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1.第一章 寒风凛冽,呼啸的北风犹如冰刀子。京城位属北方,一到年末,就格外寒冷,今年还未下雪,但已经打了霜。 入夜后,京城都分外安静,但有一处却像是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里,迅速沸腾起来,炸开了。 “快差人去禀告主子,这贱人和奸夫被我们捉在床上,可不许放过了。” 芝芝睡得正香的时候,一群人闯进了她的房间,她模模糊糊醒来,正要喊采苓,却看到自己的腰上搭了一只手。 嗯? 她向来是独自睡的,上次两个人睡还是她十岁,同娘亲一起睡的。芝芝还没来反应过来,她的帘子就被一把扯开了。 然后便是尖叫声。 “五姨娘床上有个男人。” 芝芝瞬间清醒了,但她也被人一把拖下了床。 “今日可算抓到这对奸夫淫.妇。” 话音刚落,芝芝就感觉有人在扯她衣服,“□□还穿什么衣服?这淫.妇的丫鬟呢?” “回宫妈妈,采苓吃了酒,醉醺醺的,喊都喊不醒。” “省得,直接打死。” 芝芝的脑子本来迷糊得像一团浆糊,但这句话突然让她清醒了,像一道灵光突然劈中她的大脑。 “不,我没有……” 话没有说完,脸颊就被狠狠地甩了两巴掌。 是宫妈妈打的。 宫妈妈是公主身边的人,专事刑罚的。平时里府里的人犯了什么错,都是宫妈妈来处罚。她掌管着生杀大权,打死一个人都是小事,事后给点银子即可。 纵使芝芝名义上是驸马的小妾,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比丫鬟贵气不到哪里去的人,宫妈妈从小看着公主长大,是宫里培养的人,她打一个偷人的小妾,也不过是小事。 两巴掌下去,几个人上来把芝芝的亵衣扒了,只让她穿一件肚兜和亵裤,又拿绳子给捆住了,嘴里塞了块破布。 “这贱货怎配穿衣,把她丢进柴房。” “等等。” 两个人正要把芝芝带走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宫妈妈眼神微眯,犹如饥饿许久的母大虫,只待那猎物松懈半分,她便扑上去将那人撕咬分裂。 “天寒地冻,贵府如此作风有所不妥吧。” 那男声刚落,芝芝就感觉一件尚带有体温的衣服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她骤感温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一张如君子般的俊朗面庞。 一双眼睛更是温柔如秋水。 不管眼前这个男人是谁,只要他不是驸马,芝芝这个偷人的罪名就跑不到了。 她是被板子活活打死的,死前也不知道所谓的奸夫是谁,她也没能见到公主和驸马,直接在天亮之前被人从柴房拖出来,压在刑罚凳上打死了。 那些人犹如勾魂使者,冷漠沉静,芝芝嘴里还堵着布,空气里只有板子打上皮肉的声音。 “咽气了,好了,丢去乱葬岗吧。” * 芝芝死了,成了阿飘。 她刚变成阿飘的时候,非常不习惯,因为她没办法踩在地上,只能飘。有时候风吹大了,还能把她吹到树梢上去。 芝芝想,可能是黑白无常还没有找到她,所以她现在还可以在人间飘来飘去。 真有趣。 她心里想。 芝芝成为阿飘做的第一件事是回家。 刚飘回去却发现原先她爹带着弟弟住的房子没人住了。 当初芝芝被抬进公主府邸的时候,她爹得了一千两白银。普通人家一年也就花销十两白银,这一千两,够他们家好吃好喝用上大半个辈子了。两年前,公主大婚,大婚第七日便下令让全国家中有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女儿的家庭,将女儿画像送上来,公主要亲自为驸马选小妾。 此时一出全国震惊,古来今往便没有这样的,但公主十分受当今皇上宠爱,所以这个圣旨便颁布下去了。 芝芝十五岁,也属于范围内,所以她爹拿了她本来准备去相婚事的画像送了上去,结果中选了。这是好事,对于芝芝全家来说。 芝芝天生就生得艳丽,甚至说得过分点,她长了一张禁.脔该有的脸蛋,艳而不俗,丽而不浓,一身雪白肌肤根本就不像是穷人家出来的女儿,而她的身段更是,明明还只是花骨朵的年龄,却开得如此耀眼。这样的女儿家,寻常人家反而不喜,当家主母怎能选个看上去就让人联想到床榻之事的女子呢?若是嫁给寻常人家做小妾,她爹又觉得有些对不起芝芝,再者聪明一点的女人,怕是都不愿意让丈夫纳一个这样的小妾。 芝芝能成为驸马的小妾,对于她来说,便是野鸡飞上枝头,还有幸能见到真正的凤凰。皇家砸千金养出来的凤凰,该是什么样子啊? 芝芝找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她爹和她弟弟,她想会不会是她偷人的事情,还牵连到了她爹和她弟弟,所以她立刻飘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安静极了,每个人都在正常运作着,仿佛前几日才死了个五姨娘的事不曾发生过一样。她这个五姨娘其实名不副实,因为她连驸马的面都很少见,说话更是少上加上,前面三位姨娘,身份地位并非普通人,她真真是一只野鸡,那几位姨娘也不怎么看得上芝芝,更何况除了家世,那几位整日谈论诗词歌赋,而芝芝只会女红和煮饭。 驸马也偶然遇见她,与她交谈过,只是问名字那里,芝芝就答不上话。 “芝芝?可是袅袅水芝红,脉脉蒹葭浦的芝?” 芝芝听不懂。 她本家姓林,可是她是女孩,按照家族的风俗,女孩是没资格有姓的,因为会嫁出去。 她就叫芝芝,她也不认识几个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她记得有一年中秋,公主府大办宴会,二姨娘出了个击鼓传花的游戏,由乐姬击手中的小鼓,鼓声一停,谁手中拿着那朵金桂,谁就作诗一首。 芝芝一直在祈求那朵金桂不要落入她的手里,哪知道第一轮就落入她的手里。众目睽睽之下,她拿着那朵花,涨红了脸,嗫喏说不出话。 三姨娘是个急性子,忍不住说:“五妹妹,说话啊,难不成没长嘴?” 二姨娘微微一笑,“五妹妹可能一时半会还没想到,不急。” 芝芝看着她们,嘴唇动了动,最后吐出:“中秋……月儿圆,我……我……在赏月亮。” 她话音刚落,四处都传来嬉笑的声音。 那些笑声像海潮,瞬间把她吞灭。 她的挣扎和痛苦都只是加大了海潮的力度。 芝芝想。 * 芝芝飘去她原先住的地方,却发现那个地方空荡荡的,没有人,院门还上了锁。想来,是她死了之后也没有人敢住进去,毕竟她就是在这里被活活打咽气,怕是晦气。 她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采苓是不是也变成阿飘了,若是也变成阿飘,她们还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芝芝现在也不知道她床上的男人怎么来的,她虽然蠢,也没有蠢得至极,她就是个无用的小妾,连驸马的面都见不上几面,若是有人特意为了害她设下此局,实在是没有必要,而那夜宫妈妈让人先捉自己,甚至连公主和驸马的面都未见上一面,就直接打死自己。但那个男子…… 芝芝不仅回忆起那双眼睛。 那个男人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眸,浑身气派不容小觑,怕不是寻常人物。 此局多半是冲那人来的,自己可能只是一个小棋子。 芝芝想到这里,决定想去查清此事。她立刻飘去公主住的地方,那里一定能见到宫妈妈。 公主住的院子是主院,占地几乎是公主府的一半,她平日都讨厌别人去她的院子,所以她们这些小妾平日无事都不敢去,只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会过去学规矩,这个规矩是公主身边的束妈妈定下来的。 去学规矩的时候也很难见到公主,因为公主那时候还在睡觉。 芝芝这回能光明正大地飘进公主住的地方,莫名还有些得意。 你是公主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鬼呢? 芝芝大胆地飘了进去,甚至还对着路过的婢女和奴才做了鬼脸,把自己的舌头扯出来,绕着自己的脖子缠绕好几圈,可是她的精彩表演对方压根看不见,甚至还穿过她走了过去。 芝芝顿时有些沮丧,但她突然听到宫妈妈的声音。 “你们几个动作快点,公主就要醒了。” 宫妈妈依旧是老样子,发丝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犹如常年板着脸,她脸上法令纹格外深,像是两道深深的刀疤印在她的脸上。她就像守在门口的石狮子,严肃刻板,眉目间又透着深深杀气。 芝芝盯着她,浑身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这样的人,连鬼都怕。 宫妈妈带着一群人进了公主住的寝殿内,芝芝也趁机飘了进去。公主的寝殿有种独特的熏香,芝芝从来没有闻过比这更好闻的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殿里面更香,便情不自禁地往里面飘。 飘着飘着她越过那些奴婢走到了最前面,只要她伸手,就可以撩开公主床上的帷幔,但是她却听到一句龙啸。 芝芝尖叫一声,立刻捂着耳朵跑了。 2.第二章 那身龙啸仿佛都要击碎她的灵魂,如果她不是阿飘,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要死一次。她跑远了,心脏还疼得厉害。她大口喘气,才短短几瞬,就仿佛成了一个水鬼,浑身湿漉漉,全是她流下的汗。 芝芝在哆嗦,好久才平静下来。她抬眸看着远处的公主寝殿,眼神变得后怕。 死都死了,干脆就不追究了吧。 这个想法刚出现,她就忍不住唾弃自己,死前这么怕对方,死后还是那么怕,太没出息了。娘亲小时候跟她说的故事,那些鬼可厉害了,尤其像她这种冤鬼,因为心中有怨气,通常是想找谁报仇都能复仇成功的,甚至还能弄死一些无辜的人。 想到这里,芝芝咬咬牙,眼神变得坚定,又往公主的寝殿飘过去。只是这一次,她更加小心翼翼,东躲一下,西藏一下,还躲在门后面,冒出个小脑袋偷偷往里面瞧。 婢女们都出去了,里面好像只有公主和宫妈妈。 芝芝长吐一口气,才蹑手蹑脚地往里面飘,飘的时候还忍不住双手合十,刚接近点,却听到一声极其悦耳的女声。 这个声音比其他女声要更加低沉一些,但不妨碍声色的好听。 “宫妈妈,今日是那丫头的头七。” 芝芝瞬间呆住了。 她掰手指数了数,好像真的是她成为鬼的第七日。 “公主放心,她的家人奴婢已经妥善处置好了,她爹拿了一万两,便立刻带着她弟弟搬去南方,此生不会再入京。”宫妈妈的语调猛地一转,变得阴森恐怖,“若是再敢入京,奴婢自有办法彻底了结此事。” 芝芝满目茫然,情不自禁往声音的地方更加飘过去。 公主的寝殿非常华丽,但公主似乎不爱点灯,只喜欢用夜明珠照亮,所以整个寝殿都显得非常阴郁,墙壁上的壁画也不是普通的云纹,而是各种各样的飞天图,壁画上的女子衣物极其华丽,色彩浓丽,衣决飘飘,手里拿着各色乐器,但她们的眉目却透着森森杀气,在帷幔的遮挡下,这份杀气更是显得阴郁。 她看到了公主。 公主坐在梳妆镜前,长发散落在腰间,镜子映出她的脸。 芝芝站在远处看着,她看到公主头顶上盘着一条小金龙。那条金龙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想来之前的龙啸就是这条龙发出来的。 不过这条龙也太小了吧,芝芝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那条小金龙。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懂芝芝的意思,小金龙突然很暴躁地转动了几圈,还对着芝芝叫。 “嘎!” 芝芝:??? 她突然笑了起来,难道刚刚那身龙啸只能使用一次,不过一条龙为什么这样叫啊。 像只鸭子。 因为芝芝笑了,那条小金龙更生气了,跳上跳下,一双龙目瞪得很圆。 “有本事你叫啊。”芝芝洋洋得意。 小金龙从鼻孔里喷出一团白雾,眼神里的“你等着”三个字也写得非常明显。 不过公主还真是皇家的人,居然还有金龙护着她。 芝芝见小金龙暂时没有办法伤害自己,就大胆往前飘去,但没飘几下,她又尖叫一声,跑走了。 她跑远的时候,还听到那条小金龙的“嘎嘎嘎”声。 透着幸灾乐祸。 原来不仅仅是龙啸,自己稍微接近下,就会觉得自己的魂魄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芝芝觉得复仇无望了。 哎。 有点小小的忧伤。 * 芝芝找不到她的家人,她想从宫妈妈嘴里得知家人的下落,但是宫妈妈对于旁人是一句话不会提她的事,只能从公主这边下手,但是公主脑袋上那条小金龙真的很讨厌。 白天,芝芝蹲在墙角,幽怨地盯着那条小金龙。 小金龙鄙视地看着她。 一鬼一龙就这样对峙着。 夜晚,芝芝挂在房梁上,玩自己的脑袋。她把脑袋取下来,然后用手抛来抛去。 小金龙趴在公主床上,眼神却忍不住跟着芝芝的脑袋转动。 芝芝有次不小心没接住自己的脑袋,脑袋咕噜一下滚到小金龙那边去,不知道小金龙是早就想这样做还是什么,它腾空飞起,两只前爪就去抓芝芝的脑袋,可惜的是它试了许久,都没有抓起来。 小金龙烦躁地把尾巴甩了甩。 芝芝瑟瑟发抖,差点昏死过去,当然前提是,如果鬼可以昏死过去的话。 最后还是小金龙放弃了,又飞回到床上,芝芝的身体才连忙飘过去捡起地上的脑袋,连忙转身溜了。 过了好久,芝芝又飘了回来。 她躲在柱子后面,偷偷看小金龙。 小金龙继续虎视眈眈看着她。 这个时候,床上突然发出了声响。 公主好像醒了。 芝芝顿了下,就看到公主伸手撩开了帘子。 公主长得很好看,芝芝一直这样觉得,曾有一个诗人有幸见到公主,便大叹,“天下丽色,公主独占七分,剩下三分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 说完便自杀了,因为他说此生娶不到这样的女人何必存活于世。 但也有传言说,公主听到那句话十分生气,派人杀了那个诗人。 公主起夜,却没有奴婢服侍,芝芝觉得有些奇怪,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更加惊讶。公主走进了净室,净室里面放置了夜明珠,隐隐约约地映出公主的身影。公主站着,然后芝芝听到了一阵水流声。 公主居然是站着小解的,皇家的女子原来是这样的吗? 芝芝有点迷茫,难道她十几年小解的方式都错了? 不过,芝芝后来终于知道为什么公主是站在小解了。 因为公主是男的。 这个事实她花了一个月才接受。 那时候公主都当上皇上了。 她在公主府里呆了三年,每天都是跟小金龙对峙。 小金龙越长越大,公主整日都在看书信,回书信,驸马来的次数不多,但从来没有留夜过。 然后等到小金龙可以轻轻松松把公主围住的时候,公主一声不吭地当上皇帝了。 芝芝坐在城墙上,看着下面血流如河。 原来公主本来就是男儿身,只是公主的生母诞下公主的时候怕黄皇后毒害自己的儿子,就干脆勾结了太医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公主的婚姻原来也是有意为之,驸马其实不是驸马,是公主的心腹。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公主杀了自己上面三位哥哥,拿剑直逼皇位。 当今皇上看着拿着剑对着自己的公主,毫不意外,甚至还抚掌大笑,“有朕当年风范,这皇位便传给你了。” 皇上变成太上皇,去行宫养老去了,据说太上皇重新选妃了,好不快活。 公主摇身一变,变成皇帝。 登基那日,芝芝看着龙袍加身的公主,终于明白为什么公主脑袋上有小金龙,而她跟着公主见到其他几位皇子的时候,他们的头上却没有小金龙了。 原来公主是男子,还天生就是当皇帝的。 芝芝在皇宫里转来转去,遇见不少的阿飘,只是芝芝见到他们都尖叫一声跑远了。 “鬼啊!!!” 留在原地的阿飘:“你不是鬼吗?跑什么啊?” 芝芝跑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小黑小白办事不力啊。” 芝芝刚听到一个男声,自己就不由自主被吸去一个地方,直到她见到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那男人明显不是凡人,因为他踩在一只巨型毛笔上,停在半空中。他挂着和蔼笑容看着芝芝,眼里还有几分调笑,“偷偷下凡喝酒,没想到就碰到一只在凡间私留三年的小鬼。”他对着芝芝这边吸了吸鼻子,“原来如此,明明是冤死,却软弱无能,身上的鬼气几乎淡得没有,难怪成为落网之鱼。小姑娘,你想不想投胎?” “我……”芝芝见到这个男人却不觉得害怕,还觉得对方十分可亲,“我想见到我爹和我弟。” 男人垂眸思考了一番,“这个嘛,我的酒少了一味下酒菜,若是你能给我这个下酒菜,我就让你见到你的家人。” “真的?我愿意!什么下酒菜?”芝芝很开心。 男人低笑一声,一只手凭空伸了过来,直接穿过了芝芝的胸膛,牢牢地抓住芝芝的心脏,“你的心,你可愿意?” 芝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心脏在对方的手里。 她想了下,就点点头,眼神陈恳,“我愿意。” 男人笑意更深,“如此甚好,那我便送你去见你的家人。” 芝芝晕过去之前,好像还听到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话。 “小姑娘,我和你有缘,你送我心,那我也送你一样东西。” 3.第三章 “蹬蹬蹬”的跑步声。 来人在进屋前特意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才踏进屋子,口里大声喊着:“丫头,丫头。” 男人将斗笠取下来,挂在进屋的屏风上,口里忍不住嘟囔一句:“这雪下得太大了。” 里屋冒出个脑袋,男人定睛一瞧,发现是自己小儿子,眉头一皱,“你小子怎么又溜进你姐姐屋里,你姐姐不在?” 小男孩走了出去,他偏着小脑袋看着自己父亲:“姐姐说有事,便出去了。” 男人上前几步,把小男孩藏在背后的东西直接抢了过来,“又拿你姐姐的东西,小心你姐姐回来骂你。” 小男孩吐了吐舌,“姐姐才不会呢。” 话顿,门口传来响声。 男人和小男孩同时往门口看去,就看到一个少女走了进去。那个少女穿了件红色袄子,下面是水红色的裙子,红色衬得少女本就妖媚的脸蛋更加妩媚,但因为年龄的稚嫩,眉目间又是十分清纯,把脸蛋上的妖艳一扫而空。 少女一走进来就哆嗦了下,连忙走到火炉旁。 男人连忙上前,“丫头,你又出去做什么?外面天寒地冻,仔细把你身体冻坏。你之前病了好几个月才醒。” 他口里的丫头就是芝芝。 芝芝对着自己爹柔柔一笑,“我就出去一会,不会生病的。爹,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你身体还没好,今日还是我做。”男人说完就转身去厨房了,走之前还丢下一句,“你快回屋,换一身衣服。” 芝芝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回到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她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她爹和她弟弟红通通的眼睛。 她还没来及说话,她弟弟就嚎啕大哭,“姐姐,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三个月了。” 三个月? 芝芝不解,但是她发现她爹好像年轻了,而且她弟弟居然现在还是个八岁小孩的模样。 “我……我睡了三个月?” 可她明明是变成阿飘了啊。 “丫头,你先别说话,我去请李大夫过来。”她爹立刻转身走了。 后来,李大夫过来,看了芝芝后,说了一通芝芝听不懂的话,但是其中几个字,她还是捕捉到了。 李大夫说她是邪风入体,才导致病魔缠体,她醒了便是没什么事。 李大夫也比上次看到要年轻。 芝芝盯着天花板看,突然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回到几年前了,是那个神仙帮了她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夜那个神仙取了她的心脏。 好像还是有心跳的,心还在啊。 那是怎么回事呢? 芝芝把目光看向她爹,再看看紧张兮兮看着李大夫的弟弟。 不管怎么样,能见到他们就很好了。 芝芝后来私下又套了自己弟弟的话,果然她是回到她十五岁的时候。 永安三十年。 公主这个时候还没有大婚。 芝芝眼睛突然亮了,上辈子她就是进了公主府,不但很难见到自己的家人,还变成了阿飘。这辈子她一定不要再成为驸马的小妾了。 芝芝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在公主大婚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目标定下了,就要具体规划了。 芝芝花了七天的时候来思考嫁给谁。 李大夫的儿子今年二十岁,和她年龄相配,但是跟李大夫长得一模一样,太丑了,不行。 隔壁街的罗放,相貌尚可,只是后来染上赌博,最后把家底都败光了。 她娘说了,太丑太穷的男人不能嫁,嫁了过去吃苦。 有钱又长得好看的男人。 芝芝在脑袋努力想。 突然想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一夜,她的目光撞进那个男人的眼里。 芝芝立刻摇了摇头。 她怎么能想一个害死她的男人,不过她那次还是第一次和男人那么亲密接触,他的手曾经搭在自己的腰上,而他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 “姐姐,你怎么脸红了?”弟弟林元的声音立刻把芝芝拉回了现实。 芝芝啊了一声,然后慌张地看着林元,“我脸红了吗?可能是太热了吧,呵呵。火炉离我太近了。” 林元猛地凑近芝芝的脸,姐弟两个其实长得很像,只是林元是男孩子,五官要更粗糙一些,更英气一些,但两姐弟的一双凤眼却是一模一样。 芝芝已经长大,所以那双凤眼随便一转,都像是勾魂。 “姐姐,你最近有点奇怪。” 芝芝心虚地挪开视线,“你想多了。” 林元也把脸转过去,“你最近总在发呆,姐姐,你是不是身体还没有好?” 芝芝暗暗松一口气,“没有,你别担心,我好全了。” 芝芝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弟弟打发走。 她爹就叫他们吃法了。 饭桌上,她爹一直往芝芝碗里夹菜,芝芝实在吃不完了,才说:“爹,够了。” 她爹这才发现芝芝的碗都堆成一个小山丘,尴尬地笑了下,“是吗?对了,丫头,刚刚出去做什么了?” 芝芝低下头,“我去了胭脂铺子。” 她爹一愣,“倒也是,丫头长大了。那你看中了吗?身上钱还够用?要不要再做两身衣裳?” 林元喊:“爹,我也想做衣服。” “你一边去,你还有衣服,再不济穿你姐姐小时候的衣服。” 林元气死了,“我是男人,怎么能穿女人的衣服。” “你算什么男人?”她爹嫌弃地看了眼林元。 * 芝芝想得很明白,以她的家世,想嫁给大户人家做妻,几乎不可能,芝芝想到自己上辈子当妾,说被杀就被杀,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可见这个妾也是不好的,而且她是实在不想掺和那个假公主真皇子的事里面去了。 芝芝花了大功夫,才把目标锁定在永安三十五年考上探花的向举人。 向举人全名向青雎,当初还是她弟弟给她写信,说他同书院的哥哥考上探花郎了,她才知道,她不识字,还是让采苓念的,采苓认识的字不多,所以在向举人的名字那里卡住了。 “向青……向青……这个字奴婢也不认识。” 采苓脸蛋微红,把书信递给芝芝。 芝芝把信接过来,“没关系,这个人我倒是识的,他叫向青雎。” 若说芝芝是这方圆十里长得最好看的平民女子,那么向青雎便是这方圆十里的男子中相貌最佳,学问最高的人了。不过,向青雎一心只读圣贤书,完全不想儿女私情的。上辈子芝芝其实偷偷爱慕过向青雎,只是一道圣旨下来,她措手不及,就进了公主府。 这辈子想来,若是她能和向青雎成,便是再好不过了,等向青雎成了探花郎,她就是探花郎夫人。芝芝偷偷笑了起来,连忙去找丝线,她决定给向青雎缝了个荷包。 芝芝没读过什么书,平时都是她娘给她讲故事。 她娘告诉她,在心上人面前,千万不要害臊。 她娘还告诉她,男人的心是很好得到的。 “看,故事里的狐妖不是勾勾手,男人就上钩了吗?当初你爹也是这样。” 虽然她娘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病逝了,但是她却记住她娘的话。 芝芝决定绣个鸳鸯的荷包。 她这几日出去,是去了香料铺,她觉得读书人应该喜欢宁神的香料,所以跑遍了全城,去找她觉得最宁神的香料。 “我锁门了,丫头,小元,你们早点休息。” 外面传来她爹的声音。 芝芝猛地抬头,才发现她绣荷包太认真,天已经黑了下来。她表情立刻一变,里面丢下荷包,往床边跑。 芝芝几乎动作迅速地躲进了被子里,拿被子紧紧盖住了脑袋。 “你说有人可以看见我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就是这个屋的小姑娘。” “真的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看见我。嘻嘻,我好久没有跟人聊天了,我们去找那个小姑娘。” “好啊,那我们要不要敲门?” “你能敲响门吗?” 芝芝在被子里抖,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已经到了她的床边。 “小姑娘在被子里?为什么被子在抖?” “因为她可以听到我们说话。” “嘻嘻,那我是不是可以把我新编的曲子唱给她听?” 芝芝自从醒过来后,就多了个毛病。 她可以看见阿飘。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是她夜里起来去茅房,却在茅房见到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你怎么在我家?” 那个老婆婆蹲在茅房门口,佝偻着身体,好像听不见芝芝说话。 芝芝觉得奇怪,忍不住上前,正准备声音大一些的时候,那个老婆婆回了头。 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芝芝“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她爹被她吵醒了,连忙爬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芝芝?” 芝芝直接吓哭了。 那个老婆婆还是面朝她,明明没有五官,但芝芝好像觉得老婆婆的表情是在嫌弃她。 “少见多怪,没见过阿飘啊。” 一个苍老的女声。 芝芝暴哭。 她爹已经冲了出来,跑到芝芝面前,着急得不行,“怎么了?怎么了?” 芝芝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老奶奶的方向,“爹,爹,那里是不是有个老婆婆?” 她爹循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没有啊。” “你叫谁老婆婆?我才死了两天,按照阿飘的年龄,我还小呢。” 老婆婆站了起来,往芝芝这边走了过来。 芝芝哇地一声哭得更惨,扭头就跑了。 从那夜之后,她就知道她可以见到阿飘了。 那个神仙说要送她礼物,莫非就是这个? 4.第四章 芝芝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敢出来,但外面两只阿飘却越聊越起劲,逐渐话题变得有些不可描述了。 “欸,向家那个小子你最近去看了没有?” “看了啊。”一只阿飘压低了点声音,“我去偷偷看了他洗澡,嘻嘻。” 被子里的芝芝:“!!!” “天啊。你看到什么了?” “向小子那个腹肌啊,还有下面……。”那只阿飘顿了下,“这个小姑娘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能。” “那我们出去说,嘻嘻。” 被子里的芝芝:“???” “好东西可不要分享给这个小姑娘。” 外面顿时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芝芝在被子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伸出来。 应该是走了吧。 芝芝刚探出头,就对上两张鬼脸。 一张脸上还滴着血,一张脸上没有嘴。 芝芝瞧了一眼就吓晕过去。 两个阿飘对视一眼,“看来果然看得到我们,明日再来。” 芝芝醒来就是第二天,她想到昨天那两只阿飘弯腰看着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林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姐姐,你起了吗?” “欸,起了。”芝芝坐起来。 “罗妈过来了,说带了一些土鸡蛋。爹早上大清早就出门了,还是姐姐出来招呼吧。” 罗妈就是那个后来染上赌博的罗放的娘亲,上辈子罗妈也想撮合她和罗放,但是后来因为一道圣旨,便也不了了之。若搁上辈子,芝芝觉得嫁给罗放也无所谓,但现在是万万不能嫁的。 芝芝穿衣服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衣柜,把本来已经拿在手里的藏青色袄子顿时放下了,她拿向了她平时最不会穿的一件。这件衣服还是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做的,她爹当时跟成衣铺说的是挑京城中贵女们会穿的款式。 老板果然按照最近流行的款式做了,只是那件衣服是件敞领的,本身就是绛红色配墨色衣边,胸前大敞,只有一块薄纱遮着。芝芝本来就长得媚,穿上那件衣服更加不像个良家女子,倒像是勾栏院里出来的。 “小元啊,你可是越长越俊,像你姐姐。”罗妈坐在椅子上,脚旁放着她拿来的土鸡蛋,她生得高大,又做惯了粗活,平时嗓门也比旁人大,“你姐姐还没起吗?” “起了。”林元乖巧答,拿了块饼干啃着吃,心里想着姐姐怎么还不来啊。 罗妈笑了下,“自然是的,这个时辰还不起,也太懒怠了。你爹太宠着你姐姐了,惯得,要不然之前明明就是个小毛病,还拖了三个月。”她叹了口气,眼神往周围打转,“怕是花了你爹不少银两吧。” “罗妈。”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呀,芝芝来了啊。”罗妈听见声音,便站了起来,结果看见门口的人就一愣,随后脸色就有些难看。 平心而论,芝芝这身衣服是真的好看,裙摆也是最新的荷叶摆,走动间仿佛是在水面上浮动一般,婀娜多姿,腰间又是一掌宽的束带,衬得一截腰真如细柳一般,仿佛轻轻一碰,那柳枝就软了下去,而微微敞开的颈间露出的肌肤更是塞雪的白。芝芝今日还特意上了妆,涂了大红色的口脂。 反正落入罗妈眼里,这就不是一个正经姑娘该有的打扮。 “哎呦,芝芝,这冬日穿那么少,不冷吗?”罗妈脸色有些难看。 芝芝脸颊微红,她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但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有些事她不得不做,“在屋子,倒也不冷。” 只是第一回做,说话都没底气,跟蚊子叫一样。 罗妈干笑了下,拿起地上的鸡蛋篮子,“芝芝,你大病初愈,还是多穿点。这是罗放那混小子特意从鸡窝里拿出来的蛋,听说是要送给芝芝,连忙大清早就去拿了,还尽挑了些好的。” 林元不太明白罗妈的意思,一双眼睛看看芝芝又看看罗妈。 芝芝抿了下唇,看也没看那篮子鸡蛋,“只可惜大夫让我最近戒荤素,这鸡蛋也算荤的,倒是浪费了罗大哥一番美意。” “哎呦,不能吃啊。”罗妈看了下自己篮子的鸡蛋,“这可都是好鸡蛋呢。” 她心里本来就对芝芝这个打扮不满意,说实话,虽然她也算看着芝芝长大的,但是就是不喜欢。林家这一家人相貌都生得有些太好了,尤其是芝芝和她死去的娘,想当年他们家刚搬过来,芝芝那个娘亲,嚯!好样的呢,把这周围的男的都给迷住了,日日恨不得多往这林家门口多溜达几圈。 而这个芝芝,小时候就长得妖气妖气,现在长大了更是,年纪轻轻不学好,穿这种衣服,要不是罗放那臭小子喜欢,她才不愿意上这个门。 “那你弟弟能吃吗?给小元吃吧。” 芝芝轻飘飘看了林元一眼,要不说是姐弟呢,姐姐一个眼神,弟弟虽然不懂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却读懂了姐姐的意思。 “罗妈,我也不能吃鸡蛋,我吃了会起疹子。” 罗妈愣了下,随后有些尴尬地笑,“罢了,倒是我没选好礼物,回去我要好好骂一骂罗放。”她顿了下,特意咬重了声音,“别上杆子不是买卖的,惹人嫌。” 芝芝当自己听不懂罗妈话里的阴阳怪气,冲着罗妈甜甜一笑,“那罗妈早点回去,我就不送了。大夫说了,外面风大,让我少出门。” 罗妈被气住了,她没成想,不过生个病的时间,这个小姑娘的性情倒是大变,原来虽然长相不符合她的心意,但起码人还是老实。 现在,哼,越发地像她那个死去的娘。 没正经。 难怪也不是什么好死法。 罗妈气势汹汹地走了,芝芝松了一大口气,倒没想到就听见她爹的声音。 “芝芝,小元。” 她爹的声音里还透着虚弱。 芝芝一听就立刻跑出去了,结果一跑去就愣住了。 因为门外不仅有她爹还有向青雎。 芝芝呆若木鸡了。 向青雎生得俊,平时都是白衣打扮,虽然家中贫寒,但是他却十分爱洁,将衣服浆洗地十分干净。他眉目间有着文人的清冷,一双眼睛也是淡漠的。他素来情绪起伏很少,小时候就得了一个少年老成的称号。 据说向青雎那年考上探花郎,就是因为生得过于俊,才无奈从榜眼掉到了探花。 而此时的向青雎只看了芝芝一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随后将眼神瞥到了一边。 不过芝芝心里倒在想一句话。 “向小子那个腹肌啊,还有下面……” 下面什么? 5.第五章 芝芝没花太多心思在向青雎身上,因为她看见了她爹。 林父由向青雎搀扶着,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青,状态十分不好。芝芝连忙跑了过去,“爹,你怎么了?” 林父摆摆手,勉强笑了下,“没什么大事,下雪地滑,不小心摔了。”他看向旁边的向青雎,“还好向公子看见了,送我回来。芝芝,你扶我进去躺一会就好了。” 向青雎垂眸,“小事而已,还是我扶先生进去吧。” 林父略为思考下,芝芝力气小,让向青雎扶他倒更好。等到向青雎把林父扶上床,芝芝担忧地看着林父,“爹,我去请大夫吧,我不放心。”说完,她就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向青雎却喊住了她。 芝芝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向青雎。 向青雎没有看她,而是把脸瞥向了一边,“我去请,姑娘就暂且在这里看顾林先生吧。” 芝芝更不解了,等到向青雎走了,倒是林元在旁边说:“姐姐,你不冷吗?” 芝芝这才想到自己穿的衣服,她低头看了一眼,“我去换一身。” 等到芝芝换好衣服,再过来,发现李大夫已经来了,只是没有向青雎的身影。李大夫检查过后,说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休息就可以下床活动了,这几日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就行了。 芝芝去送李大夫出去,送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向公子走了?” 李大夫笑眯眯地说:“对,他说家里还有事情,便先回去了。” 夜里,芝芝像往日一样躲在被子里。 那两只偷看了向青雎沐浴的女鬼仿佛是恋上她的房间一般,夜夜坐在她床边聊天。 “嘻嘻,今日向小子穿得真好看。” “是啊,但我更喜欢他不穿的样子。” “嘻嘻,我也是。不过,话说今日他回去可有些怪怪的,仿佛是白日里看到不该看的,是不是又哪家小姑娘投怀送抱了?欸,小姑娘,你挤到我了,睡里面去点。” “……”芝芝默默往里面挪了挪。 “不知道哇,小姑娘你的荷包绣得怎么样?” “快好了。”芝芝说完就捂住了嘴。 “嘻嘻,我说吧,她听得见。” “小姑娘,你喜欢向小子,要不要我们两个帮帮你?” 被子里过了许久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怎么帮?” “只要你让我们附身一会,我们保证向小子立刻迎娶你。” “拒绝。”芝芝又不是傻的,她好歹也当过阿飘的,一般如果有怨念的阿飘会找宿主俯身,但为了不折损自己的阴德,宿主都要是心甘情愿的。比较损伤阴德,下辈子可能就投胎就进入畜生道了。 “你!好哇,你这辈子别想嫁给向小子了。” 芝芝翻了个身,睡觉睡觉,没事不要跟阿飘聊天。 林父伤好了,芝芝的荷包也绣好了,她已经想好了以什么理由送给向青雎了。这日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刚走出房门,林元本在院子里玩球,突然抬头看到她,愣了,“姐姐,你今日……” 芝芝有点紧张,低头顺了下自己的裙摆,装作没什么的样子,“怎么了?” “好好看啊。”林元笑出了八颗牙齿。 林元没有说假话。 芝芝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只有女红和厨艺拿得出手,她重生一次,也算多活了几年,家里并不富裕,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包括林父和林元的。往常做衣服,她会按照平时流行的样式做,这次她重生回来,她提前把以后会流行的样式做了出来。 比如她今日这身衣服,现在的裙摆都是流行荷花边,她这条裙子把荷花边改小,变细,而现在的花纹都是花花草草什么,芝芝绣工好,而且向青雎自认是君子,定是喜欢鹤的,但芝芝又喜欢颜色鲜艳,所以她绣了一只红鹤在自己的裙摆上,红鹤的尖喙正好到她胸口,又添加一点不可言说的妩媚,而袖子她也把宽袖变成窄细的。这样一来,手就在外面了,天气寒冷了,所以芝芝做了个嫩青色的暖手套,是她拿旧衣服改的,暖手套她也绣了鹤,不过这上面是白色的,而是都是特别小的白鹤。这种时候,还不流行这种暖手套。 为了御寒,她特意穿了件藏青色披风,同她的暖手套相映衬。 发饰上,少女们通常喜欢留点刘海遮挡额头,但是芝芝不,芝芝有个很漂亮的美人尖,她成为驸马的小妾后才把美人尖露出来,但她现在不了,因为两三年后,街上都是露出额头的少女,她现在就要把额头露出来。 她早想好了,为了逃脱她原来的命令,她愿意付出一切。 芝芝抿嘴一笑,“我出去一会,你在家里。” 林父早早就出去了,所以只要芝芝回来得早,也不会被发现。 芝芝往向青雎家中走去,路上一直在想要如何和对方搭话。 叫对方是叫向公子好一些,还是直接大胆一些,叫对方一声“向哥哥”。 芝芝脸微微红了下。 后者还是太唐突了,向青雎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的吧。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向青雎家的门口。 芝芝在门口站了下,才走上前扣了扣门。 过了一会,有人出来开门,是向青雎家中的老仆。 向青雎父母已亡,只剩下一个老仆。老仆年事已高,看人都要费力,他努力睁着眼看着芝芝,“公子找谁?” 芝芝愣神,结果就看到老仆后出现她要找的人。 向青雎没有看芝芝,而是看着老仆,“向叔,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好了。” “那好,公子我去厨房看看。” 向青雎目送老仆离去,才转过头看着芝芝,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把脸撇开了,“姑娘有什么事?” 为何向青雎一次两次,看她都要皱眉,仿佛她是什么不该看的一样。 芝芝不明白,但是她想起她来的目的。 “上次我爹的事还要多谢谢向公子,我爹现在全好了。”芝芝边说,边从暖手套拿出自己荷包,“我闲来无事绣了个荷包,有宁神的效果,我听我爹说,向公子每日都要读书到深夜,这个宁神的荷包放在身边还是不错的。” 芝芝递过去,幸好嫁过一次,若是搁在上辈子,她现在早脸红得不像样,手也抖得不行,只想逃跑。 耳边传来向青雎疏离而礼貌的声音。 “我不过是从旁经过,区区小事姑娘不必在意,若是无要事,我便回去继续温书了。” 他说完,就要关门。 芝芝一急,看着他就脱口而出。 “反正你明年又考不上,也不急着这一时……” 向青雎瞬间看了过来。 芝芝挤出一个假笑。 娘亲,女儿的如意郎君总算正眼看女儿了呢。 可是怎么有点瘆得慌? 6.第六章 林元觉得自己的姐姐可能又生病了,自从那出去了之后,回来就一直叹气。 长吁短叹,还时不时摇头。 “姐姐,你怎么了?”林元皱着眉看着芝芝。 芝芝看他一眼,又叹气,还伸手过去摸平他的眉间,“小元,你长大后可不能这样看着女孩子。” “啊?” 林元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自己姐姐,但是芝芝也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芝芝想到那日向青雎看她的眼神,就难过。 明明说的是实话,对方看她的眼神居然有几分嫌恶。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却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 哎。 最可恶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两只阿飘。 夜夜在她床边聊天嘲笑她。 “嘻嘻,你说怎么会有那么蠢的女娃,直接跟别人说你考不上。” “那怎么知道,怕是生病烧坏了脑壳哟。” “嘻嘻,就她这样,能追到向小子,我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芝芝在被子里气呼呼。 “对了,你当年不是名动京城,教给这个女娃几招吧,我看得太着急了。” “嘻嘻,若这个女娃肯钻出被子里,我便教她几招。”说话的阿飘压低了声音,“让男人对她欲罢不能的招数。” 说完,两个阿飘都转过身盯着被子。 果不其然,慢慢地,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 芝芝紧张兮兮地探出头,结果看到之后却愣住了。 因为眼前的两只阿飘都好漂亮,明明说话的声音都是阿嬷的声音。 尤其是左边这个,芝芝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若非要拿人跟她比较,只有那位公主殿下了吧。 “女娃,你出来了啊。”右边的阿飘看着她笑。 左边的阿飘抿唇一笑,“男色才是最重要的,怎么忍得住,对吧?” 芝芝依旧警惕性很高地看着她们两个,时刻防着她们两个变脸,弱弱地说:“你们说我钻出被子,就告诉我办法可以得到向公子欢心。” 左边的阿飘捂嘴笑,“女孩子家家,最忌讳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芝芝不解地问。 “男人都是贱东西,越是贴上去的,他们越是不喜欢,尤其是向小子,这种自己标榜自己为正人君子的类型,他们往往为了自己君子作风,喜欢也要说不喜欢,明明是喜欢得要死,也要催眠自己是厌恶。”左边的阿飘靠近了些芝芝,芝芝被她的话吸引,也忘记了退后。 “你可知道男人最喜欢什么女人?” “什么女人?” 左边阿飘笑得越发美艳,“聪明的男人喜欢笨女人,笨男人喜欢聪明女人,但他们都喜欢美貌的女人。”她对着芝芝的脸伸出手,明明碰触不到,芝芝却觉得有只手在她的脸上游走。对方长得太好看了,现在她忍不住盯着对方看。 其实女人也喜欢长得好看的女人,芝芝突然发现。 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妩媚,即使她的声音那么苍老。 可是她的一个眼神就足以勾魂。 “你的相貌够了,但是向小子不心动,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你给的不够,给他的美不够。你的美若是一眼就夺走他的魂,便能入他的梦,夜夜缠着他,让他做不了圣人。”她收回手,神色逐渐冷淡,“现在的你太过青涩,而且心思一眼就能让人看穿,还不够格呢。” “那……怎么样才能……” 左边的阿飘一双明眸看着她,“把你的身体借给我一下下,我就帮你。” 芝芝突然醒悟,阿飘这种东西都是想骗她,说那么多其实都是花言巧语骗她的身体而已,她瞪了对方一眼,就要往被子里钻,但是对方急急出声。 “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想去看一个人而已。那个人要死了,若我再不去,便就再也看不到了。” 芝芝顿了下,“你现在不能去看吗?” 阿飘表情落寞下来,“他的家中贴满了符咒,是他的父亲请大师贴的,我进不去。” 右边的阿飘叹了口气,“女娃,你就借给她一下下吧,我拿我的鬼格跟你保证,她什么坏事都不会做。她要见的那个人其实是个仙人的转世,下凡历劫,死后就直接回去当他的上仙,他们再也见不到了。那位上仙也不会记得她的。” 芝芝迟疑了,她看着眼前的两只阿飘。 左边的阿飘眼里全是希冀。 芝芝想到自己当初成为阿飘,自己是那么想见到自己的家人,那她肯定也是一样吧。 她点点头。 * 深夜。 漫天的繁星像是珠宝,被无形的丝线串联在一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街上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这样的深夜,却有个少女在街上走着。 那个少女这么冷的夜里,却只着了件红裳。她脚上的鞋子在青石板上踩出轻微的声音,手里的灯笼照亮前方的路。 芝芝被占了身体,但是她还是有意识的,她甚至还可以跟旁边的阿飘聊天。 那只阿飘让芝芝叫她沈姐姐。 “沈姐姐,你什么时候死的?” 对方好像在思考,过了半天,“现在这个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吧。” “啊?”当今圣上都登基三十年了,对方居然让自己叫她沈姐姐。 沈姐姐嘻嘻一笑,“我死的时候年轻啊,才十六岁呢。” 附身的那只阿飘似乎受不了她们两个,“安静点。” 沈姐姐继续笑,“怎么了,要去见情郎紧张啊?我先说好,这个身体是芝芝的,你可不能乱来,千万别滚到床上去。” 芝芝:“!!!” 沈姐姐说完,又安慰芝芝,“你尚且安心,她的那个情郎是个病秧子,做不了什么的。” 这个时候,她们在一个府邸面前停了下来。 芝芝发现这个府邸十分华丽,是个大户人家。 “我们怎么进去?”芝芝问。 沈姐姐笑,“你放心,有她。” 话刚落,芝芝就发现自己飞了起来。 “!!!”芝芝震惊了。 “这是武功哦,想不到吧。”沈姐姐说。 她们轻而易举就飞了进去。 附身的阿飘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不用思考,就知道往哪里走。芝芝发现这个府邸里居然到处都贴满了符咒。 沈姐姐进不来,所以在外面。 她走到一处房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芝芝仿佛感受到对方的情绪,紧张,害怕,以及难过。 她伸出手推开了门。 门被推开的瞬间,芝芝闻到很浓的药味。 芝芝突然发现一个十分奇怪的事,这么大个宅子,他们居然没有见到仆人。 “阿覃吗?” 屋子里没点灯。 黑暗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很虚弱,但是不妨碍声音的悦耳。 “阿覃,是你吗?你来接我了吗?” 芝芝想,原来她叫阿覃。 “咳咳。”黑暗中又传来咳嗽的声音,随后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自嘲的笑意,“怕是风吹开门的,我以为你来看我了,想来,你也不愿意来看我的……” “是我。”阿覃出声。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覃抬起腿迈进去,“是我,是我来看你了。” 她手里的灯笼为她在照亮,她一步步往里面走,芝芝也是一点点看清,直到阿覃走到床边,芝芝看清了床上的人。 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芝芝有些诧异。 因为是非常普通的一张脸。 只是对方在哭泣。 眼泪润湿了眼眶,顺着面庞流下来。 “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阿覃幽幽道。 男人抬手擦了下脸,他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女,“三年了,你终于来了,你好像变样子了。” “这不是我的身体,是我找了小姑娘借的。我借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男人低笑一声,“快了。” 阿覃沉默了下,才说:“那就好。” 他们两个不再说话,只是偶尔有男人的咳嗽声。 后来,连男人的咳嗽声都没有了。 芝芝抱着腿坐在自己的心里,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脸上,她抬起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后来芝芝就睡着了,等她再醒来,发现自己在自己的床上。 而她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 “谢谢你,我去投胎了,我送了你一样东西,希望你能喜欢。” 送了她东西? 什么东西? 芝芝把整个屋子都翻了都没有发现。 后面林父叫她出去用早膳,她才走出去。 在饭桌上,林父说起一个事。 “昨夜胡家公子去世了,我今日要去给送份礼。胡公子前几年帮过我一次,虽然估计早就不记得我,按礼,要上门悼念下。你们就在家里吧。” 昨日去的地方好像是胡宅。 林父又叹气,“可惜了,明明是少年有为,怎么去得那么早。”他说到这,就意识到不应该在一双儿女面前说这个,连忙住了嘴。 芝芝突然很想知道胡公子和阿覃之前发生了什么。 不过阿覃去投胎,只有那位沈姐姐。 沈姐姐说她也不是特别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芝芝趴在床上,撑着头看着沈姐姐梳她的头发,“那你是怎么死的呢?” “我啊?我死得可悲壮了,你想知道?” 芝芝点头。 “因为太美,所以成为为祸害,那时候三个男人为了抢我,打得死去活来。”沈姐姐露出怀念的神情。 芝芝瞪圆了眼睛,“然后呢?” “然后……我的梦就醒了啊。”沈姐姐嘻嘻哈哈地笑。 芝芝沉默了下,扯了扯被子,“我要睡觉了。” 沈姐姐点点头,“我也该去看向小子沐浴了。” 芝芝:“……” 沈姐姐凑近她,神神秘秘,眼里还有坏笑,“下面可大了。” 欸? 什么可大了? 7.第七章 沈姐姐是个性情中人,日日偷窥向青雎沐浴,还喜欢跟芝芝说向青雎平日最喜欢穿哪件亵衣。 芝芝虽然嫁过人,但却没经过人事,害臊地捂着耳朵。 沈姐姐嘻嘻哈哈,“害臊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 芝芝放下手,这下她不脸红了,“倒也不是喜欢。” 这回轮到沈姐姐惊讶了,“你不喜欢那个向小子?” “我只是觉得嫁给他,能过不错的生活。”芝芝轻声说,“我不喜欢太穷的生活,也不想要太富有的生活,不用担惊受怕,也不需要太过应酬,他也不需要多爱我,只要足够尊重我就够了。” 沈姐姐安静了许久,突然说:“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想法,我当初怎么没想到呢,若是想到了,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她一笑,“那这样的话,那我就要更加多多告诉你他的事情了。” 向青雎最喜欢青色,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名字里有个“青”。 他平日的爱好是读书,读书,以及读书,偶尔会自己跟自己下棋,但是似乎棋术很烂,起码沈姐姐提起他下棋的表情是非常嫌弃的。 平日出门最喜欢去茶斋喝茶,最喜欢喝的茶是大红袍。 向青雎踏入茶斋,就听到一个非常悦耳的女声。 “老板,请问有大红袍吗?” “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的份已经被订完了。对了,就是进门的那位公子。” 芝芝循着老板的视线看去,心里忍不住赞叹了句沈姐姐说的时辰真的很准,她说向青雎每日都是这个时辰来。大红袍价钱不菲,茶斋每日的存量也有限,一般向青雎都是前一日提前订好,所以芝芝这个时候来问,多半是问不到,这样她也不需要真拿钱买,又有机会跟向青雎搭上话。 芝芝转眼看着向青雎,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是向公子啊,好巧。” 老板看了看他们,“你们认识啊,那倒是好办了。” 向青雎走过来,冷漠且疏离,“林姑娘。”又转过头对老板说,“把我的那份给林姑娘吧,钱还是算我的账上。” 芝芝连忙说:“不用了,既然是向公子买了,那我不夺人所爱了。” 向青雎看她一眼,俊朗的脸上依旧是疏离的礼貌,“无事,反正我平日喝得很多。” 茶斋的老板笑呵呵,“姑娘倒是头一次来,头一次来的人很少会点大红袍呢。” 芝芝尴尬地笑了下,还好向青雎并没有什么表情,他仿佛没看出来芝芝的刻意,他换了云雾茶,便准备上二楼雅间,走到一半,在楼道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芝芝。 芝芝本来以为今日又送不出荷包,垂头丧气的时候,没想到向青雎叫住了她,“林姑娘。” 芝芝立刻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向青雎。 “一楼人多口杂,林姑娘拿了茶就回去吧。”向青雎冷冰冰地说。 芝芝猛地捏紧袖子里的荷包,重新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 向青雎眼神轻轻扫过她的袖子,便重新转过身。 老板在旁边笑,“我还是头回看到向公子那么凶呢。往日来茶斋的姑娘家不少,她们与向公子交谈的时候,他可没像这次一样。” 芝芝不解地看着老板。 可是老板却不继续说向青雎,只是命令人赶紧把大红袍装好递给芝芝,“姑娘快回去吧。” 夜里,沈姐姐围着桌子上的茶包绕来绕去,“这个世上真有对美色不心动的男子?”她抬起眼看了眼床上的芝芝。 芝芝只穿了亵衣躺在床上,一头青丝此时散落着,她的头发不是特别直,而是尾梢带卷,这种卷更加增添了芝芝身上的妩媚之感,一张脸嫩生生的,像含苞待放的花朵,这还不是一般的花,不是杏花、梨花这种清丽之花,是奢靡到极致的海棠、千日红、红梅。 她没注意到沈姐姐看着她,她只是用手撑着下巴在发呆。 沈姐姐飘到芝芝旁边。 “芝芝。” 芝芝转过头,一双凤眼里满是无辜,“嗯?”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是男鬼,你会怎么办?”沈姐姐说完这个话,脸莫名红了起来。 芝芝眨了下眼,“男鬼?” “对,就是如果我说其实我活着的时候是个男人,你会怎么办?” 芝芝眼神变得不敢置信,然后就赶紧往被子里钻,一边钻一边拿床上的针头砸沈姐姐。 “不不不,我逗你玩的。”哪怕砸不到沈姐姐,沈姐姐还是本能地躲开了。 “登徒鬼!”芝芝骂沈姐姐。 沈姐姐无奈笑,“好芝芝,逗你的呢,要不你看看我的胸?” “不要脸!” “好了好了,还想不想嫁给向小子了?”沈姐姐使出杀手锏,果然芝芝立刻安静下来了。 沈姐姐轻咳了两声,“我们该想想下一步了,去茶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不过她们两个还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有人上门提亲了。 “爹,我不嫁。” 芝芝听说提亲的人是罗放,头摇得像拨浪鼓。 林父看她一眼,“芝芝,罗放为人敦厚老实,倒也不错,他家也不错。” 芝芝都要哭出来了,她又不能直接说罗放后来把整个家都败了。她以为她上次过于艳丽的打扮能把罗放母亲吓走。她倒是没想到那日罗放其实偷偷躲在门外,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的眼光向来不同。芝芝那日的打扮直接把罗放迷得七荤八素,回去哭着喊着一定要娶到芝芝。他的父母拗不过他,只能给他上门来提亲。 “芝芝,公主大婚之日还有三个月,按照传统,公主大婚的那半年都是不能婚娶的,芝芝你若是现在不订婚,便要再等将近一年,这……那时候再说婚,那时候你的年龄就不小了。”林父叹了口气。 “爹。”芝芝生怕林父答应这门婚事,急得想哭。 林父看着她,挥了下手,“你回房去,这事我再想想。” 芝芝被赶了回来,她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沈姐姐看芝芝的样子,“你怎么了?” “我爹想把我许配给那个隔壁街的罗放。” “罗放?那是谁?”沈姐姐飘到她旁边,“你不想嫁给他?” “嗯。”芝芝不敢把自己是重生的事实告诉沈姐姐,她觉得这个事情她谁也不能告诉,如果告诉了,她会有无尽的灾难。 “你爹同意了?” “他想同意。”芝芝叹了口气。 沈姐姐想了下,“要不这样,你今夜就去找向小子,偷看他沐浴,这样他就不得不对你负责了。” 芝芝:“啊?” 8.第八章 芝芝当然是拒绝了沈姐姐这种荒唐行为。 翌日,罗放竟然直接上门了。 因为有提亲这回事,芝芝便不好直接与罗放见面,她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林父和罗放聊天。 “罗贤侄,最近在何处当差。” “回伯父,我最近寻了份新差事,在公主府上当差。” 芝芝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瞪圆了。 公主府当差? 怎么会? 上辈子…… 芝芝发现她上辈子并不知道罗放在哪里当差,只是后来知道得知他败光了家产。芝芝听到公主府三个字就觉得骇然,心里更是下定决心不嫁给罗放。 罗放走后,芝芝立刻走了出来。 “爹,我不能嫁。” 林父抬眼看着她,有些不解,“芝芝,你是觉得罗放哪一点不好?” 芝芝犹豫了下,“女儿心中已经有意中人了。” “什么?”林父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芝芝吓得退了一步,眼神有些闪躲,“女儿其实心中已有意中人。” 林父盯着芝芝看了许久,但也没有追问意中人是谁,只是知道自己晓得了。 沈姐姐知道芝芝的行为后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芝芝被她笑得十分忐忑。 “只是觉得你的性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十分稀奇。”沈姐姐又是一笑,“你说了这话,你爹就不会应允这门婚事了吗?” “不知道,但应该不会了吧。”芝芝坐在梳妆台前,她用手撑着腮帮,瞥了镜中的自己,她向来不觉得自己长得多貌美,不过沈姐姐经常夸她。 说她要是男的,一定要娶了芝芝。 沈姐姐飘到梳妆台旁,镜中里自然是印不出她的脸,她冲着镜子做了个鬼脸,什么都没有。 “向公子什么时候才愿意收我的荷包呢?” 芝芝想到向青雎,想到对方冷面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像个瘟疫,一靠近自己就会病发一样。 “芝芝,你既然不喜欢他,又何必非他不可。”沈姐姐说,“照我说,这京城里别的不多,青年才俊是最多的。” 沈姐姐对芝芝眨了下眼,“你给我几天的时间,我帮你找个好苗子。”说完,沈姐姐就在原地消失了。 大概是那日芝芝说的话起了作用,林父早也没有提过罗放的事,罗妈也没有再上门过了。芝芝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没有精力出门了,她在着急,还有三个月,那位就要大婚了,她要是这三个月里没能订婚,就又要嫁进公主府里了。 芝芝会想到那夜她死的时候,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姐姐,姐姐。” “嗯?”芝芝才发现林元在喊自己,“怎么了?” “向哥哥来了。” “什么?”芝芝很惊讶。 “好像是给爹送什么东西的,不过爹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我让向哥哥把东西放这就好了,他却一定要等爹回来。”林元皱了下眉,“姐姐帮我煮个茶,我给向哥哥端过去。” 芝芝哦了一声,她煮茶的水平很高,尤其又在公主府里呆了三年后,她别的不会,那时候聚会她唯一的用途就是给那些贵人们煮茶。 驸马第一次喝她泡的茶很惊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没想到芝芝有这种本领。” 驸马长得十分俊美,就像是戏文里写的那种翩翩君子,芝芝刚嫁进来的时候也做过梦,幻想过驸马会喜欢她,所以每次驸马夸她的时候,她都手足无措。 “没有,我只是略懂一点而已。” 驸马低笑一声,那笑声传入芝芝的耳朵里,让她的耳朵都烧了起来。 “芝芝不要谦虚。” “茶很好喝?”一道女声突然插.了进来,“给本宫也煮一杯。” 芝芝连忙跪下去,“妾室芝芝拜见公主。” 一个精致的绣花鞋出现在芝芝的眼帘中。 “起吧。” 芝芝连忙摇摇头,让自己不去再想从前的事。 她对林元说:“你稍微等一下,我这就煮茶。” 林元很快又回来了,“姐姐,向哥哥把茶水全喝完了,是不是还要煮?” “这么快?”芝芝惊住了,“那我现在就去。” 林元第三次跑回来的时候,芝芝都不知道作什么表情,林元有些生气了,“我们这里又不是茶馆,他怎么像一头牛一样牛饮,一杯又一杯,哼。” 芝芝也不解,“也许是渴了吧。” “哼,哪有那么渴,都两壶茶了,家里的好茶都被他喝完了。” 芝芝瞧自己弟弟生气的模样,失笑道,“那这次我把茶端过去吧。” 林元连忙摇头,“爹出门特意嘱咐我了,姐姐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好,不能待客,还是我来吧。” 只是茶都煮了,这跟待客又有什么关系了。 林元再回来是隔了许久,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神气,“总算走了。” “爹回来了吗?” “嗯,向哥哥好像有事所以就走了。” “哦。” 晚上林父回来,林元说了向青雎来的事,林父想了下,“啊,是我的问题,上次托向公子给我带一个东西,我忘记是今天了,罢了,明日我亲自上门去赔礼道歉。” “爹,什么东西啊?” “给你姐姐的。”林父看向芝芝,“航海船只带回来的一个珍珠,听说那个东西有宁神护心的作用,你平日睡觉老不安稳,我想着那东西一定有点作用。” “爹,那个一定很贵吧。”芝芝连忙摇头,“我不需要,我现在睡得很好。” “不贵,一个珍珠而已,能贵到哪里去,你就不要操心这个,你好好养着身体,这段时间都不要出去了。”林父顿了下,“若有人找上门,你都不要见,让你弟弟接待就可以了。” 9.第九章 芝芝拿到珍珠后,对着烛火仔细看了看。 这珍珠外表十分普通,只是外表比较圆润,嗅之也没有味道。芝芝不知道这个珍珠多少钱,但有点担心林父被人骗了。 她用红绳把珍珠纳了起来,然后当成手绳一般戴在了手上。戴着睡了几夜,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稀奇,只是沈姐姐没有再出现了。 芝芝怕珍珠有辟邪作用,把珍珠取下来一天一夜,可是也没有见到沈姐姐。沈姐姐性子活泼,说不定找到别的乐子了,也不一定。 不知不觉就到了新年,除夕夜里,芝芝也喝了点酒,吃得醉醉的上床睡了。睡前听见林父锁门的声音,这段日子,不,自从芝芝说心里有意中人后,林父似乎十分防人,深怕芝芝被旁人见了。 芝芝在床上笑了下,她爹的心思真难懂。 明明催着自己订婚的人是他,现在防外面的人也是他。 芝芝可不知道,林父希望女儿嫁一门好婚事一回事,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白菜居然一声不吭的有了喜欢的猪,这可是大大不行的事。 这猪什么时候得了他闺女的喜欢? 这猪是谁? 这猪可有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哄骗自己闺女? 芝芝一觉好眠,第二日更是开心。 因为正月这几日,这左邻右舍大多会相互拜拜年,坐一坐。他们家属林父最长,所以他们家初一就会去拜访邻居。 这拜访的第一家就是向青雎家。 向青雎父母不在,林父念及他往日对林家的帮忙,所以初一这日总会去。 上辈子芝芝跟着去,并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就不一样了。 芝芝在铜镜面前照了许久。 她今日穿了件绛红色袄子,下面是颜色略一点的水红色的裙子,发饰盘了个垂桂鬓,鬓间还特意别了两个桂花样式的银钗。 她的首饰不多,大多都是她过世的母亲留给她的,林父有时候赚了钱,也会为了置办一些,不过都不名贵。比如她今日头上的银钗,那银十分普通,但就是胜在样式好看。芝芝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嘀咕:“这会不会看起来太小的一点,可是向公子好像不喜欢我之前的打扮。” “姐姐,你好了没有?”林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芝芝应了一声,“就来。” 她再看了看自己头上的银钗,犹豫许久还是拿了下来。若是被对方看出银钗很廉价的话,对方会不会瞧不上自己?还是拿下来吧。 芝芝一走出去,林元就夸,“姐姐今日真好看!”他围着芝芝转了一圈,突然皱了下眉,“只是怎么没戴发饰?” 芝芝拿手指戳了下他眉心,“你倒眼睛毒,今日不想戴了。” 林元嘻嘻一笑,“走走走,爹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上回向哥哥吃了我们家那么多茶,我今日要把他们家点心吃光光。” 向府门口。 因为是过年,所以向家也在门口贴了春联,只是看手笔,很有可能是向青雎的字。 林父上前敲了敲门,就有人开门了。 “林伯父。” 开门的居然是向青雎本人。 芝芝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她抿了抿唇,脚微微往后面退了下,头也埋了下去。这还是茶斋一别后的第一次见面,上次见面他也对她好凶。 “小元。”向青雎声音顿了下,“还有林姑娘也来了啊。” 芝芝低着头,顿时觉得十分挫败。 连弟弟都能捞一句小元,自己又是干巴巴的林姑娘,而且什么叫做也来了,是不欢迎自己来吗?芝芝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珍珠,心里想还好没有带荷包出来。 “向贤侄,怎么是你亲自开门的?” “张伯生病了,所以我让他休息,快请进。” 芝芝进去的时候也没有抬头,只是冷不丁听到一句。 “新年好。” 她抬起头,诧异地发现向青雎的眼神是盯着她的。 芝芝曾经暗暗将驸马和向青雎的相貌做过对比,发现若驸马是朝辉的话,恐怕向青雎就是月光,各有各的好,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只是驸马看人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温和有礼,不像向青雎冷冰冰,跟块铁似的。 “向哥哥也新年好。”后面传来她弟弟的声音。 原来是跟她弟弟说,芝芝重新低下头,便听见向青雎轻咳的声音。 “向贤侄是不是也生病了?这天寒地冻,要多加衣裳。” “无事。” 不知道是不是芝芝的错觉,她觉得向青雎的声音好像更冷了。 席间,大多都是林父和向青雎在说话,林元吃糕点的间隙插.上几句话。芝芝只闷头喝茶。 突然,她眼帘里进入一盘糕点。 “这个糕点味道不错。” “谢谢向哥哥。”林元率先拿了起来。 向青雎看了眼林元,扯了下唇角,“不用谢。” 芝芝犹豫了下,也伸手拿了一块,还未放入口里,就听见她爹的声音。 “时辰不早了,向贤侄恐怕也有些乏了,我们也还要去下一家拜年,所以就暂时先不打扰了。” 芝芝看了眼糕点,放了回去,为了怕向青雎嫌弃她碰过,特意放在了盘子的边缘。 “向哥哥这糕点真好吃,爹,我们也买点吧。”林元在旁边叫。 “好吃就带回去吧。”向青雎的声音不冷不淡。 于是林元就提着一袋糕点出来了。 在路上,林元一直夸向青雎,好像完全忘了之前怎么为了那几壶茶跟向青雎置气。 “向哥哥家糕点真好吃,姐姐,我们待会分吧。” “你一个人吃吧,我不怎么喜欢甜食。” 前面传来林父的声音,“对,小元,你一个人吃,你姐姐身体没好,不能吃那么多甜的。” 林元嘟着嘴,“什么啊,明明爹你昨日还一定要姐姐吃你做的桂花糕。” 10.第十章 再见到沈姐姐是正月初七的那天夜里。 芝芝刚洗完头发正待头发干,她坐在梳妆台前,听到了有人喊她。 “芝芝。” 她一回头就看到沈姐姐。 沈姐姐正微笑地看着她。 “沈姐姐,你回来了。” 沈姐姐点点头,“芝芝,快跟我出门。” “啊?” 沈姐姐一脸神秘,“不是答应帮你找青年才俊吗?我找到了,现在就等你了。”她在芝芝面前飘了好几个回合,“绝对是青年才俊,你不去会后悔的。比那个向小子好多了。” 芝芝很犹豫,“而是现在很晚了。” “放心,有我,你怕什么。不都是说鬼最可怕吗?现在有鬼保护你,你还怕什么?”沈姐姐催促芝芝,“快快快,换上你最好看的衣服跟我出门。” 上次帮阿覃完成心愿,芝芝就拿到后门的钥匙了,所以这次她出去也特别顺利。她手里拿了一盏灯,微微照亮前方的道路。 因为头发还没有干,所以是披着的,但未免太乱,芝芝用一根红绳粗粗束了起来,让发尾自然垂落在身后。衣服是沈姐姐给她挑的,沈姐姐说芝芝肤色雪白穿红衣最好看了,可是今夜的场合芝芝不能穿红色。 “月光下,你穿水蓝色才是最好看的。”沈姐姐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 芝芝有一件水蓝色的裙子,确切说是白色和蓝色混在一起的颜色,层层叠叠,走动之间,略微能看到她的鞋子。沈姐姐的眼光很毒,因为当芝芝穿着这身走在月光下的时候,裙摆上都仿佛染上了月光,再加上她不施脂粉的脸蛋,把她往日的妖冶艳丽的样子一扫而空。 芝芝拿着一盏灯,仿佛是月亮上出来散步的仙姑。 “沈姐姐,我们要去哪?” “自然是去见青年才俊。” 芝芝看着飘在她前面的沈姐姐,“什么青年才俊一定要晚上见。” “因为……”沈姐姐回头,“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今夜才等到。” 芝芝不大明白沈姐姐的话,沈姐姐带着她走了许久,又穿过好几个巷子,走到一个巷子口的时候,沈姐姐停了下来。 “芝芝,你自己进去。” 芝芝看向沈姐姐,眼神里充斥一丝惊。 沈姐姐看出她的害怕,“别怕,进去吧。我只能站在这里,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芝芝,进去吧。” 芝芝不明白沈姐姐为什么不陪着她进去,但是她觉得沈姐姐是个好鬼,一定不会骗她,所以她鼓起勇气往里面走。巷子很深,周围也很安静,芝芝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绣花鞋底踏在砖石上的声音。 芝芝走到一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性觉得巷子深处的东西,或者说人会让她觉得害怕,什么青年才俊晚上会在这种巷子里?她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沈姐姐了。 她在原地里犹豫了许久,脚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向青雎虽然冷淡,但她还是可以努努力。 这个大晚上在这么吓人的巷子里的青年才俊还是算了吧,说不定比向青雎还冷漠呢。 不过…… 也是沈姐姐的一片心意,还是去看看吧。 芝芝咬咬牙,握紧了手里的灯,坚定了心意往前走。 这次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一个人影躺在地上。 那人浑身黑,好像是受伤了。 嗯 受伤的青年才俊? 沈姐姐是打着她去救人,然后对方以身相许的目的么? 芝芝犹犹豫豫地凑过去,对方居然还戴着面具,她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的腿,发现对方并没有反应。 大概是晕过去了。 芝芝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人腿上有个伤口,还在往外冒血。芝芝没处理过这种事,她想了下,才把对方另外一条腿上的衣物撕了下来,对方的衣料一定很好,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撕下来。她撕下来后,在绑伤口上面,还是绑伤口下面,还是正好绑伤口上犹豫了下。 “应该是止血吧,又不是被蛇咬了。”芝芝拿撕下来的布把伤口绑好了,还细心地打好了结。芝芝因为帮对方止血,手上都沾了不少血,她有点嫌弃地蹭回对方的衣服,这才想起她还没看对方的脸。 应该生得挺俊吧。 不过为什么会大晚上受伤还躺在这种地方? 而且穿得那么奇怪。 那个人戴的面具很普通。 就是一张黑面具,一点花纹都没有。 芝芝盯着那张面具看,慢慢伸出了手,手拿到那个面具的时候,指尖好像还碰触到对方的脸。 冷冰冰的。 芝芝眼神微动,拿下了面具。 刚拿下,她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眼神的惊骇暴露无遗。 她看了眼那人,又看了下手里的面具,连忙丢开了。 怎么会是他…… 她变成鬼的时候,日日夜夜都盯着这个人,而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要碰上他,但是没想到比上辈子还要更早地遇见。 芝芝顾不得太多,她手脚发软,靠扶着墙才能站起来,她都不敢再看地上人一眼。她扭头就跑,仿佛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洪水猛兽。 上一世。 她进公主府的时候,什么都觉得稀奇,看到茶杯都要伸手摸一摸。 “这个茶杯好像也跟我家的不一样。” 她回头冲采苓笑。 芝芝地位低,或者说根本就没什么地位,所以贴身伺候的丫鬟只有一个采苓,采苓年纪也不大,跟芝芝差不多。采苓看见芝芝这种作态,只是捂嘴笑,“主子以后能见到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这茶杯算什么,不过公主房里的茶杯才是珍品,那是圣上特意赏的,这天下的好东西都是公主的。” 芝芝哦了一声,她并不觉得羡慕,也不觉得嫉妒,因为悬差太大,根本就生不出别的心意,她和公主本来就是凤凰和土鸡的区别。 第一次见到公主,是跟着那几位姨娘一起去见的,她们跪在帘子外,公主坐在帘子里面,所有府里的规矩都是宫妈妈在说,全程都没有听到公主的声音。 宫妈妈叫她们下去的时候,芝芝偷偷抬起眼看了眼帘子,可是帘子遮得严严实实,她几乎只能看清一个人影。 那人坐在椅子上,十分随意自在,却让她已经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势。 * 芝芝跑得很快,她很快就见到沈姐姐。 沈姐姐惊讶地看着她,“芝芝怎么了?你怎么这样子?” 芝芝慌乱之间连灯都忘记拿,“沈姐姐,我们回去吧。”她胸口大起伏,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芝芝现在的心神不宁,她跑得头发都散了。 “好好好,我们回去。”沈姐姐没有再问什么了。 芝芝回去后,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后,一言不发就上床睡觉了。沈姐姐看她的样子,也不敢问什么。她不知道芝芝在害怕什么,可能是被那个伤口吓到了,她是这样想的,不过真的好不容易才等到对方受伤的。 芝芝自那夜后也没有提起那夜的事,只是比往日更不爱出门了,连给向青雎送荷包的事也忘了。直到元宵节那天夜里,林元来叫她出门,芝芝才想起今天是元宵节。 “好,小元你等下我。” 芝芝随意披了件披风,就走了出去。 林元因为过节的原因十分兴奋,“姐姐,我今天要猜很多灯谜,把奖品都赢回来。” “好。”芝芝问他,“爹呢?” “爹说他不去,让我好好保护你。”林元拍了拍胸脯,“姐姐,你放心吧,今天我已经答应爹了,保证平安送你回来。” “哟,看不出这小豆丁还挺厉害。”沈姐姐在旁边笑。 芝芝也失笑,牵起林元的手,“那我们走吧。” 元宵节是一年里最热闹的节日。 这一天,整个京城都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耳边充斥着欢笑声以及眼睛能看到的各种各样的灯笼。烟火更是放得不停,烟火是由皇家来放的,所以花的手笔是最大的,意思是皇帝邀百姓们共同过节,与民同欢,其乐融融。 芝芝牵着林元的手,眼睛一直在到处看。身边的林元也很兴奋,看见有喷火的江湖艺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姐姐,哇哇哇,你看。” 芝芝也跟着一起惊呼,倒是旁边的沈姐姐冷哼一声。 “这有什么好看的,两个土包子。” 芝芝当自己听不见。 林元拉着芝芝走,他这里也要看,那里也要看,弄得芝芝都被人撞了好几下。沈姐姐有点不满意,“这个臭小鬼,稍微注意下啊。” “小元,小元,你慢……”芝芝又撞上了一个人,但这次对方居然还伸手扶住了她。 “林姑娘?” 芝芝抬起头,撞入她眼帘的是一张眉目秀气却又含着冰霜的脸。 只是眉目的冰霜似乎少了很多。 11.第十一章 “向哥哥,你怎么在这?” 林元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芝芝耳边响起,自从上回吃了向青雎那盒糕点,林元似乎非常喜欢向青雎了。 “哟,这手放哪呢?”沈姐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芝芝瞥了眼,发现向青雎的手还扶着她的肩膀,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向公子。”她低头喊了一声。 “嗯。”向青雎收回了手,低头看向了林元,“你们也出来逛花灯?林伯父没有一起吗?” “我爹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所以就我和姐姐出来玩。” 向青雎看了眼低着头的芝芝,“我也一个人,就一起吧。”说着,让林元和芝芝等他一会,过了一下,向青雎居然手里拿着两个花灯回来。 一个是兔子灯,另外一个是老虎灯。 林元自然伸手拿了老虎灯,嘴巴像涂了蜜,“谢谢向哥哥,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老虎灯呢。” “喜欢就好。”向青雎把手里另外一个兔子灯向芝芝递过去。 芝芝看着兔子灯,也看到握着兔子灯的那只手。 手在这满天的灯火下仿佛成了一块暖玉,而又骨节分明,自有男子的气概,与女孩子柔柔软软的手完全不同。 “给我的?”芝芝抬起头看着向青雎。 向青雎面冷语气也冷,“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哦。”芝芝接了过来。 沈姐姐冷不丁笑了,“这真是块硬铁呢。” 其实芝芝想问沈姐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在外面,她不好问的。 从两人一鬼同行,变成三人一鬼同行,气氛似乎就奇怪起来,沈姐姐憋不住,丢下一句“我自己逛去了”,就消失了。 林元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奇怪,他依旧很兴奋,甚至觉得自己姐姐走得慢,变成他走在前面两步,这样一来,变成芝芝和向青雎同行了。 “林姑娘,我走路喜欢走外面。”向青雎突然说。 芝芝有些惊讶,“啊,好的。”她换到了里面。 虽然向青雎说喜欢走外面,但是走外面总是容易被人撞到,芝芝偷看了好久,发现向青雎被人撞到的时候,那两道浓眉都会微微皱起。 也许芝芝偷看的视线太过露.骨,向青雎竟然转过头直接问她,“你在看什么?” 芝芝连忙收回眼神,“我没看什么。” “撒谎。”向青雎的话让芝芝更为慌张,她刚想反驳,却听见向青雎继续说,“你是要那个灯吗?” 芝芝抬起头顺着向青雎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个摊面,她一看去就被一盏灯给吸走了注意力,那盏灯居然是五面琉璃美人灯,那盏灯的下面流苏结都不寻常,上面都串了琉璃。她走近了些,发现随着烛火的跳跃,五面灯面上的美人仿佛也在随着舞动。 “想要吗?”向青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真好看。”芝芝不由赞叹,“但一定很贵。” “小姑娘想要?”摊面老板是个白面无须的男人,头上还戴了个小帽,只是那个帽子似乎有些小了,显得面庞好像更大了。 芝芝抿着唇摇摇头。 “老板,这个灯多少钱?”向青雎却直接问。 芝芝扭头看着向青雎,小声地说:“这个肯定很贵,不要买。” 向青雎扫她一眼,破天荒地勾唇笑了一下。芝芝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好.色之徒,但好像是今夜的月色和灯火太美,让她变成了好色之徒。 “这个灯,挂我屋里挺合适的。” 芝芝:“……???” 向青雎真的买下那盏灯,甚至似乎怕芝芝惦记,都是自己拿的。向青雎本来就在人群中打眼,这下子更打眼了。 翩翩君子,拿着一盏琉璃美人灯,不知是哪家郎君在月下寻美人。 林元从前面跑回来,看见这盏灯也被迷住了。 “真好看,这个灯。向哥哥,你买的啊?” “嗯,喜欢吗?喜欢我送给你。”不知道是不是芝芝的错觉,她觉得向青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喜欢,但是我爹说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林元伸手过来牵住芝芝的手,“姐姐,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他拉着芝芝就要跑。 芝芝一边叫他慢点,一边跟着他跑,没时间去管向青雎了。 林元带着她穿过人群,穿过灯火,她眼里仿佛有着芸芸众生,又仿佛只有漫天灯火。芝芝那瞬间想到她做鬼的那几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活着的滋味吧,能嗅到,能看见,能听见,万物都在她的周围,万物也可以看见她。当鬼的时候太寂寞了,除了那条龙,没有其他人可以看见她。 芝芝心情变得极好,等到了林元说的地点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姐姐,你看。” 芝芝顺着看去,发现原来这里是个台子。 台子上站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一身华丽衣裳,但脸上却画着十分古怪的妆容,整张脸被涂得红一道白一道,唇更是涂成了黑色。那女子口里念着奇怪的语言,身体也随之扭动。 “姐姐,听说这个班子是从岭南来的,他们的跳的舞是祭祀之舞,跟我们的舞蹈都不一样,而且他们说的语言也跟我们不一样。”林元跟芝芝说,还伸出手指着那个台子的一侧,“那是他们的乐器,我见都没见过。” “那是蛊丹。” 芝芝回头,发现是向青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 “蛊丹是岭南独有的乐器,听说用的时候会吸引到天地万虫。”向青雎不冷不淡地解释。 “虫?”林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也太恶心了吧。” 芝芝拍了下林元的手,“别这样说。” 万一被听见怎么办? “这只是传言,未必是真的。”向青雎眼神看向台上的女子,“不过奇怪的是,祭祀之舞怎么会放蛊丹在台上?” 林元听说能吸引到虫子,瞬间就不想看了,要拉着芝芝和向青雎往其他地方走。 走到护城河的时候,林元说想放莲花灯,向青雎直接出钱买了三个。 林元和向青雎在提笔写心愿的时候,芝芝有些尴尬,因为她不识字,更不会写字,她只认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字,她只能看出好看不好看。 向青雎写完后,就看着芝芝,眼神平静,“你想写什么,我帮你写。” “唔,写喜乐长安吧。”芝芝想不出什么好话,只觉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 三个莲花灯被同时放入了水里。 虽然同时出发,却很快被风吹向了不同的方向。 * 那盏灯最后还是被芝芝拿了回去。 向青雎说他家放不下,一脸冷漠地直接塞给了芝芝。 林元左看看右看看,“我屋子里放得下。” 芝芝连忙说:“那小元拿着吧。” “但我觉得这个灯跟姐姐更配。”林元不紧不慢地说。 回去后,芝芝把灯放在了桌子上。 那五个美人还在随着烛火的跳跃而舞动,惑人的美丽。 “向小子送的?”沈姐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你的荷包没送出去?” “荷包?”芝芝慢半拍想到这事,她站了起来,因为找不到机会送给向青雎,所以她总是随身带着,今天玩得太开心,遇见对方也不记得这件事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再摸了摸身上。 “好像不见了。” 沈姐姐飘到她面前,“什么不见了。” 芝芝微微皱眉,一张白嫩的小脸有点不开心,“荷包不见了。” “你放在哪了吧,再好好找找,找不到就再绣一个吧。” 12.第十二章 荷包找不着了,芝芝翻遍了屋子也找不到。 沈姐姐飘在她梳妆台上,“别找了,怕是掉在哪了,你绣工那么好,被人捡走了也不一定。” 里面的香料可是花了她不少钱的。 二十个铜钱呢。 芝芝找不到荷包也只能作罢,她把琉璃灯挂在她屋子的中央,睡觉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看,沈姐姐坐在窗台上也在看。 “这灯倒是不错,你说向小子送你这个灯是什么意思?” 芝芝想了下,翻过身看着沈姐姐,白嫩的小脸微微一红,“他喜欢我啊?” 沈姐姐笑了,“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 沈姐姐神神秘秘地说:“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一定是对她魂牵梦绕,甚至梦里都是她,我去过向公子的梦了,他的梦里只有书。” 芝芝不死心,“也许马上就要梦见我了。” 沈姐姐飘过来,看着芝芝,“可是他家挺穷的,就一个老仆。” “可是他家没有要侍奉的公婆,而且穷的话,就只能娶我一个了。”芝芝说完拿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哟,那向小子若是夜夜都要……”沈姐姐压低了声音,果不其然看到芝芝腾地一下子脸通红。 沈姐姐哈哈大笑,直接飘出去了,“你睡吧,我要出去玩了,好无聊啊。” 芝芝摸了摸滚烫的脸,又看了看那盏灯。 向青雎是喜欢她了吧,要不然怎么会送她灯呢。 正月十六,店铺都开门了,芝芝特意起了个大早,去香料铺挑香料。她觉得上次香料的香味不错。 “芝芝来了啊,这次要买什么香?”香料店的老板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她常年一身黑色打扮,但却看起来十分魅惑,尤其是她总喜欢在唇上涂上最红的脂膏。 芝芝抿唇一笑,“我想买上次买的香。” 老板听到这句话,皱了下眉,“这可不好,上次那个香今早被人全部买走了,我这里是一点都不剩了,要等下一批香过来,起码要三个月。” 芝芝哦了一声,“没关系,那我重新挑香好了。” “还是芝芝最乖。”老板说着就果然抱了芝芝一下,芝芝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这个老板没有其他问题,就是每次见到她,总是要对她搂搂抱抱。 芝芝在香料铺里呆了一早上,才挑到自己喜欢的,她混合了几种香料。 老板闻了一下,“芝芝你这挑香的手艺真好,都可以自己开店了。” 芝芝并不觉得自己手艺好,只是前世闻多了,公主府什么香都有,每个丫鬟身上用的香料都不一样。 芝芝买好香料就往回走。 隔壁街酒楼的香味飘进了芝芝的鼻子里。她拿着纸包着的香料,心里却在想这次的荷包要不要跟上次绣一个花纹。 “砰——” 芝芝撞到一个人,手里的香料都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蹲下去捡了起来。 “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芝芝把香料捡起来,拍了拍外面的纸,刚抬起头,就愣住在原地了。她拿着香料的手微微颤抖。 对方似乎发现芝芝的奇怪,再次问了一次,“姑娘,你真的没事吗?” 芝芝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她绕过对方准备走。 “越阳,你在看什么?” 男子转回头,对店铺里走出来的同伴笑了下,“无事,只是刚刚撞到一个小姑娘,觉得她好像有点害怕我。” “你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而且还是未来的驸马爷,我可没见过什么小姑娘害怕你。” 男子和煦一笑,“你少贫嘴,走吧。” 芝芝拿着香料越走越快,心里在想,为什么那些人总是那么阴魂不散。 这辈子她真的不想碰到那些人,无论是那位,还是刚刚那位,他们可以随意决定旁人的生死,已经够让她害怕了。 她不想报仇,只是安稳过她这一辈子。 她想她的莲花灯可能没有起作用。 芝芝刚回到家,就看到林父在跟人说话。 而那个人…… “哟,这就是芝芝吧,生得真是水灵。”那个女人十分热情地冲了上来,还围着芝芝上下打量。芝芝把疑问的眼神投向她爹。 林父表情说不上好坏,“这位是宋姨,你就叫她宋姨吧。” “我的乖乖啊,我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宋姨把手里的手帕从林父一甩,“这么好看的姑娘,恐怕你们家门口都要被踏破了。” 宋姨又拉住芝芝的手,看了下手心,“这手真嫩,在家里不做事吧。对方家里有仆人,也不需要你做事,过来就是吃香喝辣的。” 芝芝顿时明白了,这是过来说亲的。 她上辈子也有好些人上门说亲,只是这次不巧的事,她正好被捉住了。 “爹,我先回房了,我还有点事。”芝芝连忙说。 “嗯,去吧。” 芝芝躲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回屋就看到那盏琉璃美人灯。 如果提亲的是向青雎就好了,那自己一定会很开心地答应,然后几年后她是大官的夫人了。 想到这个,芝芝忍不住笑了起来,到时候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想就觉得幸福。 嗯,还是赶紧把荷包做好吧。 不知道林父是怎么打发走那位宋姨,反正晚间吃饭的时候,也没见林父提起,只是他问了芝芝白天去哪了。 “去了香料铺。” “嗯。”林父突然又问起昨夜元宵节他们玩了什么。 林元一五一十都说了,“对了,爹,我们还遇见向哥哥了,他送了姐姐好漂亮一个灯笼。” “灯笼?”林父皱了下眉,“拿给我看看,芝芝。” 芝芝瞪了林元一眼,才回房去取了灯笼,林父看了那灯笼也没说什么,又要芝芝拿回去。 芝芝回房就看到沈姐姐,沈姐姐正飘在她新买的香料前。 “这个香跟上次的不一样啊。”沈姐姐说。 “对,上次的香卖完了,所以我买了另外的。闻起来怎么样?” 沈姐姐扭头对芝芝笑了下,“香闻着挺好的,但还可以加一味花进去,因为这个香味略苦,芍药的味道不错,你不妨加进去试试。” “好。” 芝芝又去买了芍药的花粉,把其加入了香料中,发现闻起来似乎更好闻了。她花了三天的时间重新锈了个荷包。 这个时候离公主大婚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芝芝扳着手指数日子,心里更是着急。 把这个荷包送给向青雎,他就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了,那么是不是会上门来提亲了呢。 芝芝十分露.骨地在荷包上绣了一对鸳鸯,她希望向青雎看到这对鸳鸯,便能理解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娘亲说,女孩子若是喜欢一个人,绝对不可以自己先开口,要明示暗示,总之要对方先说出口,这样对方的爱会更多一些。 即使说着只要尊重就好了,但是女孩子本身就是会索求爱的生物。 她们需要大量的爱把自己堆砌起来。 用爱养出来的女孩子才是美好的。 送东西那天,芝芝起得很早。她站在铜镜面前换了好几套衣服,心里却觉得自己衣服还是太少了,好像每一套向青雎都见过了,毕竟她来来去去只有那么几套。 芝芝最后把眼神看向了那件水蓝色的裙子,那件是她那天深夜穿的,好像向青雎还没有见过,那就穿这件吧。 芝芝换好了衣服,又特意梳了一个新发式,这个发式现在还没有流行起来,是她上辈子嫁入公主府后才流行起来的。当时未婚少女们都喜欢梳这个,芝芝在公主府里无聊,所以也特意学了。 她仔仔细细打扮了自己,还涂了脂粉,上了脂膏,甚至手指都涂上了存下来的凤仙花汁。 临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铜镜。 铜镜里映出了她,芝芝对着镜子笑了下,转头推开了门。 芝芝特意避开了林元,偷偷出了门,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怎么说,这次送荷包好像跟上次的心情要有所不同。她袖子里的荷包好像在发热,灼热的,像团火一样。芝芝再转了个角就可以看到向府的门了。她数着步子,转过了那个角,却愣住在原地。 向府的门口。 向青雎和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站在一起。 那个女子打扮华丽,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 向青雎脸上挂着芝芝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美貌女子也在笑,还直接伸出手挽住了向青雎的手臂。 * 芝芝回家的路上觉得自己真傻。 她光记得向青雎科举中第,可不记得向青雎那时候是否已经成婚,就算没有成婚,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芝芝把袖子的荷包拿了出来。 荷包上的鸳鸯像是在讽刺她,明明她刚刚看见的才是一对璧人。 那个女子衣服十分华丽,举手投足之间都像个富家小姐,连那么大胆伸手挽住男人的手臂,她都做得如此随意,仿佛本该如此。 芝芝第一次觉得羡慕。 芝芝看着那个荷包,又瞧见了旁边有个垃圾篓,她气呼呼走过去,举起荷包就要丢。 “姑娘,这荷包那么漂亮干嘛丢呢?” 一声轻佻的男声响起。 13.第十三章 芝芝听到这个男声,第一反应是转过头去看,结果发现声音发出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站在那里。芝芝又左看看右看看,结果都没有看到任何人。 等等,芝芝脑子里敲起警钟。 是不是鬼啊。 她白天是看不到鬼的,她试过了,一到白天,她就看不到沈姐姐,但是她没有试过白天可不可以听到鬼的声音。 这段时间有沈姐姐在她身边,她几乎没有见到其他鬼。 芝芝默默地把荷包收了回来,就当没有听见吧。 “姑娘,你明明听见我的声音了吧。”那个男声又响起了,“很多人都听不见,但是你有反应,你听见了。” 没有没有!没有听见。 芝芝转过身就回家,就装没听见吧。她可不能招个男鬼回家。 “姑娘,姑娘,你别走啊。” 芝芝极力伪装自己,甚至让自己的脚步看起来不那么着急。 可是那个男鬼似乎阴魂不散,一直跟着她。 “姑娘,小生也不是故意要跟着你,只是小生实在无地可去,在这浩然天地之中游荡了数天,不知道去哪里,偶尔看见姑娘您要丢那么漂亮的荷包,实在忍不住出声,没想到姑娘居然是小生命中之人。” 她不是! 不要跟着她了! 芝芝走到家门口了,她连忙闪进了家里,然后锁门。 声音没了,应该没有再跟着她了吧。 “姐姐,你去哪了?” 芝芝吓得呼吸一窒,然后转过身,“小元,不要站在我身后吓我。” 林元奇怪地看着她,“姐姐,你今天打扮得那么好看,去哪了?” “哪里好看了,就平常打扮,随便出去走走。” 芝芝被那只男鬼吓得都忘了她之前目睹了什么。她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向青雎什么人,但是他们看起来的确十分般配,她这样的女子也不适合当一个大官的正妻,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吧。 芝芝打发了林元,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正在给自己倒水喝,那个男声居然又响起了。 “姑娘,小生唐突了,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小生进女儿家的闺房呢。” 芝芝倒水的动作猛地一顿,她把茶壶放了下来。 “你是什么鬼?为什么要跟着我?”芝芝鼓起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男声里有着惊喜,“姑娘,你果然能听见,小生本来都准备走了。” 芝芝咬唇,自己真是太笨了。 “其实姑娘不要觉得害怕,虽然小生变成鬼了,但不是什么坏鬼。”对方好像能感觉出芝芝的害怕。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不去投胎吗?” 那个男鬼叹了口气,“其实小生也没什么事,只是死的时候太突然了,小生一时不能接受,所以这才躲着鬼差,但是鬼差大人好像要找到小生了。” 芝芝沉默了下,才弱弱地问:“那你是想做什么?” “姑娘能否帮小生去收尸?” “什么?!”芝芝被吓得脸都白了,“不行,我做不到。” 男鬼似乎预料到芝芝的反应,“挺害怕的吧,没事,姑娘不愿意也没事,小生也只是随口说说,但是小生有另外一件事,希望姑娘能帮我。”他说到后面,语气都恳切许多。 “你说吧,但我不一定能帮到忙。” “姑娘一定能做到的。”男鬼似乎十分肯定,“姑娘去城南的城隍庙烧一炷香,烧了就可以了。为了报答姑娘的恩情,小生定当有份厚礼给姑娘。” “我不要礼,只……只要你去投胎就好了。” 不要缠上她。 男鬼语气略带笑意,“小生晓得了,还望姑娘一定帮忙,小生暂且离去了。” 然后声音消失了。 芝芝等了许久,都没有再听见声音,心总算放了下来。被男鬼这一弄,她倒是把看见向青雎和别的女子站在一起的忧伤丢弃得差不多了。 夜里,沈姐姐出现了,她得知芝芝荷包没有送出去,有些惊讶,“怎么?向小子还是不肯收?” “不是,我今日去的时候看见他和一个陌生女子在一起,而且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沈姐姐看见芝芝郁闷的样子却笑出了声,“这好事,芝芝,我觉得吧,你还是给再挑挑,向小子我是真觉得他不是什么良配,你跟着他只有吃苦。” 芝芝点点头,“嗯。” 芝芝起身睡觉去了,第二日她就要找了林父。 “爹,还是给我说亲吧。” 芝芝对向青雎死了心,现在觉得只要不嫁入公主府,什么都可以。 林父诧异地看着芝芝许久,最后对芝芝说:“这事你不要担心,爹会帮你说到一门好亲事的。” 离公主大婚仅有一个半月,所以芝芝说亲的事情也十分紧张。 林父好像找了好几位媒婆,那几位媒婆都见过芝芝,见到芝芝的时候,都眼前一亮,不停地说:“这么水灵的姑娘,您就放一万个心,我一定给说门好婚事。” 可是见芝芝的时候是这样说,却都没有后文。 林父觉得奇怪,便又去问其中一位媒婆。那位媒婆看见林父就面露慌张,对待问话支支吾吾,最后还把钱退给了林父。 “林先生,这门婚事我无能为力,您还是另拖他人吧。” “这……这是为何?” 媒婆最后被逼问急了才透露出只言片语,“邪门……太邪门了。” 邪门? 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芝芝不知道的,她还记得要去城南的城隍庙去烧柱香,所以便挑了一天大吉的日子,带了香烛出去了。她花了点钱雇了一辆驴车,这样才在中午之前赶到了城隍庙。一下车,她便有些愣了。这个城隍庙看起来十分破败,好像没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 芝芝让驴车老板等等她,便独自进去了。 城隍庙里也十分破旧,土地公身上全是灰,台子上摆着的贡品似乎也被动物吃掉了,只剩下了骨头和核。 芝芝抬头看了看土地公,又好不容易才在庙里找到香灰炉,她拿帕子给香灰炉擦了擦,才从自己的竹篮里拿出香烛。 烧好后,她又跪在地上拜了拜。 “受鬼所托过来点香,还望土地公公不要怪罪,那位公子也早日投胎,下辈子平平安安。” 做完这一切,芝芝便连忙从城隍庙走了出去。 “谢谢姑娘。” 芝芝临出城隍庙的时候听到了那个男鬼的声音,她脚步顿了下,“不用谢。” 她抬腿要走,男鬼又说话了,“姑娘放心,小生定当送一份厚礼给姑娘。” 上次阿覃也说有礼物送她,可是她根本没找到,这个男鬼也要送她礼物,恐怕又是骗她。 芝芝回到家中,还特意沐浴换衣。 刚换完衣服,林元的声音就在窗外响起。 “姐姐,向哥哥来了。” 芝芝正要取毛巾擦头发,听到这句话手直接愣在了半空。 “去请爹爹就可以了。”芝芝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林元好像有些苦恼,“可是向哥哥好像是只要见姐姐,姐姐,你见吗?” 14.第十四章 芝芝犹豫了许久才说:“你让向公子等等吧,我待会就来。” “哦。”林元的脚步声逐渐远了。 芝芝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屏风后走,她都不清楚自己踩到了什么,好像是皂角,但是她没有把皂角放在地上。 晕过去之前她只看到旋转的屋顶。 芝芝觉得自己睡了十分漫长的一觉。 她费力地睁开眼,就听到自己弟弟林元惊喜的声音。 “爹!爹!姐姐醒了。” 芝芝只觉得浑身无力,她这是怎么了? 林父从外面赶了进来,连忙扑到床边,“芝芝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我……我就是觉得饿。”芝芝认真想了下。 一口气喝了三碗粥的芝芝总算有力气,也想起她好像是摔晕过去了。 “小元,向公子走了吗?”她偷偷地问林元。 林元很诧异地看着芝芝,然后有点伤心地说:“姐姐,你已经睡了一个月了。” “什么?!” 芝芝手里的勺子掉入了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公主大婚都过了,对了,今日早上还颁布了一道圣旨,说是家中有年满14岁未订婚的女儿的,都要送画像上去,本来姐姐的画像是不用送的,但是姐姐醒了,所以爹也把姐姐的画像交了上去。”林元说完,眼神有好奇,“这位公主真奇怪啊。” 芝芝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她的脑子里现下一片空白。 为什么她会睡一个月,而且时机还那么好。 “姑娘放心,小生定当送一份厚礼给姑娘。” 芝芝回忆起某个男鬼跟她说的话。 这不会是对方送给她的厚礼吧。 “姐姐,你怎么哭了?”林元的话猛地把芝芝的思绪拉回来。 芝芝一边擦眼泪一边努力挤出个笑容,“没有,小元,以后要是有人在街上跟你说话,你一定不要应,知道吗?也不要随便答应别人的请求。” “啊?” 心里好苦啊。 自从知道莫名其妙睡了一个月后,芝芝便茶不思饭不想,她白天和夜里都躺在床上掉眼泪。林元以为芝芝是为了向青雎哭,还安慰她。 “姐姐,不要难过嘛,向哥哥知道姐姐醒了,还给姐姐写信了呢。” 信是写了,可是芝芝拆都没有拆。 她又不识字,写信给她做什么。 芝芝哭成了泪人,而那边姻司也公布了驸马小妾的名单。 芝芝的名字果然在上面。 林父知道这个消息后,惊了又惊,林元听到后,哇的一声就哭了。 “那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了,我不要!我不要!” 林父也是强忍难过,他们只是跟其他人一样送画像上去,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毕竟皇家的人怎么会看上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 芝芝早猜到了结局,她倒不哭了,还安慰林元,“不要哭嘛,我总是要嫁人,而且嫁去公主府欸,什么都不缺了。” 见林元还哭,她摸了摸林元的脸蛋,“小元,你努力读书,好好照顾爹,记得……记得给我写信,如果换住址,也一定要告诉我。” 起码她变成鬼,还能去看看他们。 “姐姐,我给你写信,你……你看得懂吗?”林元一抽一抽地说。 “……”芝芝顿了下,“我会让别人帮我念的。” 林父长叹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他之前就问了,给芝芝说亲的那几位媒婆并非收了钱不做事,她们确实去找了,只是每次找一家,那一家晚上就会出现死鸡、死狗之类的,她们顿时觉得这是不祥之兆,而且芝芝之前一睡睡了三个月,不仅没饿死,还能活蹦乱跳,这就够邪门的了。 这次能被公主选中,实在是他始料未及。 他又叹了气。 姻司公布名单后,还派人送了聘礼和嫁衣过来,那人似乎是宫里的,看着林父的眼里带着轻蔑。 “这纸上写了吉时,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可千万别误了时辰。” 林家觉得是灾难,但落到其他眼里,这可是土鸡要变成凤凰了。 “姐姐,向哥哥有东西给你。” 芝芝有点愣,接过了林元递过来的东西,是幅画卷。 芝芝把林元赶了出来,才在桌子上面小心翼翼地铺开画卷。 一铺开她就愣住了。 因为画卷上画的是她。 满城灯火,火树银花,红色的灯笼像火龙一般绵延不断,画上的少女穿着比火更艳的衣裳,一只手里提着琉璃美人灯,另外一只手对着前方伸出手,仿佛在等什么人握住她的手。 画上还有题字,芝芝只认出其中两个字,因为那是她的名字。 * 三月初十,大吉,宜婚嫁,宜动土。 芝芝被一抬软轿从公主府的侧门抬了进去,在她面前的还有三个轿子,分别是吏部尚书的嫡女文氏,尚书大人的庶女苏氏,左骑将军的庶女秦氏。 哪一个都比芝芝高贵。 芝芝坐在轿子里,盖着红盖头。 说来也奇怪,醒了之后再也没有看到沈姐姐,沈姐姐好像就这样消失了。 芝芝跟上辈子一样住在最偏僻的翠钗院,只是这次重新回到翠钗院跟上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上次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仙境,此次只觉得阴森寒冷,毕竟她就在翠钗院被活活打死的。 上辈子她的盖头是自己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自己掀的,这一回她刚进屋就掀开了,然后就对上采苓诧异的眼神。 芝芝对着采苓笑了下,“有点闷。” 采苓好像怔住了,还是芝芝疑惑地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连忙福了个身,“奴婢见过五姨娘,奴婢叫采苓,日后就由奴婢来伺候五姨娘的起居。” “嗯。” 采苓低着头,低眉顺眼,“五姨娘,我们住的这是翠钗院,是公主府里最清静的院子,平日里有两个粗使丫鬟打扫卫生外,就没旁人了。吃的用的,奴婢都会去领,五姨娘有喜欢的口味,也可以告诉奴婢,奴婢会提前吩咐给厨房。” 芝芝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一切她上辈子都经过了,所以便不再惊讶。 “驸马今夜不会来,五姨娘要先沐浴吗?”采苓小心翼翼地说。 “好啊,我穿这一身也怪沉重的,今日忙了一天。”芝芝顿了下,“对了,明日有什么事吗?” “按规矩,五姨娘明日要去谢跪公主殿下。” 芝芝眼里暗藏着恐惧,但是她努力藏起来,甚至还温声对采苓笑道:“我晓得了,那今日便早日歇下吧。” 明日她就要见到杀她的人了。 * 虽然说早点歇下,可是芝芝根本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在外间的采苓误以为她要起夜更衣,问了几回。芝芝只能说她有些认床。 早上起来,一照镜子,果然眼皮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采苓帮芝芝梳妆,其实她很惊讶,这四位姨娘就这位五姨娘出身最卑微,可是她昨日见到这屋子里的摆设却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甚至一举一动都有着贵人做风,她早上先送了杯茶过去,五姨娘也知道那是漱口的。 而且这位五姨娘是真真的漂亮,脸蛋都脱了壳的鸡蛋一样,尤其是五姨娘身上的香味,她睡过的床铺都有着淡淡的清香。 采苓听说过,世上有种美人就是天生含香的。 采苓帮芝芝梳头发,“五姨娘,您想梳什么发式?” “随意吧。”芝芝想了下,又补充道,“越普通越好。” 采苓愣了下,回了声好。 衣柜里全是按照芝芝身形做好的衣裳,芝芝粗略看了下,本来准备挑最素的,但是突然一想,上辈子那几位姨娘,好像是穿得最艳丽的衣服过去的,她穿那么素,不是更突出。 “采苓,挑那件吧。”芝芝又想到自己的头发,“采苓,发式重新梳,弄复杂点但又不要那么复杂。” 15.第十五章 芝芝到了公主的殿外的时候,遇见同来的另外三位姨娘。 那三位姨娘因为身份高贵,非常看不惯芝芝,觉得和芝芝同为妾室实在丢人,所以明里暗里都给芝芝不少苦头吃。 上辈子的芝芝愚笨,也不知道怎么办。 而这辈子的芝芝不仅没有聪明还十分贪生怕死,她看见那三位姨娘,就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还是采苓在后面扶住她了。 “五姨娘。”采苓在提醒她,“最高的那位是二姨娘,眉间画了花钿的是三姨娘,另外一位便是四姨娘了。” “这是五妹妹?”三姨娘率先开口了,她生得明艳,抬起下巴看人的时候都显得十分美丽,“这身衣服是公主府里的吧,五妹妹还没有穿过那么好的料子吧。” “三妹妹,你何必这样逗五妹妹,五妹妹,这是你三姐,你叫我二姐就可以了。” “二姐果然是原来老是去施粥,对待穷人就是平易近人,我现在觉得空气里都有着穷酸的味道呢。”三姨娘拿出手帕捂住鼻,眼里闪烁了恶意的光。 四姨娘一声不吭,但是眼里写满了看戏的意思。 上辈子的芝芝被这段话气得脸通红,但是又找不出话反驳。 这辈子的芝芝脑子里都想着待会要见杀自己的凶手的事,对于再次经历的羞辱,她只是哦了一声。 三姨娘露出诧异的神情。 二姨娘连忙说:“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拜见公主殿下吧。” 芝芝走在最后面,三姨娘扭头看了芝芝一眼,轻哼了一声。 芝芝如果不是涂了脂膏,恐怕她发白的唇色就被发现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直在轻轻颤抖。 “宫妈妈。” 芝芝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敢就抬头,只觉得周身是如此地寒冷。 “几位姨娘来了啊,公主还没醒呢,姨娘们就暂时在院子里等一会吧。” 芝芝成为阿飘的时候在那位身边呆了好几年,也知道对方的习惯,“她”是从来不赖床的,早晨起来就要练剑,然后再去沐浴更衣。 此时,恐怕“她”正在练剑。 芝芝一直低着头,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那几位姨娘没想到她们只能在殿外等候,脸色都有些尴尬,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什么都不敢说。 时辰慢慢流逝,三姨娘最先叹了口气,她抬头看了下天气,又看了下旁边的芝芝,突然眼睛一亮,“五妹妹,要不你去问问宫妈妈?” 芝芝本能性地摇头。 三姨娘眉头一皱,“你!” 芝芝垂下眼。 三姨娘冷哼一声,“真是穷人家的女儿,上不了台面。” 而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丫鬟走了过来。 “各位姨娘,公主已经醒了,还请跟我来。” * 芝芝走在最后面,公主殿下住的殿非常冷,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 芝芝在这里其实住了也算很久?在她当阿飘的时候,她熟悉墙上的每一个壁画,那些飞天的仙女们。她们衣着华丽,色彩浓烈,但眉目之间不是柔情,而是杀气,她们不像是拿着乐器的仙,而是噬人的妖。芝芝对地上的砖石也非常熟悉,她数过这殿里的砖石,在她无法投胎的时候。 殿里很香,这香气似乎是在墙发出来的,墙上蜿蜒出许多铜架,一条条灵蛇的模样,而灵蛇的口中则含着夜明珠。 “她”不喜欢用蜡烛,殿里都是用夜明珠照亮。 前面的三姨娘不小心踩到了二姨娘的脚,二姨娘发出了一身惊呼。 走在最前面的丫鬟突然停了下来。 她扭过头,抿唇笑了下,“公主不喜欢太吵。” 那瞬间她的面容似乎与壁画上的飞天图融在了一起,美丽中带着阴森。 不知道是哪位姨娘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那丫鬟笑容不见,重新转回了头。 芝芝经过过,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她害怕,那害怕就是刻在她骨子里。变成阿飘的时候,她想报仇,可是不能伤害到那位分毫,现在她成了人,她不想报仇,只是平安地过完这一生。 只求那一位这辈子能放过她。 跟上辈子一样,公主坐在层层纱幔后,宫妈妈站在纱幔前面。 几位姨娘一起跪下去,“妾室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宫妈妈先说了话,“公主不喜欢千岁,以后不要再说了。” “是。”三个姨娘都被这阵仗吓到了,连最嚣张的三姨娘也大气都不敢出。 “公主平时最喜欢清净,所以几位姨娘没什么事就不要往这边来,驸马若是要去你们院里,自然会去,不用你们自己操心。公主不喜欢争风吃醋之人,所以你们手脚就干净些。”宫妈妈顿了下,语气阴森了许多,“进了公主府就等于进了宫里,这宫里的规矩可不比外面,死一两个人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芝芝听着上辈子听过的话,却想起她被打死的那一夜,她咽气之前都没能见到日出。 * “五姨娘,可要吃点东西。”芝芝一回来,采苓就连忙问。 芝芝努力笑了下,“我暂时没什么胃口,就先不吃了吧。” 采苓又问:“那五姨娘带来的东西,奴婢帮五姨娘收拾了吧。” 芝芝带了个箱子进公主府,都是她的东西。 芝芝只想回到床上躺着,她现在已经太累,对于采苓的话,她只是随口应了声,就匆匆回了房间。 入夜后。 芝芝才算慢慢缓过来,还好她不用经常见到那位。 她也想好了,她还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她……还是逃了吧。 什么比命更重要,到时候带着她爹和她弟一起跑。 芝芝想开了后,心情也好多了,她翻了个身,刚翻过去,就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她叫过最惨的声音。 *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新来的五姨娘见到鬼了啊。” “什么?太不吉利的吧。” “那翠钗院本来就是最偏僻的院子,有点什么倒也正常,只是她这才刚进来,就闹鬼,殿下可是最讨厌鬼神之论的呢。” 两个丫鬟嬉笑了一番,便走开了。 二姨娘从树后走了出来,一脸若有所思,她转过头问旁边的丫鬟,那是她带来的丫鬟。 “你听说了吗?” 丫鬟左看看右看看才小声地说:“闹得有点凶,他们都说五姨娘现在被鬼缠上了,夜夜睡不好。” “真的?” 丫鬟有些犹豫,“小姐,这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翠钗院粗使丫鬟传出来的,说她听见五姨娘在屋子里尖叫,还大声你不要过来,她们当时就冲进去,可什么都没看见,但五姨娘一直冲着某个地方喊,而且每天晚上这事都会重演。” 二姨娘干笑了一声,她抬头望了下天,“这还真是个吃人的地,刚进来就疯一个。” * 芝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传成疯子了。 她正襟危坐着,然后一把抓住了旁边的采苓,“采苓,要么今夜你把我打晕了吧。” 采苓哭笑不得,“五姨娘,这怎么成呢?” 芝芝想哭,她万万没想到这翠钗院里住着一只鬼。 那只鬼既不是有什么心愿相求,也不想跟芝芝说话,它只是每天夜里准时出现在芝芝的床上,而且面容十分恐怖,它好像就是想吓芝芝,所以拿出最恐怖的鬼脸对着芝芝。 芝芝已经几宿没有睡着了,因为她闭上眼,那只鬼就在她耳边哈气。 “哈。” “哈。” “哈。” …… 芝芝觉得自己要疯了。 才短短几天,她都瘦了一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鬼,她也尝试过跟对方沟通,可是对方是阴森森地对她一笑,然后头就掉了下来,还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芝芝自然又是惨叫一声。 * 闹鬼的事越传越凶,最后传进了宫妈妈的耳朵里。 她闻言便是皱眉,“倒是个不省心的。” “宫妈妈,这事要告诉公主吗?” “你不知道公主最讨厌这个吗?”宫妈妈眼神逐渐冰冷,“今夜我便去看看那鬼在哪里?若是那丫头装神弄鬼,我就撕下她的皮。” 丫鬟听见宫妈妈的话抖了一下,连忙低下头。 宫妈妈哼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公主的寝殿。 寝殿太安静了,只能听见她的脚步声。 “公主,刘太医来了。” 宫妈妈在铜镜后面停下。 “宫妈妈,听说有人见到鬼了?” 宫妈妈皱了下眉,连忙说:“公主放心,这事奴婢马上就去处理。” “不急。”镜中映出的那张美人脸幽幽一笑,“本宫也想见见鬼。” 16.第十六章 “什么?”芝芝惊得直接把茶杯摔了,茶杯的盖滚了几圈,掉在地上碎了。 采苓连忙说:“五姨娘,仔细手。”她连忙收拾了碎掉的茶盖,又拿手帕擦掉桌子上的水。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头看着芝芝,一看便吓了一跳。 五姨娘这是哭了吗? 眼睛红通通,脸色惨白,仿佛是即将赴死一般。 “采苓,我能不去吗?”芝芝小声地问。 采苓一脸为难,“宫妈妈派人来说的。” 也许是闹鬼的传言越传越凶,宫妈妈今一早就派人过来说,公主身体不舒服,特令五姨娘芝芝今夜过去侍疾。 芝芝一听闻这个消息就如丧考妣,饭也吃不下,水也不想喝,活是感觉活不下去了,但她又不敢直接去死。倒没想到,还未入夜,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就过来了。 为首的丫鬟笑得非常甜,“奴婢佩兰见过五姨娘,因为今夜五姨娘要去侍疾,所以奴婢特意过来的。”她说完就微微侧脸,“把东西端上来。” 芝芝看着瞬间摆满桌子的东西有些愣。 “公主身娇体贵,不比旁人,若是五姨娘伺候驸马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可是毕竟是陪伴公主身边,所以有些东西就要按照规矩来。” 芝芝是万万没想到,她被拉进了净室,强行刷了一个澡,对,是刷的。两个丫鬟拿毛刷,几乎她身体的每一寸都没放过,芝芝从没享受这种待遇,羞愧得脸色通红。 佩兰在旁边盯着,一边嘱咐,“你们记住了,公主任何香料都不喜欢,所以要用无香,还要那边的衣服,给五姨娘试试,看哪一套最合身也最不扎手,免得碰伤公主娇嫩的肌肤。” 芝芝就像个傀儡一样,被她们搬过来弄过去。 “千万不能上妆,万一公主对这些脂粉过敏就不好了。” “那袜子料子试试够不够柔软。” “五姨娘的头发彻底干了吗?可千万不能把湿气传给公主。” 最后还来了一位大夫。 “五姨娘,这是府上的曾大夫,曾大夫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在宫中担任太医,府上的人平时都是曾大夫给看的,因为五姨娘今夜是过去给公主侍疾,所以要先检查下五姨娘身体是否安康呢。”佩兰说。 芝芝已经没有想法了,她被折腾得太累了。 等曾大夫看完过后,佩兰又给芝芝穿了一件披风,那披风的料子似乎也是极好的。 “五姨娘待会上轿子的千万小心脚下,别摔着了。”佩兰在旁边温声细语。 芝芝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佩兰姑娘提醒。” 佩兰扶着芝芝,声音甜美之下却含着一股子阴森,“五姨娘千万别客气,公主的事在我们这些奴才眼里比天还大,五姨娘今夜可千万要注意了。”她声音微微一顿,然后声音更轻,“哎,五姨娘也不用太紧张,公主平易近人,只是见不得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芝芝被送上了轿子,在路上,她都快把手帕给拧断了。 怎么办?她上辈子都没有这种经历。 上辈子那位从来没有单独召见过她,更别提这么隆重的侍疾了。这哪像是什么侍疾,更像是把她当成祭品送给某个魔鬼进食一般。 芝芝突然想起佩兰在上轿之前跟她说的话。 “……见不得有人装神弄鬼。”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芝芝眼睛眨了眨,不会是她能见到鬼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吧,那……那位是不是现在就要杀了她啊。 轿子停了。 “五姨娘,可以下轿了。”外面响起佩兰的声音。 芝芝缩在轿子里,只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五姨娘?”佩兰又喊了一声。 芝芝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伸出手,撩开了帘子。佩兰站在外面微笑着看着芝芝,“五姨娘快点吧,莫让公主久等。” 芝芝慢吞吞地下了轿子,“佩……佩兰姑娘,我今夜还能回去吗?” 还能活着回去吗? “这个啊,要看公主的想法了。”佩兰催促她,“五姨娘快跟我走吧。” 死定了。 芝芝面色惨白。 芝芝走在佩兰后面,直到见到宫妈妈,佩兰才停了下来。 “宫妈妈,五姨娘来了。” 宫妈妈一双眼如利鹰般扫过芝芝,许久之后,她冷冰冰的声音才响起,“一切可是按照规矩来的。” “回宫妈妈的话,是的。” 宫妈妈眯了眯眼,“那五姨娘随我进去吧。” 芝芝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宫妈妈进了公主的寝殿,寝殿太安静了,仿佛就没有人。宫妈妈走路也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像一只黑猫一样。 芝芝从进这个屋子,身体就忍不住地轻抖,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上面的牙齿碰撞到下面的牙齿,发出害怕的声音。 宫妈妈停了下来,她望着一处,恭敬地说:“公主,人已经带来了。” 芝芝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来了。” 那声音其实芝芝很熟悉,毕竟她观察了那位整整三年。 那位女声的时候总是比寻常女子声音要稍微低沉一些,尾音总透着股冷冰冰的意味,就像是皇宫里的砖石一般,但声音又是非常好听,芝芝不得不承认。 原来对方心情好念诗的时候,她本来在跟小金龙对视,结果情不自禁睡着了。 宫妈妈扭过头盯着她,一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五姨娘过去吧。” 芝芝咬咬牙,一步一步地挪过去的。 她离纱幔越来越近,近到她可以看清里面人的身影。 对方是坐着的,似乎也在看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那位突然说话了。 芝芝那瞬间差点跪下去,不,她已经跪了下去。 “妾……妾室……妾室芝……芝拜……拜见公主。”一句话被她说得支离破碎。一声轻笑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那笑声低低的,又含着声音主人的兴趣。 “你是结巴?还是紧张?” 芝芝脸都皱在一起,手心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过来。” 那位又说话了。 芝芝想站起来,可是腿软得不行,她用手扶着地,几次都没成功,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办?“她”一定要杀了她的。 要死了! 要死了!!! “这么紧张啊。” 芝芝听见了脚步声。 “怎么?本宫比那鬼还可怕吗?”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捏住了芝芝的下巴,芝芝蓦地抬头,眼帘里出现一张美人面。 若是有人初见这张脸,定当会被迷住,因为这张脸每一寸都像是被老天爷精雕细琢打造出来的,无论是那双如藏着万物的眼睛,还是那张如饮血般嫣红的唇。 那双眼睛是真的美丽,据说公主的母亲有胡人的血统,所以公主的眼睛并非纯正的黑色,而是茶色,像极了琉璃的颜色。因为是男扮女装,所以对方也不得不往女子那边打扮,比如那双眉,又细又长,妖冶极了,而左眉下有一颗红色的痣,像是画家不小心把颜料掉在了上面,可恰巧又增加了这张脸的美。 当“她”恢复男儿身的时候,有不少人攻击“她”不男不女。 “她”只是用那些人的血洗掉那些话。 无论什么时候,眼前这位都是美丽却又暴厉的,“她”拥有上天宠爱过的皮囊,但有一颗黑色的心。 芝芝其实见惯了这张脸,也看惯了这张脸作男装打扮的样子。 男装的“她”其实跟女装又天差地别,虽然依旧美丽,但绝对不会被人认成女子,因为女子不会有“她”眉目之间的煞气。 对方是强大而可怖的妖魔,而芝芝只是平凡的蝼蚁。 在她的心目中,这张美人面比索命烈鬼的脸还可怕。 “倒生得不错。”公主的手指在芝芝的下巴上摩擦了下,“尤其是这双眼睛。” 那只手摸到芝芝的眼角处,芝芝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唇角含笑,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芝芝是个什么好玩的玩具,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就是这双眼睛见到鬼了?”说到鬼的时候,“她”声音很轻,如果不是芝芝离“她”的距离够近,恐怕无法听清。 芝芝已经怕得不行,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什么都不敢说,仿佛只要说了,她就死了。原来当鬼的时候,只是害怕对方头上的小金龙,因为对方看不见她,也无法再伤害她,她已经死了。但是她现在重新成了人,已经看不到对方头上的小金龙,可是对方才是她恐惧的根源。 公主突然收回了手,转过了身,“无趣。” “公主,要把人送回去吗?”宫妈妈的声音突然响起。 原来宫妈妈还没有走。 公主背对着芝芝,过了一会才说:“不用了,让她继续侍疾吧,你先下去吧。” “是。” 殿门被打开,又被合上。 “你叫芝芝?哪个芝?” 芝芝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委屈巴巴,“芝麻的芝。” 公主:“……” 17.第十七章 空气好像在那瞬间凝固了,可是迟钝的芝芝没有发现,她努力跪直了,把眼泪又给憋了回去。 不可以在仇人面前哭! 不可以在仇人面前示弱!!! “起来吧。”公主道。 “谢……谢公主。”但是还是很容易结巴。 这个她再修炼修炼吧。 芝芝好不容易起了身,她低着头,像只偷吃油被抓住的老鼠。 其实芝芝今夜这一身打扮非常漂亮,佩兰带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甚至她带来的梳头丫鬟手艺都是一绝。芝芝身上这件白色红边的披风,毛都是雪狐身上的毛,而且一点杂色的都没有。芝芝里面的那件裙子,则是灰蓝色渐变色裙,最上面是白色,再一层层变色,最下面成了带着点灰的蓝色,而束腰则是用的红白细线扭成的,与披风颜色相互呼应,这条裙子并不是凡品,因为这个时候掌握渐变这种手艺的人不多,大多都只为了宫里的贵人做衣服。芝芝偷偷伸手摸了,她上辈子没有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这件裙子很多层,穿上去非常御寒,但是却很轻,并没有穿上很多的厚重感。 芝芝本来属于长相妖媚的,上一世驸马曾经带了个官员来,那官员无意中看见了芝芝,甚至直接问出一句话:“越阳兄,能否割爱?” 驸马倒是不惊讶,只是对芝芝使了个眼神,芝芝便告退了,走的时候,还听见那个官员说:“越阳兄真是好福气,不仅仅有公主那般的天香国色,还有如此媚骨天成的尤物相伴在身边。” “媚骨天成是什么意思?”芝芝听见了,便偷偷问旁边的采苓。 采苓一脸为难,芝芝反应过来了,“不是好话对吗?” 采苓看着她,慢慢地点了下头。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虽然已经比前朝要好一些,但是对女子的要求还是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娶妻当娶贤,芝芝这种只能做妾。 芝芝那天有些难过,但是她不能让采苓发现。 她也暗暗希望她能长得端庄大气,但是她那一双凤眼天生带媚,甚至那张唇,普通女子都是薄唇,可是芝芝不是的,她的唇虽然小,但是非常丰满,像水蜜桃一般,让人看了只想尝尝味道。 * 公主转过身,那张妖丽的脸上洋溢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其实芝芝觉得公主那张脸长得太漂亮了,哪像个男人,哼,这样一比,她也不算太差了。 “听说你能见到鬼,可是真的?”对方看着她。 芝芝抿着唇,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皱了下眉,往前踏了一步,只是一步,就吓得芝芝魂飞魄散,连忙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住了大殿内的柱。 “我……我……” “你什么?”公主见状,干脆走上前,见芝芝似乎还想退,干脆伸手捉住了芝芝的手臂,“她”就像个猎人,紧盯着不停瑟缩的小兔子。 芝芝惊恐地看了眼捉住自己手臂的手,眼泪又开始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你还是第一个,见到本宫就吓成这个样子的。”公主双眼睨着她,声音冷冰冰,“为何?” 芝芝咬着唇,想慢慢地把手收回来,却被扣得更紧。公主唇角微扬,甚至头部还往前倾,眼眸低垂,突然“她”鼻子微动,然后眉头一皱,整张脸都往芝芝这边靠过来。芝芝那瞬间就腿软要往下滑,还是对方眼疾手快直接捞住了她,然后往墙上一压。 公主突然靠近芝芝的脸,然后脸微侧,就嗅了嗅她的脖子,“她”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加冷漠,甚至里面透着杀气,“你用香了?” 芝芝连忙摇头,那瞬间她是真怕对方一生气就把她杀了。 公主脸更加往下,甚至有点像是埋在了芝芝的脖子间,芝芝动都不敢动。 她能感觉到对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自己。公主没有再看芝芝,而是说了一句:“来人。” 殿门立刻开了。 “公主有何吩咐?” “把五姨娘送回去。”公主轻声说,“本宫病好了,不需要侍疾了。” 芝芝是被丫鬟扶着出去的,她出了寝殿,才觉得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脚步虚浮,只觉得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 佩兰送芝芝回翠钗院的,芝芝下轿的时候,佩兰笑着对芝芝说:“五姨娘运气真好。” 运气好? 什么意思? 芝芝不明所以地看着佩兰,可是佩兰却不再说话,只让采苓扶她进去。 芝芝回去后又泡了个澡,等完全平静下来才出来,她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脚步顿了下,里面那只鬼是不是还在等她? “五姨娘,怎么了?”旁边的采苓小心翼翼地问。 芝芝摇头,“无事,采苓你今夜陪着我吧。” “五姨娘放心,采苓就睡在外间,有动静,采苓听得见。” 芝芝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她进了房间,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看到吓人的一幕,但是屋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嗯? 好奇怪。 芝芝不放心地还去看了下柜子里面,没有藏鬼。 那只鬼不见了。 采苓看着芝芝翻东西,脸色也有些白,“五姨娘,您在找什么呢?” 芝芝手一顿,“没什么。” 芝芝终于一夜好眠,虽然今夜被吓得很厉害,可是她睡得很好,也没有做梦,直到采苓来唤醒她。 “五姨娘,该起了,已经午时了。” 芝芝迷迷糊糊睁开眼,“这么晚了啊。” 采苓应了一声,把帘子用铜钩挂起来,“五姨娘好久没睡个好觉,奴婢也不敢喊,不过再不起,奴婢担心您肚子饿。” 芝芝摸了摸肚子,“的确有些饿。” 芝芝反常地吃了两大碗,然后吃撑了。采苓便笑着说,“公主府的花此时开了不少,五姨娘不如边赏花边消食?” 芝芝想了下,也赞同这个提议。 公主府很大,尤其那个后花园基本就是仿照宫里的御花园建的,花圃的奴才都有数十个,据说还是各地请来的有名的花匠。因为公主喜欢花。 “公主殿下最喜欢花了,最爱花香,所以极其厌恶香料的味道。”采苓小声说,“所以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是不用香料的,衣裳也都要不能经过熏香。” 芝芝这个倒是知道,毕竟那位当上皇帝后,一个妃子用了十分浓烈的香,那位便直接将那个妃子砍了。 还是在宴会之上。 后宫佳丽全部吓得尖叫,甚至有的直接就被吓疯了。 不过昨夜“她”问自己是否用香了,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用。 芝芝突然抬起手嗅了嗅,没有味道啊。 “奴婢见过驸马爷。” 正在芝芝忙着闻自己身上味道的时候,走在她后面一点的采苓突然跪了下去。 芝芝看了她一眼,又往前看了一眼。 傻眼了。 芝芝连忙福了个身,“妾室芝芝见过驸马爷。” 没有声音,只是芝芝看着一双鞋越来越接近,最后停在她的面前。 一双手伸出来扶住了芝芝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你就是芝芝?” 芝芝身体僵硬,点了点头。 男人轻笑了一声,手慢慢松开,“芝芝也出来赏花,真是有缘。” 芝芝却愣了下,上辈子驸马明明先问的是她的芝是哪个芝的。 这辈子怎么…… 可能是因为遇见的场所不同了吧。 男人似乎在等芝芝说话,芝芝却在等男人没趣离开,莫名其妙两人仿佛成了对峙之势,还是采苓不小心哼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起吧,别跪着了。”男人温声道,又对芝芝说,“芝芝,听说昨日你给公主侍疾,公主病都好了,你可有大功劳,想要什么?” 想离开公主府,走得远远的。 “那是妾室该做的。”芝芝依旧低着头。 她上辈子当然幻想过眼前英俊的男人对她会有一点点喜欢,后面才发现他只是对所有人都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若喜欢,怎么会两年都没有去过她的屋子,怎么会自己死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地难过,甚至都没有提起过。 他忘了那个给他泡茶的小妾芝芝,或者说根本就没记住罢了。 “这可不行,我向来赏罚分明。”语罢,芝芝发现自己的耳朵被捏了下,“回自己院子吧。” 芝芝连忙溜了,溜得像只兔子。 * 本以为这一夜也能睡得很好的芝芝又看见了那只鬼,而且那只鬼似乎比之前更加恐怖。它站在房间的地上,血从它的头顶开始慢慢地流下,然后往芝芝的床边蔓延过来。芝芝吓得不行,连声唤采苓。 采苓不知道是睡熟了,还是不在,一直没有人回应芝芝。 芝芝都缩在了床角,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眼前这只鬼似乎非常生气。 血慢慢地往床上爬,芝芝抖得不行。 突然间,她清楚地听见那只鬼惨叫了一声,然后所有的血又迅速倒流回去,那只鬼捂着脸惨叫,那惨叫声足以让人毛骨悚然,在房间门被推开的瞬间,鬼消失了。 芝芝眨了眨眼,然后连忙溜下了床。 “采苓,你……” 芝芝猛地停住了脚步,因为进门的人根本不是采苓。 18.第十八章 芝芝往后退了一步,手摸到桌子,也许是惊吓过度,她都忘了给对方行礼,只是惊恐地看着对方。 对方掩唇轻咳,“我路过听见芝芝的声音便过来了,说来奇怪,你院里的丫鬟未免睡得太熟了。”他说完后,抬起腿往门里面跨了一步。 芝芝连忙往后躲去,她几乎塞雪白的脸上明显有着慌张的神情,她躲到了床边,然后左右看了下,一把扯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身体。因为要入睡了,所以她只着了亵衣。之前那鬼吓她,她都是躲在被子里,刚才一激动,便直接跑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 “妾室容颜不整,还望驸马爷别进了。”芝芝颤着声音叫。 对于她来,来的这个男人是她前世的夫君,也是她这世的夫君,但是他们没有拜堂过,也没有喝过交杯酒,甚至她的红盖头两世都是她自己掀开的。 若是上辈子,他踏月而来,芝芝也许会欣喜,但这辈子,芝芝只觉得害怕。 一声轻笑蓦地响起。 “芝芝柳亸花娇、温香艳玉之姿,怎么能说自己容颜不整。若芝芝这是容颜不整,那普天之下的女子都是无盐女了。” 脚步声在接近。 芝芝往后缩去,最后缩在了床角,但是她的眼帘里还是出现一张俊美的脸庞。驸马长得俊,要不然芝芝上辈子也不会芳心暗动。眼前的男人长眉入鬓,目若朗星,面若冠玉,他拥有一张君子的面庞,但是他此时红唇噙着那一抹笑,平添一分邪气,若是其他女人看见,肯定要面色酡红,眼神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但芝芝却面色惨白,仿佛来之人是恶鬼、是邪魔,是吃人不眨眼的山精妖怪。 驸马见芝芝这样,眼里更是有兴味。他一腿跪上床,直俯身,芝芝身体一抖,可是已经无可退。 “芝芝怕我?”他低声细语,仿若情人间的蜜语。 芝芝咬着唇不敢说话,她总觉得眼前的人比上辈子她接触的要恐怖许多。 驸马伸出手挑起芝芝垂散的一缕长发,他似笑非笑,红唇一张一合,“芝芝真像个小兔子,告诉爷,你刚刚为何尖叫?” 芝芝摇摇头。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所为。”驸马松开了芝芝的头发,改捏住芝芝的下巴。芝芝觉得那只手真冰啊,像是从冰窟里拿出来的一般。 驸马看着芝芝,轻声说:“撒谎会被杀掉的。” 芝芝抖了下,还是摇摇头,“妾室只是想起夜而已。” “是吗?”驸马面上的笑意不变。 “对,因为翠钗院太大了,妾室害怕,所以才会喊采苓。”芝芝吸了下鼻子,“没想到会惊扰到驸马。” 驸马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审视她,判断她是否有撒谎。 芝芝被迫仰着头,她睫毛不自觉地轻颤。 其实芝芝多少有点挑软柿子捏的意思,若是今夜进来的是公主,她根本就不敢躲,只会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驸马性情温和,她才敢这样放肆。的确是放肆,哪个妾室会在自己夫君进屋的时候说那种话,轻则罚嘴,重则打死的都有。虽然驸马今夜看起来有些邪气,但是本性如此,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果不其然,驸马松开了芝芝,脸上重新挂上温煦的笑容,“原来如此,那芝芝,要夫君陪你去吗?” 芝芝被那句夫君吓得一抖。 她脸皱巴巴的,“妾室不想去了。” 驸马挑眉,“为何?” “妾室有些困了。” 这是赶人的意思了。 驸马站起身,退回了床边,疏离且礼貌地说:“那我便不打扰芝芝休息了。” 芝芝捏着被子默默点头。 驸马那瞬间表情讳莫如深,简直让芝芝猜不透,他走的时候,在门口停顿了下,然后走了出去,还贴心地为芝芝关上了门。 芝芝长吐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世遇见的驸马要比上一世遇见的要恐怖许多,可能是她死过一次的原因吧。 想到这,她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她能感受到心脏在里面扑通扑通地跳。 * 采苓第二日一脸歉意,她说她昨夜觉得冷,就喝了点酒,哪知道喝多了,院里两外两个丫鬟同她一起,三个人一起醉了过去,今晨醒来才发现自己误了差事。 “五姨娘,昨夜还好?” 芝芝看着采苓,点点头。 采苓像是要弥补一般,这日格外细心,带来的吃食也比往日精细,芝芝忍不住多看了采苓好几眼,采苓眨眨眼,“奴婢脸上有东西?” 芝芝摇摇头,冷不丁说:“还有酒吗?” 她也想睡个好觉。 说到这个,昨夜虽然被鬼吓得很惨,又碰见驸马,但是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也没有做梦。 采苓尴尬地笑了下:“五姨娘,酒被……喝完了。” “哦。”芝芝也只是说说而已。 那只鬼消失了五天,这五天里芝芝睡得极好,直到第六天的夜里,她被活活冻醒了,明明都开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冰窟之中。她睁开眼,就呼吸一窒。 那只鬼又来了。 这次对方是漂浮在她的床顶,三千青丝垂落往下,甚至一部分碰到了她。 芝芝仿佛能感觉到那头发碰到了她的手臂,腰身。 “你……你到底想干嘛?”芝芝从来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鬼,那瞬间起床气战胜了一切,她直接坐了起来,一把扯住对方的头发,用力往下扯,“你有话好好说,天天吓我,吓我都算了,我都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又要把我冻醒,有你这么不讲理吗?你是鬼了不起啊,谁没当过鬼啊,若说当鬼,我还是你前辈呢,哼。” 对方懵了,然后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疼。 芝芝气呼呼地扯着恶鬼的头发,“不让我睡觉,我把你这头毛扯秃,让你变秃鬼,看你好意思去见其他鬼。” 恶鬼怒视芝芝,突张血盆大口,试图吓一吓芝芝。芝芝果然被吓到,但是手因为害怕而更加用力,那只鬼终于忍不住叫停。 “姐姐,姐姐,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 一盏茶后,芝芝穿好了衣裳坐在了桌子前,看着面前的恶鬼。 恶鬼把恶容收了起来,居然只是个少年鬼。 他此时摸着自己的头发,唏嘘不已。芝芝现在清醒了,也没想到之前居然那么孤勇,敢扯恶鬼的头发,面色忐忑,深怕对方弄死自己。 恶鬼抬眼看了芝芝一眼,眼神奇怪,“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以看到我?还可以扯我的头发!” 芝芝小心翼翼地看恶鬼一眼,“大名芝芝,芝麻的芝,今年十五岁,女的,现在是驸马的第五房小妾,至于能看见鬼……”芝芝停住了。 恶鬼皱着眉看着她,“别撒谎,我可是听清楚了,你说‘若说当鬼,我还是你前辈呢’,什么意思?”他模仿芝芝那句话,倒是模仿得非常到位。 芝芝垂着眼,眼睛眨啊眨,“其实我本来也是鬼,后来遇见了个神仙……” “神仙让你附身的?”恶鬼打断了芝芝的话,一脸恍然大悟,“难怪我说你身上的味道怎么不一样。你跟那个神仙是不是什么亲戚关系啊,走后门是不是,要不然你怎么可以附身在人类身上。” 恶鬼突然接近芝芝,一张清秀的脸上表情十分严肃。 芝芝猛地往后仰了点,拉开她与恶鬼的距离。 “没有亲戚关系,只是我把我的心给他了,他说……要拿去喝酒。” 恶鬼一听,愣了下,然后站直了身体,他似乎在思索什么,好久之后,他才说:“那你附身在这个凡人身上想做什么?你不会是想吸那一位的龙气吧?” 芝芝有些愣地看着他,“龙气?” 恶鬼抿住了嘴,仿佛是泄露了什么不该说的。 “什么龙气?”芝芝再次问。 恶鬼突然变了面目,怒视着芝芝,“跟你什么关系,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 芝芝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你哪那么多为什么?!” “这个问题不可以问吗?”芝芝想了下,“那你为什么要吓我?” 恶鬼翻了个白眼,袖子一抬,直接消失在原地。 芝芝打了个哈欠,连忙站起来开始解开外衣,解到一半,恶鬼阴森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喂,虽然我们都是鬼,但是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这个公主府里的人,我都要杀掉。” “那他们被你杀了,全部变成鬼,你到时候尴尬吗?”芝芝把外衣合起来,扭头看了恶鬼一眼,眼神是对问题的认真询问。 恶鬼:“……” 19.第十九章 不知道是因为芝芝的话,还是因为芝芝那晚表现得不害怕那只恶鬼了,那只恶鬼又消失了好几天。芝芝顿时舒心不少,毕竟她那只是一时冲动。 不过,三姨娘却派人来了翠钗院说请芝芝过去一聚。 芝芝坐在凳子上,看着三姨娘派过来的丫鬟,“请我过去一聚?” 那丫鬟生得圆圆脸,十分喜庆,“是的,三姨娘说在府里姐妹多聚聚,也免得无聊。” 芝芝眨了下眼,把手里的刺绣放下,“你帮我回,谢谢三姨娘的好意。”她顿了,才缓缓说,“我不无聊。” 后面四个字掷地有声。 丫鬟被那话一噎,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在芝芝身后的采苓倒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她是真觉得她伺候的这位姨娘是位妙人,常人入了公主府,定是要到处逛逛,企图能遇见驸马,再不济看看这公主府的风光,毕竟这公主府除了皇宫的豪华大气能盖过去,其余府邸都是不能,那几位皇子住的也不如公主。 可是这位五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做的事不是女红,就是喂鱼。明明胆子小,可是拒绝起人来,却十分不含糊,倒不知道是不是老虎装猫咪了。 芝芝不是胆子大,只是她都知道上辈子被请过去发现了什么。 上一世,她接到三姨娘的邀约,开心又恐慌,然后带了点自己做的点心去赴约了,结果被那三位姨娘一唱一和,奚落得极惨。 甚至,还被推下了水。 芝芝想过了,那几位姨娘怎么也没能力杀她,她才不用怕,那位根本就不会在乎她们之间的小打小闹,至于驸马,她们这几位也只是幌子,他才不在乎。 他纳妾,不过是那位公主的意思,为的是她们背后的在朝中当任的父亲。 至于她,芝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纳进来。 丫鬟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可芝芝不想再谈下去,她扭过头小声地对采苓说:“采苓,请她出去吧。” 采苓立刻依言办了。 芝芝默默在算一笔账,她每个月能拿到月例银子是五两,一两银子就够一个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吃喝,这五两她不用,存着,那么一年就是六十两,两年就是一百二十两。 她拿着这个银子逃跑,再去做点小生意。 芝芝想开家香料铺。 芝芝拒绝了三姨娘的邀约后,第二日二姨娘的丫鬟也来了。 二姨娘的丫鬟脸蛋尖尖的,“奴婢月竹见过五姨娘,二姨娘明日晚上请各位姨娘一起聚聚,邀五姨娘一同去。” 芝芝有些奇怪,她们干嘛总是叫她去参加宴会。 “答应她。”芝芝突然听到一道男声,她听出是那个恶鬼的声音,那瞬间,芝芝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寒。她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过了一会,她正要说话,那个恶鬼又说话了,“你若拒绝,我今夜定要你好看。” 芝芝在舌尖游离的话又吞了回去,她只好说:“谢谢二姨娘的好意,我明日一定到场。” 月竹绽开了一个笑容,“谢谢五姨娘,奴婢这就回去回话。” 然后芝芝把采苓也打发了出去,她警惕地看了看整个屋子,“你没走?” 恶鬼的声音很清朗,但又含着怒气,“你管我。” 芝芝摇摇头,“不管你,不过你为什么要我答应赴约,你想做什么?” 恶鬼沉默了下。 芝芝当过阿飘,知道之所以有些鬼不投胎,留在人世间,总是有些心愿未了,眼前的恶鬼应该也是。 “你应该也是想完成什么心愿吧。”芝芝斟酌了下,小心翼翼地说,“我帮不了你的。” 上次她就是帮了那个男鬼,然后莫名其妙摔了一跤,然后睡了一个月,现在才进来这个公主府的。 这次帮忙,还不知道出什么事。 恶鬼声音又大了起来,“谁要你帮忙,你明天去赴约就可以了。” 芝芝不说话。 “你不想去?”恶鬼的声音猛地阴森起来。 芝芝白日看不到恶鬼,便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你!”恶鬼声音猛地拔尖,然后软了下去,“姐姐,你帮帮忙嘛。” “不帮,你比我还大吧。”芝芝摇头。 恶鬼沉默了下,“那我告诉你这公主府里有一个树下埋着很多珠宝,你想不想要?” 芝芝迟疑了。 “很多很多珠宝,你要是拿那个换钱,这辈子都用不完了。”恶鬼在芝芝耳边催眠道。 所以第二日刚入夜,芝芝就去赴约了。 二姨娘住的院子叫如意院,是几位姨娘中住的最大气最豪华的院子了,刚入院就是一个修建的人工湖,湖里还养着几只鸳鸯。人工湖的中央是个凉亭,这湖边到湖中央的路也不是普通石桥,而是圆形的石柱连在一起,其形状是北斗七星。 芝芝被丫鬟迎着往湖心亭走,凉亭里已经坐着三位姨娘了,坐在主位的便是二姨娘,她看见芝芝,便站起来迎上来,“五妹妹来了,赶紧坐下。” 芝芝对她笑了下,福了福身,“二姨娘。” 二姨娘温温柔柔地笑,“你我姐妹,无需那么多礼,你叫我二姐姐就可以了。” 坐在左侧的三姨娘斜着眼睛看着芝芝,“我以为来的是个丫鬟,没想到是五姨娘。” 四姨娘依旧是作壁上观,看戏的人。 二姨娘扭身看三姨娘一眼,“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还是多吃点点心吧。” 芝芝依次见礼后,这才坐下,只是她刚坐下,瞳孔就微微有了变化。 因为她看见那恶鬼了。 恶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下正站在三姨娘身后,他面色发青,十分骇人。芝芝看了一眼,就扭开了眼。 三姨娘突然伸手摸了下脖子,小声嘀咕,“怎么突然觉得凉飕飕的。” 旁边的丫鬟连忙说:“三姨娘,要不把披风穿上?” “不了,穿上又不好动。”三姨娘拒绝了。 “可能是起风了,估计又会停的。”二姨娘道。 芝芝低头喝了口水,当自己没看见。 那三位闲聊了片刻,三姨娘突然转了个话题。 “五姨娘,听说你上次遇见了驸马爷,还有人瞧见当夜驸马爷去你屋里。”三姨娘轻飘飘地说,语气却不大好。 芝芝愣了下,原来她们是为了这事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请她过来。 她抬起头,发现另外两位也在等她的答案。 原因无他,她们三个入府也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就刚开始见了公主一次面,十五那天,公主身边的人说公主不舒服,让她们不用去了,这便省下一次,而她们的夫君——驸马,却是她们连个面也没见着。 她们再怎么说,也是朝中大官的女儿,即使是庶出,即使在家不怎么受宠,但起码家世摆在那里,怎么可以让她们嫁进来就守活寡。 倒是家世最差,身份最卑微的平民女子,倒还见了驸马,驸马还去了她的院子里。 凭什么? 芝芝想了下,“怎么了?” 她一句话噎住在场的三个人。 是啊,遇见,还来她的院子,但是在怎么了呢? 二姨娘的笑都有些端不住了,三姨娘后面的恶鬼也被芝芝的直言直语吓了一跳,没忍住笑了起来,面容恢复了正常。他往芝芝这边飘过来,“想不到你个平民女子,一张嘴倒是厉害。” 芝芝垂下眼,人畜无害的好模样。 三姨娘气笑了,“真是厉害了,倒是我们这些人没用,没本事勾住驸马,还不如五姨娘。” 芝芝不吭声,装死。 四姨娘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漂亮的脸上扬起个笑容,“三姐姐也别那么生气,说到底,我们都是妾。”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最后二姨娘打破僵局,“吃点热酒暖暖身子,我去看看小厨房的点心做好了没有。” 这如意院还有小厨房。 四姨娘也站起身,“我去更衣,待会再回来。” 一下子亭里只剩下芝芝和三姨娘。 恶鬼俯下身在芝芝耳边说:“让我附身。” 芝芝余光瞥他一眼,眼神的拒绝十分明显。 “你不是想离开公主府吗?我可以帮你,只需要你暂时给附身一下下就可以了。”恶鬼像是在引.诱芝芝。 芝芝听见“离开公主府”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了些。 只那瞬间的动摇,芝芝只觉得身体一僵硬。 被附身了。 随后芝芝便看见她自己站起了起来,还举起了一杯酒,“三姨娘,我敬你一杯。” 三姨娘看她一眼,又扭开脸。她才不要给这个平民女子面子。 “芝芝”轻笑一声,声音变得森然,“看样子三姨娘需要我亲手喂。” 说吧,她便走了过去,拿着酒杯就抵在三姨娘唇间,三姨娘愣住了,随后立刻挣扎起来,但她却没想到眼前的“芝芝”力气居然那么大。 把她压在怀里几乎动弹不得。 一杯酒被强行灌进了喉咙里,她气得几乎要尖叫。 “你在做什么?” 然后她被扯了起来。 旁边的丫鬟全都懵了,完全没想到会发现这一幕,而且她们是二姨娘的人,其他姨娘带来的丫鬟都被请去吃茶去了。 “芝芝”眼中藏有疯狂,语气却软绵绵的,“姐姐怎么生气了,我都没有生气呢。”她俯身在三姨娘耳边,轻声细语,“姐姐花容月貌,嫁给人做小妾不可惜吗?我仰慕姐姐许久,姐姐怎么发现不了?” 三姨娘傻眼了,然后她腰就被搂住了,听见身边人笃定的声音,“今日我就要跟姐姐一起殉情。” 等二姨娘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三姨娘和“芝芝”双双落水。 * 被救上来的三姨娘直接哭了,说白了,她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仗着家世,也没吃过什么亏,没想到今日这么惨过。 而且……而且她在水里还……被轻薄了,不活了!!! 三姨娘哭得十分伤心。 二姨娘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三姨娘,再看看直接晕过去的芝芝,抚额叹了口长气。 * 芝芝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身上好冷,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发现芝芝醒了,便抿唇一笑,“芝芝醒了?” 20.第二十章 芝芝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看着来人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点烫,芝芝把药喝了吧。” 芝芝闭了闭眼,再睁开,那人还是在她的眼前,她张了张唇,“驸马怎么来了,妾室是生病了吗?” “我听下面的人说你落水了,便过来看看。”眼前的男人神情不变。 芝芝有些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她想起来了,那个恶鬼附了她身,然后还把三姨娘推下了水,他仿佛是想杀了三姨娘。 为什么? 驸马看着芝芝,眸色转深,“芝芝在想什么?” 此时的芝芝落水受了寒,两颊都因为高烧烧得通红,一双凤眼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可怜。只是她明显思绪飘远,心不在焉。 芝芝慢半拍地看向驸马,她觉得眼前的人太奇怪了,上辈子根本不会来她这里,这一世来了两次。 芝芝想了很久,憋住一句话,“疼。” 真的疼,她现在浑身难受,尤其是头,只觉得要炸掉了。 驸马一愣,倒是笑出了声,因为在病人面前笑出声,他仿佛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开了头,抬起手捂了下唇。 等他平复之后,他才说:“我让奴婢把药端过来,你好好养着。” * 芝芝这病就躺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她都没有精力,前几日连下床都困难。她跟采苓打听了三姨娘的情况,采苓说三姨娘比芝芝好多了,大概是那些奴婢先救的三姨娘的原因,只是三姨娘因为落水的事,把状告到了宫妈妈那里。 宫妈妈了解了情况,但没有行动,但三姨娘却也安抚下去了,恐怕那罚是在等芝芝病好。 采苓边给芝芝喂药,边问:“五姨娘,你真把三姨娘推下去了?” 芝芝面色苍白,“算我推的吧。” 那恶鬼附身,却是由她的手做出的。说来,那恶鬼最近倒是老老实实消失了,否则她一定要骂他不可。而且她那次的俯身并非是她同意,更多是恶鬼的强行,他宁可损伤阴德,也要俯身,不管他跟三姨娘何冤何愁,她以后都不会管了。 还不知道宫妈妈那边要如何罚呢。 芝芝病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宫妈妈果然带人来了。 宫妈妈那张脸仿佛天生就是如此刻板,她身上的衣服,甚至是发丝都是一丝不苟,井井有条,挑不出任何毛病,她因为时常板着脸,唇角的皱纹都格外深一些。 “五姨娘。”宫妈妈看着芝芝,眼神里一点波动都没有,芝芝站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她只是站着,手足无措。 “五姨娘故意推三姨娘入水,是故意杀人,公主眼皮下可融不下这种心思歹毒之辈,但念你初来,饶你一次,但若不小施惩罚,怕是长不良之风,故得公主的命令,特罚五姨娘三大板子,关禁闭一个月。”宫妈妈说完,便看了下身后的粗使婆子,两个婆子得了命令,立刻上前把芝芝往外扯。 芝芝被摁在长凳上的时候,面色已经苍白,采苓和另外两个丫鬟跪在不远处,也不敢求情,只能看着芝芝被打。 芝芝大病初愈,挨了三板子之后,直接从长凳上滑了下来。 宫妈妈的鞋尖出现,“希望这个月五姨娘好好反思,勿在生是非。” 芝芝连话都说不出,额头的冷汗一层又一层地冒。 宫妈妈带人走了,采苓和另外两丫鬟连忙跑了过来,把芝芝扶了起来,采苓拿出手帕给芝芝擦汗,“五姨娘,我现在去请曾大夫过来。” 她们把芝芝扶到床上,芝芝就晕过去了。 那三板子是实打实地打在她臀部以下,男子基本三十大板就直接咽气,女子基本十五、二十板子也差不多了。 芝芝这三板子又是要连续躺着好些天,幸好也在关禁闭,宫妈妈也禁止外面的人来翠钗院,倒也落得清净。 芝芝挨完板子的第三夜又看见那个恶鬼,恶鬼突然出现在她房中,他面有歉意,慢慢飘到芝芝床边,芝芝看着他,默默地把脸扭向了里侧。 “抱歉,我太冲动了。”恶鬼轻声说,“我只是复仇心切,所以才忍不住。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原谅我,你放心,我不会再来见你了。这个仇,我会自己报的。” 芝芝想了下,又扭回去,“你跟三姨娘有仇?” 恶鬼一听到三姨娘的名字,眼神里又隐隐疯狂起来,甚至面容都渐渐恐怖扭曲起来。 芝芝连忙闭上了眼,“你……你还是走吧,我才不想看到你。” 周围安静了下来,许久后,芝芝才听见恶鬼的声音。 “我死在五年前,那时候我十六岁,她跟我说,要跟我一起私奔,我信了,于是连夜离开家,可是我等了她半夜,她都没有来。后来,我遇见歹徒,因为不肯把我和她定情信物交出去,就被杀了。歹徒把我的尸体埋了,后面我埋尸骨的地方建了这公主府,我离不开公主府,所以也不能去报仇。”恶鬼蓦地笑了下,“真是巧呢,我还能看见她。” 芝芝睁开眼,把恶鬼说的话想了下,就发现不对,“不对……你当年十六岁,死在五年前,可是三姨娘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她十一岁和你定情吗?” 恶鬼一怔,他看着芝芝,眉头皱起,“你说什么?她……她十六岁,不对啊。”他眼里闪过迷茫,“她今年……她今年应该二十一岁。” “你认错人了,她不是你要找的人。”芝芝明白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她为何那夜没来,你可知道?” “她叫苏千灵,是当朝尚书的女儿。” 芝芝看着恶鬼,“你等我一下。” 芝芝把采苓喊了进来,采苓作为公主府的人,对于这京城贵女们的信息掌握得其实比她多得多。 “采苓,你可知道三姨娘的闺名。” 采苓点点头,“三姨娘是苏氏月容。” “那你可知道她有姐姐吗?” 采苓想了下,“好像是有,但是好像……”她迟疑了下,才说,“早去世了。当年闹得可凶了。” “凶?” “因为那位小姐是在城外的河捞出来的。”采苓说完就闭上嘴巴了,她看着芝芝,面上十分尴尬,“五姨娘,奴婢去看看您的药煮好没有。” 芝芝也很尴尬,她看了眼恶鬼。 恶鬼自从听到采苓的话,本来就惨白的脸上此时更是灰白,他眼神涣散,随后便哈哈大笑,语句破碎,“死了……哈哈,早死了……千灵……对,我应该想到了,那夜大雨,她一个闺阁小姐……” 采苓说苏千灵的死闹得凶,的确凶,因为在城外的河里捞出来,尸身被冲洗得面目全非,最后靠身上的衣着才被尚书家的下人认领回去。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半夜出现在城外,此中原因够让人遐想非非了。 恶鬼笑了许久,最后停了下来,他非常正式地对芝芝行了大礼,“多谢小姐的帮忙,我此生心愿已了。” 芝芝问他,“你准备去投胎?” 恶鬼垂眸一笑,竟然有些温柔的意味,“我怎么配去投胎,我要散去我的魂魄给千灵庇佑,小姐帮我如此大忙,我定当也有礼物给小姐,只不过我上次说的话,帮助小姐离开公主府的事是骗小姐的,但珠宝是真的,只不过在我的尸身埋葬处,当年歹徒杀了后,没有搜我的身,若小姐不嫌弃便去取吧,就在这翠钗院的入院的第三棵树下,除此之外,那我还想送另外一个礼物给小姐。” * “小姐身上气味特殊,才会吸引鬼,恐怕还有其他鬼会逐渐闻到小姐身上的味道而前来,而且小姐现在身上的鬼气越来越重,鬼气太重最后会魂魄离体,重新变成鬼。”恶鬼顿了下,声音都变轻了,“小姐若不想成鬼,只有世上至尊至贵的人才可以帮小姐。小姐只要与之相处,身上鬼气会逐渐散去。” 恶鬼看着芝芝,抿唇笑了下,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我便离去,愿小姐喜乐长欢。” 21.第二十一章 恶鬼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芝芝记得他说的珠宝,可是她现在伤没好全,也不能去挖,再者说她是不是会挖到恶鬼的尸骨? 芝芝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一个月的紧闭时间解除后,而第二天便是十五,十五的日子她们这些小妾是都要去拜见公主,去听规矩。 天气逐渐转暖,芝芝也穿得少了些,她换了件嫩绿色的衣裳,拿了把团扇就跟采苓出去了,因为刚刚被罚,脸上也不敢上妆,多少要面色苍白一点才好。 走到一半的时候,芝芝就遇见了三姨娘。 三姨娘遥遥地看见了芝芝,脚步一顿,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转身寻了另外条路走了。芝芝站在原地,看着三姨娘走远的身影,采苓在旁边说:“五姨娘,我们还是快点吧,免得误了时辰。” 芝芝是真不想去见到那位,但是也没有办法。 到了公主寝殿门口,芝芝曾见过的佩兰站在门口,笑吟吟道:“各位姨娘来得巧,今日驸马爷也来了,公主吩咐了,请各位姨娘一同去偏殿用早膳。” 听见驸马的名字,那三位姨娘眼睛都有些放光,毕竟她们都在这里快呆了两个月,很少有机会见到驸马。 被佩兰引去了偏殿,芝芝刚踏进偏殿,便听到男子的声音。 “公主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 “公主,几位姨娘过来了。”佩兰上前说。 芝芝几人便跪了下去行礼,“妾室拜见公主。” 公主端坐在主位上,美丽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她”今日着了一声红色金边的衣裳,头上的金冠熠熠生辉,两侧垂下的珠帘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流光溢彩,还发出清翠的声音。那串成珠帘的珍珠都是东海明珠,每一颗都是千金难买,而且还要每一颗大小相同,更是难。可是再昂贵的东西用在“她”身上,也不过让人觉得理应如此,生不出任何嫉妒之心。 “她”此时像是一只懒洋洋的大老虎,提不起什么精神,那双茶色的眸色睨了下面几人一眼,便收了回来,也没叫她们起来,而是对旁边穿着月白色衣裳的英俊男子说。 “这便是你的几位小妾,你见见吧。” 那男子便是驸马,他面带笑意,眼神都没有往芝芝几人身上看,“公主为我挑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 公主身体晃了下,扭头对旁边的丫鬟说:“人来齐了,便上菜吧。”又随口说,“你们便起来吧。” 芝芝几人站起来,又向驸马行了礼,“妾室见过驸马。” 驸马对她们点点头,“无须多礼,坐下吧。” 芝芝选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她本来就脸色不好,现在两个仇人就坐在上首,更是脸色不好。她压根不敢抬头,吃东西也吃自己面前的。 二姨娘心思活跃,倒是说了不少话,四姨娘在旁附和,倒是三姨娘她既没有拍马屁,也没有把心思放到公主和驸马身上,而是总是偷偷看芝芝。 芝芝不小心还对上了三姨娘的视线,就看到三姨娘那张漂亮的小脸立刻扭了过去。 芝芝皱了下眉,她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记恨于她啊? “公主,最近寒山寺的桃花都开了,我想不妨哪日去一趟?”驸马温声道。 公主神色倦倦的,“是吗?也好,本宫在这破府里也呆腻了。”“她”的眼神扫过下首的几位妾室,“你这几位小妾一同带去吧。” 驸马抿唇一笑,“公主决定便是。” 公主冷哼一声,“她”站了起来,“本宫用好了,你们继续吧。” “她”往前走,丫鬟连忙跟了上去。 芝芝几人又连忙跪下去,等公主离开,坐在位置上的驸马才说:“起来吧。” 驸马待人只是彬彬有礼的,他陪着她们用完膳,直到有奴才上来在他耳边汇报事情,他这才起身,“我还有点事,便先离开。” 那两位都走了,剩下的人也便都散了。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三姨娘又看了芝芝一眼,不过芝芝正拿这手帕擦手心的汗,没注意。 * 出游的那日,芝芝和四姨娘一辆马车,二姨娘和三姨娘一辆马车,公主自然是一个人一辆马车,而驸马则是骑马走在最前面。 四姨娘看了芝芝好几眼,忍不住说:“看不出你长得柔柔弱弱,上次还能那么大胆。”她蓦地一笑,声音压低了些,“你上次怎么没直接把她弄死?” 她见芝芝不说话,抬手撩了下车帘,外面侍卫重重,戒备森严,“我本来觉得你们是三个都是傻瓜,现在……”她把车帘放下来,“倒也不完全是。” 这时候,马车颠簸了下,一直低着头的芝芝动了下,她慢半拍地抬起头,一脸迷茫,“啊?” 四姨娘表情瞬间僵硬了,眼神冷了下去,不再跟芝芝说话。 芝芝见声音又停了下,又低下头缩成一团开始打盹,她昨夜根本没有睡着,就是因为今日的出游,结果一上马车,困意就全来了,她觉得她此时怎么样都可以睡着。 不知开了多久,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四姨娘看了眼还在睡的芝芝,终于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别睡了,你都睡了一路了。” 芝芝猛地被推醒,第一反应是坐好,然后摇摇头,“没睡。” 四姨娘一脸嫌弃,不再看芝芝,自己率先下了马车。 芝芝伸出手打了个哈欠,也跟着下了马车。 他们一行人是来寒山寺赏花,但是公主出行,寒山寺这日直接闭寺,迎接皇家贵人。芝芝走在最后面,只想所有人都能无视她,可是有人却不想芝芝入院。 “五妹妹,你走那么后面做什么?”二姨娘一声呼唤,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挪到了芝芝身上,甚至包括最前面那位主。 那位主的眼神扫过最后面的芝芝,眉头皱了下,又舒展开,“她”冷声说:“芝芝,过来。”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驸马不动声色地笑了下,而其他几位姨娘的表情就比较丰富了。 有好奇的,有审视的,有不解的。 为何公主会记住芝芝的名字,还喊的是她的名字。 芝芝心如死灰,基本是慢慢地挪过去,公主也反常地好脾气站在原地不动,芝芝低着头站在公主面前的时候,“她”垂眸看着芝芝,“这花好不好看?” 芝芝表情十分丧,“回……回公主……话,花……好看。”她结结巴巴,脸都有些涨红了,她很想正常地回答,可是想到自己回答的人是那位,就心里发憷,一发憷说话就结巴。 驸马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公主扫了驸马一眼,眼神冷冰冰,驸马立刻把笑意收了起来,只是眼里还弥漫着零星笑意。 “下去。”公主冷声对芝芝说。 芝芝正要溜,驸马突然出声了,“等等,你的头发有些乱了。” 芝芝本能地伸手摸了下头发,有点迷茫,“哪里?” 这回驸马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主冷哼了一声。 驸马连忙说:“我一时眼花,好了,你回去吧。” 芝芝一头雾水地回去,后面还偷偷问采苓,“我头发乱吗?” 采苓仔仔细细看了,“不乱啊。” 芝芝给驸马默默记上一笔,还是个谎话精。 他们在寒山寺用了午膳后,突下暴雨,本来准备回去的行程便不得不改动。芝芝分到一间禅房休息,她正好没有睡好,便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 采苓见芝芝要睡,便说:“五姨娘,奴婢去打壶水,待会您醒了,也可以洗洗脸。” 芝芝说了好,便解了外衣躺到床上去了。 床上的被子都是新的,倒也不怕不干净什么的。 当了驸马的小妾就是这点特别好,基本什么都不要操心,只要当好主子就可以了。 芝芝由衷地感叹后,便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响起一声惊雷声,芝芝猛地醒了过来。她睁开眼,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现房间里没有采苓。 芝芝觉得奇怪,便披了外衣穿了鞋,打开了门,外面还在下雨,雨势一点没有见小的迹象,甚至因为乌云盖天,天色看起来十分暗了。 “采苓?”芝芝喊了两声,“采苓,你在哪?” 突然,芝芝看见长廊那头有人撑伞走了过来,她往前走了几步,“采苓?”喊完她就顿住了,然后就行了礼。 “妾室见过驸马。” 那人走近了,把伞放下来,露出那张俊美清隽的脸,他看着芝芝,却没有说话。 芝芝也不敢起身,好半天才听到对方的声音。 “起来吧。” 芝芝起身了,也不敢抬头。 驸马上前一步,芝芝喉咙发紧,就听见对方轻声说:“地上的荷包可是你的?” 芝芝低头一看,才发现刚刚行礼的时候,她外衣袖子的荷包掉在地上了。 “啊,对。”芝芝弯下腰拿起,刚要拍灰,却被驸马拿了过去。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荷包,白皙的手指摸着荷包上面的花纹,“这绣的是鸳鸯?” 芝芝点点头,这个荷包还是她绣给向青雎的,只是此生都没有机会送出去了,她这次带来,其实是想把这个荷包留在寒山寺,也算作个了结。 驸马手掌一合,就把荷包完全合拢在手心,“那芝芝便赠与我吧。” 芝芝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驸马声音冷了下去,“不情愿?” 芝芝见对方凶起来,立刻怂了,连忙摇头。 驸马的声音重新温和起来,“说来芝芝的绣工真不错,不知芝芝是跟谁学的?” 芝芝老老实实地回答,“妾室娘亲教的。” 驸马沉默一瞬,这时候又一道惊雷打下去,芝芝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她忍不住扭过头去看,耳边却听到驸马的声音。 “荷包的香料跟你身上的香不是同一种。” 22.第二十二章 “荷包的香料跟你身上的香不是同一种。” 芝芝耳边听到惊雷声后,还听到了驸马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着驸马,此时外面乌云蔽日,黑压压的一片,耳边的雨声淅淅沥沥没有停过,山风吹过树林留下了呼啸声。 “妾室没有用香。”芝芝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他和公主都要说自己用香了。 显然芝芝这个答案没有让驸马满意,他甚至脸一黑,眉目之间都有些怒气,但他又不得不强压着。芝芝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驸马突然转过头看向了雨中,确切说他是看向了树林里,这个寒山寺在半山腰上,四面环山,寺庙之中也有大片的树林。 “回房间里去。”驸马看着不远处的树林一边轻声说。 芝芝虽然不聪明,但是非常听话,她看了眼驸马就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便老老实实地退回了房间里,关门之前还听见驸马说了一声。 “待会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这一句突然让芝芝回忆起上一世的一件事。 芝芝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随后抿住了嘴巴,她反锁了禅房,连忙躲床上去了。上一世她并没有跟着来寒山寺,因为生病了,后来便听说公主遇刺了,驸马为了保护公主身上还受伤了。 驸马受伤? 芝芝准备拿被子蒙住头的动作一顿,然后就迅速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没过几秒,又掀开被子下了床,她爬进了床下。 还是床下感觉安全一些,而且她才巴不得驸马受伤,死了都跟她没关系。 “砰——” 门外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 缩在床下的芝芝身体也抖了下,本来还在诅咒驸马死翘翘的心声立刻改掉了,还是希望驸马赢吧,如果驸马死了,那刺客肯定要搜房间了。她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妾,肯定被一刀就砍掉了。 外面的雨声很大,但依旧不能掩盖外面的打斗声。 芝芝伸手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根本就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芝芝在床下等了许久,直到她的房门被敲了敲。 外面是采苓焦急的声音,“五姨娘,五姨娘,你在里面吗?” 芝芝这才连忙爬出来,“我在。”她去开了门,发现外面果然是采苓,采苓看到她平安无恙也是松了口气,“奴婢去打水,哪知道那柴被水弄湿了,半天烧不起来,奴婢就一直在等火烧起来,结果又听见外面侍卫喊有刺客的声音。”她喘了口气,“还好五姨娘没事,我们快走。” 采苓把伞放下,迅速地把芝芝的衣服整好,又从行囊里拿了件黑色披风给芝芝穿上,“五姨娘,跟奴婢来。” 芝芝边跟采苓逃命,边问情况,“现在刺客被打退了吗?” 采苓抓着芝芝的手,“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侍卫说赶紧到马车那里集合。” 芝芝正要说话,余光却突然看见旁边的屋檐下翻下一个人,那人一声黑衣,面带黑巾,一把大刀上面还滴着血。那人也看到了芝芝二人,直接飞身过来,便是一刀砍下。 那人瞧芝芝和采苓的穿着打扮,便知道这两个女子肯定是公主府的人,寒山寺闭寺,寻常女眷此时怎么会上来,只有公主府的女眷了,而据说公主长得十分貌美,那黑衣披风的女子虽然戴着帽子,但露出来的半张脸依旧能看出其美貌,他不能确定对方百分百是,但有可能的话,便不可放过。 芝芝吓得叫都叫不出,刀砍下来之际,却被人用剑挡住了,随后来人还凌空飞起,一脚蹬在了对方的腰腹部。 采苓惊呼出声,“驸马!” 驸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一身玄衣,腰间的玉带与他玉白的肤色相称,他一脚蹬在对方腰腹部,堪堪逼退对方之后,便是一剑刺过去,丝毫不给那人躲闪的时间。 “哗啦”一声。 那刺客的衣袍被划中,驸马剑微微一震,上面已有血迹。 那刺客听到了那身驸马,越发肯定那个穿着黑披风的美貌女子就是公主,若不是公主,当朝驸马怎么会如此相护,而且也只有公主才能如此处变不惊,看到刀砍下来了还能不尖叫,寻常女子怎有如此胆量。 想到这,那刺客的攻势就更加猛烈,可是驸马却丝毫不退让,甚至驸马虽为男子,身体非常柔软,总是能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躲过刺客的攻击,他如鬼魅一般,剑势如雨一般缠着刺客。 可这时,对面屋檐之下居然又翻下四五个一样打扮的刺客。 采苓抓着芝芝的手猛地握紧。 这疼痛倒是一下子把芝芝弄反应过来了,她反手扣住采苓的手,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是还算镇定,“我们跑。” 采苓看着芝芝,点了下头,“对,我们在这只是驸马的负担。” 说完,看芝芝的眼神都透露着崇拜。 ??? 芝芝只是觉得驸马一打六肯定输定了,她要赶紧溜。 与驸马对打的刺客发现芝芝两人要溜,连忙大呼,“那黑披风女子就是清河公主,不能让她跑。” 他话一出,驸马却发出轻蔑的嗤笑声,那张好看的红唇吐出二字,“愚蠢。” 说完,身形却突然飘到刺客左边,而剑更是从对方脖子划过。 他割喉杀敌后,停在了原地,而那尸体也沉重地倒了下去。 驸马此时已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面庞滴入脖间,他白皙如玉的脸上全是雨水,甚至睫毛上都挂上了雨珠,可是他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勾唇邪气一笑,“第十六个。” 23.第二十三章 几个刺客同时冲了上来。 芝芝冷不丁瞧见杀人的场面,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去,最后是她自己抬手打了下自己的下巴,让嘴巴合上了。她抓紧了采苓的手往前逃,有刺客瞧见芝芝要逃,连忙追了上去。驸马被三个刺客缠住,见状,手下的剑势更厉。 那刺客一跃,直接拦住了芝芝的去路,驸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他一手抓住了芝芝往自己身后一塞,一把剑横在胸前,芝芝从没见过这架势,跟采苓两个人只知道躲在驸马身后,她害怕地抓住对方背后的衣服。 “绝对是清河公主,兄弟们,一定要杀了清河公主。”刺客大吼一声,几人迅速缠斗上来。驸马要顾及芝芝和采苓,多少有些束手束脚,他甚至还伸出手始终护着身后的芝芝,单手与几个刺客打。 他剑如雨般,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直接插.中一人喉咙,而这时有刺客趁驸马不备,一把大刀向驸马侧后方的芝芝砍去。驸马余光瞥见,后飞腿一脚踢飞,而刹那间,一剑直接又往驸马腰侧部刺过去。他可以躲,可是他要是躲的话,后面的芝芝肯定会被刺中,所以驸马根本就没避开,被刺中后,他闷哼了一声,长剑一挥,又挑破一人喉咙。 …… 芝芝看着满地的尸体,腿都有些发软了,驸马扭头看着她和采苓,随后对采苓说:“你去通知其他女眷在后山集合,马车都在那里。” 采苓也快被吓哭了,但是强撑着点点头,“好。” 她连忙跑了,芝芝一只手扶着后面的红色柱子,飘雨润湿了她的头发,她面色惨白,声音都有些带上哭腔,“妾……妾室走不动。” 她是真的腿软了,她没有亲眼目睹这么凶险的一幕,而且眼前的男人现在根本不像是君子,他是从血海里杀出来的人,俊美的脸上全是鲜血。驸马抿着唇把手里的剑塞回腰间,一下子把芝芝拦腰给抱了起来。 “废物。”驸马低声骂了一句。 芝芝突然悬空,重心不稳之下本能性地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搂上去的时候,芝芝觉得对方好像身体僵硬了一下。 驸马脚步顿了下,然后拔腿快步走。 芝芝被他抱着,忍不住想了下驸马腹部的那个伤,上一世对方是因为公主受伤,这一世刺客以为自己是公主,所以驸马为了自己受了伤。 她抬眼看了下驸马,突然发现驸马耳朵有点红,可能是被雨淋得有些冷吧。 芝芝和驸马到的时候,那三位姨娘已经在了,她们躲在马车上,发现是驸马抱着芝芝过来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奇怪。