着火气:“那现在谈完了?跟我回家。” 年年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妈妈,爸……陆叔叔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想听。”见年年有偏向陆庭修的征兆,我心里一慌,语气瞬间飙了好几十个分贝:“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年年立刻表态:“当然是跟妈妈走。” “那现在就跟我回去。” 年年不敢犹豫,走到我旁边,拉住我的手。 我冷冷的扫了陆庭修一眼:“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但下一次你要是再敢背着我带走我儿子,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这不是在江城,由不得你为所欲为,我要是想让你惹上麻烦,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陆庭修:“……” 我带着年年转身就走,陆庭修追了上来:“疏词,儿子!” 年年脚步一顿,我立刻拽了他一把,低声警告道:“不许搭理他。” 年年这才加快脚步,可我们脚程再快也快不过陆庭修,他一路小跑到我们跟前,伸手拦住我们的去路:“疏词,你听我说!” 我嗤笑:“该说的不该说的我早上都已经说清楚了,陆庭修,你是觉得刚刚那一耳光打得不够狠吗?” 陆庭修神色一凛。 “让开!” 陆庭修不肯动。 我直接撞开他,带着年年就走。 陆庭修这回倒是没有再跟我硬碰硬,他很清楚我的脾气,发起火来六亲不认,作为男人他不能跟我动手,只有挨打的份,所以他没有再开口阻拦我,而是闷着头跟在我们背后,一起走。 走出一段距离,见陆庭修还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停下脚步没好气的说:“我警告你,不许再蹲在我们家门口,否则我就报警说你性骚扰!” 第367章 他是我爸爸 陆庭修果然犹豫了。 我趁着这个机会,弯腰把年年抱起来,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我吩咐保镖尽快离开,年年趴在车窗上往外面看,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陆庭修正站在不远处,犹犹豫豫的看着我们,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跟上来。 我敲了一下年年的脑袋:“你看什么呢?” 年年顿了顿,小声说:“妈妈,你刚刚不该打爸爸……” “为什么?”我皱眉道。 “因为爸爸的右脸已经被爷爷打肿了,你又打了他的左脸,他该变成猪头了。” 我:“……” 我早就该猜到,以陆振明的暴脾气,陆庭修是会受点皮肉之苦。 只是我很好奇,陆庭修居然没被强制性带回去,那现在穆子月和陆振明去哪里了? 好奇归好奇,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他们拉开距离了,我就没必要去打听这件事,我警告年年道:“你今天不该跟他走,这种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听见没有?” 年年却没马上答应下来,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问:“妈妈,我们和爸爸……真的得闹成这个样子吗?”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舍不得陆庭修,我敲了敲他的脑袋:“不长记性,都说了不许叫爸爸,要叫叔叔。” “可他确实是我爸爸。”年年固执的说。 我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年年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什么?” 我:“……” 我和年年对视了半晌,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我也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话根本就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我立刻解释道:“他不是你爸爸,你亲生父亲已经死了,即使你叫他叫了几年爸爸,他也无法代替你的亲生父亲。” 年年却没那么好忽悠了,他认真的看着我:“妈妈,你心虚了。” 我冷汗一下子滑落下来:“你瞎说什么!” “你就是心虚了。”年年固执的说:“你刚刚说谎了。” 我:“……” “妈妈,”年年放缓了声音:“其实庭修爸爸是我的亲生爸爸,对吗?” 我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你胡说什么!” “你别大声吼我。”年年委屈的说:“你一这样我就不敢跟你说话,爸爸也是,你们说不过我的时候就用声音压制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 这小子简直成精了。 浓烈的危机意识袭来,我有预感,这件事瞒不住这小子了。 年年见我不说话,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讨好的问:“妈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这件事被庭修爸爸知道后,他会不肯让我跟你走,可是我不会告诉他的呀,我跟你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是不是庭修爸爸亲生的?” 我强压下心头汹涌的情绪,好一会儿才说:“不是。” 年年“啧”了一声,那不耐烦和不认可的神态几乎和陆庭修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得我胆战心惊,他说:“要怎样你才肯放心告诉我?我真的不会告诉庭修爸爸,而且我已经七岁了,作为一个长大了的孩子,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吧?” 我还是不说话,陆庭修说得对,我就是个鸵鸟,一遇到危险第一反应就是逃避,比如此刻,我恨不得快点回到家里,只要下了车,我就能避开这个棘手的问题了。 年年继续劝说道:“其实第一次见到庭修爸爸的时候我就在怀疑这个问题了,婆婆是我姥姥,她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是你丈夫的母亲,你之所以让我叫婆婆,一是因为小时候养成叠字词的习惯,二是为了掩盖她是你亲生母亲的事实,至于你口中说的那个我早亡的父亲,在家里我没找到他存在过的痕迹,衣物鞋子没有很正常,可是连他的照片和纪念品都没有,这就很奇怪了,所以我断定,那个早亡的父亲是你杜撰出来的,妈妈,其实我是你和庭修爸爸的亲生儿子,对不对?” 我惊恐的看着他,心跳慢慢加速。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小子的心思居然已经细腻到这个程度,他才七岁啊,现在就已经有这么慎密的思维,再过两年谁还能镇得住他? 现在的孩子是被激素刺激到了吗?为什么一个个的成长都这么惊人? 我咬着牙不说话,年年却没了耐心,他皱眉看着我:“妈妈,我是信任你才把这些事跟你说的,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你要是不肯告诉我,那我只能自己去找庭修爸爸求证这个事实了。” 我猛地扭头看向他,心里一片震惊。 年年一脸信誓旦旦的看着我:“现代科学这么发达,想要验证两个人是不是亲生父子其实很容易,一根头发一滴血都能做到,我把妈妈视为盟友,可妈妈却不这么想,那我只能投靠爸爸去了。” 在这个七岁孩子的步步紧逼下,我不得不缴械投降。 用了足足十多分钟,我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他……是你父亲,亲生父亲。”我喉咙发干,不得不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得以继续说话:“当年我和他闹翻了,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后来你姥姥把我带了回去,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不想告诉他这件事,是担心迟早会有分开那一天,以陆家人的强势手段,一旦让他知道你是陆家的孩子,他们一定会把你扣下的,年年,你懂吗?” 年年顿了顿,点点头:“懂。” 我严肃的看着他:“所以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能告诉你爸爸,听见没有?” “知道了。”年年也严肃的作保证:“这件事绝对不会从我嘴里说出去。”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 年年见状很贴心的凑上来,为我按摩。 看着他一脸担忧的为我操心的样子,我心里暖洋洋的,摸了摸他的脸:“儿子,在生下你之前,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大无畏到不怕死,可有了你之后,我觉得自己胆子变小了。” 年年看着我:“为什么?” “因为怕我死了,你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长大,或者说,你在成长路上遇到的那些困难,我不能为你解决。” 年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妈妈,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很省心很省心,好好读书好好赚钱,不会让你为我担心操心费心的。” 第368章 苦肉计 这话成功让我躁动的情绪平复下来,我抱了抱他:“儿子,谢谢你。” 我怎么都没想到,出去一趟居然会被年年逼着说出陆庭修是他亲生父亲的事实,不过年年向来嘴严,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相信他不会说出去的,这点让我稍感安慰。 不过烦恼也随之而来。 年年现在既然知道陆庭修是他的亲生父亲,以他的性子,陆庭修要是想利用他达到和我重新和好的目的,那他肯定无法拒绝得太彻底。 在年年眼里,亲生父亲和母亲一样重要,恐怕以后夹在我和陆庭修之间,他会很难取舍。 一想到这里,我就忧心忡忡的。 下午被陆庭修气了这么一着,我的头痛症到晚上入睡前都无法缓解,我只好吞了几片止痛药。 止痛药这种东西不能多吃,我以前就知道,所以以往要是痛经头痛之类的小毛病,我都是能忍则忍,不轻易吃药,可最近随着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我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吃止痛药,等到反应过来,我惊觉自己对这种药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依赖。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被那种疼得人心烦气躁的感觉折磨时,疼痛好像有了意识一样,并且控制了我的大脑,我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止痛,尽快止痛。 吃了止痛药,不出十分钟,头痛就缓解下来了。 我躺在床上,定定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明天得去医院跟医生做个咨询才行,不然按照目前的势头下去,我怕自己还没等到那个瑞士籍的专家过来,就已经被自己各种不规律的举动给作死了。 抱着这种心思,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照例送年年出门上学。 只是车一开出家门口,开车的保镖立刻说:“小姐,那辆车又在跟着我们。” 我扭头一看,果然又是陆庭修。 他简直阴魂不散。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别理他,你尽管开。” “是。” 我也算是看出来了,相比之前刚重逢的时候他的强势,现在他是不敢用这么霸道的方式威胁我,直接把我带回去,因为他很清楚,那样只会让我更厌恶他,他现在是打算慢慢跟我磨,磨到我没脾气,乖乖跟他回去为止。 其实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他要是敢痛痛快快揍我一顿,最好能一次性解气然后离开,我还开心一点,他现在这么固执的跟着我,我连医院都不敢去,就怕被他察觉出什么端倪。 我倒不是矫情的怕他发现我的病情后担心,然后出演一出浪漫的蓝色生死恋,我是纯粹觉得,既然已经决定不跟他在一起了,那这些事就没必要告诉他,反正我无论是不是病了都不会再跟他复合,在离开的时候还要他担上心理压力,这着实没必要。 送年年到了学校,他下车时故意磨磨蹭蹭,我催了他好几下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校门口,我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陆庭修没有要过来说话的意思,只是把车停在十几米外,那副样子显然是等着我走,他好继续跟。 我心里一阵烦躁,上了车,吩咐保镖去超市。 到了超市,我像平时那样推着购物车开始买菜。 陆庭修就跟在我身后七八米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跟着。 一次回头我才发现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穿的衬衫西裤,脸倒是没出现我想象中肿得像个猪头的样子,可大概是没休息好,他神色憔悴得跟个生病的人一样。 我假装没发现他,继续逛。 买了一大堆东西,我结账走出超市,他继续跟上。 我回到华家,他就把车停在外面,蹲在车外开始抽烟。 在监控里看到他一支接一支不要命似的抽烟时,我心尖上讷讷的疼了一下。 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固执,特别是对于一个完全不相信,甚至没想过要去信任的女人。 都说男人的第一次和初恋是最无法忘记的,也许对于陆庭修来说,我就是那样的存在,因为无法忘记和释怀,所以他只能尽全力去抓住,可我不知道,他现在努力想带回去的我,还是不是当初他记忆中的沈疏词。 人都是会变的。 陆庭修在外面蹲了整整一天。 此时正是已经是夏初了,天气慢慢热了起来,正午时分外面的气温高达三十度,在这种情况下,陆庭修居然还能坚定不移的站岗,而且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佩服他的意志力的同时,也意识到他根本就是在跟我耍苦肉计。 我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忍住。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沈疏词,你不能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下午,我带着保镖出门接年年下课。 陆庭修依然一声不吭的跟着。 年年从学校出来后第一眼看的地方不是我停车的位置,而是看向早上陆庭修停车的地方,在看到陆庭修的车果然还停在那里时,他眼里有光一闪而过,我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这小子…… 一上车我就拧住年年的耳朵,警告道:“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看见陆庭修你很高兴?” 年年立刻说:“没有!我没有!我只是看看他还在不在!” 我哼了一声:“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年年指天誓日:“我没忘!” “那就好。”我叹气:“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对你,你要是想投靠他,那就跟他一起走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年年毫不客气的戳穿我的苦肉计:“得了吧,你嘴上是这么大度,我要是敢跟爸爸走,你肯定得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不定还会打断我的腿。” 见他识趣,我干脆也不隐瞒了,冲他龇牙咧嘴的笑了笑:“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该有的想法千万别有。” 年年缩了缩脖子:“哦。” 回到家里,我张罗着下人做晚饭,年年搬了一堆玩具,上二楼去玩儿了。 等我做好饭上去叫他吃饭的时候,发现他正抱着玩具坐在阳台上,看似是在玩玩具,其实是借着二楼的高地势探着脑袋往外面看,而他看的地方正是陆庭修停车的位置。 见我进门,年年立刻收回目光,装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妈妈,你怎么上来了?” “该吃饭了。”我没好气的说:“在楼下叫你好几遍了,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年年从阳台上跳下来,看了一眼天际滚滚而来的乌云,忧心忡忡的提醒了我一句:“好像快下雨了。” 第369章 他是爸爸啊 我不是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直接伸手把他拉走:“反正你又不出门,怕什么下雨。” 吃饭时年年一直心不在焉的,他也一语成谶,前后不过十多分钟,天际的乌云越积越多,大雨呈倾盆之势滚滚而下,地上很快就一片狼藉。 年年时不时看我一眼:“妈妈,下雨了。” 我面无表情的低头吃饭:“嗯,所以呢?” “爸爸还在外面。” 我沉默了一会儿,放下筷子问他:“年年,他为了穆子月踹了你一脚,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年年迟疑了一下,点头:“记得。” “那你还恨他吗?” 年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如果我说不恨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意偏向他?” 我叹了口气:“你不是有意偏向他,你是已经偏向他了。” 年年低下头:“对不起。” “不用为了这种事跟我道歉。”我拍拍他的脑袋:“你要是觉得跟着他更好,那你跟他走我也没意见。” 年年猛地抬起头,愕然的看着我:“妈妈……” “真的。”我勉强笑了笑:“你有权利做这个选择。” 年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放下筷子站起来:“那我出去一会儿。” 说完他无视我错愕的眼神,转身就跑出去,抓起门边伞柜上的雨伞,一溜烟跑了。 我:“……” 我刚刚只是随口说说,因为知道年年不可能为了陆庭修离开我,但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跑了! 我气得心口气血翻涌,破罐子破摔一样想,年年要是真的选择跟陆庭修走,那我就不要他了。 至少他这段时间跟陆庭修离开,那我就能在他们爷俩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手术做了,免得让年年跟着担心。 老陈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了湿漉漉的水汽,他皱眉道:“小姐,雨下得这么大,小少爷跑出去做什么?” 我哼道:“不知道。” 老陈一看就知道我在生气,他顿了顿,问:“小少爷从小身体底子就虚,这要是淋了雨,搞不好是要生病的,小姐,要不我去把他叫回来?” “不用!”我赌气道:“他要是不回来,那就别回来了。” 老陈:“……” 我耐着性子在餐厅里等了十多分钟,外面雨势不减,而年年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我都快气吐血了。 年年跑出去了,我饭也没心思吃了,起身到了楼上的监控室,我调开门口的监控,果然看见年年正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卖力的遮着蹲在地上的陆庭修,两人还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但都是陆庭修在说,年年很少回应。 时间一长,年年大概是有些体力不支了,伞稍稍倾斜了一些,陆庭修见状立刻伸手扶住伞,站了起来,跟年年说了句什么,年年摇摇头,表情很固执。 陆庭修打开身后的车门,示意他上车躲雨,年年依然摇头,压根就不听他的。 陆庭修表情颇为无奈,俯身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快步往门口走去。 毫不意外,被我吩咐过的门卫把他拦住了,他没有执意硬闯,而是把年年交给保安,自己则撑着伞,回到原地继续蹲着。 年年被交给门卫后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眼巴巴的站在原地,父子俩隔着一条倾盆的雨幕对望着,两人身上都打湿了。 我看得心里血气翻涌。 关了监控,我起身下楼,从伞柜里拿了伞,出门去找年年。 就如老陈所说,年年从小身体就不好,淋雨很有可能感冒,我虽然恼怒他的做法,可却不能真的不管他。 我一出现在门口,陆庭修立刻站了起来,眼神热切的看着我:“疏词……” 我弯腰把年年抱起来,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陆庭修立刻想要跟进来,但在门口再次被门卫拦住了,他只能隔着雕花铁门一遍一遍喊我的名字:“疏词……老婆,老婆……” 年年趴在我肩上,扭头看着陆庭修:“爸爸……” “你闭嘴。”我呵斥他。 他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进了屋里,老陈立刻拿了毛巾上前给年年擦脸上头上的水,佣人则拿了干净衣服上前给他换上,等到忙活完了,我冷眼看着他:“怎么,你真的打算跟他走?” 年年小声解释:“不是,我只是不想他淋雨。” “你没看出来他是故意的?”我怒道:“他要是真的不想淋雨,会自己上车躲着,他这是在用苦肉计,想要我们让他进来,你出去就上当了。” “我知道。”年年低声说:“可他是爸爸啊。” 我一怔。 年年委委屈屈的说:“妈妈,对于你来说,你不想我出去淋雨,心疼我怕我生病,是因为我是你儿子,我不想爸爸淋雨生病,其实跟你是一样的,因为他是爸爸,我是他儿子,儿子心疼爸爸,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居然无言以对。 年年跃跃欲试的伸手过来拉我的手,带了点讨好的意思:“所以妈妈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想看见爸爸,所以我没叫他进来,我在外面陪他就好……” 我:“……”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小子在试探我的底线。 本来以为被陆庭修踹了一脚,他会记恨他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的脾气比我想象中好那么多,一听说陆庭修是他亲生父亲,马上就心软得跟面团似的,现在为了他还跟我耍起了小聪明…… 我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暖还是疼,看着他这副样子我也不忍心继续为难他,只好妥协道:“那你去把他叫进来吧。” 年年脸上顿时溢出喜色,但他很快就压制住了,问我:“把爸爸叫进来,妈妈怎么办?你不是不想见他么?” “我上楼,眼不见为净,可以了吧!” 年年窃笑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妈妈”,就飞快的打伞跑出去了。 我转身上楼。 我没有要原谅陆庭修的打算,所以就算年年把他带进来,我也没有要跟他接触的意思,现在年年跟他走得近,我喜忧参半,一方面,我不想年年和他靠太近,免得被他拐走,那我该怎么办? 另一方面,我的颅内淤血就跟定时炸弹一样,能不能治好还是个问题,万一以后我不在了,年年至少还能有爸爸疼着护着,鉴于这一点,我又不想阻止年年和陆庭修靠近。 年年很快就带着陆庭修进来了,我站在阳台上往下看,陆庭修浑身湿透了,头发软绵绵的贴在额头上,狼狈的样子哪还有上将的威风和意气? 第370章 华女士受伤 我坐在二楼房间里,房门没关,侧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 年年跑上跑下的给陆庭修拿毛巾擦脸,给他倒热水,一口一个“爸爸”叫得无比亲热,忙活了好一阵子,陆庭修突然问:“妈妈去哪儿了?” “在楼上呢。”年年说:“不过她不想见你,所以爸爸还是不要上去招她烦了。” 陆庭修:“……” “爸爸你想吃点什么?”年年问。 “随便,能吃就行。” “好,那你等会儿。” 年年蹬蹬蹬的跑远了,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爸爸,你喝牛奶,我已经让陈叔去给你煮面了,等会儿就能吃。” “谢谢儿子。” 年年叹气:“爸爸,家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点儿。” “没事,爸爸身体壮着呢,不会感冒的。” “爸爸。” “嗯?” 楼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紧接着是陆庭修的闷笑声:“怎么突然撒起娇来了?” “爸爸,你就不能对妈妈好点儿吗?”年年小声问。 陆庭修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对不起。” “唔,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应该和妈妈道歉。” “要跟妈妈道歉,也要跟你道歉。”陆庭修叹气:“上次爸爸情急之下踢了你,真的对不起。” 年年很大度的说:“没事,我都忘了。” “忘了我也得道歉。”陆庭修说:“爸爸只顾着自己,压根没考虑过你和妈妈的感受,对不起。” 说到这个,年年严肃起来:“爸爸,穆子月还会住在我们家吗?她要是赖在家里不走,妈妈就不会回去了。” “不会。”陆庭修信誓旦旦的说:“她要是赖在家里不走,我们就搬出去,反正不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年年嘟囔道:“凭什么呀,那可是我的家,凭什么要让给她住?” “……”陆庭修一时语塞,半晌才说:“因为爸爸没用。” 年年闻言,很善解人意的说:“那就算了,反正不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就好。” “儿子,谢谢你的体谅。” 父子俩在楼下亲亲热热温情四溢,我在楼上满心都是郁闷。 