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天堂,他在人间》 01 给我检查一下 酒店。 许琳琅衣衫凌乱地躺在大床上,四肢大敞,手腕、脚腕上都勒着领带,被跟前红着眼的男人绑在床柱上。 “琳琅,你不听话,竟敢背着我来酒店和方逸见面。”关历善声音淡淡,听不出半点恼火的意思。 昨天,方逸说有事要找许琳琅,约她在这里见面,可他人没出现,杨漫霓挽着关历善倒是来了。 那女人戏很足,见了她就一脸惊讶的样子,鬼知道是不是她故意带关历善来的。 许琳琅细眉微挑,嘴角挂起讽刺的笑意,“是啊,我就是来和方逸幽会的。他多好,温柔体贴,最适合做老……啊——” 男人俯身而下,微凉的长指越过她的小腹,倏然穿荆度棘,翻山而入,引出许琳琅的一声破碎低呼。 “关历善,你……” 男人贴近她的耳朵,状似呢喃的声音低沉湿热:“给我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被方逸碰过……幸好,琳琅你是个乖女孩儿。” 关历善对检查结果倒是满意了,可许琳琅却涨红了脸。 这种检查方式,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他抓来配/种的母狗。 可许琳琅转念一想,可不是么? 她本就是他豢养的金丝雀,当初被他吸引入鸟笼,一朝真相大白,她失去自由,就连自尊也被他无情践踏。 “放我走吧,”她悲从中来,低声向他求饶,“我认输,我承认当初爱上你,是我愚蠢,是我自不量力。 关历善,我被你困在菱水苑三年了,没了妈,也没了孩子。我已经为我母亲当年的错、为我当初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你也和你爱的杨漫霓订婚了,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她母亲当年曾以第三者身份,破坏了关历善的家庭,所以他便骗心占身,要她也成了他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愚蠢的决定? 关历善危险眯眸,在她眼里,爱上他就是件愚蠢的事? “放过你?”他嗤笑一声,勾住女人精致的下巴,“好让你和方逸双宿双飞?” 许琳琅听到这讥诮的话,突然不怕死地顶撞他:“是!我巴不得立刻飞到方逸身边,永远都不要看到你这张令我厌恶的脸!” 三年前她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要和他在一起,甚至在那场暴风雪中不顾一切地救了他。 结果他却将救命恩人错认成杨漫霓,对她则百般羞辱,甚至在她怀孕后便逼死了她母亲、将她母亲的心脏移植到了杨漫霓的心室里,还残忍地害死了她刚出世的孩子,将她逼成产前抑郁症。 她怎么还能毫无芥蒂地留在他身边?怎么还敢不知羞耻地爱他? 关历善盯着许琳琅沉沉看了两秒,眼澜翻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他猛地掐住她,收紧五指,眉目温淡却口气冷绝:“许琳琅,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她就不能乖一点? 许琳琅不怕他。 “关历善,你算个狗屁的善,你根本就是个魔鬼! 你要继续把我绑在你身边是吧?好,你绑啊,我不逃了,我要留在你身边,找个机会弄死你,为我妈、为我的孩子报仇!” 要弄死他么? 她就这么恨他? “许琳琅!不准说,我不准你这样说!”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关历善突然暴躁起来,眉峰紧紧锁起,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撕掉她的衣服。 “唔——” 还不等许琳琅挣开桎梏,他便沉下身子,猛地撞了进去,仿佛这样做,他就能把她染成和他一样的恶魔。 “就算我是魔鬼,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事后—— “你在吃什么?” 许琳琅扭头一看,刚洗完澡出来的关历善正瞪视着她,神色微有愠意。 他冲过来,夺走她手里的药板子,随即脸色大变。 许琳琅紧忙要将药丸咽下去,关历善却抢先一步,钳住她的下颌,将她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药抠了出来。 “许琳琅,你居然敢给我吃避孕药?” 她一个女人,难道不知道这东西有多伤身体! 许琳琅也咬着牙,不示软地瞪着他,“不吃药,难不成你还想我再给你生个孩子,然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弄死他?” “啪——” 一个巴掌落在了许琳琅脸上,声音刺耳。可一打完,关历善眼底又翻涌起异样的情绪,发着麻的掌心一阵阵发颤。 他承认,打她是他冲动了。 “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吃这药,我就把你的舌头剪掉。”他寒着脸威胁道。 许琳琅几乎要把嘴角咬破。 “关历善你个变/态!不戴套、不让我吃药、又要弄死我的孩子,你他妈有种就别上我啊!” 关历善被她噎住,愤恨地盯着她,双眸几欲喷火。可转瞬他又倏地笑开,眉眼间漾开邪气浪荡的笑意。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让我上你?琳琅,有这想法你就直说,我又不是不给。” 不等她反抗,关历善就将她压到了衣柜上,攻城略地,眉眼笑得张狂。 身体熟悉的感觉袭来,许琳琅盯着眼前男人流畅立体的面部线条,突然心头又是苦意沸腾,一股无力感在心头激荡。 他真残忍,明明已有深爱,却还要绑住她,要她亲眼看着他幸福美满,和另一个人女人白头偕老。 突然,许琳琅身体前倾,展臂圈住了身前男人的脖子,轻柔地吻他的嘴角,唇边还扬着淡淡的笑。 关历善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关历善,”她甜甜喊他,“你吻我吧。” 关历善没动,眸色沉沉地紧盯住她。 许琳琅却伸出手,主动揽着他吻,青涩又热切。 “关历善,你记住,以后就算我死了,你也绝不能像这样和杨漫霓接吻。” 闻言,关历善眉头一敛。 02 三年前的手术台 当杨漫霓找到菱水苑来时,许琳琅真他/妈想一笤帚,把这嚣张的女人扫出去,顺便再给她两个大耳刮子。 要不是她想和关历善彻底了断,她一定会将当年杨漫霓冒认他救命恩人的事揭发出来。 这次方逸也来了。他跟许琳琅是青梅竹马,但同时也是杨家的司机,一直在杨漫霓面前跟进跟出。 他提早给许琳琅发消息打了预防针,要她多担待着杨小姐的脾气。 许琳琅没回复。 那天他约她在酒店见面却失约不到,害她被关历善捉住,这事她虽嘴上不说,心里却并非完全不怀疑。 为了避嫌,方逸没进来,杨漫霓一个人抱着胸,趾高气昂地朝许琳琅道:“历善都和我订婚了,你居然还心甘情愿给他当情人,到底要不要脸了?” 许琳琅不想理她,直接叫了保姆过来。 “刘嫂,把门关上,狗叫声真大。” “你……许琳琅,你才是狗!”杨漫霓一张精致芙蓉面被她气得铁青。 许琳琅嘲讽一笑,在沙发上摆出一个慵懒随意的姿势。 “杨小姐还是回去问问你的未婚夫,到底是我赖着他不肯走,还是他硬留着我不肯放。” “许琳琅,你这意思,还是历善缠着你了?” 许琳琅晃了晃光洁的小腿,撩起嘴角,不置可否。 杨漫霓被她这骄傲如白天鹅的态度弄得堵气。 关历善对这个贱女人的心思,说是恨她、恼她,才困着她在身边折磨,可实际上还不是念着她、舍不得她,才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自欺欺人。 哪怕她杨漫霓曾救过他的命,现在又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可他却因为四年前醉酒错误的一晚,更是从来不肯碰她,对她相敬如宾。 杨漫霓想到这里,突然狠狠一剜许琳琅。 千错万错,都是这个贱女人的错! 要不是她不知好歹,吊着关历善,他怎么可能看不到这么爱他的自己?好在,她手里还拿捏着一个把柄,这会儿正巧可以拿来刺激刺激许琳琅。 “许琳琅,知道为什么这三年,你们什么措施都不做,可你却怀不上他的孩子?” 杨漫霓的话瞬间吸引了许琳琅的注意力。 “还记得三年前你产后大出血,在手术台上下不来的情景吗?”杨漫霓见她上钩,不断诱导她,“其实你当年根本不是产后出血,而是被关历善叫人按在了手术台上,紧接着做了另一场手术。为了不让你生下他的孩子,又能一辈子做他的玩物,他挖了你半个子宫!” 挖了半个子宫? 许琳琅不敢相信,嘴唇也止不住颤抖起来,“我不信……不信……你闭嘴!” 话毕,她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直接往杨漫霓砸去。她的额角被砸破,直接晕了过去。 方逸听到声音冲进来。 看到满脑袋是血的杨漫霓,他先是瞪了眼许琳琅,眸色暗沉,然后便抱着昏迷的杨漫霓,匆忙去了医院。 许琳琅没跟去,只是整个人瘫坐在沙发边,抱着腿缩成一团。 她半滴眼泪都没掉,心口却空得厉害。 这三年来,她的月事一直不好,她本以为是吃多了避孕药的缘故,现在想来,连子宫都没了半个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月事正常? 难怪他每次都不做措施,因为她根本就不会生孩子,他能不肆无忌惮么? 许琳琅不敢再细想下去。 一颗原本就几近光裸荒芜的心,像是又被人生生扎了两刀,疼得她鲜血淋漓。 03 你不过是我的宠物 晚上,关历善来了。 时已入秋,外面的天儿有些冷,他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寒气,和着他阴戾冷峭的面庞,愈发衬得他浑身气势冷厉。 许琳琅从楼上下来,也不看他,径直在沙发上坐下,裹紧了睡袍。 关历善双眸紧紧攫住她,面部线条紧绷冷硬,他朝保姆挥了挥手,“你先回去。” 关门声响起,紧随而来的却是许琳琅的一声尖叫。 “啊——关历善,你放开我!” 他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整块头皮都用力往后扯,迫使她抬起眼睛望着他,“许琳琅,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把漫霓打成那样!” 他当年遭遇暴风雪,被困在山谷里,是杨漫霓赶来救他,又不顾天寒地冻,脱了衣服抱着他替他暖身子,才加重了她的心脏病病情。 关历善一直很感激她,想尽一切办法替她治病。所以三年多前许琳琅母亲跳楼后,他无耻地用了她的心脏,移植到了杨漫霓的心房里,替她延续了生命。 许琳琅咬牙,眼神愤恨。 她忍住头皮上针刺般的痛感,硬扯出一个讽刺的冷笑:“怎么,我打了你最爱的女人,你心疼了?想报仇?那来呀,你杀了我呀。” 关历善被她激到,双眸赤红,“许琳琅,你别以为我不敢。” “像你这种魔鬼,杀人害命的事你都敢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闻言,男人原本冷漠的嘴角一寸寸下沉,露出阴戾的弧度。他探手而下,细细摩挲着许琳琅白嫩的肌肤,阴沉的声音抵在喉间。 “对,我是魔鬼,没什么是我关历善不敢做的。” 话毕,他直接将许琳琅扛上肩头,不顾她挣扎,开车离开菱水苑。 …… 关历善将双手双腿被绑住的许琳琅,带到了一座山上。 夜色浓郁,空无点星,四周林木高耸,静得可怕,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林木的窸窣声在耳边回旋。许琳琅不禁有些害怕,不知这个疯子又会对她做什么。 很快,关历善找到了一间建在半山腰的破屋,里面霉味很重,潮湿又腥臭,刺得许琳琅鼻腔一阵发麻。 天旋地转间,她被甩到了地上,还没回过神来,脚踝上便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套住了。许琳琅低头一看,发现竟是条铁链。 “关历善,你做什么?”她惊恐地望着他,心下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测。 “做什么?自然是要听你的话,做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了。”他冷笑一声,将那铁链子栓在屋里的大铁柱上。 “不可以……不可以……”许琳琅拼命摇头。 她惊惧的模样,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惹人心疼。 关历善蹲下身来,变了副温柔的语气: “琳琅,做我的宠物,就要有做宠物的自觉。我今天不生气,但你得在这儿乖乖反省,不要反抗,嗯?” 这样残忍无耻的话,他却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许琳琅神色凄楚起来,“我不要,不要……关历善,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关历善冷嗤一声,将她的手捆得更结实了些。 “那是因为我强大,如果有一天你比我强大了,你也可以对我做任何残忍的事。但在此之前,你只能被我踩在脚下,活着看我怎么折磨你。” 话毕,他还倾身过来,吻了吻她的嘴角,模样亲昵。 对,就是这样,他不需要许琳琅的爱,只需要她不离开就好。 许琳琅被恶心得想吐。 关历善看出她的不乐意,皱了皱眉,随即又淡然一笑,大掌在她头顶揉了揉。 “琳琅,等你想通了,我就接你回去。 以后我会多抽出些时间去菱水苑陪你,漫霓那边,我也不会让她有机会来打扰你。 但如果被我知道了,你还存着伤害漫霓、或者想找她报仇的心思,我会代替她动手,亲自把你这颗小脑袋瓜给拧下来。” 残忍的话混着温柔的语气,许琳琅冷笑一声,心底翻涌的情绪却是悲凉和凄怆。 他怎么就这么狠?害了她母亲、杀了她孩子还不够,如今为了杨漫霓,还要亲手送她去死。 她怎么就这么贱?爱上这么一个残忍的魔鬼。 04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关历善果真说到做到,将许琳琅丢在这半山腰的破屋里整整一天一夜。他只给她留了一瓶水,防止她渴死。 第二个晚上,关历善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他朝许琳琅伸出手,“琳琅,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去吧。” 她流着泪拒绝他,“回不去了,关历善,我们彻底回不去了。” 然后一转身,她跳下了万丈悬崖。 悬崖下面,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关历善惊醒过来,大喘粗气。 他突然联想到她说的那句“以后如果我死了,你也绝对不能像这样和杨漫霓接吻。” 她这是要……寻死的意思么? 脑海里蹦出这个想法,关历善第一次慌得六神无主。 大半夜的,他跌跌撞撞地从家里冲出去,直奔半山腰的破屋。 等他到时,粒米未进的许琳琅正怏怏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旁边的水一口都没喝。 现在的天气已有些冷了,这穿风漏雨的破屋里更是一阵寒气,她蜷缩着身子,连呼吸都轻浅得像一张单薄的纸。 关历善急忙跪到地上抱她,摸到她手腕时,居然触到了一片湿热。 借着月光他才看清,许琳琅竟用大铁柱上豁开的锋利口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现在血已流了不少。 她这是不想活了! “琳琅……”关历善凄愤低喃她的名字,紧张到不自觉紧掐她的肩头,“琳琅,你不能有事……我送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 昏迷中的许琳琅,恍惚感觉到,有双温实宽厚的大掌,在细细抚摸她手腕处包裹着的纱布,一边轻抚,一边低低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那粗粝的指腹,摩擦着她细嫩的肌肤,就像冰着了火,势必被淹没。 紧接着,大掌的主人又轻柔地吻她的面颊,一点又一点,仿佛要吞掉她所有的泪水。 许琳琅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必醒来,不要醒来。 可上帝跟关历善一样残忍,还是要她活着承受痛苦。 “有胆子寻死,你还有脸醒来?”恢复意识后的第一秒,她听到的就是关历善恶毒的嘲讽。 是啊,她在他心里,也就是只宠物而已。花钱养了这么久的宠物跑去寻死,任谁都会肉疼,生气也是应该的。 许琳琅疲累地揉了揉眉心,一言不发,缩着身子又钻回被窝,缓缓将被子拉高至头顶,将床边那挺拔的身影遮住。 她这副不想搭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一肚子气没地撒的关历善。 他粗鲁地剥开被子,也不顾她手腕处的伤口,强硬将她提到面前来。 “许琳琅,别摆这副臭脸给我看,以退为进这招,我关历善不吃。下次你要是再敢割腕,我就挑了你的手筋,再下一次,我就直接砍了你的双手!我还没试过睡一个残废的滋味,你要是有胆子给我尝,我可不介意。” 一番狠话下来,许琳琅空洞的眸子,瞬间被点起了怒火。 “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我的爱情和真心给你践踏了,自由也被你剥夺了,亲情和家人,都因为我自私的爱你,代替我去了地狱。现在我连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为什么你不要?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真的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真的没有了…… 关历善,我求你,放过我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都愿意……” 一开口,她的哭腔便嘶哑得不像话。 这一天一夜,在那座死寂的破屋里,她把嗓子都哭哑了,等不到他来接她,她才无望地选择了自杀。 如果有得选择,她也不想就这样潦草痛苦地结束一生,可比起死亡,她更害怕活着承受他的无情和残忍。 许琳琅说完,便毫不顾忌地痛哭出声,泪水漫得满脸都是。 关历善有些心疼,下意识地想替她擦掉泪水,可还没碰到她的脸,就被她狠狠拍掉。 就像拍掉一只讨人厌的苍蝇。 他瞬间有些恼火。 大掌方向一转,关历善猛地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下压去,一手拉开了自己的西裤拉链。 “许琳琅,想要我放过你?行,给我用嘴,我舒服了,就可以考虑放过你。” 许琳琅脸色大变。 05 方逸,算我求你,不要看 他们在一起这些年,从没试过这样。 许琳琅思忖半分钟,最终还是颤着手,哆哆嗦嗦地去解男人的裤子。 她已经连命都不要了,还要这自尊做什么? 关历善见状,猛地攫住她的手,低垂的眼眸里,仿佛要溅出火星。 这个女人,为了逃开他,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关……你后悔了么?”她仰头,怯怯地问他,眼角还挂着泪珠,眸底泄出沮丧之意。 关历善心头一揪,转而匪气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给你找个看客。” 看客? 许琳琅心头警铃大作。 半个小时后,看客方逸到了。 “琳琅,你怎么突然进医……”推门进来时,看到一脸冷峻的关历善,方逸问询的话便卡在了喉头。 “你还好吗?”他越过关历善,径直朝许琳琅走去,脸上现出关切的神色。 许琳琅听着他温和的声音,又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她忍不住低头又落下泪来。 她怎么就能把自己弄得这么脏?这么下贱?连在好朋友方逸面前,也很快就要失掉最后一点尊严了。 方逸见她哭,紧忙伸手要去替她擦掉,“琳琅,你别哭……” “滚。”关历善一把推开他,语调轻淡却不容反驳。 他最恨的,就是这个伪善的方逸,来碰他的女人。 许琳琅正要开腔替方逸说话,便收到了关历善警告的眼神,“许琳琅,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开始吧。” 一句话,方逸瞬间明白过来。 他冲上前,“琳琅,你要做什么?你答应他什么了?你别傻,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信他!” 许琳琅心下悲戚。 她背过身,仓促地抹掉泪痕,整理好表情,才用力地笑着告诉方逸: “方逸,我没得选。在他面前我已经是条下贱的狗了,不在乎再多做些恶心的事了,可你不一样…… 算我求你,你闭上眼,不要看,一眼都不要看。我不要我在你心里变成这样,你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吧,好不好? 算我求你了……” 话毕,她赤脚下床,像个卑贱的奴仆般,跪到了关历善面前,十指打着颤,却坚定地去解男人的西裤。 方逸眉头重重一跳。 “许琳琅,你疯了!”话毕,他愤怒地离开了病房。 许琳琅听到那道震天关门声,原以为淌干的眼泪,瞬间又如开闸的水,倾泻而出。 关历善见状,眉骨重重一耸,胸中憋起怒气。 在方逸面前做这种卑贱的事,是不是比挖她的心还难受?方逸在她心里就这么重要? 她在他面前像狗一样?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明明……明明不想对她做这些的,明明想对她好的…… 关历善闭上眼,掩去眸底激荡的情绪,在许琳琅进一步动作之前,他一脚踹开了她。 “恶心的女人,滚开!你跟你当小三的妈一样贱!” 病房里又回荡起一道摔门声。 许琳琅没有起身,就那样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如果可以,她宁可不要醒来。 06 杨漫霓的孩子是关历善的 一直到许琳琅出院,关历善都没来看过她。 同样,方逸也没来。许琳琅苦笑,大概他对她是失望透顶了吧。 出院这天,一直照顾她的护士来给她送单子。 “许小姐,要出院了啊?” “嗯,回去休养。”她温和笑笑。 护士很热心,“那要我帮你联系你丈夫来接你吗?” “什么?”对于丈夫这个词,许琳琅很敏感。 “关先生啊。每天你午休时,他都会来看你,在门外站一会儿,然后就走。我叫他进来,他说怕打扰你午休,可真贴心。 许小姐,嫁到这样的丈夫,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关历善也会来看她这只宠物?是来瞧瞧她有没有背着他寻死吧? 许琳琅心下苦笑。 护士走后,她正拿着行李要走,病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这次来的人,竟然是杨漫霓!许琳琅心都提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 杨漫霓哂笑,故意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儿,露出那个浅浅的疤痕,表情也变得阴狠起来,口气却无比轻松:“你别紧张啊,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分享一件喜事的。” “喜事?