驸马在马车前把芝芝放下,“去马车上。” 芝芝听话地照做了,她们来的时候分了马车,现在哪顾得那么多,直接爬上最近的一辆,上面三位姨娘都在。 四姨娘看见芝芝爬上来,伸手递了块帕子,“擦擦吧。”她看见芝芝脸色惨白,便知道对方肯定吓到了,她们几个人比较幸运,刚发现刺客便有士兵保护她们回到了马车,芝芝因为住在最远的禅房,加上地位不高,就被忽略了。 “谢谢四姐姐。”芝芝接过了帕子。 “你衣服有血!”突然二姨娘叫出了声。 芝芝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披风上有一块颜色特别深的,她伸手摸了下,指尖便染红了。 “你受伤了?”四姨娘问。 芝芝摇头,“不是我的。” 此话一出,在场剩下的三个人都知道那血是谁的了。 她们打开着车窗,外面的驸马匆匆对守在这里的士兵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马上,芝芝几人坐着的马车就动了,外面有士兵喊:“得驸马命先送几位姨娘下山。” 马车开得很急,二姨娘几个人心里还在打鼓,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刺客,也不知道这路上是不是有埋伏。大部分的士兵此时还在寒山寺,这小部队只是护送她们回去。二姨娘长吁短叹,却瞥到芝芝安安静静缩在墙角。 她有些好奇,刚准备喊芝芝,旁边的三姨娘轻声说:“别喊了,睡着了。” 四姨娘苦笑,“这就她有这个福气,这个时候还能睡着。” 二姨娘顿时哭笑不得,她拿起马车里的一个毯子盖在了芝芝身上,“睡吧,也许还真能平安睡到公主府。” 不知是幸运还是什么,她们一行人还真平安到了公主府,而公主的马车也在后面半柱香的时间里回来了。据说公主受了惊吓,宫里的太医院基本出动了一半的太医。 * 离遇刺的事过去三日。 如意院中。 芝芝喝着汤,旁边坐着二姨娘和四姨娘,三姨娘说不舒服所以不在。 二姨娘看着芝芝喝汤,“你真还是年纪小,无忧无虑的。” 芝芝放下汤碗,有些不解地看着二姨娘。今日是她们非要拉着她过来聚餐,可是她来后,这两位就一直在叹气,以二姨娘最为严重。 “你们就不觉得害怕?这刺客怎么知道公主要去哪?”二姨娘忧心忡忡,“这是不是代表有奸细?” 四姨娘想了下,“有这个可能。” 芝芝撑着下巴,偏了偏脑袋,“可是我们出行的时候如此隆重,恐怕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吧。” 此话一出,二姨娘和四姨娘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二姨娘挤出个笑容,“倒也是。” 其实这两位哪里不知道,只是她们身为驸马的小妾,但是她们的父亲在朝中,刺杀公主的事非同小可,如果她们两个不把关系撇清,怎么知道公主会不会怀疑到她们身上,而芝芝无背景,甚至似乎在她们当中最受公主青睐,她们才故意在芝芝面前说这些话,多少想把自己撇清,如果让公主怀疑三姨娘更好,反正芝芝跟三姨娘也是有嫌隙的,可是她们倒没想到平时傻乎乎的芝芝此时倒是不傻了。 四姨娘抿了口茶,转换了话题,“说来三姐姐最近都不爱跟我们呆在一起了。”她看了眼芝芝,“她倒是说过,觉得宫妈妈给的惩罚太轻。” 二姨娘瞪了四姨娘一眼,“别说这个。” 两人一唱一和就等芝芝回应,哪知道芝芝只是把碗放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还想要一碗汤。” 二姨娘这里的小厨房手艺真的很好。 二姨娘和四姨娘对视一眼,交换完了信息。 算了,还是不跟这个傻子联盟了。 * 芝芝吃得饱饱的,回自己的翠钗院了,路上还跟采苓夸二姨娘厨房的手艺好。 人常说乐极生悲,对于芝芝便也是,本来公主受了惊吓,驸马受伤,她最自在了,不知道为什么的,入夜前,来过翠钗院一次的丫鬟佩兰来了。 她对芝芝甜甜一笑,带来一个让芝芝笑不出来的消息。 “佩兰给五姨娘请安,公主有请。” 24.第二十四章 芝芝站在殿外,大开的殿门就像怪物的血盆大口,仿佛她只要踏进去就会被吞噬。芝芝暗暗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公主对她那么感兴趣。上一世从来没有单独召见她。 佩兰站在芝芝身边,笑得十分好看,“五姨娘进去吧,公主在里面等您。” “你不进去?”芝芝扭过头看着她。 佩兰表情不变,“公主的命令是让五姨娘一人进去。” 芝芝想哭,颤颤巍巍地踏了进去。 殿里太安静,芝芝看着两侧的壁画,脚步声放得更轻,白日看这些壁画已经够恐怖,夜里这份恐怖便更加加重,飞天图上的仙子面容仿佛十分可憎,成了夺命的恶鬼。 她走到纱幔外,深呼吸一口,才跪了下去。 芝芝唇张了又张,“妾室拜见公主。” 这一次她终于没有结巴。 芝芝说完后,纱幔后传出了公主的声音。 “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芝芝总觉得这声音比往日听上去要虚弱,好像对方受了伤。 芝芝慢吞吞地站起来,再慢吞吞地撩开了纱幔,一撩开她就怔住了。公主此时躺在美人榻上,也许是因为入夜即将就寝,“她”穿得有些随意,这随意指的是“她”没有穿外衣,只着了白色的中衣。“她”额间绑着绛红色额带,额带上镶嵌的深海明珠微微发光,与公主过分美艳的眉眼相得映彰,不过芝芝觉得公主今日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她”睁着那双美丽的茶色眼眸看着芝芝,眼神冷漠,像藏在海面之下的冰山,“她”手上拿着一本书,不知道是不是芝芝的错觉,她觉得对方的手指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竟然显出透明感。 “站那么远做什么?”公主声音冷冰冰的。 芝芝只能老老实实走过去,在距离美人榻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公主眯了眯眼,唇角扯了下,“识字吗?” “妾……妾室……”一张嘴,芝芝就发现糟糕了,一看见对方她就忍不住结巴,她懊恼地咬了咬唇,勉强说完整句话,“不……不识……识字。” 芝芝觉得她说完,这个大殿仿佛变冷了。 她听到了手指敲在书页上的声音。 “那你会做什么?会跳舞吗?会唱小曲吗?” 芝芝有些懵,跳舞和唱小曲她都会,唱小曲是她娘教她的,她会唱的地方小曲可多了,至于跳舞,其实是她当阿飘的时候学会的。那时候她在皇宫里无所事事,意外发现宫里有个舞乐司。 她看着那些长得像仙子的女子们一起排舞,也跟着学了起来,而芝芝当阿飘的时候,最厉害之处就是身体特别软,想怎么扭就怎么扭。 “不……会。”芝芝撒谎了,她才不要给自己的仇人跳舞和唱小曲呢。因为害怕对方看出自己撒谎了,芝芝把头埋得低低的。 突然,芝芝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她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紧了,她紧张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脚步声接近,“不会?” 公主似乎有些生气,说话的语句比之前要更加冷漠。 芝芝低着头,只敢点点头。 刚点完头,她的头就被迫抬起了。芝芝近距离看着对方的脸,呼吸都一窒,公主像上次一样,捏着她的下巴,垂着眼看着她,漂亮的脸蛋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你回答本宫,你身上的到底是什么香?” 芝芝瑟缩了下,“没……用香。” 公主扯出个笑容,却让芝芝更加害怕,“她”语气冰冷,声音很轻,“没用香?你很奇怪,说吧,你是不是皇兄派来的人。”“她”把捏着芝芝下巴的手改为了掐着芝芝的下巴,“不过皇兄是不是太小瞧本宫了,以为那几个刺客就能杀了本宫吗?而你,皇兄培训你花了多久?” “她”的手慢慢地收紧,大有直接掐死芝芝的意思。 芝芝慌了,她拼命地摇头,手也忍不住去扯开公主掐着她脖子的手,“不……是的,妾室……妾室不是。” 公主手被芝芝一碰到,“她”居然很快地直接松开了。芝芝被松开,就忍不住弯下腰咳嗽起来,可是她咳嗽刚停,对方却扯住她的手。 芝芝被甩在美人榻上的时候,眼泪都要出来了,因为疼的。而下一瞬,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因为对方压住了她。 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茶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那张轻抿的唇就犹如花瓣。芝芝害怕地闭上了眼,她心里暗暗祈求,如果有人来救她就好了,只要不用面对身上这个人,她做什么都可以。 芝芝左手的衣袖被扯下去,白皙的手臂暴.露了出来。 公主抓着芝芝的手腕,“手上是什么?”“她”看的是芝芝手腕上那个珍珠。 芝芝慢慢地睁开眼睛,她咬了下唇,“妾……室爹……爹送的。” 公主看着那个珍珠,发现似乎没有怪异之处,便放下了芝芝的左手。芝芝完全被公主压在身下,她的手抓紧身下美人榻的毯子。公主放过芝芝的手之后,又把视线挪向了芝芝的脸,芝芝一碰上对方的眼神就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 芝芝走出来的时候,差点摔了,还是佩兰眼疾手快扶住了。 “五姨娘小心。” 芝芝看着对方,小声说了声谢谢。 佩兰看着芝芝明显乱了的衣服,伸手帮忙整理,顺带重新给芝芝梳了个头发,弄好了,才说:“奴婢送五姨娘回去。” 芝芝点点头,连头都没回。 佩兰扶着芝芝,对旁边的丫鬟说:“公主睡熟了,今夜不用人进去伺候了。” 芝芝上轿子的时候,佩兰在旁边像是无心一般说:“五姨娘真是好福气,公主已经好几日没睡着了,五姨娘能让公主睡好,恐怕没几日就有重赏了。” 芝芝脚步顿了下,随后连忙坐进了轿子里。她现在觉得那个人就是变态,不是变态怎么会压着别人身上就睡着了。芝芝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佩兰出现了。佩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暗示芝芝不要出声,最后还是佩兰的帮助下,芝芝才出来的。 过了几日,佩兰口中的重赏果然出现了。 芝芝看着满院的东西懵了,除了东西之外,公主还赏了两位嬷嬷,这两位嬷嬷据说都是从宫里出来的。 “奴婢莲嬷嬷奉公主的命令来教五姨娘跳舞。” “奴婢叶嬷嬷奉公主的命令来教五姨娘唱小曲。” 芝芝连个假笑都笑不出。 如意院中。 二姨娘听了丫鬟的回禀后,拧了下眉,“你可是打听清楚了。” 丫鬟月竹点点头。 二姨娘把修剪花枝的剪子放下,“真奇怪。” 而另外一边,四姨娘也得知了消息,她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这位还真是个妙人,三姐姐,你说呢?” 三姨娘撩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四姨娘拿着团扇摇了摇,“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前朝一位美人,那位美人天姿国色,一进宫就得了前朝皇帝的宠爱,按道理那前朝的东宫之主自然是怨恨嫉妒的,可是奇了怪了,那位皇后不仅不嫉妒,还时常约那位美人,据说那前朝皇帝若是宿在别的妃嫔那里,皇后就会请那位美人同宿。” 三姨娘站起来,语气冷淡,“你若是为了说这个,我便走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别忘了这是哪里?” 三姨娘甩袖走后,四姨娘抬起团扇捂嘴笑了下。 旁边的四姨娘陪嫁丫鬟豆蔻走了过来,她有些不解:“小姐,你说这个不怕三姨娘说出去?” 四姨娘扬起唇角,“我若是怕就不会故意说了,本以为嫁进来会无聊,哪知道真是精彩呢。” 芝芝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现在面对两个嬷嬷头都大了。 两位嬷嬷说她天分高,但是还不够,每日她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练跳舞和唱小曲,甚至两位嬷嬷十分热心,还拿出宫中秘方。 “五姨娘长得那么漂亮,可要好好呵护。” 甚至连那处都有。 “五姨娘真是万一挑一的美人,只是奴婢们倒是想问一个问题,不知道五姨娘身上的香味可是天生的?”莲嬷嬷问。 芝芝又一次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什么香?为什么我自己闻不到。”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随后便笑开了,“奴婢们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芝芝看着这两位嬷嬷的笑容就心里毛毛的。 25.第二十五章 两位嬷嬷只管教,也没透露其他消息。她们都夸芝芝悟性高。 “奴婢在宫里呆了几十年,也没遇见比五姨娘身体更柔软的了,这前朝的灯上舞,五姨娘是越跳越好了。” 莲嬷嬷说的灯上舞是前朝一位美人创的,据说她是为了讨前朝皇上的喜欢才特意创下此舞。这灯上舞顾名思义就是在灯上跳舞,这灯并非普通的灯笼,而是特意的宫灯,那宫灯巨大,有半人之高,灯里面是蜡烛,舞者需要踩在这灯上跳舞,而蜡烛燃烧尽了,这舞蹈也结束了。 芝芝每次跳这个舞蹈都累得不行,因为莲嬷嬷虽然笑眯眯但要求十分严格,任何一个拍子没踩对,都需要重新再来。 教唱小曲的叶嬷嬷慈眉善目,她只教江南小曲,甚至还特意指点:“这女儿家音色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声调,比如一个‘啊’,这里面也是有讲究的。发音不能靠喉咙,而是要靠丹田。”叶嬷嬷笑了下,“同时这唱小曲,除了音之外还有神色,若你唱曲只顾歌,不顾自己的容颜举止也不是不行的。” 这连日的培训下,芝芝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说不清了,采苓倒是在旁笑,“五姨娘声音是越来越好听了,尤其那小曲唱的,奴婢都觉得有些困了。” 叶嬷嬷笑,“这还不算什么,奴婢曾经教过宫里的一位贵人,那贵人本来就声音如黄鹂一般,后来唱歌还能引来百鸟呢。” 芝芝有些兴奋了,“那我好好练也会引来百鸟吗?” 叶嬷嬷笑得温柔,“公主只要奴婢教助眠的小曲,怕是不成。” 芝芝:“???” 好在芝芝跟着两位嬷嬷学东西的时候,公主那边没有再来人了,她听说了一点点,公主似乎近日回宫中住去了,好像是因为上次遇刺的事情。 公主的生母是淑贵妃,淑贵妃很受皇上宠爱,所以公主也十分受皇上宠爱,这回刺杀的事情,淑贵妃在皇上面前狠狠闹了一顿,还把公主召回宫里住去了。 开心。 芝芝趁莲嬷嬷和叶嬷嬷午休的时间出了翠钗院,她快被两位嬷嬷逼疯了,上午唱小曲,下午跳舞,晚上还要拿所谓的宫中秘方泡澡。 她带着采苓随便走走,现下快入夏了,公主府的花开了大半,采苓提了个小篮子,因为芝芝想摘点花做些点心。 “玫瑰酥如何?”芝芝问采苓,“我那个拿手。” 采苓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去摘点吧。” 公主府里有一块地种了许多玫瑰,芝芝过去的时候还看见了花农,花农给芝芝请了个安,便告诉芝芝里侧的玫瑰开得最好,拿来做点心不错。 芝芝谢了对方便带着采苓往里面走,后来又跟采苓分开摘,芝芝特意还拿了剪子过来,她剪下就放进小篮子里,摘完了,芝芝便准备喊采苓,采苓正好跑了过来。 “奴婢摘好了。” “那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芝芝看到驸马从石桥上走过来,她这个方向正好是驸马要来的方向,她避无可避,只好行礼:“妾室见过驸马。” 驸马看见芝芝淡笑点点头,眼睛瞥到她篮子里的花,“摘了花?” “准备做点玫瑰酥。” 驸马有些惊讶,“你会做这个?公主最喜欢吃花做的点心了。” 芝芝闻言就把篮子往后挪了挪,“妾室做的怕是公主不爱吃。” 驸马像是在忍笑,“也罢,可有事?无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芝芝想到她的荷包,上次被对方拿走后,她总是心里不舒服,毕竟那荷包又不是给驸马做的,而且上面绣的可是鸳鸯。她看驸马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语气也非常温和,便大着胆子说:“驸马,上次的荷包能不能还给妾室?” “嗯?”驸马似乎有些糊涂,“荷包?” “就是在寒山寺,驸马从妾室这里拿了一个荷包,那个荷包做工不好,妾室觉得配不上驸马。” 驸马看着芝芝,沉默一瞬突然恍然大悟般道:“荷包啊,那个我放在了房里,没带在身上。芝芝赠给我了,怎么还要收回去吗?” “也不是,只是那荷包……” 驸马微笑着打断了芝芝的话,“好了,好了,我拿你一个荷包,回赠你别的总可以了吧。不过现在我也没带东西在身上,下次给你。” 驸马溜了,芝芝在原地看着对方走远的身影,“采苓,你有没有觉得驸马有点怪怪的啊?” 采苓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啊?” 芝芝收回眼神,她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26.第二十六章(三章合一) 深夜, 芝芝偷偷摸摸爬了起来。 采苓今夜被她打发去睡下人房去了,不用采苓守夜了。芝芝这样做,是准备把那个恶鬼告诉的那个宝贝挖出来。她白日的时候趁大家不注意, 偷偷去柴房拿了一把小锄头, 然后就藏了起来。芝芝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出去,这个院都很安静, 大家似乎都在熟睡,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 这才拿着锄头往翠钗院门口的第三棵树下走。 芝芝挖的时候特别紧张,但是她想到如果挖出来是个宝贝,她转手卖掉说不定能换好多钱呢,那些钱她可以存下来, 到时候离开公主府也能活下去。芝芝一点一点地挖,挖了好久才看到东西, 芝芝一看到, 手心一层一层地冒冷汗, 那是白骨。 不害怕, 不害怕。 芝芝催眠自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过是从白骨旁边挖东西出来而已。芝芝大着胆子又往深挖了挖, 还真让她看到一个东西, 只是那是块玉佩。芝芝把玉佩拿出来, 对着月光看了看, 发现上面好像还有字。 芝芝是个不识字的,她想了下,把玉佩往怀里一塞,重新把坑埋好,为了掩饰她还特意踩了好几脚,又把锄头丢回了柴房,这才偷偷溜回房里。 芝芝想了下,最后把玉佩藏在专门放她从家里带的东西的柜子里,那个柜子采苓基本不打开,所以也比较安全。 芝芝第二日就把摘的玫瑰全部做成了玫瑰酥,给采苓试吃了一点,采苓很惊讶,“五姨娘,您手艺也太好了。”芝芝抿唇一笑,她本来就女红和厨艺最好了,她跟那些小姐们不一样,小姐们从小学习的是琴棋书画,她是跟着她娘学刺绣和下厨。芝芝做阿飘的时候,也常常去御膳房,御膳房里面那些厨子做菜不仅讲究口味,还格外讲究菜品的样子,越漂亮越好,芝芝也学着,比如这玫瑰酥,芝芝特意把这点心做出了一朵朵玫瑰的样子,而且最上面还洒了点芝麻,那芝麻也是在玫瑰露里混过的,所以洒上去更加清甜。 芝芝把自己做的玫瑰酥分了下去,还剩下许多玫瑰酥,采苓想了下,就在旁边建议,“不如送给其他院。” “你说的是。”芝芝叫采苓拿几个食盒过来,自己动手装了一盒,“这是二姐姐的。” 她再装一盒,“这是四姐姐的。” 虽然上一世不怎么和睦,但是这一世她们两个上次请了她喝汤,她还是送点过去。 采苓看着这两个盒子,“五姨娘,公主和驸马那里不送一些?还有三姨娘呢。” “公主在宫里,驸马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这种东西就不送了,三姨娘……”芝芝一脸坦然,“我不是同她有嫌隙吗?为什么要送?” 采苓哑口无言。 芝芝把两个食盒推过去,“好了,你去送吧,至于还剩下的,我自己吃。” 采苓努力把笑容憋了回去,“那奴婢现在就去送。” “等等,采苓。”芝芝又把采苓喊了回来。 “再给驸马送一盒吧,然后你帮我问问,那荷包能不能还给我。”采苓依言照办,回来的时候采苓却拿了个锦盒回来。 “五姨娘,驸马说他很喜欢那个荷包,所以用这个回赠给您。” 采苓把锦盒打开,里面是块玉。 芝芝看着那玉不像凡品的样子,挣扎了下便妥协了,“好吧,采苓你帮我收起来吧。” 到时候一起带出去卖了。 采苓又说:“奴婢去四姨娘那里的路上碰见三姨娘,三姨娘问了奴婢手里提的是什么了,五姨娘,我们要不要还是给三姨娘那里送点?” “不送。”芝芝其实不是小气,她只是觉得上次恶鬼附身,强行把三姨娘推下水,三姨娘现在肯定恨透她了,平时看见她也只是看着,不像原来故意找她麻烦了,芝芝觉得若是她去送,三姨娘肯定把东西全丢了,还觉得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所以芝芝干脆就不送。 * 芝芝身在内宅,不清楚公主遇刺的事最后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不过没几日公主府又得了很多赏赐倒是真的。公主身边伺候的丫鬟青黛让奴才们提着东西分给了各院,芝芝从心里感叹了一句皇家的东西就是多,这些东西都是公主的库房放不下了才分给她们这些小妾的。有些人天生就与她这种人不一样。 时间一晃而过,彻底入了夏。夏日头一个节日就是端午节,当今圣上十分看重节日,所以当夜公主和驸马都去宫里参加宴会去了,芝芝和另外三位姨娘在府里摆了酒席,酒席上,四姨娘一直灌芝芝酒,芝芝喝了两三杯就醉得不行了,最后被采苓扶回去的。 芝芝强撑着精神洗了个澡,才上床睡觉,只是睡了一阵,就被采苓推醒了。 “五姨娘,五姨娘,醒醒,佩兰姑娘来了。” 芝芝艰难地睁开眼睛,强打精神,“什么?” 采苓面有难色,“佩兰姑娘来了,说是公主要请五姨娘过去。” 芝芝想了下,胆大包天,“不去!” 喝醉的人说话怎么能算数。 佩兰带来的丫鬟几下就把芝芝给收拾好了,然后打包塞到了轿子里,旁边的丫鬟看着芝芝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有些担忧地问佩兰,“佩兰姐姐,五姨娘喝得那么醉,公主会不会生气啊?” 佩兰表情高深莫测,“我们只要把人送到就行,管她醒着醉着。” 芝芝被佩兰扶着进了公主寝殿,她跪在地上,动作迟钝地行了礼。 佩兰早退了出去,芝芝跪在地上只想睡觉,她太困了。 “起来。” 芝芝听话地站了起来。 “过来。” 芝芝也老老实实地过去了。她现在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她醉迷糊了,也不太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好困,这个人可以让自己睡觉吗?她睁着一双醉眼到处看,眼前好像有个人影,她慢吞吞挪过去,可怜巴巴地说:“我好困。” 对方没说话,芝芝眨了下眼,“我可以睡觉吗?”她伸出一只手指,“就睡一下下,我保证。” 公主皱了眉,“她”看着眼前这个醉鬼,克制了下自己的脾气,“不许睡。” 哪知道醉鬼听了就瘪嘴,还眼泪汪汪的,“为什么不可以睡,我想睡。” 这下子公主脸色更难看了,“她”张嘴要喊人,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那只手小小的,软软的,还透着香气。 “嘘!不要喊!我就睡个觉,干嘛还要喊人?”手的主人左右看了看,“这里好漂亮,我就要在这里睡。你不要说话,万一被那个人知道,我就死定了。” 公主挑了下眉,眼神变得深沉,“她”扯下了芝芝的手,“你怕谁知道?” 芝芝又嘘了一声,然后拧着眉头说:“公主啊。” 公主眼神微动,“为什么?” “因为……”芝芝慢吞吞地说,因为喝了酒,她那双漂亮的凤眼看上去比往日更加水汪汪,再加上她几乎练了一个月的舞蹈,现在行为举止都比以前更加妩媚。莲嬷嬷教的本来就是后妃献媚皇上的舞蹈,那舞蹈讲究的就是媚而不俗,艳而不过,多一分少一分韵味都没有了。莲嬷嬷要求严苛,对待芝芝毫不手软,加上芝芝本来就有天赋,而且她在舞乐司学舞蹈的时候,那些舞女也是给皇家助兴的乐子,那舞蹈跳的也不是大家闺秀会学的,那都是跳的勾引男人的舞蹈。 但这舞蹈又与青楼楚馆跳得不同,她们毕竟身份在那,再者她们献媚的对象不是普通人,所以舞蹈又含蓄却又大胆,让人联想非非但是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不敢轻举妄动。 芝芝也不知道正经女子才不会学那些东西,她学了个十成十,也不觉得哪里奇怪。她伸出手抓着眼前人的袖子,“你头上这是什么?闪闪的。”她说完便伸出手想拿,公主没想到芝芝喝醉了竟然如此大胆,拧着眉往后一退,对方却跟没骨头似的倒在了“她”的身上。 “起来!”公主声音暗含怒气。 可是芝芝拿下巴抵在公主的胸膛上,眼神还直勾勾地往公主头上瞧。 她晕乎乎的,“好香啊。”她喝醉了,所以做事完全只靠本能,她往公主身上嗅来嗅去,公主眉头皱得更紧。芝芝口里说着香,而她的鼻间却是在吸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像金色的碎片一般慢慢地被芝芝吸进了体内,只是她看不见,而被她吸的人更是看不见那东西,“她”听见芝芝一直说“她”香,怒了。 公主直接推开了芝芝,其实力气用得不大,但是芝芝喝醉了,一个醉鬼被一推就倒地上去了。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钻心的疼痛让芝芝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哭得十分伤心,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又一边揉着自己的手心。 公主忍了忍,低声说:“不许哭了。” 芝芝没听。 公主声音大了些,“不准哭。” 芝芝抬起泪眼看了公主一眼,这会没声了,就是默默掉眼泪。 公主垂眸看着芝芝,芝芝是被人强行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她喝了酒,此时脸颊还红扑扑的,而眼泪就珍珠似的不停往外流,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这样哭,搁谁谁都要心有不忍。 “你若不哭,你想要什么,本宫都赏给你。” 公主说完却没想到那小丫头早就想好了,口齿清晰地不像个喝醉的人,“我想要你头上那个闪闪的。” * 翌日,芝芝醒了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居然有一支镶玉金丝扭花步摇,她有些纳闷。外间采苓听见芝芝醒了的动静连忙端着水进来了,瞧芝芝盯着手里的步摇发愣,笑了下,“五姨娘您还是放下那支步摇吧,昨日非要握在手里才肯睡,今日醒了还拿着呢。” 芝芝看看步摇,看看采苓,“这步摇哪来的?” 采苓答话,“公主赏的吧,反正您昨日回来的时候手里一直拿着。” “公主赏的?”芝芝懵了,她昨天不只是喝了酒就睡了吗? “昨日佩兰请五姨娘过去了一趟,后来也是她给送回来了,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了。”采苓解释道。 芝芝脑子里闪过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她记得她跪在了地上,然后起来了,后来做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她脸色白了,她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芝芝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可是也没等到宫妈妈过来罚她,芝芝这才心里安了下来。她跟莲妈妈学跳舞的时候,意外发现她自己身上青了好几块。芝芝想了好久,觉得公主昨夜是不是对她用刑了啊? 采苓帮芝芝沐浴的时候也发现那些青了的印子,她愣了好久,“五姨娘,您这是怎么了?撞哪里了?是练舞的时候摔了吗?” 芝芝摇头,她也不知道。 “没摔,但是不知道怎么弄的。” “可能是昨日喝酒喝多了,不小心磕在哪了吧,奴婢去给您拿膏药过来。” 那膏药是上一次丫鬟青黛送过来的,据说是宫中珍品,采苓平时怕芝芝受伤,所以就没有收在库房里,省得要取的时候麻烦。 芝芝便乖乖坐在浴桶里等采苓回来,突然她听到一声响声,似乎是从窗户处传来的。芝芝立刻有些害怕,她往水里缩了缩,只露出脑袋,眼睛往窗户那边看去。 * 采苓进屋的时候,发现芝芝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榻上,只是那衣服也不算好好穿,她亵衣带子没系好,露出一半香肩,里面水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芝芝皮肤白,这是采苓早就发现的。她原先也纳闷,一个平民女子怎么有资格进入公主府,成为驸马的小妾,但芝芝这一身皮肉,却让采苓不得不服。公主府里的女人够多了,可没有一个比芝芝要白,而芝芝除了皮肤白,身材好得有些过头。寻常这个年纪女子都还是花骨朵,但是芝芝就是一朵已经绽放的花,无论是那纤腰,还是长腿,再或者是弧度优美的雪.峰。只是芝芝虽然长得妖媚,但是在公主府里的穿衣打扮都是十分保守,几乎连脖子上的肌肤都十分吝啬露出来。 “五姨娘,你怎么不出来了,还没擦药呢。”采苓走过去,把药膏拿出来。 芝芝看采苓一眼,声音娇柔,“我冷嘛,还有这药膏抵什么用,不擦了。我要去睡觉了。”她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采苓连忙拿了件披风追上去,“五姨娘,这虽然入夏了,但夜里凉。” 主要五姨娘也穿得太少了吧,虽然这院里没有旁人。 芝芝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好吧,那你给我穿上嘛。” 回到房间的时候,采苓按照平日的习惯给芝芝只留一盏灯,又换了热水,开了半扇窗户,她做完这一切就准备去外间睡觉,床上的芝芝却突然喊住了她。 “今夜不要守着外面了,回去睡吧。” 采苓看了眼芝芝,芝芝只是侧卧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略显昏暗的烛火下,芝芝那张脸漂亮得有些过头了,而且她此时凤眼微眯,一副惫懒的样子更是增添其身上的妩媚。 “那奴婢今夜就不守夜了,若五姨娘有事便直接喊奴婢的名字就好。” 芝芝微笑着点点头。 采苓走出门的时候皱了下眉,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她回头看了一夜,芝芝此时还躺在床上,一只脚伸出了床外,那只脚在烛火的照耀下,竟然有着玉一般的光泽。 采苓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走了。 房门被合上的那瞬间。 芝芝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伸舌头舔了下唇,有些遗憾地道:“刚刚那丫头味道闻起来真好吃。” “姐姐,你可别打草惊蛇。”一声娇媚的女声响起,屋子里就凭空出现一个女子,那女子脸色极白,但一张唇却又异常殷红,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只有眼珠,没有眼白,看上去十分骇人,而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衣服则是一身大红色,衣服的花纹却不似普通的花草而是骷髅头,而她用来挽发的钗也是白骨的。 芝芝轻轻哼了一声,“这我自然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吸一点龙气吗?那小龙现在还没长大,而我附身的这丫头天生带鬼气,是我们附身最好的容器。” 此时的“芝芝”已非芝芝。 女鬼嘻嘻一笑,“那姐姐倒是记得分给妹妹一点。” “嗯。” “芝芝”看着女鬼,“这自然,不过这怎么吸食龙气,我们姐妹两个可要好好从长计议一番。” 女鬼听到吸食龙气,舌头就忍不住伸出来,只是那舌头一伸出可不是什么丁香小舌,血淋淋的还透着腥味,上面还有许多血泡,看着就让人作呕。 “芝芝”往后退了一步,一脸嫌恶,“你这都当鬼十年了,怎么还不能把你这丑样子收起来。” 女鬼一听,老老实实把舌头收了回去,但有点不开心地说:“姐姐,我死前就是个杀猪家的女儿,天天跟着我爹杀猪,连嫁人都没嫁,又不像姐姐你,姐姐可是名动天下的名.妓,我怎么能比。” “芝芝”瞪她一眼,“那你跟着我十年,什么都没学到?算了,你先下去吧,我要睡觉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凡人的皮囊,我还是好好呵护的。” 女鬼哦了一声就要走,“芝芝”又喊住了她,“妹妹,这公主府里的人你暂时还动不得,可别随便找男人玩游戏啊。”后面几字冷冰冰的,暗藏警告。 女鬼有点不开心,但是也不敢忤逆对方,只好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第二日,采苓来伺候“芝芝”起床。 梳头的时候,采苓低声询问:“还是梳昨日的发式?” “不。”“芝芝”从镜子里看了采苓一眼,说来,她可是盯上这个皮囊许久了,只是这个皮囊平日打扮都太过寡淡,让她不喜,“前朝的灵蛇鬓你可会盘?” 采苓摇摇头。 “芝芝”猜中了答案,“那我自己来吧。” 说着,她一双素手宛如灵蛇一般灵活,迅速地梳好了,“芝芝”看了桌子上的首饰,“这些首饰太素了,可有其他的?” 有是有,只是往日芝芝嫌太夺目,都让采苓收起来的。采苓觉得今日的“芝芝”好奇怪,可是她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箱子,放到梳妆台上,打开。 “芝芝”看了一眼,唇角扯了下,眼里露出不屑,“倒都是俗气东西。” 想当年她用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世间珍品,多少贵公子为她一笑而掷千金,连那皇帝老儿都要伪装成普通富商与她私会,那时候她的首饰几乎可以摆满整个千金楼。“芝芝”叹了口气,等她吸了龙气有机会再世成人,定当把她宝贝全部挖出来。那里面藏的珍品富可敌国,谁又能想到一个妓.女有如此身家,她死了之后,连尸体都没人收,她心有怨气,才在这世间缠绵百年不去投胎。 其实她有时候也觉得是自己错了,可是她爱钱,而皇帝老儿的国库里的东西都快被她搬空了,所以她才勾结了外敌颠覆了前朝,但没想到该死的裴允礼利用了她,还杀了她。 都说婊.子无情,她就是无情又怎么了。反正那些臭男人也不过是爱她的皮囊而已。 “芝芝”在首饰盒里翻了翻,最后勉强拿出一支步摇,“这支倒还不错。” 采苓看到“芝芝”手里拿的正是她那夜喝醉从公主寝殿回来手里握着不肯松手的那支镶玉金丝扭花步摇,“这是公主赏赐。” “芝芝”抿唇笑了下,将步摇插.入头发之中,“公主那里好东西肯定多。对了,今日请驸马过来用膳吧。” 采苓怔住了,“五姨娘要请驸马过来?” “对啊。”“芝芝”扭过头看她,“你就说我心神不安。” 这倒是这个附身的女鬼失算了,她以为芝芝是驸马的小妾,自然是同驸马圆房过了,殊不知芝芝不仅没有圆房,甚至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驸马,连宴会上都不会多瞧驸马一眼。这邀请,算得上明目张胆的邀宠了。 采苓一去驸马的院子,其他几个院都收到消息了。 如意院。 “去驸马过去用膳?”二姨娘一惊,她寻思了下,便跟贴身丫鬟月竹说,“这事别管,那丫头不是普通人,最近爹爹在朝中不好过,我们还是别有动静,免得落人口舌。” 上次淑贵妃大闹一顿,皇帝为了哄美人,只好把三个儿子全部骂了一顿,“废物东西,连你们妹妹都护不好。尤其是老二,这京城的安危朕可是教给你了,怎么会有刺客!废物!”又给了五千私兵给公主,这事才算平息。 她爹都写信给她,让她在公主府低调行事,莫惹公主生气,毕竟公主是妻,她是妾,若为了驸马得罪了公主便得不偿失。 * 采苓回来回话说驸马要晚上才有空过来。 “芝芝”听见是晚上,便打发了采苓下去,顺带让她转告两位嬷嬷,今天的舞蹈和唱小曲她不练了,身体不舒服。 采苓一走,昨夜那只鬼妹妹就出来了,她看着“芝芝”,“姐姐,你干嘛叫驸马过来啊,我们的目的不是那一位吗?” “那一位岂是我们相见就能见的,这叫曲线救国。”“芝芝”讽刺地笑了下,“男人不都是一样,只要驸马知道我的妙处,还怕那位不来?” 这对鬼姐妹是毫无廉耻之心的,尤其是那位鬼姐姐,她从小在勾栏院里长大,见惯了肮脏事情,后来还敢为了钱财叛国,她后面又当了百来年的鬼,更是什么都敢做了。 鬼妹妹眨眨眼,“姐姐,那晚上我能在旁边看吗?” “芝芝”媚眼如丝地瞪她一眼,“怎么,你看上他了?” 鬼妹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方才跟着那丫鬟去的,我还没见过那么俊的男人呢。” “行,那你就在旁边看,但我可说好,不许伸手。”“芝芝”道。 上次鬼妹妹在旁边看,又是伸手又是流口水的,弄得她毫无兴致。 若是她现在没有用的顺手的手下,才不会收个杀猪女当妹妹的。 为了迎接晚上驸马的到来,“芝芝”足足沐浴了一个时辰,又是涂精油,又是往身上用香料,她仔仔细细,任何一处都不放过。她最擅长的就是勾引男人,而男人通常就是贱骨头,就喜欢看起来吃得到,但又好像吃不到的东西。 她特意挑了件红裳,这个皮囊肌肤雪白,穿红色最打眼了,她挽了一个她当上名魁之后爱梳的发式,又仔仔细细地上了妆。 她很满意这个脸蛋,水灵灵的,而且五官也很好,就是一点不好,那灵魂是个傻的,这样的皮囊什么男人搞不定,居然还是如此不受宠的小妾,衣食住行都如此差。 采苓从外进来,小心翼翼地说:“五姨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芝芝”嗯了一声,“驸马来了吗?” “还没有。” “那不急,驸马来了,再通知我。” “那饭菜冷了?” “芝芝”慢条斯理地说:“冷了就冷呗。” 男人来这,还真是来吃饭的不成。 鬼妹妹在旁边嘻嘻一笑,“姐姐,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芝芝”瞪她一眼。 * 鬼妹妹本来还在嘻嘻哈哈,突然一声尖叫,然后直接在原地消失不见了。“芝芝”也脸色一白,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她刚刚耳边清楚地听见了一声龙啸。 她是修行百年的鬼了,所以这才敢强硬地附上芝芝的身,甚至她敢来吸食那位的龙气,也是因为自己的道行和这个躯壳,若是她光靠鬼身,还不敢跟对方硬碰硬,但是再加上这个壳子,那只金龙尚小,她倒也能争个高下。 刚刚那声龙啸就代表那只小金龙一定知道她们两姐妹的存在了,那只小金龙一定是嗅出这翠钗院的鬼气了,这些年死她们两个手里的凡人不知道多少,尤其是她,要真算起来,她怕是下十八次地狱都不够,这也是她为什么那么铤而走险敢来这公主府的原因,如果她成不了人,那么她永世只能当鬼了。 那小金龙最厌恶恶鬼,刚刚那一声龙啸恐怕就要损了鬼妹妹好几年道行了。 “芝芝”眼波流转,而这时采苓推门进来,“五姨娘,驸马来了。” “还不迎进来。” 她就是特意在这里迎接对方。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那股龙气也越来越重,“芝芝”眼里暗藏着兴奋。 “不是说用膳?为何引我来房里?”门口传来低沉的男声。 随后,说话的人出现在门口,只见那人长身玉立,如芝兰玉树一般站在门口,白皙的脸上毫无表情,眉目之间似乎还暗藏着怒气。 屋里的鬼更是一惊,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男人头上的小金龙。 小金龙似乎非常怀疑她的身份,此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似乎等待自己露出马脚,就立刻扑上来将自己撕碎咬烂吞入腹中。 眼前这个驸马恐怕不是真的驸马吧。 算了,正主来了更好,省得费心了。 “芝芝”暗暗定下心,才慢慢走过去,温婉一笑,“到我屋里用膳不好吗?” 她伸出手便准备拉住男人的手,但没想到对方却避开了,甚至拧着眉看她。 “芝芝”抿了下唇,眼眸轻垂,伤心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她一言不发,只是手有些不安地抓住了衣服。 驸马像是强忍怒气,最后忍无可忍,对门口的丫鬟说:“准备一桶热水。” “芝芝”心里一咯噔,这位主似乎不是寻常之辈呢。 “准备热水做什么?”“芝芝”问。 驸马冷冰冰睨了她一眼,而这时候丫鬟也迅速回禀,说热水准备好了。驸马轻嗤笑一声,伸手抓住了“芝芝”的手,就往外拖。 “芝芝”完全怔住了,被拖进了浴房的时候,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驸马,急什么?我们先用膳吧。” “用膳?”驸马把“芝芝”拖到浴桶旁边,直接拦腰抱起来然后把“芝芝”丢了进去,“先洗洗你身上劣质的香料味。” 那浴桶很大,容纳两个成人都绰绰有余,更别说容纳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了,“芝芝”摔了进去,一进去她就看到那条小金龙也跳了进来,一时吓住的女鬼赶紧从芝芝体内跑了出去。 “咳咳。”芝芝从水里爬了出来,她一醒来就发现她在水里,还不小心喝了好多水,好不容易爬出来,就听到头顶冷冰冰的声音。 “不许出来。” 芝芝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却发现是驸马。她不是在沐浴,采苓去帮她拿药吗?怎么驸马来了? 她还有些恍惚,也没注意到她身上的红裳沾了水此时完全泡在了她的身上,雪白的肌肤都若隐若现,而那个鬼姐姐偏偏选的是件大开领的,男人此时的视线,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的差不多了。芝芝趴在浴桶边,神智慢慢地回来了,一回来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她现在在浴桶里,而面前是个男人。 芝芝尖叫了一声就伸手捂住了自己胸口,边往水里蹲,只露出个脑袋。 这个举动不知道怎么的倒把对方逗笑了。 驸马本来冷若寒霜的脸突然破冰一笑,有几分如沐春风的意思,他轻哼一声,“怎么?现在知道害臊了?” 芝芝害臊到想哭,“你快点出去!” 驸马勾唇一笑,明明是张翩翩君子的脸,可是他却笑得莫名有几分邪气。他弯腰直接把浴桶的芝芝给捞了出来,“晚了。” 芝芝眼睛瞪圆,话都说不清了,“什么……什么晚了。” 27.第二十七章 芝芝现在浑身湿透, 那衣服清透,现在是紧紧地贴在芝芝身上。芝芝一被抱起来,脸颊就一下子烧红了, 她几乎从足尖红到了脸上。她想挣扎, 可是又不敢,但是她又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肤好像就贴在对方的身上。驸马对着旁边的丫鬟说:“拿披风过来。” 披风拿过来, 就披在了芝芝的身上, 驸马并没有放下芝芝,只是调整了下手, 将披风给芝芝包了起来。 驸马抱着芝芝往外走,芝芝看见外面还有几个脸生的丫鬟,再看到自己此番衣裳不整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她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她恨不得地上立刻出现个洞,让她钻进去。可是地上是不会凭空出现个洞的。芝芝直接抬起手摸摸捂住脸。 她捂住脸时似乎到处都是低笑声, 尤其以她头顶处传来的最为明显, 还有她最熟悉的采苓的笑声。芝芝身体僵硬, 更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了。 芝芝偷偷从指缝间看了一眼, 发现驸马抱着她往她房间走,眼睛又瞪圆了, “不不……这是……去哪?” “你自己屋子都不认得了?”驸马语气略带嘲讽。 芝芝是个大姑娘了,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都要十八了呢, 而且又当了鬼好几年, 女孩子不该知道的, 她都知道了,她还偷偷看过宫里的侍卫和宫女做一些让人害臊的声音。 芝芝虽然不知道驸马为什么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浴桶里穿了件几乎等于没穿的衣服,但是不能妨碍芝芝那浩瀚大海一般的联想,她脑子里立刻闪过她当年看的羞羞,这会子她想尖叫了。 “不,我不进去。” 驸马是不是要马上把她压在床上,然后欺负她? 驸马脚一顿,“不进去可真就晚了。” 又是晚了! 芝芝一脸悲愤又委屈巴巴,“妾室才十五岁,不晚,还小。” 驸马闻言,却是拧起眉看着芝芝,他看着芝芝绯红的脸蛋和游离的眼神,不冷不淡地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肮脏东西?” 芝芝一僵,本来还张牙舞爪的气势一下子消落了下去,她声音也低了下去,“没……没想什么。” 驸马轻哼一声,抱着芝芝踏进芝芝睡的屋子,“请我过来用膳,再不用可就晚了,饭菜都凉了。” 请他过来用膳? 芝芝有些愣,她没有请驸马过来用膳啊,她只是在沐浴。 等等。 芝芝回忆她听到那声响声,再加上她好像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芝芝眼神微动,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啊?如果是被鬼附身的话,那就是鬼借着她的身体去邀请了驸马,还换上这身衣服,这样倒解释得通,难怪她刚刚在浴桶里觉得周围凉飕飕的,可是这是什么鬼啊?普通鬼为了不损阴德都不会强行附身,而且就算附身,那个被附身的凡人也不会失去意识。 芝芝作为了一个年资较轻的阿飘,想不出答案,更想不通为什么有鬼附身在她身上,图什么呢? 芝芝正想着,却突然被放了下来,她措手不及还伸手抓了驸马一下,可是驸马真奇怪,被她碰到居然立刻往后退。他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称得上冷淡,“你把衣服换了,这身丑死了。” 芝芝哦了一声,随后站在原地睁着一双无辜的凤眼看着驸马,驸马任她看不动,最后是芝芝忍不住了,“妾室要换衣服了。” 驸马睨她一眼,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驸马能不能先出去?”芝芝小心翼翼地说,她此时拿披风把自己裹得可严实了,一点春.光都不让旁人看。 驸马下巴微抬,眉目之间透出几分傲慢,“你是我的妾室,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是我不可以看的。”他扬声,“你们全部出去。” 只不过他一句话吩咐,丫鬟们全部出去了,包括采苓,芝芝把最后求救的眼神投向采苓,哪知道采苓看都没看她,脚底跟抹了油一样,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驸马眼神扫了芝芝一眼,“脱吧。” 芝芝捂紧身上的披风,眼神就是在看不要脸的登徒子的眼神。驸马竟然不恼,甚至唇角略勾,还往前踏了一步,声音暗哑,“怎么?需要为夫亲手来脱?” 芝芝听到那句话,本来还一本正经的小脸又迅速通红起来,她噌噌噌往后退好几步,发现还是危险,直接跑屏风后面去了。 驸马见人跟小老鼠似的逃到屏风后,眼里染上几分笑意,但一张嘴却十分毒舌,“算了,你那干巴巴的身材,我也不想看。我还是先用膳吧,你快点换完衣服出来,让为夫等久了,为夫就亲自帮芝芝换。” 最后一句话说得是又骚又撩。 芝芝本来就通红的脸此时更红了,她伸出手背贴在自己脸上降温,顺便屏风外的声音也远了,对方应该是走开了。芝芝长吐一口气,这才开始换衣服,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太不舒服,黏糊糊的。她把披风解开就丢到了屏风上,又很快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了,闻到那衣服上的香味的时候,芝芝还皱了下眉。 好浓的香味。 那个鬼看来是个没什么品位的鬼,怎么用这么重的香。 脱完衣服,芝芝就准备喊采苓。 “采……” 喊了一个字,她就愣住了,不对,采苓出去了,现在在她房里的是个跟她还有点仇恨的男人,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夫君。可是……她现在光.溜.溜的!衣服在衣柜里! 芝芝又把屏风上的披风扯了下来,重新给自己穿上。她此时罗袜也脱了,绣花鞋也脱了,因为都湿了,此时是光脚踩在地上。她拿披风给自己裹得紧紧的,看了下自己的脚。曾有文人说,美人最美的就在于那一双玉足,纤细窄瘦,让人握在手里,便觉得会弄碎。芝芝就不同了,她长着一双小肉脚,不过却生得十分可爱,像一颗颗饱满的珍珠,雪白浑圆。 她脚趾动了动,透露出主人不安的情绪。芝芝挣扎许久,还是咬咬牙从屏风后探出了个脑袋。 一探,就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神似乎非常有兴味地看着她。 芝芝尖叫了一声就躲回屏风后。 屏风外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驸驸……马,你怎么站在那里?”芝芝结结巴巴地说。 驸马唔了一声,说的话是云淡风轻,“因为为夫发现屏风上似乎没有换取的衣服,所以守在这里准备帮爱妾的忙。可是需要为夫帮你拿衣服?” 为夫?爱妾? 芝芝想打爆这个狗驸马的头。 想是想,芝芝又没那个勇气做。她躲在屏风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面的男人又说话了,“芝芝,你若不需要为夫帮你拿衣服,便出来陪我用膳吧。” 他一句话却换了自称,人怂却识时务的芝芝觉得自己好像听懂对方的弦外之音。 如果她不让对方给她拿衣服,她就只能穿着这个披风出去。 芝芝脸上闪过挣扎,她既不想驸马给她拿衣服,也不想只穿着这个披风出去。 “咳咳。”屏风外面传来轻咳声。 芝芝咬了咬唇,小声地说:“那麻烦驸马帮妾室从衣柜里取衣服过来。” 脚步声走远,过了一会,芝芝听见对方清冷的声音。 “唔,肚兜……”他顿了下,“要什么颜色的?” 芝芝耳朵嗖的一下红了,她局促不安,还未说话,便听到对方继续说,“你皮肤白,穿这件杜鹃红的吧,花纹也不错,这上面绣的是……” “鹤。”芝芝答完便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果不其然听见对方轻笑一声。 “挺别致的。” 那件是芝芝自己绣的。 过了一会,脚步声接近了,随后屏风上挂了好几件干净衣服,其中最上面的就是那件杜鹃红的肚兜。 驸马的声音在外响起,“你鞋子也湿了吧,穿上这双。” 一双绣花鞋被一只净白修长的手推了过来。 芝芝哦了一声,默默地把鞋子穿上了,然后再把衣服换上了,她换之前还特意偷偷探头看了下外面,确定对方不在屏风外才换的。换好了,芝芝才慢吞吞地从屏风后挪出去。 驸马坐在外间的窗下,那里正摆了个小桌,小桌上摆了许多菜。芝芝走过来后,他眼神都没抬,“坐吧。” 芝芝老老实实地坐下了,她快速地看了下桌子上的菜,似乎都冷了。 “听你身边伺候的丫鬟说,你自己做的?” 芝芝眨眨眼。她没做,不是她,可别瞎说。 驸马此时嘴角噙着淡笑,倒又开始像个正人君子了。 “上次你送的玫瑰酥我没吃掉,可还有?” 芝芝摇头,上次明明送了满满一盒过去,他还说没吃到,贪吃鬼。 驸马垂下眼,不知道怎么的,芝芝顿时又觉得周围凉飕飕的,她有些害怕地到处看了看,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出现鬼的吧。 驸马拿起筷子,“用膳吧。” 他夹了一把菜往口里塞,芝芝看对方一眼,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才吃,她就皱了下眉头,冷透了。她有些犹豫地停下来,偷偷去看驸马,她是平民,吃过冷菜,可是驸马出身高贵,跟她不一样,可对方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吃着,甚至还当着芝芝的面吃完一碗饭才停下筷子。 驸马用完膳就站了起来,芝芝也连忙停下筷子站了起来。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驸马看着芝芝,“下次别乱涂香料。” 芝芝点点头,十分乖巧。 驸马走后,芝芝才松了一口气,又坐了下去,采苓也从外进来,看见芝芝坐在桌前,连忙过来,“这菜都冷了,您和驸马还吃了?” “吃了一点。” 采苓叹气,“这吃冷东西怎么行,奴婢还是去请曾大夫过来。”她说完就要走,还是被芝芝喊住。 “采苓,别去,我又不是没吃过冷东西。”芝芝站起来,“我还是再沐浴一回,总觉得身上味道怪怪的。” 芝芝在泡澡的时候,采苓从外跑进来,“五姨娘,你今日湿了的肚兜放哪了?” 芝芝不明所以,“放在屏风上啊。” “奴婢没看到啊,本来准备洗掉的,可是就是没找到您的肚兜,您是脱在其他地方了吗?” “我没……”芝芝的话戛然而止。 * 另一端,被小金龙吓跑的鬼姐妹相遇了。 鬼姐姐理了下自己散乱的头发,再媚眼往旁边冷冰冰地一瞥,“怎么,还躲着呢?那条龙早走了。” 鬼妹妹慢慢现身,她一现身就哭,抬起袖子遮住脸,“姐姐,我怎么办嘛,那条龙太厉害了,我起码三年道行没了。” “哭丧呢,把袖子放下。”鬼姐姐没好气地说,结果对方一放下,她抿了下唇,原因无他。鬼妹妹原来起码勉勉强强算张脸,此时一半脸上全是血,她们两个是恶鬼,手上背了不少人命的,所以她们跟其他鬼不一样,其他鬼可以靠未亏损的阴德维持生前的相貌,她们两个不行,她们道行一损,就会露出鬼脸。 鬼妹妹看见鬼姐姐还是漂漂亮亮,只是脸比之前青白了一些,十分不服,“姐姐,怎么你还可以维持人貌啊?你可是还近距离跟那条龙接触了呢。” “我若连人貌都维持不成,我这百来年是白修炼了?”说来这个,鬼姐姐也气,明明都接触到正主了,就是因为对方小金龙实在敏锐,在水里追着她咬,差点咬掉她的头,她还是勉强才逃了出来,只是十年道行也损了。 想到这,鬼姐姐便是怨气冲天,她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这个仇我还非报了不可。” 鬼妹妹皱着脸,“哪有什么办法,我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这才俯身多久,而且姐姐,你这次再想俯身在那个小丫头片子身上,可没那么容易了。” 那条龙都识破了。 鬼姐姐不知道想到什么,勾唇笑了下,那笑容看起来十分渗人,“我自有办法。” “对了,姐姐,今天你不是在那个小丫头柜子里翻出一块玉佩,上面还写了字嘛,姐姐你念完那几个字我就觉得耳熟。宋玉成这名字我想了一天,总算想起了,几年前那个急着投胎的女鬼口里说的就是这个名字吧。” 那时候,她和鬼姐姐从护城河那里路过,结果听见鬼哭声,过去一看发现是新死的女鬼,鬼姐姐本来还想收为己用,结果发现对方手臂已经出现鬼差的印记,便知道鬼差即将过来收魂,便急忙准备离开。那哭哭啼啼的女鬼却求她们,要她们给一个叫宋玉成的少年托梦。 鬼妹妹答应了,可是她转头就忘了这个事,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记不起那个托梦人的名字了,只记得叫宋什么。 鬼姐姐完全不记得这事,“什么玉成,此下,先恢复你这张脸再说吧。”她伸手直接抓住了鬼妹妹的脑袋,两只鬼便在原地消失了。 * 采苓听话听到一半,有些莫名其妙,她看着芝芝,却发现芝芝又脸红扑扑地坐在浴桶里。 “五姨娘?”采苓小声地喊了一声。 芝芝像是突然回了神,只是眼神十分闪躲,她看着采苓,“找不到……找不到就算嘛,大概是丢了吧。” 采苓急了,“这怎么行,这肚兜……” 这下子,采苓也戛然而止了。 两主仆面面相觑,最后采苓也脸一红,“奴婢先出去了。”走到一半,“对了,五姨娘,那药膏还没擦,待会擦吗?” 芝芝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上,青的痕迹淡了一些,“不用了吧,都要消了。” “奴婢知道了。”采苓走了出去。 翌日,芝芝起得晚了一些,刚起来就听见外面两个粗使丫鬟在说话。 “明日驸马邀了京城中的名流公子来府里参加牡丹宴,那些从全国各地运来的牡丹前两日就到了府里了。” “真的啊,那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前院看看吗?” …… 隔着窗户,芝芝听不太清楚,便看着采苓,“她们在说什么?” “牡丹宴,驸马做东请京城里有名有才气的公子哥明日来府上赏牡丹,那些丫头都心思活跃得很。” 芝芝是听过这个牡丹宴的,这个上辈子也举办过,只是芝芝作为后院女眷自然是不能出席的。芝芝随口哦了一声,却突然僵住了。 京城里有名有才气的公子哥? 她上一世其实非常遗憾的一件事是她投胎之前都没弄清自己床上的奸.夫是谁。 对方无论是从皮相还是谈吐,恐怕都不是平庸之辈。因为上辈子对方给她盖了一件外衣,芝芝便想着要报那一衣之恩,这京城里有名有才气的公子哥,对方可否也会在上面? 芝芝心思一动,“采苓,你借我一身你的衣服好吗?” 采苓看着她,脸色不太好,“五姨娘,你不会也想去看吧?” “我还没见过牡丹呢,牡丹花一定特别好看。”芝芝眼里露出向往之情。 但是采苓这丫鬟精明地很,滴水不漏,把问题推了出去,“五姨娘,你去跟公主求求,说不定就能去了。” 她只是想偷偷在宴会上看看有没有那个男人而已。 芝芝有些丧气。 叶嬷嬷过来教小曲的时候,她也不开心的样子,叶嬷嬷一瞧笑了,“怎么,昨日驸马惹你生气了?这小嘴嘟的。” 欸? 芝芝一头雾水,“什么?” 叶嬷嬷一脸看透的表情,伸手抓住芝芝的手,安抚性地拍了两下,“你也别难过,虽然他昨日没宿下,但总会宿下,你把嬷嬷的曲子唱给他听,保证他晕乎乎地倒你床上。” 这下子是傻子也听懂了,芝芝忙辩道:“不是,我没有因为他难过。” 不知道叶嬷嬷是不是跟莲嬷嬷也说了什么,下午,莲嬷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对芝芝说:“这一个月来我是白教你了,那舞蹈跳了没有?灯上舞不好跳,我其他舞也教了啊。” 芝芝实在受不了了,都求饶了,“莲嬷嬷,你饶了我吧,我今天真不是为了驸马难过的。” 芝芝一说完,就看到莲嬷嬷嘴角微微一抽,还轻咳了两声,最后行了个礼,“奴婢见过驸马。” 芝芝扭过头,发现她刚刚还念着的人出现了。 驸马今日穿了淡青色锦袍,头发用同色玉冠束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英姿飒爽,他俊美的脸上还含着和煦的笑意,“嬷嬷别客气,快快起吧。” 芝芝赶紧行礼,“妾室见过驸马。” 驸马也让芝芝起来了,只是笑眯眯地问:“芝芝刚刚说什么不是因为我难过?” 芝芝抿紧唇,不知道怎么解释。其实她还有些生气,昨日对方太过分了,居然还偷……卑鄙无耻小人! 芝芝不说话,幸好驸马也不追究,他转而跟莲嬷嬷说:“嬷嬷,我过来是请您过去一趟,明日的牡丹宴本来有舞姬献舞,公主方才看了说太过俗气,我便想着让您过去看能不能挽救一下,指点指点那些姑娘。” 莲嬷嬷笑,“这好办,那奴婢就跟驸马走一趟的,但奴婢也不保证奴婢改的能合公主心意。” 驸马垂眸一笑,“嬷嬷办事哪有不合公主心意的。” 芝芝目送驸马带着莲嬷嬷要走,哪知道驸马走了一半又走了回来,温声对芝芝说:“下次若送吃的,最好往公主那里也送一份。” 芝芝本想答应,但突然又想起她今早难过的根源,她便小声地跟驸马商量,“驸马,明日的牡丹宴我可以去吗?我就偷偷看几眼。” 驸马笑了下,“芝芝也想赏花?那边宴会散后去赏吧。” “不。”芝芝看赏花借口不行,赶紧换了一个,“我没参加过大宴会,而且我也没看过舞姬跳舞,我能扮成丫鬟吗?到时候我就站在你后面,保证什么都不做,只用眼睛看。” 驸马虽表情温和,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芝芝,“不行,你作为后院女眷怎么能去?” “女眷为什么不可以去?” “那是君子们参加的宴会。” “那……你把肚兜还我!君子偷小女子肚兜是什么回事!”芝芝急了,她像只疯兔子只想乱咬一通,不过还好,她稍微控制了下声音的大小。 驸马那瞬间的表情有些丰富,他先是扭过头轻咳了几声,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随后他又眺望了下远方,深呼吸了一口,最后是抬手捂住额头叹了口气。 28.第二十八章 驸马沉吟片刻, 最后竟然直接转身,“嬷嬷,我们还是快过去吧。” 芝芝被直接抛弃在原地了, 她气得磨了磨牙, 但瞥见旁边采苓那有些精彩的神情,她又默默地忍住了。 算了, 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芝芝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牡丹宴的, 驸马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公主那边她才不要去尝试。下午不需要练舞了, 芝芝便想着出去逛逛,采苓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芝芝的想法了,怎么说,都要跟着芝芝一起出去。 芝芝无可奈何, 只好让采苓跟着。 芝芝随便在公主府里散着步,结果还遇见了人。 三姨娘带着丫鬟站在湖边, 看动作似乎在喂鱼。 公主府里有个占地很广的湖, 里面养了数百条锦鲤, 红的白的都有, 平日都有专人喂养。采苓也瞧见了,“五姨娘, 我们可要过去打个招呼。” 芝芝还未说话, 就发现喂鱼的三姨娘转了头, 眼神就对上了。 芝芝今日穿了件淡紫色芙蓉花纹的窄袖衫, 外面则是穿着深紫色的外衫, 下身是月白色长裙,手臂之间还披着一件月白色披帛,她的发式梳的是单螺鬓,上面插.的发簪是极其素雅的。她手里还拿了一把花鸟纹路的团扇,见三姨娘把脸扭过来,便悄悄用团扇遮住了半张脸。 三姨娘看着芝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瞪了芝芝一眼,转身直接走了。后面的丫鬟连忙跟了上去。 “不用打招呼了。”芝芝把团扇放下来,她踱步走到了湖边,发现三姨娘刚刚喂的锦鲤还没有完全散开,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又有人到来,甚至还围拢了些。 她觉得三姨娘跟上一世有些不同了,怕是自己被附身的拉着三姨娘一起落水的原因。 “五姨娘,你若想喂鱼,奴婢便去拿点鱼食过来?”采苓见芝芝盯着那数条锦鲤看,忍不住问。 芝芝正好想打发走采苓,便连忙说了好,采苓便离开了。芝芝瞧采苓走远,便也离开了湖边,她想好了,若实在不行,便偷一件丫鬟的衣服,到时候明天偷偷换上,再跟采苓说她不舒服想待在屋子里休息就好了,采苓可能还是会老进她的屋子,她要给采苓找了个事情做才行。 可是怎么能偷到丫鬟的衣服呢? 这回芝芝没单独走多远,又碰上了人,是四姨娘。 四姨娘看见芝芝就笑着招招手,“五妹妹啊,快过来。” 芝芝暗暗叹气,只好走过去,四姨娘坐在凉亭里似乎在乘凉,凉亭的桌子上还摆了好几种水果。 “五妹妹,快坐,吃点水果。这水果可新鲜了,都是冰镇过的。”四姨娘摇了摇手里的夏扇,“对了,你丫鬟怎么不在?” “回去拿东西了。” 芝芝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水果,“这水果哪来的?” “我爹派人送的。我平时一到夏日就没胃口,我爹便派了人送了过来。只是这公主府难进,他派几次也只能送进来一次。不过皇上马上就要北行去避暑了,不知道我们这些妾有没有资格去。” 芝芝吃了一小块冰镇西瓜,她倒是不想去,最好府里的都去,公主和驸马一定要去,她就是准备等去他们去避暑的时候偷偷走人。 四姨娘看着芝芝只吃不说话,拿夏扇敲了下芝芝的手,“你想不想去?” 芝芝抬起头,眼神真挚,“想。” 四姨娘笑了,“那你就多跟驸马求求,说不定就能去了。我跟我爹去过一次,那避暑的皇宫可大了,而且处处都是水,宛如置身在江南水乡。” 芝芝又低头吃了一块西瓜。 四姨娘又道:“你上次的玫瑰酥做得真不错,只是三姐姐没吃到,气得她脸都黑了。”她说到这,便是哈哈大笑。 芝芝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果汁,倒是提起另外一件事,“四姐姐,你知道明天府里要办牡丹宴吗?” 四姨娘点点头,“知道啊,我哥哥就收到请帖了,我还想明日去见我哥哥一面。” 她虽然是庶女,但是跟那位嫡亲哥哥的关系很不错,她心里也是有盘算的,她嫁给驸马,怕是此生都没有太大希望,若是诞下孩子,也是归给公主抚养,父亲虽然对她还不错,但是父亲总会老去,她倒是能仰仗的只有她那位嫡亲的哥哥了。 芝芝眼睛一亮,“不是后院女眷不能去吗?四姐姐准备怎么去见?” 四姨娘面露奇怪之色,“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也有什么哥哥在牡丹宴上吗?” 芝芝当然是没有的,她是平民之女,家里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芝芝眼神又黯淡下去,“我只是觉得宴会那么热闹,也想去看看,见见世面。” 四姨娘听到这句话,抿了下唇,她也不是直接去牡丹宴上,而是约了她哥哥在梅花林一叙。女眷当然不能同男客呆在一席之上,更别说她们还是已经出嫁的了。 不过…… “我院里有个丫鬟叫雪茶的,那丫头明日就要去宴会上帮忙。”四姨娘语句顿了下,“宴会进行到后段的时候,你若穿上她的衣服混进去看一看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事若是被发现,我可是死定了。” 这叫什么? 刚想睡觉就有人给递枕头。 芝芝连忙说:“不会发现的,我就偷偷瞧几眼,藏在那些丫鬟后面,怎么会被发现,而且就算发现,我也一口咬死我是自己自作主张偷了丫鬟的衣服穿,绝对不会连累到四姐姐。” 四姨娘眼波流转,迟疑片刻便道:“好吧,我待会会派人给你偷偷送衣服,明日宴会的时候,你就提前换好衣服,雪茶那丫头会过来喊你,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面,我只帮你这么多,若是被发现,千万不能说是我帮的你。” 芝芝一口答应了。 解决了这事,芝芝便很开心地告别了四姨娘,重新回到了湖边,采苓正在站在湖边,看到芝芝连忙走了过来,“五姨娘您去哪了啊?奴婢找您许久,生怕你掉这湖里去,这湖可掩死好几个人呢。” “哪会,我不过随便走走,好了,我们回去吧。” 采苓错愕,“不喂鱼了?” 芝芝摇摇头,“不喂了,快回去吧。” 回去后,芝芝就说想吃冰镇莲子,让采苓去厨房取,还提了要求,“采苓,你盯着他们煮新的,放久了怕坏。” 采苓走了没多久,芝芝又打发了两个粗使丫鬟去取酒,“明日牡丹宴,我们虽然不能去,但也喝了小酒助兴一下。” 两个丫鬟也不想在院子里扫地,开开心心地连忙走了。 她们两个走了没多久,就有个面生的清秀丫鬟过来了。 丫鬟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看见芝芝就行了礼,“雪茶见过五姨娘。” “快起。”芝芝伸手扶了扶对方。 雪茶温柔一笑,“这篮子里是四姨娘送给五姨娘的水果,天气热,五姨娘要尽快吃了才是。” 芝芝接过篮子,“劳烦你了,帮我跟四姨娘说声谢谢。” 雪茶走后,芝芝连忙提着篮子回了房间,果然篮子一打开,除了最上面摆了一碗冰镇西瓜,下面一层便是一套丫鬟服。芝芝把丫鬟服取出来,藏在了柜子里,就等着明日穿了。 翌日。 采苓听见里间传来动静,便按照往日一般进去,只不过这次刚进去就听见芝芝哎哟哎哟地叫。 “五姨娘怎么了?”采苓连忙把帐子撩起来。 她一撩开帘子,就看着芝芝病恹恹地歪坐着,面色有些白,“我好像有些生病了。” 采苓急了,“那奴婢现在就去请曾大夫。” “别。我只是一时不舒服,今日便不想去练舞和唱曲了,你帮我跟两位嬷嬷说一下。” 采苓道了好,还是有些不放心,“五姨娘,真的不用请曾大夫看看?” “不用。”芝芝故意装出虚弱的样子,“我多睡一会就好了。采苓,我昨日让那两个丫头拿了些酒回来,今日府里开宴会,你和两个丫头也喝点,我现下是喝不了,你们喝也是一样,平日她们两个也辛苦了,毕竟这翠钗院人少,她们负责整个院的活,对了,两位嬷嬷今日是到宴会上帮忙对吗?” 莲嬷嬷和叶嬷嬷都要去帮忙今日的表演,倒是给芝芝减少了麻烦。 采苓称是,芝芝便连忙打发采苓去喝酒。 采苓推托不得只好去了,那两个粗使丫鬟可没管那么多,听不用做事还可以吃酒吃点心,说说笑笑,拉着采苓连忙聚了起来。 三个丫鬟去了后院喝酒,芝芝便连忙从床上下来,换好了丫鬟的衣服,再重新躺回到被子里,她此时就等着雪茶来喊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芝芝的窗户被人敲了两下,芝芝连忙从床上翻了下来,走到了窗户边,打开了窗户,果然是昨日见过的雪茶。 雪茶看见芝芝便笑了,“雪茶见过五姨娘,五姨娘快跟我走吧。那些才子们怕是待会就要去丁香楼了。” 芝芝忙走了出去,“怎么就去丁香楼了?” “席间不知道是哪位公子提到丁香楼最近也得了一盆极品牡丹,众人便都想去,公主也应允了。”雪茶便带芝芝走,边左右看了下,“五姨娘,您这院子里的丫鬟去哪了?” “被我打发了喝酒去了。” 牡丹宴设在公主府的揽月阁,此阁四面环水,是夏日最凉爽之地,各类牡丹放在阁的中央,方便那些公子哥赏花。公主端坐在首位,“她”左下首便是驸马。公主身份特殊,“她”是王朝的公主,自然是有权利参加这种宴会的,甚至因为公主的气势,下首有些公子哥总是忍不住偷偷看。 公主皱了下眉,看向旁边的驸马,驸马心领神会,倾身过来,“公主,怎么了?” “那几个眼睛乱瞟的,把他们眼珠子挖了。” 驸马颔首,“我知道了。” 他坐了回去,视线一一扫过那些公子哥的脸上,心里已经记下那几位的名字。 芝芝跟着雪茶来到了揽月阁,雪茶帮她打掩护,低声说,“五姨娘,您就跟着我身后进去就可以了。”她把手里的盘子递给芝芝,“拿着这个,低着头。” 芝芝点点头,她深呼吸一口气,才跟着雪茶走了进去。她不敢抬头怕被人认出来,她准备进去后躲在暗处再偷偷看。雪茶是个机灵的,带着芝芝走人较少的地方,若是有人搭话,她也毫不慌张,镇定自若地回话。 等完全混进去,雪茶微微伸手拉住芝芝的袖子,拉着她站在一个视线死角处,“这里倒也能看到一二,外面的人倒是看不清我们,我之前就特意看过了。” 芝芝对雪茶露出感激的神情,这才敢抬起头去看。 她从席座的最末开始看起,眼神一个个扫过,随着看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是她要找,芝芝有点担心,她咬住唇,脚尖微微往前踏了一点,而这时却一道女声响起。 “你们怎么在这里偷懒?还不去前面,没看到好几位公子酒杯里都没有酒了吗?” 雪茶身体微动,挡住芝芝,对说话的人说:“水苏姐姐,我们就去。” 那女子瞥了眼雪茶后面的芝芝,“现在就去。”她说完后去看着雪茶,“你挡住你身后的人做什么,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她往芝芝那边走了一步,芝芝心里大慌,往后退了一步,雪茶伸手直接拦住水苏,“水苏姐姐,你莫管那么多了,算妹妹求你了。她刚入府,没资格来宴会上伺候,不就想过来看看,我现在就带她走。” 水苏瞪了雪茶一眼,“你如此胡来,也不怕出了岔子,上面怪罪下来,快带她出去。” 雪茶连忙称是,伸手拉住芝芝,“走吧。” 芝芝把头埋低,跟着雪茶准备走出去,没想到走到半路,却有个公子哥拦住了她们。 那公子摇着折扇,“两位姐姐,麻烦给在下添了下酒可好。” 雪茶忙笑道:“奴婢帮公子添酒。”她微微侧脸,“酒不够了,你还不去厨房取?” 芝芝点点头,就拔腿要溜,没想到那公子哥看着芝芝低着头反而起了兴致,“欸,这位漂亮姐姐怎么不看在下,可是在下太丑?”他长腿一迈,结结实实挡住了芝芝的去路。 这下子,连雪茶脸都有些白。 芝芝低着头,气得想骂人,那公子哥还弯下腰低头准备去看芝芝的脸,“姐姐把脸蛋藏那么严实,可是怕把满阁的牡丹比下去?”他低声笑着。 芝芝往后微微一退,实在没办法便把小脸一扬,“公子说笑了,奴婢现在就去取酒。”她说完,就准备越过那位公子哥溜走了。 哪知道公子哥乍一见芝芝的真容,先是一怔,随后便想伸手抓住芝芝,雪茶急了也伸手去拦。芝芝这时候倒身手灵活起来,微微一扭身就避开了男人的手。 可是他们三人的动静也被旁人注意到。 “李兄,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远处有位公子问,其他公子嘲笑道,“怕是在调戏美貌的小丫鬟呢,你这家伙如此孟浪,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可不是你常去的梦三阁。” 拦住芝芝的公子哥不恼反笑,“你少贫嘴,我何时去了梦三阁。” 芝芝蹙了蹙眉头,想赶紧溜走,但是没想到那个公子哥却不依不饶,“这位姐姐,你为何避我如蛇蝎?好生奇怪。” 芝芝往旁边退,那公子哥又往前走了一步,“怎么我越说姐姐就越躲?” 雪茶走了过来,挡住芝芝的面前,“公子,您喝醉了,还是别为难我们了吧。” 之前调笑这位公子的几个公子哥也走了过来,“李兄,你就别拦着人家小丫鬟了。” 驸马那边也被惊动了,身后的丫鬟在驸马耳边说了几句,驸马便站了起来,往芝芝那边走去,边扬声道:“各位围在那里是做什么?不是要去丁香楼吗?” 他声音一响起,芝芝就慌了,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搭话的公子看芝芝都快退到了湖边,便想伸手去拉住她,哪知道芝芝看见他伸手过来,更是慌张,更往后退,而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腰间被撞了下。 “砰——” 芝芝后仰着掉进了水里。 驸马一听见落水声,连忙走了过来,搭话的公子见芝芝掉进水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直接跳下去,还没跳就被人拦住了。 驸马温和一笑,只是眼里暗暗有着怒气,“李兄还是在岸上吧。” 驸马说完就自己跳了下去。 这动静那么大,公主这边不可能不被惊动,“她”放下酒杯,“有人落水了?” 旁边的青黛答话:“回公主的话,是的,好像是个丫鬟,不过驸马亲自下去了。” “驸马亲自下去?”公主蹙了下眉头,直接站了起来,也往落水处走,“她”刚到,就看到驸马抱着一个少女游上了岸,而那个少女不是芝芝又是谁。 驸马一上岸,马上就有丫鬟松了披风过来,驸马背对着男客们,用披风将芝芝包得严严实实。公主冰冷的声音响起,“诸君还准备站着看多久?” 那些公子哥纷纷低下头,退开了。 公主走到驸马身边,眼神几乎如寒刀一般盯着驸马怀里的芝芝。 芝芝呛了水,此时小脸青白,她咳了几声,刚抬头就对上公主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她立刻就瑟缩了下,不自觉地往驸马怀里缩去,她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奶汪一样。 驸马浑身也湿透,他抱着芝芝站了起来,低声对旁边的公主说:“我先抱她回去。” 公主压下眉目间的怒气,“去吧。” 芝芝被抱走的时候也没敢抬头,但是她虽然落水,但是落水的那瞬间所有人几乎都围了过来,她挣扎浮出水面的时候看到了她想看的人。 那个人站在栏旁,一身松花色宽袖衫,头戴漆纱笼冠,冠帽之下那张脸长眉入鬓,唇若涂脂,貌比珠玉。 * 芝芝被抱回了翠钗院,她一被放到床上,驸马就转开了脸,对旁边的丫鬟说:“你们伺候着给五姨娘换衣服。”他说完便走,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公主便直接走了进来,“她”眼神含怒,“全出去。” 本来伺候芝芝换衣服的丫鬟立刻停下动作赶紧退了出去。 芝芝衣服脱到一半,见公主进来,慌乱了,毕竟她知道对方是个男子,她顾不得行礼,只想往被子里躲。哪知道公主几步便走到了床边,弯腰就捏住了芝芝的脸,“今日谁让你去的?” 芝芝被捏得下巴一疼,又听见对方冷冰冰的声音,“宴会之上全是男客,你此行此举简直是不守妇道,丢了整个公主府的脸。” 公主的眼神真冷,而芝芝手臂此时露在外面,她眼圈迅速红了,只想扯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公主发现了她的意图,却把她的手一把抓住,“怎么?现在害臊了?知道丢脸了?你怎么不想想若是那些男人看了你的身体,本宫……”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杀气却是非常明显。 采苓从外面冲了进去,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拜见公主,求公主饶了五姨娘这回。” 公主头也没回,厉声喝道:“滚出去。” 29.第二十九章 门被再度关上了。 公主面若寒霜, “你任性妄为,以为只影响了你自己吗?若跳下水的不是驸马, 是旁的男人,再让其他婢女认出你是驸马的小妾, 你让驸马怎么办?还是要本宫亲自把你送出去?” 芝芝没想到,她的确没想到,她前生和今世也算得上是孑然一身, 自从她嫁人后, 她的爹和弟弟仿佛就离她远了,她一个人呆在陌生地方。都说人死前会记住最后一点美好,她也是。她被活活打死之前,她哭,她疼, 她想爹娘, 想弟弟, 可是没人来救她, 她便回忆起跟她一样被诬陷的男人给了她死前最后一点体面。 起码不是赤身裸体地悲惨死去。 芝芝不想报仇,却想还那一点点恩情,她想跟对方说,千万要小心公主。她只不过想混进牡丹宴, 谁知道半盏茶时间不到,她就被发现了。她只是想偷偷地溜进去, 见到对方, 偷偷地提醒对方, 只是现在的她唯一能做的。 “说话!”公主见芝芝长时间不说话,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芝芝看着面前的人,心中越想越悲切,她嘴唇颤抖,眼圈越来越红,最后吸了下鼻子,哭了。 她被公主凶哭了。 凶人的见芝芝哭了,先是一愣,随后火气上涨,“怎么?说你几句就哭?心可是陶瓷做的?” 芝芝垂下眸,晶莹的泪珠又滚落一颗。她落水后,此时便浑身湿透,小脸惨白,看上去可怜兮兮,现下又默默垂泪。 公主沉默了一瞬,扯过旁边的被子把芝芝包得严严实实,语气不再那么冰冷,“不许哭了。” 芝芝默默扯了下被子,心中悲凉,“若公主……觉得妾室坏了……府里名声,便打死妾室算了。”说到后面一句倒有几分决绝意味。她哭得眼泪汪汪,又觉得自己气势不够,可是现在又没有手帕,芝芝犹豫一瞬,最后用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她想好了,要死也不能在对方面前示弱。 公主低头看着面前的小老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泪水,最后还用的被子擦的眼泪,“她”把唇抿得紧紧的,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芝芝浑然不知对方的心思,她只觉得自己此时像极了说书人说的那种忠义女侠,为了报恩,哪怕坏人严刑拷打,也绝不妥协。 哼! 她芝芝虽然大字不识,但是一身孤勇。 “死?”公主把笑意压了下去,慢条斯理地说,“你死不了,但是跟今天有干系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她”说完便转身要走。 芝芝懵了,那瞬间脑子闪过了好几张脸,她情急之下,直接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妾室错了,求公主饶命。” 公主背对着芝芝,语气森冷,“怎么?方才不是还要寻死觅活的?为了几个丫鬟倒来求本宫,本宫寻思着你这院子里的三个丫鬟都活不了。”说完,欲走。 芝芝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他人,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扑过去抱住了公主的腿,若公主出现下了命令,那些丫鬟就真死定了。 “妾室求求您,一切都是妾室一人所为,绝对跟他人毫无干系。”芝芝感觉到自己抱得的腿想动,便抱得更紧,“公主求求您。” 这个傻姑娘这一抱倒完全没有顾及到被抱的人的感受,她也没发现对方身体都有些僵硬了。芝芝出身卑微,没有经受过豪门贵族的那种系统的培训,贵族女子哪能这样抱着自己的当家主母,而且甚至在知道对方是男人的情况下呢。不过芝芝活了两世,又当了几年阿飘,就不是讲究三纲五常的女子,否则也没有那个胆子独自找向青雎,还想着给人送荷包,暗示对方上门提亲了。 芝芝哭得伤心,只想着公主莫将此事牵连到他人身上,她抱紧了公主的腿,她知道,只要这位在怒火没消之前离开这个房间,今日要死很多人。“她”才不会在乎一些蝼蚁的生命。 她算明白了,故事的忠义女侠真的不好当。 “您罚我吧,我什么都愿意,求您了。”芝芝带着哭腔说。 她没发现被她抱着的人的耳朵现在是红透了,甚至白皙的脸上还浮起了红云。“她”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放开。” 芝芝没听出对方语气的不同,只觉得对方要去杀人,又抱紧了些,“妾室求求您了。” 芝芝唱了长时间的小曲,说话都有点吴侬软语的意思,此时哭得伤心,又带着哭腔说话,那声音啊,她自己没发觉有问题,可旁人听了便…… 公主眼神微动,最后弯腰直接把芝芝扯开了,干巴巴地说:“那此番先饶你一次,若有下次,本宫定不轻饶。” “她”说完拔腿就走,根本不给芝芝开口说话的机会。 公主离开后,采苓便走了进来。采苓看着坐在地上的芝芝默默走过去,扶起她,还拿手帕擦了擦芝芝脸上的泪水,“五姨娘,先换个衣服吧。” 芝芝看见采苓心有愧疚,“采苓,对不起。” 采苓笑了下,“哪有主子跟奴才说对不起的,五姨娘,你要知道,有些人天生就该踩着别人的骨头。” 芝芝听得懵懵懂懂,可是采苓却不再说,只是服侍着芝芝换好了衣服,衣服一换好,曾大夫就过来请脉了。但纵使这样,芝芝还是病了,昏睡了一整天,曾大夫跟采苓说,这是被吓着了,倒也不用太担心。 芝芝醒来的时候,采苓守在身边。翠钗院又来了两个丫鬟,分别叫卷丹和铃仙,还有三个粗使丫鬟,暂且不提。卷丹年岁较轻,看样子跟芝芝差不多大,性子也活泼,她梳头发手艺好,铃仙年岁长一些,性格沉稳,她善泡茶。 一下子芝芝的贴身丫鬟就有三个,不过芝芝还是更喜欢采苓一些,因为上辈子也是采苓跟在她身边。 公主虽然说了饶了芝芝这一回,但是派人查了是谁把芝芝带进去的,最后查到一个叫紫珠的丫鬟身上,紫珠是在三姨娘身边伺候的,被查出来当场就撞柱自尽了。 采苓低声说:“奴婢打听了,宫嬷嬷不准备打死那丫头的,只是那丫头刚进屋就自尽了。” 芝芝愣了,“怎么会?紫珠?三姨娘?” 采苓说:“五姨娘,这事就莫提了,公主此次宽宏大量,已经是我们的不幸中的大幸了。” 来了两个丫鬟后,芝芝越发体会到当主子的感受了。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有丫鬟跟在身后,哪怕是如厕,都有一个丫鬟守在外面。平日晚上的守夜也不再是采苓一个人而是三个丫鬟轮流守夜。采苓跟芝芝说了,这两个丫鬟是佩兰亲自挑的送过来的。 芝芝本来也没觉得这两个丫鬟哪里特殊,直到她有日出门散步,不小心踩到一个石头,脚滑了一下,离她本来几步远的卷丹直接闪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芝芝。 芝芝眼里闪过惊讶,完了,卷丹这丫头会功夫。 那她还怎么逃出公主府啊? 又逢着十五,芝芝一早就起来了,她想到上次在对方面前自己那个样子,又羞又气,只求今日去了不要多生是非了。铃仙给芝芝挑的衣服,里面是烟霞色齐胸曳地襦裙,外面则是一件象牙色窄袖对襟外裳,头发是卷丹梳的,梳的是双刀鬓,两鬓别的翠玉扭花华胜。 芝芝出门没多久就碰到了二姨娘,二姨娘看见芝芝先是脸色微变,随后便走上前亲热地打了招呼,“五妹妹也是去公主那?” “嗯,今日不是十五吗?” 二姨娘看了眼芝芝的打扮,“五妹妹这身真好看,才短短几日不见,觉得妹妹比往日出落得更水灵了。” 芝芝看看她,“二姐姐才是真的漂亮,天姿国色。” 二姨娘莞尔一笑,“可当不得这词,这天下怕是没有几个女人能当得起,尤其我还在公主面前。” 公主?“她”怕是不会喜欢天姿国色这个词了。 芝芝夸人的话也只那么几句,再闲聊下去,她就无话可说,只好转开了话题,“二姐姐,我们还是快点去吧。” 在公主寝殿门口碰见了三姨娘和四姨娘,三姨娘这回看到芝芝反应比之前更大,脸迅速地扭到一边,四姨娘上来打了个招呼,“二姐姐,五妹妹,一起来的啊?” 芝芝看着容色明媚的四姨娘,想到雪茶变成紫珠一事,从四姨娘的丫鬟变成了三姨娘的丫鬟,真的太奇怪了,不过想想,雪茶见她的时候,说自己是雪茶,芝芝便信了,包括在揽月阁遇见的那个水苏,她并没有叫出雪茶的名字。 “不过恰好碰见了,好了,我们进去吧。”二姨娘说。 四姨娘拿团扇遮住半边脸,偷偷对芝芝眨了下眼,似笑非笑,“是时候进去了。” 芝芝觉得自己好像明白点什么了。 她垂下眸跟着她们一起进去。 这次听完规矩后,她们被留了下来,公主身边伺候的丫鬟青黛笑眯眯地说:“暑气重,公主说让几位姨娘喝点冰镇百合莲子再回去,还有这入秋之前,各位姨娘就不用来请安了,因为公主和驸马要随着皇上启航去北方避暑。” 芝芝眼睛眨啊眨,觉得她机会来了。 但她刚回到翠钗院,佩兰就来了。 “恭喜五姨娘,公主特意让五姨娘跟着去避暑呢。” 芝芝:“……” 她回房默默把拿出来的珠宝又重新藏了回去。 第三日天微亮,芝芝就坐上北去的马车,而且坐在她对面的还是公主殿下。 驸马起码,公主乘车,因为此行人数众多,许多大臣也带着妻儿一同去,所以为了删减马车数量,一个府的女眷都坐在一起,所以芝芝也因此有机会坐在了公主的对面。 芝芝从上了马车就低着头,表情如丧考妣。她缩在角落里,只希望对方能当她不存在,可世上事情,十之八九都是不如愿的。 公主轻咳两声,“本宫有些口渴了。” 芝芝闻言,立刻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公主面前。她眼神惴惴不安,像极了小兔子看猎人的表情。 公主未动,只是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芝芝端着茶杯也不敢动,“公主请……。”这时马车一颠簸,芝芝措手不及,一杯茶倒了半杯在公主身上,“喝……茶。” 芝芝咬唇,抬起眼偷偷看了公主一眼。 公主看了看自己湿了的衣摆,又抬起眼看着芝芝,又看了眼衣摆。芝芝忙把茶杯放下去,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恭恭敬敬双手递给了公主。 公主下巴微抬,“你让本宫自己擦?” 芝芝眨眨眼,会意,撩开帘子对坐在外面的青黛喊:“青黛姑娘,公主衣服不小心打湿了,劳烦你进来一下。” 然后芝芝就坐在旁边看着青黛跪在地上给公主擦衣摆,只是公主的脸色有些难看,最后青黛出去的时候,“她”甚至皱了下眉,“以后本宫叫你进来再进来。” 青黛脸色闪过惊恐之色,连忙跪在地上称是,公主一摆手,她便连忙出去了。 芝芝继续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哪知道公主又说:“茶呢?” 比对青黛说话时候的语气还要凶。芝芝又去斟了一杯茶,心里忍不住想,公主常年女装,会不会早已经心理变态十分厌恶女子,毕竟“她”后面当上皇帝的时候,明明后宫佳丽无数,却很少进后宫。 芝芝把茶重新递给公主,这回她端得特别稳,生怕再倒了。可喝茶的人仿佛一点都不急,先是不动,随后慢悠悠地伸出手接过了茶。公主把茶端在手中半瞬,仿佛在等什么,最后“她”蹙了下眉头,饮了一口茶。 “难喝。”公主把茶杯放回了木桌上。 芝芝不知道说什么,反正这茶又不是她泡的。她其实好想睡觉了,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让她怎么睡…… 芝芝心里暗叹一口气,只觉得重生之后什么事都稀奇古怪地来了,鬼也是,驸马也是,公主也是。提到驸马,芝芝伸手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驸马果然骑着马与他们的马车同行,芝芝撩帘子的动作被驸马发现了,他往这边瞥了一眼,虽然立刻脸色僵硬地扭了回去。 “在看驸马吗?” 芝芝诚实地点点头。 “有什么好看的?” “马好看,妾室还没有骑过马。” 帘子被人强行放了下来,公主那张美艳的脸上全是鄙视,“那马还没有本宫的踏雪一半好看。” 踏雪是公主养的一匹马。 芝芝默默点点头,表示赞同。哪知道公主却像是怒了,眉目之间隐约有怒气跳跃,最后“她”轻哼一声,坐了回去,也不再使唤芝芝。 行了几天的路才终于到了北方的行宫,芝芝作为公主府的女眷被安排到公主和驸马住一个殿,那宫殿名为瑰央宫,是北方行宫的第五大宫殿了,只是公主住进来就十分不满意,他们此行带来的丫鬟不多,基本都是公主身边伺候的,芝芝只允许带一个贴身丫鬟,她想带采苓,却被要求带上卷丹。其余伺候的人都是宫里的人,芝芝看见太监的时候,还隐隐有些兴奋,毕竟是活生生的她第一次见到太监呢。 芝芝被分配住在瑰央宫的一个小房间里,但里面的用设摆件却比她的翠钗院好得许多。晚上是皇上宴请同行的文武百官,芝芝作为一个小妾,自然没资格参加,本来准备沐浴后就睡觉,卷丹却告诉她,瑰央宫里的浴池房里面的池水都是药材熬出来的,最能活血化瘀,化解舟车劳顿。 芝芝犹豫片刻,宴会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她去泡个澡也花了不久时间。想到这,她便让卷丹收拾她的衣服,开开心心去泡澡了。说来,京城那么热,芝芝没想到行宫这里却如此凉快,行宫处处都是花草,走在长廊里都能嗅到满鼻的花香,而且那凉风袭来让人觉得分外舒心。这行宫的天也好像跟京城的不一样,这里仿佛更宽广,漫天的星辰更多。芝芝因为无法逃跑的抑郁之情总算得到开解一点点了。 浴池房装潢极其华丽,看得出设计之人的用心,甚至那人知道公主的喜好,浴池房里的香用的是果香,闻起来格外清新,但却只有皇家的人才能那么奢侈,水果不用来吃用来摆的。浴池房中的浴池占地极广,占了整个屋子的大半,其中浴池的周围皆是用美人图屏风围成一圈,起到遮挡作用,那屏风上的美人也独特,虽然未细画美人面容,只不过寥寥数笔勾出其脸型轮廓,却能让人觉得这图上的美人便个个都不同,甚至个个都姿色清丽,身姿绰约,这便要看作画者的功力了。 浴池出水的龙头也别致,拟的是孔雀的形态,孔雀开屏,尖喙吐出池水,而池水不是透明的清水,而是略显棕色的水,但靠近池边也闻不到药味。 这浴池房做得真是格外的惊细了。 芝芝在卷丹的伺候下下了水,她趴浮在水面上,让卷丹给她清洗头发。芝芝那一头青丝又黑又顺,只是发梢略卷,不像其他女子,她散下头发的时候比挽起头发要更加显得面如芙蓉,不言不语也是勾人的模样。 卷丹一边给芝芝清洗头发,一边说:“五姨娘头发养得真好,比奴婢伺候的任何主子头发都顺。” 芝芝扭过头看她一眼,“你原来还伺候过谁?” “奴婢是宫里出来的,原来伺候的是秦美人,后来去伺候了淑贵妃,最后被淑贵妃赐给了公主,公主又让奴婢来伺候五姨娘。” 好像有一种越混越差的感觉。 芝芝又扭回头,卷丹把芝芝头发冲洗干净,净了手说:“奴婢去拿护发的东西来,五姨娘等等。” “哦。”