偏偏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华女士打来的,我走到阳台上接听:“喂?” “疏词,我今晚不回去了。”华女士说:“有个老朋友从国外回来,我跟他好好聚聚,不用给我留门留饭了。” 我:“……好。” 挂断电话,我心里更烦了。 我已经默许年年把陆庭修带进来了,本来是想等华女士回来把他赶出去的,但现在华女士不回家,那岂不是代表他要在这里过夜? 我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 我不想看见他,他在家里过夜,就证明我没办法下楼,可这明明是我的家啊! 我正烦躁着,楼下的年年已经殷勤的招待开了:“爸爸你吃面。” “谢谢儿子。” 我走出房间,从围栏上往下看,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陆庭修正坐在餐桌上低头吃面,年年眼巴巴的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柔软。 陆庭修夹了一块鸡蛋,先给年年咬了一口,剩下的再自己吃掉,父子俩之间的温情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默默回了房间。 一整夜我都没下楼,期间老陈上来请示我,陆庭修今晚该怎么安置。 我想着左右现在不能把人赶出去,犹豫再三,问老陈:“前段时间是不是有两个人辞职回家了?” 老陈点头:“是。” “空出来的房间就让陆庭修睡吧。” 老陈:“……这不太好吧?” 我知道老陈的顾虑,陆庭修怎么说身份也是个上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来了我这里让他睡佣人房,老陈怕他生气。 我没好气的说:“他要是不想睡,那就让他滚出去。” “……”老陈默默出去安排了。 当天晚上陆庭修就睡在佣人房里。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床了。 本来今天要去医院复诊的,但是陆庭修在,我走不开,所以只好作罢。 给医生打了电话,把复诊的时间延后,我想着反正没事做,又不想在家里和陆庭修大眼瞪小眼,等会儿去san总部走走算了,但是我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陆庭修已经起来了,正盘着腿坐在地上,和年年一起玩一款难度很高的拼图。 听见我下楼的动静,陆庭修立刻抬头看过来,眼神殷切:“老婆。” 我:“……” 他身上换了老陈临时买的衣服,老大爷同款的背心和短裤,但即使是这样,也丝毫不损他的威仪,我没搭理他,下楼后直接去了厨房。 在厨房见到老陈,我皱眉看着他:“等会儿吃过早餐,你跟陆庭修说一声,让他回去。” 老陈面露难色:“这……我不好开口啊。” “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我等会儿把年年支走,你委婉的跟他提一声,他要是识相,自然会走。” 老陈顿了顿,问:“那他要是不识相呢?” “你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把他赶出去了。” 老陈:“……” 我叹气:“我妈等会儿就该回来了,要是让她看见陆庭修在这里,我不好解释,你也不想看她生气吧?那就把陆庭修赶走。” 老陈只好答应下来:“好。” 吃早餐时,陆庭修和年年坐在我对面,我和陆庭修没话说,年年为了活络气氛,一直不停的在找话题。 但话题我基本上不接,陆庭修虽然极力在附和,但气氛依然尴尬。 吃完早餐,我起身说:“年年,妈妈要出门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 年年看看我又看看陆庭修,小心翼翼的问:“爸爸能一起去吗?” “不行。”我故意沉下脸:“你去不去?” “……去。”年年眼巴巴的看着陆庭修:“爸爸,你……” “我在外面等你们。”陆庭修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我在想什么,立刻表态。 我提醒道:“我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她身体不太好,我不希望一些不相干的事气着她,所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陆庭修一顿,低声说:“我知道了。” 我这才带着年年出门。 到了公司,我直奔设计部。 在了解了最近的一些设计工作后,设计部经理突然快步走进来:“沈小姐,你能联系得上董事长吗?” 第371章 陈铮 我一愣:“怎么了?” “公司有份文件需要她签名,但是她人现在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联系不上她。” 我心里一顿,立刻拿出手机:“我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却提示关机,我皱眉,转而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是老陈接的,我连忙问:“我妈回家没有?” 老陈诧异道:“没有啊,怎么了?” “公司的人找不到她,她手机关机,老陈,你知道她昨晚去见的是什么人吗?” 老陈认真想了想,说:“是她在国外留学时的同学……我这边有他的电话号码,我给您问问?” “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吧,我来问。” “好。” 挂断电话,老陈很快就把手机号码发了过来,我连忙拨号过去。 这次电话倒是通了,但是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我越来越疑惑,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安顿时被放大了数倍。 就在对方手机响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总算有人接通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喂?” 我一愣,华女士那个朋友是个男人? 我来不及多想,连忙说:“你好,冒昧打扰了,我是华思安的女儿,请问她现在在你那边吗?” 对方显然有些吃惊:“女儿?” “对,她在您那边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在,不过她出了点事,现在在xx医院,你尽快过来。” 我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挂断电话,我带上年年,开车赶往医院。 一口气不停歇的跑到医院,见到那个男人,确认过身份后,他把我带到病房里,华女士正躺在床上,额头上缠着纱布,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呼吸平缓脸色苍白,还在昏迷中。 看着这样的华女士,我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弄成这样?” 那男人表情颇为严肃:“昨晚和思安以及一帮老同学小聚,散了后大家各回各家,我送思安回家,一上车就被追尾了,是我的疏忽,很抱歉。”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醒?” “伤势不算重,大多数是皮外伤,还没醒是因为麻醉没过,而且昨晚喝了不少酒,你不要担心,她没事的。” 我扭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看起来和华女士差不多一个年纪,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大学教授,说话也是温文尔雅慢条斯理的,此时被我用这么刻意而犀利的眼神打量着,他居然没有一丝不自在和慌乱。 我收回了试探性的目光,问:“您是我妈妈的同学?” “对,”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绍:“我叫陈铮。” 我和他握了握手:“那事故的后续调查清楚了吗?肇事者人呢?” 陈铮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慢吞吞的说:“跑了,我怀疑这是一件有预谋的故意伤害。” 我瞳孔微微一缩,心跳立刻加剧:“为什么这么说?” “对方的车本来停在不远处,在我们上车后就立刻撞过来,而且角度刁钻毒辣,幸好我当时没喝多,及时调整了方向才避开更大程度上的伤害,对方撞了人就走,车牌也是被遮挡住的,我已经报警让人去调监控了,估计今天就会有消息。” 我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人是华女士的仇家还是这位陈先生的仇家? 我正思索着,陈铮轻轻叹了口气,说:“抱歉,没能第一时间通知你,因为我不知道思安居然还有个女儿,她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 我顿时有点惶恐了。 在外人眼中,华女士是成功人士,独闯天涯打下一片江山的超级女强人,她没结过婚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在san我也一直是以经理和设计总监的身份出现,除非关系很好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和华女士还有这一层关系。 而华女士跟这位陈先生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可华女士居然没告诉她我的身份,那就证明有两个原因,第一,她和这位陈先生互相有意,只是还没到可以揭开这件事的程度,第二,她压根没打算告诉陈先生这件事。 这两个原因无论是哪一个,我现在都不该戳破。 想到这里,我有点尴尬,更有点担心,华女士要是醒了我该怎么跟她解释。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给老陈打了电话,让他派人过来照顾华女士,我则联系上警局,开始调查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只要和华女士安全有关的事,我都不能掉以轻心。 警局那边很快就给出了监控和调查结果,当时天色太晚,而且车牌被遮挡住了,从监控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从车的撞击角度和力度上可以看出来,对方确实是故意的。 抓不到人,暂时无法确定对方的目的,我只能庆幸还好华女士没事,她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我非得崩溃不可。 从警局出来,我把年年托付给老陈,匆匆赶到医院。 到了医院,还没进病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我脚步一顿,侧耳细听,是华女士和陈铮的声音。 “沈小姐已经去调查了,你就别操心了。”陈铮的声音很温柔。 华女士好半天才支吾道:“那就好,你都在这里待一整天了吧?先回去休息,我这边有人照看着。” “不碍事,那些人来路不明,一次没得逞,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不看着你我不放心。” 里面好一阵子没说话,我不太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只好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陈铮已经站起来了,华女士半躺在病床上,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看来这次的事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大的影响。 我走过去:“妈,你没事吧?” 华女士摇摇头:“只是一些小擦伤,没事。” 陈铮见状,说:“我出去抽根烟,你们聊。” 陈铮出去了,我立刻问:“妈,这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车祸。”我皱眉道:“还有这位陈先生,你们是什么关系?” 华女士沉默了一会儿,说:“车祸的事我也很奇怪,我平时不怎么得罪人,怎么会有人恨我恨到想要我死,至于这位陈先生,是我的老朋友。” “只是老朋友?”我问。 “不然呢?” 第372章 报复 “……”被华女士这么一问,我反倒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华女士对我招招手,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她淡淡的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铮也许有那个意思,但我没有。” 我顿了顿,小声说:“妈,我没有反对的意思。” “我知道。”华女士笑了笑:“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还是多帮我看看袭击我们的人到底是谁吧。” 我叹了口气:“好。” 咨询过医生,确定华女士没事后,我才走出医院,只是刚走出医院,就看到陆庭修一路小跑进来,转角时差点撞到我身上。 他看见我,神色立刻紧绷了:“疏词……” 我皱眉:“你来干什么?” 他磕巴了一下:“我听说你妈出车祸了。” “人没事,你别进去,省得她看见你生气。” 他顿了顿,说:“好。” 我转身就走,他却没有马上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往医院里面看。 我怕他进去打扰华女士,叫了他一声:“你还不走?” 陆庭修又是好一阵犹豫,最后还是跟我走了。 他的反常让我起了疑心:“你想干什么?” 陆庭修眼神躲闪:“我就是想进去看看华女士。” “我都说了,不用。”我强调道:“你快点走。” 陆庭修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到了停车场,我眼睁睁的看着陆庭修开车离开,这才上了车,出了医院。 可是等我把车开出医院的时候,陆庭修的车却没了踪影。 我心下疑惑,陆庭修都在我家门口蹲点蹲好几天了,难道这次他不打算回我家? 我百思不得其解,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在一个红灯前停了下来,我细细思忖着陆庭修刚刚在医院门口露出的神色,犹豫里带了点不安,焦躁里掺杂了些许惶恐……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而且看起来好像是急着去确定什么一样…… 我扫了一眼四周,这条路是回我家的必经之路,陆庭修在禹城没有别的朋友,他先我离开不过几十秒,现在却不在这条路上,那只能说明他掉头回医院了。 这个念头一在脑子里浮现,在绿灯开启那一瞬间,我立刻调转车头,往医院驶去。 匆匆把车开回医院,到了停车场一看,陆庭修的车果然停在那里。 我这次留了个心眼儿,特意把车开到停车场的另一边,保证陆庭修看不见。 然后匆匆进了医院。 到了华女士的病房门口,我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虚掩着门的门口侧耳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果然,里面的人说话声虽然刻意压低了,但我还是能听出来是陆庭修的,我往门口贴了帖,皱着眉头认真听。 “华女士,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这件事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告诉疏词?”是陆庭修的声音。 华女士好一会儿才冷笑道:“怎么,你怕她知道了会恨你?” “她现在已经够恨我了。”陆庭修苦笑道:“我答应你,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拜托你,不要告诉她,成么?” 华女士沉默了一会儿,说:“想要我不告诉她,可以,但你得保证不要再来纠缠她,你们之间就这么算了吧,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纠缠,你父亲才会让人威胁我甚至想要杀了我,只要你不再缠着她,这一切就都没事了。” 陆庭修顿了顿,说:“您想得太简单了,我父亲压根就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我承认自己纠缠疏词的行为很无耻,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一定会把这些障碍全部清除掉。” “……” 我在门口听得气血翻涌。 之前我就该想到这些事是陆振明做的才对,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儿子一直留在禹城和我藕断丝连,这次对华女士动手,他是想警告陆庭修,如果他不回去,那我和华女士都会有危险。 而在这种情况下,陆庭修不告诉我这件事就算了,甚至为了一己之私,还打算继续死皮赖脸的留在这边,这根本就是在拿我家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我气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去,太阳穴也突突直跳,后脑勺又开始尖锐的泛疼。 为了避免被陆庭修和华女士发现,我转身离开。 出了医院,我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陆庭修匆匆从医院出来,驱车离开。 这个混蛋…… 我头疼得更厉害了。 我哆哆嗦嗦的掏出随身带着的药,干咽了两颗,靠在驾驶座上喘粗气。 疼痛很快就缓解下来,随之而来的疲惫感如影随形,我两眼放空的看着车顶盖,回想起这些年和陆庭修在一起发生的事。 和他在一起后,我被陆振明伤害得还算少吗? 言辞侮辱都是小事,好几次他差点要了我的命,而目的都是为了要挟陆庭修。 当初我爱陆庭修,所以义无反顾,可现在,他家族里的人把黑手伸到我家人身上了,这让我无法忍受。 后脑勺的疼痛已经转为麻痹,我意识越发模糊,眼前也开始发黑,为了避免晕倒在车里没人发现,我掏出手机,颤着手给老陈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 吩咐完老陈不能告诉年年和华女士,我这才放下心,闭上眼睛,就当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我正在医院里。 年年眼巴巴的坐在病床边上看着我,一看见我醒了,他立刻叫老陈:“陈叔,妈妈醒了。” 老陈匆匆凑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我费劲的撑着手坐起来,感觉后脑勺还是有些难受:“还好,这件事我妈不知道吧?” “不知道。”老陈看了一眼年年:“小少爷执意要跟过来,我就……” 我摆摆手:“没事。” 然后扭头看向年年,笑着说:“儿子,妈妈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在车上睡着,这件事你可别告诉外婆,不然她会担心的。” 年年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乖巧的说:“好。” 从他那一瞬间的迟疑里,我总觉得其实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吩咐完年年,我问老陈:“我可以出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老陈一顿,眼圈顿时有点红:“我让医生过来跟你解释吧,这事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态度让我心里腾升起不详的预感。 第373章 突变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手里拿着文件夹,看着我的眼神带了几分犹豫。 我心里那点不安顿时被放大:“医生,我的情况是不是有变?” 医生咳嗽了一声,点点头:“是。” “怎么回事?” “淤血突然开始扩散,所以你的头疼才会加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从今天开始住院吧。” 我愣住了:“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这样?” 华女士现在还在住院,在这个节骨眼上家里不能没有人看着! “这种事谁都说不准,之前就建议你住院,可你不听。”医生责怪的看了我一眼:“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再不住院你会有……” 他看了年年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立刻对老陈说:“你先带年年出去。” 老陈拉起年年:“小少爷,咱们先出去。” 年年却扒住病床:“为什么要出去?我要留下来陪着妈妈。” “我们等会儿再进来,现在先出去。”老陈强制性的把他抱起来,无视他的挣扎反抗,带出去了。 年年气得直蹬腿:“妈妈……妈妈……” 年年被带出去了,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看向医生:“你说吧,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医生顿了顿,说:“淤血扩散了,现在必须尽快做手术,但是手术成功率不高,淤血所在的位置太危险了……但是不做手术,你现在随时都有猝死的危险。”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我下意识的捂着胸口:“手术的成功率有多高?” 医生迟疑了一下,说:“四成。” 我的心往下一沉。 医院的规矩我不是不知道,在面对病人时总是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四成这个数据,至少需要减掉三分之一。 我沉默了半晌,勉强对医生笑了笑:“我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吧。” 医生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我靠在床上,心里一派兵荒马乱。 老陈半个小时后才把年年带回来,年年显然刚哭过,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见我,他立刻抽抽噎噎的扑进我怀里:“妈妈。” 我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了?” “陈叔欺负我。” 老陈:“……” “老陈跟你闹着玩儿呢。”我安慰道:“不哭了啊。” 年年却不肯放手,死死的抱着我。 我叹了口气:“儿子啊。” 年年抬头看着我:“妈妈?” “医生说妈妈生病了,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乖乖在家待着好不好?” 年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犹豫,随后他问:“那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家?” “很快。”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只要在家好好等我就行了。” 年年小心翼翼的问:“我不能在这里陪你吗?” “不能。”我坚定的说:“姥姥过几天就出院回家了,你得陪着她。” “家里那么多人陪着姥姥,我只想陪着你。”年年固执道。 “你在这里帮不上忙,还会添乱。”我说:“所以要是想为我做点什么,那就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可以吗?” 年年委屈的说:“在妈妈眼里,我就什么忙都帮不上吗?” “我说了啊,要是想帮忙那就在家好好待着。” 年年不说话了。 我叹气:“乖乖的,妈妈一定会尽快回家。” 年年眼泪又稀里哗啦的往下掉:“可我只想陪着你怎么办?我不走……万一你再也不回家了怎么办?我就没妈妈了!” 说着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心头巨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身后的老陈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年年破罐子破摔一样大哭起来:“你们大人总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其实我都懂,妈妈你其实生了很严重的病,还不愿意告诉爸爸,现在不让我待在医院也是怕我知道,可是妈妈,你要是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我心里酸楚得不行,连忙把他拉入怀里抱紧:“你放心,妈妈不会离开你的,我一定会回家,一定会陪着你长大,我保证!” 年年这才止住眼泪:“真的吗?” “我发誓!谁要是失信了谁就是小狗!” 年年这才破涕为笑,伸出小拇指跟我勾了一下:“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让老陈把年年带走,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才起身往华女士的病房走去。 她的病房和我只隔着一条过道,我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她一起住院。 我进房间的时候华女士正拿着ipad在查看股市走向图,看见我进门,她没觉得太惊讶:“来了,坐。” 我走过去,在她病床上坐下,看看她身上和我同款的病号服,我自我安慰一样的觉得有了几分欣慰:“妈,你好点没有?”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华女士淡淡的手,话虽然是跟我说的,但她手上划拉ipad屏幕的动作却没停过。 她面对我穿着病号服走进来这件事还能这么淡定,我估摸着她已经通过老陈,或者医生知道我需要住院,颅内淤血扩散的事了,我心里泛酸:“妈。” 华女士手上的动作一顿,叹气道:“我已经打电话到瑞士,让医生提前过来了,他本来在做一项研究,要是成功了,对医学界的贡献是空前的,但是一听说这边的情况,立刻停了研究赶过来,最快明天上午,他就能抵达江城。” 我心里暗暗惊讶,华女士的人脉居然能请到这样一位专家专程赶过来,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先别盲目悲观,等专家来了再说。” 我点头:“好。” 华女士把ipad放在一旁,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疏词,让妈抱抱。”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的靠过去,把脸颊贴在华女士胸前,她轻轻抱住我,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背脊。