是你要死了,还是关历善快没气了?” 杨漫霓难得没回嘴。 “我和历善结婚的日子定了,就在一个月后。” 许琳琅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因为她不够听话,所以……所以他把婚期提前了吗? 杨漫霓见她脸色惨白,心知她上钩了,嘴角挂起得意的笑。 “不止这些,历善还准备在婚礼上正式宣布,我给他生的孩子将被接进关家,成为关家名正言顺的长子嫡孙。 还记得三年前我去国外做心脏手术吗?我那不是去做手术的,我是去养胎生儿子的。孩子一直被我养在国外,算算时间,跟你死掉的儿子差不多大呢。” 许琳琅被这番话刺得,浑身血液都往大脑涌去,身体里好像藏了千万根钢针,细密地戳她的血管。 原来三年前,他是有了杨漫霓的儿子,才那么狠心要弄死她的孩子。怕她带着儿子跟杨漫霓抢吗? “你有儿子是你的事,你快滚,我这里不欢迎你。”许琳琅强忍着心痛道。 杨漫霓不依不饶。 “许琳琅,你的爱情可真讽刺。 你千方百计要嫁的、要给他延续后代的男人,下了你的床,立马就和我有了孩子。 你不知道,历善趴在我身上时告诉我,要不是你是那个贱人的女儿,他连碰都不想碰你,闻到你身上那股穷酸味,他就恶心得想吐。” “你给我闭嘴!”许琳琅大喝一声,抬手扇了杨漫霓一耳光,“谁会信你的鬼话!你给我滚出去,滚啊……” 杨漫霓气红了脸,正要反驳,却见许琳琅麻木地摇着头,双肩轻筛,眸底也很快积起一层水汽。 “我不信……我不相信,他不会的……”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她不信关历善一点感情都没有。 杨漫霓见她情绪狂躁,嘴里愈发恶毒起来。 “许琳琅,你承认吧! 你早知道关历善不爱你了,你只是不敢承认自己爱错了人,不敢承认因为你的愚蠢和固执,葬送了你孩子和你母亲两条人命,还把你的爱情和人生,都赔了进去! 你根本就是个自私鬼。 你的孩子,这么顽强的小家伙,你当初大着肚子被你妈扫地出门,淋雨摔跤都弄不死的小东西,结果才生下来不到一小时,就被他的亲生父亲叫人给弄死了。 你叫他见了阎王爷该怎么说?过奈何桥该忘记什么?他都没看过这世界一眼! 许琳琅,你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要不是当初你非死皮赖脸地和他在一起,你妈、你儿子和你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嗯?” “啊——” 许琳琅实在忍受不住这刺激,惊声尖叫起来。愤怒、悲伤、绝望,每一种蚀骨的情绪都如潮水般向她涌来,疯狂叫嚣着要淹死她!淹死她! 一阵歇斯底里后,她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尖叫声引来了医生。 “发生什么事了?”来人是许琳琅的主治医生,杨立严。 杨漫霓见到他时,心下微诧,“小叔叔?” 杨立严只是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然后看到晕倒在地的许琳琅,他什么也没问,急忙将她抱到床上。 07 帮忙完婚礼,我就来陪你 得知许琳琅晕倒,关历善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一进病房,他便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杨立严站在床边,正屈身在给许琳琅做检查。他神情严肃,一双手正停留在女人白皙的面庞上。 关历善稍有不悦,可看到病房里护士也在,便也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他走过去,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她怎么样了?” 杨立严并未转头看他,依旧仔细检查许琳琅的身体状况,态度似乎有些傲。 护士有些尴尬地朝关历善解释:“请先生稍等一会儿,杨医生还在检查。” 关历善嘴角下沉。 三分钟后。 杨立严摘下听诊器,“是因情绪过激而引发的暂时性休克,休息两天就好,注意不要刺激她,保证病人情绪稳定。” 关历善皱眉,“情绪过激?为什么会这样?” “那就要问你了。” 杨立严不置可否,并不打算将杨漫霓来过的事告诉他。毕竟,杨漫霓怎么说也是他的大侄女,更何况,他们两个就快要结婚了。 两个男人似乎有些不对盘,没说两句,关历善便要请杨立严出去。 杨立严也不多留,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望了关历善一眼。 “关先生,有些宠物,你越是逼它,它越是不声不响,回头咬你就咬得越狠。” …… 晚上,许琳琅醒了。 一看清床边坐着的人是谁,她猛地浑身一震,向后躲了两尺距离,惊惶之色覆满眸底。 “你来做什么?” 她害怕疏离的态度很明显,关历善想到杨立严的嘱咐,便换了副温柔的口气,不敢刺激她。 “琳琅,你别激动。你身体刚好,先别急着出院,再仔细做个检查。等这几天忙完了,我就亲自来接你回家。” 家?她还有家吗? 母亲的家被他毁了,他当初说要为她建造的家,也在他的残忍中崩塌了,她还能回哪个家? “你在忙什么?忙着准备你和杨漫霓的婚礼?”她嘲谑反问,心尖却在滴血。 关历善闻言,长眉紧蹙,“你什么意思?” 许琳琅自嘲一笑。 “关历善,你怎么就这么狠、这么虚伪? 你都有孩子了,又马上要结婚了,现在还跑来装模作样地关心我,你不觉得恶心吗?靠近我,闻到我身上这股穷酸味,你不觉得想吐吗?” 关历善脸色大变,“许琳琅!你怎么会知道孩子的事?” 听到他只关心事情败露,完全没顾及她的想法,许琳琅更是心灰意冷。 她冷笑一声,“难不成这世界就准你放火,不准我点灯了?” 关历善被激,直接拽住她、将她拖到身前来,语调阴沉:“是不是杨立严告诉你的?” 杨立严是杨漫霓的小叔叔,他们结婚和孩子的事,一定会通知双方亲戚,他会知道也不奇怪,尤其是他方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对他的警告。 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杨立严为什么要多嘴来管她的闲事? 许琳琅见他气急败坏,反倒讥诮出声:“是谁告诉我的,有关系么?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我会不会冲出去,掐死杨漫霓生的小贱种!” “啪——” “许琳琅,你疯了?” 关历善听到她口不择言的话,气得扇了她一耳光。可打完之后,对上她噙着泪花的双眼,他又软了脾气。 杨立严说了,现在不能刺激她。 “我不是真的要打你,你……你听话。 我和漫霓结婚是迟早的事,这次不过是因为孩子的出现……我作为关家长子,不能让关家血脉流落在外。 琳琅,你放心,就算我和漫霓结婚了,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很识大体,不会来打扰你的。你好好养病,等我忙完婚礼的事,就去菱水苑陪你。 你听话,嗯?” 说着,关历善又恬不知耻地来抱她,将她搂在怀里,不住地亲吻她的额头。 好言好语相劝的样子,弄得好像是她在任性闹脾气。 许琳琅窝在他怀里,再也没有挣扎,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掉。 她累了,也死心了。 杨漫霓的话让她崩溃,而这个男人的无耻与卑劣,更将她推入绝望的深渊。 爱而不得,这本就是一件辛苦事了,她却更不幸,落了个被骗被折磨的下场。 08 琳琅,跟我走 许琳琅在医院又多住了几天,杨立严每天都会来看她,她很感激这个温文尔雅又细致体贴的医生,两个人聊得很好。 这期间关历善来过一次,但只坐了两分钟,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隔着手机,她听到电话里是杨漫霓的声音,像是在哭。 第二天,方逸突然来了。 大概是最近休息不好,他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方逸,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许琳琅笑得苦涩。 方逸抿着唇,没有回应。 她知道他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自己,只能垂着头,低声道:“对不起,那天……那天被你看笑话了。其实,我也觉得很……很屈辱。但我根本反抗不了他。方逸,我好痛苦……我……我觉得我快撑不下去了……” 一番话说不完整,她已哽住了喉头。 方逸听着她撕心裂肺的话,双拳微微握紧,眸底聚起晦涩的暗光。 看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既能让琳琅自由,又能让杨小姐开心。 昨天杨小姐因为心事重,心脏又开始绞痛了,最后哭着叫来了关历善,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琳琅,跟我走,你愿不愿意?” …… 许琳琅决定要跟方逸离开,日子就定在她出院的前一晚。据他说,那晚杨漫霓要参加一场宴会,关历善会和她一起出席,没了关历善,她要逃走会容易很多。 无论方逸是抱着什么心态说要带她走的,许琳琅都愿意相信他。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当他是敬重的大哥,他一定不会害她。 可那个晚上到来前的傍晚,几天不见的关历善却突然来医院看她。 “身体好些了吗?”他问,口气温柔。 许琳琅有些心虚地点点头,“好多了。” “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嗯,谢谢。” 她就着他的手喝水,关历善垂眸盯着她的侧颜,突然问:“琳琅,我一会儿要陪漫霓出席晚宴,你说我穿哪套衣服好?平时都是你给我挑的。” 许琳琅听到“杨漫霓”三个字,手指下意识一攥,随即又松开,秀气地擦了擦嘴。 “就家里衣帽间第一排柜子最左边那套礼服吧,记得配深蓝色的胸巾。” “嗯。”关历善点头,眸光微闪。 本以为她不会回答,可今天,她乖巧得有些古怪。 一直到将近七点,他才起身要离开,许琳琅暗暗舒了一口气。 “要送我吗?”他淡声问。 许琳琅愣了愣,然后摇头,“我有些累了。” “那你休息吧。” 关历善行至门口,许琳琅突然又叫住他。 “怎么了?”他问。 她莞尔一笑,突然定定地朝他走来,眸底翻涌着暗潮,“关历善,你的衣领子没整好,我帮你。” 话毕,也不等他答应,许琳琅便主动伸手环住了他,翻好了衣领,她又顺势替他顺了顺西装。 双手落在他腰间时,许琳琅忍不住展臂探到他背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就像临行前最后一个拥抱。 过了今晚,他们便天各一方,从此两生欢喜,无恨亦无爱。 她埋下脸,吸了吸鼻子,敛声强装平静,“关历善,明天我就要出院了,你记得要来接我。” 09 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 许琳琅真的跟方逸逃出了医院,顺利抵达码头。 方逸已经联系好了一个做走私偷渡的船家,让她躲在他船上,从水路离开这座城市。 十点一到,货船准时离港。 许琳琅站在狭窄的夹板上,迎着深秋刺人的夜风,奋力朝站在岸边的身影挥手。 “再见,方逸……” 再见,关历善。 她深吸一口气,寒风顺着呼吸道涌入肺里,她反倒觉得,心房的地方却泛起一阵钻心刺痛。 终获自由,她却有一丝不舍。 贱和爱,还真是长在骨子里的东西。 船开出一段距离,许琳琅依旧坐在夹板上,毫无睡意。 就在这时,一道风驰电掣的巨响突然划破寂静的夜色,不断朝她这个方向靠近。 她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到船尾,她看到一辆白色游艇正跟在她的船后面,而开着游艇的男人,赫然就是应该正出席晚宴的关历善,他脚边还窝着一个黑影。 许琳琅吓得立马要躲回船舱,却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冷厉的声音:“许琳琅,你再躲一步,我就把方逸丢进海里喂鲨鱼!” 话毕,他狠狠踢了脚边蜷缩着的方逸一脚。 许琳琅这才看清,原来关历善脚边的黑影,正是被他五花大绑的方逸。 …… 菱水苑。 关历善端着手坐在沙发上,许琳琅被两个黑衣人拉住,按在一旁,而方逸已被人打得遍体鳞伤,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关历善,别打了,再打下去方逸会死的,我求你别打了……” 她不断哀求着一脸冷酷的男人,激动到几乎嘶喊起来。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求他带我离开的,你要打就打我,不要打他了……” 许琳琅越是替方逸求情,关历善胸中的火气就烧得更旺。 他站起来,一把钳住她的下颌,“许琳琅,你再敢为他求情,我立马送他去见阎王爷!” 许琳琅被他这话吓到,立时不敢出声,只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仿似一只哀求的小兽。 “不要……关历善,不要再伤害别人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逃了,我发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是我说的,”她连连点头,“你别打方逸了。” 关历善朝打手摆摆手,然后钳住她的五指转而向下,细细摩挲着她的脖颈,“不过你们两个做错了事,总该接受惩罚啊。” 许琳琅细眉一跳,“你想怎样?” 关历善不答,将她扯过来抱住,稳步朝楼上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冷声吩咐手下:“把他的左手手筋挑了。” “不可以!”许琳琅惊惶大喊。 男人狠狠剜她一眼,“你再说一句,可就不止一只手了。” 许琳琅知道他的手段,也根本抗争不过他,只能咬着唇无声落泪。 耳边很快传来方逸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道道就像一把把利剑,不断戳在她的心上,将她的心剐成碎渣。 这次,她欠了方逸一只手。 被关历善丢到床上时,许琳琅根本半点都不反抗,任由他在身上发泄,眼神空洞一片。 关历善故意叠着她的腿,每撞一次就问一句:“许琳琅,你爱的人是谁?” “关历善。”她答得又快又好。 “是谁?”他再问。 “关历善。”她根本没有思考。 “到底是谁?”他不知是在不满意什么。 许琳琅突然回过神来,视线转到他的脸上,眸底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关历善,我爱你,我爱你……”她突然大吼一声。 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一颗破落的心听的。 10 参加他的婚礼 许琳琅这次是真的学乖了,整整半个月,她呆在菱水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重复着单调无聊的生活。 吃饭、睡觉、等关历善、陪关历善、不敢忤逆关历善。 她只剩方逸这一个朋友,而方逸他,只有两只手。 杨立严来菱水苑探望过她一次,她拒绝了见面。关历善知道后,明显表现出了满意。 很快,关历善和杨漫霓的婚礼便到了,而婚礼的前一晚,他还肆无忌惮地在菱水苑过夜,拥着许琳琅入眠。 第二天清早,是许琳琅把他弄醒的,还亲自为他准备好了新郎礼服,“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别迟到了。” 关历善皱了皱眉,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洗漱时,他把她叫去了卫生间,将刮胡刀塞到她手里,“你来帮我刮。” 许琳琅怔了怔,然后顺从地给他的下巴涂上泡沫。 她个头矮他一大截,只能踮着脚、仰着脑袋给他刮胡子,关历善见状,干脆直接抱起她,将她放在洗手台上,“这样你就轻松多了。” 说完仿佛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许琳琅垂眸盯着他,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当初他们刚在一起时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没隔着这么多仇与恨,他也不是如今这副残忍可怖的模样,一切都比现在美好千万倍。 她低低叹了口气,“关历善,以前我也幻想过,能穿着白纱裙嫁给你。今天好不容易熬来了你结婚的日子,可惜,新娘却不是我。” 关历善的手瞬间僵住,良久,他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没关系,以后你还是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一辈子被你折磨吗?”她大着胆子反讽。 男人不笑,语气云淡风轻:“这是你替你妈受的,更何况……”我又何尝不在地狱呢? 后面半句话,因为许琳琅嘲谑的笑容,他烂在了肚里。 …… 关历善并不允许许琳琅参加他的婚礼,但她还是悄悄去了。 因为上次逃跑,关历善在她体内植入了可以定位的芯片,单位精确到米,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她还能逃去哪里,她的行动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自由。 大教堂里。 许琳琅装扮成服务员,悄悄躲在角落。 来参加关历善的婚礼,好像变成了她的执念,不来看一次,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死心,可现在她当真做到了、看到了,仿佛也并不是什么令她崩溃的事。 大概这颗心已经麻木到,无法感知痛觉了吧。 “接下来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神父大声道,台下也有些起哄。 许琳琅不想看,转身离开。 亲眼看着所爱的人亲吻别的女人,她做不到这样大方。 走到门口,她恍惚看到有人溜进了后台。那身影……好像是方逸。 心神恍惚地走出教堂,许琳琅总觉得有些不安。 今天是关历善和杨漫霓的婚礼,照方逸对杨漫霓长久以来的心思,他去现场,该不会是想带杨漫霓走吧?现场都是关历善的人,他这样做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许琳琅越想越不放心,干脆又折回了婚礼现场。 可刚走到后台,她便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方逸,他手里还绑着一个被塞住嘴巴的女人,正是新娘子杨漫霓。 “方逸,你疯了?”许琳琅讶然。 方逸瞥一眼四周,听到后面有人追来,他直接掏出枪对准许琳琅,“快,帮我开车,带我离开!” 11 一有脏水就往她身上泼 方逸指挥许琳琅开车到了一处木材仓库。 杨漫霓已经被方逸药晕过去了,许琳琅看着方逸抱她下车,然后将她在仓库里捆得严严实实的,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会是一向温和的方逸。 “方逸,绑架是犯法的,你这样……” “绑架犯法,难道关历善挑断我的手筋就是应该的?” 许琳琅被他的话噎住。 “方逸,”她试着劝他,“你现在绑了杨漫霓也于事无补,她已经是关太太了,以后也会是。你这样做,她醒来之后非但不会感激你,还会怨恨你,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他喜欢杨漫霓,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方逸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口气冷硬地反驳她:“那关历善不也将你绑在身边三年,你为什么还是爱他?” 一句话,又逼得许琳琅哑口无言。 方逸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朝她摆了摆手,“琳琅你走吧。我不想伤害你,也不可能会伤害杨小姐。我把她带走,你才更有机会跟关历善在一起,你安心走吧。” “可是……” “别可是了,你再说我就改主意了。” 许琳琅欲言又止,还是决定先离开此地。 方逸此时的情绪不能激,她再多说几句,更容易逼他做出冲动事来。当务之急,是趁着关历善找来前,找人制住方逸。 那找谁? 对了,找杨立严! 杨立严是杨漫霓的小叔,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而且他和方逸也认识,念在主仆一场,方逸落在他手里,总比被关历善抓了强。 …… 离开仓库不久,许琳琅居然就碰上了来救杨漫霓的关历善。 方逸还在仓库里,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关历善一见到安然无恙走出来的许琳琅,脸色便沉了下来,“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许琳琅没发觉他的脸色异样,只急急忙忙地拉住他,“关历善,别过去,方逸手上有枪,很危险的。” 她担心方逸因为被他挑断了手筋,一会儿会对他下狠手。更何况,她也不想方逸落到他手里,那样方逸的下场只会更惨。 可这话听在关历善耳里,却完全变了意思。 他逼近她两步,“你明知方逸有枪,你还把漫霓丢在狼窝里,一个人跑出来。许琳琅,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许琳琅哑口无言。 方逸怎么可能会伤害杨漫霓? “我……”她想解释,却被关历善不耐烦地打断了。 “行了,别说了,你既然出来了就赶紧滚吧,别妨碍我的人营救漫霓。”话毕,他看也不看许琳琅,一把推开她,径直带人朝仓库靠近。 许琳琅如坠寒潭。 他每次都这样,一有脏水就往她身上泼,尤其是撞上杨漫霓的事,更是不问青红皂白地指责她。 杨漫霓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值钱了?方逸手里有枪,杨漫霓留在那里就是危险,她留着就没问题了? 许琳琅狠狠吸了吸鼻子,背脊一片僵直,也不管关历善怎么想,她攥紧十指,径直掉头跑开。 又不是第一次了,许琳琅你在难过什么? 人渐渐跑远,关历善却突然回身望了她一眼,眼神缱绻,眸子明明灭灭。 12 他有什么资格死 许琳琅联系上杨立严,给他发送了具体位置后,又特意叮嘱了他不要伤害方逸。 关历善提前赶到了现场,她现在只求杨立严能尽快出现,不要让方逸落到关历善手里。 其他的,她再着急也无能为力了,只能继续往前走去。 她没贱到这种地步,明知关历善是去救他心爱的妻子,她还眼巴巴地跟着掺和,替他鞍前马后。他都说了那样的话,她还倒贴个什么劲儿? 可越往前走,许琳琅的心却越空,一股不安的感觉在心头反复翻搅,弄得她没来由的心悸。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这时,一路人突然惊呼:“天,那边怎么着火了?” 