芝芝随口应道。 30.第三十章 芝芝在浴池里泡了下,见卷丹迟迟不回来, 还打了个哈欠, 她转过身, 伸手拿了专门擦头发的缎子擦了擦头发, 而这时, 她听见了门外传来了声音。这浴池房不知道是设计问题还是什么,里面听外面的动静极其清楚,而外面听里面则是基本听不到声音。 “本宫乏了。”公主的声音, 而且听声音“她”似乎有些喝醉了。芝芝看了眼自己赤.裸着的身体, 连忙从池子里爬了起来, 她连肚兜也来不及穿,仅仅披上外衣。 “公主不妨去浴池里泡个药材浴,今夜公主喝了不少, 怕是明日起来要头疼了。”这个声音是佩兰的声音。 “行吧。”公主懒洋洋的声音。 芝芝一把抱起地上的所有衣服,她左右看了下,最后躲进了浴池房靠窗户的柜子里,也亏得她身体柔软,才能挤进一个矮柜里面。她此时头发湿淋淋, 衣裳不整, 一大半雪白的小腿都露在外面。芝芝屏住了呼吸,然后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躲进来。而此时再出去又晚了,因为公主已经进来了。 这个浴池房的矮柜两门之间有条缝隙, 这缝隙足以让芝芝看到外面的动静。她听见脚步接近的声音。 “殿下, 让奴婢服侍您脱衣吧。”佩兰的声音。 “唔。” 芝芝惊讶地发现公主此时用的是男声, 他此时不再伪装,声音换成男声,他的男声听起来十分慵懒,像一只在打盹的雄狮,犹如玉石之音。芝芝从缝隙里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此时就站在他们前面。 佩兰在给公主解衣,“殿下,太子今日似乎对殿下颇有微词,毕竟那日牡丹宴上来了二皇子不少人。” 公主嗤笑一声,“杀几个人怎么了?区区一个裴景璋,本宫岂会放在眼里。”而这时佩兰把公主的外衣脱下,转而去解开公主头上的发饰。公主动了下头便听到头上的珠玉声,眸色加深。佩兰将发饰全部取下,“若不是太子,殿下也不用以公主身份……” “闭嘴。”公主轻声道。 佩兰立刻跪了下去,她瑟缩在地上,“求殿下绕佩兰一命,是佩兰今夜多嘴了,只是佩兰气不过。” 公主转过身,他此时青丝已经全部散落,而脸上的妆容却没卸掉,柳叶眉,芙蓉面,可他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他茶色的眼眸讳莫如深,仿佛能吞噬掉万物。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个莫辨雌雄的妖,这妖再美,可是却没人敢接近。 他用足尖挑起了佩兰的下巴,声音淡漠,“佩兰,若你不是母妃送来的,本宫今日便亲手扒了你的皮。”他蓦地低笑了一声,收回了足,“滚出去。” 躲在柜子里的芝芝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唇。 她好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佩兰出去后,公主在原地站了一会,却突然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果架上,果架以铜器所做,十分厚重,可是公主只不过一拳过去,那果架便碎了。他声音里带着恨意,“裴景璋,淑贵妃,呵呵,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芝芝更是骇然,他话里是什么意思,淑贵妃不是公主的母妃吗?他为什么仿佛要杀了淑贵妃一般,淑贵妃是什么死的?芝芝开始快速地回忆。 永安三十年,她嫁进公主府,永安三十二年,她被打死,永安三十五年,公主逼宫杀了他三位哥哥,成功登基,而那年淑贵妃…… 芝芝眼神里流露出惊恐,淑贵妃在同年暴毙而亡,被追封为贞太后。 难道是公主亲手杀的淑贵妃?可是他为何要杀自己的母妃? 而这时,公主已经开始脱衣,他很快就把里衣脱了,他因为要伪装女子,所以在胸前缠着厚厚的布,当他取下来的时候,芝芝偷瞄了下,发现都勒出了青痕。他皮肤白皙,身上线条自有男子的蕴藉风流,可是胸上一掌宽的青痕却是完全破坏了美感,像是瓷器被人毁了的感觉,他自己仿若不知一般。其实扮成女人,他本没必要缠得那么紧,只要往布里塞东西,缠住就可以了,可是他觉得不够,只有那条布勒住他,勒得他不舒服,他才能记住他现在扮的是女人,也才能深深地把这份耻辱印在心上。 公主把上衣脱了,便开始脱亵裤。他动了动脖子,只听见咔咔几声,他的身体比之前要更加高大一些。芝芝早就捂住了眼,不能再看了,再看就出大事。 芝芝听见了下水的声音,她把眼睛闭得紧紧,根本不敢看,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想,她沐浴的水似乎没换,那公主现在洗的是她洗过的水? 芝芝那瞬间有点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突然外面传来说话声。 “公主在里面沐浴,旁人不得进去。”是佩兰的声音。 卷丹的声音随后响起,她有些惊讶,“可……可是五姨娘还在里面。” 芝芝听清了那句话,同样浴池里的人也听清了,他本来泡在水里,双眼轻阖,此下却是已经睁开了。 “什么五姨娘在里面?” “之前奴婢伺候五姨娘在里面沐浴,后因为护发的膏沐忘记拿,奴婢便回去取了。” 佩兰听到这句话,往浴池房的门看了一眼。 “公主。”佩兰现在是在请公主示意。 “让她进来。”听到这句吩咐,佩兰便笑着打开了浴池房的门,低声说,“卷丹妹妹,进去吧。” 卷丹回了个笑,“谢谢佩兰姐姐。” 卷丹一进去,就跪在地上,“奴婢卷丹拜见公主,奴婢打扰公主沐浴雅兴,是奴婢该死。” “该死?为何说该死。”房里响起一声轻笑,因为有水声,倒有回声之效果。 卷丹不敢抬头,“奴婢只是想来寻找五姨娘,没想到惊扰了公主。” 卷丹跪在地上,却听到了有人破水而出的声音,随后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公主仅披着一件外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神情冷漠,走到了卷丹身边,“的确该死。” 他此时并未变音,甚至话音刚落,直接一掌打死了卷丹。真是一掌打死,他一掌拍下,卷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连反抗都没有,就咽气了。佩兰从外面走进来,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粉,她将瓶塞打开,倒在了卷丹的尸体上,不过短短一瞬,地上只剩下了卷丹的衣物。 佩兰低眉顺眼,“公主,是否要……” 是否在搜这个浴池房?她的话没有说完。 公主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去他眼底暗藏的杀意,“你将这个处理了,本宫亲自来。” * 公主的眼神一寸寸地扫过整个浴池房,最后停在了窗户下的矮柜前,那个矮柜正好可以藏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那只胆小的小兔子会在里面吗? 公主弯下腰打开了柜门。 里面空空如野。 * 芝芝在听到卷丹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妙,公主以真身在这里沐浴,若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他是男子,公主一定会杀了她灭口的。她正慌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手不知道摸到柜子了的什么东西,她只是不小心摁了一下,她身下的板子突然开了,她直接掉了下去。 那机关开启的时候,正好是公主一掌打中卷丹的时候,卷丹的尖叫声正好盖过了机关的声音。 芝芝掉下去还不忘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声音被灭口了。 “砰——” 她摔在一个软垫上,那瞬间疼得她脸都白了,她死死地咬着唇从地上爬起来,刚爬起来,就对上一张脸。 那张脸脏兮兮,除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其他什么都看不清。芝芝猛地后退一步,“你……你是谁?” 那人跪趴在地上,看身形似乎还只是个孩子,“姐姐,你的衣服。”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芝芝这才想起此时她是衣裳不整的样子,连忙转过身,“你转过去。” 小男孩嗯了一声,真转了过去坐着,他抱着膝盖坐着,“姐姐是仙子吗?” 芝芝正忙着穿衣服,听到这话一愣。 那男孩又说:“我很久没有见过人了。” 芝芝快速把衣服穿好,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什么人?” 小男孩没回头,“我是人。” 芝芝觉得这个小男孩真奇怪,可是现在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站了起来,发现她现在似乎在一个暗室里,而这个暗室能照明只有他们旁边的这一盏蜡烛。那蜡烛看上去也要燃烧完了,这个暗室连床都没有,只是墙角似乎摆着很多桶。 “姐姐是不小心进来的吧。”小男孩虽然是问但语气很肯定。 芝芝看着他,“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小男孩转过头,指了指一个方向,“那个墙上有机关,你向左转三圈,再向右边摸四圈,这样就可以出去了。” 芝芝连忙走过去,她摸了好久,最后踮起脚尖才勉强摸到小男孩说的机关,她向左转了三圈又向右赚了三圈后,便听到“咔咔咔”的声音。 这面墙从中间仿佛切开了,露出一人可过的空间。 芝芝本来准备走,却突然回头看了眼小男孩,“你要在这里吗?” “嗯。”小男孩说。 芝芝怕现在已经开始搜她的踪迹,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了,芝芝刚出去,那道机关门就关上了。 芝芝才发现她一出来就在一座假山里面,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让表情镇定点地走了出去。还好假山外面没有人,芝芝这才连忙溜进自己的房间,刚进房,门就被敲响了。 外面是佩兰的声音。 “五姨娘在吗?” 芝芝站在屋里,对着门外说:“何事?” 佩兰轻声细语道:“公主请五姨娘过去。” 芝芝平复了下呼吸,走上前打开门,门外的佩兰看见芝芝便行了个礼。芝芝看着佩兰,“这么晚了,不知公主请我过去何事?” 佩兰笑道:“恐怕是找五姨娘叙叙旧。五姨娘,还请快过去吧。” 芝芝唔了一声,“我换身衣服就来,麻烦佩兰姑娘等一会了。”说着,她就关上了门。她迅速走到衣柜前,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换了,她刚刚回得匆忙,也不知道身上的衣物有没有沾上什么。她换好了衣服,才跟着佩兰去公主住的地方。 公主住的是瑰央殿的主殿,驸马住的是偏殿,佩兰带着芝芝走到主殿门口,便把门推开了,“五姨娘进去吧,公主在里面等候您。” 芝芝走了进去。 这个主殿倒不像公主的寝殿,灯火通明,芝芝几乎每走五步,上方都有一盏灯笼。召芝芝前来的人此时背对着芝芝站着,“她”一袭鸦青色长衫,青丝用一根金带松松地束在脑后,听到芝芝的脚步声慢慢地转过身来。“她”那张堪称瑰姿艳逸的脸上挂着一丝淡笑,芝芝头都不敢抬,连忙跪在了地上。 “妾室拜见公主。” 公主发出一声轻笑,像是蜡烛燃烧时候火星子爆炸的声音,“芝芝最近不结巴了?” 芝芝默默地吞了吞口水,点点头。 公主慢慢踱步到芝芝面前,“她”弯腰拉起了芝芝,芝芝刚准备说多谢公主的时候,“她”却一只手直接搂住了芝芝的腰。 一搂上去才发现对方的腰是真细,古人云“楚腰纤细掌中轻”,说的是楚王好腰身纤细的女子,故而宫中的女人都纷纷不吃东西希望能得到楚王的宠爱。芝芝的腰一搂上去,才发觉她的腰仿佛如春日的柳条,轻轻一折就断了。 芝芝浑身都僵硬了,她眼珠子微微一动,想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公主在试探她,如果她知道对方是男人,肯定会推开对方或者有其他过激的行动。 啊,那不能推开,所以芝芝默默地站着,直到对方咳了两声,她才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凤眼看起来无辜又单纯。 最后是公主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本宫这样抱着你,你不反抗?不觉得奇怪?” 芝芝斟酌了下说辞,小心翼翼地说:“小时候妾室也喜欢抱着妾室的娘亲。” 公主:“……” * “哦,你是说你能和本宫的母妃相提并论吗?”公主轻声说。 芝芝用她的脑仁想了下,老老实实跪地上了,“妾室没有,妾室只是打个比方。” “起来。”公主冷声道。 芝芝又迅速站了起来。 “想来你也说得有理,本宫小时候的确喜欢抱着本宫的母妃。”公主下巴微抬,“她”的身高在寻常女子中算得上高的,而相比于身材娇小的芝芝,“她”更是可以俯视芝芝,“那芝芝今夜陪本宫就寝吧。” * 芝芝浑身僵硬地躺在公主的床上,公主也躺在自己的床上,他们两个人之间只相差不过一掌的距离。 这试探一定没有结束,她要忍住,无论对方对她做什么,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吗?芝芝在心里问自己,得到是没有的答案后,心不安理不得地继续躺着。 她旁边现在躺的是个男人,而是还是前一世害死她的人,如果她现在露出一点点马脚,一定会被灭口的。芝芝放在里侧的手紧张地摸摸身下的褥子。 “睡不着?” 公主悠悠地出声。 芝芝闭上眼睛,“回公主的话,不是,只是妾室有些认床。” “认床?好巧,本宫也是。”公主翻过了身,“她”单手撑着头,低垂着的长睫犹如蝶翼,“她”不过抬了下,那些蝴蝶便扑散开来,全部飞了起来。芝芝手慢慢地握紧,她能感觉到对方此时在接近,甚至有东西垂落在她的脖子上,是头发吗? 芝芝缓缓睁开了眼,对上了一双茶色的眼眸。 眼睛的主人此时静静地看着她。 “芝芝。” 芝芝眼睛都不敢眨。 一只冰冷的手放上了芝芝的衣领处,公主抿唇一笑,正要说什么。“她”身下的人却说话了,“公主是有磨镜之好吗?” 芝芝小声地问,她发现对方一愣了,露出一个极其乖巧的笑容,“如果是公主的话,妾室自然是愿意的。” 话音刚落,她便伸手拉散了她腰上的衣带。 31.第三十一章 衣带散落的那瞬间, 公主伸手抓住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一勾,重新将两根带子合拢在一起。 “磨镜之好?”公主笑了一声,仿佛是被芝芝逗笑了,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捏住了芝芝的下巴,茶色的眼眸轻垂着,“如果本宫有呢?否则本宫怎么亲自为驸马纳妾?否则单凭你的家世又怎么能进公主府呢?” 芝芝僵住了。 公主慢慢地低下头, 此时他们的脸挨得极近, 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只要公主再低下去一点点。芝芝终是承受不住地伸出手想推开对方, 却马上被抓住, 甚至两只手被公主轻轻松松地扣住了, 然后直接压在她的头顶上方。 “本宫的小芝麻想逃啊?刚刚不是愿意吗?”公主慢条斯理地说, 他松开了芝芝的衣带, 芝芝的外衣松了,露出里面的亵衣。 芝芝咬了咬唇, 眼神极其委屈。 “被本宫碰觉得委屈?”公主伸手摸了摸芝芝的脸蛋, 因为发现触觉很好, 还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芝芝手动了动,发现完全没有办法挣开的时候,她思考了下如果踢了公主会怎么样? 会死。 芝芝立刻放弃了。 “不是想逃, 只是……只是妾身今日来月信了。”说完, 芝芝微微扭开脸, 一脸羞涩赧然的样子。公主沉默了许久, 然后松开了芝芝的手,他翻身而起,下了床背对着芝芝,“出去。” 芝芝爬起来,“嗯?” 公主声音冷冰冰的,“要本宫再说第二遍吗?” “不不不,妾身这就告退。” 芝芝脚底抹油一般,马上下了床,鞋子都是随便塞的,一边系衣服带子一边跑。 留在原地的公主此时耳朵微红,许久之后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下,“原来不是什么小白兔,根本就是一只满口谎话的小老鼠。” 说完,他伸出手了,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嫩滑的触感。 “不能是现在,再养养吧。”公主喃喃自语。 芝芝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卷丹死了,但是她要装出不知道的样子,所以她故意很惊讶地问:“卷丹那丫头还没回吗?” 站在身后的佩兰说:“卷丹不见了吗?” “对,方才我去了浴池房沐浴,然后她说要拿东西,可是我等了很久她都没回,我就先回来。那丫头是不是玩去了?”芝芝说。 佩兰莞尔一笑,“大概是的吧,那今夜奴婢会叫另外一个丫鬟过来暂时伺候下五姨娘。” “多谢佩兰姑娘了。” 佩兰摇摇头,“不用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五姨娘还是早点休息吧,不过,奴婢想提醒五姨娘一句,浴池房是皇上亲赐给公主的,除了公主没人可以用。” * 芝芝倒没想到第三天下午她就看到了采苓。 “采苓,你怎么来了?” 采苓看到芝芝很高兴,“公主让奴婢来的,卷丹呢?” “不知道,可能被调回去了吧。”芝芝因为撒谎,所以有点心虚,她微微转开了脸。 “难怪公主把奴婢喊了过来。”采苓说。 芝芝其实有些好奇她那夜看到的小男孩,还好奇为什么浴池房的柜子会有一个这样的机关,为什么那个小男孩知道机关的开关却不出来,他又是什么人? 不过好奇虽好奇,芝芝却没有再往浴池房那边去了,她思考了下,觉得事情有些很蹊跷,卷丹伺候过公主,不可能不知道浴池房的事,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去。 是要借公主杀了她吗?可是她有什么价值? 芝芝想不通。 经历了此事后,芝芝学得更乖了,她想好了,只要她不出瑰央殿,也惹不住什么是非来,她的小命也不会遭受什么威胁。 * “你是驸马的小妾?” 芝芝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大气都不敢出,“回娘娘的话,是的。” 公主是有胡人血统,是因为淑贵妃是胡人,淑贵妃相貌与公主有七分相似,只是她的相貌与汉族差异更加明显一些,她眼窝格外深,一双眼睛深邃地像能容下星辰,但胡人经不住老,即使保养得当,淑贵妃的老态还是有些明显了,她的眼皮明显地下搭,而眼角的皱纹也很多。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也能知道年轻时候的淑贵妃是多么的风华绝代。 芝芝刚入夜就被召来了,她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跪在地上,这位美丽尊贵的淑贵妃也没有半分想让芝芝起来的意思。 “本宫的孩子太胡闹,自己嫁人还给驸马纳这么多门小妾,尤其还纳了一个平民女子。”淑贵妃悠悠一笑,“这次来行宫,是你求驸马的吗?” 芝芝垂着眼睛,“回娘娘的话,不是。” “哦?”淑贵妃似乎有些惊讶,“那边奇了怪了,那为何四个小妾,偏偏只带上了你?” “回娘娘的话,民……民女也不知。” 淑贵妃哼笑了一声,对旁边的嬷嬷说:“你瞧瞧现在的女人真是厉害,本宫当年是个才人的时候,还是各种求,才能得到来行宫这个恩赐,一个妾,连求都不用求,就来了。” 旁边的嬷嬷说:“娘娘,你金枝玉叶何必跟一个贱民相提并论,她不过是使用了点小手段罢了。” 淑贵妃眼波流转,“怕不是小手段吧,不仅哄住了驸马还哄住了本宫的信芳。”说道后面,淑贵妃似乎有些不开心,语气幽怨,“上回本宫不就是嘀咕他几句,他便同我置气,连母妃都不叫了,可是本宫说他有错了吗?为了一个小妾杀了京中好几位名流公子哥,这要是让他父皇知道,非得生气不成。” 说到这,淑贵妃似乎非常伤心,还拿出丝帕擦了擦眼角,“本宫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娘娘。”嬷嬷连忙说,“您同公主哪有什么隔夜仇,不过是公主一时气头之上,等公主气消了,自然会来给娘娘请罪。” 淑贵妃表情恹恹的,“希望如此。嬷嬷,这个丫头本宫越看越不喜欢,打发了出去吧。” “是。” “等等。”淑贵妃重新把眼神放到了芝芝身上,她看着下面跪着的小丫头片子,说实话,她的信芳见过的美人还少吗?怎么会对一个贱民另眼相待,“嬷嬷,你把这个丫头送回去吧,免得信芳又生气了。” 淑贵妃由旁边的丫鬟扶着站了起来,“本宫乏了,皇上肯定不会来了,早点歇息罢了。” 芝芝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她退到殿门的时候,忍不住抬眼看了下,方才趴在椅子上的鬼消失了。 她从进来这个殿便感觉到十分阴森恐怖,而且她偷偷瞄了淑贵妃一眼,却看到有一只小鬼趴在淑贵妃的肩膀上。芝芝不敢多看,连忙低下了头,她已经好久没看见鬼了,还是装作没看见吧。 出了那个大殿,芝芝才觉得那股子阴森才开始散掉。芝芝跟着淑贵妃的人回瑰央殿,行路至一半的时候,遇见了旁人。 前面的嬷嬷和丫鬟先跪了下来,芝芝一看也跟着跪了下来。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脚步声接近,随后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 “平身吧。” 芝芝跟着其他人站了起来。 男声又响起了,“咦,这位是谁?孤怎么没有见过。” 前面的嬷嬷答话,“回太子殿下,她是驸马的妾室,娘娘召她说说话,此时将她送回瑰央殿。” “哦,这样啊。”男人似乎起了兴趣,“抬起头给孤看看。” 芝芝僵了一会,才慢慢抬起头。她抬起头才看起那位太子的模样,与公主相比,这位太子似乎长得太平平无奇了,看上去有三十岁了,不大不小的眼睛,不白不黑的皮肤,无论怎么看,都非常普通的样子。 太子看清芝芝的脸时,眼神微动,随后笑道:“越阳那家伙真是艳.福不浅。”他说完此话,便直接扬长而去了,他身后数十位宫人连忙跟了上去。 “奴婢恭送太子殿下。” 哗啦啦的,又跪倒一片。等太子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芝芝才能站起来,前面的嬷嬷扭过头看着芝芝,眼神带着威胁,“林氏,这宫里可不比外面,宫里是容不下狐.媚子存在的。” 芝芝默默低头,“嬷嬷说的是。” 那个鬼她就没看见吧,这宫里的人真是太让人讨厌了,哼! 芝芝刚到瑰央殿殿门口就看到佩兰,佩兰见到他们一行人便迎了上来,“宋嬷嬷,您怎么亲自来了?” 宋嬷嬷皮笑肉不笑,“奉娘娘的命令,把林氏送回来。” 佩兰笑道:“真是辛苦宋嬷嬷了。”佩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了那位宋嬷嬷的手里,“嬷嬷拿去喝点茶。” 宋嬷嬷眼皮子微微一跳,却又把荷包退了回去,“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要回娘娘身后伺候,便先走了。” 那位嬷嬷一走,佩兰才给芝芝行了个礼,“奴婢见过五姨娘,五姨娘可饿了?小厨房给五姨娘留了膳食。” 当夜相安无事,第二天清晨,采苓便把芝芝唤醒了,“五姨娘醒醒,驸马在外面等您呢。” 芝芝睡得迷糊,“谁?” “驸马。” 芝芝睁开一只眼,闭上,又睁开另外一只眼,再闭上,“来做什么?” “说是带五姨娘去骑马。” 芝芝“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带我去骑马?”芝芝眨了眨眼。 采苓点点头,“是啊,而且还特意牵了公主的踏雪呢。” 芝芝“嗖”的一下下了床,“采苓,快,水呢?我要洗漱。” “五姨娘你慢点。” 芝芝在梳头发的时候,一个丫鬟进来了,“奴婢给五姨娘请安,只是驸马给五姨娘准备的骑装,希望五姨娘待会能换上。” “放着吧。”芝芝随口说,又对采苓说,“采苓,你帮我把头发全部束起来,就有点像书里写的那些女侠一样。” 采苓忍笑,“五姨娘不是不识字吗?” 芝芝答得振振有词,“我听说书人说的啊,那些女侠都是英姿飒爽,一把长刀将敌人砍得稀巴烂。” 采苓倒吸一口气,眼神里露出害怕的神情,“这么吓人啊。” 芝芝点点头,“对啊,我小时候其实想当女侠来着的,不过……” “不过什么?” “我爹没钱给我请会武功的师傅。” 采苓憋住唇边的笑,把芝芝的头发梳好了,她今天将芝芝的头发用一个玉冠全部束起来,同时为了展现女儿家的娇柔,芝芝给芝芝眉间画了个朱红色的花钿,同时给芝芝的耳朵上戴了与玉冠同色的翡翠耳坠。 芝芝倒是不在乎她的容貌,还催促采苓快一点。驸马送来的衣服是件绛红色的骑装,芝芝一穿上,采苓看了便偷笑起来,芝芝瞧见了,“采苓你笑什么?我穿得很丑吗?” “不是,是觉得五姨娘这样穿太好看了,但也太招摇了。” 的确太招摇。 给芝芝送衣服的丫鬟不过看了一眼,也脸色微红,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位五姨娘身材未免太好了些。芝芝倒是浑然不知一般,戴好护腕,就走了出去。 驸马此时站在院子里,听到声音后回了头。他今日也穿的是骑装,只不过是雪青色,驸马长身玉立,如同芝兰玉树般,穿着骑装,更显得人英气挺拔,因为骑装是高腰,所以他的大长腿更是显露无疑。驸马今日也将头发全部束起,完全露出那张俊美的面庞。 深棕色的马绳被他握在手里,看到芝芝的时候,驸马的眼神是立刻从上而下地扫了一遍芝芝,然后抿住了唇,“衣服谁准备的?” 有个丫鬟上前来,小心翼翼,“回驸马,是奴婢准备的。” “去找一件大一点的,不,越大越好。”驸马面无表情地说。 芝芝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行礼,驸马已经瞪着她,“谁让你出来的?” “可……可是……”芝芝被吓了一跳,可是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整,驸马又冷冰冰地说,“回房间去,这身衣服真是丑死了。” “哦……” 芝芝抿着唇又走了回去。 “等等。”驸马叫住了芝芝,芝芝刚转过身,一只大手就摸上了她的眉间,“这是什么,封鬼用的吗?” 芝芝咬着牙闭上了眼睛,直到对方的手离开她的额头。 驸马看着那朵花钿被他擦得只剩下红印,满意多了,还点点头,“好了,现在回房间去去吧。” 很快,又有人送来一件新的骑装。 芝芝一穿上就皱了眉,袖子都要卷了好几层,更别提裤子了,最后是芝芝自己动的手,她把裤脚折了几层然后用针线缝好,袖子也是一样,不过还是太大了。 芝芝叹了口气,无奈地问旁边的采苓,“驸马是真的要带我去骑马吗?” 采苓安慰芝芝,“当然是的。” 芝芝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可是这样怎么骑马?” * 半个时辰后。 芝芝如愿以偿地坐上一头驴。 “昂~”那头驴子叫了一声,芝芝连忙调整了下手里的棍子,让驴子能吃到萝卜。 驸马骑着公主的那匹踏雪慢慢地踱步在她的旁边,“怎么样?骑驴子还能适应吗?” 芝芝转过头对驸马乖巧地笑了下,“回驸马的话,妾身非常适应了呢。” 话说完,她偷偷看了眼踏雪,踏雪真好看,浑身黑,就马蹄和尾巴的部位是白色,难怪起名叫踏雪,不过踏雪似乎脾气不太好,一直对着她的驴子在喷气。 不过无论什么马,发现自己要去迁就一头驴子的速度的时候,都会很生气吧。 芝芝呵呵地笑了一声。 驸马看芝芝一眼,“真是没出息,骑个驴子都那么开心吗?” 32.第三十二章 这里是行宫的练马场, 驸马骑着踏雪在旁边没多久, 踏雪已经开始发出声音抗议了,驸马低笑一声,摸了摸踏雪的头, “知道了,马上带你跑跑,咱们不跟那头蠢驴玩。” 被驸马亲自骂了的蠢驴欢快地“昂”了一声。 芝芝面无表情。 驸马瞥了芝芝一眼,“我让侍卫看着, 应该出不了什么事的。” 芝芝点点头, “没关系, 妾身没关系的。” “不,我是怕你惹出什么麻烦。”驸马勾唇笑了下,扯了下缰绳, 踏雪就疾如雷电一般冲了出去。芝芝看呆了,而她身下的蠢驴又欢快地叫了一声。 “昂~” 芝芝嘀笑皆非,她摸了摸驴, 小声地说:“果然啊, 你跟踏雪是完全不一样,就像我和……”她的话没有说完。 “五姨娘, 萝卜被驴子吃完了,奴婢帮您换一根吧。” “好的, 谢谢你了。” 驸马带了个丫鬟过来, 那丫鬟面貌清秀, 但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她特别腼腆地笑了下, “五姨娘客气了。” 突然,芝芝听到后方传来了马蹄声,本来还奇怪驸马怎么从后面回来了,结果方才说话的丫鬟连忙对芝芝伸出手,“五姨娘快下来吧,太子殿下来了。” “啊,好的。”芝芝由丫鬟扶着下了驴子,而这时马蹄声已经特别接近了,听声音不只是一匹。 丫鬟拉着芝芝跪了下去。 太子今日是闲着无事所以来练马场上来玩玩,没想到还遇见了其他人,他放慢了马的速度,到近处的时候停了下来。太子一双眼睛往跪在地上的人扫了一圈,便认出了是公主的侍卫,“公主在这里?” 为首的侍卫答话:“回太子殿下的话,公主不在,是驸马在练马场。” “噢,越阳啊。”太子笑了一声,“这头驴是怎么回事?越阳还骑驴吗?” “回太子殿下的话,这头驴是为驸马的妾室准备的。” 太子看到了芝芝,他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弟妹在啊,起来吧。” 芝芝虽然很多东西不懂,但是太子这声“弟妹”她知道她是怎么都担不起的,甚至太子的声音的戏谑太明显。 按辈分来说,驸马是太子的妹夫,而太子叫自己的妹夫的妾室为弟妹,怎么都很奇怪。芝芝犹豫了下,犹豫要不要起身的,旁边的丫鬟伸手压住了芝芝的手。 而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太子也被声音吸引,抬头望去,看清来人后,微微眯了眯眼。 驸马驾着踏雪飞奔而来,他的速度一直没减慢,直到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驸马才一拉缰绳,踏雪两只前蹄悬空,发出一声高昂的鸣叫,然后停了下来。驸马拿着缰绳下了马,对太子行了个礼,“微臣拜见太子。” “越阳快点起吧,跟孤客气什么。”太子笑了下,“孤的妹妹没有跟你一起吗?” 驸马抬眼看着太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公主他今日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来。” “原来是这样,那丫头前几天还跟孤顶嘴来着,那泼辣的样子,若不是孤从小看着她长大,还以为孤的好妹妹变成一个臭男人了。”太子像是随口道,还亲切地问驸马,“越阳你说呢?你跟她也是一起长大的,她嫁给你有听话一些吗?” 太子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驸马抿唇一笑,低下头不答话。 太子哈哈大笑,像是被驸马的态度取悦到了,他说:“越阳,你陪孤比一场。就比谁更快到那个山坡上,若是你赢了,孤定有重赏。” 驸马翻身上马,“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太子一挥缰绳,“那就开始吧。” 驸马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芝芝,也一挥缰绳,跟了上去。 由于出发时间晚,所以驸马在后面,但是他骑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没花多久时间就追上了太子骑的马,太子蹙了下眉,狠狠在马屁股上打了下,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驸马勾了下唇,眼神里流出淡淡的不屑。 他驾着踏雪直接超过了太子,甚至一鼓作气直接跑到了山坡上,太子稍晚才到达。太子苦笑,“越阳,你还真是胆子大。” 驸马温和一笑,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怎么会跟微臣计较?况且微臣也不过是为了太子的奖赏才那么拼命,否则怎么能赢。” 太子脸色转阴为晴,被驸马哄得大笑,“你啊你,堂堂一个驸马为了奖赏拼命,罢了,赏赐明日便会送到。” 太子离去后,芝芝这才站了起来。 丫鬟给芝芝揉了揉腿,“五姨娘没事吧?” 芝芝对丫鬟笑了下,“没事,谢谢你。” 驸马已经驾马回来,他骑着踏雪走到芝芝身旁,突然俯身单手搂住了芝芝的腰身,直接把人给抱上了马。芝芝惊呼一声,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踏雪的身上,驸马的身前。 “你们在这里守着。”驸马丢下这句话就驾着踏雪飞驰而去,芝芝从没骑过马,也没想到马的速度居然可以这么快,迎面而来的风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颊都有些刺痛,更痛的是双腿内侧。 “驸……驸马。”芝芝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要去哪?” “不是要骑马吗?难不成你只想骑驴子。”驸马声音听上去比方才还要冷淡许多,他绕过芝芝扯住缰绳,似乎嫌弃芝芝的头发弄在他的脸上,他还伸手一把把芝芝摁进自己怀里,芝芝好不容易弄出来的间隙消失不见了。 驸马那张俊美的脸庞上半分表情也没有,眼神淡漠之中似乎含着寒冰,他看着远方,又仿佛这世间万物他都没有看进眼里。芝芝本来还想挣扎几下,可是骑马真不舒服,她只好妥协地靠在了驸马的怀里,她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很淡的香味,但是很好闻。 踏雪跑得欢快,芝芝却有些受不了,她忍不住说:“驸马,妾身不想骑马了。” 她说完可是驸马没有理她,芝芝挣扎着扭过头准备再说一遍,却对上了驸马的眼睛。 驸马眼神紧盯着芝芝,他伸出手覆住了芝芝的眼睛。 芝芝感觉到自己的唇上一阵温热。 …… 芝芝呆坐在椅子上,表情如丧考妣,采苓走过来给芝芝倒了杯水,“五姨娘,您喝口水吧。”茶杯被放到了芝芝的面前,芝芝看了一眼,伸出了手,手伸到一半,她就盯着自己的手。 就是这只手打了驸马! 这只该死的罪恶之手! 芝芝想哭,她简直不敢回想她当时下意识甩过去之后,周围的气氛有多僵硬,甚至她听见了驸马的冷笑声。 身为一个妾,她居然动手打了自己夫君,而且这位夫君还是皇亲国戚,是当朝驸马。 芝芝叹了口气,把茶杯推开,“采苓,你不要管我,让我冷静下吧。” 采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芝芝回来,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芝芝是被丫鬟送回来的,而且回来之后,芝芝就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时不时长叹一口气。 采苓想了下,“五姨娘想冷静,不如先沐浴吧,要不然该没有热水了。” 芝芝是个妾,还是驸马的妾,在瑰央殿也受不到多重视,正经主子什么时候沐浴都有热水,像她这种就不一样了。芝芝想了下也觉得采苓说得对,她站起来,却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五姨娘。”采苓担忧地问。 芝芝那张漂亮的小脸都扭曲了,“疼!”她指了指自己的腿。 * 芝芝两条腿的内侧都被磨伤了,破了皮,采苓拿剪子把芝芝的裤子剪开的,发现裤子上都有零星血迹。 采苓仔仔细细给芝芝上了膏药,才端起地上的水盆,“奴婢去把水倒了,五姨娘今夜恐怕暂时不能穿裤子了。” 芝芝躺在床上,因为伤势,她只穿了里衣,裤子没穿,那里衣只能遮到芝芝的大腿那里,两条又白又长的细腿就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甚至她为了不碰到伤口,还十分不雅地分开腿。 “去吧,快点回来。”芝芝对采苓说。 芝芝有些困了,便干脆闭上了眼睛,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以为是采苓便没有说话,只是那脚步声接近了,她才说:“采苓,帮我倒杯水,我渴了。” 脚步声顿住。 芝芝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了采苓的声音,觉得奇怪的她忍不住睁开眼,睁开眼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门又被推开,这回芝芝有点不放心,“采苓?” “奴婢来了。” 嗯? 芝芝顿时也僵住了,方才是她幻听了,还是又出现鬼了? 采苓走了过来,却惊讶地叫了一声,“这桌子上怎么有盒药膏?”采苓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药膏是宫中的。 她看向芝芝,芝芝一脸迷茫,采苓抬眼望了下打开的窗户,忍不住笑了下,她走过去把窗户重新合上。 “采苓,那药膏?”芝芝有点害怕。 采苓背对着芝芝憋笑,“没什么,是奴婢落下的,奴婢忘了收起来。” 芝芝这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鬼呢,吓死她了。 33.第三十三章 采苓端着铜盆推门而进, 把铜盆放到架子上, 才走到紫木架子床旁边, 伸手把青纱帐给撩起, 用铜钩钩上, “五姨娘,该起了。” 床上的人睡得正香,瓷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采苓又喊了几声, 芝芝才挣扎着睁开了眼, “采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采苓答。 芝芝应了一声并想像往日一样坐起来, 却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采苓连忙掀开被子看了下伤口, 心放下一些,“比昨日要稍微好一些了。” 而这时,外面却响起了喧哗之声。 芝芝有点好奇,“采苓, 外面怎么了?” 采苓拿了药膏过来,重新给芝芝上药, “是太子的私兵,昨夜好像东宫失窃,所以故派人搜宫呢。” 芝芝哦了一声, 有点好奇, “丢什么了?” “那奴婢就不清楚了。”采苓抬起头对芝芝笑了下, “五姨娘还是快点起来,免得他们待会搜我们这里了。” 芝芝刚洗漱完,就听见门口被敲响了。 “太子之命搜查阖宫,现在把门打开。” 门外的人语气凶恶,仿佛是条恶犬。芝芝手一抖,擦脸的帕子就掉入水里,溅起的水花还飞到了她的衣服上。采苓压低了声音,“当瑰央殿没人是嘛,等公主回来,看他们还敢那么嚣张。” “公主不在?” “嗯,今晨大早就出去了,出了行宫,同驸马一起。” 门外的声音又响起了,这次几乎是砸门了,“开门!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采苓去开门。”芝芝甩了甩手上的水,“反正也搜不出什么东西。” 采苓一开门,外面一堆兵就冲了进来,采苓连忙把芝芝扶了出去,让芝芝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坐着。她自己跑进房间,“你们搜可得注意了,这可是瑰央殿,是公主的地方。” 一个士兵转过身看了采苓一眼,讽刺地笑了下,“这是瑰央殿,也是公主的地方,可这个房间不过是个妾的房间,有什么搜不得。” 他看了眼坐在凉亭里的芝芝一眼,方才瞥见了,倒是个美艳的小娘子,不过在这宫里,这种身份的还不如正经主子身边的一个大宫女来得高贵。 采苓被气到了,看见有个士兵直接打开柜子,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丢在地上,连忙冲过去,“你们是做什么呢?!” 那个士兵脚直接踩过去那堆东西,完全当采苓不存在。 芝芝撑着下巴看着自己房间那边,真是乱糟糟啊,她叹了口气,转开了眼,而却听到里面有人大喊,“找打了!找到了!” 芝芝头扭回去,找到什么了? 为首的士兵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他挥了下手,“来人,把这个女人和这个丫鬟全部绑起来。” 采苓几步从房间里出来,冲到了芝芝的身前,然后转身挡住,“你们谁敢?” “有什么不敢?”那个士兵嗤笑了一声,“这东西可是这间房搜出来的,要知道这个可是贡品。” 士兵把盒子打开,赫然是昨夜出现在芝芝桌子上的药膏。 “千金都买不到的贡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芝芝站起来,她看了眼采苓,扬声说:“难道就不能是驸马赏我的?” “驸马?驸马都不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绑了,压去东宫。” “慢着!” 一女声从远处响起,芝芝循声看去,发现是佩兰,佩兰来得匆忙,怕是一路跑来,脸都有些白,她板着脸挡在了芝芝的前面,“你们谁敢绑?倒真的是不知死活,公主的脾气你们怕是不清楚是吗?公主成婚不过几月,你们竟然敢大大咧咧来瑰央殿搜宫,我看,今日闯入瑰央殿的诸位怕是活不长了。” 士兵们听到这句话纷纷看了看旁边的人,本来还嚣张跋扈的样子顿时收了起来,为首的士兵也露出一个笑容,“佩兰姑姑,小的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哼。”佩兰瞧见了士兵手里拿的盒子,“你们趁公主不在,擅自闯入瑰央殿,此为第一罪,强行搜宫,此乃第二罪,企图贪掉皇上赏赐给公主的贡品,此乃第三罪,你们就等着人头掉地吧。” 这时,那些士兵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而佩兰此时转过身抬起手直接对着采苓的脸打了下去。 “废物,连个主子都护不住。”佩兰一巴掌把采苓脸打偏了,采苓直接跪了下去,“奴婢错了,求佩兰姑姑原谅。” 芝芝呆住了,她看了看地上的采苓,又看着佩兰,可是佩兰根本就没看芝芝,而是重新转过身,笑了一下,“诸位是准备继续留在这里,看我教训瑰央殿不懂事的宫女吗?” 为首的士兵把盒子递给身后的人,“还回去。”然后对佩兰说,“还望佩兰姑姑别生气,我们这就离开。” 那群士兵离开了,佩兰这才看向芝芝,她对芝芝温柔一笑,行了个礼,然后说:“五姨娘,今日的事让你受惊了,放心,奴婢会派人过来把房间恢复成原样的。” 芝芝笑不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佩兰语气突变,对着地上的采苓说:“原先在宫里,我是怎么教你的,你现在是忘得一干二净,那今日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说完,她又抬起头对芝芝一笑,“五姨娘,奴婢还有事便先离开,待会会有人过来的。” 佩兰一走,芝芝就想把采苓扶起,可是采苓低着头不愿意起来,“五姨娘,奴婢有错,您就让奴婢跪着吧。” 芝芝把袖子的丝帕递过去,“那你好歹擦擦嘴边的血迹。” 那佩兰一耳光是打得真重,把采苓都打得出血了,而且脸上出现鲜明的红掌印。 采苓接过去手帕,芝芝想了下,进了房间。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全是东西,芝芝发现她的梳妆台和屏风都倒在了地上,她勉强翻出一个软枕走了出来。 “跪这上面吧。”芝芝看采苓还要说话,“你连主子的话都不听?” 采苓一僵,伸出手接过了,“谢谢五姨娘。” “不用谢。” 后来,果然来了几个宫女,宫女们很快就把房间收拾好了。同行的还有一位嬷嬷,那个嬷嬷拿着册子和笔,仔细地记下了损坏的东西,然后对芝芝说:“五姨娘放心,这些损坏的东西奴婢会尽快换掉,瑰央殿主殿那里还有一处房子,现下是空着的,五姨娘就暂时在那里暂住吧。” “谢谢嬷嬷了。” 那嬷嬷笑了下,“五姨娘无须客气,对了,这个小宫女就暂时伺候五姨几日。” 她喊了个小宫女出来,芝芝看着地上的采苓,“那采苓呢?” 嬷嬷说:“她今日犯错,是要跪到亥时,而跪了这一天怕是短期几天是伺候不了五姨娘了。” * 分给芝芝的这个小宫女做事有些笨手笨脚的,芝芝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刚进宫,难怪分给她。芝芝也不生气,“没事,你做不好就做不好嘛,哪有人天生就能做好的。” 说完,她拿着小宫女刚倒的水喝了一口,就烫得立刻放下,她舌头被烫到了。小宫女一脸愧疚,急得要哭出来了,“怎么办?要请太医吗?” 芝芝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没有被烫到,你暂时休息吧。” 她实在忍不住把小宫女打发出去了,她不过被她伺候半日,又是被砸到脚,又是被烫到嘴,甚至小宫女动不动就哭。 芝芝双手托腮,真可爱啊,但是还是更喜欢采苓一些。 因为小宫女笨手笨脚,芝芝连擦药都不敢喊那个小宫女,自己脱了裤子坐在床边,伤口在大腿内侧,所以芝芝必须要分开腿才能擦到,她微勾着腰,一只手沾了点药准备擦,门却突然在此时推开了。 “今日发生了何……” 公主走到芝芝面前的时候话就突然顿住了,芝芝抬起头有些愣地看着来人,然后她便张开嘴巴,公主眼疾手快直接捂住了芝芝的嘴,低声威胁:“不许叫。” 他直接把芝芝的尖叫声给堵回去了。 芝芝身体瑟缩了下,默默地把腿合拢了,一合拢又碰到伤口,疼得让她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公主垂眸看着芝芝,眼睛波光潋滟,“在擦药?嗯?” 芝芝点点头。 “本宫帮你啊。”公主温柔一笑,他松开了捂住芝芝嘴唇的手。 芝芝连忙摇摇头,“这点小事怎么能让公主来,妾身可以自己搞定的。” 公主继续微笑,“再说一遍。” 芝芝唇抖了抖,在性命和清白之间纠结了很久,还未说话,门又被推开了,“五姨娘,奴婢休息好……” 小宫女脚步一顿,目光呆滞地看着公主半蹲在芝芝的腿间。 34.第三十四章 公主站了起来, 背对着小宫女, 小宫女连忙跪了下去, “奴婢拜见公主殿下。” 芝芝偷偷抬起头看了一向威严的公主殿下一眼, 公主殿下此下面色略为有些僵硬, 他抬起手又放下,“出去吧。” 小宫女连忙站起来,连头也不敢抬,勾着腰出去的。 芝芝趁这个档间, 连忙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公主垂下眼, 先是看了眼芝芝盖在腿上的被子,再看着芝芝的脸, “怎么?不擦药了?” “妾身好得差不多了。”芝芝挤出一个假笑,并试图再盖严实一点, 公主把手轻轻地压在了被子,“那可不行。” 芝芝还想说什么,公主发出一声轻笑,仿佛已经洞悉了芝芝的想法, “本宫与芝芝都是女子,芝芝怕什么?” 他在“女子”二字上着重咬重了音。 芝芝当即手心就冒了汗, 她眼里出现了害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微颤了。公主伸出手扶住芝芝的肩膀,语气很轻, “芝芝在害怕?” “没有!”芝芝直接反驳了, 她看着公主那张漂亮到几乎不像个男人的脸, 自我放弃,还不一定谁吃亏呢。 芝芝把被子一把掀开,腿一分,坦坦荡荡,“来吧。” 公主:“……” 他耳朵是迅速地红了,甚至眼底都起了淡淡的绯红,他又把被子扯回来,盖住了芝芝白到晃眼的大腿,“天气冷,别冻着了。” “不冷!这可是夏日!”芝芝又想去掀被子,她想好了,晚擦药不如早擦药,现在让她一直不穿裤子才尴尬。 “本宫说冷。”公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芝芝扯被子的动作顿停,两只小手放到身后,乖巧地应了一声。 公主站了一会,突然说:“今日听说有人来搜宫了,明日本宫带你去报仇,你去不去?” 好幼稚的行为。 “妾身去。”芝芝斩钉截铁不带一点犹豫地回答。 公主似乎被芝芝的答话逗笑,唇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重新往下看了看,芝芝从善如流地掀开被子,“要擦药?” 公主连忙又把被子扯了回来,盖住了芝芝的腿。 “大冷天这是做什么呢,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公主走后,芝芝这才瘫软在床上,她后背都湿透了。门被轻轻地推开,小宫女的脑袋探了进来,“五姨娘,公主让奴婢给您上药。” “不用了,你直接休息吧。”芝芝觉得还是自己上吧,经过刚才一事,她声音都虚弱了许多,说话有气无力。 小宫女眼珠子转了转,虽然她做事笨手笨脚,但是脑瓜子却异常灵光,她不知道想了什么,脸红扑扑的退了出去。 * 翌日,小宫女来伺候芝芝起床,芝芝用完膳食,再过了一个时辰,公主那边便派人来请了,芝芝就过去了。公主此时站在瑰央殿的门口,见到芝芝来了,脸上的表情倦倦的,仿佛昨夜没有睡好,眼底还有些青,“走吧。” 公主说完便直接上了轿子,芝芝看着那顶轿子正犹豫,公主的头又从轿子里伸了出来,语气略微有些不耐烦,“快点上来。” 芝芝连忙上去了,这个轿子只能并排坐着,芝芝坐在公主身边,多少有些害怕。公主看了芝芝一眼,芝芝有些警惕,公主低笑一声突然倾身过来,他往芝芝这边嗅了嗅,芝芝忍不住躲了躲,公主却伸手摁住芝芝的肩膀,身体更加倾斜过去,几乎就是把芝芝压在了角落里,这会子芝芝是动也不敢动了。公主这才满意,又低头在芝芝的脖颈间嗅了嗅,他低声问:“伤好了吗?” “托公主的福,妾身已经好多了。” “那本宫检查检查?” 芝芝抖了一下,咬住唇,公主压低声音在芝芝耳边说:“芝芝不是要跟本宫磨镜之好吗?怎么总躲着本宫,难不成你是觉得驸马比本宫更好?” 芝芝想起练马场的那一巴掌。 她眼睛眨啊眨,眼眶就红了,公主看得一愣,就听见芝芝抽泣着说:“可是淑贵妃前几日请了妾身过去,特意警告了妾身。” 她这话一出,轿子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芝芝发现摁着她肩膀的手稍微用力了些,在她叫疼之前,公主收了手坐了回去,他目光正视前方,眼神里布满了阴郁,语气比第一次见到芝芝说的话还要冰冷,“停轿,下去。” 轿子立刻就停了,芝芝愣住了,她看着公主,而对方转过头看着她,茶色的眼眸闪过杀意,“滚下去。” 芝芝立刻就下去了,她被丢在路中。她身边没有人,公主的仪仗队直接走了。芝芝茫然失措地看了下周围,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地方是行宫的哪里,她几乎没有出过瑰央殿,就算出来不是坐轿子,也是有人带领着,她没想过要去记路。 * 公主的轿子停在了东宫的门口,他一下轿子,直接抽出旁边侍卫身上的威武鞭,他提着鞭子进了东宫。东宫守门侍卫看到公主就跪了下去,“奴才拜见公主。” 他们跪下来正好挡住了门口。 公主眼神淡漠,语气很轻,“滚开。” 几位侍卫犹豫了下,没有动。 “不滚是吗?那本宫今日可要血洗东宫了。”公主轻笑了一声。 太子下了早朝连忙赶了回来,一回来就看到他东宫的侍卫此时都躺在地上□□。他暗骂了一声,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更是愕然,他东宫的花草树木都被毁了,甚至石桌石凳全部被踢翻。太子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大喊一声,“裴信芳,你给孤滚过来。” “啧,皇兄生气了。” 太子循声望去,发现公主慢悠悠地从长廊那边走来,而他手里拿着鞭子,鞭子的那头绑着一个侍卫,那侍卫被他拖在地上走,一路过来一路血迹,如此骇人的一幕,公主却挂着异常天真的笑容,只是他眼底暗暗有着疯狂。 该死的疯子,又他.妈地犯病了。 太子把怒气一收,温声哄道:“信芳,你可别胡闹了,孤的东宫被你拆成这样,人都被你打成这样,你可消了气,昨日是做哥哥的不对,孤没看住下面的人,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公主偏了偏头,手上动了动,绑住那个侍卫的鞭子就松开了。太子见状,暗暗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发现公主往他这边走来了,他正要说话,却看见对方提起了鞭子往下一抽。 “大胆!” 太子伸出手拦住身后的人,而鞭子此时也抽到了太子旁边的地上。公主把鞭子往地上一丢,“没意思。” 太子袖子里的手握紧,但是还是笑着说:“是啊,拆东宫都没意思,信芳,那你以后怕是要给天都捅出个窟窿来。” 公主看着太子,“皇兄寿辰将至,这便是我给皇兄送的礼物,不知道皇兄喜欢不喜?” 太子脸色不变,“喜欢。” “那就好。”公主从太子身边走了过去,“皇兄可千万记住了,我宫里的东西,哪怕一只老鼠,一片落叶,皇兄都是不能动的。” 公主一离开,太子就转过身直接给了身后人一巴掌,“废物!” “太子骂的是,都是奴才们废物。”后面的人立刻跪了一地 太子脸色发青,他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裴信芳,孤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 圣旨当日就下来了,公主被罚跪一夜,关禁闭一个月,而瑰央殿的宫人侍卫同样受罚,俸例银子减半三个月。 太子得知这个气得当时把桌子掀了,旁边的幕僚连忙劝到:“太子殿下,您何必同公主置气,您可是未来一国之君。” 太子听到这句话,脸上温煦和气的表情早就消失,语气阴森恐怖,“孤若登基,孤的好妹妹可不能活着。” * 芝芝走了许久才回到瑰央殿,还是她问了好几位宫人才回来的,小宫女看到她,连忙迎上来,“五姨娘回来了啊。” “给我倒杯茶,不,冷水吧,冷水就够了。” 芝芝坐在椅子上,在烈日下走了许久,现在觉得浑身难受,她摸了摸额头,有点害怕自己中暑。芝芝她很容易中暑,所以往常在夏日里,林父基本不让芝芝出门。小宫女把水端了过来,“五姨娘请喝水。” 芝芝接过来喝了一口,她一口饮尽了,又把杯子递给小宫女,“麻烦再帮我倒一杯。” 小宫女觉得芝芝肯用她,已经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开开心心去重新倒了一杯水,再回来水杯就砸地上了。 “五姨娘!” 芝芝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人事不醒。 35.第三十五章 芝芝夜里辗转醒过一次, 她睁开眼就看到小宫女坐在她床尾哭。 “哭什么?”她费力才能说出这句话。 小宫女见到芝芝醒了, 哭哭啼啼地凑过来,“五姨娘, 你醒了啊, 你身上哪里不舒服啊?” 哪里都不舒服,芝芝想, 尤其是头, 特别疼, 而且她还想吐, 可是又吐不出。她觉得浑身冷得厉害, 便说,“帮我再拿床被子吧。” 小宫女闻言连忙去拿了,她把被子盖在芝芝身上的时候,看见芝芝脸色惨白躺在床上,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奴婢没用,请不到御医。” 芝芝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还安慰小宫女, “没关系, 我睡一会就好了。” 她浑浑噩噩的,小宫女的哭声渐渐远了, 只听到蜡烛燃烧发出了“啪嗒”的声音。 * 一个宫女从外面走进来, 她进了屋就冲着里面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佩兰姑姑。” 佩兰连忙走过来, 脸上带着焦急,“公主可还好?” “公主挺好的,那边的侍卫不敢对公主怎么样。”宫女左右看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说,“皇上虽然让公主罚跪,但下面的人却没人敢真让公主跪,奴婢送了被褥过去,想必没什么大碍的。” 佩兰这才松了口气。 宫女看着佩兰,“佩兰姑姑,那边给不给请御医啊?” 佩兰撩起眼皮着看了宫女一眼,眼神是漫不经心,“公主罚她,我们奴才怎么能插手。”她顿了下,“而且该让主子心疼的,自然是主子自己去。” 宫女有点困惑,可是佩兰就说:“你下去吧,那边的事你少多嘴。” 芝芝早上醒来的时候吃不下东西,小宫女从厨房端了粥过来,她闻着就想吐,连忙说:“快把这个拿走。” 小宫女端着粥,犹豫不决,“可是五姨娘你都快一天没吃了。” 芝芝靠坐在床上,声音虚弱,“我不饿,吃了怕是还要吐。” 小宫女只好把粥又端了出去。芝芝后来又睡着了,小宫女守在床边,时不时伸出手探一下芝芝的鼻息,看人是不是还活着。 这时门被敲响了,小宫女站起来去开门,却发现门外是采苓。 采苓看着她,“五姨娘在?” 小宫女看到采苓又要哭,“五姨娘要死了。”她嗷的一嗓子,吓得采苓连忙冲了进去,看见芝芝面色几乎同一张白纸一般,又冲了出去。 芝芝才醒来就看到采苓了,采苓见她醒了,连忙笑着说:“五姨娘可算醒了,药一直温着的,奴婢去端过来。” 芝芝知道没御医来看她,有些好奇这药怎么来的,采苓仿佛知道芝芝在想什么,低声说:“奴婢去求了驸马,驸马立刻去请了御医过来。公主被罚,怕是一时半会顾不上我们这边。” 芝芝哦了一声,喝完药的她果然舒服多了,还一口气喝了两碗粥,也能下地走了。御医说就是中暑了,问题不大,只是芝芝体质虚,才会这样。 笨手笨脚的小宫女回去了,芝芝问采苓腿好了没有,采苓笑着说:“奴婢腿没好,怎么回来服侍五姨娘,五姨娘放心吧,您先把您的身体养好吧。御医说这药可要连喝三天。” 芝芝默默扭开脸,当听不见。药太苦了,不想喝。 夜里,芝芝又被逼着喝了药才能上床睡觉,她漱了口也觉得口里苦苦的,只能勉强自己睡着,睡到一半芝芝被冷醒了,她一睁开眼就吓了一跳。 她的床头居然趴着个小孩。 芝芝额上立刻冒出一层冷汗。 这孩子怕不是普通孩子吧。 芝芝一醒,那小孩也慢吞吞地抬起头,脸上黑漆漆的,芝芝认出那个暗室里的小孩,上次她没发现这小孩不是人,现在才发现。 “姐姐生病了。”小男孩慢吞吞地说,“我就来看姐姐了。” “谢谢啊。”芝芝往床里面缩了缩。 小男孩看着芝芝,“姐姐不要怕,我不会伤害姐姐的,上次我趴在母妃的肩膀上,姐姐看见了吧?” 一句话把芝芝吓得脸色发白。 她连忙坐了起来,缩在了床角,她浑身冰冷地看着那个小男孩,小男孩似乎不奇怪芝芝这种反应,“姐姐觉得害怕也很正常,不过姐姐千万不要去靠近母妃,她是个坏人,其实我很喜欢弟弟,可是弟弟身上有龙,我不能接近呢。” 他说的弟弟是公主吗? 芝芝吞了口口水,才轻声问:“你弟弟是谁?” 小男孩坐起来,他盘腿坐着,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裴信芳。” 芝芝心中猜测被验证,吓得一抖。 “不要怕,其实我的形态也不是这样,只是弟弟小时候太可爱了,所以我才变成小男孩的样子,你想看我真正的样子吗?” 芝芝狂摇头。 “那好吧。”他语气里似乎还有些遗憾,“我该回去了,因为弟弟要来了啊。” “谁?”芝芝问。 小男孩直接消失了。 而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芝芝转过头去看,来人发现床上的人居然没睡,眼里出现惊讶。 怎么是驸马?芝芝也很惊讶。 驸马走了过来,直接伸手摸了下芝芝的额头,“身体觉得怎么样?” 芝芝往后躲了下,她头一回那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曾经听说书人说过江湖中有易容之术,那易容术可以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如果那个小男孩没有骗她,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驸马而是…… 芝芝猛地起身,上手就摸上驸马的脸。 驸马身体一僵,然后压着怒气,“扯够了?” 芝芝在扯驸马的脸皮,肯定是贴着人·皮面·具在上面,她非要把这层皮给撕下来。最后是驸马忍无可忍,伸出手抓住了芝芝的手,芝芝手被抓,理智也在那瞬间回了大脑。 “你这是在做什么?”驸马眼神冷冰冰的。 芝芝想把手抽回来,但是对方抓得很紧,她似乎挣扎几下,却被扣得更紧,芝芝只好放弃,声音弱弱地说:“妾身病糊涂了。” 驸马沉默一瞬,眼眸轻垂,松开了芝芝,芝芝得了自由,又缩了回去,“驸马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来看看你。”驸马在芝芝床边坐下,“腿上的伤好了吗?” 芝芝警惕心大起,“驸马怎么知道妾身腿上有伤?” 驸马看着芝芝,“采苓跟我说的。” 芝芝又松懈下去,这倒是可能,她回话,“好多了,妾身每夜都擦药的。” “那中暑有好一些吗?”驸马又问。 芝芝点点头。 驸马看着芝芝,突然伸出手把芝芝搂了过来,他直接把芝芝抱到了自己腿上,芝芝已经浑身僵硬。驸马从后抱着芝芝,把头抵在芝芝的头顶上,“不要动,动了我就罚你了。” 芝芝从来没有跟男人如此亲近,更没有坐过男人的腿上,她吓得都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好不容易偷偷挣扎了下,却立刻被抱得更紧。 “我说了,不许动。”驸马声音轻飘飘的,里面暗暗含着威胁。 芝芝不敢动了,可是身体很僵硬,僵硬到抱着她的人也能明显感觉到。驸马轻笑一声,感觉自己是捉了一只胆小的小老鼠摁在怀里,不过他这时候才发觉男子同女子身体的差异,对方的身体真的很软,怕是自己多用力一下对方就碎掉了,除了软绵绵之外还香喷喷的,不是劣质的香料味,更像是肌肤深处发出的清香。 芝芝身体不能动,脚趾不安地动了动,这一动就被驸马瞧见了。他盯着看了一会,突然伸出手,戳了下芝芝的脚趾。芝芝眨了下眼,想把脚藏起来,就听到驸马的声音。 “这么胖,像猪蹄。” 芝芝:“……” 驸马偏着头,眼里起了兴趣,“女子的脚都那么胖吗?” 芝芝:“……” “还是只有你?”驸马勾起唇。 芝芝生气了,这人强行抱着自己,她都忍了,居然还说她的脚是猪蹄,明里暗里讽刺自己。 驸马还伸出手跟芝芝的脚对比了下,“又小又胖,真的是猪蹄了。”他的手很漂亮,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甚至透着玉的光泽,当然芝芝的脚不丑,甚至非常可爱,但是还真的是又胖又短,被驸马那堪称美玉的手一衬托,竟然几分无法言语的感觉。 芝芝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脚,这人不知道女孩子的脚是不可随便看,随便评论的吗?就算……就算他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不是!”芝芝憋着气。 驸马挑了下眉,把芝芝的手拿开,他竟然直接握住了芝芝的左足,“明明就是啊,狡辩什么?你自己看看。” “妾身要生气了。”芝芝磨了磨牙。 驸马一顿,似乎也发觉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太妥当,收回了手。芝芝气死了,微微直起身去扯床上的被子,她要把她的脚藏起来。倒没想到,她这样一起来,驸马重心不稳,直接被芝芝压倒在床上了。 芝芝错愕了下,第一反应就是爬起来,可是还没爬起来,对方又把她扯下去,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慵懒而低沉,“起来做什么?” 36.第三十六章 芝芝虽然笨, 但本能性地会觉得这个姿势太过危险, 至于怎么个危险法,怕是现在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妾身很重, 怕压坏了驸马。”芝芝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驸马唔了一声, 伸手捏了下芝芝的脸颊,滑嫩如豆腐, 他慢条斯理地说, 语气里带着戏谑, “压不坏。” 芝芝往旁边躲了下, 驸马不满意了, 轻哼了一声,追着捏了几下,“躲什么?”话音刚落,他就发现他把芝芝雪白的脸颊捏出几道红印子。 红红白白,有点刺眼了。 驸马轻咳了一声,默默地收回手。此时芝芝是趴在驸马身上,她别扭得很,觉得自己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牛羊也许还能反抗一下, 她迫于对方的淫.威还无法反抗,真是倒霉。 嗯?芝芝突然想到一个事, 驸马和公主的眼睛颜色是不一样的, 因为公主有胡人血统, 所以眼珠子颜色是茶色的, 纵使面容五官可以改变,但是眼珠子颜色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吧。芝芝想到这,伸出手抓住驸马的肩膀,和驸马脸对脸,眼睛对着眼睛。 驸马喉结微微动了下,他想扭开脸,哪知道芝芝胆大包天摸上驸马的脸,强迫对方不能偏头,还低声说:“别动!” 她要看清那双眼睛,看看那眼珠子到底是不是茶色。 芝芝低下头,认真地看,发现驸马的眼珠居然不是茶色之后,有些惊讶。难道那个小男孩在骗她? 她松开控制驸马的手,刚要坐起来,就听到驸马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的声音,“这就没了?” 难道还要有什么? 驸马盯着芝芝,芝芝无辜地回望,最后驸马叹了口气,他突然换了个姿势,变成芝芝在下,他在上。 芝芝吓了一跳,驸马伸手覆住芝芝的眼睛,像在练马场一样。芝芝有些害怕了,她眨了眨眼睛,睫毛刷过对方的手心。 “我要亲你了。” 驸马懒洋洋地说。 芝芝顿住了,她需要说什么?不过芝芝也来不及说任何话,她的额头落下了一片鹅毛,轻轻的,痒痒的,然后再是…… “好苦。”驸马皱了眉,他松开了手,“药很苦吗?” 芝芝认真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点点头。 驸马看着芝芝,目光灼灼,“那多亲几下,会不会没那么苦?” 芝芝那瞬间简直是醍醐灌顶,脑瓜子一下子聪明了,她连忙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唇,然后拼命摇头。 驸马忍笑不禁,最后起了身,“睡觉吧。”他还扯过了被子把芝芝盖得严严实实。 翌日,芝芝发现她要喝的药旁边还摆了一盘蜜枣。 她喝完药就忍不住拿了蜜枣吃了,果然把嘴里的苦味去了很多,芝芝问采苓,“这蜜枣哪来的?” “厨房备着的,奴婢去拿药,那里的人便让奴婢也把这个带上,说是可以去去苦味。”采苓答话。 芝芝又拿了一颗蜜枣吃,这个季节蜜枣似乎不常见,她今日的精气神又比昨日要好得更多,不过手还有些凉。 采苓还拿了好几本画册,那画册是画家把故事用画来展现出,芝芝翻了翻,这倒是方便她这个不识字的,“这哪来的?” 采苓犹豫了,才说:“公主赏的。” 芝芝听到这个名字反倒想起另外一事,之前采苓被罚后来她又病了,倒一直没问,这次有机会问出口了,“采苓,那盒从我房间里搜出来的药真的是贡品?那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那都是上次青黛带来的药,奴婢也不清楚是不是贡品。”采苓答。 芝芝觉得有些奇怪,可是深思之后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大概是她想多了,那天晚上的驸马也许是真的驸马,大概是那个小男孩骗了她。 可是为什么骗她? 芝芝想不通也懒得想了。 芝芝下午都躺在美人榻上看画册,画册上讲的就是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男女主人公由于门不当户不对,得到众人反对,最后双双殉情。芝芝看完后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倒是旁边的采苓掉了眼泪。 “真是太悲了。”采苓把眼角的泪抹去。 芝芝有点迷惑,但是又不好意思问采苓,因为她并不觉得悲。 夜里,佩兰意外地来人,她跟芝芝说公主体恤她生病,特让她去浴池房泡个澡,除除身上的寒气。芝芝想了下,犹豫着说:“公主有说一定要去吗?” 佩兰一愣,随后说:“没有。” “那我便不想去了,我觉得病好得差不多了,你帮我谢谢公主了。”芝芝抿唇一笑。 佩兰神色微变,但也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回禀公主的。” 芝芝要入睡之前,公主来了,那时候芝芝刚脱了外衣,听见公主来了,又只好把衣服穿上。公主进了房间就问:“为什么不去浴池房?” 芝芝跪下来行了个礼,继而说:“妾身觉得身体好得差不多,就不想去了。” 公主蹙了下眉,对旁边跪着的采苓说:“你出去。” 采苓出去后,公主才对芝芝说:“你起来说话。” 芝芝站起来也勾着脑袋,公主看着,他对着芝芝伸出手,芝芝却先本能性地往后退了下,退完之后她也僵了下。 气氛僵住了。 “你在生本宫的气吗?”公主压低了声音问。 芝芝一听连忙就跪下去了,“妾身不敢。” 公主沉默许久,轻声说:“起来说话,本宫没让你跪不许跪。” 芝芝只好站了起来,其实她没有生气,她不想去当初是怕遇见那个小男孩,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知道太多皇家的秘辛。她也许越接近那些东西,越能知道自己上一世为什么会死,可是她更想把那场死亡忘记。 公主仿佛是压着脾气,可是他面对这样的芝芝又发不出来,“你身上的病去泡了药材浴会好得更快一些。” 芝芝犹豫了下,“可是……” “你是要驸马来劝你就去吗?”公主突然冷下声音。 芝芝不知道她那瞬间在想什么,也许是为了心里那个大胆猜测,更或者她就是想惹对方生气,她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下头。 公主那瞬间就黑了脸,他一言不发直接转身走了。芝芝把公主气走后,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亮。 她腿上的伤过了几天也好全了,连点疤都没留下。这几日,芝芝倒真的是得闲了,没人找她,好吃好喝地伺候,直到她又搬回了原来的房间。 这时候夏日已经过半,由于热,芝芝也不是很有胃口,还瘦了一点,除了瘦了之外,采苓有天惊呼了一声:“五姨娘,您好像长高了。” 芝芝站在铜镜面前看了看,发现衣袖有些短了,“好像是长高了。”她回头看了采苓一眼,“我要十六岁了。” 她是七夕节的生日,那天青年男女们都会上街去,她原来都是在家里过的生辰,林父会给她煮一碗长寿面,说这样就会年年平安,活得长寿。采苓站在芝芝身边,“五姨娘要做新衣服才行,这衣服不合身了,奴婢下午就去跟秋嬷嬷说。” 秋嬷嬷是专门管这一块的。 等她过了生辰,这夏日也没多久的时间了,等中秋一过,便彻底进了秋日,在入秋之前,皇上应该就会返回京城了。 下午采苓就带了秋嬷嬷过来,秋嬷嬷听说芝芝衣服短了,便带了制衣的女师傅过来给芝芝重新量尺寸。 “五姨娘真是越长越俏。”秋嬷嬷上一次见芝芝还是芝芝入府没多久,那时候端午节给送了好几身衣服过来,秋嬷嬷带着丫鬟送过来的。 芝芝腼腆地笑了下,张开双臂给女师傅量尺寸。 女师傅量完后便写在了本子上,她一边写一边说:“比你上次给我的尺寸的确差了不少,之前的衣服估计快穿不得了。” “以前的尺寸?”芝芝愣了下,她以前没量过,怎么会有她的尺寸。 秋嬷嬷哎哟一声,“当初五姨娘入府之前,佩兰姑娘便给了五姨娘的尺寸过来,其他几位姨娘,她们之前做衣服的女师傅跟我们对接了下,倒也没出岔子。好了,五姨娘歇着吧,新衣服过几日就能赶制出来,到时候奴婢再送过来。” “麻烦秋嬷嬷了,采苓你给送送。”芝芝说。 佩兰怎么会有她的尺寸,真奇怪。 芝芝想。 又是几日过去,秋嬷嬷带着宫女过来送衣服。 “五姨娘,这次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冰蚕丝做的,夏日穿是最合适的,奴婢一个月之后再来给五姨娘量次尺寸,到时候就可以做秋衣了。” 宫女端着大红漆盘子,上面放着几件衣服。芝芝伸手摸了下,只觉得入手冰冰凉凉,而且那衣服泛着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秋嬷嬷对我真好。”芝芝笑了下。 秋嬷嬷摆摆手,“这不是奴婢的主意。”她往上指了指,“这都是上面的意思,五姨娘受上面的喜欢,自然是能穿好的用好的,这行宫不也只带了五姨娘一人回来。” 是驸马的意思? 芝芝懂了。 37.第三十七章 芝芝当天就试穿了新衣服, 女师傅的手真巧,那冰蚕丝的衣服穿上去十分轻, 没有往日穿几层衣服的厚重感, 芝芝站在铜镜面前转了转, 裙摆像是芙蕖一样散开了。采苓惊呼了一声:“五姨娘,你转动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 “嗯?”芝芝听到这句话又转了下,好像发现转动的时候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裙摆上, 她试着重复转了几次,终于看清了。这件衣服的裙摆上绣了白鹤,但是不知道是采用了什么手艺,若是不动的时候,白鹤便看不出来, 但一旦走动,那白鹤便在裙摆上若隐若现。 “真漂亮。”采苓在旁边赞叹了一句。 芝芝也赞同地点点头, “那位女师傅的手也太巧了, 而且跟我一样居然也喜欢鹤。” 真神奇。 芝芝正研究那位女师傅是怎么绣的时候, 有人敲响了门。 “请问林氏在吗?”那声音尖细, 好像是位太监。 芝芝捕捉到林氏两个字,她转过头,让采苓去开头, 果然外面是个脸生的太监, 他面白无须, 看上去年岁也不大, 一双眼睛却像一滩死水, 让人看了就觉得害怕。 他看见芝芝,扯了下嘴皮,用尖细的嗓子说:“林氏跟咱家走一趟吧。” 芝芝从没见过这位太监,她有些害怕,“请问公公,这是要去哪?” 那位太监脸色一点波澜也没有,“皇上有请。” 芝芝那瞬间腿就有些软了,她看了看采苓,采苓眼神有些复杂,但是芝芝没发现,她只是在担心她的脑袋在见了皇帝之后还在不在,不是都说伴君如伴虎,不过为什么皇上要见她。 “林氏还是快随咱家走吧,让皇上等久了,可是掉脑袋的罪名。”太监平静道,但话里话外都是威胁恐吓。芝芝只好跟着对方走了,采苓想跟上,被那位太监一句话就堵回去了。 “皇上只召了林氏一人。” 瑰央殿外面停着一顶小轿,那位太监走到轿子旁边停下脚步,催促芝芝,“快上轿吧。” 芝芝觉得很不安,大概是因为即将看到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而本能性感到害怕吧,像她这种小百姓居然能见到皇上,真是可怕。 轿子走了很久才停下来,外面响起那位太监的声音,“林氏下来吧。” 芝芝下来后,发现她此时站在一个大殿的外面,那宫殿金碧辉煌,却又从砖石透出森严。 “林氏快点进去吧。” 芝芝被催促,只好往前走,那大殿门紧闭,外面站着两个太监,芝芝刚上了石阶,那两个太监便把殿门打开了,除了殿门推开发出的嘎吱声,这两个太监旁的声音都没有出,甚至一直弯着腰,不曾抬起。 芝芝走了进去,殿里没点灯,只有从外面透进来的光,而这时大殿的门却从后面关上了,发出沉闷的声音。 芝芝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发现殿门此时紧闭。她心中的害怕放得更大,这时却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像是故意踩得很重,一步一步越来越接近。 芝芝转回头,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骗了,皇上会这样请人过来吗?她背靠住了殿门,脚步声的主人也出现在芝芝面前。 “弟妹来了啊。” 太子穿着杏黄色的四爪蟒袍,保养得当的脸上似笑非笑,他犹如一条蟒蛇盯着芝芝,而说的话则是吐出来的毒液。 芝芝几乎是立刻跪了下去,“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这么客气做什么?”太子走上前,弯下腰伸手要扶起芝芝,只是在碰到之前,他顿了下,然后轻笑了一声,才把双手放到芝芝双臂之上,“弟妹何必如此客气,快快起来吧,你这一跪,怕是那位不只是血洗东宫了。” 说到后面几个字,他特意放轻了语气。芝芝僵硬着身体被太子扯了起来,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请她过来,而太子把芝芝扶起来后,突然长吸一口气,不由赞叹了一声,“真香啊。” 他闭上眼,脸上出现着迷的神情,他不停地往芝芝这边嗅,“真香,香死了。”芝芝被吓得连连后退,可是她后面就是殿门,就又能躲到哪里去了。 太子缓缓睁开眼,眼里多了几分兴味,他的手此时还抓着芝芝的双臂。芝芝身上的冰蚕丝还有个特点,就是让人摸了之后仿佛就能摸到底下的肌肤,太子也发现了,他摸了几下,更加起了兴趣,“这布料今年就那么几匹,居然给你来做衣服了。” 芝芝从来没有被陌生男人如此非礼过,她吓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用力地挣扎,可是在对方眼里不过是挠痒痒般,一点用都没用。太子甚至还笑着说:“弟妹哭起来都别有一番滋味,不像孤的那些女人,看见孤恨不得扑上来。” 芝芝忍住害怕,她把泪意逼回去,说:“请太子自重,民女是驸马的妾室。”话说得好,可惜她声音的颤抖出卖了她。 她不过一个平民女子,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而眼前的男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子。 太子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他笑得前俯后仰,仿佛芝芝说了十分有趣滑稽的话,“你说你是驸马的妾室?”太子停下笑,声音古怪,“那我们来赌一把,看看谁来救你。你赌输了……” 太子突然伸手抱住芝芝,芝芝躲闪不开,被他强行在脸颊上舔了一口,舌头从她脸颊上滑过的时候,芝芝胃里一阵恶心。 “你赌输了,那可归孤了。”他压低了声音,故意含糊着说。 芝芝咬住了牙。 太子在欣赏芝芝害怕的模样,这个平民女子虽然出身不好,但天生生得一个好模样,他宫里的那些女人都没有这个平民女子好看,年纪轻轻就生得妖丽,犹如芙蕖,生于淤泥之上,却美得让人想染指,而且当她梨花带雨的时候,更像是雨打芙蕖,美不胜收。他满意地勾起唇,“你说谁会来救你,把你从孤的手里救出去。” 芝芝唇颤了颤,她看着太子,而太子显然在享受这一切,甚至陶醉地闭上了眼睛,“说吧,是驸马呢?还是孤的好妹妹?” 他没有听见芝芝说话,便睁开了眼,太子松开了芝芝,眼神也变得正常,只是脸色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你不想赌?没关系,那孤帮你选,你选公主,只要她来,孤就送你回去。” “太子殿下。”外面响起太监的声音,芝芝听出了是骗她来的那个太监的声音。 “公主往东宫这边来了,还有……皇上。”太监声音里有着恐慌。 太子也是一愣,“什么?” 他立刻把眼神看向芝芝,太子上前一把打开门,对外面的太监急声道:“你快点把她送走。” 芝芝被粗鲁地扯了出去,那太监几乎拖着芝芝往前走,然后把她重新塞上了那顶轿子,只不过轿子走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奴才拜见公主。” “轿子里是什么人,为何不下来给本宫行礼?”公主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芝芝听见了,便伸手撩开了帘子,就看见公主一身曳地华袍,他堪称浓丽的眉目含着怒气,那双美丽的茶色眼眸在看清芝芝的时候,眼里的情绪仿佛在冰面之下翻滚。 芝芝跑下了马车,她几乎脚步没有停地跑到了公主的面前,然后告状。 “公主,他把妾身骗到了东宫。” 有时候狐假虎威是挺有用的,起码之前对着芝芝就趾高气扬的太监此时脸色惨白,冷汗不停地从额头上留下,他“砰砰”地开始磕头,“公主明察,奴才不是东宫的人,怎么会帮东宫做事。” 公主没看那太监,却看着芝芝,发现她明显还红着的眼眶,以及看到她的脸颊时,公主慢慢地踱步上前,一脚踢中那太监的心口,太监捂着心口直接倒了下去,仅仅是一脚,那太监却直接咽气了。 抬轿子的两个太监也怕得不行,磕头都磕出血了。 公主却没有理会那两个太监,而是转身走了回来,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芝芝,最后伸出手重重地在芝芝的脸颊擦了又擦。 那个地方正是被太子舔过的地方。 公主下手下得重,芝芝本来还忍着,到后面忍不住嘶了一下,公主的动作骤停。他眼里情绪波涛汹涌后又被压了下去,恢复了平静,他声音冰冷,明明是夏日却仿佛让人感觉置身在寒冬里。 “把这个太监塞到轿子里去,送回东宫。” 这里的活人除了芝芝和公主,就只剩下磕头的两个太监,那两个太监对视一眼,连忙把那个咽气的太监拖进了轿子里,赶紧抬走了。 那两个太监走了之后,芝芝居然清楚地听到了公主的磨牙声,以及对方咬牙切齿的咒骂声,“那该死的。”他微垂眸,就发现芝芝盯着他,公主眼神全是杀气,却伸手动作温柔地捂住了芝芝的耳朵。 芝芝看着公主嘴巴一张一合,最后忍不住扯下公主的手,“公主你哪是骂人。”芝芝在市井长大,什么骂人的话没听过,甚至她娘骂她爹的话,她都听过。 “这腌臜猪狗不如的老畜生死了都没野兽啃尸,活着……” 公主忍无可忍地捂住了芝芝的嘴,芝芝还挣扎地唔唔唔了几声,似乎十分想把她憋在心里的话骂完,可公主哪听过这么脏的骂人的话,只想让芝芝赶紧闭嘴。 芝芝有点生气,他是骂够了,可是她还没有,哪能在她骂到一半的时候捂住她的嘴,芝芝越想越气,大概是在之前憋的气一下子发了出来,她张嘴咬了下去。 38.第三十八章 公主猛地收回了手, 芝芝咬着唇,抬起手擦了下眼角的泪珠, 胆大包天咬了公主之后她心里的气却仿佛散去不少, 但是太子抱着她的时候,让她觉得是一条蟒蛇困着她, 吐着腥味的蛇信子, 让人作呕。 她要回去沐浴更衣, 身上这件衣服不要了。她再不想穿了。 公主看了下他的手,上面赫然有一个牙印, 还破了皮, 牙口倒是好,他没因此罚芝芝, 只是说:“今日的事你不能说出去。” “为什么?”芝芝有些不解,“他假传圣旨!” “那是口谕, 而且如果把太子召见你的事说出去, 你作为驸马的妾室,却单独见了外男,到时候……就算是驸马不介意,都没有用。”公主平静道,他眼里的情绪仿佛是早已经洞悉了这一切。只是他虽然平静,但是手却忍不住握紧了。 芝芝没有注意到公主的手,却懂了公主说的话。难怪太子肆无忌惮, 其实她根本不怕自己说出去, 她说出去只是破坏她的名声, 如果皇上知道了,只会把她干脆赏赐给太子。太子传假口谕,用的都不是自己的宫里的人,所以也不怕,更何况,她不过一个平民女子,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甚至也许会有人认为她是处心积虑故意勾引太子。 * 公主把芝芝带回了瑰央殿,他没把芝芝送回房间,而是直接带去了浴池房,跟芝芝进去的还有四个宫女,那四个宫女是结结实实地把芝芝从上刷到下,哪里都不放过,芝芝觉得自己皮都要破了,才被允许出了浴池穿上衣服。 芝芝洗完才被放回自己的房间,芝芝回去又让采苓打了一盆水,芝芝又把脸洗了洗,被太子舔了之后她觉得整张脸都臭掉了。想到这里,她其实有点好奇,为什么公主相貌那么好看,而太子长相那么普通。真是龙生九子,个个不同,不知另外两位皇子是什么样子。 夜里芝芝躺在床上睡不着,采苓睡在外间,她翻来覆去,还把采苓吵醒了,采苓在外间问:“五姨娘?” “你睡吧,你不用管我。”芝芝坐起来,她披上外衣,想去院子里坐一坐。 芝芝出了里间,采苓也连忙从榻上下来,“五姨娘你这是去哪?” “我睡不着,想去院子里坐一坐,你不用陪我,就在门外的凉亭里,有事我会喊你的,你睡吧。” 采苓还想说什么,芝芝故意板着脸,“怎么?我的话都不听?” 采苓只能作罢。芝芝一个人出了门,她在凉亭的凳子上坐下,凉亭的旁边就是一棵大树,树上大概居住着许多蝉,蝉鸣处处。 “姐姐。”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芝芝吓了一跳,她到处看了下,却看到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一个小孩,她连忙站起来,退了好几步,等到那个小孩爬出来站起来,她才发现是她上次看到的那个小男孩。 “你怎么从这里出来?” 小男孩一双眼看着芝芝,慢吞吞地说:“鬼不应该都这样吗?” 芝芝无言。 小男孩外貌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他看起来老气横秋,大概是死了很多年的原因。 “上次的话没说完,所以这次想把话说完。”小男孩声音平静。 芝芝想到他上次说的话,“你……是淑贵妃的孩子?” “嗯,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小男孩说,“她亲手掐死我的,所以我是怨气特别重的鬼婴。” 为什么要一脸平静地说这么吓人的话。 芝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十分害怕眼前的小男孩突然变脸。 “姐姐不要怕,我不害无辜的人。”小男孩慢吞吞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因为姐姐可以看见我,别人都看不见我。”小男孩说,“而且姐姐不想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吗?比如真正接近姐姐的人是谁?” “我不想知道。”芝芝撒谎了,但是她不想跟这个小鬼做交易,这个小男孩会来找她,一定是抱着某些目的。 小男孩这时却把头扭向旁边,他看着远处,“又来了。” 说完这一句话他就消失了。 谁来了? 芝芝看着小男孩消失之前看的方向,那边静悄悄的,看上去并没有人。芝芝有些害怕了,连忙躲回了屋子里。采苓没睡,她看到芝芝回来松了一口气,上前把芝芝的外衣脱了,“五姨娘快点睡吧,夜深了。” 芝芝随口应了一声。 翌日中午,芝芝被请去了瑰央殿的主殿用膳,也就是跟公主一起用膳。 公主端坐在上位,他看着芝芝,吩咐道:“吃吧。” 但是被人直勾勾地盯着,芝芝觉得很难吃得下去,她几乎有些艰难地吞食物。公主看了一会,不满意了,直接起身走到芝芝旁边坐下,他拿了一双干净筷子,夹了一堆菜放在芝芝碗里,“吃了。” 他低声吩咐道。 芝芝吃了一半,公主又开始夹菜,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弱弱地说:“真的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 “嗯。”芝芝忙点头。 公主把筷子放下,吩咐旁边的宫人,“把菜撤了。” 等菜撤了之后,公主突然问:“舞学得怎么样了?” 那个灯上舞? “学完了。” 公主茶色的眼睛微微眯了下,嫣红的唇微微张开,“曲子呢?” “也学完了。” 公主站起来,伸手把芝芝也拉了起来,他眼睛紧紧地盯着芝芝,“跟本宫去书房。” 公主的书房比她的房间还大,而且满屋子的书,芝芝看了只觉得这要读多少年才能把这么多书读完啊。 “本宫要练字,你就在旁边磨墨吧。” 芝芝被拉到砚台旁边,她有些迷茫,她为什么要磨墨啊?可是公主已经在书桌前坐下来了,她看了下砚台和砚台上的墨条,认真想了下,用手拿起了墨条。她先是往旁边划了一下,再往回划,划到一半,旁边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那只手直接握住了芝芝的手,“不是这样磨的,墨条要直着拿,来回直着打圈。”公主轻声说,便握着芝芝的手磨墨。 他握着芝芝的手磨墨,没过一会还真出墨了,芝芝眼里有点兴奋,“公主,妾身会了。” 公主慢吞吞地收回手,语气里似乎还有一丝不满,“好吧,你自己磨。”他从笔架上拿起一支毛笔,沾了点墨水,开始写字。 等他写完一面字,芝芝偷偷瞄了一眼,理所当然地发现她一个字也不认识。 “想识字吗?”公主冷不丁地问。 芝芝认真想了下,给出真实的答案,“想。” “晚了。” 芝芝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公主写满了两大张纸之后,芝芝已经困得不行了,她向来都要午睡的,这次被请来这里,被强行逼着吃了那么多菜,又要磨墨,她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芝芝忍不住揉了下眼睛,这动作被公主发现了。 “困了?”公主抬起头看着芝芝。 芝芝连忙点点头,这下子总要放她回去了吧。 “书房的里间有张床,去里面睡吧。” 芝芝怔住了,公主停下笔,撩起眼皮子看了芝芝一眼,那双美丽的茶色眼眸里有着威胁,“不睡?那你是在故意骗本宫吗?你可知道诓骗公主是什么罪名?” “睡!”芝芝连连点头。 当躺在那张床的时候,芝芝觉得自己傻了,不过她连外衣也不敢脱,只脱了靴子就上床了。芝芝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还是被睡意给打败了。 * 佩兰守在书房外,突然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看清来人连忙行了个礼,“奴婢见过驸马。” 驸马月白色锦袍,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他眼神温和地看向佩兰,“公主在里面吗?” “在。”佩兰犹豫了下,正不知道要不要说明五姨娘此时也在里面的时候,公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吧。” 驸马对佩兰笑了下,推门而入,他一进去就看到公主坐在书桌后面,行了礼,才走到书桌旁,“我来是为了东宫一事。” 公主笔不停,“东宫的事本宫已经决定了。” 驸马沉吟片刻,“那公主容我再想想可好?太过冒进怕是会惹得那位不喜。” “嗯……” 驸马话音刚落,却听到书房的里间传来女子的声音,仿佛是嫌吵发出的声音。他一惊,连忙走了过去,待看清里间后,他浑身一僵,随后连忙转过身不再往里面看。发出的声音是芝芝,她睡迷糊了,听见声音便从帐子里探出个脑袋,她以为这是她的房间呢。 芝芝此时脸颊绯红,简直艳如桃李,眉如翠羽,一双眼水汪汪的,露出衣领的那一截脖子堪比冬雪,她头发散落着,更是为眉目之间添了一分女儿家的妩媚。 公主慢慢踱步过来,走到了驸马的身前,他眼神越过驸马往里面看了眼,压低了声音,“不要眼睛了?” 驸马那瞬间表情变幻莫测,最后也低声回了一句,“这名义上可是我的小妾。” 公主勾了下唇角,“那又如何。” 39.第三十九章 驸马一噎, 他长吐一口气,“我明日再来。” 公主瞥了驸马一眼, 眼神里的情绪十分清楚, 驸马又是一噎,直接迈步走了。 里间的芝芝从床上坐起来, 她觉得自己分明看见一个男人, 还想下床看清楚点, 公主直接走了进来,把芝芝吓了一跳。公主几步就走到了芝芝的床边, 芝芝看着公主, 忍不住往里面缩了缩,本来还迷糊的脑子仿佛也清醒了。 公主看着芝芝, 声音有些暗哑,“睡醒了?” 芝芝仰着头看着公主, 缓缓地点了下头。 公主竟然露出一个称得上温柔的笑容, 这笑容在芝芝的眼里只觉得吓人,她更加往床里缩了缩。 “躲什么?”公主直接俯下身,他伸手捉住了芝芝的脚,芝芝那瞬间被吓得鸡皮疙瘩全起来,她微微动了下脚,却被握得更紧。对方隔着罗袜握着她的脚,这……一个男人怎么能随便握别人的小妾的脚。 芝芝突然觉得公主是不是借着自己伪装的女人模样去欺骗别的女人, 而这时, 公主又开口了, “看你睡得一头汗,都不脱外衣,跟本宫一起去沐浴吧。” 芝芝瞪圆了眼睛。 公主似笑非笑,那张美丽的面庞上神色难以猜测,他甚至压低了声音,“都是女人就一起吧。”尾音十分暧昧。 芝芝心里敲起了警钟。 公主现在还在试探她吗?试探她知道不知道他是个男人? 