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当初听到沈疏影说你被迫背井离乡的时候,我狠心没去找你,那我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华女士幽幽的说:“别怪我狠心,当初听到这件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想管。” 我闷笑了一声:“可你最后还是管了。” “对,谁叫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华女士叹气:“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二十多年来我隔三差五的做梦,梦见漂亮的小姑娘在冲我喊妈妈,其实生孩子这种事,哪能说生下来交给别人就不管了……我肚子上的妊辰纹可骗不了自己。” 第374章 陪着你 “我能理解,现在叫我无法管年年我也做不到。”我小声说:“妈,真的很谢谢你,如果当初不是你去找我,我现在指不定过成什么样子了。” 说不定还在那个小县城里,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暴露,当年的寒冬给我留下了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毛病,到现在都没完全消除,而且我不敢保证,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我还能不能顺利把年年生下来。 是她给了我和年年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她。 “要是真的想感谢我,那就争气一点。”华女士说:“我年纪大了,担不起照顾年年的责任,所以就算是为了年年,你也要努力好起来,能做到吗?” 我笑了笑,点头:“能。” 华女士笑了:“记住你说的话。” “好。” 走出华女士病房,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楚。 养儿方知父母恩,华女士希望我好好活着,就跟我希望年年健健康康的长大一样,我要是真的不在了,她指不定会有多难过。 所以我得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 回到病房,我一推开门就愣住了,陆庭修坐在病床上,正直勾勾的看着我,一个小时前被老陈带走的年年正窝在他怀里,父子俩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我注意到,年年眼角还挂着泪痕,似乎是刚刚哭过。 我反应过来后皱眉看着年年:“不是叫你回家吗?怎么又来医院?” 年年往陆庭修怀里缩了缩,小声说:“我不想回家,我想陪着妈妈。” “没什么好陪的。”我挥挥手,看向陆庭修:“把孩子送回去,医院没地方睡。” 陆庭修却没动。 我被他的眼神盯得背脊骨发凉,底气不足道:“你看什么看!” “沈疏词。”陆庭修叫我的名字:“我都知道了。” 我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没变:“知道什么?” “你的病。” 我:“……” 我下意识的去看年年,他却低下头,鸵鸟似的不肯跟我对视。 我气得上前就要拉年年好好教训他,他却死死的圈着陆庭修的腰不肯放手:“爸爸,爸爸!” 陆庭修一把把他抱起来:“你别对孩子动手,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你敢说不是他告诉你的?” “是他告诉我的,可你想过没有,这么小一个孩子,你要他面对这么大的事,他能不害怕吗?” 我:“……” “沈疏词,你太自私了!”陆庭修冷眼看着我:“如果年年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我迅速冷静下来,看着陆庭修的眼神凉飕飕的:“是,因为没必要告诉你。” “我们是夫妻!” “签了字就不是了。” “我没签字!”陆庭修凶狠的说。 我顿时觉得有点头疼。 “沈疏词,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次进了手术室,万一中途出现意外,能在你的病危通知单上签名的人只有我,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打算告诉我这件事吗?” 我有种在和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说话的感觉:“我都说了,没意义,你在不在我的手术都照样进行,你又不是什么大罗金仙,有你在我的手术成功率就能增加,相反的,我就是害怕你像现在这样纠缠,所以才不想告诉你,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想你一定跟医生了解过我的病情,知道我当下最需要什么样的环境养病,不能受刺激,可你一出现我就头疼,你说我告诉你干嘛?给我添乱吗?” 陆庭修被我这么一堵,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我扫开他:“得了,时间不早了,我想休息,你带年年回去吧。”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对年年说:“儿子,陈叔就在外面等着,你跟他回去,我在这里陪着妈妈。” 我:“……喂!” 年年闻言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凝重的拍拍陆庭修的肩膀:“爸爸,妈妈就交给你了,你是男人,要多包容女人,别看妈妈平时什么都不说,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我:“……” “放心吧。” 打发走年年,陆庭修扭头,眼神危险的看着我。 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你要干什么?” 陆庭修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陪你。” 我拍了一下脑门:“可是我想睡觉。” “那你睡吧。” “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陆庭修:“……沈疏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 “什么什么时候了。”我皱眉看着他:“我还没死呢。” 陆庭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低头开始玩手机,不跟我吵架。 眼看他怎么都不肯走,我又不能真的把他赶出去,我叹了口气,在身后垫了个枕头,懒洋洋的看着他:“喂。” 陆庭修哼了一声,根本就不抬头。 “我妈给我找了个瑞士的脑科专家,明天就会过来。” 陆庭修还是没搭理我。 我继续说:“明天他会给我做一个检查,然后确定动手术的时间,对此,你有什么意见吗?” 陆庭修总算舍得用正眼看我了:“我的意见管用吗?” “可以做参考。” “我没意见。”陆庭修说。 我:“……” 为什么他的态度给我的感觉这么不在乎?就好像我住院只是因为小感冒一样,而不是马上就要上手术台,一去就有可能回不来了。 “听到这件事,我第一反应也是让人联系那位脑科专家,既然华女士都已经帮你请了,那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专心陪着你。” 我心里说不出是酸还是涩,笑着说:“是不是在这两天时间里,我想支使你去做什么都行?” 陆庭修冷哼:“你想得美。” “那你留下来干嘛?不能帮我做事又不能帮我分忧,你留下来膈应我?” 陆庭修有些烦躁的收起手机,正色道:“难道我留在这里,你不会觉得更有安全感一点?” 我愣住了。 陆庭修声音缓和下来:“我不想跟你斗嘴,所以你别激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前提是你得顺利度过这道坎,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活着,我能把这天都为你反了。” 这话说得豪情壮志,我却笑不出来:“我又没有要你为我反了天。” “我愿意,行了吧。”陆庭修伸手去摸烟,但是摸出来才想起来这里不能抽烟,他抓了抓后脑勺,神色很是焦躁。 第375章 手术 我看着他熬得脸色发白的样子,知道他这几天都没睡好,本来陆振明派人打伤华女士这件事我是要好好跟他算账的,但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上手术台了,以后年年还得靠他罩着,我就冷静下来。 至少现在还不能跟他闹翻。 “你去休息吧。”我说:“要陪我也不在这一时半刻,我又不是说分分钟会死掉。” 陆庭修蹙眉看着我:“从现在开始,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死这个词,所有的消极情绪都给我摒除掉。” 我好笑的看着他:“怎么,我都快要上刑场了,在这之前连为自己默哀的资格都没有?” “你……” “好了好了。”我放平了枕头躺下,闭上眼睛:“我是真的很累了,想睡觉,你自便吧。” 陆庭修似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到沙发上躺下。 第二天中午,我见到了那位瑞士籍的脑科专家,他给我做了个详细的检查,最后得出的结果比意料之中要好很多,他有五成的把握能成功。 这个消息让我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我很清楚,无论手术的成功率有多高,我害不害怕,这刑场都是要上的,我干脆摆正心态听天由命。 如果这算是我命中的大劫,而我注定要交代在这个坎上的话,那我也挣扎反抗不了,所以,不如在这一天来临前多让自己开心一点。 手术时间定在两天后。 我把这件事告诉华女士的时候,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拍拍我的肩膀:“我和年年等你回来。”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放心吧,我会安全回来的。” 陆庭修沉默了足足两天。 这两天里,他闷不吭声的给我跑腿买饭,我说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就是一声不吭。 晚上我起夜上厕所,发现他躺在沙发上,眼睛根本就没闭上,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见我起来了,他自觉走过来扶着我下床。 我从厕所出来时,他又一声不吭的搀着我回床上,扶着我躺下,他给我盖被子,我抓住他的手:“睡不着吗?” 他把手抽走,没说话。 我示意他坐下,他没说什么。 明天九点钟就要进手术室了,我心里说不忐忑是假的,有些话,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你还记得年年的生日吗?”我问。 陆庭修点点头:“五月。” 我点头:“对,从这个生日里,你发现什么没有?” 陆庭修迟疑了一下:“什么?” “五月往前推算九个月,是前一年的几月?” 陆庭修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儿,说:“八月。” “嗯?” 陆庭修疑惑道:“不对吗?” “对。” “所以……”陆庭修话说到一半,顿住了,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年年……” 我叹了口气:“我离开你的时候将近十月,年年是你亲生儿子。” 陆庭修连呼吸都屏住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我料定现在把这些事和盘托出,他不会打我,所以放宽了心说:“华女士是我亲生母亲,我没有过别的男人,而且,这件事你爸也知道,所以他想把我逼走,却要留下年年。” 陆庭修攥住病床的边缘,手指骨节泛白:“所以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 “刚开始是不想告诉你,后来是不敢告诉你,不敢我怕现在要是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陆庭修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哽咽,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握住他的手:“所以我要是出了事,你要帮我好好照顾他,但是陆庭修,有一点我要申明。” 他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连声音都变了:“你说。” “我不希望他在陆家长大,以后像你一样被陆振明控制,他应该是自由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他交给我妈,至于你,平时多来看看他就好。” 陆庭修没说话。 我皱眉看着他:“不行吗?” 他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可以。” 我笑了笑:“那就好。”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陆庭修问。 我摇头:“没有。” “那我出去一趟。”说着他不等我反应,起身就快步走出去。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我在病房里等了十多分钟陆庭修还是没回来,我有点担心他,于是起身出去找他。 沿着住院部走廊一路走出去,在尽头的抽烟区听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呜咽声,我脚步一顿。 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凌晨四点钟的天还是黑蒙蒙的,陆庭修蹲在抽烟区的地上,不断颤抖的指尖夹着一根烟,他抽一口烟用袖子擦一下眼泪,抽一口烟擦一下眼泪,但眼泪却像怎么都擦不完似的,最后他干脆把烟丢到地上,连埋进臂弯里,断断续续的哭出声。 隔着十多米的距离,看着陆庭修伤心欲绝的样子,我眼眶发热,这一刻,我觉得什么都可以原谅他了。 我到底还是没走过去,转身悄无声息的回了病房装睡。 陆庭修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回来,见我“睡着”了,他往沙发上一躺,一夜无话。 第二天,华女士带着年年老陈,送我进手术室。 明明上战场的人是我,愁眉苦脸的却是他们,事到如今,我反倒觉得心情很轻松,见年年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对他招手:“儿子,过来。” 年年磨磨蹭蹭的走过来,我伸手抱了抱他:“干嘛这幅表情呀?给妈妈笑一个。” 年年对我龇牙咧嘴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顿时忍不住乐了:“好了好了,不勉强你了。” 年年拉着我的病号服袖子:“妈妈,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上次去参加的奥数竞赛快出结果了,到时候你还得陪我去领奖呢。”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这结果还没出来呢,你怎么知道自己能得奖?” “我一定能得奖。”年年信誓旦旦:“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把奖状奖杯送给你。” 我摸摸他的脑袋:“好。” 年年伸出小指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和年年说完话,我看向华女士:“妈,老陈,年年月底还得去打一次预防针,你们别忘了。” 老陈擦着眼泪说:“不会的,我记着呢。” 第376章 清醒 华女士神色复杂:“我也没忘,不过这种事最好还是你陪着他去。” 我点头:“我也想,尽量吧。” 和他们嘱咐完,我看了一眼陆庭修:“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快点好起来,我要带你回家。” 我愣住了。 陆庭修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这么委屈了。” 被推进手术室,麻醉针注射进体内,眼前渐次模糊,我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醒不过来,那这个世界,请代替我对我爱的人温柔一点-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刚死的那段时间。 养母整天疾病缠身,沈疏影叛逆中二,我整天都在为那个家操心,很多时候我都在心里抱怨,为什么我要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自我有记忆开始,我的童年,少年时期都充满了不幸,做不完的家务,写不完的作业,一直不上不下的学习成绩,还有沈疏影三不五时的恶作剧和养母的偏心,直到上了大学,这种压力才稍稍转移了一点。 后来我和余北寒谈恋爱,结婚,毕业后找工作,在银行上班,每天面对各种奇葩客户,这其中有无论怎么劝阻都要给骗子汇款的中老年人,发现被骗后又扬言要把银行告上法庭,还有为了装逼涂改存折或者取款单的青年人,报警被抓时威胁说要炸掉营业厅…… 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我总觉得心累,想换工作。 婚后有好一段时间,我每天下班回到家里还得给婆婆和余北寒做饭,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会被婆婆各种挑刺,做出来的饭菜也是百般挑剔,那时候我总是在想,只要生个孩子,为余家生个孩子,我在家里的地位就能改变。 再后来,我和余北寒离了婚,遇见陆庭修。 再再后来,和他闹掰,我背井离乡,被华女士带回家,年年出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但细细回想这一生,除了苦,后来的几年时间我确实过了不少甜日子。 这些甜有陆庭修给的,有华女士给的,还有年年,苏陌漪,我甚至觉得,连认识宋延卿都是一笔人生财富。 感谢这些曾经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他们组成了我生命中各种不可或缺的精彩,人总是贪心的,我想,如果我死了,那我想带着这些记忆到下一世,再继续遇见他们- 这一觉睡了很久,我感觉自己被裹在一个蚕蛹里,清醒的过程无比漫长,但是当耳朵出现嗡嗡的听觉时,我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耳朵能接收到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和密集,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在菜市场。 这种感觉过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慢慢消失,嗅觉和感觉也渐次回归身体,我觉得像是一个被拆散了的机器人,浑身的零件再次被组装在一起,所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哪儿哪儿都不协调。 第一个发现我醒过来的人是年年,他本来坐在床边做题的,抬头的时候发现我睁开了眼睛,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跳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我:“妈妈!” 我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弯了弯嘴角,示意自己听见了。 年年捂着嘴,转身就跑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老陈和华女士都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医生和护士,一群人围着我好一阵叽叽喳喳的讨论,医生翻着我的眼皮给我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我眉头轻皱。 大概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因为耳边实在太过嘈杂,我根本就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我这个角度,能很清晰的看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华女士和老陈的眉头皱了又松开,医生则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着什么,年年兴奋得转来转去,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可以挤进来看看我,急得他都快生气了。 在这些形态各异的面孔里,我唯独没有看到陆庭修。 他去哪儿了? 我心里盘踞着很多疑问,但喉咙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我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瘫痪不能动了。 许久,医生和护士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老陈,华女士和年年,华女士凑到我耳边:“疏词,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能听到。 华女士立刻兴奋起来:“我就知道你会醒,医生说醒过来就好,不过你昏迷的时间太长,现在一时半会儿还说不了话,你别着急,慢慢来。” 我昏迷的时间太长? 有多长? 陆庭修呢? 他为什么没来? 他去哪儿了? 你们告诉她我醒了吗? 一系列的问题堵在胸口,我只能通过眨眼睛来告诉华女士我有多着急。 华女士却没捕捉到我的情绪,她直起腰,双手合十做了个祈祷的动作:“感谢老天爷,你总算是醒了。” 我:“……” 大概是身体太虚弱,我的清醒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很快我就抵挡不住倦意,慢慢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我希望下次醒来可以看到陆庭修。 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时,我依然没看到陆庭修。 在病房里来回走动的人除了华女士,年年,老陈和照顾我的特护,陆庭修自始至终都没出现。 我在心里做了很多猜测,比如部队有事,他回去处理了,或者陆家那边出了什么事,他必须回去一趟……但是无论是什么原因,我清醒的事华女士都应该告诉他了,在知道我清醒了还不过来看我,这就让我有点生气了。 反反复复睡睡醒醒好几次后,我的五感开始渐次复苏,虽然喉咙还是无法发出声音,但搁在被子外面的手已经能感觉到冷了。 这让我意识到,外面是冬天。 冬天? 我很清楚的记得自己进手术室的时候还是夏天,这么说来,那次手术后我昏迷了最少半年? 我之所以没有往更多的年份上猜,是因为年年总在我跟前晃悠,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见他那张和陆庭修越来越相似的脸,小孩子的成长是很明显的,他和当初我进手术室之前差不到哪里去,这就证明我只是在昏迷中过了一个秋天而已。 身上连接着的仪器在一次又一次的苏醒里慢慢移除,第一次吃流食后,我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了。 第377章 以权谋私 前后过了一个礼拜,我每天清醒的时间能达到五六个小时,而在这期间,陆庭修从来没出现过。 我好几次想问他去哪儿了,但不管是老陈年年还是华女士,都跟约好了似的对我的眼神暗示视而不见,等到嗓子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时,我第一件事就是拽着老陈,磕磕巴巴的问陆庭修的下落。 在这一整个礼拜的煎熬里,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陆庭修出意外死了,所以他们不肯告诉我,我现在急切的想要否定自己的猜测,这对我至关重要。 现在距离我动手术过去了整整半年,陆庭修离开了多久?他去哪儿?为什么还没回来?我心急的想要知道所有答案。 老陈听完我的话后,叹了口气,安抚性的拍拍我的手:“陆少有事出远门了,现在不在江城,短时间内也不会回来,不过你放心,他好着呢,没事儿。” 我直接把不相信写在了脸上:“他……到底……去哪儿了?” 太长时间没说话,声带像是生锈了一样,我连吞咽东西都很困难,说话带来的疼痛感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小姐,我现在一时半会儿没法跟你细说。”老陈愁眉苦脸的说:“不过我向你保证,陆少绝对没事儿,他现在就是不方便联系我们。” 老陈说得信誓旦旦,我将信将疑:“真的?” 身后传来华女士的声音:“骗你做什么,我们不了解陆庭修,你还能不了解他的为人么?他比谁都惜命。” 我:“……” 华女士拎着鸡汤走进来,把半撑着身体的我直接按在病床上:“好好歇着,别乱动。” 我看着她动作利索的为我倒了汤,端到我跟前:“喝一点。” 我沉默了一会儿:“妈……” “先把汤喝了。” 她一如既往的强势到不容拒绝,我只好就着她的手,轻轻抿了一口汤。 华女士这才满意一笑:“陆庭修被部队那边派出去公干了,他走的时候很急,只跟我们说要出去一趟,短时间内回不来,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他去哪里,做什么,全都没跟我们说,听说这次的事挺严重,需要保密。”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保……密?” “嗯。”华女士压低声音说:“这种事我们不好放到明面上来议论,所以你还是少管,安心等着他回来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只能点点头:“好。” 两天后,医生为我拆了头上的纱布。 华女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扭头对老陈说:“去把镜子拿过来。” 老陈一愣:“您要做什么?” “让疏词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华女士笑眯眯的说,笑容里带了点恶作剧的味道。 我心里一惊。 老陈犹豫半晌,还是去把镜子拿过来了,镜子摆在我跟前,在看到头顶光溜溜的自己时,我差点尖叫起来。 