许琳琅猛地回头,居然看到仓库的方向升起了一阵浓烟,不断翻滚而来。 她登时心跳漏了一拍,拔腿便直奔仓库。 等她跑到时,仓库的火势已经不小了,外头火光冲天。 这里地处偏僻,人迹很少,这时仓库周围只有一个矮个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撤离火场。 许琳琅冲过去揪住他,急切地问:“里面还有人吗?” “有啊,刚刚有个男人冲进去了,说他太太还在里面。这么大的火,那么多人都没拦住他,真是不要命了。小姐你别拉着我,我要先报警……” 听形容,冲进去的人应该是关历善。 这么大的火,就因为杨漫霓还困在里面,他当真想也不想就冲进去了?他对杨漫霓还真是真爱啊。 许琳琅舌尖发苦,心情反倒平静下来了。 她的爱情就像一个镂空的圆,掏尽了心肺,才有地方将关历善密不透风地圈住。 她本以为这样,他就能永远留在她的心里。可事实却是,她站在遥远又缥缈的边际,麻木地望着圆中心的他们,鹣鲽情深、生死相依。 一瞬间,浓烟翻卷着呛人的烟气,无孔不入地朝许琳琅扑来,她鼻腔里难受,眼眶也被酸得发胀。 也不知是浓烟呛的,还是被什么东西给难受的。 “小姐,”不远处的矮个男人叫她,“我已经报警了,里面的人自然会有人救,你别靠火场这么近。” 许琳琅怔了怔,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这么紧张地冲过来,竟是在担心关历善,担心一个毁了她的家、又夺走她一切的男人。 当年那场暴风雪,她也是这般不要命地冲去山谷里找他,可得到的,却是他对她母亲的步步紧逼,对她孩子的痛下杀手,还将她逼成产前抑郁。 想到这一点,她僵硬地点头,然后将自己后撤十几步。 对,凭什么在他这般折磨自己之后,还要她舍命救他?要救,让他的“救命恩人”杨漫霓去救啊。 许琳琅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断这样暗示自己。 可时间在生死一刻仿佛静止了,消防队一直没有出现,火势倒是越来越大了。照这种情况看,关历善再不出来,可能就等不到消防队了。 原本还算平静的许琳琅,莫名又慌乱起来。 就在这时,仓库的侧房在火焰的烧噬下,突然倒塌了,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她顺着飞扬而起的烟尘和火星子望过去,一双秀眸在浓烟的熏刺下,泛起绵密的锐痛。 矮个男人在许琳琅身旁跺了跺脚,“哎呀,这要是屋子全塌了,里面的人就是不被烧死,也会被砸死的啊。” 会死吗? 如果关历善死了,她的恨就没了。 爱也没了。 她就真的变成一具不会哭,也不会笑的行尸走肉了。 他有什么资格死? 当年在暴风雪里,是她几乎是豁出命,才在冰天雪地里救回了他,他的命是她给的,他有什么权利为了杨漫霓,又把这条命丢进熊熊烈焰里? 对,关历善的命是她给的,就算是一具焦尸,她也要亲手收回来。 13 谁会傻到跑进火场 许琳琅真的冲进火救人了。 时值深秋,拎起水桶把自己身上浇湿时,她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脑海里蹦出的,却是当年在那场山谷里的暴风雪中,她脱下自己所有的衣服,光着身子抱着关历善、替他暖身子的场景。 他被冻得连呼吸都孱弱得几乎要消失,她一碰着他,就跟摸到了冰块似的,浑身上下也跟着发寒气。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勇敢地抱住了他,几乎是不要命的,将自己的不多热量一点点传给他。 都说爱情愚蠢又孤勇,关历善,这一次我再为你奋不顾身,请不要再将我错认,更不要再给我安个“没良心”的罪名了。 …… 因为是木材仓库,所以里面烧得很快,现在到处都是被烧断的木头,火势熊熊,浓烟呛人。 “关历善!关历善!”许琳琅大喊他的名字,四下搜寻。 突然间,一根还在燃烧的木头倒了下来,压住了她的小腿。 裤子很快被烧烂了,连带着皮肉都烧出一股焦味,许琳琅忍不住低声痛呼,可她还是在不断地喊着:“关历善……关历善……” 她怕他晕过去,那样就真的会被烧死在这儿了,所以她只好不断叫他,试图唤醒他,但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许琳琅被木头压住了腿,根本动弹不了。很快,因为呛人的浓烟,她已经无法出声了,连咳嗽都做不到,叫关历善的名字也是断断续续的,她却一直在坚持。 她好害怕。 这仓库虽然不大,但木头不少,再加上大火,很容易挡住视线,万一关历善也像她一样,被木头压住倒在哪个角落,人又陷入了昏迷,那就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关……历……善,你在……哪儿……”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 就在这时,一根横梁被大火烧断,直愣愣地从她脑袋上砸下来,正中她的面颊,脸被大火烧烫着,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意识在这一瞬仿佛如线被抽走,许琳琅浑身一个抽搐,意识开始渐渐涣散。 而周围的大火,却烧得越来越旺。 许琳琅努力想睁开眼,继续寻找关历善的身影,可她实在太累了,眼皮实在太重了。 “关……关……” 这一次,她也许真的……真的没有机会救他第二次了。 …… 仓库外面。 关历善并没有追到方逸,杨漫霓倒是救回来了,被他的人送去了医院。 他本也准备走的,但他不放心,火势太大了,他还是折了回来看看情况。 见旁边站着个矮个男人,他上前去问:“里面……后面有人进去过吗?” 矮个男人眼神一敛,连连摇头,装出一副惋惜着急的样子,“谁会傻到跑进火场?哎哟,这仓库是我租来的,现在被烧成这样,我可怎么赔给人家啊?” 关历善听着一愣。 是啊,谁会傻到跑进火场? 这样想着,他转身离开了这里,往医院去看杨漫霓。 他的太太在医院。 而他的女人,已经顺利被他赶走了。 她自私丢下漫霓跑掉,关历善心里是有气的,但再气,他也不想她留在这儿出什么意外。 反正她任性、脾气坏也不是第一天了,他盘算着,今晚要先晾着她,让她吃点苦头,等明晚再去找她。 她喜欢玫瑰,到时候他会准备一大捧送给她。 谁叫他喜欢她呢? 14 是时候放手了 杨漫霓受了点轻伤,而且惊吓过度,他怕她的心脏会出问题,特意叫医生给她做了心脏检查,更守在她床头,寸步不离。 见他如此紧张自己,杨漫霓心下得意不已,嘴上却故意问:“许琳琅也跟我一起被抓了,她现在没事了吧?方逸那么爱她,应该不会伤害她吧?” 许琳琅的名字和方逸绑在一起,这令关历善有些不悦。 他眉头微皱,“你不用管。” 杨漫霓故作委屈地抿嘴,“嗯,历善,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要不是孩子的事,你也不会提早跟我结婚。我就是关心想问问,你别生气。” 见她这么“大方体贴”,关历善这才觉出,自己口气颇有些重了,把怒气撒在无辜的杨漫霓身上了。 “抱歉,漫霓,”他歉意点头,“因为琳琅的自私,丢下你独自离开仓库,害你受委屈了。” “不要紧的,现在没事了就好。方逸不过想绑架我们两个来威胁你,他没真想对我们做什么的,要不然也不会见不得许琳琅受苦,就大发慈悲放了她。 历善,你……你先别对方逸动手,把他人抓回来,再慢慢处置,好不好?” 关历善并没有关注杨漫霓话里为方逸求情的意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句“方逸见不得许琳琅受苦”给吸引了过去。 男人额角的青筋猛地一震,沉声敛眉,“这件事,以后再说。” 杨漫霓见他面色不善,也只好闭嘴。 这一整晚,关历善都在医院陪杨漫霓。 不知怎的,他整宿没睡着,心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总觉得有一丝惴惴不安,卡在喉头,上不了下不去的。 凌晨一点,杨漫霓已经睡熟了,关历善轻着动作走去阳台,默默点了一支烟。 当第三支烟燃尽时,他没再犹豫,拨通了许琳琅的电话。 明明说好今晚要晾着她的,但他还是没能忍住。 只有切切实实听到她的声音,哪怕是被人吵醒了迷迷糊糊骂他两句,他也会安心不少。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接听,关历善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又拨一遍,才响两声,电话突然被人挂断了。 他不死心,正准备回拨过去,那边却来了条短信:“关历善,你折磨她这么久,也是时候放手了。” 关历善看完短信,瞬间眼角发红。 回拨电话时,他的手都在细细发颤,可对方早就关机了。 关历善忍着暴突的青筋,因为她身体里被植入了定位芯片,所以他立即打电话弄醒特助赵谦,叫他快去查许琳琅的定位。 赵谦办事效率很高,十分钟后便传来了消息,口气颇为遗憾,“关先生,实在很抱歉,属下找不到许小姐的定位。” 关历善揉着眉心,“怎么可能会找不到?”芯片的精准度很高的。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芯片……芯片已被外力所毁。” “毁了?”关历善的声音都变了。 那个发短信的人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领,替她把芯片取出来毁掉? “是。”赵谦很肯定。 关历善强忍住心中怒意,深吸一口气,“去找!我给你三天时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15 许琳琅是跟杨立严走的 许琳琅这次是真的人间蒸发了,三天过去,依旧杳无音信。 关历善的情绪,也变得一天比一天暴躁。 这种对她无法掌控、无法知晓她现状的感觉,令他无比心悸,就是得知杨漫霓被方逸抓走的那一刻,他也未曾试过如此紧张与慌乱。 尤其是那条短信中刺眼的“放手”二字,更令他寝食难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从他身体里流逝。 第三天晚上,关历善照旧来医院看杨漫霓。 杨漫霓试探着问他:“听说……许琳琅不见了?” 关历善眉头一跳,稳住声音,“嗯,绑架案那天就不见了。” 杨漫霓点点头,故意小声自言自语:“会不会是方逸故意绑架我,好让许琳琅趁乱逃走?啊……历善,不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关历善动作一滞,长眸微微敛起,眼底暗光沉沉,“没事。” 他起身,替她掖好被角,“好了漫霓,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 听到他离开时的关门声,原先一脸柔和的杨漫霓,突然变了一副狠戾表情。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矮子,你帮我放消息给关历善的人,就说许琳琅跟杨立严走了。这次的事做好了,连带上次仓库放火的尾款,一共五十万,我立刻汇到你账上。” 那天火场外的矮个男人,是杨漫霓事先安排好的。 在婚礼之前,她偶然得知,方逸会在婚礼行动,准备抢她离开,顺便也要废掉关历善一只手。 她便将计就计,故意安排人放许琳琅进教堂,又故意让她发现方逸,引她上钩。 仓库的大火也在她的计划之内,当时她和方逸早逃出火场了,根本不会真正伤到自己,但只要许琳琅进去了,矮子便不会让她有机会出来。 原本杨漫霓是想一场大火将许琳琅烧死,一劳永逸,但事情后来出了岔子,杨立严突然赶到了,救走了许琳琅。 她起先还有些担心杨立严会查到她头上,可一连三天过去,她这小叔叔不仅没来找她麻烦,甚至还故意藏起了许琳琅,不让关历善找到。 再联系起杨立严平时对许琳琅超乎寻常的关心,杨漫霓心里有了猜测。 这一次,她要赌一把大的。 …… 关历善从医院出来之后,飙车就往菱水苑的方向而去。 车速很高,和他体内此刻飙升的肾上腺素一样,激荡着他的思绪。 轰鸣的风声擦着耳朵掠过,俨然成了一道道锋利的刀刃,由耳道钻进他的大脑,剜剐着他的心绪。 杨漫霓的话令他很不舒服,但更不舒服的是,他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那个女人一直千方百计想从他身边逃开,那天的情形简直就是天时地利,又有贵人相助,她会趁乱逃走,再取出身体里的芯片,这些根本就是水到渠成。 说不定漫霓被绑架,根本就是她和方逸策划好的一出调虎离山计,为的,就是像上次那样,彻底逃出他的掌控。 她为什么非要逃开他? 他要是真恨她入骨,也不必将关于她母亲和孩子死亡的秘密,一藏就是三年。甚至还赔上了他在她心底,最后一点善良的印象。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为什么非要逃开他? 非要抽掉他的半条命! 很快,车子不知不觉便驶到了菱水苑,关历善看到那栋熟悉的房子,理智一瞬间被拉回,他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双手扶着方向盘,开始用力喘气。 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他半刻也不多留,直接掉车走人。 16 摆脱他,这是好事 许琳琅被杨立严从火场救出来之后,便一直藏在一家私立医院里。 她被困火场,九死一生,着火的柱子砸中了她的小腿,不仅烧烂了她的皮肤,也砸折了她的腿。 还有一根横梁掉下来,直接砸中了她的脸。她的左边面颊连带着左耳,一整片都被烧伤了,留下了丑陋的痕迹。 杨立严给她处理伤口时,偶然发现了她耳后被植入的芯片,这才把芯片取出来毁掉的。 许琳琅完全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出事后的第五天了。在此之前,她因为并发的高烧和炎症,在床上一直迷迷糊糊的,醒不过来。 所以,她并不知道杨立严给关历善发了那样的短信,也不知道关历善为了找她,几乎将整座城市都翻了一遍,甚至根本不知道关历善此时是死是活。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无人的病房里,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最近的新闻。 说的是近期全城最受瞩目的关杨大婚中,新娘杨漫霓突然失踪,城南一间仓库大火,紧接着被找回来的杨漫霓便住进了医院,一直到今日才出院。 而此刻电视上正在播出的,便是关历善接关太太杨漫霓出院的画面。 周围围了一圈媒体,保镖尽职护着他们,替他们打开一条通道。关历善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西装,一手揽住戴着口罩、墨镜的杨漫霓,将她护在怀里,一路带着离开医院,避开记者的镜头。 那副场景,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许琳琅盯着电视画面,一股苦意又缓缓涌上心头。 她为救他几乎豁出性命,留下了一身伤痕,他却护着另一个女人,替她遮风挡雨,百般呵护。 还真是讽刺。 “嘎吱”一声,病房门被人打开。 杨立严进来,看到许琳琅一脸呆滞,又瞥了眼电视中的画面,他紧步上前,关掉了电视,这才转过身来,表情有些局促。 “琳琅,你别多想。现在全城都在传,漫霓这是被人绑架到了城南仓库,又遭遇绑架犯放火烧仓,这才住院的。绑架案牵涉太广,为了维护关杨两家的声誉,他在媒体面前必须这么做,才能击破谣言。” 听着他的劝慰,许琳琅只是干干一笑,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被纱布缠着的伤口。 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杨医生,谢谢你救了我。 你放心,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些什么的。现在这种状态,于我而言也不算什么坏事。 虽然我的脸……我的脸毁了,但也算因祸得福,终于可以摆脱他了。 好事,这是好事……” 嘴里说着是好事,但许琳琅莫名就掉下泪来,大团大团地砸到手背上、被单上,瞬间洇出一朵朵泪花来。 杨立严瞧着,想安慰她两句,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话头在嘴边绕了一圈,就吐出来一句:“琳琅,他不值得你难过。” 说完他便后悔了。 做什么又揭她伤疤? 许琳琅听到这句话,反倒动作一滞,止住了眼泪。 她抬起头,抹掉满脸的泪痕,用力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 “对,你说得对,他没那个福分。杨医生,我求你,千万别把我的行踪告诉他,拜托你帮我这一次。” 杨立严单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温声道:“那是自然。你先好好在这里养身子,我给你再做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这家私立医院有杨氏的股份,我在这里还是能说上话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轻易查到这里来。” 杨立严的话不错,但他算漏了一点。 虽然关历善没这么快就查到私立医院来,但因为矮子放出的消息,关历善的人很快就得知,是他带走了许琳琅,并且矮子当了人证,证实了这一点。 关历善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找上了他。 那时候,杨立严正在这家私立医院为许琳琅看病,一听关历善来了,他不动声色地先去了办公室,引开关历善的视线,又安排护士将许琳琅藏起来。 17 加倍抢回来 关历善冲进办公室便先揍了杨立严一拳。 他虽不是什么好脾气,但向来严谨冷静地扮演着关氏继承人的角色,很少动粗,更别提在办公室还有其他医生在场的情况下,直接失去理智地动手打人。 但遇上许琳琅的事,他便瞬间撕毁了斯文人的伪装。 杨立严觊觎他的女人,他该打! “杨立严,我不跟你废话,把许琳琅还给我!”他揪住他的衣领,睚眦欲裂。 杨立严嘲谑一笑,“还?她是你的什么?情人?宠物?还是你的……垃圾?” 关历善喉头一卡,抿唇提了提气势,“把她还给我。” 杨立严淡睐他一眼,“关历善,她是人,讲感情的,谁对她好,她自然就跟谁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什么时候对她好过?你给她的都是些什么?有什么资格来要回她?” 关历善吞了口唾沫,“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杨立严全然不顾。 “你给她的是痛,是苦,是爱而不得啊! 关历善,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自私、最无耻的男人,明明不爱她,却还要霸占她,要她亲眼看着你娶别的女人,拥有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你有没有想过,恨你和爱你,是她生命的全部,连你都被别人抢走了,她在这世上,还要什么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还靠什么动力苟活下去? 你这样做,根本是将她往地狱里逼!” 说到最后,连杨立严几乎是嘶喊出声的,情绪也激动到了极点。 反倒是关历善,面色冷沉凝肃,面部线条紧绷,整个人反倒平静了下来。 连他都被别人抢走了? 是啊,他被杨漫霓抢走了,可是于他而言,她不也被人抢走了吗? 他又好过到哪里去? 他要怎么活下去? 关历善和缓而沉重地吸着气,胸腔起起伏伏,眼神晦暗。 他稳了稳情绪,淡而重地剜了杨立严一眼,“我说最后一遍,就算你真不把许琳琅还给我,我也有办法逼她回来。” 话毕,他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脚步沉稳,然后却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后面没有人在追,他却觉得像是有千军万马在涌来,个个亮着长枪和短剑,纷纷朝他的心头刺去。 路过一间杂物房,关历善突然顿住了脚步。 许琳琅心头一紧,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栗,她就躲在杂物间里,护士扶着她,门被虚掩着。只要他伸手推进来,她便会无所遁形。 一瞬间,她脑海里涌过了无数个念头,到最后停留在一个上—— 这是最可怕的结局,也是最合理的收场。 毕竟,凭他的手段,他抓回她,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许琳琅害怕到几乎脱力,额角不断冒着虚汗,撑在墙上的手,也开始细细发颤。 关历善一步步靠近杂物房,还差几步之遥。 许琳琅脑海里已蹦出了要和他一拼到底的念头,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她的臆想。 “哎哟,我的鼻子……”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突然撞上了他,手里的皮球也被撞掉了。 “嗯?”关历善拉开他,皱起长眉,“疼了?” 小朋友被他身上结实的肌肉撞得鼻子都红了,泪眼汪汪地点点头,“叔叔,痛痛。” 关历善抿唇低头看他,良久,他冷漠地吐出几个字:“走路不看,这是活该。” “……” 小朋友要被这凶巴巴的叔叔给委屈死了,抹了把眼泪,弯腰去捡皮球。 关历善却一脚踩住了他的皮球。 “叔……”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球还给你。” 小朋友扁嘴,又打不过这长得跟堵墙似的男人。 关历善口气颇为认真:“我问你,要是你的东西被人抢了,你会怎么做?” 小朋友拧眉想了好一会儿,怯怯地回道:“他……他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他呀。妈妈说,好孩子要乐于分享……” “错,”关历善寒着脸,一脚将皮球踢开,“是加倍地抢回来!” 话毕,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医院。 杂物间内的许琳琅也听到他的话了,她顶着两只潮湿泛红的眼睛,心潮翻涌,终于彻底脱力,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走廊尽头的杨立严,此刻也走了出来。 他替小朋友捡起了皮球,又给他剥了颗糖,然后摸了摸孩子的头,“乖,你刚刚表现得很好。” 18 你的身体,并不适合受孕 杨立严把腿受伤的许琳琅抱回了病房,稍稍检查了她的伤口,然后才扶她上床。 许琳琅神情有些恍惚,机械地顺着杨立严的动作而动作,脑海里反复跳跃着关历善那句“加倍抢回来”的话。 “琳琅,”杨立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在想什么?” 许琳琅顿了顿,摇头,“没有。” “害怕吗?” 说着,杨立严将刚刚护士拿过来的关于她的全身检查报告,翻了一页。 许琳琅不语,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怎么可能不害怕? 杨立严瞥她一眼,温声道:“害怕的事交给我,你只需要下定决心就好。” 许琳琅听着,瞬间紧了紧手,指甲嵌入掌心。 “行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了,”杨立严转移话题,“你腿上和脸上的伤恢复得不错,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说着劝慰的话,眼神却闪了闪。 许琳琅听了总算有了些笑容,“真是多谢你了杨医生。谢谢,谢谢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医治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嗯,我等着你报答。”他暧昧回道,嘴角撩起。 这出其不意的话,反倒弄得许琳琅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看见他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她这才意识过来,他是在逗她。 “对了,检查报告显示,你的身体状况还可以,只是身子有些虚,应该是你的老毛病了吧?女人的身体要多调理,不然容易影响孕育下一代。” 他是医生,说这些话并不会尴尬。倒是许琳琅,倏的有些面红。 可听到那句“下一代”,她还是止不住心头一颤,面露自嘲地苦笑,“我连子宫都没了半个,怎么还能生孩子?” 杨立严眉头拧起,“没了半个子宫?你听谁说的?” “嗯?” “你的检查报告写得很明白,你的身体完全没事,不信你自己看。” 许琳琅将信将疑地接过报告,手几乎已经颤得拿不稳那几张薄薄的纸片。 结果正如杨立严所说那样,她的子宫还在! 怎么可能会这样? 许琳琅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那里仿佛充血一片,她根本无法思考。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可我跟关历善这三年,我……我并没有怀孕啊。” 杨立严薄唇微抿,瞟了她一眼,随后才一字一句道:“琳琅,你的子宫壁有些薄,并不是很适合受孕,生育会令你元气大伤。所以……所以他可能是故意不让你怀上孩子的,你懂么?” 许琳琅浑身一凛,瞬间哑口,心头像是有一只大手在翻搅,弄得她头晕目眩般难受。 看来她是着了杨漫霓的道,但关历善故意不让她怀孕,是……是怕她再次受孕,会出事受苦吗? 魔鬼也会有这么善良的念头? 许琳琅探手掩住面颊,遮住自己的表情,心下五味杂陈。 既然他知道她很难受孕成功,那为什么还要狠心地弄死她的孩子、让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母亲? 她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眼泪悄悄地往心里流。 …… 走出病房,杨立严瞬间收敛了笑容。 他把手伸进白大褂的口袋,将刚刚被他揉皱的腿部检查报告单拿了出来。迅速扫了一眼后,他直接将报告单撕得粉碎,丢进了垃圾桶。 许琳琅的腿,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很快就能恢复。 19 通缉方逸 关历善很快就行动了。 他动用自己的势力,在全城范围内搜索许琳琅的踪迹,又找人黑进了zf信息网的资料,只要许琳琅一用实名登记出行或入住酒店,他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另外,他还派人日夜监视杨立严的行踪,密切关注他的动向。 可杨立严早有准备,他派人将许琳琅的身份信息全部注销,转托给了信任的医生同事照顾。 他自己则每日照常工作,生活节奏不变,并且也不接触什么特别的人,甚至也不多去探望许琳琅,只能她的主治医生进行网络会诊。 一连一个月,寻找许琳琅的事半点进展都没有,一向自信的关历善,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思忖了两天,他决定让赵谦找市局的王局长帮个忙,要他找个理由将方逸抓回来。用不着出动多少警力,但务必要将这件事舆论最大化,最好弄得满城皆知。 既然杨立严方面无从下手,那他就只好从方逸身上找突破口了。 尽管并不乐意看见,许琳琅为了方逸而出面求他,但将她找回来,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 可通缉方逸的事,还先影响到许琳琅,反倒先惊动了杨漫霓。 她找上了关历善。 “历善,为什么……不是说好先抓方逸回来的吗?为什么你找王局通缉他?”怕引起他的怀疑,她又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这样做,不是对我们两家的名声不好吗?毕竟绑架案,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她不想方逸这个定时炸弹回来,也不忍心看他被关历善折磨。 关历善此时正在办公,头也不抬,继续浏览着桌上的文件。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漫霓,你不必操心这些。” 杨漫霓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便聪明地闭了嘴,转了个话题:“嗯,我知道了。对了历善,今晚……今晚你别加班了吧,我亲自下厨做点菜,你早点回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杨漫霓的话说得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期待,心里却是愤恨得很。 她和关历善结婚一个多月了,她和儿子也搬去了他的别墅住。 本想着能跟他增进一下感情,可他倒好,自打她出院他便一直在公司加班,别说和她增进感情了,连跟她见面的时候都不多。 也不知是真忙,还是故意避着她。 关历善听到她的请求,本又想用工作忙的借口推脱,可杨漫霓抢先搬出了王牌:“历善,煜煜也好久不见你了,最近老跟我念叨着想爸爸。” 煜煜是四年前醉酒那晚,他和她有的孩子。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骨肉,关历善并不是很喜欢,他本就对小孩子无感,但无奈老爷子中意,更何况,他对他们母子,不能一点责任都不负。 就算四年前的事是个错误,但小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不应该让他来承担父母犯下的错。 想到这里,关历善合上文件,身子往后一仰,“嗯,我会的,你先回去吧。” 杨漫霓低着头,笑了笑。 …… 晚上七点,关历善准时回到家,桌上果然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煜煜见他回来,表现得很兴奋,一直围着他,爸爸前爸爸后叫个不停。 和性格沉闷的关历善不一样,小家伙从小性子活泼,嘴甜人又乖,对刚刚认回来的父母半点不怕生,尤其是冷冷的、不爱说话的爸爸,让他觉得好酷好有型。 关历善不喜欢吵闹的小朋友,但被这跟自己有骨肉血亲的小家伙一直拉着袖子说话,他并不觉得心烦,反倒觉得他有些可爱,叽叽喳喳的样子,跟当年刚认识的许琳琅差不多,活泼开朗。 只不过后来,她被他逼得多了,脾性变得古怪任性不少,阴郁又刻薄。弄到现在,还跟着杨立严逃开了他。 想到这一点,关历善不动声色地扫开煜煜拉着他袖子的小手,声音里覆着一层不易觉察的寒气。 “别吵,先吃饭。” 20 我不爱她 晚上,关历善在浴室洗澡,杨漫霓给他热了牛奶,端上楼去。 牛奶里她放了药,想今晚和他成好事。 之前没结婚,关历善便推说她心脏不好,身体底子弱,一直不肯碰她,现在结婚了,他还是找借口跟她分房睡,或者干脆加班到三更半夜才回来,第二天又早早出去。 这态度,分明是在躲着她。 想到这儿,杨漫霓攥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声。 还不是记挂着许琳琅那个贱女人? 她都叫矮子放消息出去,说是亲眼看到她和杨立严走了,没想到关历善还是不死心,非要把她抢回来。不仅找人查杨立严,还花大力气疏通关系,想利用方逸被抓的消息逼许琳琅现身,这叫她怎么能不气愤? 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关太太,凭什么他的丈夫的心思,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这样想着,杨漫霓推开了关历善卧房的门。 “历善,你最近工作忙,休息不好,睡前喝杯牛奶吧,助眠的。” 关历善正从浴室出来,全身只围了一条浴巾,见杨漫霓在房里,他不动声色地找了件浴袍穿好,然后才走过去,拿起杯子将牛奶一饮而尽。 “辛苦你了。”他嘴角噙着温淡的笑意,头发还在滴水,丝毫没有怀疑牛奶有问题。 杨漫霓收了杯子,“那我不打扰你了。” …… 关历善头发都还未擦干,便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涌动,全身的细胞都像是着了火,烧得他有些心痒难耐。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硬逼自己压下这股邪火,起先还有点作用,可不一会儿,这种着火的感觉却愈发明显了。 关历善用力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谁知一闭上眼,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许琳琅躺在他身下的场景。 她赤身露体,全身皮肤光洁到几乎是在发亮,被他压在同样雪白的床单上,映得她眸底一片赤色。她一条长腿搭在他的后腰上,一只玉臂勾着他的脖子,对着他俏生生地笑,念着他的名字:“关历善……关历善……” 关历善身体里的火蹿得更旺了。 就在这时候,他的房门被人推开了,杨漫霓穿着暴露的姓/感睡衣,缓步靠近他,身上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关历善……关历善……”她故意学许琳琅叫他全名,又俏着声音喊他,尾音绵长,眼神勾着媚,里面却像是蕴着一滩水,水汪汪的一片。 话毕,杨漫霓直接靠了过去,扳着关历善的脸轻柔地吻,技巧性地取悦他。 关历善真的有些迷糊了。 耳边的声音又软又生动,跟许琳琅一样,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语调里含着俏意。 他迷蒙地睁眼,光影变换,眼前的女人也仿佛变了模样,和许琳琅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琳琅……你终于肯回来了…… 他的声音卡在喉头里出不来。 她跟杨立严走了,他是真的有气的。尤其是他费了这么多工夫之后,她还是执意不肯出现,他在心底发誓,再捉回她他一定要斩了她的腿,叫她一辈子都逃不开他。 可现在许琳琅出现了,他便什么气都消了。 她能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关历善伸出大掌,扣着跟前女人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杨漫霓很满意。 她一边吻,一边还在碎碎说着: “历善,其实我知道你喜欢许琳琅。你和我结婚,只不过是想报答我,又不想煜煜一辈子当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对不起历善,不这样做,我怕你永远都不肯碰我。” 她最懂以退为进,这种事,肯定瞒不过关历善,与其被他发现了再来怪罪她,倒不如她先发制人。 听到“许琳琅”这个名字,原还有些迷登的关历善,倏的清醒了过来。 当看清眼前的女人是谁,他重重提了一口气,然后下意识地推开杨漫霓。 “漫霓,对不起……”我把你认成琳琅了,这种话他说不出来。 杨漫霓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又起身抱住他吻,嘴里含混地道:“我不想要你的报答……历善,我想要你爱我,就像你爱许琳琅那样……” 听到这句话,关历善彻底清醒了过来。 甚至是带着怒气的,他粗鲁地扯开杨漫霓,一把将她推到床上,“我不爱她!漫霓,你没必要和她比。” 他才不是爱她,才不是! 像她那么狠心、将她抛弃的女人,他才不会爱她!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杨漫霓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对上杨漫霓一双满是雾气的眼,关历善却没心思解释什么,甚至有些烦躁。 他抓了抓头发,将方才被她扯乱的衣服拉好。 “对不起,我今晚……我今晚情绪不对,你先走吧,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先去洗个冷水澡,对不起漫霓。” 21 魔鬼也会难过 这件事之后,关历善连续一周没有回家,每日都泡在公司,疲于公务和寻找许琳琅的事。 杨漫霓后怕,曾几次亲手煲了汤去公司找他,甚至还带上了煜煜,可关历善说不见就不见,还让他的秘书将杨漫霓“请”回家。 他此刻很清楚。 对于杨漫霓,他心里的感觉不是气恼,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避开她。 但对于狠心离开的许琳琅,他几乎是想到她就会心闷、烦躁,心里是说不出的怨怼。 活了二十多年,她是唯一一个脱离他掌握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令他感到受挫和无能为力的人,唯一一个令他愤怒而又牵肠挂肚的人。 这天,赵谦传来了消息,通缉方逸的事有了眉目,有人发现他曾出没于邻市的火车站。 关历善的第一反应就是,许琳琅有没有动静。 但结果不如人意,赵谦派出去的人,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许琳琅的消息。 关历善的心,又沉了下去。 连方逸受困都引不出她,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 她不在乎方逸了。 但也不再在乎他了。 …… 这天晚上,关历善一个人回了菱水苑。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步都不曾踏入过这里。好几次车惯性地开到门口,他又硬生生打了方向盘,又掉头离开。 她不在,菱水苑的氧气就似乎稀薄了几度,每每深吸一口,钻入大脑的,都是一股窒息般的涩意。 关历善踏步进来,保姆听到声音迎过来,恭敬地喊着“先生”,然后视线望他身后瞧了瞧,之后便失落地将目光转开。 许小姐没有回来。 关历善抿唇,藏在西裤口袋里的五指紧了紧。 连佣人都念着她。 他安排了人每天打扫菱水苑,连她养的花花草草都每日浇水,鲜嫩的枝叶上挂满露珠。桌上也顿顿摆着美味的饭菜,大多是她爱吃的东西,可偏偏不是他的口味,就等着她回来,第一时间便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 说起来,除了自由,关历善可以处处依着她。 “喵”的一声,一只橘猫踮着脚走过来,尾巴立得老高,走到他脚边,还故意又交唤了一声,声音尖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橘猫是许琳琅养的,他不在的时候,都是这猫陪着她。 关历善屈身,想把猫提着脖子捉到怀里来,可那猫蹬了蹬腿,还挠了他一爪子,硬是不要他抱。他一松手,那猫便踮着脚掌,跑得无影无踪了。 关历善苦笑,眸底含着一潭烟波。 猫是灵性而高傲的动物,起先他并不喜欢这傲娇的死猫,可日子久了,他也慢慢乐于跟它逗乐。 不是因为习惯,只是因为那灵性而高傲的许琳琅,一天天消失了。 他想说琳琅,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可触及她眸底薄凉的光,他又硬是把话憋了回来。 他怕她歇斯底里地说,好啊,那你放我走啊,别让我见到你啊。 嗯,那样他做不到。 真做不到。 他不是善良大方的人,也不懂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他信仰专制,信仰一切能让她逃不出他手掌的手段。 可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其实他只是找不到一个,能让她继续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找不到理由就不问缘由、不讲道理。 然后就到了今时今日这幅田地。 关历善微微摇头,走上楼去,进了许琳琅的卧房。 打开她的衣橱,他看到里面属于她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挂着,他探手摸了摸,每一件都仿佛残留着她的温度。 她走的时候是深秋,现在初冬已至,寒意瑟然。 该给她换一批冬装了。 她不是爱臭美的人,身子又畏寒,每年冬天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倒是不喜欢。 菱水苑装了地暖,他又不给她出门,她做什么穿那么多?还不是为了防着他? 关历善笑笑。 现在想来,他对她,真算不上有多好。 现在想要,要是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其实他可以比以前做得好一些。 现在想来,原来一直自以为性情凉薄的自己,也是会难过的。 魔鬼也会难过,可惜琳琅,你没有看到。 22 琳琅,我想你了 许琳琅的左腿在火场受了伤,腿部神经受损,将有致残可能。杨立严和美国的医学专家进行会诊后,决定带许琳琅飞往美国治疗,顺便避开国内关历善的搜寻。 他并没有直接将她左腿的情况告诉许琳琅,只说要带她去美国安顿定居,替她重新造一个身份,改头换面,顺便将她的后续治疗工作放在美国进行。 许琳琅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怔了怔,许久,她才沉默着点点头,将脑袋埋在浅浅的衣领子里。 要走了。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大概以后就是,永不相见了。 去美国那天,为了不被关历善查到,杨立严特意动用了私人飞机。 飞机轰鸣着降落到地面时,卷起一阵阵狂风,周围的草叶也跟着被卷起,打着旋涡的样子,就像一道隐秘的时光大门。 耳膜被震颤着,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画面的许琳琅,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上了机,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她突然心弦一颤。 “杨……杨医生,”她摇着头,脸上现出哀婉凄切的表情,“我……我想去上一下卫生间,你等等我……等等我好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要恐慌。 杨立严盯着她含水的眸子,几秒之后,他叫来一直照顾她的高护士,“让她带你去吧,小心点。” “好……” 高护士扶着许琳琅,她一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里走,脚步有些凌乱。 进了卫生间,她让高护士在外面等她。 随便问一个路人借了手机,她颤抖着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关历善过了好久才接起来。 “喂?” 低沉松厚的声音从无线电波中传过来,灌进耳里,许琳琅突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喂?请问哪位?”关历善耐着性子再问。 许琳琅还是不吱声,紧紧捂住嘴,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几乎就要脱力松开。 明知道不该打他电话、不该和他再有半点关联,可当真到了离别的关头,她还是忍不住想听听他的声音。 让她听听他的声音就好。就好。 电话那头的男人微微稳了稳气息,“你再不回来,我不敢保证,方逸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许琳琅心尖一跳。 他果然知道是她。 又是威胁,每次都是威胁。上一次逃跑,他也是拿方逸的性命相逼,他就不能不要这么卑劣吗? 许琳琅心里有些悲戚。 他对她,永远都是帝王般的专制与凌驾。 她真想张嘴回骂一句,但她做不到。 都到了这种时刻,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时间在这一刻沉默了,就和他们两个一样,彼此沉默着静听对方的呼吸声。 一起一伏,一深一浅,就像两道交缠的藤蔓,和着彼此的节奏和韵律,无声无息地配合,悄然无息地告别。 许久,关历善深吸一口气,字字清晰:“琳琅,我想你了。” 方才他胸中是憋着气的。 沉默了那么久,情绪酝酿了那么久,他本以为自己会好好质问她,为什么要跟杨立严走?为什么躲着不肯见她?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可没想到,一张嘴,却是这么一句愁肠百结的哀怨。 不合时宜的情话,把他弄得不像原来的关历善。 也把许琳琅弄得,陡然泪流满面。 魔鬼向来冷酷残戾,阴翳并愉悦地吸咬她的鲜血,可他突然戴上苦恼、怨愤的面具,喉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却又恍然间像个难过的人间少年。 …… 关历善电话里的那句话,许琳琅终究还是没有回应。 她狠狠心,直接挂断了电话,在隔间里抱着脑袋大哭了一场,最后才红着眼睛出来,跟着高护士离开。 外面的天空又蓝又亮,烈阳刺得她眼睛泛酸。 杨立严问:“琳琅,怎么了?” 她摇摇头,伸手摸了摸眼窝,指尖湿润润的,“杨医生,我们快走吧,我……我等不及了。” 23 帮我订一张去美国的机票 杨立严和许琳琅离开后的第三天,关历善查到了那天她用的手机,也找到了当时现场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的她拄着拐杖,被一个女人搀扶着走进卫生间。因为角度问题,监控摄像头并没有拍到她脸上的伤疤。 许琳琅一瘸一拐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关历善的眸子,他登时心口一窒,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僵了一般,静止着蕴在体内。 她……她的腿,怎么会这样? 几乎是颤着双手,他惶乱地叫赵谦进来。 文件被他暴躁地扫到地上,连声音里都染上了惊惧又慌乱的颤音,“去查,快去查!我要立刻知道,许琳琅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谦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道:“关先生,属下正要向您汇报,关于许小姐的行踪,已经有些眉目了。” 关历善眉骨一跳。 