芝芝发现最近面临选性命和选清白的机会特别多,她还试图挣扎,“这怎么合适,妾身只是个妾,而您是公主。” 公主唇边笑意加深,眼里浮现出戏谑,“你祖上积德。” “……”芝芝暗暗磨了磨牙。 公主把唇边笑意隐去,“怎么?本宫邀你同浴,你有何难言之隐?本宫可记得你月信已经来完了。” “……”芝芝再次暗暗磨了磨牙。 公主像是没了耐心,半搂半抱直接把芝芝从床里面弄了出来,芝芝想挣扎又不敢,她都要气死了,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妾只需要打扮得美美的,然后空守闺房,而她……就是不停地压迫,不停地被轻薄,而轻薄自己的人还不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而是自己名义上的主母。 “妾身不想去。”芝芝抱着床柱,她的脚挣扎地往里面伸,“妾身不爱沐浴,妾身其实是个不爱洁的。” 公主认真地看着芝芝,“那更应该好好洗洗了。” 哼!好生气啊! 芝芝气得内伤,只能被对方拖下床。 公主蹲下身,给芝芝穿上了绣花鞋,再一把扯起芝芝,“走吧。” 芝芝仍然有些不死心,她犹犹豫豫,而大脑里在飞速地想还有什么借口可以躲开这个事。公主目光灼灼盯着她,仿佛在等芝芝找借口。 芝芝不小心对上公主的眼神又连忙垂下眼,她怎么觉得公主的眼神跟要吃人一样,吓死了。 “嗯?”公主慢条斯理地说,“想好借口了没?” 芝芝本能性回了句,“还没有。”答完她就闭紧了嘴,心虚地不敢看公主。公主轻笑一声,他往芝芝这边倾身,在耳旁说,“你推三阻四,可有其他原因?还是说,你其实是个男人?” 芝芝刚想反驳,却发现公主的话里藏了话,而那话可能是能杀死她的刀。芝芝闭了闭眼,“妾身只是一时太高兴了,没想到有这个荣幸能与公主同浴。” 公主勾了下唇角,眼神深沉,“那就走吧,芝芝。” 他念芝芝那两个字的时候用的气音,芝芝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下,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公主一句。 佩兰听到公主要与芝芝同浴的时候,眼神出现了吃惊,不过那惊讶只是一瞬间,她立刻收起了多余的情绪,马上着手去办。 芝芝换洗的衣服很快就准备好了,她站在浴池房里,看着宫女们忙碌,而那位主子此时坐在美人榻上在看书。他一脸闲适,仿佛根本不怕芝芝发现他是个男人。等等,芝芝想到了一个问题,对方故意邀她共浴,如果脱衣服,她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公主是个男人,脱了衣服也会知道的,对方是要故意让她知道吗? 芝芝越想越害怕,公主是不是已经要杀了她,无论她之前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想到这个,芝芝浑身一颤,唇色开始发白,她眼神不自主地盯上浴池房靠窗的那个矮柜。 不行,她从那里逃出去也只是逃出浴池房,连瑰央殿都没有出。 完了,她这回是死定了。 这辈子比上辈子活得太短,马上就是她的生辰了,可惜她连十六岁生辰都没有办法过。 “公主,已经准备妥当了。” 佩兰低头跟公主禀告。 公主懒洋洋地唔了一声,他把手里的书放下,对佩兰吩咐道:“你们出去吧,不需要人伺候。” “是。”佩兰把所有宫女全部喊了出去,此时,浴池房了只剩下芝芝和公主。芝芝此时是背对着公主的,她心里十分慌乱,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躲过这一劫。 “芝芝,过来。”对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芝芝身体就是一僵,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对方有些不耐烦地说:“过来。” 芝芝转过身,慢慢地走过去,刚走到美人榻旁边,公主就轻声说:“如果没有其他借口,那就要沐浴了。” 他双眼紧盯着芝芝,仿佛是在盯一个猎物,而这个猎人又是强大而美丽的,他只是随意坐着,已经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 芝芝睫毛不自觉地轻颤,像是蝴蝶的翅膀一下子扑散开来,在眼底垂下一抹阴影。她白皙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底藏着恐慌,因为害怕,她忍不住轻咬了下唇瓣,咬出一抹红色,不自觉添加了艳色。芝芝从五官长相还是身材来说,都完全称得上美人,而这种美人不是美则美矣的古板美人,她是活色生香的,散发着她自己不清楚的香味。用男人的眼光来看,她是个尤物,出现在梦里的佳人,该藏在金屋的娇。 金屋藏娇,对待这种娇娇,本来就应该藏起来。 可是偏偏这样的一个尤物,她眉目之间又是十分干净,那双漂亮的凤眸很清澈,仿佛藏不住任何心事。妖且丽,媚而纯,她像极了芙蕖。 “解开本宫的腰带。”公主站了起来,他对芝芝吩咐道。 芝芝一惊,而这时候公主已经张开了双臂,他在等芝芝解开他的腰带。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芝芝好半天才鼓起了勇气往前踏了一步,她的手慢慢地摸上公主的腰带,这是她第一次摸男人的腰带。 “解吧。”公主轻声说。 芝芝手微微颤了下,她不敢抬眼,她解了好久都没有解开,最后她的手反倒是被一双手给握住了,“那么笨,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带着芝芝的手帮自己的腰带给解开了。 芝芝完全呆住了,她满脑子就是她一定死定了。 腰带被公主随意地丢在地上,他解开自己的,便目光灼灼,眼睛眨也不眨地地看着芝芝,“该你了。” 什么? 芝芝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她的腰带上,“本宫这个人是非常喜欢礼尚往来的。” 这算哪门子的礼尚往来?! 他的腰带根本不算她脱的,而且也不是她脱的。 芝芝最后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护着自己的腰带,她才不想被公主解开自己的腰带,就算……就算要解开,起码也要她名义上的夫君来啊。 哪有主母给小妾脱衣服的。 公主反而捉住芝芝的手,芝芝的手也生得娇小,如柔荑一般。 “难不成芝芝真是个男人,不愿意脱腰带?” 他满口胡言,茶色的眼里有一丝戏谑。 芝芝不动,公主干脆空出一只手把芝芝的脸抬起了,他轻轻捏着芝芝的下巴,那张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本宫还没有跟男人同沐过,还有些期待呢。” 好!过!份! 芝芝被气得想哭。 “公主跟驸马同浴,不就可以了吗?”芝芝灵光一现,顶嘴回了一句。 公主一听,当即脸色就黑了下来,然后他还微微偏过头,看表情似乎有点想吐。 “驸马一表人才,谦谦君子,公主最应该跟驸马同浴了,而且驸马一定会让公主脱他腰带的。”芝芝不怕死地继续顶嘴。 公主额上青筋跳了跳,他不仅仅是脸色难看了,“不要提驸马。” “为何不提?驸马可是我们的夫君。”芝芝再次不怕死地顶嘴。 公主扭回头,怒视着芝芝,眼里大有“你再多说一句本宫就绕不了你”的意思。 芝芝秒怂,她缩了下脖子。 “一表人才?” “谦谦君子?” “夫君?” 公主连问三句,脸色十分阴沉,“那芝芝一定很喜欢驸马了,可要本宫将驸马唤过来,三人同浴,一成驸马的娥皇女英之美梦。” 芝芝闭紧嘴巴,连连摇头。 公主继续说:“只可惜芝芝怕是要以一人之躯伺候两人了。” 他的话听上去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40.第四十章 芝芝往后退了好几步。 公主蹙了眉, 上前两步直接抓住了芝芝, “想躲去哪?” “没……没躲去哪。”芝芝被吓得都结巴了。 公主听见了,唇勾了下, 眼里泛着危险的光芒,他的手下滑到芝芝的腰上,“又结巴, 看来你需要本宫来帮你治一治这结巴的毛病。” 芝芝惴惴不安地看着公主,脸上不禁浮现出迷茫的神情, “怎么治?” 公主就算是女儿身的时候,也要比芝芝高, 听到芝芝听上去有些傻的话,他轻笑一声,便微低下头。那双茶色的眼眸很亮, 像是繁星都落在他的眼里, 甘心给他作装饰品。 “这样治。”最后的尾音消失不见。 芝芝眼睛瞬间瞪圆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跟她几乎快没有距离的脸,想挣扎却被对方轻松化解。芝芝睫毛轻颤,一双眼逐渐变得水汪汪,像春日下的湖水, 清风袭来, 吹皱一汪湖水。 “公主,淑贵妃来了。”门外传来佩兰的声音。 公主皱了下眉, 抬起了头, 他此时的手还在芝芝的腰上, 他眼里有着明显的恼怒,但是又不得不克制。他看了芝芝一眼,又伸手捏了一把芝芝的脸颊,才松开对方。 * 淑贵妃听到脚步声连忙转过身,美丽的面庞在看清来人之后连忙笑了起来,但是刚笑她又强迫自己收了起来。公主走进殿内,表情冷漠,“清河给淑贵妃请安。” 淑贵妃抿了下唇,她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头上的步摇因为动作轻轻摇晃,她看着下面同她有七分相似的面孔,“信芳,你知道母妃为何前来吗?” 公主低垂着眼,“淑贵妃请说。” 淑贵妃看了下左右的宫人,“你们全下去。” 等到宫人全部退出大殿,她直接拍了下旁边的桌子,“裴信芳,你给本宫跪下。” 公主抬起眸看了淑贵妃一眼,眼神阴沉沉,淑贵妃见了心中更气,直接把手边的茶杯掷了出去,“跪下!” 公主收回了眼神,跪了下去。 “你简直是胡闹,上次在东宫胡闹的事还没过去,你又要做什么?”淑贵妃压低了声音,“你父皇上次只是小小警告你。” “淑贵妃是从太子那里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所以才来我这里发火吗?”公主轻笑了一声,语气含着讥讽。 淑贵妃一听,直接从座位上起来,她慢条斯理地走下来,走到公主身边的时候,她弯下腰,直接对着公主的脸打了一耳光。 公主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像是习惯了。 淑贵妃见状,又打了几巴掌,直到她的手开始发麻,她才停下来。淑贵妃深呼吸,跪坐了下来,她看着眼前那张同她很相似的脸。 “信芳,母妃是对你好,你知道不知道?”她的手摸上公主的脸,“所有人都是坏人,只是母妃会对你好,你不要胡闹,你要乖乖的,你要是惹你父皇生气,我们母女两个就完蛋了。” “母女?”公主笑了下,“淑贵妃连自己生的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了吗?” 淑贵妃不气反笑,柔声说,“母妃说你是公主就是公主,你不能当皇子。” 公主勾了下唇,“清河知道了。” “你听母妃的话,不要跟太子闹了。”淑贵妃轻声说,“他答应过我的,会对我们母女好的。” 淑贵妃是胡人,是藩国献上来的美人,她当年靠美貌艳冠六宫,但是终究是献上来的美人,没母家支撑,现在虽然她依旧得宠,但是皇帝事实上已经不太喜欢她了,看了二十几年,终究是看腻了,色衰而爱驰,现在也不过因为往日的情分对她还不错。 当皇上的人,从来就没有专情的。 公主平静地看着淑贵妃,淑贵妃叹了口气,把自己头上的步摇拔.了下来,她亲手插.上公主的发鬓中,“信芳,你怎么能打扮得那么素雅,这样不好看,女儿家就是美美的,知道吗?驸马对你好吗?” “我和驸马是什么关系,母妃不清楚吗?”公主扯下步摇,直接丢在了地上,他眸色沉沉地盯着淑贵妃,“终有一日,这天下是我的。” 淑贵妃冷下眼,“你休要做梦,你拿什么去争这天下?你听母妃的,好好听太子的话,他现在怕是怀疑你了,你千万别胡闹了。你府里那个小妾不是好东西,长得妖里妖气,改日,母妃把那个小妾打发了出去。” 公主本来还算平静的眼神一下子凌厉了。 “怎么,母妃打发一个小妾都不行吗?”淑贵妃道。 “那清河就不得不跟父皇说一些关于您和太子的传言了。” “你!”淑贵妃从牙关里挤出声音,“你若说出去,你以为你还能像这样受你父皇宠爱吗?” 公主直接扭开了脸。 淑贵妃颤着手站了起来,“好好好,你现在长大了,母妃管不住你了,当年我该掐死的那个就应该是你。” 公主猛地抬起头,他看着淑贵妃。 淑贵妃莞尔一笑,“若掐死的是你,那你姐姐现在跟驸马才真的是良配了,驸马也不用跟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在一起。你生气是吗?”淑贵妃低低笑了起来,“生气你也是从我肚子里生下来的,是我护着你长大的。” 她走了几步,把地上的步摇捡了起来,走到公主的身后,再次把步摇插.入公主的发鬓,“你若真喜欢那个小妾,母妃也不逼你,但是你万万不可为了她再同太子置气,东宫的主意你不能动,你要弄死另外两个,母妃没意见。要记住,母妃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她眼神微动,“信芳,母妃现在只有你了,母妃老了,就要护不住你了。” 公主垂着眼,所有的情绪被他藏在眼底,只是他袖子的手猛地握紧了。 * 佩兰从外面走了进来,殿里静悄悄的,她走到跪着的人的身后,轻声说:“公主起来吧,淑贵妃已经走了。” 公主没动。 佩兰眼里浮现出担忧,“公主,五姨娘还在浴池房等您呢。” “你送她回去,没本宫的命令,她不得出瑰央殿。”公主轻声吩咐道。 佩兰只能低头称是。 她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公主还跪着大殿上。 * 芝芝听了佩兰说的话,眨了眨眼,“不用洗了。” 佩兰微笑道:“是的,公主此下有事,奴婢送五姨娘回去。” 芝芝得了自由,自然开心,回了房间后,让采苓端一壶水上来,采苓觉得有些奇怪,“五姨娘,你要那么多水做什么?” “漱口。”芝芝憋着气说。 采苓愣了下,不知想到什么,眼里浮现出笑意,她端了壶水上来,“看来公主那里的菜不符合五姨娘的口味。” 芝芝有点心虚,只好低着头。 几日后就是七夕。 七夕当天,芝芝从一醒来就很开心,她特意穿了新衣服,还让采苓给她梳个好看的发式。采苓有些惊奇,往日芝芝都是要她梳简单点,“今日七夕对五姨娘很重要?” “我的生辰。”芝芝笑眯眯地说。 采苓惊了下,“那奴婢要吩咐厨房煮一碗长寿面才行。” “不用了。”芝芝喊住了采苓,“我自己煮。” 往年都是她爹给她煮的,今年她要自己煮。 因为七夕节,宫里也张灯结彩,芝芝也听了宫女们说了几句,说是今日皇上大办盛宴,而大臣们尚未婚配的少男少女都可以参加。芝芝自然是没有办法参加,不过她让采苓去了,采苓原来也是宫里的宫女,只因为公主成婚,才出了宫。 “你去看嘛,肯定很热闹,不是说还会游湖。” 芝芝听说了,好像有胡人献舞,还是在涌泉湖的湖中心跳,皇上和一众大臣到时候会在船上观赏。 采苓有点犹豫,可是她毕竟还年轻,眼里的心动是藏不住的,芝芝见了连忙轰她走,“快去吧,我还等你回来跟我说好玩的。” “那奴婢去了啊。”采苓这才放下心。 采苓走了之后,芝芝便准备去瑰央殿的小厨房煮长寿面了,此时瑰央殿也空荡荡的,宫女和太监都去看盛宴了,只有几个留下来看守瑰央殿的。他们平日没什么乐子,都是伺候主子们,今日难免兴奋。 芝芝提了一盏灯去小厨房,小厨房里有个厨娘,那厨娘本来坐在凳子上打盹,听见动静连忙睁开眼,发现是芝芝便赶紧站起来,“五姨娘怎么来了?您可是饿了?” “没事,你继续睡吧,我就是想来煮一碗面。” 厨娘连忙说:“哪能让您动手,奴婢来吧。” “真没事,您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芝芝把厨娘赶出去,自个霸占了整个厨房。她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看有什么食材,最后拿了一些肉和一个鸡蛋,她先把肉切碎,再用油烧热锅,下肉,翻炒出香味之后,加水,等水翻滚之后,芝芝将面放了进去,等水再次煮沸,芝芝这才将鸡蛋打了进去,并且加了冷水。 出锅的时候,芝芝再加了一小把葱花。 “真香。”芝芝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 她将面条夹了出来,夹面的时候非常小心,因为这个长寿面是不可以断的,不断才能平安长寿。 芝芝煮好面,拿了食盒装好,便提着食盒往自己的房间走。她决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吃面,采苓走之前还给芝芝备了许多吃的,还准备了画册,都放在桌子上,免得芝芝今夜无聊。 芝芝回到房间,刚准备美滋滋地享受自己的长寿面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她有些愣地看向门口。 公主殿下身着红色华袍,只挑了一束头发用绳子绑着,乌发红唇,眉眼浓丽,他修长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见到芝芝面前的面,便长腿一迈,走了进来。 他不请自来直接在芝芝旁边坐下,语气竟然有几分温柔,“吃面啊?” 芝芝吓住了,她没想到这种盛宴的日子,公主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她慢一拍地点点头,点完头发现还没行礼,她连忙站起来就要行礼,可是公主一伸手,直接把芝芝搂坐在自己的怀里。 他把手里的灯笼放在桌子上,丝毫不顾怀里人的僵硬,“今夜驸马被胡人美人迷住,可顾不上我们了。” “啊?”芝芝愣了下。 公主那张美艳的脸浮现一个很淡的笑容,“今日芝芝只能伺候本宫了。” 芝芝缓慢地眨了下眼,她有点想逃跑,怎么办? 公主伸手端过桌子上的长寿面,对芝芝说:“喂我吃。” “这是我的面。”芝芝有些生气。 公主懒洋洋地看她一眼,“好吧,那你吃吧。” “这样怎么吃?”芝芝看了看自己的姿势,她现在是坐在公主的腿上,她的腰上还放着一只手。 “本宫又没有抓住你的手,怎么不能吃。”公主慢条斯理地说,他瞥了一眼面,“不吃可要干了。” 芝芝一看,发现面汁少了许多,连忙拿起筷子,她吃面的时候,公主就撑着头看着,吃长寿面讲究不能咬断,要一口气吃,所以芝芝吃到后面腮帮子都有些鼓起来了。 芝芝吃完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嗝。 公主一看,眼里有些嫌弃,身体微微后仰。 芝芝浑然不知,她把筷子放下,拿过手帕擦了擦嘴。 “吃完了?” “嗯。”芝芝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公主淡声说。 欸? 芝芝转过头看着公主。 公主偏着头看着芝芝,“七夕当然要出去玩,闷在房里做什么。本宫准备扮成男人出宫游玩,只能勉为其难让芝芝当本宫的娘子了,不如先叫声夫君试试?” 41.第四十一章 芝芝闻言便情不自禁瞪着公主。 公主瞧见芝芝那明显气愤的小表情也不生气, 反而凑上前说,“叫吧。” “公主, 妾身的夫君是驸马。”芝芝怒视公主。 公主微微眯了眯眼, “驸马被胡人美人迷住, 怕是顾不上芝芝了。” 芝芝愣了下,还想挣扎几下, “妾身……妾身对驸马一片真心。” 上次也是用驸马的由头气走公主, 说不定这次也有效。 公主挑了下眉,他放在芝芝腰上的手微微用力, 芝芝就不受控制地直接倒入公主的怀里。她刚要挣扎着起身, 就听到公主慵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再顶嘴,本宫就扒了你的皮,勾了你的舌头。” 芝芝抿紧了唇。 公主温香暖玉在怀, 抱了芝芝好一会, 才让芝芝起身, “你在这里待着, 本宫待会过来接你出宫。” * 芝芝自从嫁入公主府之后就没有去市集上了。 七夕佳节,年轻男女都会在这日出来,而一些已经订婚的男女也是可以借此日来见面一会。芝芝太久没出来, 对哪都稀奇, 眼睛都快不够用了。这里的市集跟京城的有些不一样, 这里有许多胡人, 只是这些胡人都没有芝芝旁边这位美丽。 芝芝忍不住抬眼看了旁边的公主一眼, 公主今日打扮成了男人,换句话说,他终于以男装示人了,只是他没有解开缩骨功,而只是以平日的女子之躯穿上了男装。男人打扮的公主少了艳色,但却多了几分风流。他今日穿得是一件鸦青色直襟华袍,袖口绣以玄色海棠之纹,一身深色,缺越发衬托得他面色如玉。拥有胡人血统的公主即使男装打扮也比平常男人要俊美得多,他眼窝很深,那双茶色的眼眸宛如星辰,看人的时候简直有惑人的本事。芝芝发现街上许多年轻女子都在看公主。 这里的民风相比京城还要开放一些,女子们行事大胆,遇见心悦之人有的甚至会上前表白爱意,但公主虽然生得貌美,但是眉目之间带着煞气,足以逼退想上前来的女子。 公主脸转过来,非常轻易地捕捉到芝芝偷看他的眼神。 他略翘起唇角,嫣红的唇微微开启,“看什么?” “看烟花。” 芝芝伸手指着远方炸开的烟花,公主也转过头看了一眼,似乎兴趣不大,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前面在抛绣球呢,快过去看看。”芝芝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然后旁边好多人开始往前跑,她也起了兴趣。 “抛绣球?公……”她骤然停下,发现现在是在宫外。公主静静地看着芝芝。 “我们要不也去看看?”芝芝小声地说。 公主不动,只是看着芝芝。 芝芝咬了咬唇,只能说:“夫君,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公主轻轻眨了下眼,“好吧。”芝芝没看到的是,公主悄悄红了的耳尖。 他们出了宫之后,公主借“人多怕走散”的理由直接牵住了芝芝的手,芝芝一开始不情愿,被对方看了一眼,立刻乖乖让牵了。此时,芝芝听可以去看热闹,开心地直接牵着公主往前走,公主愣了下,垂眸看着芝芝和他牵在一起的手,微微勾了下唇。 芝芝拉着公主挤到了抛绣球的楼下。 这是个酒楼,听旁边的人说是个大户人家特意包下这个酒楼,为他们的小姐抛绣球招亲。 酒楼的二楼果然站着好些人,其中一位穿着红嫁衣,面容姣好,怕就是那位要抛绣球招亲的小姐了。 那位小姐拿着绣球,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芝芝挤在人群里,她没看过这样的,也想知道那位小姐的绣球会砸到谁的身上。公主皱着眉,明显对这个不太感兴趣,他伸出手把芝芝护在怀里,免得芝芝被人挤到。周围都是些男人,他眉头越皱越紧。 小姐眼神到处看,不知道她看到什么,眼睛一亮,便大力把绣球丢了下来。芝芝本来是眼巴巴地抬头看着,突然发现绣球往她这边飞了,有点懵。公主余光瞧见,直接带着芝芝往后退了好几步,旁边的人群看见绣球往这边飞,也连忙往这边挤。 芝芝惊呼一声,“绣球!” 公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又不是你的绣球,激动什么?”他没了耐心,直接把芝芝从人群里拉了出来,芝芝被拉出来的时候还听见那个小姐大喊了一声,“不是给你们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已经看不到绣球在哪了。 公主拉着芝芝快速往前走,直至他看见一个面具摊。公主看了下,便直接牵着芝芝过去了。 摊子的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她见到公主衣着不凡,便知道来了位贵客,她笑眯眯地说:“客人买面具啊?我这里的面具都最好的。”她看到公主旁边的芝芝,“这是客人的娘子,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公主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眉目之间的煞气在这时候也消退了,女老板也看怔了下。她走南闯北一辈子,说实话,还没有看过这么俊朗的郎君。 公主拿起一张白色面具,相较于面具,似乎公主的手要更加白一些。他拿起看了一下,又放下了。他重新拿起一张鬼脸面具,那张是个恶鬼面具,他瞧了便准备给芝芝戴上。芝芝不情愿,“太丑了。” 公主挑眉,“你本来就不好看。” 芝芝默默憋气,她手指指了指摊面上另外一个,“我想要那个。” 公主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是一张朱红色毕方鸟的面具。女老板连忙也笑道:“这个面具就这一个,材质也是最好的,小娘子真有眼光。” 公主看了看手里的恶鬼面具,最后给自己戴上了,才拿过芝芝看上的朱红色毕方鸟面具给芝芝戴上。 见芝芝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直接丢了一锭银子给女老板,就拉着芝芝走了。 芝芝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她转过头看着公主,公主戴上恶鬼面具后,街上的女子现在都不敢看他了。 “好看吗?”她问自己脸上的面具。 公主瞥她一眼,“丑。” 芝芝扭开脸,不想跟公主说话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公主带着芝芝走上一座桥,芝芝发现桥上的仿佛都是男女成双成对的,他们将绑在手上的红带子系在一起然后绑在了桥上,而桥头摆着一个摊面,摊面上坐着的是个老头,他正在卖那些红丝带。 公主带着芝芝走过去,老头看见公主,便笑着说:“这位公子买两根吧,还可以题字,题字之后把这个系在一起再绑在桥上。” 芝芝不太懂为什么要绑在桥上,而公主已经拿起摊面上的一只笔,他快速地在两根丝带上题了字。公主的字苍劲有道,宛如游龙,他写了好像是诗,芝芝压根看不懂,而公主写完之后,直接拿起了芝芝的手。 “啊,疼!”公主掀起自己的面具,把芝芝的食指放入自己的口里,就是一咬,疼得芝芝叫了一声,公主仿若无闻,直接拿着芝芝的食指在两根红丝带上印了上去,印完后他才松开芝芝的手,也把自己的食指咬破了,在上面印下两个指纹。 他做完一切,便把红丝带拿了起来,这墨水干得很快,大概是特制的。公主将其中一根绑在了芝芝的手腕上,再拿另外一根递给芝芝,“给我系上,娘子。” 后面两个字又轻又低。 “为什么要系这个?”芝芝不解地问。 “祈福的。” 芝芝哦了一声,接过红丝带给公主系上了。公主看了看手腕上的红丝带,眼里流露出笑意,他拿了一锭银子给摊面上老头,老板瞧了惊呼一声,“这太多,小老头我可找不散。” “不用找了。”公主把自己脸上的面具重新戴好,拉着芝芝重新上了桥。 芝芝稀里糊涂的,再看着公主把两个红丝带重新取下来,系在一起,绑在了桥上。 “安娘,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芝芝后面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 那个男子和他旁边的女子也是在绑红丝带。芝芝瞧了一会,又扭回头低声问公主,“这个真是祈福的吗?” “当然了。”公主答得很快,芝芝瞥到公主有些红的耳朵。今天不冷,怎么公主耳朵就被冻红了,真奇怪。 公主绑好之后便带着芝芝下了桥,公主还给芝芝买了个小糖人,做的是只老虎。芝芝拿到觉得有些欣喜,因为她就是属虎的,真是巧。她把面具往上一推,一口就咬掉了一个虎头。 她专心啃着老虎,也没发现他们此时越走越偏,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河边,河边两岸也挂了很多灯,红色的灯光练连成了一条红丝带,皎洁的月亮在河面上投上倒影,波光粼粼,如碎了的星辰。但是现在的人群都涌在市集上,几乎没人在河边玩。 公主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着芝芝,而芝芝此时口里还在嚼她的糖人,发现对方盯着她,她便抬起了头。 芝芝刚抬起头,就看到公主把头上那张恶鬼面具取了下来,露出那张眉目如画,仙姿佚貌的脸。 他用手抬起芝芝的脸,低下头去。 如水的温柔月光照在河畔的两人身上,两人的影子缠.绵在一起。 两张面具掉在了地上,还掉在地上的还有芝芝那吃了一半的小老虎糖人。 * “不……要。” 芝芝从唇瓣间摩擦中含糊说出一句话,然后剩下的尾音又被吞了下去。 * 芝芝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她看着身上的人,想躲开对方的吻,却又避不开,像是雨水,淋了她的全身。 “公主……”芝芝用手推对方,却很快两只手被控制住,对方修长的手指轻轻松松就抓住她的手腕,这时候芝芝才清晰地意识到,即使对方装了女人这么多年,但本质还是个男人。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悬差,是芝芝上辈子从未意识到的。 对方的发丝垂在她的脖子间,痒痒的,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发现自己捉住了一把头发。手里的头发柔顺笔直,还有些硬,不像她的头发,细软还有些卷。对方的头发像是黑缎子,被芝芝白嫩的手心一衬托,更显得光泽润盈。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声。 芝芝睁着一双凤眼去看,只觉得一双茶色的眼眸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眼前的那张红唇上面还有可疑的水光。 “让你别吃甜酒,你偏要吃。”对方轻声呵斥了一句。 芝芝微微扭开脸,她拿脸颊蹭了蹭头下的枕头,声音含糊,“这里是哪里啊?我们回来了吗?” “没有,现在在外面。”公主看着脸色绯红眼睛水汪汪的芝芝,重新低下头,他咬着芝芝的耳朵说,“今夜不回去了,好不好?” 42.第四十二章 芝芝缓慢地眨了下眼, 觉得自己耳朵也痒痒的,她不舒服地转了下头,“不……”唇重新被堵住, 她成了一颗糖, 对方肆意啃噬。 * 翌日, 芝芝醒来的时候, 觉得身体没有哪一天比今天还舒服,她睁开眼,刚想喊采苓,却发现周围的摆设都是她没见过的。她一愣,刚想坐起来,但是腰上的那只手却被阻碍了她。 芝芝顺着那只手看向了手的主人,手的主人此时也睁开了眼睛,茶色的眼眸里还有些睡意。公主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 他看见旁边的芝芝, 先是眨了下眼, 然后也坐了起来, “佩兰。” 门被轻轻推开。 外面传来佩兰的声音。 “奴婢给公主请安, 公主该起了。” “嗯。” 佩兰转身看了下身后的宫女,那些宫女低着头把手里的东西送进去,宫嬷嬷因为前段时间生病留在了公主府,公主的起居现在也由她负责了。 她在门外亲自点过东西了, 没有差什么。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后公主从床上下来, 他走到第一个宫女面前,佩兰连忙端了水给公主漱口,再递上马尾牙刷。等公主洗漱后,她又拿起外衣给公主穿上,佩兰低头给公主系腰带的时候,轻声说:“驸马今日会在书房等公主。” 公主唔了一声,“你让他早膳之后过来。” “是。”佩兰最后帮公主戴上玉冠。 宫女们此时鱼贯而出,佩兰也才说:“殿下今日还练武吗?” “练。”他说完这句,往床那边看了一眼,“你把她送回去。” “是。”佩兰顿了下,声音压得更低,“殿下,奴婢备了避子汤。” 公主闻言看了佩兰一眼,佩兰连忙跪了下去,“奴婢多事,求殿下饶命。” “不算多事,只是现在暂时还不需要。”公主直接迈步走开了。 佩兰听懂了,她等到公主离开后才站了起来,她眼神有些奇异地看向床上,以她的认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晚之久,居然没有发生那档子事。 她走到床边,福了个身,“佩兰给五姨娘请安,五姨娘您是要再睡一会,还是现在就起呢?” 床里好半天才传来声音,“我要沐浴。” “是。”佩兰伸手撩开了床帐,一撩开,纵使她是个女子,也被眼前的一幕惊艳了一番。床上的芝芝衣裳不整,一头青丝散乱在床上,她衣领略开,能看到脖子以下雪白的肌肤。她因为宿醉的原因,面色还有些酡红,一双凤眼更是湿润润的。 佩兰垂下眼,虽然说红粉骷髅终究成尘土,不过尤物在榻,哪有男人不心动,更何况这个尤物从进府之前就被盯上了。 芝芝坐了起来,揉了下自己的脖子,她到处看了看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便看着佩兰,佩兰会意,解释道:“五姨娘昨夜回来的时候醉了,那衣服被树枝刮出一个大口,所以衣服都给丢了,是公主下的命令。” “是吗?我喝醉了?” 佩兰点点头,芝芝倒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她离开河边看到一个卖甜酒的小摊面,闹着要吃,公主拧不过她,便让她喝了,然后好像只记得有一双眼睛在她面前晃,怎么回来完全忘了。 “哦,那你帮我拿了一套新衣服过来。” 佩兰点头,然后芝芝就看见佩兰走到了公主的柜子里,她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拿了一件衣服出来。佩兰端着衣服走了回来,“这件衣服是五姨娘的尺寸,是全新的,五姨娘放心着穿。” 芝芝觉得奇怪,公主这里怎么会有她的尺寸的衣服,可是佩兰已经将衣服展开,芝芝也没再问,让佩兰服侍着吧衣服穿好。后面,芝芝洗漱和梳妆都是佩兰伺候的,佩兰伺候好了,又将芝芝带去浴池房。 “公主吩咐过了,这浴池房以后五姨娘随意用。”佩兰说。 芝芝知道公主早起会练武,所以也不担心对方这时候会来,她足足泡了半个时辰,再换上衣服回到自己房里了。采苓看到芝芝连忙迎上来,她行了礼,又给后面的佩兰行了礼。 “昨日公主邀五姨娘去吃酒,五姨娘醉了,便在公主那里宿下了。”佩兰说着,又从身后的宫女手里拿了一个朱红色匣子过来,“这都是公主赏赐给五姨娘的,采苓你就给收好了,里面的东西可不便宜。” “是。”采苓连忙接了过来。 佩兰这才笑着对芝芝说:“五姨娘,早膳待会就有人送过来,请您多等待一番,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公主,便不久留了。” “你回去吧。”芝芝也不习惯佩兰伺候她,希望她快点离开。 佩兰离开后,采苓围着芝芝转了几圈,最后伸手扶住芝芝的手臂,“五姨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啊。”与之相反的是,她原来喝点酒第二日总是头疼,但今天不仅不疼,还觉得很舒服,比前几日还要舒服。 采苓眼神有些闪烁,“五姨娘就没有觉得腿特别酸,或者有些地方疼?” 芝芝摇摇头,“怎么了吗?” “没事。”采苓连忙道。 芝芝觉得采苓奇奇怪怪的,一整日都在偷偷看她,被她捕捉到视线,又连忙扭开脸,问她啥事吧,采苓又说没事。 芝芝看了佩兰送的那朱红色匣子,里面全是首饰,各种各样的,芝芝心里有点盘算,把这些当了,她这后半辈子定当是衣食无忧了。她等着皇上启程返回行宫,这样她才有机会离开,而在离开行宫之前,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殿下赛马从马上摔了下来,御医守了太子七天七夜,但太子还是废了,他再也站不起来了。皇上悲恸欲绝,下旨把那日同太子赛马的人全部斩了。 太子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瞪着床顶,旁边传来的脚步声他也懒得管,来人轻轻地在他旁边坐下,“阿璋。” “你来做什么?” “我是你的太子妃,我为什么不来?”来人有着姣好的面容,太子往对方身上瞥了一眼,冷笑一声,“你打扮成这样,是过来看孤的笑话吗?” 太子妃今日穿得很华丽,她眼眶有些红,“阿璋,我没有要看你的笑话,父皇会调查清楚此事的。” “调查?”太子冷笑一声,“父皇他把那天的人全杀了,他是想调查吗?不过是孤废了,孤成了没用的棋子。”他说到这里,突然很激动地抓着太子妃,“你去找母后,让母后来行宫。” “阿璋,母后一直病着,你怎么能让她来呢?”太子口里提的母后是黄皇后,黄皇后这些年不太管事了,常年吃斋念佛,因为身体不好,来行宫这么舟车劳顿的事她也免了。太子怒视着太子妃,“孤是她儿子,她现在不管孤,这太子位置孤要坐不住了,太子怎么能是个废人呢。”他手猛地握紧,用力地捶着床,“裴信芳,一定是裴信芳,孤一定要杀了他!” “阿璋。”太子妃看着太子,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别乱想,清河怎么会害你,清河不过一个公主,还是个嫁出去的公主,你受伤她有什么好处?” 太子妃轻声说:“二皇子近日总往父皇那里去,阿璋,你要振作起来。” 太子倘若无闻,太子妃叹了口气,便道:“我改日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她起身离开了太子的寝殿,外面的宫女迎了上来。 “备轿去藏书阁。” “是,太子妃。” 下面的宫人很快就备好了轿子,太子妃刚上了轿,就在轿子里无声地笑出了声。 之前被她用来给太子擦汗的手帕被太子妃直接丢在了地上,她甚至拿脚踩了踩。 十四年了,她十四岁那年嫁给了太子,那年太子十六岁,本来一切都很好,她管理东宫中馈,他作人臣表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琴瑟和鸣,恩爱无双,直到她发现太子的怪癖。 他竟然喜欢玩弄他人之妇,甚至连东宫地位卑贱的厨娘他都染指了,这一切让太子妃作呕。她从未想到自己在人前温煦有礼的夫君私底下是个这样的变态,她开始拒绝与太子亲热,但太子是谁?他竟然可以让那些肮脏的阉人压着自己的手,而…… 太子妃闭上了眼,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她的儿子今年十三岁了,足够接过他父亲的重任了,她需要给她的母家写信,这事需要从长计议,而黄皇后那边也是,她要想办法让黄皇后放弃这个儿子。 * “太子妃,藏书阁到了。”外面的宫人回禀。 太子妃从轿子里下来,她看了一圈,“绿柳,你陪我进去,其他人就在外面等着吧。” “是,太子妃。” 绿柳扶着太子妃往藏书阁里走,这藏书阁共有七层,一到六层都是藏书的,而七层则别有洞天,是会客之处,而且站在藏书阁的七层,可以听到楼下的动静,哪怕是一层有人走动,七层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妃把绿柳留在了六层,自己上了七层,上去之后,她便看到背对着自己的人。 那人身材颀长,站在七层扶栏处。 “清河。”太子妃急忙唤道。 被她喊的人转过了头,茶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 “皇嫂。” 太子妃走上前,“我去看过他了,他现在非常怀疑是你动的手,我怕会坏事,怎么办?” 公主勾了下唇,眼神里流露出讥讽,“皇嫂动的手,怎么来问我?你行事如此大胆,清河都为之佩服。” “是你告诉我可以这样……”太子妃警惕地看了左右,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清河,你说你会帮我的,现在父皇会不会彻查此事?” “不会。”公主笃定地说。 “为什么?” “因为七夕之夜,太子并不在东宫,而在荣喜宫。” 太子妃听到荣喜宫几个字,惊了下,“那不是……他怎么如此糊涂?” 年前周国送了一对双生姐妹花过来,皇上大喜,直接封为了玉美人和琼美人,此番来行宫也带了这对双生花,特赐荣喜宫。 太子妃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胆子大到如此地步,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等她恢复平静,公主又轻声道:“巧的是,太子离开荣喜宫的时候,被二皇兄撞见了。你只需要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做,清河会把皇嫂的尾巴弄干净,但是皇嫂记住了,下次再这样,别怪清河不客气了。”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太子妃,太子妃本能地感觉到害怕,连连退了好几步。 * 芝芝知道太子废了之后,先是惊讶然后就开心了起来,她沐浴的时候都忍不住哼着小调,把叶嬷嬷教她的小调唱了个遍。 沐浴完了,她从水里站起来,正要穿衣,却听到一个声音,“怎么不唱了?” 43.第四十三章 芝芝连忙又钻进水里, “谁?”她一边说, 一边伸手去够旁边的衣服。 屏风后传来声音,“看来叶嬷嬷教的不错,可以领赏了。” 芝芝这回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她慌了,也顾不得衣服湿不湿了, 直接往身上穿, “公主怎么来了?” 脚步声在屏风后响起,公主沉默一瞬, “你穿上衣服出来,本宫在外面等你。” 随后芝芝听到门被推开再关上的声音。 芝芝这才站起来, 可是她刚刚用来蔽.体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她看着湿淋淋的衣服叹了口气。 过了许久, 芝芝才从浴房里出来,公主站在院子里,听到声音便转过了身,一转过身就皱起了眉, 他眼神从上而下看了芝芝一番。芝芝有些尴尬地站着, “妾身外衣湿了,现在可以回房吗?” 公主向芝芝走过来, 他直接解开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芝芝的身上, 还伸手牵住了芝芝的手。公主作为个男人, 手自然是比芝芝的手要大得多, 只是他身形修长, 手指也一样,修长白皙,连一点茧子都没有,倒也不太暴露他的真实性别。 公主的手很冰,握住芝芝的时候,芝芝手忍不住缩了下。 “公主?”芝芝有些疑惑。 “不是要回房吗?”公主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芝芝,甚至直接牵着芝芝往前走了。 “可是……”芝芝不太懂,自己和公主的关系有那么好吗?为什么他总是来找自己?明明上辈子还是杀了她的人。 公主倘若无闻直接把芝芝带回了房间,房里有采苓在,采苓本来在给芝芝铺床,见到公主连忙跪了下去。 “奴婢拜见公主。” “出去吧。” “是。”采苓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退出了房间。 “采苓!”芝芝刚喊了一声,就对上一双眼睛。 公主面无表情地盯着芝芝,芝芝咬了下唇,默默把剩下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芝芝。”公主轻声喊了芝芝一声,芝芝微微后退了一步,她觉得今夜的公主看起来特别恐怖,她试图着把手从公主的手里抽出来。公主垂眸看了一眼,反而握得更紧,“七夕之夜,你还记得多少?” 七夕?芝芝想了下,突然想起在河边的那个吻,她眼神里出现了害怕。 公主勾了下唇,他干脆直接拦腰把芝芝给抱了起来,完全不顾现在是女子打扮,他把芝芝抱到了床上,然后也躺了上去。 “上一回浴池房,你藏在那个矮柜里。”公主一字一句地说,他看着芝芝眼睛,“本宫允许你装傻,但是你要听话,本宫不喜欢自作主张之人。” 他拿起了芝芝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处,公主穿的都是高领的衣服,他引导着芝芝摸自己脖子上的喉结。芝芝“嗖”的一下收回手,她没想过对方会把一个这样的惊天秘密直接告诉她,她现在也没有办法装自己不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躲在那个矮柜里? 芝芝突然想到,是水!她当时身上的水迹未干,一定是留下了痕迹,亏她还真的以为自己瞒天过海了。 芝芝往床里面缩,“你要杀了我吗?” 公主把芝芝拖回自己身下,他用了本来的男声,他的男声比女声要更加慵懒一些,“没用就杀掉。” 他抬起手把芝芝头上的钗子解了下来,声音逐渐在唇瓣间消失。芝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手被对方扣住了。 * 翌日清晨。 采苓守在门外,她见到佩兰遥遥而来,便走上前去,“佩兰姑姑。” 佩兰看她一眼,“公主在里面?” “嗯。”采苓低下头。 佩兰往房门看了一眼,走了过去,她低头站在门口,“公主,该起了。” 过了许久,佩兰才听到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 佩兰看了采苓一眼,采苓抿了下唇,跟着佩兰进去。她们两个进了里间,看见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佩兰走到床边,“公主,今日下午便返程回京了。” 床帐里传来公主的声音,“嗯。” 佩兰继续说:“公主是要在这里洗漱,还是回正殿?” “你拿件披风过来。” “奴婢已经备好了。”佩兰拿了一件披风过来的,她给旁边的采苓使了个眼色,采苓便连忙上前把床帐给撩了起来。公主已经坐了起来,而芝芝还睡着,她睡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 采苓蹲下,服侍着公主穿鞋,公主站起来,佩兰便为他穿上披风。他走前看了眼床上的人,“她昨夜没睡好,让她多睡一会。” “是。” 公主离开之后,采苓才赶紧把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她把衣服全部收好,而这时床上的人也醒了。 芝芝打了个哈欠,转过了身,看见采苓便眨了下眼,“采苓。” 采苓听见芝芝的声音,走了过去。因为芝芝坐着,领口微微敞开,采苓站着,便直接看见芝芝白皙的脖子上有不少红色的印子,那些印子似乎还延伸了下去,“五姨娘醒了?” 芝芝看着采苓,不说话。 采苓本来还笑着的脸逐渐有些僵硬了,她疑惑地看着芝芝。芝芝坐了起来,“我要洗漱,不是下午就要返京了吗?还要收拾东西呢。”她知道采苓是公主的人了,哪有一个丫鬟发现主母睡在小妾这里还一点都不惊讶的,怕是采苓早就知道公主是男人了,所以才不惊讶。那么上辈子的采苓也是知道的吗?那个采苓也是公主的人吗?那个出现在她床上的男人,上辈子的采苓是不是也知道? 芝芝不敢深想。 采苓服侍芝芝洗漱,等芝芝去用膳的时候,她又回到了房间,她重新铺了床,自然发现了床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外间传来芝芝的声音,“采苓,今天多了一碗汤?” 采苓连忙从里间走出来,“这汤凉了,五姨娘就不要喝了。”她把那碗汤重新放进了食盒里。芝芝哦了一声,她放下筷子。 下午,队伍就启程了。按照来的规制,芝芝跟公主乘坐同一匹马车,芝芝在上马车的时候犹犹豫豫,最后是采苓在后面退了芝芝一把,低声说:“五姨娘,别惹公主生气。” 芝芝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她刚爬上马车,就对上公主的眼。公主端坐在座位上,眼神从她身上扫了一眼,便重新将视线放在了书上。芝芝行了个礼就坐在另外一边,她低着头不吭声,而公主似乎不准备说话。 “公主。”马车外面传来驸马的声音。 公主闻声,把车帘微微撩开,“怎么了?” 驸马俊美的脸上有着一丝笑意,“太子殿下在前面闹得厉害,怕是队伍一时半会走不了。” 公主眼里闪过鄙夷,“由着他去。” 芝芝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窗外的驸马,驸马也看到马车里的芝芝,不知驸马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对她轻轻眨了下眼。芝芝有些懵,就看到公主把车帘给放下来了。公主重新把视线放到了书上,芝芝觉得没趣,便把自己这边的车帘撩开了。 她隐隐地听到前方的争执声。 太子闹得厉害?为什么他要闹? * “你们准备就这样让孤上去?像个废人一样?”太子气得脸色铁青,他此时坐在轮椅上,但是这轮椅太重太大上不了马车,所以宫人们准备用一块板子把太子给抬上去。 太子妃在旁边劝,“阿璋,不过是抬上去,你就暂时忍耐一下。” “滚。”太子扭过头怒视太子妃,“没你说话的份。” 太子妃被他这样当众下面子也脸色有些难看,她把手里的丝帕拧了又拧,正要说话,却有一道低沉的男声插.了进来。 “皇嫂别气,皇兄他只是一时心直口快,没有恶意。” 太子妃循声望去,眼里出现防备,“二皇子怎么来了?” * 芝芝突然发现前面的马车开动了,连忙把车帘放了下来,公主也发现了,他募地笑了下,抬起头看着芝芝。芝芝发现公主看她,立刻把坐姿弄得十分端正,也不敢靠着后面的车壁了。 “过来,芝芝。”他对芝芝说。 芝芝眨眨眼,听话乖乖过去了,一过去就被对方搂进了怀里。公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是想认字么?本宫教你。”他把书塞给芝芝,“找出一个你认识的字。” 芝芝看着手里的书,先看了书名。她盯了半天,发现书名她就不认识。芝芝抬起头看了公主一眼,“万一没有认识的怎么办?” 公主沉吟道:“那就罚你。” 芝芝脸就苦了下来,“妾身只认识妾身的名字怎么写。” 公主垂眸看着芝芝,不说话。芝芝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看书,可是书里的字对于她来说就是小蝌蚪,看来看去就是小蝌蚪在跳舞,她是一个也不认识,本来想找到自己的名字,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她放弃地合上书,重新扭过头看着公主,她仰着脸,眼神极其可怜,像只被雨淋的小兽,“妾身没有找到。” “那本宫就要罚你了。”他低下头去。 芝芝挣扎了下,但很快就软了下去。她被放开的时候,已经脸色绯红,一双凤眼淌着一汪春水,唇瓣很红,仿佛是被人肆意啃噬过。 她刚平复了下呼吸,却发现对方又低下了头,到最后芝芝完全是软在对方的怀里,只剩下喘气的劲。她低声软软地跟公主求饶,“不要了……都肿了。” 44.第四十四章 芝芝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唇,她觉得自己舌头都麻了。她微微转了身, 把自己的脸藏在对方的怀里, “不可以再亲了。”她待会怕是东西都没办法吃了。 一声轻笑在上方响起。 “那你还认不认字?”公主慢条斯理地问。 芝芝想了下,觉得对方就是在骗她, 打着教她认字的幌子,结果就是一直亲她,昨天也是。哼, 她是猪吗?会傻乎乎地上当第二次吗? “不认了。”芝芝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是么?”公主故意拖长了声音,把芝芝的脸从自己怀里挖出来。芝芝头发早就散了,钗子早掉在了地上,她唇红齿白,一双凤眼湿漉漉的,仿佛能从中吸出水来,也许是因为不安,又长又浓的睫毛扑散开来。衣服领口也有些乱,露出里面的白璧无瑕的肌肤,只是那肌肤上飘着朵朵红云, 奢靡妖丽到了极致。 长发掩住了芝芝小巧的耳朵, 公主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拨弄了下芝芝的头发,果然发现耳朵现在红透了。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手指间感受到滚烫的触感。芝芝偏了下头想躲开对方的手, 但随后却是整张脸都被捧住了。芝芝在公主面前真的是太娇小了, 她像个没骨头的小兽一样, 温香软玉, 活色生香,但是公主很怕自己稍微大力一些对方就碎了,而这只娇小柔弱的小兽,她有时候还会伸出自己的爪子,慢慢地试探着强大的敌人。芝芝并不蠢,起码她有时候能直接感受到一个人的恶意。她慢慢地试探着公主的底线,甚至对方都没有发现自己在慢慢为了芝芝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底线。 从原来一见到对方就结结巴巴,到现在跟对方如此亲密无间,芝芝都能坦然适应,若真笨,此时早被吓得脸色青白了,哪有像芝芝现在这样,坦然地和上辈子杀了自己的人相处呢。芝芝表面看起来纯良无害,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算盘,公主要亲她,她拒绝不了,便不拒绝,免得惹对方生气,但是她却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在这亲密之事上进行男女博弈。 她不是一味得承受,她也会拒绝,甚至会故意装自己承受不住,还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对方放过自己一马。 强者有强者的活法,但弱者也有弱者的活法。芝芝上辈子当小妾的时候,她觉得当小妾真好,她也不觉得丢人,其他女子定是要争口气,当正妻的,哪有像芝芝这样的心大的。后来芝芝成了阿飘,看了公主的后宫里那些后妃是如何争宠,在男人面前该是什么样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潜移默化地学会了。 芝芝发现对方的眼神又有些变化,每次公主要亲她的时候,或者干更过分的事情的时候,眸色总是会变深。她连忙眨眨眼,眼角就挂上晶莹的泪珠,“真的疼。” 公主手指微微一动,还是松开了芝芝,他帮芝芝重新穿好衣服,再动手将芝芝的头发梳成之前那样。 “渴了吗?”公主问。 芝芝点点头。 公主便给芝芝倒了一杯水,递到了芝芝手里。芝芝接过来,便喝起了水。公主重新把书捡起来,倒也不逗着芝芝识字了。过了一会,芝芝困了,她便自己拿起毯子缩在角落里睡。 等她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公主的腿上。芝芝伸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卷着毯子坐起来。他们返京需要三天,需要在外住宿两夜,通常会有当地太守提前打点好。这次也不意外,芝芝醒了没多久,他们便进城了。皇上到访,太守征用了当地最富贵的商户府邸,并且封锁了这个府邸方圆十里的地方,不准随意进出,这个商户姓顾,顾上三代都是经商,而顾家现在还是皇商。 公主下了马车,便同驸马一起去参加家宴了,芝芝则是吃完饭之后便洗漱完上床睡觉了,睡到一半突然被人弄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又闭上了,甚至还转过了身。 对方一愣,抬起上半身看着芝芝,“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芝芝困得不行,直接拿被子蒙住了头。来人一看,干脆也钻进了被子里,被子里传来芝芝惊呼的声音,随后又安静了下去。 翌日芝芝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采苓听见她起床的声音,便连忙进来了,“五姨娘醒了?今日倒不用急着赶路,皇上准备亲自召见顾家,所以我们可以午饭后再走。” 芝芝也觉得坐马车坐久了不舒服,突然有了一早上的空闲时间,芝芝发现她也没事情做,便带上采苓准备随便逛逛这顾家。顾家可真是家大业大,这府邸的建筑可都快比得上公主府了。顾家坐落在偏远小城,却如此气派,怕真是应了一句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芝芝也不敢随便乱走,怕惹出什么祸事,便只在自己暂住的院子里随便逛逛。逐渐入秋,顾家凉亭上面的花架子葡萄都熟了,芝芝看了下,口有些馋了。 采苓在旁看了就笑,“五姨娘想吃,奴婢去拿个棍子弄下来一点?” “这不好吧?”芝芝看了一眼,“这毕竟是别人家的葡萄。” “五姨娘放心吧,这顾家是皇商,若没有皇上,顾家怎会气派如此,更何况只是吃点葡萄。”采苓笑了下,“奴婢这就去拿棍子,五姨娘在这里等着,别乱走。” “哦。”芝芝便在凉亭那里坐下了。 芝芝没坐多久,就听到了脚步声,她以为是采苓来了,便扭头去,却看见一个衣角。 转角处站着一个人,芝芝连忙站了起来,“谁在那?” 衣角的主人听到芝芝的声音,便直接转身离去了,芝芝只看见衣角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那衣角上的花纹似乎是苍竹纹,这种花纹的以及那个衣角的颜色不像是女子的服饰。芝芝想了下,也许那个人是往这边走,意外看见她便换了条路。采苓很快就返回了,她拿棍子足足给芝芝弄下来满满一篮子。 芝芝觉得拿别人家的葡萄总有些做贼心虚,所以也不敢在外面吃,躲屋子里吃去了。午膳是宫女送过来的,宫女还跟芝芝说,用晚膳就差不多要返程了。 芝芝到马车那里的时候,公主还没来,芝芝便自己先上去了。她坐在马车上,又闲得无聊,便偷偷撩开了车帘,她正好看到公主从顾府大门走出来,而公主身后除了驸马之外,还有一个芝芝没见过的男人。 那男人容长脸,面容白皙,长眉入鬓,生了一双桃花眼。芝芝听她娘亲说过,桃花眼的男人最多情也最寡情。那男人跟着公主出来,公主走出来后停住了步子,转过身对那男人说了什么,那男人低头,看样子似乎在答话。芝芝本来准备收回眼神,却突然看到那男人衣服衣角的花纹,那花纹正是芝芝见到的那个苍木纹。 那个躲在转角处的人就是那个男人吗? 芝芝想再看清一点,就突然对上公主的眼神。公主眼神在看到芝芝后骤然冷了下来,他瞥了身后的男人。芝芝连忙放下车帘,缩回了角落里。果不其然,公主很快就上了马车,他上来之后看到芝芝一脸乖巧地坐着,就冷哼了一声,坐到了芝芝的对面,“那个男人好看?” 芝芝露出迷惑的神情,似乎不太懂公主的意思。 公主微微眯了眯眼,不知道是相信了芝芝的做戏,还是没相信,倒没有再说话。队伍很快就出发了,芝芝见马车动了之后,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在第三日深夜入京,公主的马车自然没有随着皇上进宫,而是直接驶向了公主府。公主府门外灯火通明,驸马骑马走在最前面,到了公主府门口,他停了下来。那几位姨娘带着下人在门口等着,二姨娘见到驸马,连忙上来行礼,“妾身见过驸马,公主和驸马这一路可平安?” 驸马翻身下马,温声道:“还不错,你们怎么在外面守着,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公主不会生气的。” 三位姨娘不由地看了下后面的马车,没那位的话,她们哪里敢去睡。 而马车里。 公主看着在他腿上睡得很香的少女,不由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撩开帘子,马车外站着佩兰,佩兰见公主撩开车帘,“公主怎么了?” “把那几位打发了。” “是。” 佩兰走向那几位姨娘,微笑道:“三位姨娘还是快去休息吧,公主身体不适,三位姨娘还是改日请安吧。” 公主伸手捏了下芝芝的鼻子,芝芝蹙了下眉,想躲开鼻子上的手,未果,她便醒了。她睁开眼的时候,眼里还有浓浓的睡意,毕竟现在已经是深夜,往日这个时辰,她早在床上睡了。芝芝离开了公主的腿,她揉了下眼,“公主,我们到了吗?” “嗯。”公主淡淡地说。 芝芝想到可以回到翠钗院了,立刻兴奋了,直接就要下马车,还没撩开车帘,就被抓住了手。她愣了下,扭回头看着公主,对上对方眼神的时候,芝芝把脸上的笑容默默收了起来,又坐了回去。她抬起眼偷偷瞄了下公主,伸手放到公主的腿上,小声地说:“妾身给公主捏腿。” 芝芝挤出一个极其乖巧的笑容。 45.第四十五章 公主垂眸看了看芝芝的手,然后撩起眼皮子轻轻睨了芝芝一眼。茶色的眼眸情绪复杂难懂, 芝芝捏腿的动作一僵, 她默默地收回手,低下了头。 “嗯?”公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张美丽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芝芝抬起头看了公主一眼,“妾身逾越了,还请公主先下马车。” 公主轻微地蹙了下眉, 他看着芝芝,最后直接掀开车帘直接下了马车。 芝芝回到翠钗院便直接倒在床上睡了。 翌日,翠钗院便有人来拜访了。 四姨娘提着一盒点心来了翠钗院,她进了翠钗院,便笑着说:“这可真是雅致的地方。”她巧笑嫣然,又对芝芝说,“当初我怎么没选这个院子呢。” 芝芝笑了下,“四姐姐怎么来了?” 四姨娘看了身后的丫鬟一眼,那丫鬟便连忙把点心拿上来,四姨娘不急不慢地说:“这是我亲手做的, 上次五妹妹做的玫瑰酥我觉得好吃, 这次便做了其他点心给妹妹送来。”她认真看了芝芝一眼,“五妹妹去行宫一趟,倒是清瘦了。” 芝芝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有吗?” 四姨娘点点头, “当然, 五妹妹这一路可遇上什么有趣的事?” 芝芝认认真真想了下, “太子废了。” 四姨娘一噎,看了下左右,压低了声音,“五妹妹你这话不能乱说。” 芝芝闻言点点头,“谢四姐姐教诲。” 四姨娘瞥开眼,又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傻子,什么人会把太子变成残废的事当做有趣的事说出去。她想到这里,脸色难看了几分,也不想聊下去了,便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去了。 芝芝送走四姨娘,采苓便来问四姨娘送来的点心如何处理,芝芝想都没想,“丢了吧。” 上次四姨娘害她的事,她还没忘记了,现在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虽然不知道四姨娘打着什么目的,但是芝芝觉得这三位姨娘,四姨娘恐怕是心最黑的。 先前公主赐下来的丫鬟还是留在翠钗院,铃仙还是跟着采苓一起伺候芝芝,不过她倒没有问过卷丹去哪了。 公主回到公主府似乎又忙了起来,芝芝也一连许多天没有见到公主,她心里又冒出逃出公主府的念头。她把自己藏起来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发现自己离开那么久她藏的宝贝还没有少,心里放心多了。 * “清河公主到。” 外面的太监用尖细的嗓子喊道,殿内的淑贵妃连忙抬起头,她看了眼旁边的嬷嬷,“是信芳来了吗?” 嬷嬷对淑贵妃笑了下,“当然,公主来看望娘娘了。” 淑贵妃微微坐直了身体,她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嬷嬷,本宫头发乱吗?” “不乱,很好。”嬷嬷仔细看了一眼。 淑贵妃闻言连忙扯散了头上的钗子,把发髻都弄散了,嬷嬷惊呼一声,“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嬷嬷你不要管。”淑贵妃自顾自弄着,不一会,她从一个妆容精致的贵妃成了一个身心憔悴的普通美貌妇人,她眼角泛着红,见到公主从殿外进来,更是抽噎一声。 公主跪在地上行了礼,“清河见过淑贵妃,给淑贵妃请安,淑贵妃万福。” 淑贵妃从座位上起来,她一路跌跌撞撞直到公主身边,她不顾形象地直接跪坐在公主的面前,声音可怜,“信芳。” 淑贵妃唤了一声之后,见公主没理她,干脆直接在原地哭哭啼啼起来。公主抬起了头,他扬声呵了一句,“全部都出去。” 宫人们立刻全部如鸟禽般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公主和淑贵妃两人。淑贵妃见公主愿意抬起头,连忙对公主笑了下,“信芳。” “淑贵妃召清河来是所为何事?” “本宫是你母妃,你不应该来看看母妃吗?”淑贵妃掩面哭了几声,“你现在长大了,都不管母妃了。” 公主唇边露出一丝讥讽,“母妃是因为太子的事吧。” 淑贵妃身体一僵,她抬起眼看着公主,“你怎么说话呢?” “清河有说错吗?”公主一字一句地说,“太子废了,马上就要成为废太子。” 淑贵妃低下头,眼神游离,她那张同公主七分相似的脸上闪过害怕、恐惧种种情绪,“信芳,你要救救母妃,玉美人和琼美人被杀了。”她的手一直在抖,“皇上回宫之后把伺候玉美人和琼美人的宫人也全部杀了,全是血,好多血。” 她蓦地抬起头看着公主,“皇上会不会怀疑我?信芳,你要救救母妃。母妃只有你了。”话落,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你咎由自取,何来求我?”公主咬着牙说,眼神如寒窟。 淑贵妃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 二十年前,她怀孕了,那时候她不是什么艳冠六宫的淑贵妃,只是一个普通的美人,她废了多少力气才护住肚子里的双生子,但没想到她有一日偷偷听到了皇上对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说。 “淑美人异族之人,朕不能让她诞下皇子,若是双生子有皇子,你就直接……” 皇上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一旁偷听的她已经是一身冷汗。 临产那日,她把自己的女儿先送了出去给皇上过目,等女儿接回来,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儿。她下手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两个她只能选一个,她的两个孩子是胡人之后,她根本拿不了其他婴儿的尸体来糊弄皇上。她选择要护住自己的儿子,所以勾结了御医,那个御医医术非常厉害,可以把她女儿的尸体变成一个男婴,让宫女拿出去给皇上看。 可是那个御医和那个宫女不满足她给的那些珠宝,他们威胁她,她一路晋升,可是那两个人就像冤魂一样缠着她。她能怎么办?在她二十四的那年,她遇见了才十四岁的太子殿下。 她二十年来护着的人现在说她咎由自取。 淑贵妃低低一笑,她站起来就准备往旁边的柱子上撞过去,公主一见,连忙站起来扑了过去,拦住了淑贵妃。淑贵妃一头撞在了公主的身上,当她发现自己撞的不是柱子,直接痛声大哭,边哭边捶打公主,“你让我死算了,何必管我?”她嗤笑一声,“你不就是嫌弃我给你父皇戴了绿帽子,我是戴了,那又怎么了?你以为你怎么活下来的?你若有真有勇气,那你当年躲在床底下的时候怎么不出声?” 公主眼里逐渐出现血色,他的手握紧了,血液从手心滴落。 淑贵妃又哭又笑,活活像个疯子,“我们两个谁又比谁高贵了,裴信芳,你是胡人之后,这天下就注定不会是你的,你以为太子废了,后面会是你吗?太子倒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虎视眈眈,尤其是二皇子,他不会发过我们母子的。” 公主冷眼看着淑贵妃,“淑贵妃放心,清河未得到天下之前,淑贵妃自然好好坐在这贵妃之位,享受荣华富贵。” 说完,公主转身直接走了。 厚重的朱红色殿门打开又阖上。 淑贵妃擦掉脸上的泪,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贴身伺候淑贵妃的嬷嬷从外面进来,她走过来急声道:“娘娘,你跟公主说了什么?公主手上全是血啊,太吓人了。” 淑贵妃眼波微转,转哭为笑,“嬷嬷伺候本宫重新梳妆吧。” “娘娘,那公主……” “他长大了,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淑贵妃转过身,不太想再谈这个话题。 * 入夜。 公主回到自己的寝殿,他踱步走了进去,走到一半却听到了里面有声音。他眼里闪过杀意,但在见到对方的时候,眼里的杀意一扫而空。 他看见一个胆大包天的少女坐在他的美人榻上,见到他来,还只是眨眨眼。 “你怎么来了?”公主轻声说,脚步往美人榻那边走。 芝芝眼里闪过迷茫,明明是佩兰说公主召见她啊,为什么公主还问她怎么来了。芝芝正要说清情况,唇已经被堵上了。 公主一边亲一边解开芝芝的衣带,芝芝的外衣滑落在榻上。 突然,公主停了下来,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出去。” 芝芝一怔,然后连忙从公主的身下钻了出去,她还不忘拿走她的外衣。芝芝离开后,公主躺在了美人榻上,他放下手,睁着眼望着墙壁上的飞天图。那双茶色的眼眸空荡荡,仿佛他已经成了没了灵魂的躯壳。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殿下。” 佩兰站在了美人榻的前面,她跪下来看着公主垂落在塌下的手,那只手上面还有着干了的血迹,她试探着握了上去,见对方没有动,她眼里闪过奇异的光彩。 “让奴婢给殿下包扎好不好?”佩兰轻声说,她抬起眼凝视着那张比女人还美丽的脸,“为了殿下,佩兰什么都愿意,哪怕是献上自己。” 她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46.第四十六章 公主转过头看着佩兰, 那双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佩兰深呼吸一口,她的外衣已经脱下了, 她动手解开了里衣, 露出里面嫩绿色的肚兜。秋日的夜已经有些寒冷了, 她只是刚脱下, 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佩兰忍住心里的羞耻感, 颤声说:“请殿下垂怜佩兰。” 公主又转回了头,他仿佛根本就没看见佩兰一样。佩兰眼里逐渐盈满了泪水,她跪着往前爬了一步,“殿下, 奴婢跟殿下十年了。” 她十四岁的时候见到了十岁的公主,那时候公主还不像现在这样, 他那双茶色的眼眸里总是有着笑意,她同对方一起长大,本来以为公主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动情, 没想到公主却对了一个平民之女动了心。 凭什么? 她亲自栽种的花, 结的果子却被旁人偷走。 佩兰知道她这辈子不可能独占对方, 那么对方可不可以稍微施舍一点, 哪怕一夜也好。 “殿下!”佩兰又唤了一声。 语落, 她就发现自己的脖子被掐住了。公主坐起了身,他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双让她永远着迷的眼眸里现在只有厌恶。 他一言不发, 那双眼睛像是在看着死物。 佩兰面容逐渐青紫, 公主手里的力气在加大。 “公主!” 殿外突然传来芝芝的声音。 “妾身的钗子掉在里面了, 可以进来拿吗?” 公主仿佛是被惊到了,猛地收回手。 佩兰一下子软倒在地,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公主转眼看了美人榻,发现角落上有个金钗,他伸出没受伤的手将金钗拿了起来。他手里握着金钗,下了榻,衣摆从佩兰眼前滑走,佩兰怔怔地看着,眼里的泪水无声地掉了下来。 公主走到了殿门,他犹豫了下,才开了一侧殿门。他的身影隐在黑暗中,只伸出一只手,芝芝的那只金钗就躺在他的手心里。 一只白嫩的小手从他的手里拿走了那只金钗。 “谢谢公主。”芝芝说完,犹豫了下,又道,“那妾身走了。” 公主轻轻“嗯”了一声。 芝芝便福了身就直接转身离去了。 公主转过身,他走到了佩兰的旁边,佩兰还软在地上,他垂眸看了一眼,一掌拍了下去。 * 芝芝很久之后才发现佩兰不见了,宫嬷嬷身体好了,重新回到了公主身体伺候,而佩兰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地消失了,平日公主府的打理由青黛开始负责。青黛之前给翠钗院送过几次东西,每次见到芝芝都笑得特别甜。 “奴婢给五姨娘请安。” 芝芝一抬头发现是青黛来了,她撑着下巴,点点头,“青黛怎么来了?” “奴婢来给五姨娘送点东西。”青黛话刚落,身后的丫鬟就抱着两匹布上来了,“这是江南送上来的,料子花纹都是最新出的,京中还没有人有,公主让奴婢给五姨娘送两匹。” 青黛送了东西便走了。 公主似乎最近都很忙,连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请安都给省去了,一晃日子就到了中秋,而芝芝也准备好逃跑了,她准备在中秋之夜逃跑。中秋之夜公主和驸马都要进宫,而府里的奴才丫鬟们这日夜里也会小聚一下吃吃酒。 中秋节早上,芝芝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她特意藏在装她进府时带来的东西的那个柜子里。那个柜子平时采苓都不会怎么动。 入夜之前,公主和驸马果然启程去了皇宫,芝芝和那三位姨娘一起用的晚膳。芝芝许久不见三姨娘,三姨娘比之前要瘦了一些,她看到芝芝眼睛就瞪圆了,随后便扭开了脸,晚膳全程也不往芝芝那边看。芝芝记得自己要离开公主府的事,所以那三位姨娘喝酒的时候,她偷偷拿了白水装酒,所以那三位姨娘喝得醉醺醺倒下的时候,她还清醒着,不过为了装醉,她也故意装成软绵无力的样子趴在桌子上。 主子们都醉了,丫鬟便纷纷把她们几人扶回去。三姨娘被她贴身丫鬟扶起来后,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冲到了芝芝面前来,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芝芝,“你!” 芝芝是装醉了,被对方这样一指,立刻心虚得很,三姨娘说完这个后,便扭开脸,“我要回去了。”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丫鬟连忙搀扶着她走了。 芝芝暗暗松了口气,她被采苓扶着回到了翠钗院,采苓将她扶到了床上,脱了鞋袜和衣服后便走了出去。采苓待会也要跟府里其他丫鬟小聚,这是芝芝白日就听到了,有人来喊过采苓。 等外面静悄悄了,芝芝才偷偷从床上爬起来,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喊了一声采苓,没人应。她连忙起来把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她提着包袱刚打开门,就僵硬住了。 “这位妹妹,你这是去哪啊?” 她的门口站着一个衣着暴露容貌妖艳的女人,那女人酥.胸半露,一头青丝被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磨出的钗子挽了一半,还有一半垂落在身前。那女人手里还拿了一把红色小扇子,她轻摇手里的红扇子,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芝芝后退一步,连忙转过身,结果却看到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要更加漂亮一些,她穿着一身黑,什么都没露出,但是却莫名地引人遐想。她手里也拿着一把扇子,但是是一把骨扇,这个女人的眉心有一点朱砂红,她摇着扇的时候,那朱砂红都微微红一下。 “小妹妹,你要离开公主府啊?” 芝芝把包袱藏在身后,前面是女鬼,后面也是女鬼,她往旁边退去,有些紧张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拿着骨扇的女人莞尔一笑,那双眼睛闪烁着风情,“你想离开公主府,姐姐可以帮你啊,只要你把你的皮囊借给姐姐一用。” “不要。”芝芝觉得这两个女鬼似乎不是什么普通鬼。 衣着暴.露的女鬼走进了屋子里,“小妹妹,你放心好了,我们两个可不是什么好鬼……不,不是什么恶鬼,只不过想借你身体一用。” “我为什么要借给你们?”芝芝连连往后退,“你们想做什么?” 黑衣女鬼叹了口气,“小妹妹,你怎么那么死脑筋,你把你的身体借给我们,我们保证你醒来之后就已经离开公主府了。”她顿了下,抬眸看着芝芝,眉心的朱砂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小妹妹不听话,姐姐们可要生气了。” “姐姐,何必跟她废话那么多,趁她现在身上鬼气重,赶紧附身吧。”衣着暴.露的女鬼催促道。 “等等!”芝芝连忙说,“你们要借我的身体,起码要告诉我,你们想做什么吧?” 黑衣女鬼盯着芝芝,“我们说了,你就愿意心甘情愿借给我们?” 鬼强行附身在凡人身上还是要损伤阴德和道行的,若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心甘情愿,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芝芝面上闪过犹豫,斟酌着说:“要看什么事吧。” 衣着暴.露的女鬼没了耐心,“姐姐,直接附身吧。” 黑衣女鬼瞪了说话的女鬼一眼,“你别忘了你的脸是怎么修复的。”如果不是她用了自己的道行,这个杀猪女脸蛋能好得那么快,甚至比之前还好看? 那个衣着暴.露女鬼立刻闭嘴了。 黑衣女鬼转过头,悠悠叹了口气,“妹妹,是这样的,姐姐在这世上逗留太久了,身上鬼气重,而我需要借你的身体吸一点公主身上的龙气就可以了,只需要一点点,吸完我就把你的身体还给你,而且还能帮助你离开公主府。” 这两个女鬼自然就是之前出现的鬼姐妹了,她们两个花了点时间修复鬼妹妹的脸,又去作了几回恶,趁芝芝身上鬼气最重的时候来了公主府,因为芝芝已经很久没见到公主了。 果然是冲着公主头上的那条小金龙来的,不过芝芝原来当阿飘的时候,只会害怕那条小金龙,没想到这两个女鬼居然是打上小金龙的主意。 芝芝想了下,“我不喜欢别人掌控我的身体,这样吧,你可以寄居在我的身体里,也不会妨碍你吸龙气,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帮我离开公主府。” 鬼姐姐想了下,同意了。她觉得芝芝一个小姑娘也骗不了她,于是鬼姐姐进入了芝芝的体内,不过她没有控制芝芝的神智,而是把身体的主权还是交给了芝芝,她只是呆在芝芝的体内。 鬼姐姐附身后,芝芝的眉心闪了闪,也冒出一粒朱砂红。鬼妹妹一瞧,惊呼,“这眉心是怎么了?” 芝芝伸手摸了下,就听到鬼姐姐的声音,“鬼若是寄居在人体内,人的样貌就会有些变化,我已经是极力克制了。” 鬼妹妹有点担忧,“这会不会被发现啊?” “笨,画个花钿不就可以掩盖住了。小妹妹,你去画个花钿。”鬼姐姐吩咐芝芝道。 芝芝听话地去画了,鬼妹妹趴在梳妆台旁指导她如何画会更漂亮。不知道是不是鬼姐姐寄居的原因,芝芝此时的眉目间透出几分诡异的妖异,尤其是她眉心的那点朱砂红,仿佛是人血凝固了滴在上面。 “真漂亮。”鬼妹妹在旁边笑,“小妹妹,你就没有想法跟我们一起当鬼吗?” 芝芝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 “可惜了。”鬼妹妹娇笑一声,“你这皮囊,画皮鬼定当最喜欢了。” 鬼姐姐突然出声:“回来了,我闻到龙气的味道了。” 鬼妹妹一听这话,紧张兮兮,就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姐姐,我怎么办?要不我一起躲这个小妹妹身体里。” “不行,那吸的龙气不够分,你赶紧找地方躲起来。”鬼姐姐又对芝芝说,“你换身衣服,如果公主不来,你就主动去见他,听见没有?” 芝芝心里也有了算盘,便说:“知道了。” 她起身把衣柜打开,鬼姐姐给挑的衣服,芝芝听话地穿上了。换好衣服,鬼姐姐又吩咐芝芝把发鬓给拆了,让她只用发带松松绑住就可以了。 “去吧,去见公主。”鬼姐姐话里隐隐有着兴奋。 47.第四十七章 宫嬷嬷今日也吃了酒, 便是青黛服侍公主睡下, 她刚从殿里出来,就看到有人遥遥走来。青黛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五姨娘。 “五姨娘。”青黛走过去,“您怎么来了?” 她看了下五姨娘身后,连个随行的丫鬟都没有,五姨娘拿着一盏红灯笼, 青黛发现无五姨娘今日打扮得有些奇怪, 尤其那眉心的花钿, 怎么看怎么妖异。 芝芝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方才都遇见两波巡逻的侍卫, 进入寝殿之前还遇见守门的宫女, 现在又见到了青黛。 “我有事想找公主, 麻烦青黛姑娘帮我禀报一声。”芝芝轻声说, 鬼姐姐此时还在她的体内。 青黛愣了下, 然后便说:“奴婢现在就去, 劳烦五姨娘在这里等等。” 青黛转过身进了殿内,芝芝咬了下唇,鬼姐姐出声了:“你待会可别露出什么马脚, 小妹妹。” “只要你乖乖呆着, 我怎么露出什么马脚。”芝芝回了一句。 鬼姐姐惊讶了下,她倒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还有牙尖嘴利的一面, 她暗笑了下, 但怕惹对方生气, 所以也没有再说话。青黛过了一会才出来,“公主请五姨娘进去。” “嗯。”芝芝走进了殿内,大殿里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墙上的飞天图依旧栩栩如生,那些美人现在仿佛在凝视在她。芝芝袖子里的手抖了抖,她三年的阿飘也不是白当的,她想好了,无论如何,她要弄死她体内这只恶鬼。 居然想借她的身体吸龙气,虽然她是很害怕那只小金龙,不过她也算跟那只小金龙打了三年交道了,对方还帮过她一次呢,在她被宫里其他鬼欺负的时候。 鬼寄居在凡人体内时,道行会受限,而且最主要的是,芝芝有办法让这只恶鬼灰飞烟灭。这是一个老婆婆鬼告诉她的,那个老婆婆是宫里的嬷嬷,死了很多很多年,但不想离开宫,她跟芝芝说皇上身上的龙气那么重,总会有些恶鬼动坏心思,那些恶鬼会强行附上妃嫔的身体或者是贴身宫女的身上。 “那皇上的龙气会不会被吸完啊?吸走了还能当皇帝吗?”芝芝有点好奇。 “这些恶鬼也怕那条金龙,他们强行附身,多半都会发现,所以有些就会偷偷地寄居在凡人的体内,这样可以隐去他们的鬼气,也能吸到龙气,不过这种法子对鬼来说非常危险,因为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会灰飞烟灭,你可千万别这样做。” “危险?为什么会危险?” 老婆婆鬼叹了口气,“那些鬼可不知道,只要那凡人喝了皇帝的血,他们就死定了。” 芝芝想了下,“那一点都不危险啊,谁能随随便便喝到皇帝的血啊,嬷嬷,我不听你讲故事了,我要去睡觉了。” “你个鬼睡什么觉,给嬷嬷回来。”老婆婆鬼最喜欢讲故事,但其他鬼都不喜欢听,她就抓住了芝芝。 芝芝现在要做的事是在喝到公主血之前不被体内的鬼姐姐发现。 她走到了纱幔前,犹豫了下才伸手撩开了纱幔。公主站在纱幔后,看样子是已经入睡了,但是因为芝芝突然来了,所以他披了件外衣,他眉目间有着淡淡的倦意。 “妾身拜见公主。”芝芝行了礼。 公主揉了揉眉心,“平身吧,有事?” 芝芝站起来,慢慢地靠近公主,公主眼里有一丝惊讶,但没有避开。芝芝咬咬牙,伸手抱住了公主,“妾身……妾身……” 她不知道说什么了,话本里一般说的是“郎君,外面打雷了,妾身害怕”,可是今夜没打雷,她要说什么啊? 公主身体僵硬了,他低头看了眼抱在自己腰上的手,再看着芝芝因为找不到说辞而微微红了的脸。 “笨蛋,你就说你中秋之夜思念家人,辗转难眠。”寄居在芝芝体内的鬼姐姐急了,她怕芝芝被赶出去,这龙气才刚吸了一点点呢。 芝芝抱住了公主,就发现对方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应该是在晚宴上饮了酒。芝芝心里还有些害怕,她想着快点解决体内的女鬼,一急之下她直接拿起了公主的手,一口咬住了公主的手指,牙齿刚碰到公主的手指,那根手指就从她的口里抽.了出去。 芝芝咬空了,她立刻僵住了,随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公主一眼。公主眸色变深,声音低沉磁性,“你在做什么?” 芝芝一计不成,又怕女鬼发现,干脆微微踮起了脚尖吻住了公主,她决定趁公主不备的时候咬他的舌头,不过她刚亲上去,自己的腰就被搂紧了,对方立刻反客为主,芝芝很快就亲得晕乎乎的,连什么时候到床上,她都不知道。 “嗯……”芝芝有点想躲了,不过对方就像一张网,让她根本躲不开。公主突然停了下来,他胸口微微起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芝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她在想办法消灭体内的女鬼,芝芝伸出手抵住对方的胸膛,“你先不要动。”芝芝小声地说。 公主眯了眯眼,耳根却红了。 芝芝伸出手勾住公主的脖子,边小声地说:“不要动。”边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的唇,然后亲了上去。她用舌头抵开了对方的唇,然后…… 公主蹙了下眉,而芝芝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她脸色一下子白了,额头上都渗出了汗,那只女鬼现在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厉叫声就在她耳边响起。 “啊!我要杀了你!你竟敢骗我。” 芝芝强忍着疼痛,再一次亲了上去,她要多喝了点血,一定要弄死那只女鬼,要不然等那个女鬼有力气从她体内出来,她就真的死定了。 女鬼的厉叫声逐渐消失了,芝芝眉心的朱砂红闪了闪,然后黯淡了下去。芝芝听老婆婆鬼说这种方法可以灭鬼,普通人这样做,会让鬼灰飞烟灭,但是她并不是什么普通人,她本身鬼气重,又能见到鬼,早就跟凡人不一样了,她这样做误打误撞地把那只女鬼给吸收了。那只女鬼是只艳.鬼,被芝芝这样一吸收,芝芝的眉眼微微有点变化,她的眼角染上了淡淡的绯红色,而最主要的是那只女鬼面容上的朱砂红此时已经留在了芝芝的眉心。芝芝还不知道,她以为她的疼痛是因为灭了鬼的原因,她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胆大包天,竟敢咬本宫。”公主在芝芝耳冷冰冰地说。 芝芝眨了下眼,她觉得对方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这种味道好像会让她身上的疼痛减少,所以她不自主地往对方身上靠。 越靠越近,直到没有缝隙。 * 一只玉白的手从床帐里伸了出来,那只手虚虚地在空气抓了一下,但很快被另外一只手给抓了回去。 “疼……”软糯的尾音逐渐消失在水声中。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而最上面赫然是一件水红色的肚兜。那件肚兜上绣了一只白鹤,那白鹤仰头展翅,欲飞天去。 正所谓一开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随后“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最后“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 公主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怀里的少女已经睡熟了,白嫩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他刚准备坐起来,但是怀里的人却轻轻哼了一声,公主身体一僵,只好又躺了回去,少女微蹙的眉心才舒展开。她像是刚出生的奶猫一样,本能地寻找安全温暖的地方,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完全窝在公主怀里,调整好姿势,呼吸才逐渐平稳。 守门的青黛脸已经通红了,她本来准备等五姨娘出来的,哪知道……她局促不安地在站在殿外,但又怕明早有丫鬟撞见,只好红着脸继续在门外守着。 殿内里。 公主抿唇微微笑了下,也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小金龙从床帐外探了个龙头进来,它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又看了看睡在自己主人怀里的少女,有些不满的地“嘎嘎”了两声,但是还是从床帐外游了进来,它一卷身体睡在了两人的头顶处,闭上眼睛之前还故意把尾巴在芝芝的脸上甩了两下,不过它的小动作凡人是感觉不到的。 翌日芝芝睁开眼,脸就皱了起来,她觉得她浑身都难受,像是被罚了板子一样,她的腰和腿都好酸,尤其是腿。 “醒了?”一道男声在芝芝耳边响起。 芝芝愣了下,扭过头去看,一看就呆住了。昨夜的记忆一下子涌入她的大脑里,芝芝微微张开了红唇,脸一下子全部红了。 她她她……跟他…… 公主凑过来盯着芝芝的眉心,“你额头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个?擦都擦不掉。”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颗朱砂红痣。 芝芝突然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对方,就往床下逃,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刚下了床,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她挣扎着想站起来都是徒劳,急得眼眶都红了。她听见身后有声音,却根本站不起来,她好不容易刚站起来可是很快又摔了下去,最后还是被人抱了起来,公主戏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你不穿衣服跑哪去?” 48.第四十八章 芝芝哀嚎一声, 伸手捂住了脸。 公主把她抱回了床上, 一到床上,芝芝就又想逃,可是刚往前爬了两步,又被拖了回来。芝芝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自然感觉到危险。她低呼一声,用手抵住对方的胸膛, “不, 不行。” 话音刚落, 就听到对方的轻笑声, 公主的目光一寸寸地从芝芝身上看过去, 最后落在芝芝的那双玉足上。那双玉足娇小粉嫩, 他伸手握住了, 甚至是把玩着。 芝芝觉得自己会死在床上。 她嗓子疼得厉害, 她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床帐, 落在公主的眼里, 只觉得他面前这个娇小的少女此时像极了雨后的海棠花,雨打花落。 有诗云“楚女欲归南浦,朝雨。湿愁红, 小船摇漾入花里。波起, 隔西风。” 又有诗云“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 红花落尽更无红。” * 芝芝能穿上衣服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她刚刚沐浴完, 身旁的人也是,芝芝是不想再回忆浴池里发生了什么,总之她现在觉得哪哪都疼。喉咙疼,腿更疼,坐着都不舒服。 “一天没吃东西,怎么不吃一点?”公主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芝芝看了一眼,就扭开了脸,精神有些恹恹的,“不想吃。” 她只想睡觉,可是这人偏让她吃了再睡。 “多少吃一点,否则今晚也别睡了。”公主的话里暗暗有着威胁。 芝芝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是昨天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倒也不算……可是她又不是想做那档子事,这都算了,他现在居然还威胁自己。 “不吃。”芝芝气呼呼地丢下这句话,就要站起来,哪知道刚站起来她腿一软,就要摔到地上去,还是公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公主干脆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别胡闹。”语气比方才更凶。 芝芝立刻听话了,但是她还是不想吃,她看了眼桌子上的菜,就扭开了脸,怕对方继续凶她,芝芝干脆把脸埋在对方的脖颈处,“真的不想吃。” 公主眼神微动,终是语气缓和了些,“吃两口?吃了,我就放你去睡觉。” 这时候,公主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自称都变了。 