女人没了头发就跟没了眉毛一样,除非颜值逆天可攻可受的长相,否则光头就等于把五官所有的缺点全部暴露出来,此时我的样子就是这样。 我捂着脸:“老陈你把镜子拿开!” 华女士见成功刺激到我,笑嘻嘻的说:“是不是很丑?” 这不是废话吗? 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我瘦得几乎脱了形,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丝,再加上头上光溜溜的没有头发就算了,还横亘着一条丑陋无比的疤痕,这让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华女士颇有心机的拍拍我的肩膀:“你也不想陆庭修回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吧?所以啊,赶紧把身体养好,等你头发长出来,他就回来了。” 我:“……” 居然用骗小女孩的话来骗我! 我虽然不相信,但是确实不希望陆庭修看到这样的我,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因为这件事,我不再拒绝华女士给我送过来的进补品,而且积极配合复健治疗,时间一晃而过,又是半个月。 这个时候的江城已经进入严冬了,外面冰天雪地,看这趋势,今年的大雪有可能提前到来。 华女士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陪我两个小时,年年下课了也准时过来做作业,老陈更是一天三顿饭往医院跑,就怕我吃不好,在他们的照顾下,我恢复得很快。 本来他们这么护着我,我吃得好睡得好,除了担心陆庭修以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第一次让我生出疑惑的是,有一次老陈送饭过来,我问他借手机查看未来几天的天气情况,他支支吾吾的不肯给我。 “小姐,你要手机做什么?”老陈眼神闪烁:“你现在可不能玩手机,医生说的。” 我有些好笑:“我就是查查未来几天内的天气状况,年年每天下课都往这儿跑,要是下雪了可不能让他再过来,地上太滑了。” 老陈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利索的掏出手机当着我的面打开,把未来几天的温度湿度全都给我念了一遍。 完了还问我:“还有别的疑惑吗?” 我摇摇头:“没有了。” “那您吃饭。” “好。” 我咬着筷子,感觉外面山雨欲来。 老陈收拾了东西走后,我把特护支出去买东西,然后按铃叫了护士过来,找了个借口问她借手机看。 护士倒是没起疑心,借了手机给我,我直接打开热门新闻,这回连搜索都省了,头条上显眼挂着的名字正是陆振明的,我草草浏览了一遍内容,心一寸一寸凉了下来。 陆振明被手底下的人爆出以权谋私,现在正在被调查,目前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他的行动也被控制住了……我把整篇报道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看到陆庭修的名字。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那个阶层的人之间的互相斗争,所谓的以权谋私只占很小的比例,但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陆振明好像无比压制的样子,难道离他下台真的不远了? 我心里说不出是幸灾乐祸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我纵然看不惯陆振明,但他要是出事,陆庭修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坐在他们这个位置上,私底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陆振明这件事,恐怕会牵涉不少人。 把手机还给护士,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没有跟华女士和老陈提起这件事。 第378章 你都知道了? 过后的几天时间里,我每天都会跟护士借手机看新闻,关注事态发展。 陆振明的事影响很大,头条新闻一连好几天挂着的都是跟他有关的报道,他在这个位置上顺风顺水的待了这么多年,如果说前些年出事,至少陆老爷子还能护着他,如今陆老爷子不在了,儿子又跟他不是一条心,他想翻盘,难了。 我估摸着陆庭修的失踪跟这件事有关,只是我一时拿捏不准,他是站在哪边的。 虽然之前他口口声声说要把陆振明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让他无法再控制他,可那每次都是在情绪化的时候说出来的,现在事情真的发展成这样,他还会罔顾亲情和陆振明撕破脸皮吗? 这不好说。 千等万等,又过了半个月,我出院了。 醒来后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现在突然回家,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华女士叫了两个特护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在特护的帮助下,我开始做复健治疗。 毕竟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我四肢都没什么力气,而且因为动过手术的关系,思考事情脑子总是慢半拍,回家不到两天时间,我消化道出了问题,上吐下泻个不停,华女士不得不把医生叫过来,二十四小时守着我。 这让我意识到,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还是有些难度的。 又过了一个多礼拜,我的身体状况慢慢稳定下来,在医生的允许下,我每天开始慢跑做运动,争取让身体机能尽快恢复。 这天,我正在健身房里折腾,虽然是慢跑,但数九寒天里还是折腾出一身汗,我刚停下来用毛巾擦汗,身后就传来华女士的声音:“干嘛这么拼命?恢复这种事还是慢慢来的好,就怕矫枉过正。” 我扭头一看,她正双手环胸靠在健身房的门框上,也不知道在那里盯着我看了多久。 我擦了擦汗,笑道:“没事,我不会运动过量,而且不是有特护看着呢吗,有状况她会第一时间发现。” 华女士看了我一会儿,对我说:“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走出去,特护给我披上一条大围巾,防止我运动过量后着凉感冒。 在客厅坐下,华女士给我倒了杯水,慢条斯理的说:“疏词,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算是吧。”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和陆振明有关的事,从目前的形势看来,距离他下台不远了。 华女士幽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我笑了笑,没做声。 “你有什么看法?”华女士问:“陆家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要不趁着这个时候跟他们划清界限算了。” 我摇头:“等陆庭修回来再说。” 华女士顿了顿,脸色变得小心翼翼:“疏词,有句话,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警戒起来:“你说。” “陆家已经变成这样了,陆庭修就算回来,也会跟着被调查,到时候就算他立了功又怎样,只要他是陆振明的儿子,身上的骂名就洗不掉,你也不想年年以后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谁谁家的孩子吧?就算是为了年年着想,你也该趁着现在跟他拉开距离。” 我顿了顿,淡定的说:“不碍事,我相信年年会理解的,他比我更爱他爸爸。” “但陆庭修真的能回来吗?” 这话一出口,我手一抖,杯子直接翻在地上,“哗啦”一声脆响,碎了一地。 我瞪大眼睛看着华女士:“你什么意思?” 华女士愣了一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声音一下子颤了:“妈,你告诉我,陆庭修到底去哪儿了?” 华女士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懊悔,但是大概是知道事情瞒不过去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陆庭修去云南了。” 我心尖一颤:“他去云南做什么?” “前段时间在江城的ktv里抓了一个贩毒的,警方顺藤摸瓜扯出一个国际贩毒的大毒枭,这件事影响很大,陆庭修自动请缨带着人去云南抓人,这一晃都三个月过去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在想他会不会……” “不会的!”我立刻站起来:“陆庭修是什么人,他才不会出事!” “好好好,不会的!他不会出事!”华女士安慰道,一把把我拉坐下:“我也只是这么猜测,你别激动,这身体刚好起来,别回头又给弄坏了。” 我心跳得很快:“他为什么要自动请缨上前线?他非做不可吗?” 华女士说:“我猜测跟陆振明有关。” 我立刻问:“说说你的想法。” “他应该猜到陆振明会有这么一天,这个时候带人去抓毒贩,一来是真的想出力把毒贩抓回来,二来,我估计他是为了避开这件事。” 我:“……” “你想想,父亲出事,偏偏还是这么敏感的事,他这个做儿子的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索性一走了之,免得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 我捂着心脏:“按照你这么说,我觉得,陆振明这次出事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陆庭修从来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无论对谁,如果他早就猜到陆振明会出事,他要么留在这里帮忙,要么什么都不做,绝对不会为了避开而远赴云南,说不定,陆振明下台的事还是他和别人联合起来做的。 华女士沉默半晌,说:“如果真是这样,这人还真是一点骨血亲情都不认。” 我没接她的话,转而问道:“妈,陆庭修临走之前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 华女士想了想,说:“让我照顾好你,等他回来。” “那这段时间那边就没有任何消息吗?” “没有。”华女士叹气:“我也很想知道事情到底进展成什么样子了,毕竟都三个多月了……” “……我手机呢?”我问。 “你要干什么?” “我给刘邺打个电话。” 拿着手机,我到阳台上打电话。 电话拨过去,响了半分钟才接通,刘邺的声音传来:“喂?” “刘邺,我是沈疏词。” 刘邺一顿,立刻恭敬道:“首长夫人,您有什么事吗?” 我压制住汹涌的情绪,问:“关于陆庭修的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刘邺支吾了一下,说:“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您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 第379章 营救计划 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问:“现在事情怎么样了?他们抓到人了吗?” 刘邺小声说:“找到毒窝了,抓了很多虾兵蟹将,不过毒枭逃走了。” “现在还没抓到人吗?” “对……” 他话里的迟疑让我起了疑心:“那你能联系上陆庭修吗?” 刘邺不说话了。 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刘邺,你说话啊。” 刘邺支吾道:“我没那个权限。”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刘邺,告诉我,是不是出事了?” 刘邺在电话那头都快要疯了:“我不知道……夫人,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我哭出声:“他是不是出事了?我求你了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事了?” 刘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破罐子破摔一样说:“一个礼拜前前线传来消息,首长带着一队人在原始雨林里失踪了,搜救队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现在也不确定那边是什么情况……夫人你别着急,首长有过两年的丛林作战经验,他深知在雨林里该怎么生存,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呼吸有点重:“具体位置在哪里?” 刘邺一下子警觉起来:“夫人,你要干什么?” 我不答反问:“搜救人员还在搜吗?” 刘邺:“……” “刘邺,你说实话,告诉我!”我几乎是在吼他。 刘邺硬着头皮说:“搜救队已经停止搜救了……他们在一处沼泽里找到丢在岸上的装备,根据现场的痕迹,搜救队推测他们在沼泽地里中了毒,已经……已经……” “这怎么可能。”我头皮发麻:“就算死了,那尸体呢?” 刘邺渐渐冷静下来,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干脆跟我和盘托出:“夫人,有些事我不方便说得太直白,老爷子目前的状况很不好,他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势力根深蒂固,能把他扯下来的人不多,首长是一个,这次老爷子之所以会中招,还一下子抖出这么多对他不利的证据,其中首长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我心跳在慢慢加速。 虽然之前就猜到陆振明的事和陆庭修有关,但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做出大义灭亲的事。 “首长仅凭一人之力无法扳倒老爷子,所以他是和别人合作的,那个合作人和老爷子是多年的宿敌,这次首长失踪在雨林,派出去搜救的人也是他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陆庭修为了扳倒陆振明,不惜和陆家的宿敌合作,这超乎我的意料,现在陆振明被扳倒了,陆庭修又远在云南,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陆庭修失踪,派出去搜救的人是陆振明的宿敌,为了避免陆庭修成为第二个陆振明和他敌对,他只怕不会尽力搜救,巴不得陆庭修死在雨林是一回事,就怕他出暗枪,在雨林里把陆庭修做掉,毁尸灭迹,神不知鬼不觉,以后就算有人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这样一石二鸟的机会,没人会放过。 挂断电话后,我整个人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理智在告诉我,事情也许还没发展到这么糟糕的地步,但我脑子浑浑噩噩的,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去把陆庭修找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过这件事不能让华女士知道,否则她一定会反对。 我收拾好情绪,转身进了客厅。 华女士刚好从厨房出来,看了我一眼:“情况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还是没消息……都这么久了,不会出事了吧?” 华女士瞪了我一眼:“别自己吓自己。” 我捂着心脏:“可是妈,我真的很担心。” “担心也没用,好好等着吧。”华女士说。 我只好叹了口气。 下午,华女士去san了。 年年还在上课,我拨通了一个以前在生意上有来往的客户的电话,那是个在禹城黑白两道都有人脉的男人,我和他的关系说不上亲近,但如果让他帮我找一对国际雇佣兵还是没问题的。 我决定了,既然那些人没办法找陆庭修,那我就自己去找他。 和那人联系上后,我开出一个高于市场价很多的价钱,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我挂断电话,开始筹备起来。 当天晚上对方就给了我回复,但是在我提出也要跟着一起去的时候,他犹豫了。 我又把价钱往上翻了百分之五十,他叹气:“沈小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云南边界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你一个女人跟过去,太不安全了。” 我立刻表态:“我不会耽误他们的工作,你跟那边说一声,我会带上自己的人过去,负责保卫我的安全,他们不用管我。” 他这才答应下来,约定好两天后出发。 这两天我都很安静,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白天看看电视看看小说,晚上给年年辅导功课,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我内心比谁都要煎熬。 这两天时间里,我通过特殊渠道找到几个退伍的保镖,付了一大笔钱,让他们负责保卫我的安全,跟我一起去云南。 无论陆庭修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他找回来。 两天后,约定好出发的日子到了。 早上,华女士跟往常一样出门上班,我负责送年年去学校上课。 到了学校,年年正要下车,我拉住他:“儿子,你以后要听婆婆的话,听见没有?” 年年一愣:“啊?” 我摸摸他的脸:“答应我,以后要听婆婆的话,婆婆不是坏人,她所说所做的事都是为你好,所以以后她老了,你不可以嫌她烦嫌她累人,知道吗?” 年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但还是答应下来:“知道了。” “好了,去上课吧。” 年年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妈妈。” 我一顿。 “路上小心。” 我心里猛地一抽。 年年背着书包,神色凝重的看着我:“一定要把爸爸带回来。” 我:“……” 年年朝我挥挥手,转身一路小跑进了学校。 我背脊骨上窜上一阵寒气,敢情这小子早就猜到了。 不过他没有阻止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没多做耽误,和接头人取得联系后,踏上了去云南的直升飞机。 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我耳朵几乎快要把螺旋桨发出的轰鸣震麻了,飞机落地后,我胸闷得厉害。 第380章 出发 和两队雇佣兵简单的交涉后,国际雇佣兵决定现在就出发,早点把人找到,我则因为身体问题无法继续前行,和负责保护我安全的雇佣兵伪装成游客,进入县城小憩。 云南地势不算高,海拔三千多米,但动过手术后我身体变得奇差无比,在这样的地方,我高反得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第一天就病倒了。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第二天,我感觉好多了,在我的坚持下,和保镖们出发往雨林深处走去。 一路上,我见到了无数过去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壮观景色和动物世界频道里各色的小虫,同时雨林里的特殊环境也让我吃尽苦头,经过三天两夜的跋涉和露营,比我们先走,却和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的国际雇佣兵传来消息,让我们路上小心,他们在前面遇到了伏击。 我心里一顿。 我大概能猜到伏击我们的人是谁,看来陆庭修无故失踪的事果然和他的合作伙伴有关系,对方不仅对外宣称他失踪还没找到,还不允许我们上前营救。 我胆战心惊的同时也意识到,他们之所以这么戒备,一来是真的还没找到陆庭修,而不是打算借着这个名头掩盖陆庭修死亡的事实,二来足以证明,陆庭修有可能还活着! 这个发现让我兴奋起来。 中午,我们一行人在密林里步行了一段时间,领队的男人停下来查看地势,顺便吃东西补充体力,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领队转身对我说:“进入这里后不仅地势会变得更加危险,我们还有可能遇到伏击。” 我皱眉:“所以呢?” “我们得加倍小心。”领队看了队员们一眼,我们这一行包括我一共有九个人,他说:“我建议分成两队出发。” “为什么?” “这样两队遇到伏击的机率是百分之五十,能承担一半的风险。”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人员分散了,战斗力也相对减弱,一旦遇到伏击,那队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那就要看运气了。”领队说:“即使不分开走,你觉得我们这些民间组织遇上专业的武装力量,能够以卵击石?” 我说不出话来了。 领队见我没意见,开始分配人员。 我和领队以及另外三个人在一个队伍,其余四人先走。 两队分别往两个方向出发,小心前进。 分开走了一段时间,领队突然抬手制止了我们,低声说:“蹲下。” 我们立刻警觉的趴了下来,领队拿出望远镜,开始观察四周的地形。 十多分钟后,他说:“前面有人。” “能判断出是谁吗?” 他迟疑了一下,点头:“大概能。”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和遥控器类似的东西,毫不犹豫的按下。 顿时,一阵爆炸声从前面的山头远远传过来,前面的人立刻端起枪,往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我愣住了。 等到前面的人都走光了,他才对我们招手:“走。” 我忍不住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他笑了笑:“我在那队队员的背包里放了个爆破炸弹,遇到挡路的就用爆破声把他们引过去,那就没人拦住我们了。” 我:“……那他们怎么办?” “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 我背脊骨顿时爬上一阵寒意。 领队的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催促着我赶紧走。 我们走了一阵子,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我们的喘息声,这时身后有破空声传来,领队的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把我扑倒在地上:“小心!!!” 子弹打在身旁的树干上,我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这一刻,死亡和我只有分毫之距。 领队的把我拉起来,借着雨林里高大的树干做掩护,对其余几人喊道:“你们打掩护,我送她走!” 那几人应了一声,领队拉着我就走。 跟着领队一路狂奔,我几乎快要跑断气,枪声在身后慢慢远去,等到实在跑不动了,我撇开领队的手:“等、等等。” 领队一手端着枪,无奈的看着我:“跑不动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点头:“跑不动了。” “不怕他们追上来?” 我顿了顿,说:“不用等他们吗?” 我指的是这边的队友。 领队笑了笑:“他们会跟上来的。” 他的笑容落在我眼里,莫名带了几分惊悚的感觉,我总觉得,这个心狠手辣的人也许无法带着我找到陆庭修。 在原地休息了几分钟,等我喘气喘匀了,领队催促我:“快走吧。” 我只好起身跟着他一起走。 因为是在雨林里,为了防虫和防潮,身上的衣服鞋子帽子很是厚重,跟着领队跋涉了几个小时,天慢慢黑了下来。 可也在此时,不远处隐隐透出火光和炊烟,看样子是个村落。 我好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小部落吧。”领队沉思道:“不如我们过去那边休息?” 我顿了顿:“好。” 这话正中我下怀,这人给我的感觉太危险了,之前还有队员跟着,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很怕他会对我做出什么。 村落看着近,但走过去却跟海市蜃楼一样,我们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进村时,本来因为入夜安静下来的村落顿时狗吠声不断。 狗吠声惊醒了村落里的人,不过片刻,里面就涌出几十号人,举着火把戒备的看着我们。 一个年长的男人高声问我们:“你们是谁?” 男人说:“路过的,想借宿一晚上。” 男人皱眉道:“这里不欢迎外人,你们尽快走。” 我大概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思,处在云南和缅甸交接的地方,时时刻刻都有危险,万一我们是逃亡的,他们接纳了我们住在这里,后面追兵一赶到,整个部落都会被我们连累。 领队笑着上前一步,揽住男人的肩膀,笑嘻嘻的把他拉到一旁,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在我的视角里,我看到他给男人塞了什么东西,男人犹豫了一下,接了。 然后回头对一个女人说:“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天亮就走。” 女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后面的人也纷纷散了。 那女人给我们安排了一间杂物间一样的地方,地上铺着稻草,虽然粗糙简陋,但在这潮湿闷热的热带天气里,好歹不需要睡地上了。 第381章 你不怕死吗 狂奔了一整天,我各种提心吊胆,此刻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了,我几乎是一沾到床就睡着了。 后半夜我被尿憋醒,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惊恐的发现领队正蹲在床边盯着我看,我立刻闭上眼睛,装作没发现。 领队却好像已经知道我醒了一样,轻笑了一声,转身回去,背对着我躺下了。 我心跳快得有点不正常,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憋住,起身出去上厕所。 等我解决完生理问题回来,领队已经睡着了。 我胆战心惊的躺下,后半夜都没敢再闭眼。 第二天一早领队就醒了,跟部落里的人要了点吃的,催促我吃完早点上路。 我咬着干巴巴的馒头问:“现在要往哪个方向走?” 他指了指十点钟方向:“去那边,跟他们汇合。” “谁?” “还能有谁,我兄弟。” 我心里一喜:“他们没事?” “应该没事,去那边等两个小时,要是没来,那我们就先走。” 我的心又沉了下来。 吃过东西,我们出发了。 