赵谦调查了杨立严在美国的踪迹,发现他竟然在那边找房子和疏通关系,并且动用他在医学界的人脉资源,积极地寻找专门治疗腿疾的医院和专家。 另外,他在美国每天都会和一个无法查到地址的电话号码联络,但在国内时,他的人根本没有查到过这个号码和他有过联系。应该是杨立严在国内通信网络中动了手脚,阻截了这段信号,但他一出国便暴露了。 而美国酒店那边的工作人员说,杨立严确实带了个女人过来,两个人住在一个套房里。 关历善听着赵谦的汇报,脑海中的思绪一片繁芜,心头像是缠了一圈铁丝,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这些线索联系起来,关历善几乎立时可以下定论,许琳琅被杨立严带去了美国。 而且她的腿出了事,需要在那边治疗。 怎么会这样? 她在杨立严身边,难道过得不好吗? 迫切想要见到许琳琅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无比清晰起来,震荡着他所有的理智。 “赵谦,帮我订一张去美国的机票,越快越好。” 他等不了了,他一定要立马见到许琳琅,立马确认她的腿没有大碍。 脑海里一边这样想着,他还一边沉声吩咐赵谦:“还有,派几个人盯住国内的情况,我担心方逸会趁我出国的机会,再次回来。” 而这一切,都被门外的一个身影听到了。 杨漫霓手里还拿着煲汤的罐子,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 杨立严去美国参加医学研讨会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但她还真没想到,她这小叔叔还带着许琳琅去了美国?而且关历善还查到了他们的行踪? 那她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得让杨立严赶紧带着许琳琅滚远,千万不能被关历善找到那个贱女人。 …… 很快,正身在美国的杨立严,便收到了一封匿名电子邮件。 上面说,关历善已经知道他将许琳琅带到美国的消息,现在正在赶往这边。 他瞬间沉下了眸色。 许琳琅也很紧张,“杨医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杨立严抿着唇,双拳也微微握紧,他安抚许琳琅,“没事的琳琅,相信我。” “可……” “你听我安排,不会有事的。” 他一只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转头对一直照顾她的护士道:“高护士,麻烦你先带许小姐去趟法国。我在法国还有几个朋友,等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麻烦你先照顾她了。还有,没有我的吩咐,千万不要回国,也不要主动联系我。” 许琳琅一听,手背的青筋绷得更紧了,“我们走了,那你呢?” 她怕疯狂的关历善会对他不利。 杨立严温和笑笑,“别担心,他的目标不是我,我又是他名义上的长辈,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反倒是你,你和他呆在一个城市实在太危险了。放心,等把他引回国之后,我会立马和你们汇合,然后带你飞去别的国家。我保证,这次肯定不会疏忽被他找到了。” 他准备在美国先将关历善拖一段时间,为许琳琅和高护士多争取一些时间离开。 法国那边都是他的亲信,只要到那儿了,他就不担心了。 24 她的腿,真的折了? 关历善半分钟都不耽搁,下了飞机就直奔赵谦发给他的地址。 那是杨立严在美国入住的酒店和房间号。 车子在马路上驶得飞快,他手心里抓着只手机,上面显示着那个杨立严时常联络的号码,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拨打过去。 他怕许琳琅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躲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他要一举成功,将她带回去。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杨立严下榻的酒店,搭电梯上去时,关历善整颗心都是吊着的。 马上就要看到许琳琅了,他不知怎的,此刻竟然有些近乡情怯。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他要找到她,要把她抓回来,她这么狠心离开她,他要她下半辈子都为她的逃离付出代价。 他承认他是离不开许琳琅,但这种离不开不是爱,只是他的占有欲。 对,占有欲,就是这样的。 可此时的近乡情怯,是怎么回事? 甚至在不经意间,他已经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了整微微凌乱的衣服,还调整了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和在乎她。 关历善又有些烦躁起来,伸手扯了扯领带。 想这么多做什么? 很快,杨立严的房门被他按响。 关历善稳了稳情绪,她的腿好像受伤了,他告诫自己,一会儿动手时,他千万不要弄疼她。 房门“嘎吱”打开,杨立严高大的身子挡住了门口。 关历善推开他,冲进房间里找了一圈,结果却连许琳琅的半根头发都没发现。 他猛地一口气,额角的青筋在愤怒地暴跳着,瞥一眼一旁好整以暇望着他的杨立严,他上去就揍了他一拳,力道半点都不含糊。 许琳琅的腿受伤了,他们两个还想瞒他瞒到什么时候? “关历善,别以为我怕你。”杨立严按着嘴角,也是真恼了。 上次在医院时有别人在场,他还装模作样当个谦谦君子,现在没别人,关历善又一再紧逼,他也再顾不上什么形象,当即回手,两个大男人便扭打到了一起。 两人势均力敌,拳头你来我往间,关历善稍占上风,将杨立严制住。 他扳过他的手臂,压住他的喉头,“许琳琅呢?你又把她藏去哪儿了?还给我!” 杨立严嘲讽地勾起嘴角,“关历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关历善抿着唇,重重喘气。 “像条发疯咬人的狗啊!”杨立严故意激他,“你说你,明明这么在乎她,当初又做什么要将她逼成那样?将她害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给我闭嘴!”关历善听不下去了,直接一拳砸在他的嘴角。 杨立严的嘴角挂了彩,嘴里一股腥味弥漫而起。 他扯着嘴角,依旧不怕死地刺激他:“关历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千方百计地找她,就是个痴情种了?是不是还觉得她现在躲着你,是她蛮不讲理、是她看不透你的心意了?” 关历善被他说中心思,登时有一瞬的怔愣。 不是的,他是在乎她的,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他咬着牙,却没有反驳,“杨立严,把她还给我。” 他不需要给这个不相干的男人解释什么,他现在只需要见许琳琅。 杨立严冷嗤一声,“那如果我告诉你,她为了你,把自己弄得折了一条腿、毁了半张脸,你还会这么想吗?” 杨立严的话就像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入关历善的心脏,还不解气般地旋转两圈。 他登时呼吸一窒。 她的腿,真的折了? 还有,什么叫毁了半张脸? 什么叫为了他? 25 许小姐被抓走了 关历善过了好久才组织好语言,瞪视着手下男人的目光里,浸满暴虐的寒气。 “杨立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杨立严却像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样,嘲谑地瞟他一眼,缓缓开腔: “关历善,我真不知道说你聪明好还是说你愚蠢好,你能查到我在这里,肯定也查到我来美国的目的了吧?我是来跟这边的专家开会的,把她转移到美国的医院来,目的就是想治好她的左腿。” 关历善听着他嘲讽的话,眼瞳猛地一缩,一张嘴,声音却有几分破碎。 “她……她的腿,怎么会……” “还不是她傻? 漫霓被绑架那天,城南仓库起火,她以为你还在里面没出来,便不顾一切冲进去救你。结果被着火的柱子砸中了左腿和脸。她的脸被大火灼伤,腿部神经受损,以后站不站得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你倒是过得挺滋润的。 不光全身而退,半点没受伤,还时不时在电视上和漫霓秀秀恩爱,我要不是知道你身后有个许琳琅,怕是也会羡慕你们这对恩爱夫妻呢。” 关历善听完杨立严挖苦的话,一颗心仿佛被人扔进了油锅里,百般煎炸。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个多月来,那天火场的事情他有调查过,可却半点关于许琳琅进去过的消息都没收到过,她受伤的事,更是毫不知情。 她冒着大火进仓库救他,九死一生,他还当她是故意躲起来避开她,甚至几次都想等把她捉回来后,就斩了她的双腿,要她一辈子逃不出他的身边。 可现在,她的腿,根本用不着他来斩断,便已经让她困于轮椅,关历善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 他从未想过,原来她的离开,是因为她为了救他被困火场,受了重伤。 而他不仅没有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陪伴身旁,甚至还在心里百般埋怨,愤怒着她的逃离,又嫉妒着杨立严得到她的垂青。 杨立严闷哼一声,神色傲慢。 “不信? 你不信就去查啊,她现在就在我杨家名下的私立医院里。 你自己好好看看,那个为了救你可以连命都不要的许琳琅,现在被你害成了什么样子?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她早就被大火烧成灰了,哪里还轮得到你现在来兴师问罪!” 他红着眼,揪住杨立严的衣领,将他掀高半寸,“杨立严,带我去见她,我要见她!” “见她?你有什么资格见她?” 一句话,堵得关历善哑口无言。 他松开杨立严的衣领,转而将自己的西装顺了顺,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峭寡绝。 “我劝你最好找人查查,你杨氏股价在国内的情况,你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杨立严瞳眸一缩,将信将疑地拨通了助手的电话,一分钟后,他神情缓缓僵硬。 “关历善,你疯了?你现在也是杨家的女婿!” 他竟然高价买入了大批杨氏股票,之后只要他愿意低价抛售,引起市场恐慌,杨氏很快就会被拖垮的。这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玩法。 关历善整了整袖口,神色淡漠,“可是你抢了我女人。” 杨立严哑口。 “说吧,”关历善逼近他一步,“她在哪儿?” 杨立严自然不可能真说,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毕竟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拖住关历善,给琳琅离开争取时间。 他正准备胡乱说个地点,糊弄关历善,他的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 杨立严拿出来一看,登时浑身一僵。 是高护士发来的短信。 “杨医生,我们临上机前突然冲出来一伙人,许小姐被他们抓走了。” 关历善也看到短信内容了。 他轻淡一笑,嘴角挽起胜利者的弧度。 赵谦办事效率很高。 “关某多谢杨医生,这段日子对琳琅照顾有加了。” 26 热烈又执拗的女人 关历善早就算准了杨立严会叫人带许琳琅离开,他派赵谦先去盯着,果然不出他所料。 等他赶到许琳琅暂时被安置的住处时,她已经被医生推了有镇定作用的药水,沉沉睡了过去。太朝向房门的那一侧面颊还是完好的,在房间薄薄的光线下,白皙的肌肤间透着隐隐的粉色。 关历善拖着沉重的脚步靠过去,视线随着她另一边面颊的缓缓浮现,而一点点地变得幽深。 那里被滚烫的火舌灼伤了,刚刚医生来给她检查伤口,卸下了她脸上的纱布。此刻那些长满粉色嫩肉的肌肤,纵横交错的浮疤,统统狰狞赤/裸地袒露在男人眼前。 就像一道寒光利剑,剜剐着他的心肺。 关历善深吸一口气,在床边驻足,视线下睨,久久注视着床上敛眉沉睡的女人,唇线紧抿。眉头紧紧锁起的样子,仿佛锁着浓重的心事。 她瘦了,以前脸上还有几两肉,现在却瘦得面颊都有些凹进去了。 她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肌肤虽然依旧是白皙的,但总带着一丝苍白无力的感觉,连向来饱满的唇色,也变得干燥浅淡。 关历善俯下身子,拉开她的被角,视线一路向下,清浅又缠/绵地落在她的左腿上。 她被护士换了宽大舒适的睡裤,露出来的脚趾圆润白皙,脚背上却暴烈着清晰的青筋。 他坐到床沿边,轻着手脚拉开她的裤腿,看到小腿上那一截白色纱布包裹起来的伤口,里面还渗着一丝丝血色,他本还寒凉似水的眸子里,顷刻覆上一层猩红的颜色。 进病房前,赵谦就告诉他,她现在的样子…… 现实比语言更加残酷。 她被那场大火,折磨成了这般样子。 被他这坏心眼儿的男人,折磨成了这副鬼样子。 当初他明明都已经折回仓库了,怎么就没想到,她会傻到以为他被困在里面,然后奋不顾身地跑进火场呢? 明明当年他们相爱时,她眸底对他火热的情意,根本是毫不遮掩的。 他花了心思骗她、诱哄她,她却拼了命、心甘情愿地跳进他给的漩涡。 哪怕他身边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杨漫霓,哪怕他逼着她跟母亲决裂,哪怕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她半点名分。 那样热烈又执拗的女人,做起事情来,根本就不顾后果,爱起一个人来,也是固执又疯狂的。 即便往后的三年里,她刻薄、任性、愤恨、歇斯底里,可说到底,她还是没有狠心伤他半分,反而将所有的苦和痛,都一个人在深夜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哪怕是被他逼到自杀、被他逼到要和方逸逃离,她也未曾伤他一丝一缕。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许琳琅,他是瞎了什么眼,才会以为她会跟杨立严一走了之?才会以为,她早已忘记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爱恋? 她明明,也是爱他爱到发了疯,才会傻到冲进火场,不顾一切地想要救他,结果到头来,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副破落的样子。 要不是杨立严救了她,他根本连站在这里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会在寻而不得和怨愤她一走了之的痛苦度过。 关历善重重抿着唇,盯着许琳琅面颊上的伤疤,眼潭变得越来越深。 说来说去,还是他不够信任她的爱意,也不够坦诚自己对她的在意。 可现在他把她害成这样,他还有什么资格,霸蛮地要走进她心里去? 27 再相见 许琳琅再度醒过来时,已是美国时间的晚上七点多了。 外面的天,漆黑得令人心悸,房里只有微弱的灯光,将窗边那个阴郁诡异的背影,拉扯得幽暗森然。 仿若是从地狱里走来的魔鬼。 许琳琅心下苦笑。 还是又被他抓回来了,孱弱而又讽刺地躺在他的床上,他衣冠整整、光鲜亮丽,而她满身破落、苍白绝望。 连这样都会被他抓回来,她已经无计可施了,也不必再存着什么要逃开他的幻想了。 再见关历善,许琳琅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紧张和害怕,甚至还有一丝类似于尘埃落定般的安稳感。 这东躲西藏的日子她受够了,每天都担惊受怕会连累杨医生的生活,她也不想再过了。 而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毁了容、残了腿的女人,废物一个。像这样的废物,她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过一堆垃圾,倒不如就这样留在他身边,臭着他算了,省得祸害别人了。 再说了,她身上,已经再没什么是能再掏出来,给眼前这个男人的了,也没什么是她珍惜着、不愿拿出来被他毁掉的了。 无论他要怎么折磨她、惩罚她,她只管咬牙承受着便好。 只要他……只要他别牵连帮助过她的人就好。 “关……”她喊他,声音有些嘶哑。 闻言,关历善身形微微一震,他背脊僵直地转过身来,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许琳琅,眼底一片乌青。 他应该是没有阖过眼,神情颇有憔悴,可看到她清醒的一瞬间,他分明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琳琅,好久不见。” 他一开口,声音就哑得厉害,仿若瞬间苍老十岁。 许琳琅愣了愣,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她说不出话来。 关历善知道她现在心里百味杂陈,他走过去,伸手想触碰她。 许琳琅却突然微微后仰,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肢体接触。并且小动作间,她侧了侧身子,将毁掉的那半边脸,尽可能藏在他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 关历善难得的没有恼火,甚至放柔了语调,轻声问她:“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许琳琅只当他是在哄一只小猫,讷讷地摇头,可几秒之后,她又迅速点点头。 一副惧怕他的样子。 关历善眼神黯了黯,“好,我叫人去给你端点清粥上来,早就做好了。” 她又是点头,半个字都不肯说。 清粥被佣人端上来,关历善端着小碗坐在床沿边,一点点喂她。 许琳琅没拒绝。 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缠绕在她狰狞的半边脸上,她有些局促地转了转身子,又拨了拨头发,想要面颊上的伤口遮掉一点。 她不要自己这副样子被他看到。 关历善见她动作,突然探手制住她,“别挡。”口气有一丝气息紊乱的急切。 许琳琅一愣,还以为他这是故意要揭她的伤疤,故意要她难堪,不禁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嘴巴倒是封得牢牢的,什么都没说。 关历善接到她这眼神,登时也松了手,有些拘谨地将大掌撤了回来,尴尬地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琳琅,你不用挡,我……我会尽力治好你脸上的疤的。” 他本想说“我不介意,这样的你也很美”,但怕她又想歪了,便换了个说法。 许琳琅听完他的话,心底升起一丝嘲讽。 要治好她脸上的疤? 怕以后对着她这张脸硬不起来? 她也没不反驳她什么,擦了擦嘴,直接拉了被子,将脑袋缩进被窝,不想看他。 关历善有些着急地拉住她的手,薄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可对上她那双凉薄又傲慢的眸子,他瞬间又把话头吞了回去。 “你……你先休息吧。” 28 琳琅,我爱你 夜半时分,许琳琅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脑海里一直反复着出现关历善那张讨人厌的脸。 突然,病房门“嘎吱”一响,有人进来了。 不用猜她都知道,来人是关历善。 许琳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躺着不动,心下揣测他的意图。 怎么? 现在是想趁她睡着,进来直接掐死她吗?还是觉得刚才被她的疏远刺激到了,现在准备进来和她大吵一架,扳回一成? 想到这儿,许琳琅几乎就要睁开眼来了,准备仰着头,和他硬犟到底。 可还来不及做出动作,她突然感觉到,眼前多了一团黑影,然后有一双温热宽实的手,正一寸寸地抚过她面颊上凹凸不平的伤口,动作轻缓,柔情款款。 关历善的指尖是泛着凉意的,可呼吸却炽热绵长,他屈身弯腰,伏在许琳琅面前,虔诚而又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被大火灼伤的地方。 他有些动容。 她是为了救他才被大火烧成这样的,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每一道都是她赤果热烈的爱意,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怕。一点儿也不。 那个缠绵又禁忌的吻,就像一朵火烫的夜玫瑰,长满小刺又撩人非常。许琳琅像是被关历善的吻烫到了,心头猛地一揪。 关历善深深提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着动作,他掀开被子,微凉的指尖顺着她的身子,一路向下探去。 许琳琅不敢乱动,就这样,任由男人将她的裤子给褪了下去,一股灼烫的呼吸,轻浅地扫荡着她光裸的肌肤。 难道他…… 她瞬间觉得脸色有些发烫,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想挣扎,却又不想面对他。 好在是她多想了,关历善并没有什么禽兽念头。 他只是褪了她的裤子,就着凉薄的月色,虔诚地亲吻她左腿处的伤口。 那里被厚实的纱布包裹着,看起来笨拙得很,他离伤口挨得近,不厌其烦地用嘴唇浅浅碰着,英气的鼻尖几乎就磕在她的腿上。 一双昏色的眸子,在凉薄的夜色衬托下,仿似含了一泓碧水,又像笼了一层薄雾,幽沉得紧。 许琳琅还是一动不动,将眼睛闭得死死的。 关历善不再动作,轻手轻脚地将她的裤子穿好,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缓缓蹲到她床边,一只大掌探来,紧紧圈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许琳琅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被他贴在面颊上的手背一凉,像是沾了什么潮湿又冰冷的东西。 不多,却仿佛粘稠得,要将她的心都黏成一块。 他哭了。 呵,魔鬼也会哭? 手下的肌肉在颤动,许琳琅听到他在用极低极沉的声音说:“琳琅,对不起……琳琅……我爱你……” 许琳琅脑袋里的那根弦瞬间崩断,大脑完全放空。 …… 第二天,许琳琅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关历善坐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水杯。 他朝她温和地笑,递过杯子,“醒了?先喝点柠檬水吧。一会儿医生会过来给你换药。” 许琳琅盯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昨晚他那句迷沉的“我爱你”,猛地眼瞳一缩,伸手打掉了水杯。 “滚!滚远点!” 她朝他咆哮,抓起手边的枕头丢到他身上。 她很害怕。 她骨子里就是个犯贱的女人,他对她再好一分,再说一句好听的话,说不定她就会又为他掏心掏肺,然后再一次被伤得体无完肤。 关历善敛了敛神,并没有发怒。 他起身,将枕头捡起来,拍了拍,轻放回床头,“我……琳琅,你不要激动,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你小心身体。” 他怕她会拉扯到自己的伤口。 许琳琅见他要走,这才情绪平静了下来。 29 不能说的秘密 一连几天,许琳琅对关历善都是这种强烈抵触的态度。别说和他交流,就是看他一眼,她眼里的嫌恶和厌烦都丝毫不带遮掩。 关历善从未像现在这般挫败过。 他想过要向她解释,可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毕竟他给她的伤害,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而她一次又一次地因他受伤,也是根本无法抹煞的。 光就这一点,他在她心里就已经不值得被原谅了。 这天,关历善拿了药水和纱布,又敲响了许琳琅的门。 他每天都主动要给她换药,只不过每次都会被她拒绝,然后被她丢着东西从房间里赶出来。 关历善倒是耐性,从不肯放弃,撞破南墙都不回头。 不过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开门进去后,许琳琅只是淡淡睐了他一眼,便没了以往气势汹汹的那句“滚”。 他心下一喜,试探着进来,关上房门。 “琳琅,”他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今天……我给你换药吧。” 许琳琅手边放着一只平板,她有些疲累般地闭上眼,从喉头挤出一个闷声闷气的“嗯”。 关历善没有遮掩自己的惊喜之意,他点点头,有些兴奋地低喃:“你放心,我练过好多次了,一定不会弄疼你的。” 许琳琅听着,突然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样温柔和善的关历善,她曾幻想过千万次。每一次被他伤害之后,她多希望他能像现在这样,哄哄她、安慰她,可此时当真见到他这柔情的一面了,她却再没半分喜悦。 关历善大概是真的有练习过,他动作轻柔又娴熟,很快便替她上好了药。 他剪掉绷带,试探着说:“我……我那天并不知道你又回到了火场,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我一定会冲进去救你的。 后面半句话,被许琳琅嘲谑的笑容制住。 “觉得像我这样自私的坏女人,才不会舍己为人,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场救你是吧?更何况你还是我的仇人呢。” 她语气说得轻巧,讽刺意味十足,心里却哀婉地想着:关历善,我救你何止一次? 两次奋不顾身,换来的,就是他的残忍无情,还有她这一身伤痕。 关历善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以为她是在怪他,当时他责怪她一个人从仓库逃出来而不管杨漫霓。 他急切想解释。 “不是那样的,我不是那么想的,琳琅。 我……我当时不是真心想说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再呆在危险的地方。 还有,我那么着急救漫霓,是因为她对我有恩。当年在山谷的暴风雪中,是她不顾一切救了我才加重了她的心脏病病情的,我不能不管她……” 许琳琅突然变了脸色,声音也尖锐了起来,“你不能不管她?所以就因为你一句不能不管,你逼死了我妈,拿她的心脏去救杨漫霓?你杀了我的孩子,就是为了让她的孩子名正言顺?” 一句话,堵得关历善哑口无言。 “不敢反驳了?”许琳琅笑得嘲弄,“关历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才是这世上最自私的那一个?” “我……”他接不上话来。 他确实自私,在商场上在关家的斗争中,他靠着这点自私自利的手段,爬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在感情世界里,他又自私到,强硬地把活生生的她,变成了他的私有物。 可他只对她一个人无私,无私到可以替她背负逼死母亲的骂名、替她做了杀害孩子的凶手。 只可惜,这个秘密他永远也不可能告诉她。 “你先休息吧。”关历善咽了口唾沫,他起身,将药水和纱布一并带走,表情僵硬。 就在他即将离开房间之际,许琳琅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等等。” 30 重重打他一耳光 许琳琅将手边的平板拿起来,好好地摆到床头柜上,语气不疾不徐:“关历善,你放过方逸吧。” 刚刚她浏览新闻的时候看到了,国内的媒体依旧在大肆报道通缉方逸的事情,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在背后属意。 这些消息已经出来有段时间了,只不过杨立严怕影响她的恢复状态,便故意阻断了消息,不让她知道。要不然,说不定关历善的计谋已经得逞了,大概她当真会为了方逸,而回去求他的。 关历善沉默了几秒,端着药水纱布剪子的手微微收紧,然后又蓦地松开。 “好。”他应声,声调缓而有力。 她既然开口了,他便不会拒绝。 许琳琅点点头,疲累般揉了揉眉心,“谢谢。” 他浅笑,嘴角弧光点点,“你以前从来不跟我客气的。” “因为那时候我傻,总拿你当自己人。” 关历善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 关历善一直没有回国,在美国这边一呆就是大半个月。 他给许琳琅找了最好的医生治疗她的腿,又依她的要求,撤销了对方逸的追捕。怕回国之后杨漫霓和煜煜的存在会刺激到她,他甚至还把公务都搬来了美国,方便他每日事无巨细地照顾她。 许琳琅把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对他的态度倒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淡淡的,甚至是带着怨愤的。 关历善也自知有愧,不敢轻易靠近她、激怒她。 白日里只敢站得远远的看着她,到了深夜,才忍不住进她的房间,静静地听听她的呼吸声。 这天,许琳琅想去逛商场,但她的腿脚不便,赵谦便找了护士一起陪她出去。想想还是不放心,他转头又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关历善。 关历善听后,并没有阻止她上街,只是叫人暗中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直到赵谦传来消息,说许琳琅遇上了杨立严。 男人对女人的心思,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不可能看不明白。 关历善坐不住了。 连外套都来不及拿,他便赶了过去。 等他到时,杨立严已经离开了,许琳琅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商场的休息区,眼神无波。 关历善突然安下心来。 他走过去,叫护士先离开,然后蹲下身去,半跪着在她面前,他抬起她受伤的腿,轻柔地给她按摩。 尽管医生说,她的腿可能永远都好不了了,但他照样经常给她按摩腿部肌肉,从不放弃治好她的念头。她不喜欢他碰她,他就高薪聘请按摩师来,哪次她难得不介意,他也必然不会假手于人。 能看着她在自己手上一天天地好起来,他比谁都要高兴。 “琳琅,”他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心下惴惴不安,“刚才……” “刚才我见到杨医生了。”她知道他想问什么,率先截断他的话。 见她如此坦荡,关历善愈发觉得,自己真特么是个虚伪猜忌的小人。 为什么每次都不相信她? 他调整了口气,正想换个话题,不料许琳琅又道:“关历善,你抬起头来。” 关历善怔了怔,然后照做。 一抬脸,就吃了她狠狠的一耳光。 31 我求你放过杨医生 关历善按摩的动作一僵,随即舔了舔被她打疼的嘴角,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是我弄疼你了吗?我……我轻点,你别生气。” 许琳琅抬起另一条完好的腿,狠狠踹开他。 “关历善,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杨医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为什么要对付他?为什么要整杨家?就算你不看在杨医生的面子,但那也是你老婆的家啊。” 一番话,又将他打入地狱。 他什么时候对付杨立严了? 找到许琳琅之后,他根本就没再碰过杨氏的产业。 杨漫霓倒是来找过他帮忙,想请他助杨氏度过一劫,他并没有立即同意。 商业上的事情并非常人想的那样简单,有时候一个口头答应,需要整个集团花费极大精力、资金去兑现,甚至会为此更改未来几年的公司发展走向。 关历善想解释,“我没有,琳琅,你相信我。杨立严救过你,我知道你不想连累他,我不会……”我不会让你像我一样,背着内疚和自责过一辈子的。 后面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便被许琳琅歇斯底里的咆哮制住了。 “你不会?你不会那杨氏怎么会遭遇债务危机?杨医生的医院怎么会遇上医疗事故?他现在怎么会惹上官司?” 几句话犹如一把巨锤,瞬间敲懵了关历善。 这些事他从来都没做过。 可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了,他在她心里,早已经信用破产了。 见关历善不语,许琳琅还以为他这是心虚,无话可说,心下愈发悲戚起来。 他怎么能这样?为了困住她,一次次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顾不上商场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她直接跪到了地上,痛哭流涕地哀求他:“关历善,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会再逃了,你放过杨医生吧,放过他吧……我这辈子已经欠了他了,不能再拖他下水了,你要折磨人,就冲我来吧,不要对他动手。我求求你了关历善……” 她不想逃了,真的不想离开了。 就这样被他绑一辈子吧,起码这样,吃苦受累的人只有她一个,再也没有无辜的人会因为她而受牵连了。 关历善见她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心痛得跟有千万把刀子在他的心窝上捅一样。每呼吸一口,就觉得吸进来的不是氧气,而是一枚枚铁钉,毫不留情地扎穿他的心肺。 他简直都要痛得晕过去了。 稳了稳心绪,关历善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安抚她道:“好了琳琅,你起来,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找他麻烦了。请你……不要折磨自己,好吗?” 也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 …… 关历善果真说到做到,立马出手,帮杨立严渡过难关。 他很快就查清楚了,杨氏和杨立严的情况根本没他说得那样严重,他不过是借这个机会博取许琳琅的同情心罢了,再说,这突然遇上的危机,指不定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但关历善除了帮他,别无他法。 这是许琳琅的请求,他不会不答应。 好在这桩风波过后,许琳琅对他的态度,虽谈不上改善,但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这是唯一令他欣慰的一点。 关历善出手的事,很快被杨漫霓知道了。 她以为是自己请他帮忙他才出手的,感动之余还有些得意。 看,她的丈夫,最在意的人还是她。 这天,她联通了跟关历善的视频通话,关历善本不想接,但她苦苦哀求,又拿出煜煜这张王牌,说孩子好久不见他,现在特别想看看他。 想到那个和当年的许琳琅一样活泼的煜煜,他最后还是心软同意了,在书房接通了杨漫霓的视频通话请求。 32 你杀了我的孩子 杨漫霓抱着煜煜坐在镜头前。 “历善,你在美国那边的事情办好了吗?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关历善抚了抚手背,整个人往椅背靠了靠,“可能还需要些日子,辛苦你一个人带着煜煜了,漫霓。” 杨漫霓安抚性地一笑,“不打紧的,你的事业比较重要。对了……方逸的事,你真的不准备追究了?” 她问得有些试探性。 关历善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第一次注意到,她对方逸的事情,总是格外关心。之前好几次都这样。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在城南仓库,见仓库着火,方逸不要命地将她抱出来,这才暴露了自己。 再之后,明明已经离开的许琳琅,竟然会以为他还在里面,又冲回火场去。 这一切,现在想来,未免有些古怪。 关历善不动声色地笑笑,长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漫霓,那天在火场外,方逸捉了你之后,怎么又会突然放了你?” 闻言,杨漫霓心头猛地一惊,脸上却强装镇定。 “方逸说,他跟了我这么多年,要不是为了许琳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他说他不想伤害我,所以就将我放了。” 她说着,藏在煜煜背后的手,突然拧了他一下,想引开关历善的注意力。 小家伙感觉到疼,立马哭闹起来。 “煜煜别哭,”杨漫霓假意安慰着孩子,一边对关历善道,“历善,孩子哭了。” 意思是要他安慰两句。 关历善有些头疼。 可对上小家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心脏又止不住柔成了一滩水。 无论怎么样,这孩子的身体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别哭了,等爸爸回来,爸爸带你出去玩。” 小家伙红着眼睛,想笑,又有些担心爸爸说大话,便大着胆子要求他:“那爸爸你跟我拉钩,拉钩我就相信。” 关历善宠溺地笑笑,颇有些无奈,“隔着屏幕怎么拉钩?” 这个问题难倒了小家伙。 关历善眼神温柔地盯着屏幕,煜煜皱着眉抿着小嘴儿的样子,莫名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像谁? “那爸爸你要是说大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想来想去,煜煜只冒出这么一句软绵绵的威胁。 关历善无奈颔首,嘴角噙着笑意,“嗯。” 父子俩又聊了几句,终于挂断了视频通话。 关历善合上笔记本,眼前视线变得开阔,他倏然看到,书房门口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竟然是许琳琅! 刚刚他和杨漫霓母子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关历善登时有些紧张,不是被抓包的心虚,而是怕她多想,又弄得她心情积郁。 毕竟,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杀了她孩子,却让杨漫霓的儿子进门的“杀人凶手”。现在他还那样和杨漫霓的儿子说话,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她怎么可能不受刺激? 果然,许琳琅眼角发红,瞪着他的双眸里,已是水光一片。 关历善局促地站起来,想解释,嘴唇翕动几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关历善,”她一开口,声音便涩得不像话,“你杀了我的孩子,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关历善的心,瞬间如坠寒潭。 报应? 失去她,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应。 33 我还你一个孩子 孩子,是许琳琅心头的一块烂疮,去扯会疼,不去扯,任由它烂在那里,也会经年累月地疼。 但这,又何尝不是关历善心头的一道旧疤呢? 如果可以,他也想拥有一个和许琳琅的孩子。 赵谦敲门进来时,他正坐在大班椅上,整个人面朝落地窗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外面的光线仓促地投射进来,映在他凝肃平滞的脸上,在他身后弯折成一条条晦暗的曲线。 “关先生?关先生?” 赵谦叫了关历善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嗯?” “矮子那边,已经逼问出结果了。” 和杨漫霓那通视频电话之后,关历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叫赵谦重新去查火场的事。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个说杨立严带走了许琳琅的矮个男人。 “说。”话音刚落,连关历善自己,都暗暗地提了一口气。 “矮子说……他说,”赵谦顿了顿,“他是收了太太的钱,才会那样说的,并且也是他,故意告诉许小姐您还被困在火场里,她才会冲进去救你。属下也查了矮子的账户,确实有一笔五十万的进账。他还承认,那场大火是……是太太收买他放的。” 真相被赤/果果地撕裂在眼前,关历善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痛心。 他本以为,一向单纯善良的杨漫霓,在他心中突然从神坛跌落,他会无比痛心、无比难过,可现在想来,他更多的感受是,无辜的许琳琅,因为对他拼尽全力的爱,而赔上了半张脸和一条腿。 归根结底,是他,把她害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她是最无辜的,而他,是最可恨的、最愚蠢的、最不值得原谅的。 别说她对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当初,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伤她最深的自己。 许琳琅说得不错,他的报应来了。 良久,关历善闭上眼,用力揉了揉眉心,朝赵谦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 …… 一连三天,关历善一秒都没有出现在许琳琅面前,连半个电话都没有。 这么久不见他,许琳琅觉得浑身舒畅,可又仿佛,心头没来由的有些空。她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不过再天大的原因,也抵不过他们之间的仇与恨、沟与壑。 这天上午,她在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提醒关历善去医院进行结扎复通手术。 许琳琅顿时心头一震。 他,结扎了? 所以,过去三年她一直没有怀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是关家的长子嫡孙,可为了让她不再受孕,他居然去做了这种手术? 他是不是疯了? 既然做了,那现在为什么又要去做复通手术? 一系列问题缠绕着她的大脑,她觉得头很疼,往事一幕幕袭来,原先那个残忍冷厉的关历善,和这段日子对她百依百顺的关历善,渐渐重合在一起。 许琳琅觉得心头像是被人在用一把生锈的刀子,反复使劲地磨,钝钝的疼,一阵接一阵,经久不息。 时间又过了几天,关历善仍旧没有出现。 这天晚上,许琳琅正要睡下,房门便被人叩响了。 她知道来人是谁。 除了关历善,没人敢这样毫无顾忌地来打扰她。 她熬了三分钟,故意不去理会拍门声,可关历善就是不死心,一下一下,把门拍得咚咚响,似乎是诚心不想让她休息。 许琳琅憋了一口气,下床去给他开门。 她门把一拧,一阵酒气便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宽厚的男人怀抱,朝她展臂而来。 关历善难得喝得烂醉,整个人都瘫在许琳琅怀里,双臂勒住她柔软的腰肢。 “关历善,你发什么疯?” 许琳琅动弹不得,想踹他,可腿使不上力气,想拿手挠他,却又被他制住,双手被反锁在身后。 她无奈,愤恨地用嘴咬他的肩头。 男人反倒被她咬得兴奋起来,将她压抵在门板上,空出一只手,扳过她的脸就朝她的唇吻去,又急又重。 自从四年前因为醉酒,和杨漫霓有过一次后,关历善在饮酒这件事上,一向把握得很苛刻。 但今晚他破例了。 不把自己灌醉,他怕自己没这个胆量,敢进她的房间。 他喝的酒是真不少,口腔里满是醉人的味道,染得许琳琅的双眸,也像是蒙了一层醉意。 她挣扎一番后,突然不抗拒了。 像是得到了她的应允一般,关历善吻得动情又激烈,就像一尾奋力呼吸的游鱼,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赤/裸,在她身上试探着,直白又露/骨地昭示着他的野心。 他把她翻过去,压在门板上,一只大掌探进她的睡裙里,另一只手又勾起她受伤的那条腿,免得拉扯到她的腿。 许琳琅被他用这样屈辱的姿势制住,却半点没有反抗,只狠狠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眼泪悄悄地留。 “琳琅,”湿热潮闷的话倾泻在她耳边,“我还你一个孩子,你把你的心还给我,好不好?” 34 魔鬼是真的会哭的 许琳琅被关历善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翻身上/床,两条腿分跪在她身子两侧,俯身而下,双手捧起她的脸,轻柔地吻。 “琳琅……琳琅……”他低低地念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无比缱绻。 许琳琅有些受不住,狠狠抽了一口气,堵住那种毫无价值的哭声。 借着月色,看清她脸上隐忍的神色,关历善苦涩地抿了抿薄唇,然后微凉的唇片,轻轻碰了碰她颤抖的喉管。 “想哭你就哭吧,别忍着。”他一开腔,声音也的哑沉得厉害。 许琳琅差点绷不住,只能紧紧咬着唇,就是不肯哭出声来。 关历善闷声一笑,长指扫过她干燥的唇片,“哭吧,你有权利哭的。” 什么事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不好,都是他害的。 她是最无辜的,是最有资格哭泣的那一个。 许琳琅依旧紧紧咬着唇,不吭一声。 粗粝的指尖,抚上她面颊上斑驳的伤疤,关历善的皮肤瞬间像是着了一层火,他倏的缩回手,不动声色地将长指绕去她的后颈,滑过她的玉背,游过她的腰肢,再接着往下。 “琳琅,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我保证,只要是你给我生的,不管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把我的一切都留给他。 我……我回国就和漫霓离婚,那个孩子我也不想要了,关家我也不想要了,现在的一切我都不想要了。 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和你的孩子…… 琳琅,你答应我吧……” 几乎是诱哄着一般,关历善说着天下男人在床上都会说的话。 他想留住她,最后一次不怕死地、厚颜无耻地留住她。 要她再向以前那样死心塌地是不可能了,但他不在乎了,只要她人在他身边,他就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只能困兽犹斗般搬出最后一张王牌——用孩子绑住她。 什么不容易受孕的问题他都不管了,他只要留下她,只要她!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关历善再也不犹豫,直接掀开了她的睡裙,动作略显粗暴。 一直呆滞着的许琳琅,却在这个关键节点,突然制住了他动作的手。 “关历善,我答应给你生一个孩子。你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连孩子我都不要,我只有一个条件,只有这一个。” 她一张嘴,声音也是浑浊不堪的。 关历善听着她前一句话,本一颗心已雀跃到不行,听到她的后半句后,又沉入了谷底。 她要提什么条件,他不用猜也知道。 像许琳琅那样执拗的女人,有些念头,他知道,她从未放弃过。 “说……说吧。”关历善连声音里都在打着寒颤。 许琳琅定定地望进他乌色的眼潭中,嘴角用力扬起。 “我给你生了孩子之后,你放开我吧。放我自由,一辈子都不要再找我了,好不好?” 她不像是在乞求,却也不是高傲地下达命令,心平气和地就像在对一个挚友聊天,就像她在要他拿杯水过来那么简单。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出这句话,该有多痛苦。 把心挖掉,能不痛吗? 关历善听到了自己预料中的、却也极力抗拒的答案,他瞬间也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全身的肌肉都跟着发颤。 他的绝地反击,并没有将他拖出泥潭,只是将他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挽回不了了。 这次,是真的无法挽回她了。 “好,”他深深提了一口气,突然俯身而下,额头贴住她的额头,“我答应你。” 他不答应,痛的是他们两个。 答应了,好歹所有的苦和痛,都可以他一个人来吞。 男人伏在许琳琅身上,什么都不做,只是长久地喘息。 一起一伏间,带动着她的情绪。 她忽然觉得很难过。 他当初死命不放开她,她要难过,现在他好不容易答应放手了,她还是要难过。 脸上突然一凉,像是被滴了什么东西,和着她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她的整张脸都迅速潮湿了起来。 关历善哭了。 原来,魔鬼是真的会哭的。 良久,许琳琅听到,眼前的男人重重抽了一口气,声音艰涩。 “琳琅……我……”关历善实在忍不住了,“抱歉,我今天可能没心情做了,我好累。能不能……能不能等明天?” 许琳琅知道,他这次是真的要放手了。 她也不着急的,她的不舍和难过,一点都不会比他的少。 她点点头,声色轻缓,“好。” 关历善起身,替她整理好睡裙,掖好被角,然后轻轻顺了顺她的长发。 谁都没有提要开灯,就着凉薄昏暗的月色,两个人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对方,却不被轻易发现眼底潜藏的情绪。 许久,关历善恋恋不舍地收回抚着她长发的手,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 “今晚,我可以陪你睡吗?”他问,声音很轻。 许琳琅咬着唇,笑着摇头,“不可以。” 声音也很轻。 他也跟着笑,然后拘谨地收回手,直起身子。 “我明白,晚安,琳琅。” 关门声响起,许琳琅将被子蒙过头顶,失声痛哭。 而关历善也贴着门板,躲在房间外面,泣不成声。 …… 他从地狱来,满身罪恶,上不得天堂,可魔鬼也有心,他想留在人间,为她织就一片天堂。 可惜,这赤血天堂,她不要了。 35 别碰那里! 许琳琅这一觉睡醒,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下楼,屋子里静悄悄的,莫名静得有些发闷。 “关先生呢?”她问家里的佣人。 “关先生一早就出去了。”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佣人摇头,“没有。” 许琳琅皱眉,不知道自己是在烦恼什么。 这样的情况一连持续了三天,关历善根本没有回来过。 不是说好要她生完孩子就走的吗? 这算什么意思? 是不是只要她不没法子生下孩子,他就有理由一辈子把她关在这儿了? 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许琳琅心尖猛地一揪。 关历善这明显是在躲她,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急急拨通了关历善的号码,无人接听,她不死心,又拨通了赵谦的电话。 “你老板呢?”她开门见山。 赵谦大概还是在开会,他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说了声抱歉,然后才走到门口对电话那一头的许琳琅道:“许小姐,不好意思,关先生正在开会。” 开会? 许琳琅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她稳下口气,“那叫他开完会,给我回个电话吧。” 赵谦口气有些犹豫,瞥了眼一旁的关历善,“许小姐,关先生最近比较忙,所以……”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亲自去找他。” 他不肯来见她,那她送上门去给他见,这总可以了吧? “这……”话音未落,赵谦手里的电话便被人抢了过去。 手机里传来关历善低沉的声音:“我晚上会回来,你在家等我。” 听到男人的声音,许琳琅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只乖巧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赵谦踟蹰着开口:“关先生,那本来订好的今晚回国的机票……” 国内传来消息,杨漫霓的心脏病又犯了,关历善本准备今晚就回国去。 他揉揉眉心,“改明天吧。” 赵谦已经查到,当年在山谷暴风雪中救了关历善的人,并不是杨漫霓,而是许琳琅。 关历善对杨漫霓怨恨至极,他本还看在她救过他命的情分上,不想对她下手,只需离婚就可以。 但现在看来,此行回国,他是不能放过杨漫霓了。 …… 晚上七点,关历善准时回到家。 这是他在美国这边为许琳琅安排的地方,是一间酒店式公寓,他也住在这儿,屋子布置得很温馨,他每日朝九晚五,工作结束便回来和她一起用餐,还当真颇有几分家的味道。 只可惜,这家里的女主人已经不再爱他。 而他,两次对她奋不顾身的相救视而不见,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对另一个女人掏心掏肺,他更没有资格将她锁在这牢笼之中。 没有爱的家,能称之劳什子家? 此时,许琳琅正窝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书,听到开门声,她只是抬头瞥了他一眼,眼澜无波。 “饭菜还热,先吃吧。” “嗯。”他笑。 许琳琅懒得理睬她,拿了书上楼去,走了两步忽的又停下脚步,道:“我先去洗澡。” 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了。 关历善喉头一紧,吞了吞唾沫。 用餐后磨蹭到十点多,他才洗完澡,去了许琳琅的房间。 她依旧坐在书桌前看书,鼻梁上戴着秀气的金丝框眼镜,手里还在抄抄写写些什么。她穿着一条普通的丝质睡裙,长发一边挽在耳后,另一边却随意地散着,遮掉她脸上的丑陋的伤疤。 女人皆爱美,尤其是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更是露不得一点丑。 关历善洗完澡了,又拘谨地穿了件居家的长裤短t,进房来的时候,还特意把头发吹干,生怕弄得她一身水,让她不喜欢。 许琳琅淡睐他一眼,将手里的书本合上,站起身来,关历善这才看清,她正在抄看的,是一本佛经。 是在做心理建设? “关灯吧。”她声色没有起伏,很平静。 关历善后知后觉地点头,走过去将灯灭掉。 “抱我去床上。”黑暗中的许琳琅轻声道。 男人照做。 然后步骤又莫名其妙地停滞了。 往日大开大合的男人,今晚表现得有些束手束脚。 关历善想到原来当年在暴风雪中救了自己的是她,而他却以这为借口,纵容杨漫霓几乎要了她半条命,他就心疼到根本不想动。 “今晚还累?” 听到她的嘲谑,关历善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抱歉,我会调整好的。” 话毕,他俯身去亲吻身下女人的脖子、耳朵,微凉的唇碾到了她面颊上的伤疤。 关历善怔了怔,然后轻柔地吻了吻那块斑驳的禁区。 “别碰那里!” 许琳琅喝他,一把将他的脑袋扭开,不让他碰她脸上的伤口。 她不喜欢他总是把目光停留在,她最丑陋的地方。 36 漫霓的心脏病又犯了 收到警告的男人有些许难堪,轻声应了一句后,换了地方亲吻。 许久。 房间里的温度在节节攀升,关历善终于大着胆子,要去剥许琳琅的睡裙。 她没抗拒,甚至在动情的时候,探手勾住了他的脖颈,下巴磕在他的肩头,微弱地喘息。 关历善听着浑身有些躁,紧着动作,窸窸窣窣地去扯两人的裤头。 许琳琅恶意地选在这时候开腔。 “佛教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关历善,我原以为我对你,好歹算个求不得,没想到弄到今时今日,成了怨憎会。我可真是失败啊。” 怨憎会,比喻仇人相见时的痛苦。 瞬间,男人浑身的火便偃旗息鼓。 这哪是她的失败,分明是他的罪过。 他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关历善起身,重新调整好情绪之后,他缓缓开腔:“琳琅,我明天回国了。” 许琳琅猛地一震,“回国?” 然后把她一个人丢在美国? “嗯,我回国。 这些天我想通了,那天是我太冲动,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我不要你的孩子了。 煜煜是我儿子,漫霓是我妻子,我不可以……不可以丢下他们不管。 琳琅,我听你的,我放你走。 你可以继续在这边治疗,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变,只是我不会再出现。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作为你今后的治疗费用和生活费用,你可以离开美国,去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我绝不会再去找你。 但我只有一个条件,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 他也学着她那样,跟她提条件。 许琳琅听完他的一番话,心尖瞬时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她都有些头晕目眩。 他说要放手了,也不要她给他生孩子了,她明明该高兴的,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犯贱地心疼? “什……什么条件?”她尽量稳住声音。 关历善深吸一口气,“不要和杨立严在一起,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是他。” 他是自私的魔鬼,他没那么大方。 杨立严救过她的命,跟他这伤过她心的坏男人,根本是天上地下的落差。如果她真的选择了杨立严,那他在她心里,会一辈子都被那个男人比下去的。 许琳琅翻过身子,缓缓地闭上了眼,泪水便淋淋地洇进枕头里。 滴水无声。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执拗地问。 反正也不会改变任何结局了。 关历善穿好衣服,声线平缓得仿若一潭静水,暗波全藏在幽不见底的湖底。 “漫霓的心脏病又犯了,我要回去照顾她。” 没想到这个理由,还能拿来这样用。 明知道她问的是“为什么不允许她和杨立严在一起”,结果关历善还是回答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却给了许琳琅最后致命的一击。 在他心里,还是杨漫霓更重要。 “砰”的一声,关历善走了。 听到背后响起关门声,许琳琅捂住嘴,堵住胸腔间肆虐的哭腔,眼泪却疯狂地往外涌。 37 你以后不能去见许琳琅 关历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国内,一下飞机就直奔杨漫霓所在的医院。 赵谦的调查结果也早就发到了他手上,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的病情根本没她说的那么严重。 想来,应该是她收到了风声,知道他在美国那边找到了许琳琅,所以故意找个理由,把他叫回了国。 这样想着,关历善沉声吩咐赵谦:“美国那边,多派几个人保护许琳琅,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 他怕杨漫霓又会想出什么阴招对付她。 在医院找到她的病房,关历善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默默抽了支烟,神色晦暗,最后才推开了房门。 杨漫霓见是他来了,眼底瞬间泛起一层水光,“历善……” “嗯,你别动,”他上前去按住她,“别起来了,身体要紧。” 杨漫霓没觉察出他话间的冷意,全身心都因为他赶回来而感动不已。 她就知道,听到她出事,他一定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 “历善……咳咳……”杨漫霓故作虚弱地咳了两声,“我没事的,你回来就好,陪着我就好……” 关历善摸了摸她的头发,眸底忽的累起冰棱,“我陪着就好?不需要别人了?” 闻言,杨漫霓猛地心头一颤。 他知道什么了? 关历善见她脸色忽的变白,转而挽唇一笑,“儿子呢?他怎么没来?” 杨漫霓听他这样说,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原来是指儿子,她还以为是…… 正说着,杨漫霓的主治医生突然敲门进来。 “关先生回来了?那就太好了。”医生惊喜道。 一旁的杨漫霓却在这时故意瞪了那医生一眼,“医生别说,我自己能处理。” 关历善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请医生继续讲下去。 “是这样的,关太太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必须上手术台重新打开胸腔,对植入的心脏进行维护。 但这项手术有一定的风险性,而且时间拖得越久,成功的几率就会越低。 我们一直劝关太太动手术,但她执意不肯,非要等您回来。” 医生话音刚落,杨漫霓反倒心伤地落起泪来,“历善……我怕我上了手术台,就再也下不来了。临死前,我怎么也要见你一面……” 关历善瞧着她这副桥揉造作的模样,心下恶心得不行,嘴上却故意安慰道:“漫霓,别说胡话。” “我……” “听话,立马安排手术,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杨漫霓小鸟依人地揪了揪他的衣角,“好,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关历善眉头微微一蹙,却还是稳着脾气,“你说。” “历善,如果我平安从手术台上下来了,那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去找许琳琅了,更不要偷偷去见她。你是我丈夫,我有权利要求你不能精神或者肉体出轨的。”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关历善还真找不到理由拒绝。 他笑笑,不动声色地将衣角从她手里抽出来,“好,我答应你。” 杨漫霓低头,得意地笑起来。 这场手术,她怎么可能下不来? 38 她的孩子根本没死 手术很快就一切准备就绪了。 被推入手术室之后,杨漫霓突然发现,原先安排好为她动手术的医生全都被换掉了,连护士都被换掉了。 她心下警铃大作,慌乱地叫关历善的名字。 很快,关历善穿着无菌服进来了,“怎么了,漫霓?” “历善,”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为什么医生们都换掉了?” “哦,这是我请来的专家,放心,我一定会保证你能安全从手术台上下来。” 杨漫霓嘴角硬挤出一丝笑容,“嗯嗯。” 关历善出去后,她闭上眼,告诉自己,关历善不会害她的。 一注药水被推入体内,杨漫霓突然觉得全身的肌肉像是被冻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啊——” 她眼前出现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地在她左脸上割了一道,又迅速再割几道,手术台上登时鲜血淋漓。 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手术室中激荡开来,紧接着,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踱步而来。 关历善松厚冷冽的声音,在明亮的手术室里弥散开来:“杨漫霓,你指使矮子放火烧仓库,毁了琳琅半边脸和一条腿,你说,我该不该替她讨回来?” 他这次回国,就是来替许琳琅讨债的。 杨漫霓忍着脸上的剧痛,继续装下去,“历善……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疼……” 关历善突然冲过去,激动地揪住她,“你疼?难道差点被你烧死的许琳琅就不疼了?” “我……我不知道啊……”杨漫霓嘴硬。 男人突然阴戾一笑,缓缓松开许琳琅,“行,你不知道,那把你的腿也敲断了,让你好好回忆回忆。” 话毕,他一摆手,一旁的医生便拿着工具上前,作势要毁了杨漫霓的一条腿。 这些是她欠许琳琅的,现在就让他,全部替她讨回来。 “不要……不要……关历善,我救过你的命,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杨漫霓惊惧地哀嚎着,鼻涕眼泪全往外跑。 她的脸已经被他毁了,这条腿…… 不可以!不可以! 她还有脸提这个? “是许琳琅救我的,不是你!”关历善一声咆哮,对医生下了手势,“动手!” “是,关先生。” 就在这时,手术室外突然冲进来一个身影,“关历善,你不准动杨小姐!” 是许久不曾露面的方逸! 他一听到杨漫霓入院的消息,便赶了回来,要不是关历善突然出现,他早现身和杨漫霓相见了。 “放了她,关历善,你放了她!”看到满脸是血的杨漫霓,方逸几乎睚眦欲裂。 关历善见他赤手空拳、单枪匹马冲进来,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方逸,琳琅叫我放过你,没想到今天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叫你放了她!” 关历善冷嗤一声,“凭什么?你拿什么跟我斗?” 方逸疯狂地丢过来一只手机,“你看清楚,你儿子在我手上。你再不放了她,我就要你儿子陪葬!” 关历善点开手机视频,果然见到煜煜被绑住,丢在草垛上,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赵谦也来了电话:“关先生,不好了,小少爷不见了。” 男人瞬时眼瞳猛地一缩,转头狠狠剜了杨漫霓一眼,“杨漫霓,你疯了,那也是你的孩子!” 被剧痛折磨得唇色发白的杨漫霓忽的一笑,表情阴狠,“那个野种才不是我儿子,是……是你和许琳琅的。三年前,她的孩子……根本没死!” 闻言,关历善猛地沉下嘴角。 当年许琳琅生的是一个死胎,孩子出生就没气了,怎么又成了煜煜? 39 要我也赔给你一条腿 方逸最后还是救走了杨漫霓,关历善不可能会拿煜煜的生命安全冒险。 第一时间,他让赵谦去查了当年许琳琅生产那天的真相,然后发动了所有力量,开始寻找杨漫霓、方逸和煜煜的踪影,并且封锁消息,免得传到远在美国的许琳琅耳里。 只可惜,许琳琅最终还是知道了。 杨漫霓假借方逸的名义,要求联系她。 她知道,如果方逸要找她,许琳琅根本不可能会拒绝。 果然,许琳琅避过关历善的耳目,悄悄回国了。 “方逸”要求她到海边一处偏僻的小渔村见面,她以为方逸是为了躲开关历善的人,并没有多想,便拄着拐杖去了。 见面的地点是一间破旧的平房,看起来是出海的渔民们为了存放渔具而专门搭建的,简陋不堪,但里面杂物不少,地方也够宽敞,用于藏身倒真是个好地方。 许琳琅心下提了一口气,踩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方逸……方逸……” 没有人回应。 屋子里有些暗,看着有些诡异,只有头顶吊着的一盏昏色吊灯,结满了蜘蛛网,在地上映出一片橘色的暖光,却更衬得空气中飞尘飘扬,一片污浊。 许琳琅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方逸,你不在吗?”她问,声音都有些颤抖。 过了几秒,一堆杂物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哭闹声,在空荡荡的空间内,显得有些蜇人,许琳琅被吓了一跳。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脚步一瘸一拐的。 就在她即将要靠近那堆杂物之际,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身影,朝她的方向大喝道:“不要过去!” 话音刚落,许琳琅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整个人便被一个猛力拉倒,随即脖子间缠上了一只女人的手臂,太阳穴处抵着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那是枪! “许琳琅,别挣扎,我这子弹可不长眼儿!”杨漫霓冷冷地威胁道。 枪头重重一戳,许琳琅也不敢再挣扎了。 她再傻也猜到自己中计了。 她望向刚才冲进来的关历善,咬牙冲他大喊:“关历善,你快跑啊!” 杨漫霓手里有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关历善敛眉,紧紧抿唇,沉默且紧张地伫立在那儿,脚步半点不移,额角却隐隐暴起青筋。 