芝芝见自己躲不过,勉强吃了两口,公主端了一碗汤放到芝芝面前,“把这个喝了吧。” 芝芝看着这汤觉得有点眼熟,感觉好像见过,“这是什么汤?” “补身体的。”公主温声道。 芝芝蹙了下眉,“可以不喝吗?” 公主摇了摇头,芝芝只好把那碗汤给喝了,喝到一半,她就不想喝了,可是公主一定要她喝完才可以去睡觉,芝芝只好皱着眉头硬把汤喝完了。 她这夜还是宿在公主的寝殿,芝芝睡觉之前有个毛病,总是喜欢东摸摸西摸摸,睡到了别人的床上,这毛病还改不掉,而且还真让她摸出东西来了。 “这是……”芝芝仔细看了下,“我的荷包!” 她扭过头看着公主,“这个怎么会在公主这里?” 公主面色微变,正要说话,芝芝就眨了下眼,“是驸马送的吗?” “不是。” “可是这个荷包应该在驸马那里才对。” 芝芝有点想不通,她又摸了摸,在枕头下又摸出一个东西,而这个东西……公主一把抢了过来,藏在了身后,他脸颊飞出了两朵红云,而芝芝愣了下,有些呆呆地看着公主。 好半天,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是妾身的肚兜。” 就是她丢了的那件,怎么会在公主的枕头下面? “你不睡了?”公主压低了声音。 “睡,可是……”芝芝还想说什么,一只大手就覆住她的眼睛,“再不睡,今夜就别睡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温热的气息熏红了芝芝白皙小巧的耳垂。 芝芝只好闭上眼睛老老实实睡觉了,虽然她心里又起了怀疑,说不定之前抢她荷包偷她肚兜的人就是公主,公主说不定真的会什么易容术,大概是她上次用的方法不对,可能那个易容需要用水来洗。 带着这样的猜测,芝芝终是睡熟了,她累极了。 翌日清晨,芝芝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公主的怀里,她刚睁开眼,公主也醒了,他眼神清明仿佛像是根本不是刚睡醒一样。 公主看了芝芝眉心的朱砂红,伸出手擦了擦,发现擦不掉,“这个怎么长出来的?” 芝芝伸手摸了下,她发现那女鬼眉心的朱砂红现在在她脸上了,也不太明白。她用力地抠了下,试图把那颗朱砂红痣抠下来,可是她把那一块的肌肤都弄红了,也没有用。公主伸手抓住了芝芝的手,制止她近乎自残的行为,“算了,反正也不丑,就别弄了。” 其实公主说的话有假。 芝芝眉心多了这颗朱砂红痣,不仅不丑,倒是更添了一分艳色。本来那女鬼就是艳鬼,只是这样一来,芝芝更加看上去不像什么良家子了。 用完早膳,公主让人把芝芝送回翠钗院,采苓看到芝芝,连忙迎了上来。青黛对着采苓笑了下,便离去了。 芝芝今天身体比昨日舒服多了,也能自己走路了,只是她看见采苓,就有些心虚,采苓倒一句话也没问,只是比往日更加体贴了。芝芝休养了几日,她心里有些不开心,毕竟她是要离开公主府的,就是因为那女鬼,她那天晚上才没有走掉,不过那个女鬼还有个鬼妹妹,不知道那鬼妹妹会不会来找她报仇。 如果那个鬼妹妹来找她报仇,她岂不是要死定了? 要不,过段时间再离开公主府吧,先看看那个鬼妹妹会不会出现好了。这样想着,芝芝又暂时没有动逃跑的念头了。 只是不逃跑了,芝芝也有新的麻烦。 翠钗院的丫鬟悄无声息地全部换了,除了采苓和铃仙之外,粗使丫鬟也全部变成之前在公主身边伺候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方便公主深夜的时候更好进出罢了。 * 芝芝坐在窗台上,鼻尖都能嗅到金桂的香味。她有些害怕地伸手搂紧了身上的人,声音里透露出主人的不安,她眼神慌乱,犹如迷路的小兽,“公主,能不能别在这里?” 那双茶色的眼眸里有着笑意,他伸手捧起芝芝的一缕长发,“害怕?” 芝芝往窗外看了眼,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是她总觉得自己会被看见,而且她现在还是浑身…… 她仰起头看着公主,凤眼湿漉漉的,成了一摊春水,白皙修长的脖子像是白鹤的长颈,“公主,会有人的。” 公主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两人的气息交汇,“别怕。” 男人总是有着坏心思,更被提这开了荤的男人。 只是可怜了芝芝。 芝芝被抱下来的时候,满脸泪痕,只剩下喘气的力气。入睡之前,那个奇奇怪怪的汤又出现了,公主每次都会盯着她喝完那碗汤,没喝就不可以睡。那个汤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喝,芝芝不喜欢喝,可是无论她怎么说,撒娇求饶,但都没有成功过,那碗汤她还是要喝。 可是她又不觉得自己身体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喝那个汤来补身体。 芝芝把那碗汤喝完,就把空碗递给了公主,公主站起来把空碗放到了桌子上,重新回到了床上。他坐在床尾,低头认真检查了下,弯下腰在芝芝耳边说:“有些肿了,上了药再睡?” 芝芝直接往被子里钻,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拒绝,但又被人抱住,公主称得上是温声哄她了,“乖,上了药再睡,明天之后我都会很忙,没办法来这里给你上药了。” 可是他不来,她也不需要上药啊。 虽然这样想,但芝芝不敢说出口。过了一会,她倒吸一口气,“疼!”她声音里全是委屈。公主手一顿,直起身亲了亲芝芝眉心的朱砂红,“忍一下就好了。” 芝芝不肯了,她往床里面缩去,小脸上写满了抗拒。 公主只好把手拿出来,“改日再来看你。” 公主口里的这一改日倒过了好些天。 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这半个月里发现了一件大事,只是这事发生在朝廷之上,身在后宅的芝芝是不知情的。她现在在后宅里无所事事,每日就跟着莲嬷嬷练练舞,跟叶嬷嬷学学曲。 * 太子坐在轮椅上,他还在回味今日早朝上二皇子的表情,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随后更是抚掌大笑,等他笑够了,才轻声说:“姚毓,孤一定会重重赏你。”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只要有你,孤相信,孤一定会重新得到父皇的重用的。” 被称为姚毓的男人弯唇一笑,“草民不敢要什么赏赐,只是希望太子殿下事成之后,能答应草民之前的请求。” 太子挑眉,“倒想不到你跟孤有同样的爱好。” 姚毓把手里的折扇一收,眼神讳莫如深,“大概是上一世欠了她,所以这一世想弥补一二。” 49.第四十九章 姚毓离开宫中后, 便乘坐马车到了一条街上, 这条街大多是平民居住的地方,鲜少有贵族出没。姚毓刚下车,街上就有人看了过来。 “少爷。”姚四扶了一把,“今日家宴,夫人希望少爷早点回去的。” 姚毓把扇子敲了下姚四的头,“知道了, 你就守在这里吧, 半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姚四觉得奇怪, 他们家少爷自从那日去了公主府的牡丹宴, 回来就生了病, 昏迷不醒足足一个月, 夫人都快把眼睛哭瞎了。老爷请了京城无数名医, 甚至还请到了太医院的御医长, 可是少爷也没有半点好转, 但突然一天, 少爷就醒了。 只是少爷醒过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姚家称得上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老爷位列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少爷天生就是神童, 三岁识千字,五岁作诗, 但少爷不喜欢仕途, 所以一直没有参加科举, 但少爷的名声早就传遍了京中的贵女之间。 “春衫公子,貌比珠玉。 这是外人对少爷的赞誉。 少爷及冠那年是在宗庙举办的及冠礼,当时少爷及冠礼结束将大宾送庙门,庙门外面挤满了贵女,宝马香车将庙门围得水泄不通。大宾愣了下,随后笑道:“你这位春衫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你不入仕。” 少爷低头弯唇一笑,以笑作答。 但少爷自从那次醒过来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了。他原来并不太喜欢同人打交道,那次去牡丹宴也因为得了请帖,再加上确实想去见一见牡丹中的珍品,但是现在少爷最近总是进宫,而且总是会去一个平民的家里。 少爷还不让他告诉老爷和夫人,姚四叹了口气,他怕少爷生病的时候被什么精怪给缠住了,所以现在才奇奇怪怪。 林元正在后门跟其他儿童玩,突然听到有人喊他,他转过头,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毓哥哥,你来了啊。” 他立刻甩下他那些好友,跑了过去,刚跑到青年面前,他的头发就被一只大手揉了一把,“小元,今日私塾放学了?” 林元点点头,“毓哥哥今日怎么来了?我爹不在家。” 姚毓勾了下唇,“那不知道姚某有没有荣幸请林公子吃饭了?” 林元一听到有吃的,连忙欢呼了一声,“好啊。” 姚毓带着林元去酒楼里吃了一顿丰盛的,还打包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让林元带回家。林元临进门前忍不住扭头看着姚毓,“毓哥哥,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他和他爹现在都知道了,姐姐嫁入公主府根本就不是享福去了,是去吃苦了。林父和林元去看过芝芝,只是被拦住了,公主府的奴仆连通报都不愿意帮他们通报,直接将他们轰走了,还说:“莫挡路,走开!” 那凶狠跋扈的样子仿佛把他们当成了路边的野狗。 林父回去就难受了很久,林元年纪虽然还小,但是也能知道了什么。林父想定是芝芝在府里不受宠,连句话都说不上,而且他们这样的家世,怕是受宠也只是当个小玩意养着,若驸马真心实意对芝芝,怎么会娘家人想上门看一眼都不行呢。 林父不死心,再次上门去,只是这次更惨,凶恶的奴仆连话也不愿意听,瞧林父一身朴素衣裳,直接撵人。林父被人从石阶上推了下去,幸好的是被人扶住了。 这人就是姚毓。 林元很喜欢毓哥哥。 因为毓哥哥长得好看不说,心地也很好,那日不仅给爹爹请了大夫,还经常过来看望他们。毓哥哥知道他们去公主府的目的后,惊了一下,“你们口中的芝芝可是驸马的五姨娘?” 林父愣了下,“您认识?” “上次牡丹宴得幸见了一次,只是……”姚毓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林父急了。 “五姨娘在府里过得似乎不是很好,上次姚某见到的时候,五姨娘穿着下人的衣服,还被罚了。” 林父当时就要晕过去,姚毓连忙搀扶住了,“林伯父,快坐下。” 林父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女儿到了别人那里,竟然是一文不值,公主府的人把他们当成路边的野狗倒也罢了,他私心想着女儿起码衣食无忧,应该受不了苦,毕竟是嫁给了驸马,哪知道……这些权贵之辈可把他们这种平民百姓当成人看?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林父对着姚毓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姚公子,这可有法子让驸马休妾呢?” 古来今往都没有听过休妾的说话,夫妻和离倒是有,这妾室从来没有休过的,若是男人不喜自己的小妾,直接冷落罢了,要么直接撵出去。 只是撵出去的小妾名声早毁了,若是芝芝被驸马撵出去,怕是这辈子都没有人会娶芝芝了。林父后悔极了,他当初不应该把画像递上去的。 但若是芝芝在公主府里受苦,还不如回来,名声坏点就坏了,大不了他养芝芝一辈子,芝芝是他的女儿。 姚毓沉吟片刻才道:“休妾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需要从长计议。” 林父看着面前的华衣公子,忍不住问:“姚公子,我们同你非亲非故,为何你要这样帮我们?” 姚毓目光微动,竟是脸色微红,“实不相瞒,那日在公主府的牡丹宴上,姚某触了公主霉头,是芝芝姑娘替姚某解围的,而也因此受罚,姚某不忍心看芝芝姑娘在府里受罚,也想报答恩情。” 林父一愣,“这……” 姚毓行了个大礼,“林伯父放心,我姚毓并非心思歹毒之人,而且我尚未婚配,若是林伯父首肯,姚某愿以正妻之礼娶芝芝姑娘入门。” 林父是真的惊住了,他看得出眼前这位姚公子并非普通人,从穿着打扮到谈吐举止,皆流露着贵公子风范。这样的人怎么会对芝芝一见倾心? “这事……我不能做主,还是给看芝芝的意思。”林父犹豫了下才说。 姚毓含笑颔首,“自然,若是芝芝姑娘不愿下嫁给姚某,姚某也绝无怨言。” 自从那次表明心意之后,姚毓便来得更勤快了,甚至出资将林家重新修葺了一番。芝芝嫁入公主府的时候,林父得了一千两白银,但他不敢随便用,他总怕女儿在里面受苦,怕有一天女儿不得那些贵人喜欢,就被赶了出来,那时候这些银子就再还给女儿,让芝芝开个小店也好,也想养活自己。若是她想再嫁,那些银子就给她当嫁妆,免得婆家嫌弃她是再嫁。 林父守着那些银子不用,日子也跟之前跟得没什么区别,但是姚毓这一来,里里外外地打点,甚至还给林元换了一家更好的私塾,林家现在过得比之前好多了。 * 姚毓听到林元的问话,眉目柔和了些,他安慰林元:“小元,你姐姐会回来了。” 林元虽然有些丧气,但是还是点点头,“谢谢毓哥哥,我一定会等到姐姐回来了,我要给姐姐写信,多去几次公主府,那些人总会帮我传信的。” 姚毓面色不变,“如果小元信任我,不如把信给我,我想办法帮小元的信送进去。” “真的吗?”林元一下子笑了起来,“那太好了,我有好多话想跟姐姐说。我学了好多字。” 林元突然顿住了。 姚毓不明所以地看着林元。 “我忘了姐姐不识字了。”林元重新丧气了。 姚毓先是一愣,随便忍笑不俊,他眼梢一弯,如同新月,“那小元可以画画给你姐姐。” “算了,我不会画画的。”林元连忙摆摆手。 “那小元还是写信吧,芝芝姑娘身边应该有丫鬟是识字的,只是小元有些话就不能写在信上了。” 听到这句话,林元重新兴奋了起来。 目送林元进门之后,姚毓便转身离开了。姚四见到自家少爷回来了,连忙摇了摇手,姚毓一路走过来,又收到不少秋波,但是他根本没在意,直接上了马车。 “回府吧。” “是,少爷。” * 芝芝收到信是几日后,采苓拿着信进来的,“五姨娘,这是前门的奴才送过来的。” “信?给我的吗?” 采苓把信递给芝芝,“好像是您的家人送过来的。” 芝芝眼神一亮,她赶紧把信给拆了,一拆开之后,她便是一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小元什么时候学会画画的?还画得那么好。 几张信纸,画得十分传神,芝芝看懂了。 小元和她爹想她了。 芝芝看到最后一张信纸,发现这张跟前面几张不一样,这一张画的是一只鸟笼里的金丝雀,而有一只手放在了笼门上。 家里是养鸟了吗? 芝芝有点疑惑。 芝芝把信收了起来,也一起放在她放东西的那个柜子里。 夜里用完晚膳没多久,芝芝就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她干呕了几下,脸色一下子白了,旁边的采苓见状,一惊,“五姨娘您这是怎么了?” 芝芝拿着帕子捂着唇,蹙着秀眉摇了摇头,采苓眼神微动,“奴婢去请曾大夫。”说着她就直接跑了出去。 50.第五十章 铃仙见状, 便扶着芝芝坐到了床上,“五姨娘,您先在床上休息休息。” 芝芝还是第一次看采苓那么激动, 居然是直接跑出去的,她压下反胃的感觉, “你去喊住采苓, 我应该只是吃坏了肚子。” 铃仙闻言, 却劝说道:“五姨娘,还是请大夫过来看看比较妥当。” 让芝芝没想到的是, 她还看见了公主。他直接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曾大夫,曾大夫哆哆嗦嗦地进来了。 “曾大夫, 给五姨娘看看。” 公主进了屋子后, 脚步猛地一顿,他压低了声音。 曾大夫把医药箱放在桌子上,让铃仙帮他在芝芝的手腕上绑上丝线,曾大夫做这一切的时候, 公主的眼神是直勾勾盯着那丝线的,那丝线微微一动, 都会引起他的眼神变幻。 曾大夫擦了下额上的汗, “回公主的话,五姨娘并无大碍, 怕是夜里吃了伤寒的食物, 伤了脾胃, 吃几幅护胃的药就好了。” 公主看了眼床帐,那里有着隐隐约约的人影,“除了这个,就无其他了吗?” 曾大夫连忙点头。 铃仙把曾大夫送了出去,门从外面阖上了。芝芝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躺在床上不想动,她盯着一只手撩开了她的床帐。 公主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在床上坐下,“还难受吗?” 芝芝其实已经不想吐了,她看见公主就往床里面缩了缩,“公主怎么来了?” 公主把人搂到了自己腿上坐着,他眼底有着淡淡的疲倦,闻到对方身上堪称清甜的香味,他忍不住侧脸在对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亲。 芝芝怕痒地躲了躲,她现在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完全没有之前想吐的感觉了。 “上次药没有上完,让本宫看看还肿着没有?” 公主一本正经地耍流氓,用修长的手指挑开了芝芝的腰带。 采苓端着煎好的药刚准备敲门,但听见里面的声音,连忙停住了手。她看了下手里的药,只能又端走了。 公主用回了他自己的声音,他用手抚摸着芝芝皓白的脖子,之前印上去的红印已经完全消失了,不过又多了很多新印子。 少女雪白的皮囊成了画纸,而他随意在上面挥洒着他的笔墨,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小心一点,怕太用力就把对方弄坏了、弄碎了。少女凤眼湿漉漉的,狭长的眼角染上绯色,微启的红唇吐着温热的气息。她雪肤乌发,仿佛已经成了话本里那些的妖,只是这妖修行不够,撑不了多久就喊疼。 公主一只手插.进芝芝浓密的长发中,“旁人都没有你这样爱娇的。” 芝芝咬着唇轻语,“公主见过旁人是什么样的?” 她这一句只是随口问道,倒把公主逼得脸红了。他的确没有见过,从小被当成女子长大,其他皇子到了十几岁的时候,都会临幸身边的大宫女,淑贵妃不会为他安排这些。 “疼!”芝芝不知道自己这句惹恼了对方,对方倒更加用力了,她惊呼一声,呜咽声随后又被吞了去。 夜是那么的漫长,屋里红烛燃烧至天亮。 翌日芝芝便发现自己来癸水了,这会子倒开心了,平日来的时候她都肚子疼,最厌恶癸水来的时候,现在倒庆幸这癸水来的日子。 芝芝喝着糖水的时候,还忍不住笑,采苓在旁边瞧着奇怪,“五姨娘,您今日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没有。”芝芝摇摇头,觉得如果把心里的想法告诉采苓,采苓一定要笑话她,可是她就是觉得那档子事不怎么舒服,不过看着公主低三下四求她哄她,倒也觉得有点趣味。 因为芝芝昨天身体不适,今日还格外喝了一碗药,那药苦得芝芝连皱眉,好不容易喝完了,铃仙走了进来,她表情有些奇怪。 芝芝瞧见了,不禁问:“铃仙,你怎么了?” 铃仙走到门口看了下,把门关上了,才走到芝芝耳边说:“五姨娘,方才发生事了。” “什么事?” “三姨娘动手打了四姨娘,此时两个人都被宫嬷嬷罚跪呢。” 芝芝惊了下。 “她们打起来了?为什么?” 铃仙压低了声音,“奴婢只听到一点,四姨娘被打了之后口里骂了几句,好像骂三姨娘被鬼迷了心窍。三姨娘听到这话又要上去打四姨娘。”铃仙说到这,忍不住笑了下,“四姨娘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都被三姨娘打肿了,旁边丫鬟拦都拦不住。没想到三姨娘看起来柔弱,但是打起人来那么凶。” 芝芝想了下,觉得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便不再关心。 但没成想,宫嬷嬷派人把芝芝请了过去。 芝芝到的时候,三姨娘和四姨娘并没有像铃仙说的在罚跪,都是站着的,只是两个人现在的样子…… 三姨娘除了头发乱点,其他都还好,旁边的四姨娘还真的像铃仙说的那样,脸红红肿肿,头发也全散了。 宫嬷嬷站在前面,脸色难看,但看到芝芝的时候,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五姨娘,奴婢请你过来,是因为三姨娘和四姨娘拌嘴的时候提到了你。” “我?”芝芝眼里有些惊讶,“我什么都没做。” 四姨娘突然轻笑了一声,她扭过头,一双眼直勾勾往芝芝身上瞧。芝芝回视了一眼,实在不明白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四姨娘收回了眼神,对着宫嬷嬷说:“宫嬷嬷,此事是我跟三姐姐一时闹了嘴,才弄成这样,跟五妹妹毫无关系。”她瞥了一眼旁边三姨娘,“三姐姐,你说呢?” 三姨娘脸色阴沉,“哼,你再多嘴一句,我苏月容就撕烂你的嘴。” 宫嬷嬷怒了,“苏氏,请慎言。” 四姨娘也被气得无语,她本来就被打,但是家世上,她是敌不过三姨娘的,就算她给父亲写信也无用,但是这个苏月容竟然敢如此过分,她真是气不过。 芝芝有点迷茫地看着三姨娘和四姨娘,她们两个前一世关系很好来着,这一世怎么还打起来了。这个问题,芝芝回翠钗院后也没想通,夜里,芝芝要入睡的时候,有人进了她的屋子,还爬上了她的床。 在对方要脱她衣服的时候,芝芝慢悠悠地说:“妾身来月信了。” 公主的手一顿,茶色的眼眸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他扯过被子把芝芝盖好,隔着被子抱住了芝芝。 芝芝发现公主好像要在这里睡,不禁有些疑惑,每次公主来都是为了做那个事,现在没办法做了,他为什么不离开? “公主。”芝芝轻轻喊了公主一身。 公主已经闭上了眼,闻言,唔了一声。 “公主不回去睡吗?”芝芝问。 公主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今夜陪你。” “妾身不需要……”话还没有说完,芝芝的唇就被一个大手捂住了,对方优美的唇微微张开,“睡觉。” 第二天芝芝醒来的时候发现公主还没有走,而公主坐在床上,那张堪称浓丽的脸上却有着呆愣的表情,他目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衣服,芝芝顺着看了一眼,瞬间脸红了。 “这是什么?”公主对着衣服上那一块红色伸出手,只是还没有碰到,手就被捉住了。芝芝捉住公主的手,声音有些结巴,“那个……那个……” 公主抬起眼看着芝芝,一向冷冰冰的脸上出现这么呆愣的表情,竟有几分可爱,“是什么?”他声音很轻。 “是癸水。”芝芝咬咬牙才说出来。 公主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那块红色,再抬眼看了芝芝,然后闭了闭眼。 * 她好像把公主吓走了。 自从那天早上芝芝不小心在公主衣服上留下一大片癸水后,公主就消失了好些天。公主走的时候,掩着面走的,而他的那身衣服被青黛抱了回去。 芝芝伸手捂住了脸,虽然过去那么久,但还是觉得好丢人。她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睡的?她醒来的时候,她屁股上全是红色,然后再就是公主身上的衣服,上面也都是…… “五姨娘。”采苓从外面走进来,“您家里人又送信来了。” 芝芝发现这辈子的信要送得比上辈子频繁一些,她拆了信封,这次画的好像是她弟弟上私塾的情形,好像交到好朋友了。芝芝突然愣了下,因为她发现这画上的她弟弟衣服好像跟以前穿得不太一样了。 这衣服上居然还画了玉佩。 芝芝觉得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有些呆不住了。鬼妹妹这么久还没出现,也许不会出现了,芝芝把信收了起来,又开始预谋逃跑的事了。只是逃跑的事情并不太顺利,因为公主受罚了。 据说公主进宫参加家宴的时候,惹怒了皇上,皇上当场就摔了杯子,直接给公主罚了一个月的禁闭,这一个月里,公主府的人都不能随意进出,公主府门口更是有着重兵把守。 公主受罚,连带驸马也被骂得狗血淋头,前朝驸马不能入仕,但本朝驸马是可以入仕,但是因为公主的原因,驸马也被勒令一个月不能上朝。 这真是很重的惩罚了,芝芝记得上一世公主并没有受过这么重的罚,但是公主被罚之后,他本人似乎还好,因为他还有兴致教芝芝识字。 公主握着芝芝的手,工工整整地在宣纸上写了一个“芝”字。 “这是你的名字。”他在芝芝耳边说。 芝芝大半个身体是软在公主怀里了,她快站不住了,手里的笔也握不住了,“公主。”她求饶地喊出声。 “别动。”公主扶住芝芝的腰,声音正直,表情严肃,“好好练字。” 芝芝咬着唇,都快欺负哭了,这哪是什么识字,明明就是故意欺负她。 “该你自己写了。”公主松开了芝芝的手,一松开,毛笔就掉在了宣纸了。芝芝此时根本就握不住笔。 毛笔刚摔下去,公主就轻笑了一声,“芝芝不想练字?” “不,想。”芝芝扭过头看着公主,凤眼里全是委屈,“可是……” 剩下的话她真是难以启齿。 公主那张漂亮的脸上倒是一脸浩然正气,“芝芝手都握不住笔了,本宫要看看芝芝其他地方是不是能握得住。” 即使这样,芝芝还是记住了几个字,她会写自己和公主的名字了。 “裴信芳”这三个字芝芝练了好久才学会怎么写,若是不小心写错了,还要受罚,这刑罚通常让芝芝两个时辰都出不了书房。几天下来,她见了书房的桌子心里就发憷,碰都不想碰一下。 芝芝真想公主的禁闭快点结束吧。 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 这日芝芝刚用完晚膳,青黛就来了,说请芝芝去后院的假山那里,公主在那里等。 芝芝不明所以,采苓给她穿上披风的时候,她还问青黛:“去假山那里做什么?” 青黛一笑,“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公主只是这样吩咐下来,而且奴婢只能送五姨娘过去,不能留在那。” 芝芝到了那里,却发现假山那里空无一人,青黛把她送过来就走了,留芝芝一个人站在那里。她提着灯到处走了走,也没有看到公主,最后她把视线看向了假山里,这个假山可以容纳人,可以走进去的。芝芝犹豫了下,便提着灯进去,里面黑漆漆的,灯笼只能照亮前面一点点。 “公主?”芝芝小声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她停下了脚步,算了,这个地方有点吓人,她还是回去吧。芝芝提着灯笼刚转过身,嘴唇就被人捂住了,她手里的灯笼掉在了地上。 芝芝尖叫声只剩下小声的呜咽。 她害怕得直哆嗦,但是她挣扎的力度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小奶猫抓人,毫无力度。 芝芝被那人半拖半抱着往假山更里面走,她一双凤眼里面全是惊恐,直到她被压在了假山的内壁上。她现在的位置上面正好有一块残缺,月光从残缺的洞口照进来,芝芝看清对方的脸。 “被吓到了。”对方轻声说。 芝芝差点软倒在地,她光明正大地瞪了一眼面前的人,“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吓妾身?” 公主倒一点不觉得心虚,还嘲笑了芝芝,“是你自己太胆小了,像老鼠一样。” 芝芝听到这个赞誉,忍不住磨了磨牙,哪有把人比作老鼠的,芝芝虽然没读书,也知道这不是好词,赞誉起码也要说像小猫、小兔子这种比较可爱的动物吧。 公主看芝芝生气了,唇边的笑意更加明显。 “带你过来,自然是看好东西。”公主拿手指放在芝芝的唇上,“不要说话。” 芝芝眨了眨眼,听话地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她突然发现从那个残缺的洞口飞进来很多萤火虫,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萤火虫,那些萤火虫如繁星飞了进来,尾巴上的光芒照亮了假山。芝芝忍不住睁大了眼,眼前的人一向冰冷的瞳孔也仿佛因为这些繁星而有了暖意。那些萤火虫在假山里到处飞了飞,就全部飞向了一个方向。 那是假山的更深处。 芝芝的目光追随者那些萤火虫,就发现假山深处挂着一幅画卷,那些萤火虫覆在了那张画卷上,最后在画卷上出现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美人。 那美人美目盼兮,婀娜多姿。那些萤火虫缓缓在画卷上游动,就仿佛那个美人在动一般。 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芝芝微微张开了嘴,她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画,“那……那是我?” 公主唇角微翘,他称得上是矜持地微微颔首。 芝芝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咻”的声音,她就抬起了头,从那个残缺的洞口里她看到了漫天都是红色的孔明灯。 那些孔明灯成了黑夜里的装饰,犹如一只只小鸟,它们翱翔在天空之中。 “你十六岁的生辰没办法在行宫庆祝,便在这一日庆祝吧。”公主的声音在芝芝耳边响起,她听到声音忍不住看向了对方,当对上那双茶色的眼眸时,芝芝觉得对方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得她看不懂。 她还想再研究那眼底里的情绪,唇就被对方吻住了。 芝芝的外衣滑落在地。 她看着公主头上的步摇,步摇上的珠玉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咬住了唇,不想让声音偷偷溜出去。 公主突然换了女声,他在芝芝耳边说:“五姨娘,你伺候得甚好。” 芝芝一愣,却觉得她还听到其他声音,她扭过头想去看,却被捂住了眼,她听清楚了公主的呼吸声,除此之外,还听到假山外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有……”人。 话没能说出口,芝芝的尾音就被吞掉了。 芝芝后来是被抱着回去的,她窝在公主的怀里就睡着了,只记得好像还被喊起来喝了什么,但是她太困了,好像还打碎了什么。 “算了。”她好像听见有人这样说。 芝芝翌日醒来的时候,先是发了一阵愣,然后想起昨夜的事,她昨夜明明听到了假山外有脚步声。这时候,她的床帐被撩开,采苓出现在床边。 “采苓,今日府里有发生什么吗?” 采苓听到芝芝的问话,想了下,才答:“好像四姨娘今早想回去省亲。” “四姨娘?省亲?公主同意了?” 采苓摇摇头,“现在禁闭未解,谁也不能出这公主府。这公主府现在是只能进,不能出。” 51.第五十一章 难道昨夜在假山外的是四姨娘? 下午, 公主府的禁闭提前解除了, 这事让芝芝有些惊讶, 但是公主被解除禁闭后,似乎也不太在意,依旧教芝芝识字, 不过这几日的识字倒是比前几日正经得多, 芝芝还真认识了不少字,只是还不怎么会写,看见比较相像的字还是会认错。 这日芝芝在练字的时候, 驸马来了,驸马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芝芝,再看着站在一旁的公主,嘴角微不可见地扯了下。 芝芝见到驸马来了, 慌了下,放下笔就要站起来行礼,只是还没有站起来, 就被摁了下去。公主白皙的手放在芝芝的肩膀上, “你继续写。” “欸?”芝芝为难地看了一眼公主。 公主看着驸马,“里间谈吧。” 公主和驸马进了里间,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芝芝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也没什么兴趣,所以也没注意听, 等到驸马出来的时候, 她才抬起头。 驸马走过来看了一眼芝芝写的字,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芝芝很聪明。” “毕竟是本宫教出来的人。”公主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驸马转过身,表情有些无奈,“罢了,你就继续温香软玉在怀,只可怜我孤身一人,前是狼后是虎了。” 公主微微眯了下眼,“不是还有三房美妾。” 驸马表情一僵,“我还有点事,就先行一步。方才说的事,公主可不要忘记。” “嗯,滚吧。”公主冷冰冰地说,驸马听话地滚走了。 芝芝见公主和驸马如此对话,有些惊讶,忍不住多看了驸马一眼,这一眼被公主捕捉到了。他走到芝芝身边,看着芝芝写的字,就蹙了眉,“这写的都是什么,重新写。” 芝芝啊了一声,头上就被敲了下。 “重新写。”公主声音里像是憋着怒气。 芝芝摸了摸自己的头,只好听话地重新写了。心里想的却是一定要离开公主府了,她不想练字了,练字总是面对着公主,还是绣花比较有趣。 芝芝来公主书房练字的人没有多少人知道,平日都是一个小轿子把芝芝接过来,再用轿子悄悄把芝芝送回去,走的都是公主府偏僻的道路。 这日芝芝是用了膳才回去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芝芝坐在轿子里,想着回去就可以沐浴睡觉了,她的手已经疼得不行了。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芝芝眨了下眼,平时没有这么快到翠钗院的。 “青黛,是到了吗?” 芝芝伸手撩开了轿帘。 刚撩开轿帘,她就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再醒来,芝芝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口里还塞着一块布。她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手,手腕上的结绑得十分紧,她连手腕都没有办法动。芝芝压下心里的恐惧,观察了周围,发现她好像在一个地窖里。 这个地窖似乎是放酒的,离她现在躺在的地方不远处摆着很多酒桶,她还闻得到浓浓的酒味。 她是被人绑架了吗? 可是为什么要绑她? “咔。” 一声响声,立刻让芝芝警醒了起来。她看到头顶上有一块木板被打开,然后有人顺着楼梯走了下来。那人穿得一身青衫,脸上却戴着一个纯黑面具。 芝芝睁大了眼睛,见那人往她这边走,忍不住往后挪,只是她还没有挪多远,那人已经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扯下了芝芝嘴里的布。 一被扯下口里的布,芝芝才发觉她的嘴巴有多酸,她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蹙了下眉。 “驸马的五姨娘?” 那人声音十分嘶哑难听,仿佛是在长长的指甲在墙壁抓过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我?”芝芝眼里忍不住浮现出恐惧。 那人嗤笑一声,他笑起来的声音也十分难听,像是乌鸦的叫声,“为什么绑架你,你不知道吗?你得罪了什么人,都不清楚吗?” 听到这句话,芝芝迅速地想了想,她似乎没有得罪什么人,这个人可以把她从公主府里直接绑出来,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芝芝想不通,有什么人会如此大费干戈就为了绑架她,而且她有什么利用价值? “可有想到?”那人阴森森地说。 “我……我没有得罪人。”芝芝小声地说。 “那就不对了,别人给我钱,指名道姓要绑架驸马的五姨娘。”他声音顿了下,随后声音比之前更加恐怖,还透着血腥,“放光一身血,拿人.皮做灯笼。” 芝芝抖了一下,她试图着挣扎一下,“其实我不是五姨娘。” 那人偏了下头,“嗯?” “我是三姨娘,苏氏月容。你绑错人了。”芝芝睁着眼说瞎话。 那人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他手指微动,袖子里就出现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他将那把小刀拿出来,放在芝芝的脸上,“你这张脸我怎么会认错。” 他用刀背从芝芝的眉心划到了脸颊,倏地笑了一声,便收回了小刀。 那人说完重新拿布堵住了芝芝的口,就离开了地窖,芝芝被丢在了地窖里,她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得,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采苓应该会发现她被绑架了,可是会有人来救她吗?芝芝还是想不通什么人会绑架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芝芝都要睡着了,木板又被打开了。 芝芝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从楼梯下来的人,还是那个男人,不过那个男人换了一身衣服,看来是个爱洁的。这次芝芝口里的布刚被扯下来,她就先开口了,“那个……我想如厕。” 芝芝是真的憋了太久了,她觉得她再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会弄到身上去。 那人语气都没有变化,“不行。” 芝芝忍了忍,才说:“我又打不过你,你解开我身上的绳子,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你是想要我的命,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我可不想不体面地死去。” “呵,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也配说体面。”那人话里全是讥讽,“不如你求求那位公主殿下吧,让他快点救你,毕竟他可是你的姘.头。” 芝芝惊了下,这个人……这个人知道公主是男人,好像还知道公主和她现在的关系。 “你到底是什么人?”芝芝说完就咬着唇。 “我是杀掉你的人,林芝芝。”那人轻笑了一声,声音在地窖里有了回声,他轻轻闭上了眼,“不过还要等等,你还可以活一个月。” 他说一个月的时候,语气似乎还有着一丝怀念。 * 芝芝还是被解绑了,那个男人离开后,就有个同样带着面具的女人下来了,那个女人一声不吭,把芝芝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就扯着芝芝到角落,芝芝才发现这里还摆着一个恭桶。 芝芝犹豫了下,她看着面前的女人,“你可以转过去吗?” 那女人紧盯着芝芝,片刻之后,还是转了过去。 芝芝又小声地说:“你离我太近了,我上不出来。” 女人想了下,还是走开了。过了一会,她就听到后面传来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她也没有在意,毕竟这个女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妾。 直到一个东西砸在她的头上,她才转过头看着举着酒桶的芝芝。 芝芝举着酒桶的手在抖,她在这个地窖里不是只躺着,她费力地挪到了酒桶那边,发现这个地窖里的酒桶有些空的,看来这个地窖是个废弃的酒窖。 芝芝用了全身的力气砸了下去,等看到那个女人真的倒下去之后,她手里的酒桶才掉落在地上。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等呼吸平复了下,她连忙走上了那个楼梯,她刚从地窖里爬出来,就听到那个嘶哑难听的声音。 “逃出来了?” 芝芝僵住了,她缓缓转过头,就看到那个面具男站在不远处。 芝芝偷偷观察下,发现地窖上的房间居然非常豪华,无论是装潢还是屋里的摆设。这个房间的地板上面铺的都是地毯,面具男缓缓向芝芝走近,“你比我想象要聪明一点,但是还是很笨。” 他向芝芝逼近,芝芝忍不住往后退。 芝芝看面具男离她越来越近,忍不住转过身就往门口跑,只是手还没摸上门,她就腿一软跪了下去。 面具男的声音在芝芝耳边响起,他弯下了腰,“想逃,没那么容易。” 说完,他便一掌对着芝芝的脖子敲了下去。 * 芝芝再醒来的时候,感觉周围都在晃。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听到一道嘶哑难听的男声。 “你醒了。” 芝芝眨了下眼,只觉得头特别疼,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给你下了毒,如果不吃解药,你的头会一日比一日疼。”芝芝发现她现在是在一辆马车上,而面具男就坐在她对面,“你想拿到解药,就要听我的话。” 芝芝睁着眼看着眼前的面君男,勉强说出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无需知道,只要听话就可以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芝芝听到外面响起了声音。 “马车里是什么人?” “回兵爷,是我们家老爷和夫人。” 芝芝倏地睁大了眼,她忍不住看向了车帘。 面具男突然坐到了芝芝的旁边,甚至还伸出手搂住了芝芝,芝芝一惊,就要挣扎,面具男就低声威胁,“你若不要命,就挣扎。” 芝芝感受到有一把小刀抵着她的腰间。 “公主有令,公主府逃了一个偷东西的丫鬟,现在出入城的车辆都要检查。” “这……” 面具男扬声说,“念叔,你就让兵爷检查吧。” 话落,车帘就被打开了。 外面站着一个士兵,那个士兵看了芝芝一眼,就把眼神放在了面具男的脸上,“你为何戴着面具?” 马车外的一个老伯说:“回兵爷的话,我家老爷几年前经历过一场火灾,脸和声音都……” 士兵皱了下眉,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面具男,“把面具摘了。” 老伯连忙说:“万万不可,兵爷,这面具不能摘。” “有什么不可以摘的。”士兵一把推开老伯,“你快点把面具摘了。” 面具男犹豫了下,抬起手放到了面具上,还未摘,外面响起了声音。 “驸马驾到,众人退让!” “驸马驾到,众人退让!” “驸马驾到,众人退让!” 那个士兵见状,也不再堵在马车前,连忙跪下行礼。芝芝心里一紧,就想探出头去看,却一下子被搂得更紧,而且面具男还用手指在她身上点了下,芝芝就发现她说不出话了。 “封锁城门,谁都不许出去!” 芝芝听到驸马的声音,他的声音含着怒气。 这时候突来了一阵风,把车窗上的帘子吹了起来,芝芝看见了驸马。 他一身黑衣骑在马上,俊美的脸上含着冰霜。 芝芝认出他身下的马是踏雪。 面具男嗤笑了一声,“公主殿下架子真大。” 芝芝吃惊地转过头看着面具男,面具男也看了芝芝一眼,他的眼神里充斥嘲讽。 52.第五十二章 芝芝很想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 但是她的两世的记忆里都没有这号人物,这人对公主如此熟悉,甚至知道公主是个男人, 而且出言不逊,难道是公主的仇家? 但是若是公主的仇家, 这个人为什么要绑架自己?芝芝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 面具男依旧拿着刀抵着芝芝的腰间,手如铁壁一般将芝芝禁.锢在自己怀里,外面正在查人, 但是他却看起来丝毫不紧张。 外面, 驸马坐在踏雪上, 他一双眼睛如鹰眼般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最后把视线放在了芝芝所在的马车上, 他蹙了下眉,正欲驾马过去,突然远方传来了马蹄声。 “圣旨驾到, 驸马接旨!” “圣旨驾到, 驸马接旨!” “圣旨驾到, 驸马接旨!”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那人纵马前来, 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他看着马背上的驸马,“驸马, 皇上有令, 责令你即刻入宫, 不得耽误。” 驸马握着缰绳的手一下子捏紧了,他眼底翻滚着怒气,但又被压了下去。 “驸马还不快快下跪接旨?”那太监冷笑一声,“莫非是要抗旨了吗?” 驸马翻身下马,跪了下去,“微臣接旨。” “那驸马爷快随洒家入宫吧,皇上正等着呢。”太监看了眼周围,“驸马爷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一个偷东西的丫鬟,众士兵听令,打开城门,立刻放行。” 芝芝所在的马车被放了出去,她一直想往后看,可是面具□□.本不给她机会,甚至出了城之后,面具男便一脸嫌恶地推开了芝芝,芝芝直接摔坐在地上。 “离了京城,你的姘头再想救你,可就难了。”他轻声说。 芝芝被人如此粗暴地推到地上,疼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眉。她把手心抬起一看,发现流血了。芝芝看着手心的血,想了下,伸手抹在了面具男的衣角上。 面具男一愣,蹙了眉:“你在做什么?” 芝芝抹血的动作很快,她飞速地收回手,乖巧地低下头,甚至怕对方打她,她特意挪远了点。 面具男眯了眯眼,又看了下自己已经被污浊的衣角,动手直接将衣角撕了下来。 芝芝虽然小小地报复了对方,可是手心还是很疼,那里破皮了。面具男似乎也不准备理芝芝,芝芝便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对着自己的手心呼气,伤口的血还在往外渗,芝芝看了下,发现面具男就把撕下来的衣角丢在马车的地上,她想了下,就伸手过去把衣角捡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短短的时间里,面具男问了两遍相同的问题,但是芝芝不准备回答,事实上她也回答不了,她被点了哑穴。 芝芝低着头拿衣角的布料把自己的手包扎了一下,因为单手不好用力,她还动用了牙齿。面具男看到芝芝居然用牙齿咬那个布的时候,身体一僵,随后眉头蹙了起来。芝芝包扎好了,便继续缩在角落里了。她这个人倒是想得开,既然跑不掉,那么就暂时不挣扎了,她听过说书人说了,大侠们一般挣扎得越厉害,越是被坏人折磨。 这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芝芝也不知道这马车要开往哪里去,待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马车进了城,因为芝芝听到了喧哗声。 过了一会,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响起老伯的声音,“老爷,客栈到了。” 芝芝是被面具男扯下去的,她刚下马车,就到处看了看,面前是一家客栈,看门口似乎还挺豪华的。下了马车之后,面具男对芝芝的态度就瞬间大变,虽然他声音依旧嘶哑难听,但行为举止一下子变得温文尔雅起来。 “夫人,我们进去吧。”他对芝芝温声说。 芝芝往周围看了看,她现在周围有很多人,但是她冒然求救的话,恐怕没人会理她,而且她现在口不能言。面具男静静地看着芝芝,并没有催促,芝芝想了下,对着面具男点了下头。 面具男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发出一声很轻的冷笑声,那冷笑声恐怕只有他和芝芝两人可以听到。面具男带着芝芝进了客栈,那个老伯跟着店小二去停放马车去了。 他们走到柜台,面具男说:“两间上房。” 两间上房,其中一间是给那个老伯了,面具男和芝芝一间,店小二刚退出房间,面具男就把房门反锁了。他锁好门就向芝芝走了过来,芝芝吓了一跳,连往后退了几步,但是面具男比她速度更快,他走到芝芝身边,在芝芝身上点了一下,她就软了下去。面具男一把接住她,把她抱到了床上。 随后,面具男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芝芝眼睛睁大了些,然后她眼睛就被蒙住了。 面具男拿腰带覆住了芝芝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芝芝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客人,水已经备好了,客人可以沐浴了。”好像是店小二的声音。 门又被关上,又过了一会,芝芝听到了水声。 她想了下,应该是面具男在沐浴,跟他呆了短短的时间,芝芝发现这个面具男似乎非常爱洁。普通的绑匪才没有那么大张旗鼓的,而且还要住客栈,但在城门的时候,面具男似乎不慌张,是不是笃定了他们一定能成功出城呢? 难道面具男是皇族之人?还能请得到皇上的圣旨? 那绑架她做什么? 芝至正想不通,她眼睛上的腰带就被拿了下来。 面具男依旧戴着面具,但只穿着了一件雪白的里衣,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润,散在身后。虽然那个老伯说面具男是被大火烧伤了脸和嗓子,但是他的脖子和手都非常白,像是没有做过什么苦力活的,更不像是经历过火灾的,除非有人拿着火只烧他的脸。 面具男在芝芝身上点了两下,芝芝就可以动了,她低呼一声,发现自己还可以说话了。 “你现在去洗洗。” 面具男依旧用他难听的嗓子在折磨芝芝。 芝芝坐起来,她看了眼屏风,后面的水好像是面具男洗过的,“我不洗你洗过的。” 面具男眯了眯眼,芝芝又说:“我没有衣服换。” 她话音刚落,就被面具男扯了起来,他直接把芝芝扯到了屏风后的浴桶旁,“不肯洗?”他的声音阴森恐怖,像是从阴间里爬出来的烈鬼,“那这辈子都不洗了吧,我把你的皮扒下来,你就再也不用沐浴了。” “洗!我洗!”芝芝瞬间屈服了,她被吓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两世都没有遇见这么阴晴不定的人,公主虽然也常常阴晴不定,但是上一世的公主她见不着,这一世的公主对她大部分时间都算得上温柔了,而这个男人,他仿佛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而且他对芝芝的态度称得上是恶劣了。 仿佛芝芝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芝芝说完,面具男才松开芝芝。他阴森森地盯着芝芝,“你洗,我在外面守着。”他走出了屏风,芝芝看了眼浴桶里的水,闭了闭眼才脱衣服。 她今日若是不洗,可能真的会被这个怪怪的人杀了。 因为是面具男用过的,芝芝洗的时候秀丽的脸蛋都快皱成一团了,她匆匆洗完,就听到一声响声,屏风上多了几件衣服。 芝芝抬起头,发现那衣服都是女子的衣服。 她也不挑了,连忙从水里出来,赶紧把衣服穿上。穿衣服的时候,芝芝发现面具男居然肚兜都给她准备了。她脸红了一下,压下心里的怪异感。她刚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件衣服就迎面盖住了她的脑袋。 芝芝闭了闭眼,鼻尖嗅到了乌沉香的香味。 “我睡床,你睡椅子上,那件衣服你用来盖。”面具男沉声道。 芝芝伸手把盖住她脑袋的衣服扯下来,也不敢争,她抱着衣服把房间里的椅子摆了摆,就勉强躺在上面,那衣服她虚虚盖在身上。房间里的蜡烛燃烧发出“啪嗒”的声音,芝芝没睡过椅子,根本就睡不着,虽然她很累。她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突然开始怀念她在公主府软软又舒适的床。 芝芝翻了个身,差点掉下了椅子,她连忙用手撑住,一时情急用的偏偏是受伤的那只手,她倒吸一口冷气,把手收了回来。 面具男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再发出任何声音,我就杀了你。” 芝芝连忙闭紧了嘴巴,她重新躺好,但是她还是睡不着,她无奈地眨了下眼,却突然感觉身上一疼,就失去了意识。 翌日,芝芝是被水泼醒的,她刚睁开眼,就看到面具男拿着茶杯站在她面前。 “该上路了。” 面具男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 芝芝从椅子上坐起来,她脸上全是水,茶水顺着她的脸庞掉进她的脖子里,她抬起手擦了下脸,乖乖地洗漱后用了早膳就跟着上了马车。 芝芝一上马车,还是被点了哑穴,面具男似乎不想听见芝芝说话,芝芝便也把脸扭开,不对着面具男,她心里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她,也许有,也许不会有。 这日入夜后,老伯在马车外说:“老爷,时辰太晚了,已经进不了城了。” 面具男沉默一瞬,“找个有干净水源的地方休息。” 最后,马车停在一个湖泊旁。 芝芝被拉下了马车,老伯在准备晚膳,而芝芝则是被面具男抓到了湖泊旁,还是跟昨夜一样,芝芝被点了穴丢在了地上,她眼睛上覆着面具男的腰带。 这条腰带上也有乌沉香的香味。 面具男真是个爱洁。 已经完全进入深秋,此时的湖水一定很凉,但他还是一下马车就要沐浴。 “这个人好奇怪啊,他为什么要把你丢在这里啊?” 芝芝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 她浑身一僵,听得那个声音继续说:“你是被绑架了吗?需要我帮你吗?虽然我是鬼,但是我是个好鬼,你要不要我帮你?” 芝芝不能动,但是她可以说话,于是她特别小声地“嗯”了一声。 而这时,她眼上的腰带突然被一阵风吹开了。 芝芝面前出现一张血淋淋的鬼脸。 她呼吸一窒,把在嗓子眼的尖叫声又吞了回去。 那只鬼偏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还拿出鬼手摸了摸芝芝的脸,“你长得真好看,我可以摸一摸吗?” 芝芝发现她居然能感觉到那只鬼手在她脸上摸过的感觉,冰冰冷冷的,那只鬼也很惊讶,“我居然可以摸到,天啊,你是不是被绑架了?我救你吧,你给我当娘子吧。” 53.第五十三章 芝芝惊了下, 那鬼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是不是嫌弃我丑?没关系,我可以换张皮。” 话一停,芝芝就见到那鬼周身起了一层雾, 浓雾完全把鬼遮盖住了,等浓雾散去,芝芝发现那鬼还真的换了一张脸。 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 鬼换了脸之后,又问芝芝:“现在怎么样?你可以当我娘子了吗?” 芝芝第一次被鬼追求,有些不知所措, 她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那鬼见芝芝不说话,白皙的脸上飞上两朵红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你等等, 我去拿聘礼。” 那鬼说完就消失了,芝芝都来不及阻止,她还想让他帮忙救她呢。 脚步声传来。 面具男出现在芝芝的身旁,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芝芝,发现腰带此时在芝芝的头顶处,拧了下眉。 “风吹的。”芝芝小声地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面具男仿佛有些生气, 他蹲下身, 轻声道, “下贱东西。” 芝芝被骂了,但她不是特别生气,她只是有些不喜欢罢了。 “你不生气?”面具男又道。 “我又打不过你。”芝芝说。 打又打不过,那生气有什么用,而且他骂她是下贱东西,她就是的了吗?那她还在心里骂了他好多句,想来还是自己略胜一筹。 芝芝正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生气,她身上的穴道突然解开了。面具男一把拉起了芝芝,把她拖到了湖边。芝芝看出面具男的想法,连忙挣扎起来,“我不洗!” 这湖水洗了,她指不定要生病。 芝芝话音刚落,就被直接扔进了水里,她挣扎了好几下才从水里爬出来,但是浑身已经湿透了。 芝芝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她的头发都湿了一半,水珠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滴,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太冷了。 面具男站在湖边看着芝芝,他看见芝芝如此狼狈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芝芝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地想要上岸,却被拦住了。 “还没洗干净。”面具男阴森地说。 芝芝又打了个喷嚏,有些委屈地说:“太冷了。”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公主殿下吗?”面具男冷笑一声。 芝芝吸了下鼻子,她这人向来软绵没脾气,而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原来公主对她差的时候,她就是老鼠见了猫,后来公主称得上是宠她了,她便各种小手段小心机用不完,甚至还敢发脾气。如今面对着面具男,芝芝只有一个办法,识时务为俊杰。 她站在湖水里,湖水淹过了她的小腿。芝芝抬起眼看了面具男一眼,他那张黑色的面具在夜里看起来更加恐怖。芝芝在记忆里搜索了很多遍,都觉得自己没有遇见如此恶劣的人。芝芝暗暗地把面具男当成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老爷,夫人,可以用膳了。” 不远处传来老伯的声音。 芝芝眼睛一亮,面具男似乎看出芝芝的欣喜,竟然说:“你在水里吃。” 芝芝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过分的要求,顿时无语,而片刻后,她还真的拿到一个馒头,面具男只给芝芝一个冷馒头,而他则吃着老伯烤好的野兔肉。 野兔肉的香味一阵阵地往芝芝鼻子里飘,她看着手里的冷馒头,再感受到周身的寒冷,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虽然馒头又冷又干,但是她饿,只能吃手里的馒头。芝芝一边吃一边掉眼泪,眼泪掉在馒头上。 面具男用了衣服垫在地上,才坐在地上,他为了吃野兔肉把面具微微推上去了些,露出红润如茶花的唇瓣和白皙削瘦的下巴。芝芝看了一眼,就扭开了脸,这个人肯定没有被火烧过,定是用来骗人的。 芝芝把馒头吃完了,面具男还在慢条斯理地吃兔肉,她忍不住往面具男那边多看了几眼,犹豫了下,“我可以上来了吗?” 面具男的唇微微一动,“不可以。” “娘子啊,你怎么站在水里?”芝芝突然听到一道男声,她循声望去,发现是那个男鬼回来了。男鬼迅速地飘到了湖边,看了看在水里的芝芝,再看了看在岸边的面具男,磨了磨牙,“居然如此对待我的娘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撸起袖子,露出两条青白的小胳膊,往面具男身上捶了几拳,结果发现都碰不到对方之后,他有些尴尬地停下手,转过头看着芝芝,唇红齿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娘子,这只是个意外,我还有其他办法的。” 他话音刚落,面具男就站了起来,吓得那个鬼往后飘了好几步,他见面具男丢掉手里的棍子,更是吓得直接飘到了芝芝的身旁,他左右看了看,干脆躲在了芝芝的身后,两只鬼手害怕地抓着芝芝的衣角,“娘子,这人好可怕啊。” 目睹一切的芝芝:“……” 面具男看不见男鬼,他把脸上的面具重新戴好,看了芝芝一眼,声音依旧难听暗哑,“上来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似乎也不怕芝芝趁机逃跑。 面具男一转过身,男鬼就从芝芝身后出来了,他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胸膛,像是松了一口气,继而转过身看着芝芝,“这人那么坏,你不要跟着他哦,这种男人要不得哦,居然让这么娇弱的娘子泡在冷水里,娘子,我带你逃跑啊。” 芝芝看了眼面具男离开的方向,遂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带我逃?” 男鬼脸上闪过纠结的神情,他嘴巴咕哝了几句,芝芝没有听清,不禁眼里流露出几分迷茫,“欸?” “我想想啊,娘子别急。”他看了眼湿淋淋的芝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娘子,这是我的聘礼。” 那东西圆滚滚的,闪着金光,静静地躺在男鬼的手心里。 芝芝摇摇头,“我不能收,因为……”她顿了下,还是说,“我已经嫁人了,是别人的小妾。” 男鬼那瞬间露出如丧考妣的神情,他嘴巴微张,头往后仰,仿佛就要晕过去了。芝芝见状,抿了下唇,垂下了眸,她虽然希望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鬼帮她逃跑,但是她还是觉得骗鬼不对。 “你走吧,我不能当你的娘子。” “不。”男鬼突然说,他的眼神蓦地变得坚定,“娘子,你活着的时候是别人的小妾,但是你死了就会是我的娘子,在娘子死之前,我一定不会去投胎的。” 说到这,他嘿嘿一笑,“娘子,要不你现在就淹死你自己?” “……”芝芝默然无语。 “娘子,你快上岸,别冷到了。这个给你吃。”男鬼把他手心里的东西递过来,芝芝看着那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好东西,鬼丹。” 芝芝闻言惊讶地看着男鬼,这个鬼丹芝芝是听说过,听老婆婆鬼说过,鬼丹是道行很高的鬼修炼出来的东西,鬼丹非常难得,若是普通小鬼吃了,道行会大增,若是凡人吃了…… 芝芝也不知道,没有凡人吃过鬼丹,凡人根本都看不见鬼丹。 “这个还是你吃吧,我是凡人,吃了也没用。” 男鬼闻言,立刻失落起来,“可是这是我最好的东西了,我没有其他好东西当聘礼了。” “你准备在水里站多久?”面具男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再次出现在湖边。他一出现,男鬼嗷呜一声又躲在了芝芝身后,还不忘把他宝贝的聘礼收了起来。芝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明明对方都看不见他,这只鬼还这么怕。 “你是胆小鬼吗?”芝芝微微侧脸,声音很轻,唇几乎没动。 男鬼摇摇头,两只鬼手死死拽着芝芝的衣角,“我不是啊,我是画皮鬼。” 古有传言,画皮鬼是前世面貌不佳之人死后幻化而成的,他们终生追寻美貌,致力画出最美的皮,这种鬼多半没有恶意,但是常常躲在黑暗中窥视凡人。他们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甚至对长得好看的人没有抵抗。 面具男蹙了眉,“你今夜准备在水里过夜?” 芝芝连忙摇头,上了岸,男鬼在后面跟着她,还一直说:“娘子,你小心点,别摔了,小心那块石头,别踩那里,那里有尖锐的东西。” 芝芝上了岸,男鬼又说:“娘子真厉害了。” 芝芝就当自己没听见,她拧了拧自己衣服上的水,上了岸更冷,她唇都有些青了。面具男看着芝芝,也许是怕芝芝病死,让她去马车上换衣服。芝芝白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马车的座位下是个暗箱里,里面还放着衣物。 有不少的女子衣物,看来这个绑架是预谋好的。 芝芝上了马车,男鬼也跟了上去,他对上芝芝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他脸红了红,“娘子,我在下面帮你守着,保证不让别人看。” 芝芝犹豫下,“你会看吗?” 男鬼闻言,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娘子,你!”他声音又弱了下去,“我当然想看啦。” 54.第五十四章 画皮鬼灰溜溜地被芝芝赶了下去。 芝芝看车帘严严实实地遮着, 才敢换衣服, 但是换衣服的时候她也往车帘那边看, 还是有些担心那只鬼不讲信用, 但那只画皮鬼虽然沉迷美色, 但是为鬼还算正经,虽然听见里面衣服摩擦声,脸红得仿佛要滴下血, 但始终背对着马车, 还分出心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面具男坐在火堆旁, 用棍子时不时扒拉下柴火。火光照亮他脸上的面具,落进他的眼睛里。 芝芝换好了衣服, 就掀开了车帘,她探出了头,看了看坐在火堆旁的两个人, 她也想过去烤火,但是多半会被骂。芝芝忍不住哆嗦了下, 虽然她现在觉得好冷。画皮鬼听到声音,连忙回过头,看见芝芝脸上就绽开一个笑容。 “娘子, 你衣服换好了啊。” 芝芝看着画皮鬼, 微微点了点头。 画皮鬼盯着芝芝, “娘子, 你是不是冷啊?”他扭过头看了下不远处的火堆, 发现那个坏人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芝芝放下了车帘,刚放下,画皮鬼就飘了进来。 “娘子,你要生病了。” 有时候,鬼的感应是很灵的,芝芝吸了下鼻子,她抱住腿缩在角落,声音很轻,因为怕外面的人听见了,“对,要生病了。” 画皮鬼抓了下头发,似乎有些苦恼。 芝芝看着他笑了下,“谢谢你。” “娘子为什么要跟我说谢谢,我说了,等娘子死了我们就可以拜堂成亲了。”说到这话,他忍不住偷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也有成亲的一天。” 他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美梦里无法自拔,芝芝冷得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画皮鬼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心都快软得一塌糊涂,暗暗希望对方干脆就这样病死,这样他马上就能娶上媳妇了。 不知过了多久,芝芝睡着了,半夜里发起了高烧,她烧得迷迷糊糊,只听见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她根本听不清,脸上好像还被泼了水,可是她也睁不开眼。她只觉得好累啊。 芝芝这一觉睡得很久,久到她睁开眼的时候,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睁开眼看见的是烟雾色的床帐,芝芝又闭上眼睛,这回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画皮鬼。 画皮鬼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芝芝,“娘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变成鬼了,而且还是一变成鬼就被鬼差大哥收走了。” 芝芝眨了下眼,忍不住笑了下,她这一笑,画皮鬼先是一愣,然后又涨红了脸,他支支吾吾地说:“娘子,你笑起来真好看。” 不过等到芝芝坐在镜子前的时候,她愣住了。她被绑架后就没有照过镜子,上一次在客栈也是在面具男的催促之下随便梳洗了下。 铜镜里的这张脸,根本不是她。 芝芝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她现在脸上就剩下眉心的朱砂红是她熟悉的。 画皮鬼出现在芝芝的身后,铜镜里自然照不出他的脸。 “娘子怎么了?” “这不是我的脸。” 芝芝转过头看着画皮鬼,她呼出一口长气,站了起来。画皮鬼说她睡了好久,面具男把门反锁就出去了。 芝芝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了,她先打开了窗户,可惜地发现她现在在三楼,这个高度对于她来说,太高了。 突然,芝芝听到了丝竹声,此时夜幕即将降临,她听了一会,发现这曲子是她从未听过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客栈吗?” 画皮鬼尴尬地笑了下,“这里是青楼。”他顿了下,“这一条街都是青楼楚馆。” 芝芝蹙了眉,她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娘子,你说你的脸不是你的脸?”画皮鬼还是很好奇芝芝说的那句话,忍不住问。芝芝扭过头看着他,“那个坏人对我的脸易容了,我现在的脸不是我真正的脸。” 画皮鬼偏着头,似乎不太懂,他想了下,对着芝芝的眉心伸出手,还没碰到,门口就传来了响声。声音吓得画皮鬼连忙缩回了手,他再一次躲在了芝芝身后。 面具男出现在门口,他看见芝芝站在窗户边,也不觉得惊讶。他从门外踏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芝芝看着面具男,心里实在有些憋气,“你到底想做什么?是要杀了我吗?” “好啊,好啊。” 画皮鬼听到这句话就在后面叫好。 面具男在桌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时间到了,我就会杀了你。” 芝芝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生气了,她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指着面具男,大病初愈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虚弱。 “你!” 面具男瞥了芝芝一眼。 芝芝一噎,眼眶就红了。她把手放下,坐到了床上,她两世都没有遇见过这种人,嫁人之前她也算被她爹放在手心宠着的,虽然不富裕,嫁入公主府,虽然那些人不喜欢她,但也没有一个像这个人。芝芝真是越想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美貌的少女哭起来也是好看的,画皮鬼见芝芝哭了,连忙飘了过去。 “娘子,你别哭啊,大不了就变成鬼嘛,我会陪你啊。”他顿了下,“就算娘子真容没有那么好看,我可以帮娘子画皮啊。” 芝芝扭开了脸,不想让画皮鬼看见她那么丢人的样子。她本来找出丝帕擦了下脸,发现她现在穿的衣服没有丝帕,她左右看了下,干脆扯过床上的被子擦了脸上的泪水。 她这一举动,让坐在桌前的面具男喝茶的手一僵。 芝芝眼皮子泛着红,像是涂着一层水红色的胭脂。她眼眶也红红的,看起来是楚楚可怜。面皮鬼瞧了一眼就心驰荡漾,恨不得面具男赶紧把芝芝杀了,这样他就不用跟他的娘子阴阳两隔了。 芝芝擦净了脸上的泪水,转过头看着面具男。面具男一双眼平静无波地回视芝芝,他方才饮了茶,此时已经重新戴好了面具。 芝芝又收回了视线,干脆在床上躺了下来。面具男似乎暂时没有赶路的想法,他称得上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外面的丝竹换了一曲,歌女的声音犹如黄莺鸟,唱得婉转动听,芝芝听了两句,意外发现这首曲子她会,是叶嬷嬷教的。她听外面的歌女唱,自己也有些忍不住跟着唱起来,只是她特别小声地唱,若说外面的歌女唱的是勾人的歌,芝芝唱同样的曲却没有那股子勾人的劲,她唱得小声,声音又软,像极了助眠小曲。画皮鬼听到芝芝跟着外面唱,忍不住附耳过去。 面具男耳朵微动,显然也听到了芝芝的歌声,但是他没有说话。 画皮鬼趴在床尾,听得有些入神。突然,画皮鬼站了起来,他迅速飘到了窗户旁,而房里的面具男也站了起来,他侧耳听了下,便向床边走来。芝芝的歌声骤停,她看着向她走进的男人,忍不住坐起来往床里面缩。 面具男走到床边,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画皮鬼一转头就看见了,立刻扯着嗓子尖叫,“你做什么?不可以在我的娘子面前脱衣服!” 他飘到了床边,甚至飘上了床,挡在了芝芝的面前,“娘子,别看,我帮你挡住。”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一只手穿过了他抓住了芝芝。芝芝叫了一声,就被面具男扯到了身边,面具男此时把上衣脱光了,露出了白皙的上身。画皮鬼看了一眼,有点想哭,因为面具男的身材比他好得太多了,瘦而不弱,肌肤泛着光泽,还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面具男直接上了床,他把芝芝搂进了自己怀里。对于这一变故,芝芝惊慌失措,瞪圆了眼睛。而与此同时,外面似乎起了喧哗声,芝芝还听见了女子的尖叫声。 芝芝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门口,但是她刚看向门口,脸就被一只大手强行扳了回来。芝芝被对方粗鲁的动作弄得有些疼,她蹙着眉被迫扭回了头,就看着面具男摘下了脸上的黑色面具。 他露出了容貌。 红润的唇,高挺的鼻梁,以及从额头到脸颊处大块烧伤。 他的脸上全是深红色疙瘩,看起来十分让人恶心。 画皮鬼已经尖叫出声,“好丑!怎么会有这么丑的脸!” 面具男一双眼平静地盯着芝芝。 在门被敲响之刻,芝芝被面具男压在了身下,而与其同时,她的腰间被点了下。 “里面是什么人?开门!”外面响起声音。 面具男勾了下唇,若不看他上半张脸,只看他的唇和下巴,怕是也称得上是一位美男子。芝芝有些害怕,浑身忍不住发抖,眼前的男人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男人,而这个陌生男人却跟她如此亲密。 “开门!听到没有!”外面的人开始推门了,甚至有要踹开的迹象。 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大,屋里的画皮鬼也哭了起来,他坐在地上,哭得十分伤心,“是我没用,娘子啊。”他仰头痛哭,“好生气啊!呜呜呜!” 门被踹开的时候,面具男一只手迅速解开了芝芝的腰带,低下头,将脸埋在了芝芝的脖颈间。 外面的人一踹开门就冲了进来,他们看到屋里的情形,就说:“做什么呢?” 面具男从芝芝的脖颈间抬起脸,他像是被人打扰了兴致一般,“自然是做欲.仙.欲.死的事了。”他转过头看着闯进来的人,那些人穿着士兵的衣服,见到面具男的脸就是一惊,更有甚者,已经有了干呕的迹象。 为首的士兵走上前,“我们奉旨查人。”他看了眼床上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几乎被挡住了脸,他看不清。 “查人?查人就可以擅自闯进来了?兵爷说的话未免太可笑了些。”面具男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像是铜器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几乎到了刺耳的地步。 为首的士兵蹙了下眉,还未说话,就看到床上的男人将身下的女人抱了起来,“要看,就看吧,这个妓子是你们要找的人?还是我是你们要找的人?” 被男人抱在怀里的人明显还是个少女,虽然不是绝色,但是容貌也算中上,尤其眉心的朱砂红,更是增添一分艳色。少女也许被吓到了,眼皮子还泛着红,眼神里有着惊恐,她衣裳凌乱,再加上男人上半身赤.裸,不免让人想到他们方才做了什么。 为首的士兵扭开了脸,“我们搜一下屋里是否藏人就立刻离开,还请见谅。”他给身后的士兵们使了个眼神,那些士兵们立刻开始翻起了屋子。床上的男人见状冷笑一声,他垂眸用手抚摸着少女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咪。只是他越安抚,怀里的人就抖得更厉害。男人发现了,便低下头,用唇在少女耳垂处吻了吻,“别怕。” 55.第五十五章 士兵们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正要往下一间房间走, 为首的士兵突然顿住了,他扭回头看着方才查过的房间。 “画像中的女子是不是眉心也有一颗红痣?” “是,长官。” 为首的士兵听到这句话,再度重新冲进去了方才才查过的房间, 他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可是房里已经空空如也, 只剩下大开的窗户。 芝芝忍不住闭住了眼睛,迎面而来的风刮得她脸疼。那群士兵一出去, 面具男就穿上了衣服, 戴好面具直接抱着芝芝从窗户跳了出去。 三楼的高度吓得芝芝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面具男的脖子,这一抱,让被抱住的人浑身一僵。 落地之后,面具男依旧抱着芝芝一路飞奔,在夜色的遮掩下,他一路挑着小路走,直至许久才停了下来。芝芝喘了一口气,眼神还带着些迷茫。 “抱够了?”面具男的声音在芝芝头顶响起,芝芝“嗖”的一下收回了手,她看了面具男一眼, 就扭开了脸。 面具男盯着芝芝白嫩的脸看了一会, 就抬腿往走前, 芝芝看到面具男居然自己往前走了,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没走两步,她的衣领子就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扯住了。 “去哪?” 芝芝乖巧地转回了身,面具男看她一眼,竟然隔着衣物抓住了芝芝的手腕,他拽着芝芝往前走去。画皮鬼在旁边看了一眼,默默憋着怒气。 芝芝看了面具男抓着她手腕的手,光看这只手,真的想不出他的脸居然是如此骇人。 “看到我的脸你不害怕吗?”面具男突然出声。 芝芝想了下,“是有点丑。” 不过他是她的讨厌的人,她才不在乎他的美丑。 面具男突然笑了一声。 他们在城门处见到了老伯,老伯并没有再继续上路,而只有芝芝和面具男。面具男自己赶车,而且他似乎有些着急,马车只有晚上才会停下来,白天都是一路狂奔。芝芝觉得自己离京城是越来越远。 十几日后,面具男突然停下了车,他伸手撩开了车帘,看着芝芝,“下来。” 芝芝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她轻轻眨了下眼,顺从地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芝芝发现她此时在一处密林里,这里的树木几乎高耸入天,而且枝叶密密麻麻,光线似乎都无法照射进来。面具男从马车里拿出绳子,向芝芝走过来,芝芝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绳子,就步步往后退。 这个男人现在要杀了她了,难怪这一日他几乎都不跟她说话,也不折磨她,因为没有必要了。 面具男向芝芝逼近,他见芝芝转身就跑,脚步便停住了。很快,少女的身影就消失在树林里,他把绳子往地上一丢,重新上了马车。 他抬起头望了下天,发现树木几乎把天都遮住了。 芝芝慌不择路地跑,才发现越跑,里面的雾越浓,最后几乎浓到她看不清路。她停了下来,往四周看了看,结果发现面具男没有跟上来,而她也迷路了。 她不记得她是那条路来的了。 因为是白日,画皮鬼躲在了马车里,他在等芝芝变成鬼。 芝芝现在完全是一个人了。 她咬了咬唇,只能勉强随便找了个方向继续走,可是无论她怎么走,周围的环境都仿佛是一样的,那些树木都没有变化,而雾越来越浓了,芝芝都要看不清自己的脚了。芝芝腿酸得不行,最后放弃了,她找了一棵树,便坐了下来。 她肯定是要死在这里面了,难怪面具男也不追她,估计还在嘲笑她的愚蠢。 芝芝双手抱膝,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她不是很难过,只是有点想她爹和她弟弟。 雾气越来越浓,芝芝也越来越困,她虽然想保持清醒,但是眼皮子却忍不住闭上了。后来芝芝醒了一次,被冷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密林里,周围的雾气一点要散的迹象都没有,甚至她现在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芝芝疲惫地眨了下眼,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快死了。 不过她这次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 芝芝倏地睁开了眼,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她只是费力地睁着眼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离她越来越近,近到芝芝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救……救命。”芝芝艰难地喊出声。 哪怕来的人是面具男也行,芝芝快崩溃了。 来人听到了芝芝的声音,先是浑身一僵,随后连忙走了过来。他看到靠坐在大树下的芝芝,抿紧了唇,直接解开了外衣,披在了芝芝的身上,然后一把把芝芝抱了起来。 芝芝见到来人惊住了,她几乎有些痴愣地看着对方。 对方把芝芝抱得更紧,低头看了芝芝一眼,“别怕。” 芝芝听到这句话,眼泪突然掉了出来。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伸出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妾身以为要死了。” 芝芝说完这句话就睡了过去,确切说是昏了过去。她在密林不知道呆了多久,又饿又冷,又受到惊吓,若是这事搁着其他弱女子,怕是早死在里面了,这密林对于不辨方向的人来说就是活死林,活人进去就要死。芝芝幸运的是她发现迷路后,就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走,若是继续走,多半会因为体力枯竭而死。 她强撑着一口气活着,在见到对方的时候才忍不住松懈下来。 …… 芝芝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别人的怀里。她被抱得太紧了,让她有些不舒服。她微微动了下,靠在车壁上小憩的人立刻惊醒了过来。他先是看了怀里的少女,伸出大手在对方额头上摸了摸,“不发烧了。” 他声音有些嘶哑,仿佛是没有休息好。 芝芝抬起头看着对方,发现对方眼底有着明显的青色,眉目间的倦意很明显。 “驸马。”芝芝轻轻喊出声。 哪知道她刚喊出来,抱着他的人就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你喊什么?” 芝芝有点疑惑,她偏了下脑袋,“不是……” 不是驸马吗? 可是这是驸马的脸。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吻住了。对方的吻如波涛汹涌的海浪涌来,芝芝仿佛如溺水的人,她睫毛轻颤,突然反应过来亲她的人是谁了。 是公主。 公主每次都喜欢这样吻她。 芝芝有些不舒服地哼了一声,公主就停了下来,他顾及着芝芝的身体,也不敢太过分。 “公主会易容?”芝芝小声地问。 公主轻点了头。 “那拿荷包的驸马是公主易容的?”芝芝又问。 公主沉默一瞬,点了下头。 “那拿妾身的肚兜也是公主?”芝芝瞪着公主。 公主耳根红得像一块红玉,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起头避开了芝芝的眼神。芝芝却伸出手捧住公主的脸,她没有注意到她手心下的肌肤越来越滚烫,只是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眼睛的颜色怎么变的?” 公主眼神有些躲闪,含糊着说:“药水。” 芝芝惊讶了下,还想近距离地看清楚,就听到公主咬着牙说:“你身体好了是吗?” 芝芝闻言立刻收回了手,柔弱地靠在公主的怀里,“没有。” 她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过了很久,芝芝又问:“公主是怎么找到妾身的?” “这个你不需要管。”公主伸出手摸了摸芝芝的眉心,他抚摸着那颗朱砂红,语气是前所未有地温柔,“再睡会吧,还需要很久才能到下一个城池。” 芝芝眨了下眼,其实她还想问,公主来找她,那朝中怎么办?抱着她的人可不是什么真的公主,他是个窥视皇位的野心家,他为什么要亲自来找自己? 公主将毯子将芝芝包得更加严实,只让对方露出一张脸。那张脸此时还很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不过比刚刚见到对方的时候好多了,他在密林刚找到对方的时候,若不是她还睁着那双灵动的凤眼,他还以为自己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浑身冰冷,像冰窟的冰块。 脸色也惨白得像鬼,只有眉心的那颗朱砂红依旧鲜艳夺目。 公主低头在芝芝的眉心吻了下,把对方抱得更紧。 那个吻轻得像鹅毛落在了芝芝的眉心处,她忍不住眨了下眼,越发地往公主的怀里缩去。公主注意到对方的动作,觉得怀里的少女就像是一只娇生惯养的家猫被迫出去流浪了数日,被主人找到后,忍不住可怜兮兮地冲主人撒娇。 公主想到这里,眼神骤然变得阴鸷,跟绑架芝芝这件事牵扯上的任何人,他都不会放过的。 * 马车过了很久停了下来,外面响起人声。 “公子,到了。” 公主抱着芝芝下了马车,他下马车之前给芝芝穿了件披风,把人遮得严严实实才把人抱下去。 公主直接包下了整间客栈,他此行带的都是他的私兵,因为带丫鬟麻烦,他没有带丫鬟。士兵送了水上来,公主就准备帮芝芝脱衣服。 芝芝捉住公主的手,有些紧张,“公主,妾身自己来。” “在外要喊我什么?”公主抬起眼看着芝芝。 芝芝唇微微一动,轻声喊了声“夫君”。声音又轻又柔,他听见了,一向冷淡的眼里也出现了笑意。 “所以夫君帮芝芝沐浴。”公主一本正经地耍着流氓。 芝芝不肯松手,试图挣扎,“妾身自己可以的。” 公主抽回一只手轻轻捏住了芝芝白嫩的下巴,他垂眸看着芝芝,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不听话?” 芝芝咬了下唇,就松开了手,一松开,她就被抱了起来。突然悬空,吓得芝芝连忙搂住了公主。公主抱着芝芝往屏风后走,然后在浴桶旁放下了芝芝。他低下头开始解芝芝的腰带,芝芝眼里有着紧张,也许是她表现得太明显。 公主停下手,抬起头看着芝芝,那张俊美的脸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傻子。”他轻声骂了芝芝一句。 56.第五十六章 沐浴过后, 芝芝是被抱着出来的。热气把她的小脸熏得红润了些,公主帮芝芝洗了头发,怕她着凉,还亲自拿了毛巾给她擦。 芝芝趴在床上, 真是阔别多日才享受到这种福遇,她忍不住微微眯上了眼。这闭眼享受的样子倒真像吃好喝足的懒猫。公主见头发干得差不多, 一掌打在了芝芝的臀部上。芝芝倏地睁开眼,眼里先是有些迷茫,随后微微扁了下嘴。 公主把毛巾随便扔开, 他上了床,把芝芝抱进了怀里。他也沐浴完了, 身上散发着香味。芝芝总觉得公主身上的香味跟其他香味都不一样, 他身上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想凑近。她默默地越发凑近公主, 把脸埋在对方的怀里。 她一向不太灵光的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公主身上的那个香味让她觉得非常舒服,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体内, 顺着她的血液流遍全身, 甚至是头发丝都得到了灌溉。 正在她对那个香味有些着迷的时候, 公主把芝芝的脸从自己的怀里挖了出来。比起在公主府里,芝芝瘦了很多,脸颊处都没有什么肉了。公主摸了摸, 眼神讳莫如深。芝芝抬起手捂住唇打了个小哈欠, 她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暖和的床, 困得都要睁不开眼。公主看出芝芝困了, 一抬手, 屋里的蜡烛就灭了。 “睡吧。”公主在芝芝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芝芝在公主怀里找了个最舒适位置,就沉沉睡去了。 翌日,她洗漱时看到铜镜里的人,先是一愣,随后跑到公主身边,有些委屈,“脸。” 她的脸现在还不是她的真容。 公主看着她,洞悉了芝芝的意思,“回去再帮你脸上的东西洗掉,暂时用这张脸吧。” 芝芝哦了一声,她又跑回去继续洗漱,洗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她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脸,为什么公主还认出了她?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眉心的朱砂红,难道是眉心这个红痣? …… 一连十几日,他们都是在赶路,虽然公主未提及京城之事,但是芝芝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她其实没想通为什么面具男会放过她,虽然若不是公主找到她,她就会真的死在里面,不过她觉得她被绑架的这事,真正的目标并不是她。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她,要杀她,为何要带着她走了一路,最后还任由她逃了。 芝芝脑瓜子西想东想的时候,公主倒是悠哉哉的,还有兴致教芝芝认字。 “你出去这么多天,我考考你,看看你还记得多少。” 芝芝通常十个字认错四个字,错了就有惩罚,一日下来芝芝觉得自己舌头都要麻了。她不想认了,便委屈巴巴地求饶。 “夫君,妾身可以不认了吗?”她苦大仇深的样子,声音弱弱的,“不能再罚了。” 公主轻睨了她一眼,“不想认字?” 芝芝连连点头,公主勾了下唇,他的唇色很红,像极了海棠花的颜色,明明顶着驸马的脸,他却是艳丽冷幽。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足以让人红透了脸,只是他这种目光多半放在了不解风情的芝芝上。 “那你亲一下我,还要说……”公主故意拖长了声音,“夫君,妾身受不住了。” 他后面一句用的是女声,又魅又勾人,简直是酥到了骨子里。 听的人倒是没有这种感觉,芝芝听到这个要求,就抿了下唇。她犹犹豫豫的,公主也不急,只是挂着一抹坏笑,笃定了芝芝会妥协。 等芝芝真把脸凑过来的时候,公主却躲了一下,芝芝的唇就落在公主的侧脸上。 “这不算。”他慢悠悠地说。 芝芝一愣,不太明白公主为什么要躲,但他说这样不算,芝芝想了下,又亲了上去。倒没想到公主一直在躲,这样一来,倒像是芝芝一直在索吻。她有点生气,干脆胆大包天地伸出手捧住公主的脸,反正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芝芝把自己的唇结结实实印在了公主的唇上,怕对方又说不算,她还伸出舌头抵开了公主的唇。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公主只是微微弯了眼角,像足了一只偷腥的狐狸。 芝芝亲完了之后,又学了一遍公主说那句话的样子。 说完的结果是,她又被压在了身下。 “不能亲了,疼。”她抬起手捂住唇。 公主眼神一寸寸往下扫,慢条斯理地说:“那亲其他地方?”他说完,还干脆给芝芝翻了个身。芝芝扭过头发现公主在盯什么地方后,连忙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臀部,“那里不行。” 