抵达领队说等人的地方,我找了块干燥的石头坐下,领队则在旁边抽烟,我们开始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等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周围蚊子多,我不停的挥手赶蚊子,所以没注意渐渐靠近的危险,头顶的异响传来时,我下意识的抬头,那条黑白相间的蛇就这么俯冲下来,在它的吻险险要够着我的鼻子时,眼前一道黑影晃动,“啪”的一下,那条蛇被甩了出去。 领队掏出枪对着蛇头就是一枪点射,蛇的脑袋顿时成了浆糊。 而他甩了甩手,我这才注意到,他虎口处被咬出了两个血口。 我立刻站起来:“你的手……” “没事。”他把伤口处的血挤出来,前后不过数十秒时间,血已经成了深红色。 那是条毒蛇。 他很镇定的把包甩给我:“第二个格子有血清,帮我拿出来。” 我迅速打开背包,把血清翻找出来给他。 看着他动作敏捷的把血清注入伤口周围,我蹙了蹙眉头,这个人……不简单。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我们在原地多待了一个多小时,也就是因为多待了一个小时,之前给我们打掩护的三名队员跟了上来,其中一个负了伤,手被裹得跟粽子一样。 我们四人再次出发。 紧赶慢赶了一下午,我们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另一个部落居住点,领队让人上前交涉,这次对方很痛快就让我们入住了。 晚上,一个人负责放哨,我和另外三个队员在一个房间里,打地铺。 进入雨林这段时间绝对是我有生之年最提心吊胆的日子,白天赶了一天的路,加上晚上有四个人,我相对没那么恐惧了,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睡到半夜,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枪声,夹杂着惊恐的哭声喊声响成一片,我刚惊醒就被领队拽了起来,他拉着我就往后门塞:“快走。” 我们前脚刚出屋子,屋子后脚就被炸了,气浪把我掀翻在地上,摔了个头晕眼花,我这才发现整个部落成了一片火海。 领队拉着我左突右突,想要冲出去。 子弹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混乱里身边不停的有人倒下,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好几队人,其中一队俨然是我雇来寻找陆庭修的国际雇佣兵。 我立刻对领队说:“那些人也来了!” “我知道,不过这跟我没有关系,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我立刻明白过来,雇佣兵和“合作方”的人都在,并且在村子里交上火了。 被领队护送着突围,眼看就要成功了,这时领队突然一个闪身把我拽开,子弹擦着我的肩膀飞过,同一时间他闷哼了一声,我扭头看去,他肩胛上中了一弹,疼痛让他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一边扭头对对方开火,一边朝我吼道:“快走!” 我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开,后边涌上来一拨人,这么一冲,我顿时和领队冲散了。 我拔出领队给我的护身手枪,躲在一间竹楼后面,外面战火密集枪声不断,我没有躲避的经验,这个时候冲出去就是找死。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趁乱离开,村子里的人显然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此时都在迅速撤离,交火的双方也没有要对他们开火的意思,我也许能趁乱和他们一起离开。 可这一走,领队他们还能找到我吗? 到时候别人没找到,把我自己都搞丢了。 我正犹豫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口鼻就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那人直接把我往后拖去。 我拼命挣扎,却挣不脱,心下一横,正要对他的腿开枪,他却突然贴过来,嗓音低沉:“是我。” 我心尖猛地一颤,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陆庭修! 见我不挣扎了,他松开手,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一转身我就死死的抱住他。 陆庭修一顿,轻轻叹了口气。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我猛点头。 只要他还活着,那就什么都好说。 和陆庭修左躲右闪,避开那些人,一路匍匐前进,半个小时后,我们离开部落进了密林。 陆庭修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期间他腰上别着的通讯器断断续续的传来声音,不断的有人报坐标和战况,他时不时拿起来说几句,很快就带我进了一处峡谷。 一路往下下到峡谷深处,峡谷底部是一条河,他左拐右拐,然后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前停了下来,他警戒的朝后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着我们,这才掀开爬山虎,带我钻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 “你先等会儿。”陆庭修低声说。 然后他松开手要走,我立刻抓住他,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庭修……” 陆庭修一顿,立刻把我拽进他怀里,重重抱紧。 我反手抱着他,泣不成声。 陆庭修低头,吻住了我。 一个湿热的亲吻过后,伏在他胸口,感觉他有力的心跳真实的存在耳边,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不怕死吗?居然跑到这里来。” 我没说话。 他拍了拍我的脑门:“我点蜡烛,你别怕。” 我这才松开手。 第382章 走出雨林 烛火晃晃悠悠的燃了起来,在看清里面的情形时,我惊呆了。 这里应该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几十米的宽度,十几米的高度,里面很开阔,肉眼看不到尽头,因为太过宽阔,我们说话都能听到回音,里面横七竖八的放着不少生活用品,看来陆庭修对外宣称失踪的那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 陆庭修拉着我坐下,皱眉看着我:“你怎么能这么冲动?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知道,所以才要来。” “你……” “你没事就好。”我连忙堵住他的话:“是因为他们在,所以出不去吗?” 陆庭修顿了顿,说:“一半是,一半不是。” 我:“……还有你爸的原因?” 陆庭修低低的叹了口气:“我要是现在回去,肯定里外不是人,所以干脆在这里拖一段时间,也好分散那边的注意力,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对我爸下手太狠。” 果然是这样—— 我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庆幸:“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本来打算再过半个月,不过现在……”他意有所指的看着我:“明天就回去。” 我愕然:“可以吗?” “没事。” 我们说话的空档里,外面传来脚步声,听动静人还不少,我立刻紧张起来。 陆庭修按住我的手:“不怕,是自己人。” 他话音刚落,用来遮挡洞口的爬山虎被掀了起来,二十几个人一起走了进来,个个脸上都带着疲态,我惊讶的发现领队也来了,不仅仅是他,之前和我们兵分两路的那四个兄弟也回来了,还有我雇来找陆庭修的国际雇佣兵,不过一个个身上都挂了彩。 我立刻站起来:“你们……” 领队看了我一眼,目光转向陆庭修:“陆兄,你老婆我给你护周全了,这笔账我们就算两清了。” 陆庭修对他笑了笑:“怎么能两清,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现在反倒欠你人情了。” “这个好说。”领队笑了笑:“有没有水?跑了半夜,渴死了。” 陆庭修的人招呼他去喝水,我惊讶的看着他:“你们认识?” 领队喝着水嘴还不消停:“不仅认识,还是他吩咐我把你带过来的。” 我:“……这怎么回事?你早就猜到我会来?” 陆庭修叹气,把我拉到一边,远远的避开那些人:“是,当初我走的时候就问过医生,他说你三个月内会醒过来,当时我又不得不走,而且短时间内无法回去,我估计你醒来找不到我肯定会找我,所以让他们盯着你……” “他是谁?” 陆庭修说:“当初在部队里认识的兄弟,不过后来他退役了,十多年前犯了事,我把他保了下来,因为这事儿,他同意帮我。” 我:“……” 我心有不平:“既然知道我会着急,那为什么不早点回去?”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和年年有多担心。 陆庭修垂头丧气的说:“抱歉。” 想到他的顾虑和难处,我又叹气:“好了好了,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明天能顺利回去吗?” 陆庭修点头:“放心,可以的,你饿不饿?出去吃点东西吧。” “……好。” 回到溶洞里,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我,我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陆庭修跟大家介绍:“这是我老婆,你们叫嫂子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之前跟着他的七八号人纷纷叫好:“嫂子好。” 我干巴巴的对他们笑了笑,没吱声。 吃了点东西,陆庭修摊开睡袋:“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你睡会儿。” 我睡不着:“不用……” “你睡会儿。”陆庭修坚持道:“明天出去还需要体力,你也不想体力不支走不了吧。”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躺下睡觉。 现在找到陆庭修了,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变成他的累赘。 不知道睡了多久,陆庭修把我叫醒,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陆庭修让人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匆匆出了溶洞。 一路有惊无险的出了雨林,大路上有卡车接应我们,二十几号人跟赶鸭子一样上了后卡,出了雨林。 到这个时候我悬着的心才是真正放了下来。 卡车一路摇摇晃晃,花了五个多小时才抵达县城。 雇佣兵和领队的人先行离开,我和陆庭修带着他的弟兄们,直奔当地公安局。 表明身份,我们很快就被安顿在当地的招待所,前后不过两个多小时,闻风而动的媒体把招待所围了个水泄不通。 面对这种情况,陆庭修不仅没有躲闪,反而带着一脸的疲惫,大大方方的接受采访,说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追赶毒枭,但是在雨林深处迷了路,今天才出来,而毒枭已经在三天前被他就地射杀了。 应付完媒体,回到招待所的房间里,陆庭修开始脱厚重的迷彩服,衣服一脱下来,我才发现他背上密密麻麻横亘着无数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成疤,有的还在渗血,整个背部看起来无比狰狞。 我连忙拿了药箱给他处理伤口。 给他上药的时候,我问:“你干嘛要接受媒体采访?现在你爸的事还没完全确定下来,你以这样的方式上新闻,不好吧?” “我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陆庭修说:“之前那伙人一直在雨林里伏击我们,想杀了我们再昭告天下我们为国殉身,他们大概知道我们的方位,只是我们躲得严,所以没找到,他们杀不了我,想把我们困到弹尽粮绝,而且一直在防备救援部队,我想着将计就计就这么躲着,但现在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得尽量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回来了,这样他们就无法悄无声息的做掉我们了。” 我心里一惊。 原来即使出了雨林,我们也还是无法保证百分百的安全。 “先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回去……你要不要给你妈打个电话?” 我:“……” 其实刚出来的时候我是想过要给她打个电话的,但是一想到打电话的后果肯定是被臭骂一顿,我又有些怂了。 陆庭修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有些好笑:“还是打一个吧,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我哭丧着脸,拿了座机给华女士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几秒钟时间里,我的心高高悬起,跟在油锅里翻滚一样。 第383章 早点回来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华女士的声音传来:“喂?” “妈……”我咽了口口水:“是我。” 华女士沉默了三秒钟,笑了笑:“还活着呐。” 我:“……” 一听华女士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就知道她为我的不辞而别生气了。 我连忙顺毛道:“现在已经安全了,妈我没事儿。” “嗯,没事就好。”华女士淡淡的说:“不然你和陆家那小子都回不来了,我还不知道把年年送给谁养好,毕竟我没有义务和责任为某个不负责任的人善后。” 我:“……妈,对不起。” “什么时候回来?”华女士问。 “就这两天。” “路上小心点。”华女士嘱咐道:“有些事,回来再好好说,慢慢说。” 她阴森的口气让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我讪讪的应了一句:“好。” 挂断电话,我叹了口气。 陆庭修在一旁看着好小,伸手过来揉我的脑袋:“我就知道你来这里的事没让她知道,她要是知道,怎么可能允许你来。” 我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就好,这次回去我死定了,我妈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我。” 陆庭修有些好笑:“她是你妈,还能吃了你不成,而且她这么生气也是因为担心你。” “那我跑出来是为了谁啊!”我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整整一个礼拜我没吃好没睡好,整天跋山涉水的,我容易吗?” 陆庭修嘿嘿一笑,伸手就要摘我的帽子,意识到他的动作,我立刻捂着帽子:“你干什么!” 这几天无论是在雨林里还是在路上,我全程严严实实的戴着帽子,为的就是遮掩掉那道显眼的手术刀疤,旁人看见了我顶多就是不自在一阵,但陆庭修我实在不愿意让他看到。 见我抗拒,陆庭修皱眉:“怕什么?我都见过了。” 我:“……” “你昏迷那阵子,好几次都是我帮着医生给你换的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 “撒手,我看看伤口成什么样子了。” 在陆庭修的目光胁迫下,我只好松开手,任由他摘下我的帽子。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头发已经长成了小平头,但还是遮掩不住那道狰狞的疤痕,我头发生长速度本来就慢,之前为了伤口痊愈,在我昏迷不知情的情况下,头发只要稍稍一长出来就会被剃光,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回以前的及腰长发。 陆庭修盯着伤疤看了足足两三分钟,我耳根慢慢红了,直到他发出一声闷笑,我立刻没好气的拽过他手上的帽子重新戴上:“别看了。” 陆庭修凑过来抱住我:“又不丑,干嘛这么抗拒?” 我哼道:“不丑?少说违心话了,我又没要你夸我漂亮。” 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又不是因为你漂亮才看上你。” 我:“……” 陆庭修按住我的手,慢慢和我十指紧扣:“以前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能把我照顾得很舒服,后来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习惯,现在这个习惯我不想改变,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你不必因为这道疤痕而有心理压力,就算你毁容了,残疾了,或者面目全非了,我爱的人都还是你,更何况只是一道手术疤痕。” 这话说的我心里暖洋洋的,我扭头看了他一眼:“真的?” “骗你干嘛!” “可是……”我拖长了声音,故意吊他胃口:“我是因为你这张脸才看上你的,你要是毁容残疾面目全非了,我可不会再跟你在一起。” 陆庭修瞪圆了眼睛,反应过来后伸手就掐了我一把:“沈疏词,你胆子肥了!敢嫌弃我……” 他故意挠我痒痒,我一边挣扎一边尖叫,在小小的屋子里闹腾起来。 闹了一阵子,他累了,我也没力气了,躺在床上,他握着我的手慢慢把玩:“疏词,问你一件事。” “你说。”我眯起眼睛,有点困了,之前在雨林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精神陡然放松下来,我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如果这次,我说的是如果,我真的出事了,回不去了,你会怎么办?” 我一顿,睡意立刻清醒了一大半。 沉默了半晌,我说:“我能怎么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还是会来找你,把你的尸体带回去,你得落叶归根。” 陆庭修愣了愣,没说话。 “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失踪的时间有一个多礼拜了,雨林湿热天气无常,也许等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成了一具腐尸,但即使是这样,我也要把你带回去。” 陆庭修没应我,只是握着我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以前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不过来之前我想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陈尸荒野,不然以后魂魄想回去看看我和年年都不行,毕竟云南和禹城,远隔千里,我怕你回不去。” 陆庭修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半晌才说:“对不起。”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不过现在找到人了不是吗,还是活的。” 我侧过身,用力捏了捏他的脸。 他也笑了:“对啊,我是活的,我回来了。” 和他东拉西扯的聊了半天,我问:“回江城后那边的事要怎么处理,你想好了没有?” 说到这个陆庭修就皱眉:“静观其变吧,我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他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拿定主意,我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现在得重新部署。 我刚想说抱歉,他翻身过来压住我:“别的废话就不多说了,明天我们就启程回去,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我也想把这些事早点解决,然后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好。” 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直升机前来接我们,我们直接回了江城。 飞机一落地,下边就有人在等着陆庭修了,那人的态度虽然客气,但让陆庭修跟他走的气势却很坚决,就好像陆庭修要是不同意,他就要强制性把人带走一样。 陆庭修本来也没打算反抗,走之前对我说:“那边的事需要一定的时间解决,你先回去,照顾好年年。” 我知道那些事复杂,但是一想到陆振明现在刀尖浪口一样的处境,我还是有些担心会连累到他:“那你早点回来。” 第384章 死缠烂打 “好。” 陆庭修走后,有人把我送回了江城的家里。 我本来以为穆子月还在,但是回去一看,家里除了几个佣人,压根就没别人。 虽然心里诧异,但我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阵子,然后转机去了禹城。 年年和华女士都在禹城,我现在必须得回去,给他们一个解释。 回到禹城,见了华女士,她刚把年年从学校接回来,前后不过一个礼拜没见,她消瘦了一些,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担心我才弄成这样的,不过看着她这样,我还是很心疼:“妈……” 华女士冷眼看着我:“你还知道自己有妈呢。” 我:“……” “那天下班回来没见人,我还以为你去逛街了,要不是年年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来个闹失踪?”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事你宁愿告诉年年都不愿意告诉我,看来我这个当妈的在你心里一点份量都没有。”华女士甩脸子:“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回来之前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着,当下立刻伏低做小就差没磕头认错了:“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本来是不想让你担心,可没想到还是让你担心了。” “不想让我担心?”华女士嗤笑:“你说你是直接告诉我你走了我不用担心一点,还是闹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更担心一点?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这话用来骗谁呢?你就是不想让我成为你的绊脚石,拦着你不让你去!” 我摸了摸鼻子:“妈,对不起……” “得了。”华女士一脸嫌弃:“回来了就好好休息,这几天少在我跟前晃悠,看着心烦,早知道会这样,当初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我:“……” 华女士一脸愤愤不平的走了,我和旁边站着看完整个过程的年年对视了一眼,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上楼换衣服洗脸时,年年跟了进来:“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摇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那爷爷呢?” “……我也不知道。” 说着我想起了什么似的,嘱咐道:“年年,把妈妈的手机拿过来。” 这一去云南就是一个礼拜时间,陆振明的事发展成什么样子了我都不知道,想要知道陆庭修接下来的计划,陆振明就是一个关键。 从新闻上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我发现事情很棘手。 陆振明毕竟在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么久,人脉根深蒂固,想要一下子把他连根拔起是不可能的,这件事很有可能会拖很久。 我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摊上陆家这样一个家庭,我现在所经历的事都是必须的,这是我当初的选择,所以现在无论有什么后果,我都要陪着陆庭修一起承担。 那天过后,我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 到医院复检了两次,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但因为前段时间在雨林里过度劳累,身体机能有一定的耗损,我得多注意休息才行。 我把诊断书拿给华女士看,她斜了我一眼:“怎么,需要多休息,你就想不干活儿了?” 我:“……” “只是需要多休息,又不是不能干活。”华女士没好气的说:“san新季度的销售计划书还没做出来呢,前段时间我又带年年又兼顾公司的,多累啊,你现在回来了,不仅不帮我分担一下,还跟我说什么要多休息,有你这么做人女儿的吗?” 我闷着头,一声不吭的听华女士训斥。 她骂了我半晌,感觉出够了气,这才缓和了声音,哼道:“别因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早点回江城。” 我讪讪的笑了笑,没敢反驳。 “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水啊,泼出去我连盆都要不回来。”华女士叹气声一声比一声长:“所以为什么说生儿子比生女儿好?就是这一点,儿子至少不会这么气我,还不会什么忙都不帮就眼巴巴的要回夫家……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我上前替华女士捶背,讨好道:“妈,也就是这一阵子,等事情完了,我和陆庭修搬回禹城生活……” “得了。”华女士没好气的拍开我:“我还想多活两年,你别整天在我面前瞎晃悠,回你的江城去。” 我哭笑不得。 说服了华女士后,我带着年年回了江城,同行的还有老陈。 在江城机场降落后,老陈联系好的车来接我们,一路上我心情都绷得紧紧的,这个是非之地,我又回来了。 车直接回我们的家,但是一靠近门口,年年就眼尖的看到门口蹲了个人:“妈妈,你看那是谁?”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门口蹲着的人一身黑衣,姿势有点扭曲,看样子已经在那里蹲很久了。 车驶近了我才发现那是穆子月。 听见车声,穆子月立刻抬起头,但是在看清下车的人是我和年年时,她眼里燃起的火苗又暗淡下来。 