眼下的情形完全被反转,许琳琅被杨漫霓制住了,煜煜还被绑着,丢在那堆杂物后面。他要从杨漫霓手下救两个人,并不是一件易事。 一收到许琳琅回国的消息,关历善便猜到,她可能是中了杨漫霓的计。 加之赵谦连日来的搜索和探查,最后终于将杨漫霓和方逸的藏身处定位到了这里,他拼尽全力往这边赶,想阻截许琳琅跳进陷阱,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许琳琅已经落到杨漫霓手里了。 但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女人,他说什么也要救走他们! 关历善稳住声音,安抚此时疯狂的杨漫霓:“杨漫霓,你别动他们两个,我答应你,不会对你和方逸下手,你放了他们。” “放过她?”杨漫霓仰头大笑,“因为她,你把我的脸毁成这样,我凭什么放过她?” 听杨漫霓口气怨愤,许琳琅这才注意到,她的脸上包着一块白色纱布,上面还隐隐透着血丝。 她的脸,被关历善毁了? 他那么爱杨漫霓,怎么会毁掉她的脸? 见许琳琅露出疑惑的表情,杨漫霓愈发恼火。 “很奇怪?还不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贱女人,我找人放火烧仓库,害得你毁容瘸腿,关历善就找我报仇,要我也赔你半张脸和一条腿!” 话毕,她恶意地踹了许琳琅受伤的腿一脚,许琳琅受不住,猛地摔到地上,剧烈的痛感令她额尖开始冒出细汗。 “杨漫霓,你给我住手!”关历善见状,凄愤地大吼出声。 40 你妈是被你气得跳楼的 杨漫霓见关历善紧张,得意一笑,“关历善,你心疼了?还有更让你心疼的呢,你要不要看?” 话毕,她挪了两步,捉住煜煜的一只脚,将他拖入关历善的视线之中。 只见小家伙全身都被麻绳勒得紧紧的,手腕上、脚腕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红痕,嘴巴被一块脏污不堪的破布塞住,发不出声音,一张小脸哭得皮肤都裂出了红印子。小家伙此刻,已经被杨漫霓弄晕了过去。 关历善见儿子这副惨样,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杨漫霓,煜煜好歹叫了你三年妈妈,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这个女人,简直蛇蝎心肠,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杨漫霓闻言,也激动地大吼起来:“我怎么对他?他的命都是我从鬼门关抢回来的,给我打几下撒撒气,又能怎么样?” 许琳琅从他们的对话中才发现,这个被虐打得满身青紫的小孩子,竟然是杨漫霓和关历善的儿子。那个取代了她儿子,活在这世界上的孩子! 看到小朋友这样的惨状,她莫名心头一揪,整颗心脏都像是被人丢进油锅里一样,难受得紧。 根本顾不上煜煜是杨漫霓的孩子,她对杨漫霓焦急地大喊:“杨漫霓你疯了?你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会遭报应的!” 杨漫霓忽的狂笑起来,癫狂得喉头一颤一颤的。 “许琳琅,你还真是蠢,我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你被关历善挖了半个子宫生不出孩子,你也相信,我说煜煜是我生的,你也相信! 你动动你的猪脑子,你当年生产的时候,连孩子的尸体都没见着,就下定论是关历善害死了你的孩子? 我要是关历善,早把你这傻女人一脚踢开了。 那孩子会出事,是因为你得了产前抑郁,又和关历善闹脾气,不肯好好养身子,结果生的是个死胎,从你肚子里取出来的时候,孩子连脸都紫了。 关历善他怕你伤心,故意告诉你他把孩子处理了,结果被我换走,找人救了他,还把他藏了起来。 说到底,许琳琅,你还得好好感谢我,替你养大了儿子呢。” 听到杨漫霓这一番话,许琳琅登时愣住了,浑身僵硬,不啻惊雷。 是她……是她产前抑郁,才害得孩子生下来是个死胎? 是她……害得自己和煜煜母子分离三年? 关历善见许琳琅脸色发白,紧张地安抚她:“不是的,琳琅,不是那样的……孩子生下来是死胎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在你怀孕期间一直逼你,才害你得了产前抑郁的,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乱想。” 许琳琅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毫无焦距,泪水却簌簌地往下掉。 “关历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煜煜是不是我的孩子?” 关历善咽了咽口水,柔声安慰她:“琳琅,你别哭,关于煜煜的身世,我回头再告诉你,好不好?” “是不是!你回答我!” 男人攥了攥手指,低声道:“赵谦对比过你们俩的血样,没错,煜煜是我们的孩子。” 听到关历善肯定的回答,许琳琅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失声痛哭。 原来,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 原来,她怨恨了三年的男人,一直替她背负了这么多痛苦。 杨漫霓见许琳琅情绪失控,愈发嚣张地刺激她:“许琳琅,你现在哭还早呢,关历善身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呢。” 关历善闻言,眉骨重重一耸。 他知道杨漫霓要说什么,忍不住上前半步,大喝一声:“杨漫霓,你闭嘴!” “我偏要说!许琳琅,你妈不是被关历善逼死的,而是被你气得跳楼的!” 许琳琅瞬间怔住了,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翻滚起来,连带着她的一颗心,都似乎要被燃烧殆尽。 41 替她挡了一枪 关历善重重凛眉,焦灼地朝许琳琅大喊:“别信,琳琅,你不要相信她!” 许琳琅似乎有点呆滞,怔怔地望了他一眼,突然低着声音问他:“关历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他急忙否认,“不是真的,你妈跳楼,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关历善,你别再骗她了!”杨漫霓惊声打断他,手里的枪朝许琳琅又抵近几分。 “许琳琅,你还记得当年你不顾你母亲的反对,死命也要跟关历善在一起的事吗? 那时候你怀孕了,还以为关历善会娶你,被你妈赶出家门后,你就挺着大肚子跟了关历善。 后来你妈来找过你,要你去把孩子打掉,你死活不肯,最后还写了一封断绝关系的信,让人带给你妈。 那信起先被关历善截了,再后来,被我找到了,差人给你妈送了过去。 你妈当时已经病了,我告诉她你做了关历善的情/妇,跟她当年一样,做了关家男人的情/妇,你妈当场被气得吐血。 你一定不知道吧?当初关历善的妈妈,就是知道了他丈夫出轨了你妈,然后一气之下跳了楼。 你们家,本来就欠着关家一条命! 你妈知道你当了关历善的情/妇之后,一时羞愤难当,又看了你的信,知道你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这才觉得活在世上已经没意思了,最后直接爬上了天台,纵身一跃——” “啊——”许琳琅尖叫起来,捂住耳朵,“你别说了,别说了……” 她不相信,原来母亲的死,不是因为关历善要逼她拿出心脏,而是看了她一气之下写的那封信。 原来这三年来,她嘴里所说的杀母凶手、杀子凶手,根本就是她自己! 关历善眼见她发狂大喊大叫,心疼得不得了。 他不管不顾地朝这边跑了几步,“琳琅,你冷静一点,不要相信杨漫霓,她是故意的,你别信啊!” “关历善,别过来!”杨漫霓喝住他。 他登时又僵在了原地,双拳紧紧攥住,指甲嵌入掌心。 “好,我不动。” 说不动,其实他离许琳琅只有几步之遥了。 许琳琅此时根本听不见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嘶喊,泪流不止,地上的灰尘纷纷扬扬,全跑进她的嘴里,弄得她连哭声都染上了一层涩意。 “别说了……别说了……” 崩溃大哭的许琳琅根本没有注意到,杨漫霓对准她脑门的手枪,正在慢慢扣动扳机。 “许琳琅,”杨漫霓咬着牙,声色残忍,“你先别急着哭,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妈。你到了下面,可以好好跟她道歉。” “砰——” “砰——” 两声震天枪响接连响起,震得人耳膜颤抖,地上飞溅起殷红的血,两道身影几乎同时瘫倒在地。 就在杨漫霓动手要射杀许琳琅时,关历善飞身扑过去,替她挡了一枪,子弹正中他的腹部。他忍着剧痛,反身掏枪,向着杨漫霓也放了一枪。 此时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满身是血。 方逸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杨漫霓故意支走了他,他预感有事要发生,所以半路折了回来。 没想到一回来,见到的就是这种惨状。 杨漫霓的腿被子弹射中,最要命的是她的脑袋,因为磕到了东西现在正在大出血,人已经昏死过去了。方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过来。 “关历善!” 许琳琅尖叫一声,顺着血迹爬过去,仓惶地抱住了关历善僵硬的身子。 42 我不想帮你了 “关历善……关历善……”她紧紧抱着他,嘴唇翕动,一只手用力地去捂他腹部的伤口。 可是她的手太小了,她的力气也太小了,不管她怎么堵,他的腹部就像开闸了似的,温热的鲜血拼命往外涌,怎么都堵不住。 视线转到他脸上,泪水蒙了她的眸子,但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他一点一点变白的脸色,还有他眸底波澜汹涌的情意。 “别……别哭……”关历善没什么力气,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一只手抬高,想摸摸她的脸。 许琳琅重重咬住唇,抓紧他的手,贴向自己的面颊。 “关……关历善,”她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哭腔,“我堵不住,我堵不住了……你站起来,你自己来按着……我不帮你,我不想帮你了……” “好……”关历善虚弱地笑,嘴角却怎么也扯不起,“不用你帮了,你……你帮过我太多次了,这次,这次我……我自己来……” 一句话,他说得吃力,听得许琳琅也堵心得不得了。 前不久他们才刚刚生离,怎么能一转眼,又要她和他这般凄惨的死别? 她仓惶地把眼泪抹干,使劲地想露出笑脸来,可眼泪却越抹越多,湿了她一张脸,连她的一颗心也弄得泥泞不堪。 心里都在下雨。 “关历善……”她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你起来,你起来……我救过你两次,暴风雪里一次,火场里一次,你这条命是我的,我不要你死……你起来啊……” 关历善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定定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当中。 他动了动苍白的唇,想说什么,可那些缠人又锋利的话语,最后还是化作了他唇边的一弯淡淡笑意。 他原本想问她“能不能原谅我”,最后还是决定不要问了。 万一她说不原谅,他孑然一身地离去,满身遗憾,未免太过凄惨。 万一她说原谅,独留她一人留在人世,周身破落,他更会不安心的。 “好,我起来……” 关历善声音很轻,挣扎了两下,手却渐渐脱力,缓缓滑到了地上,整个人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关历善——” 许琳琅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她不要他死,不要他为了她而死。 他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已经把本该相爱的一辈子,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互相怨恨上,不能又这样遗憾地分开。 “关历善,你起来……你不要死,你都没听到我说我爱你……” 就在这时,方逸带着医生冲了进来。 …… 一个月后的周末,天朗气清。 一身白大褂的杨立严,笑着推开了一间高级病房的房门。 里面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费力地穿裤子。 关历善伤到的是腰腹部,弯腰穿裤子,对他而言是最头疼的事情,容易拉扯到伤口。这要是换了往常,都是许琳琅给他换衣服的,只是今天…… 他背着身子,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他还以为是许琳琅回来了,愈发不慌不忙起来,故意弄得自己多“身残志坚”一样。 “还以为你准备住方逸那儿了呢。” 刚刚许琳琅接到方逸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出去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快要发霉的病房里。 “咳咳……”杨立严干咳一声,“琳琅不在?” 听到男人的声音,关历善慌忙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下半身,俊脸上闪过一丝窘意,转身瞪了眼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杨立严,一脸警觉。 “你找我女人做什么?” 43 我可真是个坏人 杨立严看关历善这副紧张的样子,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关历善抿唇,下巴傲娇地抬了抬,“我女人漂亮,怕你们这群狼子野心的东西天天惦记。” 许琳琅现在的样子,虽说不上丑,但脸上的疤,总归有几分影响,也就他能把这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杨立严朝关历善走去,找了张椅子,自来熟地坐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美国那边的专家,已经研究出了治疗琳琅左腿的方法,你赶紧安排安排,把她的手术提上日程。” 关历善听着,浑身一震,喜不自禁,“真的?” “这事儿我还能跟你开玩笑?”杨立严笑,“对了,还有她脸上的疤,我去问过美容科的主任了,不久前医院刚引进了一项国外的最新技术,对症下药的话,应该能给她祛掉,就是费点时间。” 关历善这下子喜色都藏不住,却还是略带傲娇地点点他的肩,“杨立严,你总算发挥了些作用。” 杨立严:“……” 总算? 这两口子真是没良心。 他拼死拼活把人从手术台上救下来,关历善活蹦乱跳之后,就自己抱着女人哭,她女人也抱着他哭。就他这个局外人,到最后连面“救死扶伤”的锦旗都没捞到,还倒贴了几根白头发。 “行了,别乐了,”他愤愤地轻踹关历善一脚,“一会儿刚穿好的裤子又掉了。” “滚你的!” 关历善笑骂着赶杨立严出去。 杨立严也不反抗,还顺手替他关上了房门。 一转身,就撞见了刚好回来的许琳琅,他登时一愣。 “杨医生?”许琳琅温和笑笑,“找我的吗?” 杨立严本想告诉她关于治疗手术和面部修容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却变了,“不是,来检查检查姓关的情况。” 有些话,让关历善来说,对她而言更有惊喜。 说完,杨立严心头一苦。 老子可真是个好人啊,处处为人着想,连将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我特么都是洗干净了给人送上门去,还管送个大大的惊喜。 “你回来就好,一会儿他又该闹了。”一张嘴,大好人杨立严又是一派正经。 正经地揶揄许琳琅。 许琳琅果然脸红了。 “别理他,他受伤之后,弄得比煜煜还小似的。” 杨立严继续打趣她,“那也得有人惯着呀。” “杨医生,”许琳琅瞟他一眼,忽然变了副认真的表情,“你变皮了。” 杨立严:“……” 杨医生心里苦啊。 这俩口子,果然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有护士来请杨立严去查房,他应了一声,转身和许琳琅告别。 临走的时候,他忽的顿住脚步,转身,眸底意蕴阑珊地盯着许琳琅,眼澜翻涌。 “琳琅,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好……欢迎出墙。” 许琳琅先是一怔,随后温婉笑笑,明眸善睐的样子,明丽动人。 仿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白莲。 “杨医生,你是个好人。”她道。 杨立严:“……” 他是好人,他当然知道。 “但关历善是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鬼,他太坏了,我得镇着他。嗯,大概会镇一辈子吧。你别等我了。” 话毕,许琳琅红着脸,却脚步坚定地转身,推开了病房门。 衣角消失在门边。 杨立严苦笑。 他调整了一下听诊器,又拨了拨袖口,最后才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走廊尽头斑驳的光线,在他身后切割变幻,像是割断了男人所有阴晦的过往。 许琳琅,其实我也是个坏人。 那天直播关历善接漫霓出院的电视,是我故意给你开的,杨氏债务危机、我惹上医疗官司,也是我故意博你同情,甚至,悄悄瞒着关历善你为救他冲进火场,也是我做的。 我可真是个坏人。 却永远成不了你的爱人。 44 你不必和我说对不起 许琳琅进了病房,脸还是红扑扑的,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她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杨立严那番话,就是心虚,怕被关历善给听见了,又是好一顿干醋。 不过好在,关历善整个人还沉浸在她的腿和脸可以恢复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对话。 “舍得回来了?”声音里还带着点怨念。 许琳琅头疼。 都忘了刚刚走之前的事了。 她小步挪回病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小心翼翼地解释:“刚刚方逸说,杨漫霓来例假了,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懂这些,叫我过去帮个忙而已嘛。” 杨漫霓中的那一枪在腿上,也算是报应,她中弹的那条腿,彻底废了,只能一辈子坐轮椅了。 最要命的是她大脑磕到的伤,因为脑神经受损,她出现了记忆衰退的症状。现在杨漫霓的记忆,几乎已经退化到了少女时期,对之前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完全没有了印象。 甚至也忘记了关历善。 方逸便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她的任务,一心一意守着她。 这样的结局,对他们两个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关历善听许琳琅到这种时候,还跑去关心杨漫霓,心中更是有气没处撒。 他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脑门,“许琳琅,全世界就你最傻,还跑去给仇人帮忙。” “这不是怕你心疼她嘛。” 毕竟是他旧情人呢。 “你再说一遍。” 还敢揶揄他了,胆子肥了。 “不说不说。”许琳琅见他沉下嘴角,紧忙闭嘴,又讨好地往他怀里拱了拱,亲了亲他的脸颊。 男人被她亲得心猿意马起来。 动作之间,许琳琅不小心扯掉了关历善的被子,露出了里面裤子穿到一半的两条大长腿。 “裤子怎么这样了?” 关历善听着更来气,“还不是因为你?许琳琅,给我穿好!” 叫你刚刚去幽会野男人,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许琳琅才不是放不下身段的人,她能屈能伸,弯腰就去给男人提裤子,可刚摸到他的腰,双手就被男人制住了。 关历善眸底藏着一团火,明明灭灭。 他捏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拽,便将她整个人都扯到跟前来,一只手压着她纤细的腰肢。 “琳琅,”关历善恶意地朝她的脖间吹气,“要不,你再给我脱了吧?” 许琳琅红着脸拒绝,“不行,你的腰还没好。” “那你在上面,我们没试过。” “……不行不行。” 她还是不肯。 关历善引开她的注意力,“刚刚杨立严来了,说是找到给你治腿和修复面容的方法了。” “真的?” 许琳琅兴奋间,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的长指,正在奋力解她的裤子。 “当然是真的。我已经通知赵谦安排手术的事了,你这几天先调整好状态。” 裤子已经褪了大半。 许琳琅感动不已,红了鼻子,“关历善,你真好。” 不在场的杨立严:难道不是应该感谢我? 关历善对许琳琅的感谢很受用,薄唇碰了碰她的颈子,然后又移到她唇间,重重碾了几下,手下已经开始剥她的上衣。 “等腿你好了,我们就办一场轰动全城的婚礼,让煜煜给我们做花童,我要你做最美的关太太。” 话毕,男人已经捞起了她的一条腿。 许琳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她拿手格开关历善的胸膛,腿往后一撤,皱眉撅嘴,“关历善,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等腿你好了,就拿它扣着我的腰……啊不是,琳琅——琳琅——” 惨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许琳琅提了裤子就翻身下床,也不理关历善的叫唤,开门就走。 她倒也没生气,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人也就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 过不多久,她的手机震了一下,来了一条短信。 许琳琅点开。 “琳琅,对不起。” 她没回复,眼角忽的有些潮湿。 又来一条。 “琳琅,我爱你。” 许琳琅捧着手机,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短信又来了。 “许琳琅,愿不愿意嫁给我?” 许琳琅登时有一种类似于苦尽甘来的感觉,她挺直背,提手郑重地打下三行字。 “关历善,我愿意。” “关历善,我也爱你。” “关历善,你不必和我说对不起。” 因为,你从不曾有负于我。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