公主被芝芝这一举动逗得哈哈大笑。 又过了数日,他们终于入了京。入京这日,公主把芝芝脸上的易容洗掉了。 只是刚在城门处就被拦住了。 “车上可是驸马?” 马车外有人在问。 公主给自己倒了杯茶,“宋将军找我有何事?” “微臣奉皇上口谕,特捉拿驸马归案,驸马吕越阳私自调遣士兵,目无法纪,即刻拿下。” 芝芝闻言,忍不住看向了公主。 公主将茶水一饮而尽,转过头看着芝芝,“回府后,哪里都不要去,呆在翠钗院里,谁来见你都别见。” 他说完后,便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宋将军见到公主下来,脸上浮现一个得意的笑容,“驸马请吧。” 一言闭,旁边便有士兵拿着枷锁走了过来,只是他还未能靠近公主,公主身后的私兵先动手了。他们整齐统一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怒吼:“谁敢!” 拿着枷锁的士兵吓得一抖,宋将军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他是太.子.党.的人,只拥护太子,在朝中素来是太子的一条狗。这条狗不怎么上沙场打战,倒是会拍马屁。 “驸马未免太厉害了,可是要抗旨吗?” 公主懒洋洋地看宋将军一眼,“宋将军,还请慎言,毕竟我出来后还想请宋将军小酌一杯。” 宋将军闻言,皱了下眉。他看着还在发抖的士兵,暗骂了一句脏话,又对着那士兵吼:“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 芝芝被公主的私兵护送回了公主府,他们从后门进去的,两个士兵护送芝芝回的翠钗院,一路走的都是小路。芝芝刚进了翠钗院,采苓和铃仙就迎了上来。两个丫鬟又哭又笑,尤其是采苓,她眼神里全是心疼。 “五姨娘瘦了。” 采苓告诉芝芝,芝芝失踪的这两个月,公主便给翠钗院下了关禁闭的命令。 “公主寻了个由头,关起了您的禁闭,这样一来,其他人也不会发现五姨娘不在府里。” 一个小妾被人掳走,还长达两个月之久,怕是名声早就毁掉了,纵使公主下了禁闭的命令,但聪明人也发现了些端倪。早在刚失踪几日的时候,府里就有奴才议论,还说得有鼻子有脸,说亲眼看见五姨娘被一个黑衣男人掳走了。 “公主杀了好多人,府里再没人敢议论了。”采苓告诉芝芝。 公主在回京那日被抓了后,一连数日,芝芝都没有见到公主。 一日半夜,芝芝突然惊醒了,她刚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床头坐了一个人。屋里的蜡烛留着一根,故而芝芝看清了来人。 “公主?” 公主伸手摸了摸芝芝的脑袋,“好好睡。”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芝芝有些愣愣地看着。 第二日圣旨下来了,驸马目无纲纪,欺君罔上,免去朝中一切职务,公主管理无方,任由驸马遣用私兵,收回手下所有私兵。 ……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太子让这句诗在舌尖翻来覆去,最后哈哈大笑,这屋子里的女子惨叫声他仿佛充耳不闻,只是守在门口处的太监们露出害怕的神情。 太子自从只能坐在轮椅上,就隔三差五要干净可人的宫女去服侍他,若是搁在原来,那些宫女非前仆后继不可,只是她们后来就发现了送进太子寝殿的宫女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天黑送进去,天亮之前被白布蒙着脸丢到了乱葬岗。 女子的声音叫得凄烈,犹如烈鬼哭嚎,但太子依旧悠然自得。 他端起桌子上刚倒的茶,轻酌了一口。 “接下来该走哪一步?”想到这,太子连忙放下茶,“快,宣姚毓进宫。” 他看了下还在惨叫的女人,蹙了下眉,“把舌头割了,扔去乱葬岗。” 半个时辰后,姚毓进了宫。 他一进太子寝殿,就闻到里面浓重的血腥味,不由得皱了下眉。 太子见他来了,便笑逐颜开,“姚毓,快坐。” 姚毓给太子行了礼,“太子宣草民进宫,不知有何要事?” “自然是为了国之大计,裴信芳现在已经倒了,我们下一步走哪一步?”太子眼神激动,面上还闪过疯狂之意。 “太子想走哪一步?”姚毓反问。 太子想了下,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孤想登基。” 姚毓看着太子,又问:“草民有一事想先请问太子殿下,为何太子不对公主赶尽杀绝?毕竟双兔傍地走,安能辨雄雌。” “不行。”太子闻言却是拒绝了,“他的命要留着,孤答应过的。” “答应?”姚毓眼里起了狐疑,“太子殿下答应了谁?” 太子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脸,但是他强行把念头压了下去,“裴信芳对皇位没什么威胁了,他现在是个公主,手里又没兵,哪有人会拥护他,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弄掉老二和老三吧。” 57.第五十七章 一道圣旨下来, 京中权贵皆知晓公主失宠了。 但是公主府依旧井然有序, 仿佛并没有因为外间的说法而受到影响,只是驸马免去职务后,在府里呆的时间比以前久了些。芝芝都看见他好几次, 不过驸马看到芝芝就绕路走,仿佛芝芝是洪水猛兽。 四姨娘又提出想回家省亲,不过被宫嬷嬷拒绝了。四姨娘连公主的面都没见着,因为公主正忙着其他事。 “又念错了。”公主斜卧在美人榻上, 微微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看着芝芝。 日子逐渐进入冬天,公主的寝殿已经烧起了地龙,虽然公主被罚, 但是公主府的吃穿用度并没有一丝减少。公主虽然只是个公主, 但他名下的商铺和土地却是不少的,每年光收租都能收上几百万两银子。 芝芝闻言,认真地看着方才读过的字。 公主教完她识字之后, 便让她念书给他听,芝芝说话软糯,念出书来也是,加上她有些字不太分得清, 怕被罚就故意念得含糊些。 “没念错。”芝芝狡辩道。 她此时是背对着公主坐着, 刚说完就被人搂住了, 公主直起身从后面拥着她, 手臂从后面伸到前面, 修长的食指放在了芝芝刚念完的那个字,“这是什么字?” 芝芝眼神有些游离,她不吭声了,公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念错了该怎么办?” 芝芝转过头,便对上了公主的眼睛。公主因为有胡人血统,五官都非常深刻,尤其是一双眼睛,双眼皮褶子深得很,他虽然生得好看,但眉目之间总有煞气,再加上皇家养出来的通身气派。让人不敢亲近。不过他垂眸看人的时候,却无端端染上一分柔情。 念错了怎么办? 芝芝想了下,前几日她写字偷懒,公主拿戒尺结结实实地在她手心里抽了一道,直接肿了,疼得她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后面再也不敢偷懒了。 她不想再被打,想到这,便主动抬起头亲了对方一口。 公主轻睨了芝芝一眼,唇形优美的红唇微微张开,说出两个字,“不够。” 芝芝想了下,干脆像小狗一样把公主整张脸都亲了一遍,直到公主都受不了,直呼“够了!” 芝芝奸计得逞,忍不住眼角微弯,只是她刚笑,就飞快就扭开脸,捂着嘴干呕了。公主见状,连忙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芝芝想说话,但是胃里一阵恶心,她干呕几次,脸色一下子白了。 公主看着芝芝,眼神微动,直接扬声道:“叫曾大夫过来。” 一盏茶时间不到,曾大夫就赶了过来。 他给芝芝牵绳把脉,他刚把脉,眉头就皱了起来,随后额上渗出冷汗。他把手收了回去,停歇了一会,再度把了上去,这次他脸色都白了,颤颤巍巍地说:“公主,五姨娘这是喜脉。” 床里面的芝芝愣住了,她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 喜脉? 是说自己肚子里有宝宝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腹部还是很平坦,并看不出里面孕育了一个生命。 “你说什么?”公主眼里是不敢置信。 曾大夫一下子跪在地上,他苦着脸,“前几日给五姨娘把请安脉的时候,已有征象,但实在太弱,我不敢断定,而今日这脉是滑脉如珠,强而有力,我这才敢断定。” 公主往床那边看了一眼,他呼吸加重了些,“多久了?” “已有两月。” 两个月大。 芝芝被掳走到返回京城,正好两个月。 芝芝从听见曾大夫说她是喜脉之后,便完全没注意外面在说什么了。她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我要当娘亲了。” 这个认知让芝芝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才十六岁。 虽然大多女子十六岁的时候都有孩子了,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也这么快就要孩子了。那个孩子是公主的,芝芝眨了下眼,那她还怎么离开公主府? 床帐被撩开,公主站在床边。 他抿唇看着芝芝,茶色的眼眸里像是藏了太多的情绪。芝芝敏锐地发现气氛似乎不太对,她仰着头看着公主,眼神里有些迷茫。 公主见状,勾了下唇,他弯下腰伸手摸了摸芝芝的脸,养了一顿时间,芝芝脸颊上的肉总算长回来一些了。 “芝芝,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的问题让芝芝愣了下,她还可以决定要还是不要吗? 寻常人家,有了身孕都是要生下来的。 芝芝低头认真想了下,又抬起头看着公主,她眼神清澈,迎着对方的目光点了点头。 公主唇角微动,明明是那么一张生动冷艳的脸,徒然生出一股子悲意。 自从知道自己有孕后,芝芝就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平日起床也慢慢的,怕伤到自己肚子。她素来挑食,听采苓说不挑食对肚子里的孩子好,就皱着眉头什么都吃了。不过才知道自己身孕几日,芝芝已经拉着采苓问。 “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采苓笑了下,眼神温柔,“五姨娘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吗?”芝芝忍不住笑了下,“都喜欢。若是男孩我希望他琴棋书画,骑马射箭都会,若是女孩,便希望她聪明灵慧。” 采苓垂眸看了眼芝芝的肚子,还没有显怀。 公主自从那日知道芝芝有身孕便几日没来,芝芝有孕的事现在不过是她身边的采苓和铃仙知道,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驸马陪着曾大夫来看过芝芝一次,驸马只站在芝芝房门口没有进去,听见曾大夫说一切安好,便带着曾大夫离开了。 这日芝芝沐浴完,刚准备入睡,公主便来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衣,越发衬得他肤色白,他缓步踏了进来,把芝芝吓了一跳。采苓瞧见了,连忙行了礼走了出去。 芝芝下了床,正要行礼,却被拦住。公主伸手扶住了,“别跪了,地上凉,坐回床上去吧。” 芝芝听话地坐了回去,她几日没看见公主,这日重新看见对方,却发现对方似乎瘦了,眼窝深陷,仿佛许久没有睡觉。她偏了偏头,轻声说:“公主怎么来了?” “芝芝。”公主在芝芝面前蹲了下去,他伸手握住了芝芝放在膝盖上的手,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女,“这个孩子……不能要。” 芝芝眨了下眼,她蹙了眉,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呀?” 公主试图对芝芝笑,但是他发现他笑不出。 “这个时机,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如果生下来,会很麻烦。”他睫毛颤了下,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芝芝,我们会还有孩子的。” 芝芝想抽回了手,但是对方握得太紧,甚至对方察觉到芝芝想抽回手,更加用力地握住,甚至握得她有些疼。 “我想要这个孩子。”芝芝有些委屈地说。 她都想好要给这个孩子的胎衣绣什么花纹了,若是男孩就绣苍木,希望他日后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若是女孩就绣红梅,希望她能不骄不躁,不争不抢。她读了些书,也懂了些东西。 “还会有的。”公主呼吸有些重,“芝芝,你听话。” 芝芝沉默了下来,她抿紧了唇,过了许久,她才看向蹲在她面前的男人。这个身份尊贵的男人此时低三下四地蹲在她面前。 “好吧。”芝芝同意了,“会疼吗?” 公主眼神怔了一瞬,随后低下头去,他声音有些沙哑,“不会很疼,我问过曾大夫了。” 当那碗红花出现在芝芝面前,她还是后悔了。 她往床角落里缩,“我不想喝,公主,求求您了。” 公主端着红花的那只手有些颤抖,“芝芝你听话。” 可是她现在不想听话了,芝芝摇着头,眼神里露出恐惧,“我不要。” 公主眼眶有些红,但是他没有松口,“听话。” * 那碗红花真的好苦。 这是芝芝喝完后唯一的想法。 她疲惫地眨了下眼,她此时窝在公主的怀里,喉咙里的苦一阵阵泛上来。 “公主,我想吃糖。”她回忆起七夕夜她吃的老虎糖人,那个糖人真甜,“我可以吃糖人吗?” 公主把芝芝抱得更紧,“好,我叫人去买。” 芝芝又眨了下眼,随后她就蹙了眉,活生生淌下泪,晶莹的泪水一下子流满了整张脸,“公主,我疼。” 肚子传来的剧疼,几乎让芝芝呼吸不过来。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她忍不住张大嘴拼命地呼吸,像一条被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 鱼在水里是自由自在的,但是被人瞧见了,觉得好看,便将鱼从浩瀚的水里捞了出来,放到了水缸里养着,鱼渐渐熟悉了被人饲养,也忘了它原来的自在。 耳边好像传来公主的暴呵声,他好像在骂人。 芝芝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她好像要疼死了,有东西潺潺不断从她的体内流出来。 那是什么? 大概是她的孩子吧。 芝芝迷迷糊糊地想。 58.第五十八章 那个孩子没了。 芝芝五天后才下了床, 她软着身子坐在窗前, “下雪了。”她扭过头看着旁边的人。 公主那双眼睛幽深晦涩, 他紧了紧芝芝身上的袄子, “仔细冷着。” 芝芝自那天后手脚总是有些冷, 平日都抱着汤婆子放在手里,这日好不容易下了床, 她都快闷坏了,觉得自己成了树,长在床上的树,只是公主也不许她出门, 只让她在房里走走。 连开窗,都是她求来的。 芝芝又扭开脸,看着外面如鹅毛的大雪, 白雪皑皑, 一夜之间装饰了整个京城。 “真想去堆个雪人。”她喃喃自语。 未出嫁之前她跟林元一起堆过雪人。 公主撇开了脸, 他的手握紧,手背上青筋犹如树根鼓了出来。许久后, 芝芝伸手把窗户关了, 她动了下身子,公主伸手过来摸了摸她手里的汤婆子,他声音很低,“凉了, 我去换一个。” 公主走了出去。 跟了一会, 他拿了个新的汤婆子给芝芝。芝芝接过来, 就被对方抱了起来。 “芝芝,睡一会吧。” 芝芝想了下,觉得自己是有些困了,就点了下头。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公主一直在帮芝芝按摩腿,从小腿按摩到足尖。芝芝缩了下腿,就被对方捉了回去。 房间关了窗,因为芝芝要睡觉,便也吹灭了蜡烛,公主的脸隐在黑暗中,只影影绰绰地勾勒出轮廓。 “你腿近日有些浮肿,曾大夫说要按按。”他声音又轻又低,好像都能被外面的下雪声盖住。 “让采苓帮妾身就可以了。”芝芝看着公主。 公主手一顿,许久后,他才轻声说:“没事,睡吧。” 芝芝也困乏了,便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已是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公主已经不在身边,采苓和铃仙服侍着芝芝起床。膳食用的是百合莲子粥,她刚吃完,采苓就把窗户打开,“五姨娘快看。” 她循声望去,发现她的窗户外居然有个她等身大的雪人。 芝芝有些兴奋了,她连忙站了起来,站的速度太快,把旁边的铃仙吓得不行。她连忙扶住了芝芝,“五姨娘,当心点身子。” 芝芝站得太快,头也有晕,等晕症好了,她才由铃仙扶着走到了窗户边。外面的雪人居然是按照她的模样堆的,还穿了衣服。芝芝瞧了便笑出了声,“这是谁堆的?” “公主天没亮堆的。”采苓说,“公主决意不让奴婢们帮忙,手都冻坏了。” 芝芝哦了一声,她在窗边的榻上坐下,用一只手撑着腮,“真好看。” 采苓眼睛一红,连忙扭开了脸。铃仙也有些于心不忍,默默垂泪。那夜五姨娘流产的时候,她们就在外面守着,那夜五姨娘的惨叫声还萦绕在耳,但是现在的五姨娘仿佛已经忘了那个孩子。 她只是在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问了一句。 “孩子还在吗?” 公主一直守在五姨娘身边,彻夜未眠,闻得那句话,便有些狼狈地扭开头。他低垂着头,连句话都说不出。 …… 芝芝看了会雪人,便不看了。入夜的时候,公主赶了回来陪芝芝用膳,他出了府,回来的时候一身寒气,又怕这寒气传染给芝芝,先去泡了个热水澡才来的翠钗院。因为有公主盯着,芝芝只能多吃一点,到肚子都鼓起来,她才能顺利下了桌。这几日,只要公主在芝芝身边,芝芝几乎都没有下地走过路。 沐浴的时候,是采苓和铃仙在服侍,公主未曾出现,等到芝芝沐浴完了,公主才出现,他抱着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芝芝走过长廊,廊外的雪花飞了进来,芝芝瞧见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她看了下静静躺在手心里的雪花,又抬头看向了公主。公主瘦了好多,下巴比以前尖了好多。 “公主。”芝芝喊了对方一声。 公主睫毛微颤,低下头,他抿唇笑了下,“嗯?”只是那笑容却达不到眼里,他茶色的眼眸成了大海,即使再平静的海面,可是海面之下依旧是波涛汹涌。 “妾身想爹爹和弟弟了,妾身可以回去省亲吗?”芝芝小心翼翼地问。 公主想了一瞬,便说:“等雪停了,我带你回去省亲。” “妾身想自己回去。”芝芝咬了下唇。 她爹和她弟都是普通小百姓,没跟皇族人打过交道,公主就算易容成驸马的样子,林父和林元看了也会拘谨,甚至怕是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公主闻言眉尖微微一拧。 芝芝见状,连忙说:“可以让采苓和铃仙陪妾身回去,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公主看见了芝芝眼里的希冀,便点了下头。 芝芝以为公主会跟她一起睡,但是好像每次她睡着后,对方便悄悄起床走了。有一次,芝芝醒了,她迷迷糊糊看着起床的人,“公主?” 对方身体一僵,扭过头看着芝芝,见到芝芝一脸困意地看着他,便伸出手摸了摸芝芝的头,“没事,睡吧。” 芝芝看着对方离开了,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以前公主总是要跟她胡闹,但是现在都没有,甚至都不会亲她了。她想到这个后,便闭上了眼,再次陷入梦乡。 雪终于停了,那日芝芝穿得特别多,手里又被采苓塞了个汤婆子,她都快走不动路,身上热得要冒火,才上了轿子。 她在轿子里,采苓还一直问:“五姨娘,轿子有没有晃得您头晕?” 芝芝掀开车帘,“没有。” 话音刚落,采苓连忙急道:“化雪日子冷,五姨娘快坐回去。” 芝芝有些尴尬地放下车帘,这些日子里她走哪做什么都有人在旁边守着,见那架势恨不得走路都替了她。 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那个孩子吧,公主愧疚,采苓也愧疚,所有人都在愧疚。她垂眸看了下自己的肚子,伸手放了上去。 “宝宝,你的娘亲很没用,护不住你,下辈子要看清了再投胎。” 她声音很轻。 那个孩子多半是随了她的脑瓜子,不灵光,才会往她肚子里投胎。 芝芝回去省亲,采苓备了好多东西,都是青黛好几日前就在打点了的。抬回去的东西就有十几个箱子,芝芝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公主应该是想帮她撑场面,彰显她在公主府过得不错,只是她爹看见,估计会被吓得不清。 别说她爹了,她已经听到这一路惊呼声不断了。 到了林家门口,轿子停了下来。 林父和林元早就接了消息,两父子大清早就在门口守着了,见到公主府的人来了,连忙迎了出来,等到芝芝被采苓从轿子里扶着出来。 饶是林父,近乎一年没有看见女儿,眼眶也忍不住泛了红。 芝芝看见林父和林元,便加快了脚步,旁边的采苓连忙扶着,“五姨娘,慢点,别急。” 芝芝哪里顾得那么多,她只想快点到她爹和她弟弟身边去。 等真的走到林父和林元的面前,芝芝先是笑了下,然后轻声说:“爹,我回来了。”再低头看着林元,“小元,你长高了。” 林元哇的一声哭了,他想抱着自己姐姐,可是又觉得自己姐姐都瘦成纸片人了,他觉得他一碰就会碎了。 “哭什么啊。”芝芝有些哭笑不得。 林元都九岁了,也算个大孩子了,哭得眼泪鼻涕一脸,真是难看死了。 “姐姐,我想你。”林元勉强停住了哭声。 林父也是强忍着泪水,他眼里全是心疼,虽然公主府提了十几箱子的东西,但是他女儿过得好不好,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回来就好,芝芝,我们进屋去,外面冷。”林父温声说。 芝芝笑着点了下头。 芝芝在家里用的膳,林父知道女儿要回来,昨夜就把食材全部准备好了,然后让林元陪着芝芝说说话,自己一个人煮了十几个菜。 菜上桌后,芝芝咋舌了,“爹,你怎么煮那么多?” “爹知道,公主府东西自然很好,但是爹做的家常菜你不是很久没吃了吗?多吃点。” 芝芝听到这句话,眼眶就红了。 林父见自己惹女儿哭了,连忙说:“别哭,哭多了,伤眼睛,用膳吧。”他顿了下,“下午不是还要回去嘛。” 芝芝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爹,你先吃。” 用晚膳,他们一家人便坐着屋里聊天,采苓她们都守在外面,林父怕他们冷,想她们进屋,但是被拒绝了。 “林老爷,奴婢们守在外面不碍事,若有事,便喊奴婢们就可以了。” 林父一愣,越发觉得心酸,这高门贵族,皇亲国戚,哪是普通人能进去的,这一条条规矩下来,都把人的脊柱给压弯了。他们这些平民虽然日子不富裕,但是倒也还乐呵,哪需要人大冷天站在外面守着门呢,还不知道他女儿在公主府里受了多少苦,当初若是那画卷没递上去…… 林父无声叹了口气。 丫鬟们守在外面,林元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芝芝瞧了觉得有趣,便问他,“你在看什么?” 林元扭过头,声音又低又快,“姐姐,你从公主府逃吧。” 59.第五十九章 屋里静悄悄的。 林元说完此话, 他发现自己姐姐似乎愣了一下。 林父先开口了, “小元!” 林元没有理会自己的爹, 而是在等芝芝的答案。 芝芝眨了下眼, 也压低了声音,“怎么逃?” 林元听到是这个答案, 立刻兴奋了,他就知道姐姐一定在公主府过得不好。他把昨夜睡觉之前想好的措辞搬了出来。 “姐姐, 你可以趁公主和驸马去参加宫宴的时候, 偷偷溜出来,我和爹到时候在码头等你, 乘船走, 去江南。娘亲的家乡不就是江南吗?” 林父听到林元这样说, 气得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 “说什么呢。” 这种法子,若是芝芝被抓到, 只有死路一条了。 芝芝听了,居然眼睛亮了下, “倒是个好法子。”她顿了一顿,“不过,怎么溜出来?” 自从上次她被掳走, 公主府戒备比之前森严得多。她走哪,都是有人跟着。 林元表情一僵,然后抬起头迷茫地望着林父。 林父叹了口气, 这两个孩子长相随娘, 智力随他。 普遍智力不高的三人在屋里是愁云惨淡, 林元想挤在自己姐姐旁边坐,但姐姐出嫁,他又不得不避嫌,只是努力挨近点。 “姐姐,我们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姚毓,对我和爹爹可好了。” 林父也想起这事,便问:“你在公主府可是帮过一位公子?” 芝芝摇摇头,“没有啊。” “那你可认识一位叫姚毓的公子?” 芝芝再次摇头,“不认识。” 林父倒吸一口气,表情逐渐变得凝。 “爹,姚毓是谁?” 芝芝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林父搓了下手,组织了下措辞,“前几个月,我去公主府想看你,结果被拦住了,有个叫姚毓的公子当时帮了我,然后他总是来看我们,还说是倾慕于你,甚至说想帮你离开公主府。”林父眼里有些不安,“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天上哪有掉馅饼的,而且你今日说不认识他,芝芝,你在府里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芝芝想了下,在府里得罪的人,她也没得罪什么人,若真有,那是那几位姨娘吗? “那位公子还说是在牡丹宴见过你。”林父补充了一句。 芝芝眨眨眼,是不是四姨娘啊?上次牡丹宴设下一局,这次又是? 林父看女儿这迷迷糊糊的样子,越发悔恨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把画像递上去。他摇了摇手,“罢了,芝芝,驸马对你好吗?” 驸马?对她像对待洪水猛兽,说不上好与不好。 “还行。”她给了个中间的答案。 “芝芝,若能好好过,便好好过。”他这个女儿,没什么本事,若真有,便是心大。小时候就是,被人欺负了,回家哭了一顿,第二天还能跟别人玩得好好的。但她这样子,若遇见好人,便是最好的,倘若遇见的是坏人,他女儿这个性格只会被人利用。 “倘若过不下去,便求一封休书,回家来吧。”林父对芝芝笑了下。 快入夜的时候,芝芝离开了林家,她掀开车帘看着逐渐远处模糊的家门忍不住红了眼眶。林元看着芝芝远去的轿子,忍不住追了上去。 “姐姐!姐姐!” 他飞快地跑着,像是那年元宵节带着芝芝穿过人群一样,“姐姐!我会长大的,谁敢欺负你,我以后帮你揍回去!” 芝芝把头从轿窗探了出来,“小元,回去吧。” 林元没有听话,依旧追着轿子。 他想,如果他能“嗖”的一下长大就好了,他不应该是弟弟,他应该当一个哥哥的。 什么向哥哥,什么毓哥哥,他不喜欢,姐姐应该让他来保护。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年纪轻轻的林元突然有了一个这样的体悟。 …… 芝芝一回到公主府,采苓连忙让芝芝泡了个热水澡,在外呆了一天,怕受了寒气,泡完澡又请了曾大夫过来把脉。芝芝看着采苓忙上忙下,忍不住笑着说:“别忙了,去休息休息吧。” 采苓看着芝芝,“奴婢不累。” “可是你看看你,眼下一片青色,好了,今夜早点去休息吧。”芝芝让采苓出去。 采苓有些犹豫,铃仙回来病了,现在在床上躺着,她要是也先去休息,那五姨娘在这边就没人照顾了。 芝芝见对方还在犹豫,又道:“我这么大的人,还不能自己睡了?你若是今夜病了,明日谁来伺候我?对不对?好了,去休息吧。” 这才把采苓给劝走了。 屋里一下子只剩下了芝芝和燃烧的蜡烛。 芝芝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正在燃烧的红烛,火光在她眼底跳跃,映出别样的风采。不知道过了多久,芝芝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响声。她从床里探出身去看,待看到来人,便眨了下眼。 对方看见她还没有睡着,面上也露出一分惊讶,“怎么还没睡?” 芝芝看着对方,“睡不着。” 公主抿了下唇,慢慢地走到了床边,他的眼神像雾一样,朦朦胧胧,让人捉摸不透。他在床尾坐下,“是还疼吗?” 芝芝摇摇头,她想了下,才说:“公主,今夜要在这里睡吗?” 公主愣了下,然后站了起来,他有些局促不安,“你睡吧,我走了。” 他正要走,却听到芝芝的声音。 “妾身一个人睡,有点怕。” 公主怔在原地,他睫毛轻颤,唇瓣都有些颤抖,袖子里的手动了动。过了许久,他才转过身,床上的少女往里面挪了挪,还特意给他腾出了个位置。 公主一躺下,芝芝就嗅到熟悉的香味。 那个香味果然让她身体都舒服多了,芝芝想到自己身上鬼气重,也许流产后,鬼气更重,所以更加被公主身上的龙气吸引。她忍不住抬头望了下公主的头顶,虽然看不到那条小金龙,但是那条小金龙知道她在吸它的龙气,肯定会很生气吧,说不定现在就在瞪着自己。 不过芝芝想的只对了一半,芝芝和公主看不到的小金龙此时正睡在两人中间,源源不断的金光从它身上流入芝芝体内,连成一条线。它偶尔睁开一只龙眼,看了看旁边的少女,再用尾巴在自己主人那张俊脸上甩了几下,最后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虽然躺着,但是身体却非常僵硬。 他直挺挺地躺着,压根不敢动。 芝芝光明正大地看着公主,往对方身边挪了挪,公主身体更僵硬,许久等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少女时,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熟了。公主伸手,但最后在碰到对方脸之前停了下来。他自嘲地笑了下,默然收回了手,正准备起床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少女突然一只手搂了过来,甚至脸还埋进了他的怀里。 公主眼眶倏地湿润了,他小心翼翼地回搂住了怀里的少女。因为怕压住对方,公主几乎整晚都没有换姿势,芝芝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小心翼翼。 翌日,采苓正准备要进去,就顿住了。她凝神听了会,发现居然听到了公主的说话声,连忙不进去了。 公主此时确实在说话,甚至有些头疼。 “芝芝,你别那么用力。” 芝芝脸都皱了起来,她昨夜究竟是怎么睡的啊,头发居然打结了,还不是一般的打结。今晨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公主有些愣地看着她。 芝芝第一反应是不是最近脸上多了什么,连忙想去拿铜镜。 公主见她坐起来那么急,吓了一跳,“怎么了?” “妾身想要铜镜。” 公主抿了下唇,但还是去取了铜镜给芝芝,芝芝一看,就尖叫了一声,她的头发现在乱得像鸟窝。 然后芝芝就拿了梳子急于想把头发梳顺,但一碰到打结的地方,她就疼得皱起了脸,最后还是公主拿过了梳子,不过了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梳好。 芝芝看着掉落一地的头发,再看看公主睡了一夜依旧柔顺飘逸的秀发,咬了下唇,她昨夜入睡之前好像没有梳顺头发,平时采苓都会帮她梳,不过还是太夸张了吧,一晚不梳,就变成鸟窝了。 公主垂眸看着那一地的头发,眼神有些尴尬。 芝芝叹了口气,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下午,翠钗院就得了一大箱补品,全是生发的。 芝芝看着一箱子生发补品,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采苓站在旁边,见状便问:“五姨娘为何叹气?” “公主一定觉得妾身要变成尼姑了,才给了那么多。” 采苓闻言,发现自己实在有些不太懂这位五姨娘。 入夜之前,公主就来了,他陪着芝芝用完膳,又匆匆离开,等到芝芝要入睡了,他又出现在了翠钗院。 芝芝看着公主,觉得对方这段日子真的瘦了好多,明明合身的衣服现在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这段时间开始忙碌起来,每次都只是抽出时间来陪芝芝。 每次公主一来,采苓和铃仙就会自动自地出去。芝芝坐在床上,鞋子还未脱,公主走过来,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帮芝芝脱下了脚上的绣花鞋。鞋子一脱,他便握着了芝芝的脚,捏了捏,“还是有些肿。” 芝芝把脚抽了回来,“不肿。” 公主抬起眸看着芝芝,那双茶色的眼睛漂亮得像宝石,“不喜欢我给你按摩?” 芝芝点了下头,公主沉默了下,便说:“那就不按摩了。” 芝芝发现了现在她说什么,公主基本都会同意了。 所以,她胆大包天地在公主耳边说了一句话。 60.第六十章 “妾身想去慧溪寺拜拜。”芝芝说。 慧溪寺是京城郊外五云山上的一个尼姑庵, 京城中也有不少贵女会上去修行一段日子。 公主听到这句话, 微拧了下眉尖。 芝芝垂下眸, 继续说:“这段日子妾身老是梦见那个孩子,妾身想是不是去超度一下,祈祈福,那个孩子就会安心地去投胎了。” 公主闻言, 他伸手握住了芝芝放在膝上的手, 慢慢地俯身下去。他将脸贴在芝芝的膝盖上,明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他此时却像是个脆弱无助的稚子。他侧脸看着不远处的蜡烛,眼神一片幽深。许久后, 他闭了闭眼, 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 “好。” 几日后, 芝芝就去了慧溪寺。公主陪她一起去的,说路上危险,他照看着才放心, 他易容成了驸马的样子。芝芝能离开公主府就很开心了,也不计较这个。他们花了两个时辰才到了慧溪寺,到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慧溪寺的师太带着全寺的尼姑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师太见到他们就行了个礼, “阿弥托福, 贫尼云照见过驸马和五姨娘。” 芝芝好奇地看着云照师太, 也回了个礼, “信女芝芝见过师太。” 云照师太年纪挺大的了, 但是慈眉善目,见到芝芝给她回礼,唇边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公主微微颔首,便看向了芝芝,“先用膳还是先去拜拜?” 芝芝想了下,“先去拜一下吧。” 慧溪寺不是特别大,但是非常古朴,据说是前朝就存在了。正殿是平时信男信女祈福的地方,芝芝在正殿门口站了下,抬起头看了下牌匾,如今她识字了,也认出牌匾上的字写得是“慈航普度”。 尘世为苦海,世人便希望佛祖能普度自己。 芝芝忍不住笑了下,走进了殿内。 公主没有陪着她一起,只是让师太带芝芝进去。芝芝看着正殿里金碧辉煌且慈眉善目的观世音娘娘,没有犹豫地跪在了黄色的蒲扇上。 她双手合十,云照师太站在芝芝身后,口里念起了经法。 师太念经的速度很慢,芝芝耳边听着念经声,从外面还传来敲钟的声音。 “哐——” 笨重却悠远的钟声仿佛一下子洗涤了她,她抬起眸看着观世音,觉得自己的烦恼似乎已经消去了。 芝芝留了下来,采苓和铃仙作为她的贴身丫鬟,也同她一起住在慧溪寺,因为是尼姑庵,不好有士兵守卫,公主便给了芝芝一个会武艺的丫鬟。 那丫鬟叫飞雁,一身功夫俊得真像一只大雁,她刚出现在芝芝面前,就是从树上飞下来的,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同普通女子都不一样,连给她行礼时,说话的声音都气势如虹,如雷贯耳。 公主看着芝芝,抿唇微笑了下,“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想要什么都告诉飞雁,她有办法通知府里。” 芝芝点了点头,公主深深地看了芝芝一眼,便转过身,走了几步后,公主突然又回了头,他看着站在原地的芝芝,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 公主走了,芝芝还站在原地,采苓、铃仙和飞雁都站在她身后,主子没动,她们也不敢动。 许久之后,连一点背影都看不到了,芝芝才转过了身,她看着三个丫鬟,“要辛苦你们陪我在这里吃苦了。” 她拜完观世音,便跟公主说她想留在慧溪寺住一段时间。 “住多久?”公主声音很轻,仿佛芝芝不认真听,他的声音就被风吹散了。 芝芝给了她心里的答案,“不知道。” “那你想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公主伸出手,好像想摸芝芝的脸,但是还是收了回去。他的眼神平静如湖水,仿佛早已经想到了芝芝的决定。 芝芝在这里一住就住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芝芝每天早起跟云照师太一起念经,念完经之后便去慧溪寺的后院,那里特意给芝芝划了一块地,让她种花。她挪了些花苗种在那,希望等开春了,那些花就能长出来,飞雁还给她挪了一棵桃树过来。 “主子,桃树四月开花,六月结果,最好不过了。”飞雁一板一眼地说,她跟采苓和铃仙不一样,她不喊芝芝为五姨娘,只喊主子。芝芝初听觉得不习惯,想让飞雁改,可是纠正她再多回,她还是一样地叫芝芝为主子,芝芝就放弃了。 芝芝每天都会来看她的花圃,但是天气太冷,连个叶子都没发出来。她摸了摸下巴,十分担忧自己种的花开春后一棵都长不出来。想到这,她叹了口气,又往她的花圃里洒了一回水。 目睹这一切的飞雁默默转身走了。 主子是个不会种花的,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飞雁每天都要写信,这信是要送到公主府的。她在慧溪寺养了几个信鸽,专门用来送信,只是这两个月她写的内容都差不多,大主子好像有点生气了。 譬如前日,她写的是—— “十二月十五日,主子晨起随云照师太念经,末了,种花,浇水,用膳,午睡,种花,浇水……” 昨日,她写的是—— “十二月十六日,主子晨起随云照师太念经,末了,种花,浇水,用膳,午睡,种花,浇水……” …… 在信的最后,她都写上四个字。 一切安好。 前几日,大主子给她回了封信,激动的飞雁连忙拆开,只见上面写了两个大字。 “竖子!” 嘤,被骂了呢。 飞雁面无表情地想。 飞雁写信的事,芝芝是在慧溪寺住了一个月之后才发现的,发现之后她每天都在看飞雁写什么,如果飞雁写了她的丑事,芝芝就会抗议。 “不可以写这个。” 飞雁无法理解,“为什么?主子。” 芝芝脸色通红,“我癸水弄了一床,有什么好写的,不行!” 飞雁哦了一声,在信的后面加了一句—— “主子羞愧难当,责奴婢不许详写癸水是如何像大水淹了龙王庙,便作罢。” 芝芝磨了磨牙,想揍飞雁,可是她打不过,上次采苓和铃仙打闹,铃仙撞到飞雁身上,就直接被弹得摔到了地上,疼得铃仙直接哭了出来。 目睹一切的芝芝惊悚地看着飞雁,飞雁一脸英气走到铃仙面前,“你撞到我了,道歉。” 采苓:“……” 铃仙:“……” 芝芝默默转身走了。 这个丫鬟真是可怕。 慧溪寺的师父们不吃荤腥,但是芝芝身体虚,要补营养,云照师太便破例让芝芝可以吃荤腥,但唯独一点,不能在寺庙里杀生。飞雁一开始是每日早上天未亮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鸡或者鱼回来,血从寺庙门口一直滴到后院芝芝住的地方。 血迹斑斑,每天都可以把晨起扫地的小师父吓得尖叫。采苓和铃仙连忙去把血迹给拖了。 芝芝便让飞雁不要这样了,“其实不吃荤的也可以。” 飞雁默默点头,然后每日在外面把那些动物血放光了,再带进慧溪寺。 芝芝呆了两个月,经常会爬到山顶上去,通常是飞雁陪着她,飞雁步步跟在芝芝后面,一双眼睛犹如鹰眼,芝芝若是体力不支,她便老老实实在旁等候,并不说话。好不容易到了山顶,芝芝有时候对着山下大喊大叫,喊完之后只觉得心情舒畅。 她扭过头看着飞雁,“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可以一起喊啊。” 飞雁沉默一瞬,摇了下头。 芝芝不依不饶,“飞雁,你试试嘛,真的超级爽。” “有多爽?”飞雁反问了一句。 芝芝默然无语,突然脸红。 飞雁虽然不太懂主子为什么突然脸红,但是她看着那辽阔的风景,也起了兴致,上前两步,对着远处大喊。 “月例银子下个月多发一点啊!!!每天都吃不饱啊!!!” 芝芝:“……” 如果一直在慧溪寺呆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芝芝发现自己的体质比之前好多了,但是在夜里,她的魂魄开始离体了。 刚开始离体的时候,芝芝以为自己死了,她飘在床边,看着睡在床上的自己,但发现胸口还在起伏。这时候她才想起曾经有个男鬼告诉她。 “……鬼气太重最后会魂魄离体,重新变成鬼。小姐若不想成鬼,只有世上至尊至贵的人才可以帮小姐。小姐只要与之相处,身上鬼气会逐渐散去。” 她大概要重新变成鬼了。 芝芝有点难过,至于难过什么,她觉得她也不清楚。 重活一世,依旧活得浑浑噩噩。 一开始魂魄离体的时间还比较短,后面越来越长,最近已经可以离体两个时辰了。 芝芝觉得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活够。 所以…… “飞雁,你今日的信写了吗?” 飞雁点头。 芝芝问:“写了我什么?” “写了主子今日午膳吃了三碗饭。”飞雁老实答话。 芝芝眉毛都要飞出去了,“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写这个,不行。” 飞雁面无表情,“大主子让奴婢事无巨细,一五一十汇报,前几日主子非要吃凉薯导致拉肚子,奴婢也写了。大主子还回了信。” 拉肚子都写…… 芝芝磨了磨牙。 “回了什么?” 飞雁轻咳一声,“让奴婢不要写得太绘声绘色。” 芝芝嗷了一声,对着飞雁扑了上去,“我今日非打你不可。” 飞雁不动如松,“随意,反正受伤了有银子。” 飞雁是个财迷。 61.第六十一章 芝芝恨恨地收回手, 临走前还威胁了飞雁一句, “明日的信必须由我过目之后再写。” 飞雁随口答应, 反正她怎么写,芝芝也打不过她。 慧溪寺素日也会有人上来,不过一般都是女眷,那些女眷也不会到后院来, 但第二日, 慧溪寺来了男客。芝芝倒不知道知道这些,她只知道云照师太去迎接贵客,她便去了她的花圃。她的花圃由几个木桩子围起来,还挂了个牌子, 写着—— “芝芝的花圃” 这几个字是芝芝自己写的, 歪歪扭扭。她自己相当满意的, 三个丫鬟倒是表情有些精彩。 芝芝蹲在地上,用她的小铁锹挖着土,她又新挪过来几株山茶花苗。 “什么人?”本来挂在树上的飞雁突然飞了下来。 她直接落在了芝芝的身前, 把芝芝挡住了。 芝芝被惊动了,不由地回了头,发现不远处好像站着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路了。”清朗的男声。 芝芝站了起来, 从飞雁身后绕了出来, 一出来, 她就愣住了。 不远处的男人一身青衫, 外穿银白色斗篷, 头戴紫金冠,冠下的脸拥有一双如秋水的眼眸。 那个男人也看到芝芝,眼神微动,随后便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芝芝不由得往前踏了一步,飞雁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芝芝的去路,她黝黑的脸上挂着十分严肃的表情。 “主子。”她蹙着眉,“此人非好人。” 芝芝看着那人走远的背影,也反应过来,她重新转过身,蹲下身,“你说得对。” 不过是上辈子借了她一件衣服,这辈子对方又不记得自己,何必再去牵扯出另外一段是非。 云照师太过了一会过来了,她告诉芝芝,会有别的女客也住在后院,不过隔得会比较远,并不会打扰到芝芝的清修,而且那位是位年长的女客,不会怎么出门,所以更加不会打扰到了芝芝。 芝芝哦了一声,倒是采苓面色不好,“师太,当初驸马跟您说的是,希望不会有人打扰到五姨娘的清修,您如今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采苓。”芝芝喊住了采苓,“师太菩萨心肠,如今其他人有需要,我们哪能霸占此处?又不是我们开的。” 采苓眉毛一挑,“这慧溪寺五年前就是公主的了。” “欸?”芝芝呆住了。 云照师太露出尴尬的神情。 芝芝这才知道慧溪寺早就开始亏损了,入不敷出,因此公主每年都花数十万两银子在慧溪寺,所以慧溪寺也是财大气粗从来不收香客的香油钱,而且慧溪寺的厨子都是御膳房出来的,做素斋实属京城一绝。 不过芝芝还是同意了,她觉得佛祖度人,一定不是只度她一个人。 不过她问了那位女客的身份。 “京城姚家。”云照师太如此说。 因为有其他客人在,芝芝不免也约束了许多,特勒令飞雁平日不要再拿把大刀在后院里练武了。她那把刀,几乎半身高,实在吓人。飞雁似乎很不开心,干脆躲到树上去了,还对芝芝说:“主子,如此这样多没意思,那姚夫人生病要清修,怎么不去看大夫,躲在这慧溪寺是什么意思。” 芝芝站在树下看着她,“你先下来,信还没写吧。” 飞雁抱着大刀,“已经写了,奴婢一五一十写了主子见了别的男人,还因为对方的好皮囊丢了魂。” 这该死的丫头。 芝芝忍不住想骂她。 不过让芝芝惊讶的不是她再次见到前世的那个男人,而是她居然再次看到那个画皮鬼。画皮鬼看到芝芝的时候,眼泪汪汪就想往芝芝身上扑,芝芝连忙躲开。 “娘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画皮鬼哭得伤心,他哭了一会又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芝芝也是飘着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芝芝,都结巴了,“娘……娘子,你怎么……” “离魂而已。”芝芝笑了下,“你怎么找到我的?” “闻着鬼气来的。”画皮鬼看着芝芝这个样子,眼神里闪过纠结,最后从袖子里拿出来那颗发光的鬼丹,“娘子,你赶紧把这个吃了吧。” 芝芝摆摆手,“这个你自己留着吧,我不能当你娘子。” 画皮鬼垂下眸,表情变得正经,他迟疑了下才说:“其实是我故意瞒着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你之前有身孕,我想哄你吃下鬼丹,那你肚子的孩子就会成为鬼胎,你肚子的孩子天生就是补品,对于鬼来说,是大好的东西,那个孩子身上有真龙天子的血。” 芝芝触不及防被他再次提起她的孩子时,表情一滞。 “不过现在那个孩子不在了,你会离魂也是因为如此。”画皮鬼看着手里的鬼丹,“你吃了吧,你若再不吃,你真要跟我一样变成鬼了,虽然这个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 芝芝盯着那个鬼丹,还是摇摇头,“不用了。” 画皮鬼在原地转了转,叹了口气,他刚要说话,突然扭过头盯着外面,片刻,画皮鬼立刻消失了。芝芝本来飘在空气,突然一下子回到了体内。 猛地回到体内,她只觉得头昏脑涨。 她蹙了下眉,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来人是谁,芝芝已经知晓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装睡。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耳朵却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几乎无声。对方慢慢地接近了,脚步声完全停了下来,他应该站在自己的床边。想到这,芝芝有些更紧张了。 她听到了衣物的摩擦声,然后是床微微陷下去的声音。 芝芝动也不敢动,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那只手出乎意料地暖和,因为公主的手总是冷冰冰的。原来他们睡在一起的时候,芝芝总是被公主的手冷到。 对方收回了手,便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芝芝忍住睁眼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呼吸都像睡着一样,装着装着,她真睡着了。 翌日醒来的芝芝有些懵,但是她还是洗漱之后去跟云照师太念经了。云照师太送了她一串檀木佛珠,让她念经的时候可以戴着那串佛珠。 今日念经的还多一个人,芝芝看见对方便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云照师太看见芝芝,便笑着给芝芝介绍:“这位是姚夫人。”再对那位衣着华丽妆容精美的妇人说,“这是驸马的五姨娘芝芝姑娘。” 姚夫人约莫四十来岁,保养得当,一看就像是养尊处优之人,她看到芝芝神色淡淡,听到芝芝的身份后蹙了下眉,便多看了芝芝一眼。 芝芝敛去眼底的神情,她不是很喜欢这位姚夫人看她的眼神。 念完经,芝芝便像往日一样去了她的花圃。 这回去,却发现有人站在她的花圃里,芝芝当下就急了,“你出来,别踩着我的花。” 对方被她一喊,转过了身,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地连忙退了出来,“抱歉,姑娘,我见这里光秃秃的,还以为……” 他的话没收完,芝芝默默憋气,那些种子只是还没有发芽。 她忍了忍才说:“你不知道这里是尼姑庵吗?而且这里是后院,男客不可以随便进来的。” 对方闻言,神色更是尴尬,“抱歉,我只是来看望母亲,上次见到姑娘在这里种花,我对花也懂一二,便想过来看一看。” 芝芝转过身干脆用背对着那个人,“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人垂下眸,连忙说:“是,打扰了。” 他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姑娘可否应允。” “不可。”芝芝冷冰冰地拒绝了。 而这时,飞雁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她见到有个男人居然离她主子那么近,直接扛着刀上去了,“什么人?” 她一刀直接挥了过去,本来是准备吓吓对方,没想到对方直接避开了,飞雁眼里闪过诧异。没想到这个像弱鸡的男人,居然能避开她的刀。 姚毓皱了眉,又避开那黑丫头砍下来的刀。 “姑娘,你可否能让你的丫鬟住手?” 芝芝观望了下,才说话,“飞雁,住手。” 飞雁这才停下手,她直接闪到芝芝面前,把芝芝挡得结结实实,一把大刀横在胸前,黝黑的脸上表情严峻。 姚毓拱了个手,“抱歉,打扰了。” 他正欲离去,站在飞雁身后的芝芝出声了,“姚公子,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来这边了。” 姚毓脚步一顿,回过头去,可惜的那个小娇娘被前面的黑丫头挡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姚毓离去后,飞雁连忙转过身,她盯着芝芝,“主子怎么知道他姓姚?” “他说来看母亲,这里的女客除了我就是那位姚夫人了,而且看年纪也差不多。”芝芝说,说完她就走到了她的花圃前,心疼不已,“我的花都被他踩死了。” 额,本来就活不了吧。 飞雁很想说,但是怕惹怒了芝芝,倒时候大主子扣她月例银子。 昨夜她就被训话了。 后来那位姚夫人就离开了慧溪寺,慧溪寺的外客又只剩下了芝芝和三个丫鬟。日子渐渐地接近除夕,芝芝魂魄归体了好几天,又开始重新离魂。 这日她又去爬山,爬到一半,飞雁突然肚子痛了起来。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芝芝一看就急了,“飞雁,你怎么了?” 飞雁拧巴着脸,“吃多了。” “欸?” 飞雁从地上站了起来,“主子,奴婢先下去一趟,待会再上来接主子。”说着,她就迅速消失了,根本不像肚子痛的样子。芝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就是一愣,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芝芝重新转回身,算了,她自己爬山。 芝芝噌噌噌地往上爬,爬了好一会,她突然听到一句话。 “蛇。” 芝芝特别怕蛇,这个字直接吓得芝芝撒腿往回跑,没跑两下就撞到了人。芝芝倒吸一口冷气,捂着额头抬起头,却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公主。 而且他今天用的真容,甚至还穿的是男装。 他恢复了真身,身材一下子比之前高大了许多。芝芝有些愣地看着他,就看着对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撞疼了?” 他声音很低。 芝芝往后退了一步,有点生气,“你干嘛吓我啊?” 公主微愣,“没有吓你,是有蛇。” 芝芝听到这句话,背后直接吓出了冷汗,她尖叫一声,直接抱住了公主,甚至还在往他身上爬,“快走,不要呆在这里了。” 芝芝是真怕蛇,听到蛇就害怕,更何况真有蛇在她附近。公主从善如流地抱住芝芝,他单手抱着芝芝,另外一只手微微一动,凌空一声,盘踞在石头上的蛇就断气了。 “好了,死了,别怕。”公主低声哄道。 芝芝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紧紧地搂着公主,脸贴着对方的脖子,“真死了吗?” “嗯。” 芝芝犹豫了下,就想回头去看,她还没看到,眼睛就被一只手遮住了,“乖,别看。” 那条蛇实在死得难看,他怕芝芝见到了做噩梦。 芝芝长而浓的睫毛在公主的手心扫过,她眨了眨眼,重新窝回了对方的肩膀上,公主抱着她往下走,声音低而温柔,“芝芝,我们回家好不好?” 芝芝没说话,公主也不催促。 走到一半,公主停了下来。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芝芝则是坐在他的腿上。芝芝在慧溪寺养了两个来月,总算胖了些。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芝芝,看得芝芝都有些躲闪,她今日只是随便梳洗了下,他干嘛要这样一直盯着自己看。 芝芝觉得有点烦。 她扭开了脸。 公主见芝芝扭开脸,便握住了芝芝的手,这只手小小的,肉肉的,柔软,跟主人一样。 “芝芝,你若不想回去也行,那我就在慧溪寺陪你。” 芝芝愣住了,她把头扭回来,“那公主府怎么办?” 公主眼里居然有几分笑意,“那是驸马该担心的问题。” “那……你就这个样子留在慧溪寺?”芝芝吓得都结巴了。 “唔,白日便躲你屋子里,可好?”他抿唇一笑,本就称得上冷艳的眉眼更是多了几分风情。芝芝舔了下唇,突然有种自己藏了个狐妖在房里的错觉。 “不好。” 芝芝义正言辞地拒绝。 只见那美貌狐妖垂下茶色美目,似乎已有伤心之意,芝芝瞧了,语气又弱了几分,“不可以,会被云照师太看见的,而且妾身每天很忙的。” “忙浇水?”狐妖抬起眼无辜地看着她,“那些花多半死完了吧。” 芝芝那点同情心一下子全部收了起来,管他狐妖不狐妖,管他美貌还是丑陋,她气势如虹,大吼一声,“滚。” 她站了起来,伸出手推公主,“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边推边打,公主连连后退,“好,我走,你别气。” 芝芝最后还给公主踢了一脚,她发现她真把公主打跑之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是对当朝公主未来皇帝动手了是吗?唔,还有点爽呢。 芝芝摩拳擦掌,想着如果公主下次再来,她就动手打他的脸,毁他的容,看他还仗着自己生了个好皮囊在那里装可怜。 芝芝想到这里,总算觉得心理舒服了些,她走回了慧溪寺,一回去就看到飞雁倒挂在树上。 “不是肚子疼吗?”她盯着飞雁看。 飞雁一本正经,“倒挂就不疼了。” 大概不是什么大雁,而是蝙蝠变的,芝芝觉得飞雁这丫头奇奇怪怪的。 入夜,芝芝刚沐浴完,采苓已经铺好床了,她从浴室出来就回房准备睡觉,刚走到床边,就顿住了。她的床上居然躺着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今天白天才被她赶走的。公主单手撑头,侧卧在床,因为他的大长腿,这张床都显得有些狭窄和拥挤。他散着青丝,乌黑的头发犹如缎子一般垂落在身上,越发衬得他那张拥有胡人血统的脸姿丽而浓烈,若用花来形容公主,他绝非什么淡雅清晰之花,他只能是最艳的红,像是画家笔下最浓烈的一笔。 这般美的一张脸,但绝不会让人联想到女人身上去,因为他同时是强大的,他既像花也像一把凌厉的刀,一旦出鞘必定见血。 公主领口微敞,露出一身白皙肌肤。 芝芝盯了两眼,就扭开了脸,“公主为什么要睡妾身的床上?” “因为有芝芝的香味。”公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芝芝闻言瞪了公主一眼,这厮许久不见,越发得脸皮厚了。公主见芝芝瞪他,反而低笑一声,更是慵懒,“小生已经暖好床,夫人不上来一叙吗?” 欸? 芝芝眨眨眼。 “小生时间不多,怕呆久了被夫人的夫君发现呢。” 嚯,这家伙太不正经了吧。 芝芝猛地退后两三步,冲着外面就大喊,“采苓,铃仙,飞雁,床上有老鼠啊。” 她一声吼,三个丫鬟同时冲了进来,冲在第一的就是飞雁,她提着她的大刀进来了,“老鼠在哪?我砍死……” 目光在对上床上的人之后,顿时消声。 飞雁老实巴交地低下头,慢慢地往回挪,直到挪出去才敢呼吸,她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跟在她后面的采苓和铃仙溜得比她还快。 芝芝见三个丫鬟如此不争气,就愣住了。她憋着气,把脸都气成了包子脸。 公主下了床,从后面拥住了芝芝,他把头埋在芝芝的脖颈间,“芝芝,我心悦于你,我不能没有你。”他顿了下,声音变得嘶哑,“每夜我都梦见你,芝芝,我们回家好不好?” 芝芝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公主慢慢地抱紧了芝芝,“芝芝。”他近乎喃喃自语。 芝芝很缓慢地眨了下眼,垂下了眸,“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回去,我怕疼。” 此话一出,公主浑身僵住了,他犹如雷击,呆立在地。 芝芝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过头看着公主,“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公主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芝芝发现公主的眼睛居然有了红色,像是血凝固在他的眼里。他嘴唇微颤,苦笑出声,“好,本宫知晓了。” 他换了自称,转过身往外走去。 公主走了,直到除夕前一夜也没出现,三个丫鬟表情都有些落寞,尤其是飞雁,她说最近公主府不收她的信了,信鸽怎么飞去的,就怎么飞回来了。 芝芝在山上过的除夕,除夕当夜,飞雁放出去的一只信鸽回来了,而它的腿上绑了一个新纸条,飞雁取下来一看,就急了,她拿起刀就要往外冲。 采苓连忙拦住,“飞雁,你这是去哪?” “太子逼宫了。”飞雁急得上蹿下跳,“宫宴上逼宫,此时大主子和驸马都在宫里,他们又没带兵。” 采苓也慌了,但还算镇定,“你不能走,你走了,谁来护着五姨娘,你忘了公主的吩咐吗?” 飞雁闻言直接坐在了地上,她握紧了手里的刀,“如果大主子出事,我一定砍死那狗太子。” 62.第六十二章 芝芝在一旁自然听到了飞雁说了什么, 她想了下,便说:“飞雁, 你下山吧。” 飞雁抬头看着芝芝,摇了摇头,她表情很严肃, “如果我下山了, 大主子一定会扣奴婢银子的。” 听到这话, 芝芝默然无语。 因为是除夕,芝芝也动手下了厨, 本来是想和和美美过个年,但是实在宫里的情况牵扯人心, 纵使是芝芝也忍不住想。她想应该太子当不了皇帝, 但万一呢?毕竟这一世跟上一世已经太不一样了。 几个用晚膳, 本来还想贴桃符,但是四个人的字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加上没什么心情, 便不贴了,便纷纷睡去, 飞雁睡不着,便自己坐在树上,一直往外看。 芝芝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番,她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自己也不清楚,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 却吓得差点尖叫。她伸手捂住唇,默默把尖叫声吞回去。芝芝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好半天才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脸。 是真人。 公主闭着眼睡在她旁边,不知道是不是胡人的血统的原因,公主的睫毛非常长,又长又翘,甚至尾梢似乎还带着一点幽蓝,大概是因为太黑了。他鲜少在芝芝面前熟睡着,纵使芝芝先醒,他通常也会紧跟着就醒。 他的唇异常红润,像是碾碎的海棠花,把花汁涂了上去,越发衬得这张脸姿色浓丽。 公主长得可真漂亮,芝芝不得不承认。 难怪他后面当皇帝了,全天下的女人更是为他疯狂,哪怕他阴晴不定,残暴不仁。 芝芝低头看了下对方抱着自己的手,便悄悄拿起对方的手,想挪开,哪知道她刚动就被抱得更紧,满鼻嗅到的都是对方身上的香味,不对,还有一点点血腥味。芝芝动了动鼻子,凑近了嗅了嗅。 是有血腥味,很淡,但是她闻到了。 昨夜太子逼宫,现在公主出现在这里,多半太子没有成功,想必公主昨夜还杀了不少人,所以身上才有血腥味。芝芝在心里猜测完毕,更想从对方怀里挣脱出去,可是每当她挪出点缝隙,很快就被抱得更紧。 公主微拧了下眉头,似乎被芝芝吵到了。芝芝巴不得自己把公主弄醒,可是这家伙把她捞怀里倒是会捞,就是不醒。芝芝苦不堪言,又没胆子叫醒对方。她自暴自弃地趴在对方怀里。 突然门被推开了。 芝芝倏地伸出脑袋,跟采苓和铃仙对上了眼。 两个丫鬟看见了芝芝,又看见抱着芝芝的人,啥话都没说,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什么啊。 芝芝又躺了回去,她们都是公主的人,不靠谱,才不会帮她。芝芝睡在公主的怀里,过了一会,她竟又睡着了,等再醒来,是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痒痒的。 芝芝伸出手拍了下,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拍的是公主的手。 公主已经醒了,一双茶色的眼眸盯着她。 芝芝眨了下眼,还没说话,对方先说话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因为……因为……” 其实她觉得对方很累,所以有点于心不忍。 她半天说不出话,公主却眼里燃起了光。他一把把芝芝搂进怀里,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芝芝觉得抱得太紧了,她忍不住挣扎了起来,“不,不要抱那么紧。” 话一出,公主就松开了,他对着芝芝眨了下眼,竟有几分少年气,“起来用膳吧。” 欸? 芝芝觉得有些玄妙,因为公主不走了。 她也不知道对方是半夜什么时候来的,反正芝芝起床出门就看到门口已经贴好了桃符,看字迹还真是公主的字。对方不仅贴好了桃符,用完膳还逛去了芝芝的花圃那里,他低头看了下牌匾,直接上笔加了几字。 芝芝凑过去一看,发现“芝芝的花圃”已经变成“芝芝和小芳的花圃”。 她把脸鼓起包子,气呼呼地瞪着公主,“你为什么要加你的名字?” 公主跟她商量,“若我把花种活了,你便不怪我加名字,行吗?” 芝芝想了下,点了下头。 反正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对方已经加上去,她能有什么办法。 芝芝这一点头,就莫名其妙多了个花匠。公主闭口不提除夕之夜宫宴之事,一心种花,芝芝却苦恼了,这慧溪寺是个尼姑庵,公主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呆着算什么回事,所以她总是赶他走。 “公主不走吗?”芝芝逼问公主。 公主蹲在地上,翻土,若不是他实在相貌俊美,那标准的姿势还真像个花匠。 “不走。” “太子要当皇帝了。”芝芝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 公主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他扭过头看着芝芝,“他……”只说一个字,居然他又把头扭了回去。 芝芝气死了。 她要好奇死了,逼宫这么大事,她还不知道结果,而她面前这个经历过逼宫,甚至以后会当皇帝的人居然还在这里种花。 芝芝站起来,走到公主身后,狗胆包天地对着公主的尊臀踢了一脚。 踢完就跑。 芝芝也没去看对方是什么神情。 芝芝觉得公主住在这里非常不方便,因为这里虽然空房间多,但是其他房间都没有铺东西,也没有烧地龙,公主不可能跟其他丫鬟挤在一起,便要同她睡一张床。 无论睡觉之前他们隔得有多远,反正第二天芝芝就是在公主的怀里。 “公主,你什么时候回去啊?”芝芝趴在公主身上问。 公主闭着眼睛答:“想回去了再回去。” 她抬起头,拿下巴抵着对方的胸膛,“想回去是什么时候?” “芝芝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我若不再回去呢?”芝芝故意这样说。 公主睁开眼,眼神一片平静,“那我就在这里种一辈子的花。” 他声音很轻,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芝芝却觉得他是认真的。 芝芝看着对方的眼睛,不太明白了,上一世他为了皇位忍辱负重,怎么这一辈子却不要了? 她爬了起来,坐在公主身上,她本来想说话,但却发现公主噌的一下脸红了,他白皙的脸颊染上绯色,像是涂了胭脂一般,他偏开头,不去看芝芝。芝芝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发现自己坐的是哪里后,也一下子红了脸。她低呼了一声,就从对方身上溜了下去,走出房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公主正看着她。 芝芝突然觉得对方像她小时候养的小奶狗,眼睛湿漉漉又水汪汪的,最主要是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芝芝抿紧了唇,走出了门,还顺手关上了门。 虽然公主在,但是芝芝还是每日都会去跟云照师太念经,这一日她念完经回来,刚到花圃便听到了云照师太的声音。 “芝芝姑娘,贫尼想到你方才问贫尼的问题……” 云照师太的脚步猛地一顿。 芝芝也僵硬在原地,她看了看一身玄衣锦袍,玉带束腰,唇红齿白的美花匠,又看了看一脸呆滞的慈眉善目的师太。 师太轻咳一声,她看着公主声音有些颤抖,“芝芝姑娘,这位是?” 芝芝啊了一声,她不知道怎么说,便把求救的视线投给了公主。公主转过身,手上还沾了泥巴,他对师太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师太好,在下是新来的花匠,想必公主应该给师太写信了,因为五姨娘喜爱种花,便特派在下来此。” 师太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些为难,“可这里毕竟是……” 公主垂下眸,“师太,其实在下是从宫中出来的。” 师太立刻有些愧疚,她念了声阿弥陀佛,“那还请施主少往前院去。” 公主回礼,“自然,谢师太。” 芝芝见公主轻描淡写两三句大发了一向啰嗦难缠的云照师太,有些呆住了。公主倒是施施然又继续弄他的花去了,顺便问芝芝,“今日去爬山?” “嗯。”芝芝有几日没去了。 “我陪你。”他头也没回。 芝芝拒绝,“飞雁陪我就可以了。” 所以飞雁这日突发腹痛,没能起得来床。她躺在床上,中气十足地说:“主子,你不用担心,我应该明日……”她对上芝芝身后的公主的眼睛,瞬间改了说辞,“几日后就会好,你还是去爬山吧。” 芝芝狐疑地看着飞雁,“你真的肚子痛?” 飞雁捂着肚子,“对啊,疼死了。” “好吧。”芝芝转过身,看到身后的公主,“我今日不爬山了。” 公主闻言微微颔首,只是临走之前瞥了飞雁一眼。 芝芝想等飞雁身体好了去爬山,哪知道飞雁迟迟不好,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跟公主去爬山了。她走在前面,公主跟在她后面,芝芝边走边说:“今日会有那东西吗?” “什么?蛇吗?”公主声音很淡。 “嗯。”芝芝有点害怕,“天气那么冷,怎么上次还有那东西出来啊?” “不知道。”公主回道。 芝芝走了几步,快走到上次遇到蛇的地方,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下,干脆躲在了公主身后,手抓着公主的衣服,“你看看那东西还在不在?” 公主看了下那块石头,上面除了干了的血迹,便什么都没有,大概是被其他动物给吃了。 “有,还在上面。”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芝芝顿时有些腿软,“那……我们不爬了吧。” 公主转过身,看着芝芝,最后干脆拦腰把芝芝抱了起来,“乖,把眼睛捂住,我抱着你走过去这一段。” 芝芝听话地拿手捂住了眼睛,也没发现公主唇角的笑意。走了好一会,芝芝便问:“过去了吗?” “还没有。”公主慢悠悠地走。 芝芝声音还有着害怕,“怎么还没过去?” 公主突然顿住了脚步,芝芝立刻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公主没说话,而是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那男人也看着他们,唇角流出一分笑意。 “芝芝。”公主轻声说,“你往慧溪寺走吧,上面蛇太多了。” 63.第六十三章 芝芝听到这话, 害怕得不行, 就算公主想把她放下来, 她也抱着公主不撒手。 不远处的男人见状, 无声地说了句话, 公主点了下头, 那男人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好啦, 逗你的。”公主见芝芝怕得不行,便温声哄道。 芝芝僵了下, 才扭过头去看,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 气得瞪了公主一眼。公主被她瞪着, 唇角微勾,“我错了, 不该骗你。” “妾身要下来。”芝芝不肯被抱着了。 公主闻言,把芝芝放了下来, 这次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不再提蛇不蛇的, 芝芝爬上了山顶。山顶上有一块很大的石头, 那石头常年被风吹雨打,变得无比光滑,芝芝每次上去都要在上面坐一坐。这次她也想坐, 毕竟爬上来, 腿有些酸, 但她还没坐, 就被公主拦住了。 “这石头凉。”他低声说。 芝芝发现这几日公主跟她说话,不像原来,原来总有是有着命令的意味,这段日子他说话倒有几分求着她的意思。 芝芝看了眼石头,“可是妾身腿酸。” 公主几乎没有犹豫,他自己在石头上坐下来,然后仰着头看着芝芝。他那双茶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看起来有几分像番邦传过来的琉璃珠。 “你坐我腿上可好?” 芝芝把脸扭开,“不好。” “为什么不好?”公主问。 “有人会看见。”芝芝觉得她说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所以刚说出去就有些后悔了。 公主轻笑一声,一只手勾过芝芝的腰,让人坐在自己的腿上,“不会有人看见。”他俯在芝芝耳边说。 他说完又捉过来芝芝的手,捏在手里玩,芝芝又把手抽了回来,惹得公主又轻笑一声。他的笑声低低的,笑的时候总有股子暧昧的意味。山顶上风大,芝芝被风一吹,有些冷了,公主把人往怀里搂了些,拿披风严严实实盖住芝芝。这披风是青狐毛做的,帽檐一圈是白色的绒毛,衬得帽檐下的小脸是肤如凝脂,粉雕玉琢,尤其那眉心的那一颗朱砂,简直是活色生香。 公主垂下眼看着芝芝,伸出手摸了摸芝芝的脸,“冷不冷?” 芝芝缩了缩,在公主怀里点点头。 “那回去吧。” 芝芝听到这话又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上来,就这么回去又可惜。她眼底的犹豫之色被公主瞧见了,公主便说:“那再坐一会。” 虽然是说坐一会,不过是芝芝坐在公主的怀里。公主抱着怀里这软软的人,抱紧了怕人被他捏疼了,抱松了又怕对方这么软,从他怀里滑出去。他抬起眸看了下远方,他们是午后上来的,此时的太阳正在往下走,把周围一片的云染成了橘色。对面的山顶上白雾缠绕,山下是苍苍郁郁,那些绿色连成一片,投入他的眼底。 公主把芝芝抱下去的,快到慧溪寺的时候,便把芝芝放了下来,免得引起不好的影响。芝芝回去后便沐浴去了,她出了点汗,她沐浴的时候,公主从慧溪寺的后门出去,没有了芝芝,他很快就到了山顶上。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站在他方才和芝芝坐过的石头旁,那男人听见声音便转过了身,他看着公主,便拱手行了个礼。 “草民姚毓参见公主殿下。”他顿了下,“或许该称一句四皇子。” 公主勾了下唇,他双眼冷淡,“不知道姚公子有何事?” 姚毓直起身,他冬日还拿着一把折扇,他将折扇在手心里拍了拍,“草民来见殿下,自然是为了合作之事。毕竟草民也算为公主扳倒太子出了一分力,太子何时逼宫,太子军队分布在哪,草民可是在信上一五一十告诉了殿下。” 他微抿了下唇,“包括草民一路给殿下留下标记,好让殿下找到芝芝姑娘。” 姚毓突然提起芝芝,公主眯了眯眼,眼里有几分不悦。 “是你绑了芝芝?” 姚毓颔首,那瞬间公主眼里流露出杀气,可是姚毓却丝毫不怕,他看着公主,“殿下,若不是草民绑架芝芝姑娘,怕是芝芝姑娘早就没有活在世上了。公主身边的佩兰姑娘真是个狠角色。” 他故意潜伏在太子身边,没想到太子瘫痪之后得到了一位叫香寒的美人,那位香寒的美人对公主府了如指掌,甚至说出了公主最在意的女子是驸马的五姨娘芝芝。她向太子提议绑架了芝芝,将她往南方带去,便借此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公主调离京城,然后再杀了芝芝。一来,可是借此在京中瓦解公主的势力,二来,可以消消公主的傲气。 姚毓调查了一番,才发现那位叫香寒的美人原来竟然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佩兰。 他绑架芝芝的时候,一直有人监视在旁,那位老伯虽然看似平凡普通,却是个练家子,武功在他之上。他能来绑架芝芝,还是太子以为芝芝跟他有一段情感纠结,所以他总是故意说一些话折辱芝芝。 姚毓是个重生之人,上一世他被太子注意到,太子想把他拉入其麾下,但姚毓无心沾染官场,更不像成为皇权的牺牲品。 但他还是被太子暗算了。 他有一好友在司姻所任事,姚毓一次前去拜访,意外看到他的好友在处理画卷,“这是什么?” 他好友长吁短叹,“近日上头的人要来查,我便要把这里的画卷清理清理,那些已经婚配的我要清理出去。” 姚毓起了兴致,“我帮你。” 他随意拿起地上一幅画,打开,一打开他就愣神了。他的好友见他迟迟不动,便凑头过来,看清画上之人,呶了下嘴,“这位命好,嫁去公主府,给驸马当小妾去了。” 姚毓视线往下,果然右下角写了婚配。 他敛去眼里的惊艳,“为何说她命好?给人当妾也算好?” 好友摇头晃脑笑了笑,“此女家境贫寒,大字不识,能入高门贵族,可不是鲤鱼跃龙门,麻雀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姚毓失笑,把画卷重新收合,不再提这个话题。 姚毓却没想到,太子竟然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连他这位好友都买通了。数日后,好友邀他饮酒,说谢他上次帮忙分画卷,姚毓不疑有他,前去赴约,哪知道与好友饮酒后,他醉醺醺睡去,等醒再来就是在那位画中人的床上。 染指驸马的小妾,这罪名只大不小。 给皇室人戴绿帽,更何况还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谣言越传越远,也越传越离谱,到后面谁都知道京城姚家姚公子私会驸马小妾,正在巫山云雨的时候被捉住了。 流言蜚语首先击败的是他的母亲,姚夫人虽不信传言,但毕竟儿子是真的被公主府的人五花大绑送回来的,她便在京城的圈中再也抬不起头,抑郁积心,竟然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 重活一世,姚毓便是抱着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想法而来,只是他回来的日子太晚,那个画卷上的姑娘还是进了公主府,他上一世便知道那姑娘因为太子下的圈套被活活打死,心中便有几分愧疚。他一边假意投向太子的阵营,一边伪装窥视驸马小妾的模样,果然太子这才把绑架的事交给他。 太子甚至还抚掌大笑,“已婚的妇人玩起来可是格外舒服,你可要好好试试,这丫头对你始乱终弃,你可不能心软。” “那自然。”姚毓敛去眼底的厌恶。 * 公主垂下眸,“所以呢?你此行的目的?” 姚毓抿唇一笑,“草民要的,只有殿下给的起。”他声音又快又轻,“草民要太子的命。” “他现下在天牢。” “这还不够。” 姚毓幽幽道:“太子一日不死,殿下也不能放下心不是吗?草民胆敢问一句,殿下准备养精蓄锐到何时?” 公主闻言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姚毓,他神色很淡,“姚公子知道的可真多。” 姚毓摇了下手里的扇子,只看到那雪白的扇子上提了一个字—— “知”。 “会点占卜之术罢了。” 公主红唇微勾,“可是本宫不喜欢被人威胁,而你若再接近芝芝,怕是京城贵女都要为姚公子的离世而伤心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姚毓留在原地,无声地笑了下。 * 那厢芝芝沐浴完了,就发现公主不见了。 她问了下其他三个丫鬟,三个丫鬟也都说不知道。 难道是回京城了? 芝芝回了房,采苓今日给她找的衣服有些小,她好像又长高了。芝芝进了房,便想把衣服都换了,采苓和铃仙去做饭去了。她便自己换衣服,她解开了腰上的腰带,把外衣脱下挂在屏风上,又开始脱里衣,脱到只剩下肚兜的时候,芝芝突然顿住了。 她怎么觉得有人在偷看她? 芝芝转过头,就对上一双茶色的眼睛。 芝芝吓得连忙双手护胸,公主眨眨眼,竟然抬起手捂住眼,“我什么都没看见。” 只是那声音还透着笑意。 64.第六十四章 芝芝连忙扯过屏风上的衣服随便遮住了自己,声音是又羞又恼, “你出去!” “嗯?要我帮你穿衣服?”公主放下眼睛, 往前踏了一步,他本来就腿长, 这一迈, 几乎离芝芝很近了。芝芝后背还露在外面,衣服遮不住,她不住地往后挪,一双美目不安地眨来眨去。 “不是啊, 是让你出去啊。” 她声音弱弱的,倒更让人想欺负一番。 公主也是这样打算了。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长臂一捞, 搂过还想逃跑的芝芝。芝芝后背露在外面,故而公主的手直接贴住芝芝光滑的后背。芝芝这身皮肉是养得极好,雪白又嫩, 活活像块豆腐,让人瞧见,不咬上几口,怎么肯放过她。 “芝芝。”他低声哄着对方,“我帮你穿衣服好不好?” 芝芝羞得眼睛都不想睁开了,原来对方也不是没有帮她穿过衣服, 但那时候她多半累得不行, 也没有此时的意识清楚。 她轻轻咬住了唇, 不敢随便乱动, 因为她手要扯着衣服。 公主低下头,手从芝芝的后背处往上移动,“只穿衣服。” 骗子! 男人都是骗子! 芝芝被欺负得眼泪汪汪的时候,忍不住想。虽然对方没有真的进去了,可是她低头看了下自己,全是印子,尤其是胸.脯上。 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帮芝芝穿好了衣服。 芝芝挣扎了几下,但是还是软在对方的怀里。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下对方,从她现在的视线,正好看见对方优美的下颌。 芝芝起了坏心思,凑近了轻启红唇在公主下颌咬出一个牙印子。 谁让他在自己身上留印子,那么自己也要在他身上留。 那牙印子留了半天才消,用膳的时候几个丫鬟都忍不住往公主脸上瞥,飞雁憋笑憋得把黑脸涨成了红脸。公主不动如松坐在椅子上,仿佛完全不觉得他下颌处的牙印有损他的威严。芝芝咬着筷子头,往公主那里瞧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一出来,就得到公主冷飕飕的眼神。 芝芝连忙低下头,但唇角的笑容还是藏不住。 翌日公主说要帮她擦药,又欺负了她一顿,虽然没有昨日过分,但是芝芝觉得自己成了一把琴。她盯着公主的脸瞧了瞧,公主微微眯了眯眼,往后躲了躲,“你又想咬哪?” 他面前的少女怕真是小老鼠变的,牙尖得很。 芝芝意图被对方看穿,只好作罢,她重新躺了回去,不一会,公主又像藤一般,缠了上来。 “芝芝。”他轻声说,手慢慢地插.进芝芝的秀发里,“想不想回去?” 芝芝愣了下,她抬起眼,“回公主府吗?” 公主点了下头,“京城有些事要我去处理,若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们便一起回去,若是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芝芝懂得对方的意思。 若是她不愿意,就继续住在了慧溪寺。 芝芝低下头,正好趴在了公主的胸口处,她听到对方的心脏强大而有力地跳动。 “砰——” “砰——” “砰——” 象征着生命的生机。 “好。”芝芝说。 公主倏地一愣,愣完后,忍不住伸手抬起了芝芝的脸,“你说什么?” 芝芝只好再说一遍,“妾身愿意回去。” 话音落,芝芝就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吻,公主原来总说她亲人就像是小狗亲人一样,而他如今也是了,也不知道他自己发现没有。 芝芝觉得眼前的男人倒是越来越幼稚了,起码在自己的面前。 下山的那日,芝芝特意前去跟云照师太辞行,云照师太依旧慈眉善目,只是看到芝芝身后的公主时候忍不住蹙了下眉。 她忍了又忍,勉强说道:“芝芝姑娘,若是为了你和驸马的情分,怕是趁早把这人打发了。这位公公相貌怕是生得有些太好了。” 云照师太虽然作为慧溪寺的主持师父,但并没有亲眼见过公主,故而也认不出她口里说的人就是公主。芝芝往后看了一眼,扭回了头,“知道了。” 云照师太叹了口气,便目送芝芝一行人离去。 还没进城门,公主就跟她们分道扬镳了,他责令飞雁几人务必将芝芝送回府,而他自己则是骑着马去了另外的方向。芝芝从后门进的公主府,翠钗院的下人们早就接到了消息,把翠钗院仔细打扫了好几遍迎接主人的回来。芝芝刚进院,一水的赏赐就下来了,皆是以驸马的名义,但是芝芝打开了一个木箱,便知道送礼的真正主人是谁了。 只有公主才会送她一箱子肚兜。 芝芝脸红着连忙把箱子重新盖上。 “驸马说一定要让五姨娘亲自检查这箱子,我们做奴婢都不许看。”送礼的丫鬟笑着说,“五姨娘若是满意,奴婢便回去回话了。” 芝芝连忙打发了对方,才叫着几个丫鬟把送来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有丫鬟来提芝芝面前的箱子,芝芝喊住了对方,“这个先不拿去库房。” 进库房的东西都要点数一次,登记在册,免得丢失,可是这一箱子肚兜怎么能…… 芝芝犹豫了下,叫丫鬟们把这个箱子直接抬进她的房里去。 肚兜的事暂且不提,芝芝没休息多久,那三位姨娘协伴而来。二姨娘见到芝芝最先说话,“五妹妹,真是好久不见。” 旁边的四姨娘也笑着说:“对啊,你干什么要去那慧溪寺清修,那上面那么苦。”她眼睛一转,看到芝芝身后的飞雁,惊了下,“这黑丫头是女人?” 她走近了围着飞雁转了一圈,口里不住惊呼,“这真是女人?我还以为是哪个男人穿了女子的衣服。” 飞雁面不改色,声音如打雷,“回四姨娘的话,奴婢确实是女人。”她说完,便抓住了四姨娘的手,往她的胸.脯上一放,怕对方不信,还特意抓着对方的手往下摁了摁。 四姨娘尖叫一声,飞快地缩回手。她花容尽失,浑身颤得不行,“你!” 芝芝被这变故惊住了,还未说话,一直没说话的三姨娘却笑出了声。她笑完了就看着天,仿佛刚才的笑声不是她发出的。 “飞雁,你跟四姨娘道歉。”芝芝跟飞雁说。 飞雁不大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是主子让自己道歉,自己就道歉吧。于是,飞雁诚恳地对四姨娘说:“奴婢有所冒犯,不该拿四姨娘的玉手放在奴婢的贱胸上,希望四姨娘能饶过奴婢这次。” 四姨娘气得脸都扭曲了,她忍了再忍才勉强把气压下去。 不要跟一个丫鬟计较,降低了她的身份。 二姨娘脸上也有些尴尬,但她做惯了和事佬,此事也不例外,“好了,四妹妹,这丫鬟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计较。”说完,她又转过头对芝芝说,“你现下回来便是再好不过了,如今京中出了不少事,你在外面怕是也有些不安全。” 二姨娘提到这事,现在觉得还后怕。太子逼宫前一个月,她的父亲曾经给她来信,问她关于公主府的事宜,重点提到了公主对其他三位皇子的意见。二姨娘虽在内宅,却是个不笨的,随公主去行宫的丫鬟里有她安插的眼线,自然知道公主同太子不是很合。 公主对三位皇子都不是很亲近,若说公主有真欣赏的,二姨娘在家宴上也听过公主和驸马聊的几句闲话,公主似乎说二皇子是位聪明人。 太子逼宫的事的的确确也显露二皇子是个聪明人。 太子逼宫失败,现在在天牢里,当今圣上受惊,直接病倒了,二皇子暂任监国一职,太子的党羽全部被二皇子一夜直接铲除得干干净净。甚至太子的母家也在一夜之间如大树般被连根拔起,黄皇后自缢了,说是自缢,这其中的死因又岂能是好的。 而二皇子监国之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恢复驸马在朝中的职务。 二姨娘不是傻子,怕是这里面公主府早就和二皇子合作了。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绊倒太子。 她无比庆幸父亲给她写的那封信,要不然怕是她的母家怕是也保不住了。 至于太子能不能活,要看那位圣上的意思,但是圣上什么时候能病好,又是二话了。 逼宫风波结束,她爹又给她写了信,让她安心在公主府里呆着。她原来也心有不甘,虽然驸马一表人才,但是自己毕竟是过来做小,甚至不算是做小,根本就是守活寡,驸马根本碰都不碰她,对她是相敬如宾。 芝芝不知道回什么好,只好笑了下。二姨娘习惯了芝芝这个性子,便又道:“过两日便是元宵节,元宵节我们是可以出府的,驸马前几日同我说了,五妹妹虽然刚回来,但是这元宵节比较热闹,不像慧溪寺清冷。” 元宵节? 芝芝突然有些恍惚,上一年的元宵节她还历历在目,怎么新的一年元宵节便来了。 她想起了她收到的那盏琉璃美人灯。 那个青年怕是现在还在苦读书,想到这里芝芝忍不住笑了声。 离他成为探花郎还有几年,公主当上皇帝,他才成为了探花郎。 65.第六十五章 几位姨娘还带了礼物过来, 芝芝让采苓收了起来。夜间,芝芝正要入睡, 有人摸上了她的床。芝芝往床里面缩了缩,“公主怎么来了?” 公主换回了女装,绿宝石额带缠于额间,身上是同色锦服, 袖口绣以石榴花, 加上他还上了妆, 整个人看起来是妖而艳丽。他像一只妖, 爬上了芝芝的床。芝芝恍惚间觉得公主就像一条美人蛇,慵懒而强大, 而且他大多时间都是蛰伏着。 这美人蛇轻轻松松就小老鼠捉到了身下,低声问着,“收到肚兜了?” 芝芝闻言,便羞红了脸。 上回公主把她肚兜给弄烂了, 她故意发作,哪知道对方竟然直接送了一箱子。 公主见芝芝不说话, 便伸手捏了捏芝芝的脸颊, “我刚从宫里回来。”他解释了一番他为什么没有陪芝芝回来的原因,其实芝芝也明白, 公主怎么能陪她回府, 更别提公主当时还是男装打扮了。 芝芝看着公主, 发现他今日还涂了唇脂。 公主发现芝芝盯着他的唇看, “怎么了?” “没什么。”芝芝扭开了眼, 其实她现在有种是女人抱着自己的感觉,但是她绝对不能说,说了肯定会死得很惨。她当阿飘的时候,曾有一个新进宫的妃嫔,就是第一次见到公主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皇上真美”。 这一句心里话,那个妃子当夜就去了。 公主当上皇帝之后,最厌恶人评价他的容貌。芝芝觉得他应该是非常介意自己的过去,这天底下的男儿哪一个愿意从小被当成女子养大,甚至还要嫁人呢,就算公主最后当上了皇上,也堵不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 公主不知芝芝心中所想,他换了个姿势,躺在了床上。芝芝睡在他的臂弯里,他蓦地笑了一声,“芝芝。” “嗯?” 公主转过头看着芝芝,“我想吻你。” 芝芝眨了下眼,抬起手捂住了唇,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公主她的答案。 公主挑下眉,干脆亲了下芝芝的手背。他飞快地凑近亲了下,又躺回去。 元宵节当日。 公主和驸马要去宫里参加宫宴,但是她们这四位姨娘却是可以自由上街去,不过驸马为了安全,特意派了几个护卫跟着她们后面。 芝芝今天穿了件湖色披风,里面是月白色宽袖圆领群,裙摆绣以西番莲,铃仙给她梳了个朝云近香鬓,她眉心的朱砂红显得肤色更是赛雪般的白皙,她手里抱着一个同披风同色的万年竹花纹袖套,里面塞一个铜制镂空扭花汤婆子,采苓怕她冷,特意放进去的。 她同四姨娘走在后面,二姨娘和三姨娘走在前面,她们作为公主府的女眷,毕竟不同于出嫁前,四人都是戴上披风的大帽子,帽子掩住了大半张脸。 四姨娘比芝芝大上一岁,相比芝芝,她更是出嫁后就没上过街,脸上的兴奋几乎是难以掩盖。她看着不远处有舞龙的,起了兴致,扭头对芝芝说:“要不去看看舞龙的?” 她说完又对着前面的二姨娘和三姨娘说:“二姐姐,三姐姐,你们想不想去看舞龙的?” 三姨娘瞥了一眼,扭过头看着四姨娘,“那有什么好看的,而且人那么多,我不想过去挤。” 二姨娘笑着说:“我倒也有点想看,四妹妹,不如我们两个去吧。”她看了看三姨娘,又看了看芝芝,“我们待会在护城河的桥下见吧,我们都放了祈福灯再回去吧。” 这样一来,二姨娘和四姨娘去看舞龙,便变成芝芝和三姨娘同行了。芝芝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她当初把三姨娘推下了湖里。 三姨娘和芝芝相伴着走着,丫鬟和护卫都跟在后面。三姨娘今日穿得是藕粉色窄袖齐胸裙,外罩胭色披风。额间的流苏衬得她更是姿色明艳,她抿着唇走在芝芝旁边,芝芝也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而诡异。 她们从来没有单独呆在一起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姨娘突然说,“那夜我都看见了。” “嗯?”芝芝不明所以地看着三姨娘。 三姨娘转过头看着芝芝,“你在假山里。” 芝芝不免呼吸一窒,她曾经跟公主在假山里,当时她就是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她怀疑的是四姨娘,毕竟四姨娘翌日就想着回去省亲。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也许根本就没人,因为四姨娘后面并没有表现得异常。 