我有些好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压根就没打算搭理我。 我注意到,她脸色很苍白,而且脸颊上留下一道很浅的粉红色疤痕,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看来她已经去做过整容手术了。 我不知道陆庭修是怎么安排她的,但是她现在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陆庭修和陆振明都这么敏感的时期,我正思忖着要不要搭理她,她突然站起来,目光森冷的看着我:“庭修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摇头,实诚的说:“我不知道。” 她怒了:“你不肯告诉我?” 我笑道:“我不否认我有这种想法,但事实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穆子月疑惑道:“庭修哥是不是出事了?” 我没说话,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穆子月被我看得有些恼了:“你说话,庭修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要是出事,我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我无奈一笑:“就算他不出事,你肚子里的孩子他也不会负责。” “你……” “穆子月。”我打断她的话:“现代医疗这么发达,只要孩子长到一定月份,抽羊水就能检测出来是不是陆庭修的,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死缠烂打瞒天过海?” 穆子月脸色瞬间惨白。 第385章 别脏了我家的门 “陆庭修之前容忍你,不过是因为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对陆家有恩,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本来你要是肯安安分分的代替你姐姐承了这份恩情,对你对陆家都有好处,但你太贪心了。” 穆子月紧紧的握着拳头,那副表情像是恨不得冲上来吃了我。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你不是陆庭修喜欢的那个款。”我淡淡的说:“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了,陆庭修还没回来,你今天就算死在这里都没人会理你。” 说着我带着年年转身就想走。 她立刻叫住我:“沈疏词。” 我叹了口气,回头看她:“你又想做什么?” 她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没地方去,你能不能……” “不能。”我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不会再引狼入室,你走吧。” 穆子月脸色慢慢扭曲了,我正要走,老陈却突然拉了我一把:“小姐,你看……”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向穆子月,她脸色短短一瞬间白到没有丝毫血色,表情很痛苦,背贴着身后的墙慢慢滑坐下来,这幅样子不是能装出来的。 我没有马上过去扶她,而是戒备的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我肚子疼。”穆子月按着小腹:“早上起来就疼,医生说我有先兆性流产……沈疏词,你不送我去医院吗?” 我伸手拿了手机就打急救电话。 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女人有肢体接触。 穆子月一看我这个动作,立刻狞笑起来:“沈疏词,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早上吃了流产药,现在药效发作了。” 我心里微微一惊。 “这个孩子庭修哥不打算承认,我知道生不下来,即使生下来我也养不起,所以,我干脆……我现在流了产,只要对媒体说陆庭修强奸我导致我怀孕,你这个正室又狠心弄掉我的孩子,在陆家风雨飘摇的现状上加上这一条,你说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我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从穆子月身上,我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坏成这个样子。 和年龄性别无关,她就是坏,从小就坏。 “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我就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我盯着穆子月看了一会儿,笑道:“你打算怎么跟媒体说?说我强制性给你喂药下毒,或者殴打你导致你流产?” 穆子月眯起眼睛,她突然往地上一坐:“这有区别吗?就是你把我推倒导致我流产的。” 我放声笑了出来。 穆子月被我笑得眼神都有些慌乱了:“你笑什么?” 我指了指头顶的监控摄像头:“在你坐下之前,你可以随口乱说,但是从你假摔之后,有了这个做证据,你觉得大众会相信谁?” 穆子月看向监控摄像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我拉着年年往后退了好几步,免得她突然扑上来对我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得了,别整天那么多戏,看着心烦,你要是识趣一点,现在就回你老家,我也许能说服陆庭修不收回在你老家购置的房产,但你要是不识相,我们就算什么都不给你,你又能怎么办?” 穆子月:“……” 我对老陈说:“让人在这儿看着,别动她,等救护车来了把她送走,别脏了我们家的门。” 老陈点点头:“好。” 说完我带着年年进了门。 一进门年年就立刻说:“妈妈,你刚刚真霸气。” 我拍拍他的脑袋:“那当然。” “不过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吗?” 我笑了笑:“有用没用都一样,穆子月要是不怕死的冲上来,我们不妨跟她较量一下,好歹我也是做过这么多年生意的人,难道还怕输给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年年叹气:“现在说的豪情万丈,之前你还不是差点输给她?” 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年年立刻松开拉着我的手,一溜烟跑到安全地带:“我说的是实话,不过妈妈,你现在强势起来就好了,我不希望看着你再被欺负。” 我:“……” 十多分钟后,老陈进来报告,说穆子月被救护车接走了。 我点头:“那就好。” 她的医药费我会负责,但她以后别想再进陆家的门。 回到江城,我和年年开始漫长的等待。 时间越往前天气就越来越冷,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江城在年前终于还是下雪了,一夜大雪,整个江城银装素裹。 早上,我照例起来,和佣人一起做早餐。 刚做完早餐年年就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了,看见下雪,他趴在窗户上看了好一会儿,没有我想象中的兴奋,或者是眼巴巴的要求我让他出去玩雪,我看着他小小年纪就一副忧郁得不成相的样子,好笑道:“怎么了?” 年年低声说:“去年初雪的时候还能跟爸爸一起玩雪,今年爸爸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这话让我微微一怔。 我这才意识到,现在距离陆庭修从云南回来已经有半个月了。 本来剿了毒匪窝,杀了毒枭,还抓了那么多罗喽,他应该是凯旋归来的英雄才对,但是因为陆振明的关系,他不得不暂停职务接受调查。 而陆振明,在负隅顽抗了将近两个月后,他落马了。 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定局,但陆庭修却迟迟没有回来,我每隔两天就给老赵打一个电话,问问陆庭修的现状,老赵倒是实诚,每次都如实相告,事无巨细到陆庭修昨晚吃了什么,心情如何,上了几次厕所抽了几根烟…… 知道他没事,而且不会有大事,我就放心了。 但是眼下都快过年了,他过年的时候能回来吗?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摸了摸年年的脑袋:“放心好了,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年年低声叹气,又问:“妈妈,都快过年了,我们什么时候去买年货?” “怎么了?” “往年年货都是爸爸买的,今年爸爸不在,我要承担起一个男子汉该有的责任,所以等会儿我们去买年货吧。” 我忍不住笑了:“好。” 吃过早餐,我开车带着年年出发去超市买年货。 只是到了超市,刚刚在家里还嚷嚷着要承担起作为男子汉责任的人却赖在购物车里不肯出来,还一定要老陈推着他走,并且直奔零食区,一口气要了一大堆零食。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 在经过这么多事后,年年还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和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是该说我教得好,还是他学得好? 第386章 团圆 和年年买了一大堆年货,回到家里,我和佣人们一起把家里里里外外做了个大扫除,又装饰一新,挂上红灯笼和彩绸,装点出喜庆的氛围,做好心理准备,即使今年陆庭修不在家里过年,我和年年也要好好的。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早上我很早就起来了,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雪,外面的积雪已经有数十公分厚了,几个佣人正卖力的把院子里清出一条道,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檐廊下往外张望了一眼,在掌心里呵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难过。 看来陆庭修不会回来了。 这种情绪在我心里萦绕了一会儿,我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做起了别的。 席欣兰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她从国外回来了,今年陆家的两个男人都不在家,家里的祭祖不能没人做,所以她跟我商量,今天早起去祭祖。 我准备好祭祖该用的东西,叫上年年和老陈,出发去陆家。 在陆家见到席欣兰的时候,她比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更消瘦了,年年见了她,立刻欣喜的上前抱住她撒娇:“奶奶!” 席欣兰被他软软糯糯的这么一喊,脸上顿时绽出笑容:“乖乖,想奶奶没有?” “想,特别想!”年年甜甜的说。 席欣兰笑容更加灿烂了:“奶奶也想你了!” 和席欣兰打过招呼,我们带上东西出发去祖祠。 到了祖祠,席欣兰在老陈的指引下开始上香,我跟着她一起做,看得出来,她多年没做过这些事,也很不熟练,两个人磕磕碰碰了半晌,总算把祭祖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走出祖祠时,我犹豫了半晌,还是喊她:“妈。” 席欣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了?” 我磕巴了一下:“过年……要一起吗?” 席欣兰顿了顿,笑着说:“不了。”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要回去了吗?” 她常年久居国外,今年要不是陆振明被扣留了不能出来,她估计根本就不回来。 席欣兰叹了口气:“不是,庭修的爸爸现在是什么情况还说不准,我暂时走不开,一起过年就不用了。” 她对我笑了笑,笑容爽朗而不做作:“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你嫁进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跟你好好相处过,现在关系弄得这么疏离,我也不是个重仪式感的人,大家一起过年怪尴尬的,所以还是各过各的吧。” 她这话说出来,让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意识到,席欣兰也许跟我是同道中人。 都是怕麻烦别人,也怕别人麻烦自己的性格。 “那好,妈,有事的话打我电话。” “好。” 和席欣兰分开后,我和年年老陈一起回家。 回家路上年年趴在我大腿上:“妈妈,奶奶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过年?” “她说了,跟妈妈不熟,一起过年不自在。” “怎么会呢。”年年不解道:“我跟她熟啊,我可以去多看看她。”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那大年初一我们去看看她吧。” “好。” 回到家里,我开始准备年夜饭。 每年的年夜饭都吃得早,下午五点钟就开始吃,等到晚上十一点又该饿了,所以我得连宵夜一起准备。 下午五点钟,因为下雪,天很快就黑了。 我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外面突然传来年年的尖叫:“啊!!” 我心尖猛地一颤,立刻放下手上还没洗完的碗,连泡沫都没擦干净就冲了出去:“年年,怎么了?” 年年站在门口,目光死死的盯着外面,我叫了他两遍他都没理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铺天盖地的风雪里,披着黑色大氅站在院子里的陆庭修时,我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陆庭修一身军装,军帽上落了不少雪屑,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老婆。” 然后走了进来。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进门后当着年年的面直接抱住我:“我回来了。” 我和年年都处于脑子当机的状态,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不会回来过年了,可他突然回来了。 在怔愣了半晌后,我眨了眨眼睛,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陆庭修笑道:“怎么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没做你的饭。” 陆庭修:“……” 不管怎么说,陆庭修总算回来了。 这个大年三十,家里团圆了。 我没问他陆振明的事,也没问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事该怎么处理,他大概也不想让那些事情影响到情绪,没主动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年夜饭。 饭后,老陈带年年上楼去了,我和陆庭修坐在客厅沙发上,我靠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春晚。 许久,他问我:“你有没有给你妈打电话?” “打了,都打了。” “都?” “你妈,我妈,都打了。” 陆庭修怔了怔,随即笑了:“看来你已经学着去主事了。” “对,家里没男人日子也不能不过吧。” 陆庭修闻言不满的伸手捏我的脸颊:“你的意思是说,即使没有我,你的日子也能过下去?” “那必须啊。”我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真的不回来,我也不能跟祥林嫂一样跑到部队门口坐着哭是不是?” 陆庭修哭笑不得。 “不过你回来了就好。”我心满意足的说,总算觉得这个年过得值当了:“不只是我,年年也盼着你回来呢。” 陆庭修揽过我的肩膀,下巴在我头顶上蹭了蹭:“这次回来,我不走了。” 我愣了一下:“不用回去了吗?” “不用。”陆庭修闷笑了一声:“以后都不用回去了。” 我立刻抬头看他:“你……被革职了?” “说得那么难听,我这叫退役了。”陆庭修敲我的脑袋:“我爸也退休了。” “退……休?” “对。”陆庭修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声音压得很低:“当初是我联合那些人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的,从我自身出发点来看,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但作为一个儿子,我的行为是大不孝。” 我理解他的想法:“所以呢?” “那边的人其实很忌惮我会成为第二个我爸,继续和他们敌对,所以在云南才想杀了我,我回来后本来可以很快就回家,但是为了我爸,我一直待在部队和他们周旋,前两天和他们达成协议,只要我同意退役,我爸就能以退休的名义安全退出,而不是人人喊打晚节不保,我觉得,这值得。” 第387章 正文完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磕巴了好一会儿才问:“可是你这样……不遗憾吗?” 陆庭修先前虽然想过要退役,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热爱部队,想为国做点什么,现在在盛年退役,他心里何尝好受? 陆庭修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见多了这个圈子的黑暗面,虽然说每个圈子都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但是也该换个地方待待了……我是真的腻了,也烦了。” 我沉默了半晌,问:“那你爸回家了吗?” “回了。”陆庭修说:“我妈陪着他呢,不用担心。” 其实我是真的挺担心陆振明会想不开的。 他顺风顺水这么多年,被自己的儿子联合外人暗算,一夕之间跌落神坛,这种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能调整过来的。 但是现在有席欣兰看着他,我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枕在陆庭修肩膀上,我笑嘻嘻的问他:“我和年年还打算明天去看看你妈呢,现在看来,还是过几天再去吧。” 陆庭修诧异道:“为什么?” “怕你挨打。”我叹气:“就你爸那个暴脾气,这个节骨眼上看到你,肯定会揍你一顿,他打你你又从来不还手,你也不想肿着脸过年吧?” 陆庭修哆嗦了一下,立刻说:“那就过几天再去吧。” 我在心里暗笑:“好。”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自然醒。 也许是陆庭修会来了,我心情放松下来,所以昨晚一觉黑甜,连梦都没做,早上起来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陆庭修退役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相比去年家里门庭若市的盛况,今年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都不为过。 在那些人眼里,陆庭修已经没有巴结讨好的价值了,所以压根就没人来送礼。 吃早餐的时候,我撑着下巴对陆庭修叹气:“人可真是现实的动物,你一退役,连送礼的人都没有了。” 陆庭修挑眉:“你想要什么礼?我送你。” 我白了他一眼:“你现在可是无业游民,连收入都没有,送礼用的是谁的钱?还不是我的!” 陆庭修:“……” 见他不说话了,我立刻抓着这一点埋汰他:“我可警告你啊,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以后在家里不准大声说话,也不许乱花钱,超过一百块钱的消费必须写申请,批准后才能用。” 年年刚好从楼上下来,听到这话,他惊讶的问:“爸爸,你失业了吗?” 陆庭修假装哭丧着脸点头:“是啊,你看,现在没工作没收入,在家里就没人权了。” 年年闻言不仅没安慰他,反而欢呼起来:“太好了,那爸爸以后就可以多陪我玩了。” 陆庭修:“……” 我强忍着笑:“刚刚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陆庭修叹气:“听见了。” 吃过早餐,年年神神秘秘的把陆庭修拉走了。 我切了水果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爷俩上楼去了,我立刻悄悄跟上,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两人进了年年的儿童房,门只是虚掩着,我站在门口,一边吃水果一边听他们说话。 年年打开抽屉,“哗啦”一下抖开一叠红包:“爸爸,你看。” 陆庭修用手翻了翻:“压岁钱?” “对。”年年豪情万丈的说:“妈妈不是不给你钱花吗?来,花我的,我给你钱。” 陆庭修立刻一脸感动:“谢谢儿子,不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有钱爸爸就可以不用去上班了,整天在家陪我玩。” 陆庭修顿了顿,问:“如果我不想陪你玩呢?” 年年皱眉:“为什么?” “我是大人,整天跟孩子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年年立刻把红包扫回抽屉里,哼道:“那我就不给你钱花了!” 陆庭修:“……你这样跟你妈妈有什么两样,都是在压迫我这个没工作的!” 年年:“活该,谁叫你没工作没收入,那就没有话语权!” 陆庭修:“……” 我在外面听得笑出了声。 陆庭修立刻跑出来,见我抱着果盘,他一把抢过去:“看你教的好儿子!” 我对探出脑袋的年年招招手:“当然,我儿子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陆庭修瞪了我们一眼,抱着果盘下楼去了。 年年看着他的背影,仰头问我:“妈妈,爸爸真的没工作了?” 我点头:“怎么,以后他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你不高兴?” “也不是……就是觉得爸爸天生就是做军人的料,他不做这个……挺可惜的。” 原来不只是我有这种感觉,年年也这么觉得。 陆庭修身居高位多年,为人严谨,对外人严肃,却难得的保持了初心和善良,他是那种在路边看到有人摔倒了会主动过去帮把手的人,这样正义感十足的一个人,就该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为国为民。 不过从私心上出发,我其实是不太想他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的,那个位置太高太冷,而且很多事都被限制,最直观的一点,陆庭修要是想跟我们像普通家庭的人一样,出国旅游玩一圈,还得递交申请,等上头层层审核批准了才能走。 现在陆庭修脱离了那个圈子,虽然两年内还无法出国,但是过了这两年的观察期,我们就能远离是非,彻底做一个普通人,这才是我想要的家庭和生活。 我下楼时,陆庭修还抱着果盘生闷气,我走过去,往他身上靠。 他嫌弃的推开我:“别碰我。” 我故意逗他:“不给碰?你现在可没人权,当心我不给饭吃。” 陆庭修:“……” 见他一脸憋屈的样子,我忍不住乐了:“好了好了,不逗你玩儿了,明天我想去禹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见你妈?” 我点头。 陆庭修把手里的苹果一口气吃完,擦干手说:“也行,之前一直把华女士当成你的前任婆婆看待,对她诸多得罪,现在知道她才是我真正的丈母娘,也该找个机会上门,正儿八经的拜访一下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打预防针:“可我妈对我之前不告而别跑去云南找你的事很生气,最近都不太爱搭理我,以她的性子,可能会把这件事迁怒到你身上,你得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才行。” 陆庭修噎了一下,唉声叹气:“这年真是没法过了,丈母娘和亲生老子都没法讨好,人生为何如此艰难?” 我笑嘻嘻的搂着他的肩膀:“有苦有乐,这才是生活嘛。” 第388章 番外一 四月,春暖花开。 陆庭修在家闲了好几个月后,蠢蠢欲动的想要做点什么。 可他之前一直待在部队,也没有别的技能,思来想去,他决定报读金融管理研究生,一边读研一边学着做经营。 用他的话来说,让他一个三十多岁,常年舞刀弄枪的男人再把那些捡起来学,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在他入学之前,我跟他商量了一阵,决定带着年年,一家三口去深圳找苏陌漪和宋延卿,一来,过年时这两人都没回来,我们也好一阵子没见了,过去看看老友无可厚非,二来,陆庭修想跟宋延卿这个商场老油条取取经。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三口出发了。 几个小时的飞机,在深圳宝安机场降落后,一出闸口就看到苏陌漪和宋延卿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外面等着我们,一看见我们,苏陌漪立刻跳起来对我挥手:“疏词,这边!这边!” 旁边戴着墨镜的宋延卿见状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硬生生把她跳起来的动作给压制了下去,又对她说了句什么,看嘴型好像是在呵斥她,苏陌漪努努嘴,一脸不高兴。 我还没走近就把他们这些小动作收入眼底,我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人肯定又出问题了,但也不好说什么,快步走过去,和苏陌漪来了个热情无比的拥抱:“想死你了!!” 苏陌漪也无比陶醉的说:“我也想死你了!” “既然想我,那过年为什么不回家?你不会真的打算在深圳安家了吧?” 苏陌漪倒是没反驳,笑嘻嘻的说:“有何不可?这边气候这么好,冬天连雪都不下,气温就没下过零度。” 我斜眼看着她:“可这边没暖气,不是说北方人过冬靠暖气,南方人过冬靠一身正气吗?怎么,来这边一年时间,修炼出一身正气了?” “必须的!”苏陌漪拉着我就走:“车在外面等着了,先去吃饭。” 带我们到了落脚的酒店,放下东西,一行人一起去吃饭。 席间,我摘了帽子,露出已经长出来的头发,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我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稍稍修饰成男式发型,看起来很酷。 苏陌漪诧异道:“怎么突然换成这样的发型?你不是几百年不变的清汤挂面吗?突然弄成这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笑着说:“前段时间太忙了,长发每天晚上洗了头都难干,干脆剪短了事。” 苏陌漪表情夸张的看着我:“你在忙什么?san到现在还那么忙吗?” 我点头:“是的啦!” 说说笑笑吃完饭,我把年年交给陆庭修,自己则和苏陌漪一起出门逛街。 一听说苏陌漪要和我一起出门,而且不带别人,宋延卿脸上立刻露出浓浓的担忧:“你们两个能行吗?我让小赵跟着吧,给你们拎东西也好啊。” 苏陌漪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们是没手没脚还是没带脑子?每次出门都这么啰嗦……在家好好待着,顺便把晚上吃饭的地方定一下。” 被她这么一说,宋延卿只好讪讪的不再说话。 和苏陌漪走出酒店,我低声问:“你跟宋延卿又怎么了?” 苏陌漪一顿,皱眉道:“没怎么了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对他的态度……不太好。”我说。 “那还不是他老是没事找事。”苏陌漪叹了口气:“我现在是觉得他越来越啰嗦了。” “怎么,又审美疲劳了?”我取笑她。 “那倒没有。”苏陌漪取了车,和我一起上车,她开车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穿的是平底鞋:“现在我跟他的感情也就是靠他那张脸支撑起来的,每次想生气的时候看看他那张脸,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那张脸看着不讨厌,而且当初是我死皮赖脸跟过来的,所以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她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 我跟着乐道:“看来你们俩感情稳定啊。” “还行吧。”苏陌漪发动车:“我们去xx百货逛逛吧,那边最近入驻了一个国际品牌,我上次过去的时候想买的那款包没货了,现在过去看看来了没有。” “好。” 到了百货中心,和苏陌漪手挽手进店买东西,我瞬间找回了当年和她一起坐在简陋的小吃店里吃东西的亲切感。 苏陌漪买起东西来毫不手软,进店后逛了一圈,要了两个包,手起卡落,刷完了留下地址让人送过去,拉着我出了门。 在百货中心扫了一圈货,她买了不少东西,最后走的有点累了,我们在顶楼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下来吃东西。 太久没和苏陌漪这么轻松自在的坐下来聊天吃东西了,我精神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说话也随便了起来:“喂,你真的打算一直留在这边吗?” 苏陌漪咬着吸管,点点头:“嗯。” “那宋家那边怎么办?” 苏陌漪翻了个白眼:“连宋延卿这个当事人都不在乎,我干嘛要那么着急?” “但那边的法人代表是你啊。”我提醒道:“你跟宋延卿只要没领证,宋家就算不得是他的。” “随便吧。”苏陌漪一脸不在乎:“反正这边赚的钱也够花了,那边……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说说,你在这边赚了多少?” “够吃够喝,三个月全款了一套房子,上个月搬进去的,现在还在适应期……那房子我不喜欢,阳台朝向别扭死了,而且宋延卿那脑子有坑的蠢货,老喜欢在阳台上放花花草草,前几天还长虫了,我早起出去,看到叶子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蚜虫,当时恶心得我都快吐了。” 说着她还夸张的打了个哆嗦。 我有些好笑:“那后来呢?” “后来他把花搬走了。”苏陌漪叹气:“宋延卿这些习惯我是真的无法理解。” “那你们怎么相处得融洽?” “都这么大年纪了,折腾不起来了。”苏陌漪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要是才二十出头,他敢这样,我就……” 她顿了顿,就在我以为她会信誓旦旦的说分手的时候,她憋了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我就打他一顿。” 我失笑:“你还是那么暴力。” 这次过来,苏陌漪比之前给她打电话时要开朗了许多,看得出来,对于现状生活,她是满意多于烦恼,那些埋汰宋延卿的话,也只是随口说说。 第389章 苏陌漪怀孕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苏陌漪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滑下接听:“喂?” “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宋延卿的。 “唔……”苏陌漪叼着奶茶的吸管:“快了吧,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今晚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没有……想吃酸辣粉。” 宋延卿嫌弃道:“那东西不干净。” “哼。”苏陌漪不高兴道:“我想吃的东西你都不给吃,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干嘛?” 宋延卿:“……” “没事我挂了,回头再说。” 说完她真的直接把手机给挂了。 坐在她对面目睹了整个过程,我算是看出来了,苏陌漪最近脾气有点大,跟宋延卿说话的时候尤其明显,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燃。 我歪着脑袋看她:“你跟宋延卿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吗?” 苏陌漪明显愣了一下:“怎样?”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的说:“无理取闹。” 苏陌漪瞪圆了眼睛:“我无理取闹?我哪里无理取闹了?” 说着不等我回答,她又沉思道:“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像又有一点无理取闹了。” 我:“……” 苏陌漪皱眉:“我最近横竖看他不顺眼,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喂,你该不会……” “什么?” 我拖长了声音:“你该不会在外面有人了吧?” 苏陌漪差点被奶茶呛着:“你瞎说什么。” “那你干嘛看宋延卿不顺眼?” “……我也不知道。”苏陌漪叹气:“老觉得是他让我受罪,所以想让他也膈应膈应。” “受罪?”我拖长了声音:“受什么罪?” 苏陌漪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怀孕了。” 我刚入口的柠檬茶瞬间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 苏陌漪好心伸手帮我拍背顺气:“好了好了,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我身体好好的,宋延卿也没毛病,天天住一起怀孕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好不容易咳停了,抬头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就一个多月。”苏陌漪摸摸肚子:“现在都看不出来。” 难怪她要穿平底鞋,难怪宋延卿不放心她跟我单独出来,也难怪苏陌漪对宋延卿这么不耐烦,我之前还在担心这是两人要闹掰的前奏,殊不知这两人甜蜜着呢,这根本就是在打情骂俏! 我轻轻叹了口气:“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苏陌漪摇头:“除了心情经常性烦躁之外,也没有什么,大概是孩子还小,感觉不出来。” “所以你们打算复婚吗?”我问:“我看你这副样子,孩子也是打算要留下来的,所以复婚吗?不复婚孩子可是要成为黑户的。” 苏陌漪顿了顿,搓搓手说:“说真的,我就是在烦这件事。” 我“唔?”了一声。 “当初宋延卿是因为生我的气才跑到深圳来的,虽然是我死皮赖脸的要跟着过来,但是我们俩分分合合这么长时间,现在要我主动开口说复婚,我还真没那个勇气。” “所以?” “所以我在等着他开口。”苏陌漪揉了揉太阳穴,表情颇为烦恼:“我现在很担心,他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怎么说?” “我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他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更别说什么感动啊,欣喜若狂之类的,他当时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跑到阳台上抽烟去了,表情还很烦恼,我真的是……”苏陌漪握紧了拳头:“我当时很想抽他一顿。” 我差点笑出声:“怎么会这样?” “就是啊,怎么会这样。”苏陌漪摊摊手:“好在我脾气没以前暴躁了,也比以前更爱他了,不然我真的会动手打他一顿。” “那现在呢?他就没对这个孩子的存在表过态?” “没有,发现我怀孕也就一周的事,不过自那之后他不许我穿高跟鞋,也不许我出去应酬,还不许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他会连班都不让我上。” 我打了个响指:“这不是好事吗?至少证明他重视这个孩子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可这些话他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呢?” 我:“……” 苏陌漪捶着桌子烦恼的说:“我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了一年,大事小事都帮着去干,可他呢?到现在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肯跟我说,我都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还爱我了。” “……你就没问过他?” “没有。”苏陌漪的表情很尴尬:“当初那件事膈应着我们俩,现在我都不敢跟他说爱啊喜欢啊之类的……” 我算是知道这两人的症结所在了。 其实当初因为苏若维留下的阴影,两人都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也许宋延卿已经忘了,但现在谁都不肯开口先说我爱你,苏陌漪很在意这件事,但她又不想让宋延卿知道,所以经常郁闷得把情绪转化成各种刁难,发泄在宋延卿身上。 我哑然失笑,明明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一件事,怎么到了这两人身上就变得那么复杂了? 在奶茶店待到下午五点钟,陆庭修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年年催我赶紧回去,我们这才返程回酒店。 回到酒店,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宋延卿带我们去当地一家很有名的港式冰室吃东西,这家店听说在深圳有很多年的历史和口碑,来的人很多,宋延卿还是提前定位才有包厢。 点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期间苏陌漪一直都没说话,宋延卿和陆庭修在说投资的事,两人交换着意见,一顿饭算是就这么过来了。 吃完饭,宋延卿开车把我们送回酒店,他则和苏陌漪回家。 苏陌漪临走时说:“明天到我家吃饭,我给你露一手,我最近做的口水鸡味道可好了。” 说着她还用手肘顶了宋延卿一下:“你说对不对?” 宋延卿磕巴了一下,陪着笑脸说:“是啊,明天上我家吃饭去吧。” “好。” 约定好时间,他们回家,我们则进了酒店。 给年年洗完澡,我洗了头正在吹头发,陆庭修闪身进来了,靠在浴室的门框上看着我:“跟苏陌漪待了一下午,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我一愣,立刻关了吹风机:“你想说什么?” 第390章 皇后娘娘 陆庭修抓了抓后脑勺:“宋延卿说苏陌漪怀孕了,正在考虑要不要回江城。” 我心里一喜:“然后呢?” 苏陌漪要回去,我心里肯定是高兴的,我在江城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她要是回去,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他说要回去主要是考虑苏陌漪的身体状况,这边天气一热起来她就受不了,去年因为气候不适应,上班时还晕倒了两次,宋延卿劝她回去,她不肯,现在只有他回江城,苏陌漪才会跟着回去。” “那就让他回去啊!”我立刻说。 陆庭修皱眉说:“哪有这么容易,宋延卿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在这边发展,看中的就是这边的市场和发展空间,现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要是在这个时候搬回江城,这里的运营模式不适合江城,刚起步的事业会砸个一干二净……这个道理你不懂?” 我立刻噤了声。 这几年我一直潜心致力于设计,销售和管理那一块有赵峰帮忙看着,我倒是真的没考虑这么多。 陆庭修间我也皱起了眉头,他拍拍我的脑袋:“好了,这些事不是我们该考虑的,既然是来这里放松心情的,那就轻松一点,别人的事别管那么多了。” 我点点头:“好。” 陆庭修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了,那个……” 我刚举起来的吹风机再次放了下去:“怎么了?” 陆庭修手指指在半空中,徒劳的点了两下,讪讪地说:“没事。” 我:“……” 陆庭修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有事瞒着我,只是暂时不想跟我说而已。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春光四月正是南方最舒适的天气,不冷不热还不干燥,在这边睡觉连空调都不用开,真是太舒服了。 但是睁开眼睛,我没看到陆庭修。 年年正躺在床中间,睡得正熟,我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蛋:“儿子。” 年年被我吵醒,睡眼惺忪的坐起来:“妈妈,怎么了?” “你爸呢?” 年年左看右看:“不知道。” 我心下疑惑,起身到洗手间看了一眼,他不在,又到玄关的鞋柜前一看,他的鞋子果然不在了。 这么早,去哪儿了? 我转身拿起手机,正准备给他打电话,身后的门却“咔哒”一声轻响,陆庭修进来了。 我愣了一下:“你这么早去哪儿了?” “出去买早餐。”陆庭修晃了晃手里的早餐盒子:“酒店的早餐你不是不爱吃么?我就出去买了点……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这么麻烦……早餐随便吃点就行了。” 我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止不住暖洋洋的。 陆庭修呵呵干笑了一声:“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可别骂我。” 我一顿:“你说。” “昨晚宋延卿给我提了个醒,说苏陌漪最近脾气不太好,让我们多让着她点儿,今天去他家吃饭,就算饭菜难吃到难以下咽,也绝对要找出几个优点来夸一下,不然回头她发脾气,遭殃的还是宋延卿。” 我差点笑出声:“有没有这么夸张?” “苏陌漪是你闺蜜,她菜做成什么样子你不清楚?”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和苏陌漪认识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她下厨,既然宋延卿都已经这么提醒了,那想必她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惨不忍睹,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宋延卿嘱咐我们,要是不想饿肚子,那早上尽量多吃点吧。” 我:“……” 吃过早餐,我们一家三口出发去宋延卿家里。 虽说都是一线城市,但江城好歹是我们知根知底的老家,在那边找人脉辗转一下,买独栋的房子不是难事,但在深圳这个寸土寸金的黄金地带,想要独栋房子养养狗种种花草什么的可不容易。 到了苏陌漪居住的高档小区,他们住在十八楼,拎着水果上电梯时,年年脑袋好奇的转来转去:“这里住这么多人,万一发生火灾,能跑得掉吗?” 陆庭修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瞎说什么呢,净说些有的没的。” 到了苏陌漪家里,我们按门铃时,来开门的是宋延卿,他手上还戴着橡胶手套,把我们请进去后又跑前跑后招待我们坐下喝茶,完了拿起放在一旁的吸尘器满头大汗的打扫卫生,整个过程里苏陌漪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连屁股都没挪动过。 我往苏陌漪身边凑了凑,打量着这栋复式公寓:“这边房价多少?” “十三万。” “一平?” “嗯。” 我咋舌。 “这是市中心,还不算最贵的。” “你这房子,得两千万起价吧?” “差不多。” 我摇头晃脑的说:“既然都能买得起两千万的房子了,为什么不请个保姆。” 说着我看向正在弯腰收拾的宋延卿,从我们进来到现在,足足半个小时了,他就没停过手。 “我倒是跟他说了想请人过来收拾东西,毕竟房子这么大,收拾起来花掉的时间不在少数,但他说什么都不肯,每天坚持亲自做饭亲自打扫卫生,还不让我插手。” 我怀疑的看着她:“是他不让你插手还是你根本就懒得动?” 苏陌漪顿了顿,低声说:“你看着啊。” 说着她站起来,趿着拖鞋就要进厨房,正在擦桌子的宋延卿见状立刻直起腰问:“你干嘛呢?” “想吃水果……” “坐着坐着,我去洗,想吃什么?” “提子和草莓。” “好,你等等。” 苏陌漪转身回来了,往我旁边一坐,冲我挑眉:“看到了吧,我没骗你。” 我:“……” 宋延卿这简直就是把人宠成了皇后娘娘啊! “不过他最近不忙就是了。”苏陌漪叹气:“前段时间公司刚结束一个工程,他说发展过快也不是好事,决定让公司全体修整几个月,调整好状态再继续上路,所以最近他很闲,老是上班上着上着就跑到超市,还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 我们说话的空档里,宋延卿把洗好的水果端了上来,颜色鲜艳个头浑圆的草莓还很用力的去了蒂,摆在苏陌漪趁手的位置上,宋延卿问:“现在十一点,你想几点钟下厨?我把菜给你收拾干净。” 苏陌漪认真想了想,说:“等会儿吧……你别忙了,我自己能收拾。” “没事,我就是洗菜切菜,做菜还是你来。” 说着他转身就钻进厨房,跟只一转就停不下来的陀螺一样。 第391章 惊喜 我和苏陌漪对视了一眼,都无语了。 等到了做菜时间,苏陌漪下厨,宋延卿在旁边打下手,我闲着无聊凑到厨房门口看热闹,在看到宋延卿除了锅铲啥都不让苏陌漪动时,我在旁边默默叹气,这两人真是腻歪死了。 中午的饭菜果然惨不忍睹,青菜放多了盐,吃起来一股浓浓的碱味,口水鸡煮得太久,肉老得根本咬不动,其他几个菜估计是因为有宋延卿在旁边监督帮忙,味道总算没那么糟糕了,我在心里庆幸,还好早上多吃了一些早餐,不然就这菜色和味道,我们一家三口都得挨饿。 吃过饭,宋延卿提议出去走走。 深圳这种沿海城市除了海边没有别的特色,宋延卿开车,带我们去了当地的海洋公园。 海洋公园千篇一律,在看了海豚表演,水母馆和白鲸馆后,天快黑了。 宋延卿找了一家海鲜酒店,要了个包厢,点菜时细细嘱咐了服务员,说今晚吃东西的人里有孕妇,只要是孕妇不能吃的东西,统统不要。 再三确定服务员已经记住后,他这才让她离开。 看着他慎重的样子,我笑着调侃道:“宋少,既然这么怕出意外,为什么不找个人照顾苏陌漪?” 宋延卿看了苏陌漪一眼:“凡事还是自己动手,我比较放心一点。” 我:“……” 吃了海鲜,时间还早,我们一行人在海滨栈道上散步。 这个情景让我想起了去年,那时候苏若维还在,我们也是在海滨栈道上散步,当时的宋延卿一直想找机会和苏陌漪接近,但是中间隔了一个苏若维,可想而知他当时心里有多憋屈。 走了一段路后,前面的苏陌漪和宋延卿突然低声吵了起来,苏陌漪气呼呼的说:“不想走就回去,我又没要你来。” “……我不是不想走,是担心你受不了。”宋延卿一脸无奈:“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 “要回去你自己先回去,反正我不想这么早,回家能干什么?整天跟你大眼瞪小眼,你不是在研究股票就是在处理公务,我在家有多无聊你知道吗?” 宋延卿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无奈的说:“好好好,那再走一会儿。” 我和陆庭修交换了一个眼神,抱着年年上前:“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 苏陌漪冷着脸不说话,宋延卿则是一脸的无奈:“没事……沈总,帮我好好看着她,庭修,你跟我过来。” 陆庭修和宋延卿走到一边去了,我带着年年和苏陌漪,找了个供游客休息的露台坐下。 我看着苏陌漪:“刚刚怎么又吵起来了?” 苏陌漪一脸的懊恼:“小事……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跟我说什么不要在外面待太久,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我心里就窝火,明明不想骂他也不想跟他吵架,但是每次都会吵起来,吵完了我又后悔……我真的不想这样。” 我:“……” 我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宋延卿不是也没放在心上嘛。” “谁知道他有没有放在心上。”苏陌漪翻了个白眼:“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他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这么容忍我的,要是没有这个孩子,我再这么闹,他早就搬走了。” “你想太多了。”我安慰道:“宋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越来越不确定他是不是还真的爱我。”苏陌漪说到这里,见年年还在一边,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今晚的海鲜味道还行吧?” 我点头:“很不错。” “那趁着还在这里,多吃几顿。”苏陌漪笑嘻嘻的说,心情好像一瞬间就恢复了:“不然回到江城,就没这么新鲜的海鲜吃了。” 跟她说了一会儿话,我扭头去找陆庭修和宋延卿,但却发现两人根本就不见了。 我立刻站起来:“他们去哪儿了?” 苏陌漪也跟着站起来张望了一眼,没找到人,她也不在意,摆摆手说:“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说不定是去买东西了。” “要走也不打声招呼。” 我本来以为那两人就是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但是和苏陌漪在原地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后,他们还是没回来,这就不得不让我和苏陌漪诧异了。 苏陌漪先前还无比淡定的表情慢慢变得不安,她握着手机说:“我给宋延卿打个电话吧。” 她手机拨号出去,铃声却在她的手提包里响起,她打开一看,宋延卿的手机正放在她包里。 她立刻生气了:“宋延卿没长脑子吗?不打招呼走了就算了,连手机都不带,他是不是被我骂了,然后生气走了?” 说完她又自顾自的说:“肯定是这样,等会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拉住她:“你别瞎想,他生气把你扔在这里,陆庭修还能跟着他一起胡闹不成?他们肯定是去买东西了。” “那你给陆庭修打个电话。”苏陌漪说。 我拗不过她,也确实想知道宋延卿和陆庭修去哪儿了,只好拿起手机,拨给陆庭修。 陆庭修倒是很快就接了电话:“喂?” “你们去哪儿?”我说:“苏陌漪都生气了,莫名其妙闹失踪。” 陆庭修笑了笑:“我们就在海滨栈道上,你们再等我们几分钟,很快就回去接你们。” 我:“……”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无语的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转身安慰苏陌漪:“他们就在栈道上,让我们再等他们一会儿。” 苏陌漪耐着性子在原地坐下:“那就再等十分钟,十分钟内不回来,我们就自己回去。” 我:“……好。” 我们在原地等了十分钟——苏陌漪掐着手表看着的,连一秒钟都不多,十分钟一到,那两人还没回来,她立刻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我拉着她:“真走啊?” “让他们言而无信。”苏陌漪一手拉我一手拉年年:“车钥匙在我这里,我们把车开走,让他们打车回去。” 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任性,但苏陌漪坚持要这么做,我也不好反驳,只好跟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只是我们刚走出一段距离,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宋延卿和陆庭修,看见我们,宋延卿诧异道:“不是让你们在原地等会儿吗?怎么就要走了?” 第392章 求婚 “说好只给你十分钟,你十分钟还没回来,我不等你了,我要回去。” 宋延卿顿了顿,小声说:“你没说十分钟啊。” 苏陌漪立刻大声说:“我说了!” “……好好好,你说了,你说了。”宋延卿去拽苏陌漪的手:“走吧。” 苏陌漪被他拉着,不解道:“去哪里?” “下栈道,去沙滩上。” 夜凉如水,月明如水。 夜空中挂着的明月和黑沉沉的海面互相映衬,加上凛冽的海风,我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 到了海滩上,虽然是晚上,但是月圆夜可见度高,海滩上三三两两有不少游客在散步玩水,苏陌漪走了一会儿就不愿意走了:“去海滩上干什么?我今天穿的凉鞋,都进沙子了……” 宋延卿停了下来,蹲下给她脱鞋:“那把鞋脱了。” 苏陌漪:“……” 她刚把鞋脱了,宋延卿突然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往海滩上走去。 苏陌漪被吓得尖叫了一声,立刻搂着宋延卿的脖子,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失常了,她懊恼的拍了一下宋延卿:“你干什么!” “你先别说话,太破坏气氛了。” “你……” “嘘。”宋延卿说:“听我这一次,别说话。” “……” 我拎着苏陌漪的鞋走在后面,压低了声音问陆庭修:“你们刚刚是不是去准备什么惊喜了?” 陆庭修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却没回答我。 “喂,你还卖关子装神秘了是不是?” 陆庭修抓起我的手:“等着看就是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走到海滩上,宋延卿把苏陌漪放下,陆庭修拉着我,抱起年年,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停下,静静的看着他们。 苏陌漪站在软绵绵的沙滩上,皱眉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啊!” 她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地面突然渐次亮了起来,荧光灯慢慢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而他们两个正站在心形正中央里。 我惊讶的看着陆庭修:“这是什么黑科技?” “海滩表白神器。”陆庭修笑着说:“我们刚刚去买这东西了,老板给我们推荐的,本来以为不怎么样,没想到用起来还不错。” 我:“……” 苏陌漪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脚下的画面,好一忽儿才磕磕巴巴的问:“你干什么?” 宋延卿动作轻柔的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眼神温柔:“没干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欠你一点东西。” “什么?” “我们认识前前后后也有八年了,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苏陌漪:“……” 她下意识的看向我。 我立刻举双手表无辜:“不是我说的。” “不是她说的。”宋延卿替我辩解:“怎么,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愚钝的人,连表白都需要别人提醒才会去做吗?” “……本来就是。”苏陌漪小声哼哼道,那副样子又傲娇又欠揍:“既然知道欠我的,那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之前不确定。” 苏陌漪皱眉:“什么不确定?” “在你怀孕前,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和你长久的在一起,所以复合,结婚,这些事我全都没说出口,我承认我有些鸵鸟,当时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许一不小心我们就白头到老了。” 苏陌漪:“……” “不过现在好了,孩子都有了,以后你要是再想离开我,就会有所忌惮了。” 苏陌漪仰头看着他:“我既然追到这个地方来了,就不会再离开你,反倒是你,你确定你不会出轨吗?毕竟你可是有前科的。” 被苏陌漪这么一怼,宋延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已经痛改前非了嘛……” 苏陌漪忍不住笑道:“我知道,其实就算你不痛改前非,再出轨的话我也有办法治你。” 宋延卿惊恐的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苏陌漪邪气一笑,目光顺着他的身体往下移,最后停在他胯下:“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阉了你,没收作案工具。” 宋延卿:“……” 他打了个哆嗦,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扭头多不远处站着的吃瓜群众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个小伙子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跑过来,连带着一个精致的天鹅绒盒子一起递到宋延卿手上。 宋延卿接过,捧着玫瑰花后退了好几步,正儿八经的单膝跪下,对苏陌漪说:“苏陌漪小姐,今天,宋延卿先生在这里向你求婚,以后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愿意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陌漪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花。 在宋延卿兴奋的站起来要给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按住他的肩头,让他继续跪着:“其实吧,我是不太愿意的。” “……”宋延卿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了。 “既然你都已经决定要娶我了,那有些话我们就摊开了说吧。” 宋延卿:“……” “其实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跟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大最愚蠢的错误,你让我痛苦,抑郁,生不如死,可以说,我小时候的痛苦是穷,长大后的痛苦是你,宋延卿,以前我特别恨你。” 宋延卿:“……对不起。” “可是后来我们分分合合,我也算看出了规律,这世上,除了你,好像没有人能适合我了。” 宋延卿:“!!” “你确实又坏又混蛋,在我追到这边来的时候还不搭理我,还赶我走,我现在还记着呢,以后一笔一笔慢慢讨回来。” 宋延卿猛点头:“好好好,只要你答应嫁给我,以后想怎么折腾我都随便你。” 苏陌漪这才满意一笑:“那我答应了。” 宋延卿立刻跳起来,用力抱住了她。 围观群众立刻很给面子的发出一片掌声。 我看得又心酸又好笑,眼眶都有些热了。 苏陌漪说得对,这世上能适合和容忍她的古怪脾气的人,只有宋延卿了。 好在他们没有错过。 在深圳待了几天,我们返程回了江城。 半个月后,苏陌漪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回江城,趁着肚子还没那么明显的时候举办婚礼,我在电话里调侃她:“你确定要嫁给宋延卿了?别到时候又后悔,分分合合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陌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坚定说:“我确定,这一次,再离婚就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我:“……” 第393章 番外二 沈疏影第一次见到余洛时,他刚挨过打。 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什么都不懂,偏偏整天冷着脸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老兵们不知道他的背景,班长训斥了他一顿后发现这人脾气得好好磨磨,于是对他被老兵欺负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余洛递过来一张纸巾,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沈疏影横了他一眼,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要不是被陆庭修强制性塞进来,现在想走都走不了,这鬼地方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晚上,大家训练完后争取时间在澡堂里洗澡,沈疏影带着满身伤,等大家都洗的差不多了才进去,本来以为里面没人了,但是在听到哗哗作响的水声时,他愣了一下。 紧接着就看到澡堂里还站着个人,背对着他赤身裸体站在花洒下冲澡,矮个子黑皮肤,浑身上下都写着其貌不扬。 沈疏影没搭理他,自顾自走到旁边的花洒下,脱了衣服开始洗澡。 只是刚冲了一会儿,就感觉旁边的人在偷看自己,他立刻一个眼刀飞过去,对方缩了缩脖子,讪讪的笑道:“你受伤了……我有药,你要不要擦一点?” 沈疏影连开口拒绝他的兴趣都没有,冷眼回头继续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去穿衣服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却站在原地没走,见他出来,还对他笑了笑:“我给你上药。” 说着他捏着手里的瓶子就要给他上药,但沈疏影立刻后退了好几步,戒备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对方被吓了一跳,眼神里带了几分不知所措:“我、我就是想给你上药,我没别的意思。” “你干嘛这么好心?” 毕竟连班长都看不惯他,恨不得把他赶出去,这人的好意来得太突兀,他不得不防。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都是一起进来的,在一个营一个队,还一个寝室,互相照应一下有错吗?” 沈疏影:“……我不需要。” 那人迟疑了一下:“那我把东西放这儿,你自己等会儿上一点。” 说完他放下药,转身灰溜溜的走了。 沈疏影盯着那个拇指大小的小黑瓶,沉默半晌,伸手捞了起来,塞进口袋里。 以往他并没有注意寝室里住的人都是谁,反正大家都不待见他就是了,但是被那人提醒了一句,他回到寝室后特意扫了一眼,发现那人就住在自己隔壁——一个房间八张上下铺,住十六个人,他睡下铺,那人就住在自己旁边的下铺,此时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军纪守则看得很认真。 两张床之间隔了半米,手一伸就能够得着的距离,沈疏影扫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在床上躺下。 那天过后,沈疏影依然放荡不羁,谁的话都不听,依然三天两头挨打,然后带着满身的伤训练。 这天,沈疏影又跟班上的人掐架,右脸被打肿了,但即使是这样,班长也坚持让他训练。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寝室去了,沈疏影在过道里把那个叫余洛的黑瘦男孩截了下来:“喂。” 余洛被他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沈疏影嘴角叼着烟,说话时带着浓浓的烟味:“问你个事儿。” 余洛立刻挺直了背脊站得规规矩矩:“你说。” 沈疏影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递给他:“违反哪些军纪守则会被开除?” 余洛先是对他递烟的动作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我不抽烟。” 沈疏影收回烟:“那回答我的问题。” 余洛小心翼翼的把背下来的军纪守则复述了一遍,见沈疏影听完后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小声问:“你问这个干嘛?” 沈疏影看了他一眼:“只要记三次大过就能被开除了,对不对?” 余洛总算从他话里听出些许端倪了:“你想被开除?” 沈疏影冷笑:“这鬼地方,我就没想来。” 余洛不解道:“部队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呀,每天跟着大家一起训练……我觉得你就是跟大家合不来,要是能跟大家好好相处,你还是能发现这个地方的好处的。” 沈疏影嘁了一声,扭头就走。 余洛喋喋不休的跟上去:“你别这样,能进部队就已经不容易了,你现在走,你爸妈岂不是很难过?” 沈疏影不耐烦的挥手赶人:“关你屁事。” 余洛:“……” 沈疏影想被开除,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他还没来得及被记三次大过,就被人阴了一把,从单杠上摔下来,左手脱臼。 虽然及时去了医务室,把脱臼的手推回原位,但他整个手臂又红又肿,连衣服都没法洗。 余洛见状,主动把他洗衣服的活儿揽了过来,一连照顾了他好几天。 陆庭修听了这个消息连忙赶过来,一看见他这幅样子,虽然很无奈,但还是跟他好好谈了一阵。 被陆庭修威逼利诱警告了一顿,告诉他无论他怎么犯错,只要不杀人放火,他都不会让他离开。 而他要是敢杀人放火,他就公事公办,让他蹲大狱,到时候伤心的人只会是他母亲。 被陆庭修这么一吓,他知道这招行不通,顿时萎了。 而陆庭修这个堂堂陆军少将亲自来找他面谈的事不知道被谁泄露出去,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他是有后台的人,以前抱团欺负他那几个人纷纷对他避之不及,他在部队里的日子一下子宽松了不少。 加上余洛整天为他跑前跑后,洗衣服打饭,晚上有空甚至帮他按摩伤处,这让他憋屈了一个多月的心理稍稍平衡了一点,开始认真考虑起在部队发展的可能性了。 他其实知道,沈疏词把他弄到部队来,一来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二来是想把他身上那股锐气磨掉,免得他将来走了歪路,其实这也是母亲所希望的,如果真的能留下来,他至少能让母亲省省心。 想通了这一点,他决定暂时留下来,对于目前的一切,也开始试着去接受。 摆正了心态,沈疏影在部队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以前在社会上逞凶斗狠留下的经验让他在体能上有着绝对的优势,在一次看到余洛给他洗衣服,被人嘲笑是软柿子后,他把嘲笑的人揍了一顿,拍着余洛的肩膀警告他们,余洛以后由他罩着,谁敢对他不敬他就跟谁急。 第394章 沈疏影X余洛 这句话等于给余洛盖了章,顿时整个班的人都对他们噤若寒蝉。 沈疏影对此很满意。 但余洛却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他。 在一次去食堂吃饭,他刚在余洛对面坐下,余洛就匆匆说了声“我吃饱了”,然后逃也似的离开,沈疏影当即摔了筷子追出去。 在操场上堵住余洛,沈疏影冷眼看着他:“你干嘛躲我?” 余洛磕巴了一下:“没有啊。” “没有吗?” 余洛沉默了。 沈疏影有些暴躁了:“干嘛躲我?” 余洛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因为你说要罩着我,现在大家都不敢接近我了。” “这样不好吗,没人敢欺负你。” 余洛皱眉说:“部队生活说的就是团结,我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以后团队协作谁还肯跟我一个队伍?” “我跟你一个队伍,行了吧!” 余洛:“……” 沈疏影推搡了他一下:“以后不许躲着我,否则要你好看。” 余洛:“……” 因为沈疏影放了话,余洛又开始恢复整天给他洗衣服袜子的生活,沈疏影也知道自己这样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但枯燥的部队生活里,余洛算是他唯一的调味剂,他不想让他疏远他。 训练持续了三个月,在第一次考核里,沈疏影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因为这件事,沈疏词拎了不少好吃的东西来看他。 沈疏影口腹之欲不大,而且部队里吃的东西也不少,所以看都没看那些东西是什么,随手扔给了余洛。 但是去上个厕所回来的功夫,余洛把吃的全都分发给寝室里的人,见者有份,他当即火大得直接把他揪出去:“你什么意思?把我的东西发给别人?” 余洛笑着说:“有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嘛,而且我也跟他们说了,这是你给的,他们都接受了。” “你……那明明是给你吃的!” “我吃不了这么多。”余洛拽着他往寝室里走:“大家一起吃才开心啊!” 被余洛拽了回去,他发现平时对他总是很忌惮的战友因为这些小零食,开始跟他打招呼了。 因为余洛这个小动作,他第一次觉得,其实融入部队生活也不错。 在余洛有意无意的帮助下,沈疏影开始和其他人接触。 他体能好,大家有事偶尔会叫他帮忙,这要是换了以前,他想都不想就会直接拒绝掉,但是现在考虑到余洛在旁边看着,他大部分都会应下来。 一次,有个战友家里出了事,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跑回去了,被部队发现后,上面下达命令要开除他,他转而求余洛,让他叫沈疏影的姐夫帮忙说说情。 沈疏影从余洛那里听到这件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帮,但是挨不住余洛再三恳求,他还是硬着头皮找了陆庭修,陆庭修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下来,前后不过几个小时时间,那位战友又被允许留了下来。 因为这件事,沈疏影在班里的地位有了质的提升,大家都不再假惺惺的跟他来往,而是把他当成朋友看待。 转眼又到了新兵入伍的季节,隔壁寝室里来了一批人,其中有个新兵三天两头被欺负,沈疏影本来没想管这件事,但是余洛有一次撞见人家被打得满身是伤,给人送药过去,成功和新兵成了朋友。 沈疏影无意中知道这件事,当下把他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意识到,余洛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好,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在对他好,而是在可怜他。 沈疏影因为这件事生了几天闷气,对余洛不理不睬,余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好老是烦他,一来二去,两人拉开了距离。 本来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两人距离拉开就拉开了,但是某次训练休息的间隙里,沈疏影见余洛给隔壁累得瘫倒在操场上的新兵送水,他当即就炸了。 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余洛,没有任何征兆,虽然只揍了他一拳就被战友们七手八脚的拉开。 余洛肿着脸,又委屈又茫然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他动手。 因为这件事,当天晚上沈疏影一整晚都没睡着。 关了灯的寝室虽然黑,但他视力不错,一偏头就能看见余洛正背对着他躺在隔壁床上,他犹豫半晌,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余洛的肩膀。 余洛回头,迷迷瞪瞪看着他。 他握住了他的手,余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没有在意这件事。 可他根本就不是在跟他示好和道歉。 第二天,两人在什么都没说的前提下和好了,只是沈疏影再也不支使余洛给他洗衣服了。 意识到自己对余洛不一样的感情后,沈疏影开始有意无意的护着他,在旁人面前两人还是大大咧咧的好哥们,但私底下,他都忘了有多少个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只要稍稍一偏头,就能看到余洛躺在半米外的床上,静静的呼吸。 沈疏词出事的消息,沈疏影还是从一个叫白朝辞的男人口中知道的,在制定详细周全的计划后,他带着会开锁的余洛,和白朝辞潜入沈疏词居住的小区里,没想营救失败,反倒连累余洛膝盖骨上生生挨了一枪。 这一枪几乎把余洛的膝盖骨完全打碎,即使及时送到医院,经过彻夜手术,医生断言他能恢复,但以后将无法从事高负荷的工作。 与此同时,雷霆之怒的陆庭修直接把余洛开除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余洛躺在病床上,失了半天神,然后拽住沈疏影的袖子低声哀求:“我不能离开部队,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我不能走。” 沈疏影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是轻轻抱了抱他:“对不起。” 沈疏影到底还是没去陆庭修那里为余洛求情,一来,余洛的腿伤让他无法继续留在部队,二来,他有自己的私心。 余洛的腿伤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他出院后,沈疏影到处跑关系,用自己的人脉和存款为他在学校旁边开了一家书店,他知道,余洛爱看书,也无意中跟他提起过,退役了想要开一家书店。 小小的书店治愈了余洛,他的父母也格外高兴,自那以后,沈疏影只要一有空就往书店跑,帮余洛布置书店忙上忙下。 第395章 全文完 他来的次数一多,余洛这个榆木脑袋没看出什么,余洛的妈妈反倒看出来了,她把沈疏影叫出去说话,多番试探后,沈疏影干脆跟她摊牌。 余洛妈妈很吃惊,但是沈疏影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对余洛好,吓得余洛妈妈白着脸匆匆走了。 余洛妈妈没有明确表示反对,这给了沈疏影很大的勇气,他一回头就把正在整理书架的余洛给堵住了,霸气的告诉他,他看上他很久了,想跟他在一起。 余洛没有出现他意料中的吃惊或者慌乱,纠结了半晌,他小声说:“我不敢,我妈会打死我的。” 沈疏影握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挨打面对。” 余洛沉默了一会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开诚布公后,余洛承认,其实从刚出部队那会儿他就觉察到他的心思了,不过沈疏影不说,他只好当做不知道,在沈疏影坦白了其实他已经跟余洛妈妈说了这件事后,余洛胆战心惊的回了家。 第二天,沈疏影早早来到书店,见余洛安然无恙的坐在柜台后面,他松了口气,同时也知道,余洛妈妈是默许了。 余家有三个孩子,余洛有个大哥,结婚生子后余洛妈妈一直很满足,沈疏影知道,余洛妈妈之所以这么快同意,一来家里传宗接代没压力,二来,她隐约知道一点沈疏影的背景,怕反对后不讨好,反倒会害了余洛,所以干脆默认了。 有了余妈妈的默认,沈疏影越发大胆起来,有时候甚至把余洛带回沈疏词给他买的房子里过夜,对此余洛妈妈当做没看见。 沈疏影计划着,退伍后出来创业,到时候就能和余洛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沈疏影在一次训练里意外受伤,住院的晚上余洛陪着他,当晚他黏人黏得紧,说什么都不肯让余洛走,余洛心软留了下来,半夜被一个电话吵醒——他家里失火了。 电线老化引发的火灾几乎毁了余洛整个家,除了去二姐娘家侥幸躲过一劫的余妈妈,余爸爸,余大哥,大嫂,连带着两个五岁的孩子一同葬身火海。 余妈妈疯了。 她把一切过错全都推到沈疏影身上,固执的认为如果不是他把余洛留下来,家里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以死相逼余洛必须和沈疏影分手,并且必须尽快结婚,为余家生下一儿半女。 两人负隅顽抗了一段时间,余洛败下阵来,和沈疏影提了分手,转而在两个礼拜内找到结婚对象,一个叫谭雪城的富家小姐,两人迅速闪婚。 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沈疏影,申请提前退役后去了西北做志愿者,在那边待了整整一年。 过年回家,沈疏影参加圈子里的聚会,无意中在酒吧看见谭雪城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他下意识的以为她给余洛戴绿帽子,一时气不过和她厮打起来,结果被人多势众的对方打了个半死。 余洛听到这个消息,赶到医院看望他。 时隔一年,当初海誓山盟要过一辈子的两人相对无话,余洛留下一份鸡汤,转身离开。 沈疏影本来不想再管这件事,免得惹人厌,但是无意中又和谭雪城在酒吧相遇,这次他发现一个贩毒集团在酒吧里进行秘密交易,正要报警时被对方发现,和对方打了起来,关键时期谭雪城把他救下。 沈疏影受了重伤,余洛再次赶到医院去看他,这一次沈疏影却觉察出了不对劲,他觉得,也许余洛和谭雪城并没有感情。 可是无论他怎么逼问,余洛都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在余洛走后,他辗转要到了谭雪城的联系号码,问她打听这件事。 在了解到谭雪城跟余洛根本就是在形婚,双方没有感情而且准备离婚的时候,他心里那点念头再次蹿了起来。 他开始骚扰余洛,一天三遍的给他打电话,余洛本来就心软,三不五时带着熬好的鸡汤过来探望他,时间一长,他不得不承认和谭雪城确实是在形婚。 但也明确的表示他和沈疏影不可能再续前缘。 余妈妈的病刚稳定没多久,要是因为这件事把她刺激得再犯病,他承受不起任何失去母亲的风险。 沈疏影知道这件事不能急。 他旁敲侧击的让沈疏词关注这件事,在余洛和谭雪城漫长的离婚过程中,他利用沈疏词的人脉关系,把余洛的生意引到了西北,在不知不觉中把人拐了过去。 到了西北的余洛才知道一切都是沈疏影安排的,加上和谭雪城离了婚,没了道德束缚,他无法抑制的和沈疏影再次暗中来往。 在西北待了三个月,两人关系迅速升温,但余洛只是过来这边跑生意的,到底还是要回去的,沈疏影在余洛离开的第二天递交了申请,提前结束了志愿者生涯,回了江城。 沈疏影知道,余洛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只是碍于余妈妈不能跟他来往,他还是决定跟以前一样,打算先把余妈妈搞定了再说。 他假装在超市偶遇余妈妈,隔了这么长时间,冷静下来的余妈妈已经没有那么不待见他了,甚至在他请教怎么选鸡蛋的时候给他传授秘诀。 沈疏影开始频繁出现在余妈妈的视线里,余洛出差的时候,他甚至帮年迈的余妈妈解决了好几次问题,同时,余妈妈也对他戒备起来。 见余妈妈起了疑心,沈疏影干脆坦白了自己的心思,余妈妈听完后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情绪激动要他滚出去的情况,而是沉默了很久后问:“你们在一起我不反对,可你们总不能没有孩子,我不能让余家绝了后,余洛的心在你身上,所以即使和谭雪城结了婚他也不开心,我这个当妈的怎么会不知道?你们要在一起,可以,先把子嗣这个问题给我解决了。” 沈疏影和余妈妈商量过后,决定瞒着余洛,代孕生子。 取了余洛的精子,前后不过两个月,代孕成功怀上的消息传来,沈疏影和余洛摊了牌。 “后来呢?”年年问我。 “后来?后来他们就和普通人一样,上班,下班,工作,生活。”我说:“其实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会生老病死,有喜怒哀乐,会为房贷烦恼,也会为柴米油盐争吵拌嘴,其实他们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 年年若有所思:“那他们不用结婚吗?” 我无奈的笑了笑:“国情还不允许,不过这世上,只要是真感情,都值得尊重,无关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