原来那个人根本不是四姨娘,而是三姨娘。 三姨娘表情有些怪异,她冷哼了一声,扭开了脸,“磨镜是成不了的,我劝你还是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欸? 三姨娘说完这个,却不准备再说了。 芝芝惊讶地发现三姨娘并没有发现公主是个男人,甚至以为她跟公主是磨镜。芝芝不知是该笑还是哭,只能默认了。人越来越多,芝芝和三姨娘本来中间就隔着一段距离,被人流这样一冲,两人直接分开了。芝芝刚转过头准备去找三姨娘,她的手就被牵住了。 一只略为冰凉的手牵住芝芝放在身侧的手。 她转过头看去,却看到一个不应该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 公主弯下了眼梢,他牵住了芝芝,就带着芝芝往一个方向走去。 “等等。”公主走得很快,芝芝几乎都快跟不上,她匆忙地回头去,发现她身后的那些丫鬟和护卫也不见了。他带着她避开人群,芝芝不免问:“我们要去哪?” 而他们这时也走到了巷角处,公主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突然抱住了芝芝,芝芝就发现自己居然悬空了,公主用轻功抱着她上了屋檐,明月遥挂在天际,芝芝突然觉得她离月亮更近了,同时她也觉得公主疯了,现下他们的状况,只要街上的人群抬头往这里看,就可以看到他们。 公主明显是从宫里出来的,他玄色披风里的那件是青鸾锦服,他带着芝芝上了屋檐后,更是一路用轻功从无数屋顶上略过,芝芝本以为飞雁的武功很好了,但公主的武功明显在之上很多。他踩在瓦片上几乎没有声音。 芝芝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胆的事,她伸出手搂住了公主的脖子,眼睛忍不住往下望,她担心有人看到她,说着担心,她就看到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的小孩抬起了头。小孩对上了芝芝的眼睛,他啊了一声,便连忙扯了扯自己爹爹的衣服,“爹爹,有人!” 他爹毫不在意,“元宵佳节必然是有人了,你要不要买个糖人吃?” “爹!”他含糊不清地说,还伸出手指向他刚刚看到芝芝的地方,“屋顶……屋顶有人。” 他爹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然后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哪有人?耍你爹好玩吗?别以为过节我就不揍你。” 芝芝也被吓到了,而公主似乎也到了他的目的地,他抱着芝芝突然跳了下去,突然的失重感让芝芝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等她再睁开,双脚已经落地。公主松开了芝芝,改为牵住她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芝芝这才发现他们是在一个码头处,而此时码头处停了一艘船。 公主先跳上船,随后对芝芝伸出手,“来。” 芝芝有些犹豫,“公主,我们这是去哪?” 公主看着她,唇边露出一点笑意,“上船就知道了。” 芝芝咬了下唇,还是伸出手放在公主的手心里。公主握紧了芝芝的手,把人接上了船。一上船,公主就让芝芝进船舱里去,而他则是去拿起木浆划船了。船驶离了码头,芝芝掀开了帘子,偷偷往外瞧,过了一会,芝芝就忍不住睁大了些眼,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见那么多的莲花灯,那些莲花灯漂泊在河面上,他们慢慢划进了莲花灯池里。 芝芝眼睛看过一个从船边飘过去的莲花灯,发现上面写了字,又是一盏,芝芝发现上面的字好像写了她的名字,她犹豫了下,便伸手捞起了一盏。 一瞧,却是愣住了。 因为莲花灯上写的真是她的名字。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公主,公主长身玉立站在船头,他手里拿着木浆,月光渡了他一身。芝芝耳边传来划桨的声音,她眨了下眼,重新看向手里的莲花灯。 上面的字是公主的字迹。 芝芝将那盏莲花灯放入了水里,又捞起了一盏,又写了她的名字。她抬眼望向周围的莲花灯,竟然说不出话。而公主这时放下了木浆,他走了过来,他没有进船舱,而是就坐在外面。公主看着芝芝,那双茶色的眼眸的情绪深幽晦涩,他一言不发,芝芝也看着公主,她不知说什么。 天边燃起了烟花,月亮洒下了月光。万家灯火连成了火龙,繁华了京城。 芝芝眨了下眼,没躲开对方亲过来的唇。 “唔,好苦。”公主突然退了回去,他蹙了下眉,芝芝忍不住笑了下,她今日涂的是另外一种唇脂,她本来也觉得苦,但是采苓和铃仙都说这个颜色好看。 芝芝正要说话,却看到一个人。 应该说不是人。 “沈姐姐。”她忍不住说出声。 公主看着她,“什么?” 66.第六十六章 芝芝清楚地看到岸边站的是沈姐姐, 不过沈姐姐似乎顾虑公主在, 只遥遥地挥了下手就消失了。公主注意到芝芝的视线,也扭过头往回看了一眼,“你看到什么?” “啊, 没什么。”芝芝连忙收回视线。 公主转回头,半信半疑地看着芝芝。 芝芝有些心虚,她有些不敢对上公主的眼神,怕对方瞧出自己撒谎。她略略抬起眼看着对方,犹豫一会,便主动亲了上去。 公主轻轻眨了下眼,在芝芝亲上来的时候,然后躲开了。 芝芝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公主轻哼了一声, “太苦了,不亲。” 不过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反客为主地搂住了芝芝,然后把人压进了船舱里。船舱里铺着厚厚的地毯, 船舱顶上还挂着一盏灯, 在船舱里洒下光辉。芝芝耳边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 公主似乎怕压到她,换了个姿势, 变成芝芝压在公主的身上。 公主伸出手牵住了芝芝的手,他还特意弄成十指相扣。 他们相拥在一起, 如同世上任何一对俗气的鸳鸯。 “芝芝, 等我。” 公主突然对芝芝说。 芝芝不明所以微微撑起身子看着公主, 可是公主只是静静地看着芝芝。 公主把船划了回去,一上岸,飞雁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公主看着飞雁,低声吩咐道:“送五姨娘跟其他几位姨娘汇合吧。” “是,大主子。”飞雁答。 公主最后看了芝芝一眼,就走了。 飞雁带着芝芝抄小路去了护城河,那里三位姨娘已经在等,见到芝芝出现,她们都松了一口气。二姨娘先迎了上来,“五妹妹,你去哪?急坏我们了。” 芝芝撒谎道:“刚刚跟三姐姐被人流走散,又迷路了,我就和飞雁到处逛了逛。” 四姨娘在旁说:“现在还放不放灯?” “不放了吧,时辰晚了,回去吧。”二姨娘说。 几人便直接回府了。 芝芝沐浴完正要睡觉,又一次见到了沈姐姐,不过沈姐姐站得很远,见到芝芝要走近,还连忙摆手,“你离我远点,你身上龙气太重了。” 欸? 芝芝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身上有龙气?”不是鬼气吗? 沈姐姐似乎有些怕芝芝,离芝芝远远的,她问芝芝,“你跟他在一起了啊?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在一起。” “嗯?” “那个巷子里的人就是和你一起坐在船上的那个人啊。当初我让你救他,就是希望他会因为这个救命之恩喜欢上你,这样就会跟你在一起了。你身上有鬼气,他身上有真龙,你和他在一起才不会变成鬼。”沈姐姐说。 原来沈姐姐也知道她鬼气太重会变成鬼。 沈姐姐笑嘻嘻的,倒是她以前的老样子,“不过你们倒是真在一起了,也免得我担心了。当然,我当初为了你不嫁给其他人,还动了些手脚。”说到这,她撇了下嘴,“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被鬼差差点发现,一路追踪我,我都躲到漠北去了,好不容易风头松了,才敢回到京城。” 芝芝愣住了,“什么手脚?” 沈姐姐虚坐在芝芝的梳妆台上,想了下才说:“丢了些死鸡死鸭,芝芝,你别怪我,是那些媒婆给你说的那些男人都不够好,你要是嫁过去没多久就要跟我一样在空中飘来飘去的。” 原来是她,所以自己才一直嫁不出去。 芝芝瞪了沈姐姐一眼,“你为什么不跟我直说?” “哎,这是小事,结局是好的啊。”沈姐姐插科打诨地说,“其实也不能全怪我啊,阿覃送给你的礼物总会让他找到你的。” 阿覃是芝芝帮过的第一个女鬼,她见了自己的情郎之后就投胎了。当时沈姐姐告诉阿覃送她一份礼物,可是她把家里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那礼物是什么?” 沈姐姐有些惊讶,“你还不知道?你身上的香味啊,除了你,所有人都能闻得到,而且第一次闻到的人会对这种香念念不忘。所以你去巷子里救人的时候,他一定会知道是你,而且……”沈姐姐神秘一笑,“反正你们也在一起,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荷包也是我故意吹掉的。他捡到荷包,一定会想找到荷包的主人。” 芝芝听完就向沈姐姐冲过去,敢情她进公主府都是被鬼坑的,她追着沈姐姐跑,沈姐姐见芝芝冲过来,发出一声尖叫东躲西藏。 “你说,推我一把,让我昏迷一个月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不!我以我的鬼格发誓,绝对不是我做的。”沈姐姐大概真被芝芝身上的龙气震慑到,她今日在岸边也是离得很远,而且匆匆出现就消失了,“你不是给一只男鬼烧香了吗?他推的。” “他为什么要推我?”芝芝停了下来。 沈姐姐几乎贴在墙壁上,“我劝的。他问我送什么礼物给你比较好,我说送个好夫君最好,没有比那位未来的真龙天子更好的人选了。” 芝芝有些累了,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那倒不用。”沈姐姐尴尬地笑了一声,“芝芝,你别生气了,我发誓我下次想做什么,一定先告诉你。” “算了。”芝芝说,她看着沈姐姐,“你现在回来了,也不能在我身边久呆吧。” 沈姐姐点了下头,“呆久了会损道行,而且很难受。”她说完这话,顿了下,声音轻了许多,“芝芝,你肚子里……” 她话未说完,芝芝眼神就有些变化,沈姐姐闭上了嘴巴,神情有些后悔。 “孩子流掉了。”芝芝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肚子,“你看出来了?” 都说怀孕后又流掉孩子的女子会同其他女子不同。沈姐姐连忙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不是看出来,是你肚子里……” 芝芝眨了下眼,突然有些害怕。 “我肚子怎么了?” “有龙气。” 龙气? “不是说我身上龙气重吗?肚子应该也有吧。”芝芝不太懂沈姐姐在惊讶什么。 沈姐姐差点叫起来,“不是!不是!有龙!特别小,一条小小龙。”沈姐姐伸出一个小拇指,“比我这根手指还小。” 芝芝觉得好玄幻。 她也有龙了。 怎么?她是要当女皇帝了吗? 沈姐姐眼神很惊恐,“你肚子怎么会有龙?你刚刚追我的时候我才敢确认,那龙虽然很小,但是真的在动。”她蹙了下眉,仿佛这是世上最让人恶心的事,“我最讨厌龙了。” 芝芝想了好久,“是不是因为我之前怀孕过?那孩子是有真龙之血,但是孩子流掉了,龙没有。” 沈姐姐眉毛都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我不知道,这个超过了我的想象能力。”她抬头看了下天,“你说得也有可能,但是太诡异了吧,怎么会孩子流掉,那条小小龙还在啊。” 说到这个,芝芝突然有些担忧,“这条小小龙会不会长大啊?我的肚子会破掉吗?” “不知道。”沈姐姐害怕地看了下芝芝的肚子,“它的龙气特别淡,所以我之前都没有发现,算了,我先闪了,等我找到原因,我再来看你。” 沈姐姐走之前,又盯着芝芝的肚子,自言自语,“小小龙,我是你干娘,你长大了不能吓我哦。” 被留下的芝芝也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她孩子没了,但是肚子里多了一条龙?可是真存在一条小小龙,她怎么还会离魂?难道是这条龙还没长大,龙气不够她吸吗? 芝芝突然想到一个事,如果这条龙长大,她好像就不用靠公主也能好好活着了,但是这条龙长大,会把她肚子撑破吧。 芝芝因为这个事整夜都没有睡好,她十分担心肚子里的小小龙突然长大,把她的肚皮撑破。她时不时就看一眼自己的肚子,眼神还十分复杂。采苓发现芝芝总是看着自己的肚子,以为芝芝是又想起那个孩子,连忙对芝芝说:“五姨娘,我们今日出去走走吧,红梅林里的红梅开了,更好看了。” “看红梅?”芝芝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但她也想把脑子里的担忧甩出去,就还是带着采苓和飞雁一起去了红梅林。 芝芝走在前面,两个丫鬟跟在后面。飞雁对花花草草都没兴趣,倒是芝芝看见红梅林,突然想起她在慧溪寺种的花,公主来了之后,那块花圃还真的长出几株苗子来,不知道现在那些花苗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红梅林占地不少,踏进之后,便觉得自己处在红云之间,尤其满鼻都是梅花淡雅的香味,有安心宁神之效。 芝芝好歹忘记自己肚子有龙的事时,突然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刚听见那声音就停了。过了一会,芝芝看见驸马从梅林深处走出来。 67.第六十七章 驸马看到芝芝, 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芝芝来赏花吗?” “嗯。”芝芝点了下头, 又行了礼,驸马摆摆手,“没事,以后不用给我行礼。” 驸马说完这个,又笑了下,“你在慧溪寺静养一段日子, 身体可有好些?” 芝芝垂下眸,“好多了。” 驸马抿了下唇, 似乎也是无话可说,他抬起手又放下,“那我先走了,你继续赏花吧。” 驸马离开后, 芝芝忍不住看了眼驸马的背影,她明明听到了说话声,驸马总不可能一个人自言自语, 可是只有驸马一个人走出来。芝芝收回了眼神, 她看了看驸马走出来的方向, 干脆换了个方向。 她总觉得知道太多不太好。 采苓取了些露水,说要回去煮茶喝,她取完,芝芝便带着采苓和飞雁回去了。虽然看了梅花, 但是芝芝还是忘不了沈姐姐说她肚子里有龙的事。沈姐姐自那夜出现后, 又消失了, 芝芝便一个人提心吊胆。公主自从元宵节那夜后也没有再出现,他似乎很忙,例行请安的日子又取消了,宫嬷嬷派丫鬟来通知她们这几位姨娘,说公主近日都身体不好,她们就不用去请安了。 就这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芝芝得知了个消息,太子被废黜了,赐毒酒,太子府所有女眷流放边疆,而让芝芝惊讶的是,太子的嫡子皇太孙被皇上下令由公主来抚养。 公主现在不过二十年华,居然要抚养一个十三岁的男孩。 芝芝觉得这事透着诡异,可是皇太孙在下旨的第二日就搬进了公主府。 皇太孙来的时候,她们作为驸马女眷也出门迎接了。 一辆明黄色的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外,过了一会,便有一只手掀开帘子。来人穿着明黄色的蟒袍,踩着奴才的背下了车,他一下车就跪了下来。 “阅荛拜见姑姑,姑姑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跪得十分恭敬,头都贴在了地上。 公主今日穿了一件鸦青色斗篷,美丽的面庞是意兴阑珊的神情,他仿佛对这个侄子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皇太孙跪着的时候,他都没有往皇太孙身上看一眼,而是极其不悦地说了一句,“二皇兄这事实在办得不仁道。” 驸马站在旁边,温声劝慰,“不就是多一个吃饭的,你何必生气。”他说完又转过头看着皇太孙,语气和蔼,“阅荛,路途可太辛苦?” 皇太孙依旧跪在地上,“回姑父,阅荛不辛苦。” 公主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芝芝就蹙了下眉,门口是风口,芝芝虽然穿得多,但脸颊还是吹得有些疼。他扭回头,声音似乎带着厌恶,“起来吧。” 他说完,直接甩袖走了。 驸马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继而叹了口气,走上前扶起皇太孙,“阅荛,你知道的,你这位姑姑向来脾气不好,你可要多放宽心。” 皇太孙站了起来,芝芝见公主走了,才敢大胆地瞧一眼皇太孙长什么样,一看,就愣住了。因为皇太孙跟太子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芝芝觉得皇太孙似乎跟甩袖走的那位有点像,都是有点男生女相的样子,只是公主眉目更深邃,五官更立体,浑身的气派更骇人,倒让人不敢造次,在公主男装打扮的时候,旁人也不会怎么认错他的性别,但是皇太孙因为年幼,真是有几分雌雄莫辩,尤其是皇太孙还未变声。 莫不是他的打扮,芝芝还真要以为他是位漂亮的女孩子了。 皇太孙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阅荛知道的,姑姑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他顿了下,“父王犯了罪,若不是姑姑愿意抚养阅荛,恐怕阅荛现在还不知身在何处。” 驸马抬起手摸了摸皇太孙的头,“没关系,你以后就在这里好好住下来。”他眼里的笑意加深,“只是一条,千万别惹你姑姑生气。” “是。”皇太孙答。 芝芝旁边站的是四姨娘,她忍不住说了一句,“长得也太像了吧。” 若不是年纪对不上,她还以为这皇太孙是公主的儿子呢,这就是隔代遗传吧,四姨娘在未出阁之前见过太子一次,对太子的长相印象十分深刻,因为皇上三个儿子里面,就太子其貌平平,其他两位放在民间都是要成为女子的春闺梦中人的。四姨娘没见过皇上,但现在想来,这位皇太孙应该是像皇上,并没有遗传到太子的长相,所以才跟公主有点像。 三姨娘也听到四姨娘说的话,她撇了下嘴,“亲姑侄,能不像吗?” 二姨娘微微侧眼过来,“安静。” 这位皇太孙就这样住下来了,他住的院子离她们这些女眷都很远,主要有避嫌的一层关系在里面。若是要去皇太孙的院子,好像要先经过驸马的住处。府里多了个人,芝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妨碍到,因为皇太孙根本就不出门,他进府半个月,芝芝就没有见到他一次过。 沈姐姐终于在一个雨夜回来了,她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地说:“你身上龙气怎么还是那么重,你们是天天黏在一起吗?” 芝芝觉得诧异,“没有,我一个半月没见过公主了。” 沈姐姐蹙了下眉,然后摇头,“不可能。”她嗅了下,“以我的鼻子,起码他昨天还来过。” “啊?”芝芝愣住了。 沈姐姐发现芝芝好像没撒谎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奇怪,她抓了抓头发,差点把头抓下来,芝芝连忙闭上了眼睛,沈姐姐尴尬地笑了下,“最近身体不太好,不太牢固啊。对了,你肚子的那小小龙……” 芝芝又连忙睁开了眼睛,“它长大了吗?” 沈姐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 芝芝觉得奇怪了,“它在我肚子里,又不长大,为什么啊?” 沈姐姐还不敢靠近芝芝,站得远远地说:“我问了好多鬼,他们说这种情况,证明你肚子的那个孩子很厉害。” 她说到这,往左右看了看,仿佛怕被人听见,事实上实在多虑了,她说的鬼话,普通凡人怎么听得见。若是有鬼藏在这里,倒是能听见。 “他们说可能啊。”沈姐姐声音压低,“那个孩子没流掉,现在附身在那条龙身上。” 芝芝轻轻眨了下眼,忍不住垂下眸看着自己的肚子。 “你这孩子注定以后是要当皇帝的,真是厉害了。”沈姐姐露出神奇的表情,“没想到,我当鬼这么多年,还能碰见这么玄乎的事。” “那他怎么没长大?”芝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沈姐姐神神秘秘地说:“可能两个原因,第一个,他能力不够,虽然能附身能隐藏自己,但没办法长大,第二个,他自己不想长大,可能生气了。你是不是还来癸水?”她见到芝芝点头,便说,“那就是了,这小子可心机了。” 说到这,沈姐姐表情有些得意,“也就是道行如我,才能看到你肚子里的这条龙,其他鬼怕是见不到。” “沈姐姐,你当了多久的鬼了?” “不多,几百年吧,没怎么数。”沈姐姐说完就顿住了,她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芝芝,“之前不是故意隐瞒我的鬼龄,只是怕你嫌弃我年龄大,太尊重我。” 芝芝听到沈姐姐的鬼龄,确实有些吓住了,她两辈子加起来还不够对方的一个零头,突然意识到一个事,一个鬼不正经的话,活了再久也是不正经的。 沈姐姐叹了口气,把话题又绕了回去,“你要想办法让你肚子的东西长大啊,他不出来,我还怎么找你玩。” “他的龙气不是很淡吗?” “那是他故意隐藏自己。”沈姐姐说,“万一他突然放出龙气,我就惨了。不过他还是没有他爹的那条小金龙厉害。上次在河边,我就出现了一会,它追了我几条街。” 她不开心地哼了一声。 让肚子的孩子长大? 芝芝有些迷茫。 她觉得沈姐姐说的话十分玄乎,但是她都能死而转世了,那孩子要是真当皇帝的人,那的确一碗红花流不掉的。 “沈姐姐,他有神智吗?” 沈姐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会隐藏自己活下来可能是本能,也有可能是开了神智。” 那还是当这个孩子有神智吧。 自从知道孩子没流掉,甚至还可能是因为生气不想长大,芝芝对自己的肚子就十分小心翼翼了。翌日穿衣的时候,芝芝特意说觉得自己的腰身有些紧,希望吧衣服改一改。 采苓愣了下,“紧了?五姨娘没胖啊。” 芝芝轻咳了两声,“胖了一点点,穿现在的衣服都有些难受。” 芝芝都这样说,采苓便赶紧去找了秋嬷嬷。 秋嬷嬷见到芝芝,又像以前一样,夸芝芝长得比以前更好看,她这次也带了女师傅过来。女师傅要量的时候,芝芝躲了下,“就把腰身那里改宽松点就好了。” 女师傅转过头看着秋嬷嬷,秋嬷嬷连迟钝都没有,连口答应了,“五姨娘心里有主意,那奴婢们就这样去做。” 芝芝本来的意思是把她上个月才做的衣服改一改就好,哪知道秋嬷嬷几日后让人送了一箱子新的过来。芝芝换了新衣服,才觉得自己没有挤压到肚子的孩子。 “你现在可不能长大啊,等娘跑了再长大。” 芝芝觉得若是公主发现她肚子的孩子没流掉肯定又要让她喝红花。 她本来熄下去的逃跑之心又燃了起来。 虽然当不了女皇帝,但是好像能当皇帝的娘,也是不错的吧。 芝芝忍不住傻笑了一声。 想到这里,芝芝突然觉得自己要多读点书,都说儿子的智力大多是随了娘,她不能认输! 68.第六十八章 既然下定了决定要好好读书, 免得儿子太蠢。芝芝让采苓给她拿书过来, 采苓拿了好几本话本回来, 芝芝看了一眼,便合上了,“不是这个。” 采苓有些惊讶, “可是五姨娘不是只看这些吗?” 芝芝摇摇头,“我要看那种……”她卡了下, “就是公主会看的书。” 采苓愣了下,下午又拿了好几本书, 芝芝打开后,认定地点点头, “就是这个。” 这些书都是讲战术谋略的, 非常适合她。 芝芝捧着书开始看,在旁边的采苓和铃仙都觉得惊奇,尤其是采苓, 她可是知道芝芝并不爱读书的, 之前若不是公主强制让芝芝认字,芝芝也不会去努力认字,她认字后看的书也只会看话本。 芝芝打了个哈欠, 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突然,她又睁开眼, “采苓, 端杯茶给我。” 茶端过来后, 芝芝把手伸进茶杯里,沾了点水珠,拍到眼皮子上,她不能睡! 半柱香不到,芝芝在美人榻上睡熟了。 铃仙忍住笑,拿了毯子盖在了芝芝的身上,采苓把房里的地龙又烧热了些,免得冷到芝芝。这几日倒春寒,倒还是挺冷的。 等芝芝再醒来,已是日落西山,她睡眼朦胧地坐起来,想起来她才看到第一页就睡着了。芝芝叹了口气,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宝宝,不是娘亲不努力,实在是那些文字还枯燥了。” 虽然看得吃力,但是芝芝沐浴完又捧着那本书开始看,她这回看到第二页才睡着了。 芝芝读书读得废寝忘食,可惜效果不佳,看了第二页忘了第一页讲了什么,看了第三页又忘了第二页说什么,所以她每次都要从第一页看起,坚持四五天后,沈姐姐最先忍不住了。 “我说你就别瞎努力了。”沈姐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瓜子,她嗑得起劲,只是那瓜子壳被她吐在地上又消失了,沈姐姐说这是阴间瓜子,十分昂贵,要好几张纸钱。她啊瓜子壳往空中一吐,“有个那样的爹,你怕什么,而且要真随你的智力,怕是早被流掉了。” 芝芝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多读书对他一定有好处的。” 沈姐姐噗嗤一笑,“最怕你的这个孩子都烦了,你翻来覆去只看前几页,他怕是早想看到后面去怎么办?” 芝芝咬了下唇,她想反驳,但又隐隐觉得沈姐姐说的是对的。她气呼呼把书合上了,不想看了。沈姐姐见状才笑着说,“这就对了,你那几页我都看腻了,你就别勉强自己。”她冲芝芝眨了下眼,“不过,我倒听说,在怀着的时候多看美男子,美男子的画像也可以,肚子的孩子也会长得格外好看。” 芝芝听到这个话,起了兴趣,“真的吗?” 她不是很喜欢公主的长相,因为太漂亮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得能更英气一些,更温文尔雅一些,最好以后做一个君子。 “民间是这样说,若孩子的爹丑,就多看看美男子,那孩子也会更像美男子一些,不过,裴信芳不是长得挺好的,这天下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美男子?你肚子的娃是他的孩子,你再多看看他,这孩子怕是以后一出生就迷倒万千少女了。”沈姐姐露出神秘的微笑,“而这么美的孩子是我的干儿子。” “不。”芝芝心里另有其他打算,甚至决定少跟公主见面,免得孩子太像他。 她翌日就去找了采苓。 “采苓。”芝芝笑得有些古怪,“我们今日出去散散步吧。” 芝芝准备去偶遇驸马,她想来想去,她能接触到的美男子又符合她心中的审美的只有驸马了。驸马眉眼如画,相貌俊美,尤其是抿唇一笑的时候,真像是位从画中走出来的君子。打着这个主意,芝芝就带着采苓往驸马的住处晃,她特意没有带上飞雁,主要孩子见了驸马,又看到飞雁,最后对审美模糊起来就不好了。 芝芝默默在心里跟飞雁道歉,虽然这样想不太对,但是她还是想孩子长得好看点。 驸马的住处离芝芝的翠钗院有些距离,芝芝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附近,采苓见到她们来到驸马住处的附近,便说:“前面就是驸马的住处,五姨娘还要往那边走吗?” “走走吧,我还没有去过那边呢。”芝芝笑了下,又轻声说,“若是累了,便去驸马那里坐一坐,喝个茶。” 芝芝算盘打得好,但是采苓忍不住笑着说:“五姨娘,驸马今日不在府。” “啊?”芝芝惊讶地看着采苓。 “驸马今日早上跟公主一起出的门。您若再往那边走,怕是要见到的是皇太孙。” 皇太孙?算了,他跟公主长得那么像。 芝芝灰溜溜地回去了,翌日她起床问的第一件事就是—— “驸马今日出府了吗?” 采苓摇摇头,芝芝便让采苓服侍她快点穿衣服,采苓有些惊奇,“五姨娘是有什么事要找驸马吗?” “对。”芝芝随口应道。 这日,芝芝终于见到驸马,驸马看到芝芝很是惊讶,“芝芝怎么来了?”他又叫小厮倒茶来。 “坐吧。”驸马对芝芝说。 芝芝一边坐下来一边偷偷打量了下驸马,驸马今日穿的是一件烟霞色的锦袍,头发全部扎起来,用一根金丝带绑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既温润如玉,又十分清新自然。驸马不知芝芝心里所想,他看到小厮端着茶进来,还站起来揭开茶杯看了一眼,“可是花茶?” “不是,是您常喝的龙井。” “换了去,龙井太苦。”驸马吩咐道。 小厮又连忙端着茶走了。 驸马转过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这里很少来女眷,他们这些下人都不太懂。” 这话,真不像是一个夫君对自己的小妾说的话。 驸马说完,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芝芝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芝芝斟酌了下措辞,才说:“妾身想要驸马的一幅画卷。” “画卷?我画的吗?”驸马愣了下,但很快就答应了,“芝芝喜欢什么样的?花鸟图还是山水画?” 芝芝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驸马,才说,“妾身想要驸马您的自画像。” 此话一出,采苓的眼神立刻飘向了驸马的身上。 驸马僵住了,“什么?” “妾身想要驸马的自画像。”芝芝又重复了一遍,这回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些。这时候小厮正好端着茶上来了,驸马见状,连忙走上前,他夺过了那杯茶,神情有些慌张,“这茶煮得不行,我亲自去煮。” 他端着茶扬长而去,留下傻眼的小厮。 小厮慢一拍才追了上去,“驸马,等等奴才。” 芝芝看着驸马远去的背影,再扭过头看着身后的采苓,“采苓,驸马还会回来吗?” 采苓那瞬间神情有些复杂,“奴婢觉得八成不会再回来了。” 芝芝不想死心,她伸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我再等等。” 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驸马回来,芝芝才终于放弃了,她灰溜溜地回了翠钗院,沐浴的时候还在想驸马逃跑的事。她长叹一口气,要不到画像,要不她自己画? 芝芝正在想自己画,能不能把驸马三分的俊朗画出来的时候,浴房的门突然开了。芝芝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她很久没有单独见到的人。 公主来了,他美目阴沉,脸上的表情更是臭得难看。 芝芝看到对方想的第一件事,孩子见谁见得最多,就会越像谁。 芝芝连忙蹲回水里,还拿手捂住了眼睛,“我在沐浴,你快出去。” 她说完后倒听到脚步声接近了。 公主几步踱到芝芝的浴桶旁,往旁边一扫,直接扯下一件外衣,一手捞出芝芝,一手拿外衣裹住芝芝。他把人从水里抱了出来,然后坐在美人榻上,“你为什么要驸马的画像?” 芝芝还闭着眼,闻言她只是摇摇头,不吭声。 公主蹙了下眉,“把手拿下来。” “不要。”芝芝拒绝了。 公主眯了眯眼,“不拿下来?” 芝芝继续摇头,她不能看多了公主的脸。但是,她很快就放下了手,她雪白的脸颊上染上红云,声音都有些颤,“不……不行……”她想扯开对方,但是根本就扯不开,芝芝立刻就怂得求饶了。 “妾身知错了。”芝芝眼睛湿漉漉的,只求对方能饶了自己。 公主抬起头,手把芝芝身上的外衣又拉拢了,他的唇有些红润,之前眉目之间的怒气现在少了一大半,但是他还是很不开心,“你为什么要驸马的画像?” 不知道为什么,芝芝觉得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委屈巴巴的意味。 他冷哼了一声,“驸马有我好看?” 芝芝认真想了下,诚实地点点头。 69.第六十九章 公主把芝芝的衣服盖好,大手抹去芝芝脸上的眼泪, “不准哭了。” 芝芝抽噎了一下, 只觉得疼,她想去揉一下, 但是又怕对方还咬,她眼里盈着泪水, 看起来可怜兮兮。她看了下自己的脚,脚都被捏红了,心里更是委屈,她只不过是说了真话罢了。 芝芝又抽噎了一声,想到刚刚自己想让对方放过自己,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什么好夫君,亲亲夫君,这种羞死人的话她都说了,可是对方…… 芝芝扁了下嘴, 扭开了脸,不想理公主了。 公主看见芝芝生气了, 倒觉得好笑,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下芝芝玉白的脸颊,“你还有脸生气?” “为什么没脸。”芝芝扭过头瞪着公主。 明明过分的是他啊。 公主哼了一声。 翌日芝芝就得到了一副画像, 只不过是公主的。她把画像展开, 愣了下, 连忙合上了。这个男人, 居然画了自己没穿衣服的画,不,不能说完全没穿,只是重要部分有纱遮住了,但是这种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芝芝看了一眼,脸就红了,连忙把画收了起来。 送画的青黛并不知道画上是什么,她只是根据公主的吩咐说,“公主有令,让五姨娘必须每日看画一炷香时间以上。” 芝芝呆了。 公主像是吃准了芝芝的心理,芝芝哪敢在看这种画旁边还有人在,也不敢告诉别人,这画上的内容,负责监督芝芝的青黛每日都会过来,她站在画后,严格监督,眼神并不会往画上看。 芝芝觉得自己真是烦死公主了,气死她了。 沈姐姐知道这事后笑得前俯后仰,直骂芝芝蠢,“你是个傻子,去要驸马的自画像,哈哈,裴信芳能这样宠着你,也是傻人有傻福了,不过,裴信芳的画像好看吗?” “你要看吗?”芝芝问,作势去拿。 沈姐姐连忙摆手,“还是别,我不喜欢裴信芳这种。”说到这里,她摸了摸下巴,“倒是之前那个向小子不错,身材也很好,那里也很大。” 芝芝愣了下,“哪里?” “那里啊。”沈姐姐不怀好意地笑,“裴信芳拿什么让你怀上宝宝的?” !!! 芝芝一下子脸爆红,她羞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双漂亮的凤眼眨啊眨,局促不安地咬了下唇,好半天才结结巴巴说:“你……不要……说这种话。” “裴信芳那里大吗?”沈姐姐故意逗她。 “我……我怎么……知道!”芝芝把脸扭开。 沈姐姐又飘到她正脸想对的地方,但怕她身上的龙气,还是隔远了点,她拿手比划了,“有没有这么长?” 芝芝看见了,又是脸红,然后咬咬牙点了下头。 沈姐姐惊了一下,又拉长了点距离,“这么长呢?” 芝芝又点了下头,沈姐姐沉默了一瞬,“唔,难怪能当皇帝了,真当是伟.物。” 芝芝脸红得要滴血,不肯再理沈姐姐了。 沈姐姐咋舌了一番,倒提起另外一个事,“你肚子的小小龙一直没动静呢,这都多久了。” 说到这个,芝芝也蹙了下眉,“他生我气?还是什么?” “可能是生气,也可能是能力不够,毕竟你身上的龙气也没有那么浓。如果他需要吸收龙气来长大的,甚至重塑肉身,怕是你要辛苦一番了。”沈姐姐说了一番芝芝听不太懂的话。 “我要做什么?”芝芝有点懵。 沈姐姐看了看左右,声音很低了说了一句话。 芝芝刚才消了红的脸又红了起来。 “只要那样,你才吸到最多的龙气啊,而且这小家伙若是生气不肯长大,这样也能气一气他,他不长大,怕是兄弟都要长大了。”沈姐姐莞尔一笑,明艳的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神情。 芝芝犹豫了很久,才小声地问:“这样做,他真的会长大吗?” “会的。”沈姐姐说。 于是芝芝准备在逃离公主府之前先做另外一件大事,她要先让肚子里的孩子重塑肉身,这样她才离开这样,如果孩子正需要公主身上的龙气来重塑肉身,她冒然离开,岂不是这个孩子这辈子都出世不了了? 这样一合计,芝芝便决定好了,她要去睡公主。 字面上的睡。 芝芝这样一想,却有难办的地方,往日都是公主自己来,要么公主派人召她前去,芝芝主动去见公主,却基本没有。芝芝想了许久,决定在深夜的时候前往。她特意叫来了采苓,“采苓,我想去公主的寝殿。” 采苓一愣,然后连忙称是。 她走了出去,然后铃仙进来了,铃仙给芝芝找了个狐裘,免得芝芝冷到。衣服穿上后,采苓便走了进来,她眼里有着不明显的笑意,“奴婢给五姨娘引路。” “嗯。”其实芝芝心里在打鼓。 虽然她和公主不是没有亲近过,但是自从她流产后,他们的确没有真的做过那档子事。芝芝也不知道,自己这番前往,是否能做真的勾.引到公主。 到了公主寝殿门口,便有青黛在外等着,青黛见到芝芝连忙迎了上来,行了个礼,“奴婢见过五姨娘,公主正在里面等着五姨娘呢。” “谢谢。”芝芝小声地说了声。 青黛莞尔一笑,帮芝芝推开了门,“奴婢就不进去了。” “嗯。”芝芝一个人进了公主寝殿。 她也是许久没来公主寝殿,如今才来,发现墙上的壁画飞天图似乎也没有之前的骇人,铜架上的夜明珠泛着清冷的光辉,芝芝的狐裘曳地了,在地砖上拖动间发出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她站在了层层纱幔后,还未伸手撩开纱幔,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已经替她撩开了,公主那张美得有几分妖异的脸出现在纱幔。 他茶色的眼眸像番邦传来的宝石,眼角微微上扬,挺拔的鼻梁犹如山脊,山脊下的唇红得像海棠花色。他静静地看着芝芝,也许是要入睡了,他只穿着寝衣,露出了脖子的肌肤,芝芝才发现公主的脖子有点像天鹅的项颈。 他无论是抬头还是低头,看人的时候他总是有几分高傲在里面,这份高傲是刻在他骨子里。 “芝芝。”公主喊了芝芝一只手,他一说话,眼里就染上了暖意,“一路过来,冷吗?” 他伸手握住了芝芝的手,发现有些凉,蹙了下眉,干脆把对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怎么过来了?”他低头说着话,还在帮芝芝暖手。 “妾身……”芝芝结巴了下,她咬咬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趁公主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搂上了对方的脖子,她的脸凑近了对方的脸,将唇印在对方有些凉的唇。 公主僵住了,他轻轻地眨了下眼,然后垂下了眼眸。他的眼睛看着芝芝,芝芝因为害怕闭上了眼睛,甚至睫毛不自觉地轻颤。 他弯了弯眼梢。 芝芝亲了许久,发现对方居然毫无反应,就睁开了眼,有点丧气地退了回去。她低下了头,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她脚尖微动,就想走,只是还没走,就被对方拉住了手。 “去哪?” “妾身准备回去了。” 公主轻笑一声,“不可以。” 他打横抱起了芝芝,“今夜跟我一起睡吧。” 芝芝眼睛偷偷亮了下,哪知道公主把她放在床上,却是根本就不碰她,他还弄灭了蜡烛,就在床的外侧躺下来,芝芝也脱了外衣,她以为对方起码要抱着她,哪知道公主只是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就闭上了眼睛。 芝芝愣住了,她有些委屈地抬起头看着公主,公主闭着眼,仿佛真要睡了。芝芝拿脚轻轻踢了公主的小腿一下。 公主眼睛都没有睁开,发出一声很轻的声音,“嗯?” 芝芝咬了下唇,干脆趴在了公主的身上,声音又轻又柔,“公主,妾身跳舞给你看吧。”想来,她的灯上舞还没有在别人面前表演过。 芝芝趴在公主身上,压住了公主的手,公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闭着眼把芝芝从他身上挪了下去,“夜深了,改日再跳吧。” 芝芝被挪开,她不放弃地又滚到对方的旁边,还强行滚进对方的怀里,她抬着头看着公主,想了下,干脆对着公主露在外面的喉结轻轻舔了一口。 她做这一切倒没有发现对方耳朵已经全红了。 公主终于睁开了眼,眼里乌压压的,像是在掩盖什么情绪,“你这是做什么?” 芝芝缩回去,如鹌鹑一般,“没什么。” 公主终于翻身压住了芝芝,“你今夜真是……” 他话没说完就亲住了芝芝。 芝芝被亲得迷迷糊糊,眼流春水的时候,公主却起身下了床,他深呼吸了好久,才说:“我去书房睡,你在这里睡吧。” 芝芝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连忙缠了上去,她像藤蔓把人缠住了,用她的柔,用她的媚,“不许走。” 她坐到了对方的腿上去,一双湿漉漉的凤眼盯着对方看,像钩子一样,声音有些委屈,“你若走了,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公主喉结微微动了下。 70.第七十章 “芝芝。”公主试图跟芝芝讲理, 但是芝芝不想听, 她直勾勾地看着公主,委屈巴巴, “我要一起睡。” 为了不让对方走, 她干脆使了全身的力气, 把对方压到了床上去。芝芝伸出舌头舔了下自己的唇瓣,其实她也很紧张, “为什么要走?” 公主蹙着眉, 像是在忍耐什么, “芝芝,你听话。” 芝芝闻言翻身下去了, 她自己下了床,赤足踩在地上,“算了,妾身现在就回去, 免得公主看见我,就心烦意乱。” 还未走出一步, 就被对方拉住了手。 对方从后面拥住了芝芝, “不是不想见到你, 只是我……”他的话还未说话, 芝芝已经转了过身,她看着公主, “妾身不怕, 公主一定会保护妾身的不是吗?” 公主眼神微动, 看见面前的少女再度迎了上来。 此番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芝芝觉得自己像极了乌龟,被人强行去了壳,露出最柔软的地方。 * 公主摸了摸芝芝的脸,她脸色酡红,一双眼里淌着小溪,她的长发散落在床上,像极了缠绕的藤蔓,“芝芝,起来把汤喝了。” 芝芝侧了下脸,避开了公主的手。她虽然脑子里还有些迷糊,但意识到这个汤是什么了,是避子汤。公主不想她怀孕,芝芝是知道的。她本想浑水摸鱼过去,但是公主异常坚决,他看着装睡的芝芝,强行把人抱了起来。 “乖,喝了。” 他把药碗贴在了芝芝的唇边,芝芝躲不过,只好喝了,喝了一口,就发现了端倪,这个跟她以前喝的味道不一样。 甜甜的,倒有点像糖水。 芝芝眼珠子微微转了下,但她掩饰住了眼里的情绪,还假模假样装作不太想喝,但还是勉强喝完了。芝芝一喝完就扭开了脸,趴在公主的怀里。公主把碗放到一旁,手在芝芝背上拍了拍,哄她道:“睡吧。” 芝芝躺在公主的怀里睡着的,翌日她也是睡在公主的床上。 直到第三日深夜,芝芝才回了翠钗院。 沈姐姐在她房里等她,她一进屋,沈姐姐就躲远了。 沈姐姐脸色有些白,“你这身上的龙气也太重了吧。” 芝芝脸红了下,也站远了些,怕沈姐姐因为她身上的龙气不舒服。 “糖水好喝吗?”沈姐姐突然说了另外一句话。芝芝眨了下眼,“你弄的?” 沈姐姐有些得意,“我一个几百年的鬼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要不然你前脚吸了龙气,后脚就喝了避子汤,这不是白费功夫了。”她凝神往芝芝的肚子里看了一眼,一看就欸了一声。 “怎么了?”芝芝有些紧张。 沈姐姐眼神微动,“好像有点变大了欸。” “真的吗?” “感觉像,而且……”沈姐姐突然僵硬了,“我说他变大了,他还动了动。” 沈姐姐这样一说,芝芝才觉得自己没有白费,她便天天叫沈姐姐帮她看看肚子的宝宝有没有变化,发现小小龙真的在慢慢地变大,芝芝也决定了,逃离公主府。她不想被公主发现她肚里的孩子,到时候又给她喂红花。孩子是她的。 芝芝虽然这样想,但自己却没有本事离开公主府,她只好求沈姐姐帮忙。沈姐姐知道芝芝要离开,先是觉得芝芝无理取闹,后面听芝芝说了她上次怀孕的遭遇,沈姐姐便倒戈了。 “放心,我绝对帮你逃去这里。”沈姐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是醋宝的干娘,我一定会保住醋宝的命的。” 醋宝是沈姐姐给芝芝肚子里的孩子取的名字,她说这孩子随他爹,爱吃醋,这爹娘一恩爱,要造弟弟了,他便着急着要长大了。沈姐姐一开始不这样觉得,但是她发现虽然芝芝没有再跟公主做那档子事,可肚里的小小龙却是慢慢地长大。这足以证明这小家伙根本就不是能力不够,他就是在生气! 果然是以后要当皇帝的小家伙,还没出生呢,就这么厉害。 醋宝这个乳名就这样取下了。 芝芝是在一个深夜离开的公主府,那夜沈姐姐弄到了公主府后门的钥匙,又一路教芝芝怎么避开巡逻的侍卫。后门有侍卫守着,沈姐姐吹了口气,两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芝芝抖着手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夸沈姐姐真厉害。 沈姐姐笑,“我当了这么多年鬼,这点小事算什么。” 芝芝开了门,便立刻走了出去。她想好了,她不能回家,若是回家,怕是天没亮就被捉了回去。她的打算是先去找一家客栈投宿,然后天一亮就出城。 她带了她的细软,没背太多,主要背不动。穿了件玄色披风,戴上帷帽。她在公主府的后门站了一会,把目光投向旁边的沈姐姐,“我准备去客栈投宿,然后天一亮就出城。” “不行。”沈姐姐制止了芝芝这种行为,“你不能去客栈投宿,怕是天没亮就被捉了回去,这样吧,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姐姐把芝芝带去一个城隍庙,那城隍庙门外看起来有些破败,里面却是很干净整洁。沈姐姐飘进去,先转了一圈,便招呼芝芝进来,“里面没有其他野鬼,你进来吧。” 芝芝走了进去,沈姐姐让她坐在蒲垫上,免得着凉。芝芝虽然笨,但她自己却觉得自己离开公主府是能活下去的,她想了,离开京城后,她去一个最近的小城,用自己带出来的细软盘下一个香料铺。公主素来讨厌香料,也不会往香料铺里去,若是有其他来搜查她的人,芝芝觉得她把脸涂黑些,将眉心的朱砂红掩住,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发现。 现在唯一希冀的就是她能离开京城了。 若是她离不开京城,她所做的打算怕是一场空了。 “芝芝,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这样离开,醋宝长大了,你怎么跟他说孩子的爹?而且醋宝有真龙之血,一定是当皇帝的。”沈姐姐歪着脑袋看着芝芝,眼里有些担忧。 芝芝想了下,才说,看得出她是斟酌过的,“我想过,但若是我留在公主身边,醋宝怕是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若是他长大了,他想知道真相,我便告诉他真相,他到时候想去当皇子,当皇帝,他就去,我也不拦着。 沈姐姐闻言叹了口气,“芝芝,你……” 她不知道说芝芝什么了,若说她笨,也不尽然,她只是为了肚里的孩子打算,为了留下孩子的命,她哪怕离开安逸的环境,下半辈子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她也心甘情愿。沈姐姐在芝芝周围转了转,也不知道说怎么,最后坐到了房梁上去了。 芝芝缩坐在蒲垫上,这城隍庙虽然干净,但门上破了几个孔,风就从孔里灌进来,芝芝被吹得有些冷,又起身扯过蒲垫,窝坐在柱子后面。她闭着眼打盹,倒真让她睡着了。等她再醒来,却是听见沈姐姐的声音。 “芝芝,别睡了!”沈姐姐声音很大,一下子把芝芝从睡梦中拉了出来。她起初还有些迷茫,睁着凤眼,“怎么了?”刚说完话,她就发现自己腿麻得不行,她是坐着睡着了,腿被坐麻了。 “芝芝,来人了。”沈姐姐有些着急,她在庙里转来转去,“我闻到裴信芳身上的龙气了,不行,我先跑了。” 沈姐姐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消失在原地,留下芝芝一人在原地蒙圈。 说好了无论怎么样都要帮醋宝活下去的干娘,危险来临,头也不回地跑了。 芝芝撑着地砖试着站起来,可是实在腿麻得厉害。她心里急得想哭,好不容易站起来了,门已经被推开了。芝芝大气都不敢出,缩在了柱子后面。她的背紧紧得贴着柱子,丝毫不敢动一下。 直至她对上一双明显含着怒气的眼。 芝芝还没弄清楚公主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她,她就被对方抱上了马车。在马车里,公主检查了芝芝的包袱,气得冷哼了一声,“这是去哪?” 芝芝缩在角落里,吭也不敢吭一声。 公主一掌把那些细软震得粉碎,芝芝一瞧,就闭上了眼睛,她深怕对方下一个就要打她。 可是公主没有,他只是阴沉着脸,看都没有再看芝芝一下。到了公主府后门,公主就先了马车,芝芝慢吞吞地随后下了车。此时还是半夜,天都没亮,芝芝都觉得自己蠢了,还没离开两个时辰就被捉了回来,史上都没有比她更笨的了。 一回到翠钗院,芝芝就被抱到了床上,公主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将芝芝的手给绑了,芝芝见状,吓呆了。她从没有被公主这么粗鲁地对待过,她看着对方阴沉美艳的脸蛋,哼也不敢哼,撒娇的话也说不出,眼泪仿佛都被吓住了。 公主绑了芝芝的手还不够,让她趴附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就是一掌打了下去,手掌落地的位置是芝芝的臀部。 “你居然还敢离家出走!”公主传出磨牙的声音,“真是我宠坏你了。” 芝芝先是一懵,然后就疼哭了。 “不许哭!” 芝芝一抽噎,把眼泪又活活得逼了回去,又是一掌落在她臀部上,这次力度只大不少。 “说,你怎么弄晕那两个侍卫的?”公主问芝芝。 芝芝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凤眼,哪敢说实话,说是鬼帮了她吗? “妾身打晕的。” 公主眯了眯眼,又是一掌。 “还说谎!” 芝芝觉得她怕是活不到天亮了。 她默默垂泪,只觉得世上就她最可怜了。 “不要……不要打了。”芝芝抽噎了几声,最后一个字又娇又弱,“疼。” 哪知道公主是动了真怒,芝芝原来使的小把戏都不管用了。 采苓听见里面芝芝的痛呼声,还一声比一声大,也捏了一把汗。她真没想到芝芝会半夜偷偷离开公主府,公主虽然白日不来翠钗院,但夜里总会来一次,公主一来,却发现房里空了,芝芝不见了,当时眼睛就红了。幸好的是芝芝并不是被贼人所掳走,上次芝芝被掳走,公主就命令她们在芝芝的衣物上熏上特殊的香料味,以便追踪蜂追踪。 那香料一般闻不太出,芝芝起初也注意到,说衣服上好像有股香味,她们只是哄骗芝芝,说是衣服料子本身的香味。 屋里的声音又安静了下去,好半天就听到芝芝惊呼了一声,不过听声音,似乎没事了。采苓放下了心,也不在屋外守着了,走远了些。 芝芝并不觉得自己没事,她咬着唇,委屈地直掉泪,可是她不敢喊疼了。 越喊疼,对方越用力。 71.第七十一章 “说吧, 为什么要离开?”公主的双眸犹如雄鹰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芝芝, 芝芝都要自己缩成虾米了,动也不敢动, 她手腕上的腰带还没有解开,不过公主松开了些,似乎是怕把芝芝勒疼了。 芝芝屁股不敢挨在床上,只因为实在火辣辣得疼,公主前几掌是真带了怒气打的,虽然控制了力度, 但是芝芝一身皮肉太嫩。 她眼里盈着泪, 不敢说实话, 可是她一撒谎,对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怕又要一掌打下去, 所以她就是可怜兮兮又无辜地望着对方,祈祷对方能放过她。 公主往日若是被芝芝这样望上一会,怕早就心软得不行, 可是他今夜却下定了主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过芝芝。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不提自保能力,怕是离了这里, 能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要逃离这里?必定是瞒了他什么。 公主扯了下手里腰带的带子, 芝芝不由得往前倾了下, 他长睫一抬,“不许装可怜。”他抬起手捏住了芝芝的下巴,眼眸里闪着异样的光,他此时侵.略性十足,也危险性十足。 公主在等芝芝开口。 芝芝咬了下唇,睫毛抖得不行,可是她不能说。 于是芝芝声音带了些哭腔,“公主,你还是继续打妾身吧。” 公主一愣,倒被芝芝气笑了,他身体往前一倾,唇角微翘,“是吗?你确定你受得住?” 芝芝被对方的眼神吓住了,情不自禁想往躲,但是腰身很快就被对方一只手扣住。公主眨了下眼,有几分慵懒的意味,“躲什么?”他下一句话带了点鼻音,“本宫的芝芝不是一向狗胆包天吗?” 狗胆包天? 他居然说她是狗。 芝芝敢怒不敢言。 公主脸越发地凑近,“你猜我等下要打你哪里?” 芝芝抖了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不……不知道。” 公主突然一笑,一张本就冷艳的脸突然带上笑容,像是一颗深海明珠见了天光,在海底耀眼而夺目,芝芝都愣了下,有点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微微偏头,红润的舌尖微微探出,他舔了下自己的唇,似乎是思考,如何享用面前的猎物。 芝芝怂了。 她害怕地往后退,甚至想往床下逃,事实上她也逃了。她刚下了床,腰就被搂住了,对方的轻笑声在身后响起,“我已经想好了要打芝芝哪里了。” 芝芝惊呼声只漏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吞了下去。 房里的红烛燃烧,发出霹雳吧啦的声音。 翌日清晨,芝芝实在是承受不住了,帘子外透进了光,她干咳了几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芝芝咬着自己的唇,手又摸了摸身下的褥子,她声音又轻又柔还带着一点点嘶哑,“公主,已经天亮了。” “嗯。”对方很轻地回应她一声。 这事就暂时翻篇了,但公主却对芝芝起了提防,几个丫鬟整日跟着芝芝不说,夜里若是公主不来,也会有飞雁守夜。 飞雁耳朵比采苓和铃仙尖得多,芝芝翻个身,她都能醒过来。 芝芝不甚苦恼,但更让她苦恼的是,她癸水不来了。 这离她上次逃出公主府正好一个月。 沈姐姐似乎上次被公主吓到了,来也不敢来。芝芝也不知道肚子里的醋宝是不是真的重塑肉身了,整日担惊受怕,生怕公主发现她肚子大了。 芝芝本以为采苓是那个先发现她癸水没来的人,但却偏偏是公主先发现的。他陪着芝芝用膳,状若无意般问起芝芝的月信是不是还没有来。 他问的时候,耳垂有些红,似乎不太好意思。 芝芝勺子直接掉在了碗里,她连忙又拿起来,“快来了。” 撒谎太明显了,公主不禁侧脸看着芝芝,他抿了下唇,“采苓,请曾大夫过来。” 芝芝一下子脸色就白了。 曾大夫很快就来了,公主站在屏风后,没有现身,曾大夫以为只是芝芝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未想太多,还问及芝芝最近睡眠和吃食。 芝芝心里有鬼,哪敢多说什么,怕是多说多错,她希望曾大夫的医术能差一点。 “这……”曾大夫一把上脉,就吓得额上冒出了冷汗,“怎么会?” 芝芝眼神忍不住看向公主,她坐在床上是可以看到公主的,只是屏风外的曾大夫看不见,他只是靠着一根红绳来给屏风后的芝芝把脉。公主低垂着眸,并看不清神色。 曾大夫擦了下额上的冷汗,换了一只手把脉,把完后,冷汗出得更多。他看向旁边的采苓,“劳烦姑娘给五姨娘换一只手。” 采苓闻言便去做了,她走到屏风后,先给公主福了下身,然后才走到芝芝的身边。她取下芝芝左手的红绳,换到右手上去。 曾大夫这回也反复换手把脉,采苓瞧了,忍不住在旁边问:“曾大夫,五姨娘可是有事?” 曾大夫苦笑,“倒不是有坏事,只是五姨娘这是喜脉的征象啊。” 芝芝把手上的绳子扯下,便垂下了脑袋。只是脑袋刚垂下,她发现有人摸了摸她的头。芝芝不禁抬起头,便看见了公主。公主对她笑了下,轻声说:“别怕。” 曾大夫离开后,芝芝还是心里惴惴不安,公主倒看起来神情还好,只是看芝芝的眼神有些古怪。的确该古怪,芝芝喝了避子汤还能怀孕,这事搁哪里都该奇怪,可是他并没有问芝芝。芝芝总觉得对方看穿了她的心思,甚至她在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可是她若是跟对方坦白,自己一定会被烧死的,能见鬼的人都是邪物,可别提她还是死而复生重来一世的人。 芝芝不敢说,便只有装傻。 芝芝一直怕公主再给她喝红花,但是公主却一直没有这样做,曾大夫说芝芝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按照日子算差不多就是芝芝深夜前去找公主的那次。公主似乎让人查了什么,芝芝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青黛领了刑罚,但也奇怪,青黛领了罚后又得了赏赐。公主越发地忙,但是每夜都会过来。他一过来,就坐在床尾盯着芝芝的肚子瞧。芝芝觉得渗人,总是要拿被子遮一遮。 公主见状露出一个笑,只是那笑容极其复杂,是芝芝解读不出的。在芝芝肚子显怀之前,公主拿了一封休书给芝芝。 “从此你便不再是驸马的小妾。”他把手里的休书给芝芝,上面是驸马的字,还有驸马的盖章和指印,“你拿着吧,司姻所那边也处理好了。” 芝芝愣了下,接过了休书,她把休书上的字看了看,“那……我现在是自由身了?” 她忍不住露出点笑意,只是她刚笑,就对上公主略显阴沉的眼神。 “自由身?”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后面几个字竟有几分咬牙切齿,“想得美。” 芝芝立刻乖巧地坐好了。 公主把芝芝送出了京城,她还没睡醒就被公主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等到车开了半路,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她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公主,这是去哪啊?” “离开京城。”公主从后面抱着芝芝,他眼里有着不安,只是这不安很淡,淡到芝芝完全看不出。 芝芝下马车之前。 “要好好吃饭。”公主喉咙动了动,最后只说出这一句话。 芝芝也有些慌了,她抓着公主的衣袖,“公主,这是哪里?”她刚刚偷偷看了,停车的地方环境十分陌生,这个地方似乎离京城有些距离。 公主眼神复杂,他缓缓扯下芝芝的手,便扬声道:“飞雁,带她下车。”说完,就扭开脸,不再看芝芝。 飞雁撩开了车帘,她低声对芝芝说:“主子,下来吧,我们到了。” 芝芝有些茫然地看了飞雁一眼,她犹豫了下,还是转过了身。下车的时候,她忍不住往车里看了一眼,车里的人还是扭开了脸,并不看她。 她现在是自由身了,全京城都知道她被休了,她不再是林氏芝芝,那些丫鬟也不喊她五姨娘,只是叫她德夫人。她现在周围不只是有丫鬟了,还有两个侍卫,对了,曾大夫也跟她过来了。 曾大夫每日都要给芝芝来请脉,这样说虽然有些不对,但是芝芝总觉得离开了公主府的曾大夫看起来似乎十分开心,他负责给芝芝煎安胎药,芝芝听见过曾大夫煎药的时候唱了小曲,身体还随着一摇一摆。 “曾大夫,你在哼什么啊?”芝芝冷不丁地问。 曾大夫吓了一跳,扭过头看着戴着帷帽,只露了一双眼睛的芝芝,便笑着说:“德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屋里闷。” 这里似乎是京城的城郊,这个宅子是个五进五出的大宅子,宅子里还有个大院子,种了好些花,芝芝没事的时候喜欢在那里散散。 曾大夫脸上的笑更慈爱了些,他往芝芝的肚子上看了看,现在入夏了,芝芝的肚子也大了起来,“醋宝今日听话吗?” 芝芝告诉了她周围的人,孩子的乳名叫醋宝,一开始大家都有些愣,因为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乳名的,但是芝芝很坚持,大家便都随着芝芝叫肚子的孩子为醋宝。 芝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来奇怪,他这几日闹得特别厉害。” 这时,飞雁突然冲了进去,她一进来就到处寻芝芝,寻到之后,就冲了过去。飞雁直接跪在了地上。 “主子。” 芝芝从来没有见过飞雁颤抖过,她从来都是喜怒不言于色的。 “怎么了?你起来说话吧。” 飞雁没有抬头,她袖子的手握成了拳,“主子,大主子他……” 公主怎么了? 飞雁头埋得特别低,“大主子失踪了。” 芝芝眨了下眼,“什么意思?” 飞雁这时才抬起头,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奴才一直瞒着主子,其实大主子这几个月是赈灾去了,西南瘟疫,五个城池全是瘟疫病人了,大主子很早就去了,但是瘟疫传播速度实在太快了,大主子一直没有回来,而今日奴才收到了驸马的信,说大主子他……” 上一世也有西南瘟疫,但赈灾人不是公主,而是…… 芝芝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上一世赈灾的人是太子。 太子当时赈灾还引起了皇上的震怒,因为他下令将瘟疫病人全部封闭在城,然后放火烧城。 太子如今是死了,但是再怎么也轮不着公主去吧,皇上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 72.第七十二章 “驸马也跟着一起去吗?”芝芝想了下才问。 飞雁答了是。 芝芝安慰飞雁, “应该会没事的。” 公主是注定会当上皇上的, 芝芝并不觉得他会在一场瘟疫里丢了性命。 飞雁蹙了下眉,似乎不太理解芝芝, 确切说不太理解芝芝表现出的冷漠。的确是冷漠, 芝芝听到公主出事的时候,表情都没有多大变化,仿佛只是知道了今夜晚膳少了一道菜一般稀奇普通。而对比公主,他若是知道芝芝出了事,哪怕是再小的事, 他的神色都能发现出紧张。飞雁虽然对感情之事比较迟钝,但是她觉得芝芝和公主之间的感情并不对等。看上去, 公主身份高贵,位高权重, 芝芝身份平凡, 甚至犹如蝼蚁,可是飞雁却觉得在感情上,两个人的位置反而恰恰反了。 飞雁抬起袖子擦了下眼角的泪, “奴婢知道了。” 她站了起来,便退了出去。 芝芝看着飞雁离开, 又把视线放到曾大夫的身上, “曾大夫,今夜的药可以不那么苦吗?” “德夫人身体虚, 这药若是减一分, 便少了一分药效。”曾大夫拒绝了芝芝。 芝芝抿了下唇, “好吧。” 虽然芝芝说应该会没事的,但是公主迟迟没有音信,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完全入了夏。芝芝在城郊的宅子里热得不行,加上又怀了身孕,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短短几日,脸就瘦了一圈,她也吃不下饭,一吃就吐。曾大夫开了药,但也没有什么效果。 采苓看在眼里,心里格外着急,她帮芝芝扇风,但是芝芝还是热,她额上都渗出了汗。今年的夏日格外热,而且已经许久没有下雨了,怕是要发干旱了。 芝芝翻了个身,她侧身躺着的时候,肚子显得更大。她拿丝帕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眼神都有几分疲惫。她没想过怀孕是那么难受,她低眸看着自己的肚子,“采苓,我怕我撑不到醋宝生出来的时候了。” 采苓闻言,就连忙说:“德夫人,你别乱说。” 芝芝摇摇头,脸色都有些白,“这几日我太难受了,吃了就吐。”她凝神看了下放着桌子上等凉的安胎药,“那药今天可以不吃吗?” 她虽然这样一问,但是采苓还没有回答,她便又自己坐起来,“罢了,你现在就端给我吧,总是要喝的。” 采苓抿了下唇,“德夫人,要不奴婢去拿点冰过来。” “冰?”芝芝看着采苓,“不是早就没有,没人给送了吗?” 公主出事了,驸马也在外面,哪里有人顾得上她。 芝芝又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采苓,你把药端过来吧,其他话就别哄我了。” 她喝了药后,便重新躺下,躺了一会,她就叫采苓去休息。 “你辛苦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奴婢帮德夫人扇风,夫人晚上睡不好,这肚子的醋宝也睡不好的。”采苓劝芝芝,芝芝摇摇头,“我自己会扇,你快去休息,明日还要帮我扇风呢,你晚上不睡,明日怎么办?” 铃仙前日中了暑,现在还起不来床,若是采苓再病,芝芝身边就没伺候的人了,飞雁虽然武功厉害,但照顾怀孕的人却笨手笨脚。 这样一说,采苓才勉强肯去休息,走之前跟芝芝说,若她夜里睡不着便喊一声。 芝芝勉强让自己睡着,但只觉得自己在火上烤,而醋宝也不听话,时不时动一下。芝芝躺在床上,她穿得单薄,只穿了一件纱衣,隐隐能透出衣服下的肌肤,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热得厉害。她模模糊糊地想起,她的生辰又要到了。她想起她去年七夕有一张毕方鸟的面具,那张面具真好看,比公主的恶鬼面具好看多了。 想着想着,芝芝还真睡着了,只是夜里又醒了几回。 夏日就这样熬着,白日蝉鸣声都让人心烦意乱,芝芝喝着百合莲子汤,这汤没有被冰镇,放在桌子上,明明是等它凉,却越来越热。芝芝知道现在这个宅子里的人都在担心她,大家其实都吃不好睡不好,但因为要照顾她,什么也不敢说,外面发生了什么,芝芝也不知道。飞雁上次把公主失踪的事告诉了芝芝,采苓私下找了飞雁,后来这外面发生的事,芝芝便不怎么清楚了,就算问,怕是这些丫鬟也挑着好话哄她。 虽然不知道公主和驸马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怕是好不到哪里去,这样一比,倒是她比较舒适了。 采苓看芝芝今日把百合莲子汤喝完了,不免有些欣喜,“德夫人,你今日胃口好了不少。”芝芝对她笑了一下,只是她刚笑了一下,就伸手捂住了嘴。 随后芝芝把刚吃的又全部吐了出来。 曾大夫说这是孕吐,再加上夏日,又旱,芝芝才如此难受。 芝芝虽然精神不好,但是心情还好,也没有因为身体难受哭或者闹什么的,她只是默默地在承受。 日子就这样慢慢走,芝芝肚子越发大了,但人却越来越瘦,本来合身的衣服倒显得不合身了,她站在那里,采苓都觉得芝芝要被风吹走了,若有风的话,这苦夏竟是连点风都难得施舍。 芝芝每日都强迫自己吃药吃饭,吃了就吐,吐了便继续吃。倒是周围的人先看不过眼,采苓心里急得掉眼泪,飞雁也看不下去,说要去京城。 芝芝拦住了飞雁,“你去京城做什么?” “奴婢……奴婢帮主子弄冰块去。” “冰块?怕是现下只有皇宫里才有一点了。”芝芝又不是傻子,如今大旱,两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河面都要被烤干了,哪有什么冰块可以供她用,若是有早就送过来了,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此时应该跟她一样,都是在熬着这苦夏。 公主也失踪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芝芝都开始想,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若活着早该出现了。 芝芝突然想到,她这一世发生的大多事情,上一世都没有发生,而她会吸走公主的龙气,这样会不会把公主的命运给改了? 若改了,公主现下是不是已经死了? 73.第七十三章 芝芝看起来倒不是特别难过, 她每日还是努力地吃, 逼自己吃。吃十分,吐九分, 那起码也有一分留在了肚子里。采苓每日会用量尺给芝芝量肚子的大小, 看腹中的孩子有没有长大。 今日也不例外,采苓刚量完,外面就起了喧哗声。芝芝把外衣穿好,“外面怎么了?” 采苓也不清楚,她让芝芝呆在房里休息, 自己走了出去。 两个侍卫和飞雁拿刀挡在前面,但是他们在步步后退, 他们面前是数十个衣衫褴褛之人,最让人生寒的是他们的颜面部竟有腐烂的地方, 更别提露出来的手。这些人是得了瘟疫的难民, 可是怎么会来到这里。 那些人眼里透着渴望,“老爷夫人们,行行好好吧。我们只是要点吃的。” 侍卫大喊:“滚出去, 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有难民听见这话,反而怒道:“行啊, 你们砍过来, 我们身上的血溅到你们身上,你们跟我们一起完蛋。” “阿秀, 你看, 那里有药材, 他们当中有大夫。”难民中突然有人喊道。 “大夫?大夫在哪里?” “大夫是不是在他们护着的房间里?” “我们要大夫帮我们医治!” 突然,那些难民就神情激动了起来,直直地往里面冲,两个侍卫和飞雁见状,直接用手中的武器挡着,可这些难民不知道是入了魔怔还是什么,看着刀剑,还直接扑上来。 他们是从西南逃过来的,带的吃的早就没了,他们不敢走官路,就走小路,若是路过有人家的地方,就上门去要吃的。一开始,他们只是站在门口乞讨,可是那些人把他们当成过街老鼠,避之不及,看一眼都露出嫌恶的表情。他们有罪吗?他们只是得了病,渐渐的,这些难民便开始心理扭曲了,他们遇见有人住的地方,就会直接闯进去,反正对方得不得瘟疫,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活不了,这些人凭什么活着? 尤其越接近京城,他们心里的怨气就越重,他们那里民不聊生,可是这些人还在安逸地生活着。 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 呆在房里的芝芝发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吵,不禁走到了门口,她刚打开了门,就看着采苓和铃仙从前院跑了进来,两个丫鬟看着芝芝,连忙跑了过来,“德夫人,您别出来。” 两个丫鬟把门合上,从外面锁上了,芝芝随之一愣,此时就她一个人在房里,“采苓,铃仙,到底怎么了?” 采苓声音有些抖,“德夫人,外面来了一群难民,飞雁和流风流云在拦着,但是因为对方是难民,便有些拦不住。他们根本不怕死。” 芝芝惊了下,“那……” 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可是让几个丫鬟挡在外面,她躲在里面,芝芝良心过不去。 “那些人是要什么东西吗?若是要,便给他们吧。” 采苓脸色苍白,“他们要曾大夫给他们治病,可是曾大夫要给夫人安胎的,若是曾大夫给他们看病,染上瘟疫,夫人怎么办?” 芝芝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她不过一个平民女,读书读得也不多,一个弱质女流,又挺.着大肚子。 前院的飞雁和流风流云见那些难民越发情绪激动,也顾不得太多,虽然不能用刀剑砍伤他们,但是能用打飞。他们巧用内力在武器上,只是这些人当中有妇孺,飞雁和流风流云都有些下不了手。 其中一个年迈的妇人便发现了,她抓着自己的孙子,“小宇,你跟奶奶一起过去,你去咬他们的腿。” 说完,她便把自己孙子推了过去,小宇是个瘦弱的小孩子,七八岁了但看起来跟三四岁一样。他听了自己奶奶的话就冲了过去,流风只顾着挡着那些激动的大人,等到腿上一疼,才发现自己腿上居然挂着一个小孩。 旁边瞧见的飞雁怒了,她一脚踢飞了那个小孩,她顾不得太多了,怒声大吼:“行啊,你们要寻死,我今日就成全你们。” 说完,她便撕下自己的衣角,让其变成一个简易的布巾,她往脸上一系,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眼里杀意尽显。流云见到自己兄弟被咬,也怒不可遏,也跟着飞雁一样,他们不在顾及对方是难民,碰到自己要往刀剑上撞的,便直接杀了便是。 等飞雁和流风流云真杀了人,那些难民反而害怕了,他们开始不敢往前冲,有的直接跪了下来,“求求你们了,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飞雁冷笑,“你们想活下去,便不让别人活吗?滚出去!” 芝芝在房里呆了许久,采苓和铃仙才把门打开,她们一打开就说:“德夫人,那些人走了。飞雁给了点食物给他们,打发他们走了。” “没事了?”芝芝露出一丝笑意。 采苓和铃仙却笑不出,她们犹豫了下,才说:“流风被难民咬了,而且现下前院躺了好几具尸体。” 采苓看着芝芝:“夫人今日就不要出来了,奴婢们会处理好的,曾大夫已经帮流风看治了。” 可是流风被咬了之后没多久就发了热,他被咬了便不让飞雁和流云处理那些尸体,他自己把尸体搬了出去,又把前院洗了,后来也不敢进院,就坐在门口。曾大夫检查了下流风的伤口,一见就蹙了眉。 那个小孩咬得极深,那伤口显得有些狰狞。 流风坐在地上喘.息,“曾大夫,我应该没得治了,我还是先出去吧。” 曾大夫摇摇头,“你先别急,我先试试。” 说完,曾大夫站了起来,便去他的住处抓药去了。 流风到了晚上就彻底昏迷了,流云和飞雁隔着干净的布把他搬到了床上,曾大夫煎的药需要一日三次地灌药。因为曾大夫现在帮流风煎药,芝芝的安胎药他便让采苓和铃仙两个丫鬟去煎,他自己不去碰。 这事无疑是雪上添霜,芝芝想去看看流风,但是他们都不让她去,甚至碰过瘟疫难民的飞雁也是避开了芝芝,芝芝现在身边就两个丫鬟采苓和铃仙在伺候,饭菜也是她们煮,忙碌下来,也瘦了不少,而最可怕的是,几日之后流风身上开始起浓疹了,往外冒着黑色的血。流风染上了瘟疫,曾大夫给他喝了很多药,但他的病情还是越来越重,身上的浓疹也越来越多。 他要求离开这里,他要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但是流云和飞雁都不肯。 芝芝也知道流风的事,她问采苓,“流风他能好吗?” 流风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她。 “会好的,吉人自有天相。”采苓说。 他们彻底将芝芝和流风隔离开,怕芝芝被流风传上病,流风的房间此时也只有曾大夫来进出,但芝芝却先病倒了。 一日午后,芝芝发起了低热,晚上就开始昏迷不醒,采苓和铃仙都急得不行,因为此时芝芝的病状跟前些日子流风的病状一模一样。 曾大夫用红绳把了脉,一把,也是惊住了。 脉象外热内寒,他听采苓说芝芝此时还脸色酡红,却浑身无汗,这……这是…… 瘟疫。 曾大夫面色苍白,他们截然没想到芝芝被传上了瘟疫,这些日子他们怕芝芝被传染,所有接触芝芝的东西都是千小心万注意,甚至接触了流风的人都没有在芝芝面前出现过,也提前给芝芝喝了预防瘟疫的药,但可能是芝芝身体太弱了,反倒成为第一个被传染的人。 采苓和铃仙一听是瘟疫,两个丫鬟就软倒在地了,飞雁握紧了手里的刀,根本说不出话来。 曾大夫想了下,“飞雁姑娘,我写一封信,劳烦你即可送到京城许太医府上去,他同我有些交情,看了信大概会愿意过来。” 飞雁自然答应了,飞雁回来的时候真带回来了一个人,许太医年方五十了,他见到曾大夫也是问了好,再细问了些情况,便去看了芝芝。 片刻后,许太医出来了,“曾弟,借一步说话。” 许太医是宫里的御医,专门给太后把请安脉的,故而也不能久呆,他留下了一个药方子。曾大夫把新药方子的药先给流风试,若是流风用了情况好转一些,便减轻药量给芝芝喝。采苓和铃仙每日都帮芝芝擦身,因为她都起不来床了,而这日夜里,采苓给芝芝擦后背的时候,发现芝芝后背皮肤有一块红了。那红色似乎已有腐烂的迹象。 采苓心下一惊,她敛去眼里的神情,镇定自若地帮芝芝穿衣服,旁边的铃仙也瞧见了,她连忙走到芝芝的正面去,“夫人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芝芝强撑着笑了下,她凝神看了下窗外,只觉得好像要月圆了,“采苓,铃仙,是不是要七夕了?” “是啊,夫人,快了。” 芝芝擦完身便躺下睡了,只是睡着还不安稳,眉心一直蹙着。她其实特别疼,浑身哪里都疼,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麻烦了。 芝芝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有股凉意,那凉意让她舒服多了,一直紧蹙的眉心也散开了。她长睫动了动,便缓缓睁开了眼。 窗户外的月光渡了进来,芝芝看清了她面前人的脸。 那个人有一双茶色的眼眸和一张近乎完美的脸。 “公主?”芝芝轻语出声。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对方摸了摸她的脸,语气很温柔,“嗯,我回来了。” 芝芝眨了下眼,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像是幼兽终于遇见自己的主人,又像是一艘漂泊的船终于寻到了码头。她不由自主地往对方的怀里钻,声音又弱又低,还带着满腹的委屈,“我好疼,还睡不好。” 她忍了这么久,终于在对方面前完全露出了柔软的自己。 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怀了孕,又受了几个月的罪,没有家人在身边,怕别人嫌弃她麻烦,就强忍着不适,不叫疼,也不哭,但是在见到眼前这个男人,她终于是忍不住了。 眼泪像是流不完一样,委屈也是。 74.第七十四章 芝芝翌日醒来, 先看了床铺的旁边, 空荡荡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昨夜是梦吗?她竟然梦到了公主。 芝芝翻了下身, 一翻身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声音。肯定是采苓或者铃仙来伺候她起床了, 芝芝轻咳了两声,耳边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在她床边停下。 “醒了?” 芝芝一愣,因为她听到的声音是公主的。 她扭过头望去,发现站在她床边的真的是公主。公主今日穿的是男装,男装的他看起来少了一分冷艳, 却多了一分俊美,乌眉浓睫, 肌肤赛雪,几个月不见, 公主却依旧光彩夺目, 甚至这种夏日他还看起来无比清爽,芝芝抿了下唇,觉得自己难看死了。公主在芝芝的床边坐下, 见芝芝似乎不开心,轻笑着在她脸上捏了捏, 不意外地发现芝芝脸颊的肉都少了, 原来一捏一把肉,现在捏不住了。 “这段时间听话了吗?有好好吃饭吗?”他问芝芝。 芝芝想了下, 点了头。 公主把视线放到芝芝已经突起的肚子上, 眼神微变, “肚子里的孩子闹得厉害吗?” 他那眼神冷飕飕的,芝芝觉得自己的肚皮一阵发寒。 “没有。”芝芝伸手捂住自己肚子,好怕公主生气把醋宝怎么样。 公主见状失笑,他转过眼看着芝芝,芝芝这段日子吃了苦,害喜,热,还被传上瘟疫,整个人都很憔悴,一双凤眼落在脸上显得更大了。公主俯下身去,茶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芝芝。芝芝愣了下,眼神就有些闪躲,但是却被很温柔地亲住了。 “唔,别……” 芝芝想躲开对方的亲吻。 她现在得了瘟疫,会传染给公主的。芝芝想躲开,可是公主虽然动作温柔,却不给芝芝可以躲开的机会,他扣住了芝芝的手,慢慢地变成十指相扣。 “会……传染的……” 芝芝勉强说出来。 “没关系,芝芝。”公主语气温柔,“你会没事的。” 公主真回来了,下面的人也开心得不得了。芝芝只知道一点点,好像瘟疫已经可以控制住了,所以公主提前回来了,驸马还在西南尚未回来。芝芝想问公主消失的两个多月去哪了,可是公主一听到她问了半句,就堵上了她的嘴。 拿自己唇堵的。 公主不想告诉芝芝他发生了什么,但是芝芝偷偷发现了公主背上有好几道疤痕,公主换衣服的时候她发现的,原来没有的,那些伤似乎之前很严重。公主一回来,芝芝顿时害喜就没有那么严重了,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无奈,醋宝是多喜欢他爹啊,居然一回来一点都不闹了,而且公主回来没几日,开始下雨了。 一连数日的暴雨,芝芝坐在窗户旁看着外面的大雨,都觉得神奇,她不禁扭头看了下坐在旁边给她吹药的男人,这个男人真是真命天子啊,一回来就下雨,仿佛老天爷格外喜欢他。 公主把药吹凉了,再一口口地喂给芝芝喝。他回来之后,芝芝便变成他在照顾,他似乎不在意芝芝身上的病,看到芝芝身上要溃烂的红印,也面不改色。公主回来第二日,芝芝发现自己手上也有了,她不想让公主和其他人呆在她身边,可是公主倒把芝芝凶了一顿,芝芝立刻就认怂了。 芝芝喝到一半就不想喝了,她皱着小脸,努力用手把药推开,“喝饱了。” 她现在整日喝药,都要变成药罐子了。 公主挑了下眉,“不喝了?” 芝芝连忙点点头。 公主便把剩下的药一饮而尽,芝芝正开心呢,就被人亲住了。她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对方口里的药被完全渡到她的口里,顺便还被对方吃了豆腐。 芝芝不开心地瞪着公主,公主只是舔了下唇,便起身把药碗端走了,等他再回来,便催促着芝芝睡觉了。芝芝还不想睡,便跟公主好声好语地商量,“我再看一会雨再睡好吗?” 公主在旁边坐下,“我陪你。” 他从后面拥住了芝芝,芝芝转过头看着外面的雨,过了一会,她轻声说:“公主,我会死吗?” “说什么傻话。”公主把下巴压在芝芝的肩膀上,芝芝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她将自己的衣袖撩了起来,上面的红印并没有减少,只是她的病情没有流风重,流风已经昏迷不醒,全身流脓了。 公主侧过脸看着芝芝,“你不信我吗?” 芝芝转过头看着对方,公主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你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每天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就可以了。” 虽然话这样说,但是芝芝并不觉得她只需要这样做,明明晚上还要陪公主睡觉,公主以前还好,现在睡觉越发有毛病,虽然睡前是躺得很标准地入睡的,双手放在腹部上,睡在床的外侧,可是芝芝半夜都被对方给弄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把肚皮上那只手从自己衣服拽出来继续睡。 虽然公主表面看起来十分不在意肚子里的孩子,但是睡着了总是情不自禁要摸一摸,真是怪癖了。 公主整日和芝芝同吃同睡,却一点没有染上瘟疫的迹象,而暴雨过后,天气转凉,流风的病情渐渐得好了起来,公主从西南带回来了治瘟疫的方子,只是那方子见效有些慢。流风情况好转,而芝芝因为怀着身孕,药剂不能用猛了,便好得更慢了,但是身上的红印还是一点点消退了。 转眼便是七夕,芝芝的十七岁生辰到了。她睁开眼就对公主说:“公主,我今日生辰。” 公主看着她,“嗯?” 芝芝眨眨眼,“可以今天少喝点药吗?” 公主冷酷地拒绝了,“不可以。” 芝芝瞬间就绝望了,即使是她生辰,但是还是不由她说得算。 她直接伸手推开了公主,转过了身,公主不免被芝芝孩子气的行为气笑了,他撑起身体,从上方看着芝芝,“生气了?” “嗯。”芝芝诚实地说。 “别生气了。”公主伸手勾了勾芝芝的下巴,像是在逗一只小狗狗,“想不想要生辰礼物?” 听到礼物,芝芝还是有点兴趣的,她忍不住看着公主,“什么礼物?” “今日要多喝一碗药。”公主优美的唇一张一合,吐露出对芝芝来说最残忍的话。 芝芝于是真在她生辰这日多喝了一碗药,曾大夫新开的,芝芝喝得直掉眼泪,委屈的。公主看着她哭,仿佛还觉得有趣,芝芝更觉得委屈,扭开脸不想看见公主,公主干脆伸手抹去芝芝眼角的泪水,还放到自己唇里尝一尝,“别人都说美人垂泪都是甜的,芝芝哭起来倒很咸。” 芝芝更生气了,她抬起袖一擦脸上的泪,发誓不要再跟公主说话了,他今天就是故意气她的。 入夜了,芝芝沐浴后,就被公主牵着手回屋去了,她怀着孕,故而公主总会拉着芝芝在院子里散散步,只有芝芝说自己腿酸的时候,公主才会抱着芝芝。平日里都尽量让芝芝自己走,芝芝身体虚,若现在不多走走,怕是生产的时候熬不过,这是曾大夫直说的。 “公主。”芝芝喊住了公主。 公主扭过头看着芝芝,那张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有几分温柔的意味,“怎么了?” “我腿酸。” 公主听到这句话,便直接把芝芝抱了起来,“我抱你回房。” 芝芝习惯性地伸出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下意识的动作,也没发现她现在是如此习惯旁边的这个男人的照顾。她敢跟对方生气,会冲对方撒娇,受了委屈只会冲着对方哭,想躲在对方的怀里,寻找安慰。这些变化,迟钝的芝芝没有发现。她只是觉得这辈子的公主比上辈子的公主在她的心里要更加清晰了。 原来她是鬼,虽然观察了他三年,但是也看不透对方,即使他坐上皇位,但看起来依旧孤寂,没有人气。 现在,她已经在对方身边呆了一年半,现在的公主好像更像一个人了。 有了烟火味的人。 公主抱着芝芝穿过朱红色的长廊,两侧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摆,在地砖上垂下暖黄色的光斑。院子里的树木影影绰绰,影子显得神秘而巨大。 快走到房门的时候,公主把芝芝放了下来,他摸了摸芝芝的头,“我要回京了,今晚就走,你要好好吃饭,若是想要什么,就跟飞雁说。” 芝芝一愣,“今晚就走?” 芝芝身上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公主在这里陪了芝芝一段日子了。 “嗯。”公主收回了手,“我走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芝芝看着对方的背影,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直至采苓过来喊了芝芝一声。 “夫人。” 芝芝慢一拍地转过头,“怎么了?” “去前厅吧。”采苓对她笑。 芝芝不明所以,只有跟着采苓去,结果却在前厅看到她爹和她弟弟。 林元看见芝芝就扑了过来,发现芝芝肚子是大着的时候,猛地收住了脚步,他表情有些惊恐,“这是我的侄子或者侄女吗?” 林父也走了过来,他看着芝芝,“芝芝长大了。” 芝芝喊了声爹,又伸手摸了下林元的脑袋,“弟弟也长大了。” 这才是她的生辰礼物吗? 75.第七十五章 林父让芝芝赶紧坐下, 他眼神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欣慰,“芝芝, 你过得好不好啊?” 芝芝想了下, 点了点头。 林父点点头, 眼角就有些红润, 他微微侧过脸, 等控制了情绪再转回头, “我们知道了, 公主……”他提到了公主的时候顿了下,“他对你好不好啊?” 芝芝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公主会把秘密告诉自己父亲和弟弟,其实来说,自己父亲和弟弟知道公主的真实身份,对于他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至于好不好的这个问题,芝芝想了许久,才迟疑着点了下头。 应该算是好的吧。 林元小心翼翼如一只受惊的猫凑过来,他紧挨着林父,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芝芝的肚子, 他现在也十岁了,个子往上蹿了一大截, 倒有几分少年样子了。他越长越大, 五官倒跟芝芝越来越不像, 面容开始逐渐硬朗,只是那双凤眼跟芝芝还是很像。 “姐姐,我可以摸摸他吗?”林元小声地说。 他刚说完,就被林父瞪了一眼。林元立刻就摇摇手,“不摸了,不摸了。” 芝芝忍不住笑了,她对林元招招手,“没关系,你过来摸一下。” 林元闻言就立刻就蹦了过去,他一边偷偷瞄着林父,一边小心翼翼伸出手放到了芝芝的肚子上,刚放上去,他就感觉到手心下传来动静,吓得林元立刻收回了手。 “他他他他……”林元结巴了起来,“他踢我欸!” 芝芝也很惊奇,这还是第一次醋宝踢人,看来他很喜欢林元呢。 林元脸都吓白了,再也不敢提出要摸下芝芝肚子的要求,他时不时偷瞄芝芝的肚子,仿佛芝芝怀的是个怪物。 丫鬟们都离开了前厅,就是为了给这一家人一个单独聊天的环境,林父见四下无人,也不免问了其他,“芝芝,你是心甘情愿的吗?公主虽然厉害,但是若是他……”林父叹了口气,“我并不懂这些朝廷纷争之事,只是古来今往夺嫡是九死一生,一步行错满盘皆输。” 其实他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的女儿此时肚子怀了公主的孩子,就算芝芝不是心甘情愿,他们此时都要跟公主同生死了,公主富贵他们不一定富贵,但是公主若是倒台,旁人怎么会放过公主的血脉? 芝芝倒是想得开,因为她知道公主肯定能当上皇帝的,所以林父的忧患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还安慰林父,让他放宽心。林父叹了口气,也只能笑笑。 他们又说了一会子话,芝芝就有些累了,林父看出来了,马上就让芝芝回房休息。芝芝有点舍不得,“爹,你们今晚是住在这吗?” 林父点点头,“是啊,你回房休息吧,明日早上爹给你做饭。” 听到这话,芝芝才愿意回去休息。 芝芝今夜是一个人睡的,她在床上躺了好久,突然侧脸看向身旁空出的一侧,她觉得床的那边太空荡荡的。芝芝翻了个身,把旁边的枕头抱在了怀里。 林父和林元在这里住了下来,芝芝是最高兴的了,林父来了之后,就接过了煮饭这一大任,他是最懂自己女儿的口味的,芝芝被这样一喂,脸色立刻圆润了起来。 白白胖胖,像个糯米团子。 林元也不闲着,他每日都会给芝芝念书,念的都是他在私塾学的内容。自从上次醋宝踢了林元一脚,林元再也不敢摸芝芝的肚子,只是偶尔看看,眼里有着渴望。 “姐姐,醋宝生出来我可以带他出去玩吗?”林元问。 “可以啊。” “我一定会当一个好舅舅的。”林元发誓要成为一个好舅舅,所以念起书来也越来越用力,他不仅仅念,还要解释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醋宝听多了道理,生出来后一定会很聪明。 林父和林元在这里呆到了秋天,院子里树叶开始变黄了,公主还没有回来,流风的病彻底好了,只是身上还是留下了些许疤痕,右脸上有块颜色很深的疤痕,看上去有些骇人,林元第一次见到还被吓到,不过第二天他就敢缠着对方,想流风教他习武。林父本以为林元就是瞎胡闹,坚持不了多久,哪知道林元真坚持下来了,每日天不亮就跟着流风流云一起跑步。 “这傻小子读书可没那么用功。”林父忍不住嘀咕。 芝芝站在廊下,也觉得神奇。 林元跟着流风学了武之后,就决定不考科举了,他要当将军,他不是读书那块料子,林元想通了。 中秋节深夜,芝芝本来已经睡着了,但突然惊醒了,一惊醒就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那个人看到芝芝醒了也是惊了下,“我吵醒你了?” 芝芝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她定定看了许久,才敢确定坐在她床边的人是公主。 “公主怎么来了?”芝芝声音还有点睡意,所以听起来有些含糊。 公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对芝芝说:“离天亮还早,继续睡吧。” 芝芝翻了个身,她现在月份有些大了,翻身都显得有些笨重,她翻身的时候,公主连忙伸出手扶住了芝芝。芝芝成功翻身后,拿脸蹭了蹭身下的枕头,才半眯着眼睛,“公主不睡吗?” 公主像是愣了下,随后摇摇头,芝芝半睡半醒,也没有发现公主一身露水,明显是连夜赶路而来,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 芝芝把眼睛睁大了些,问了个问题,“你还要走吗?” 公主看着芝芝缓慢地点了下头,芝芝垂下眼,随后对公主伸出手,“我要坐起来。” 公主把芝芝扶了起来,芝芝坐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公主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她觉得醋宝一定想自己的爹了,她突然惊醒,说不定就是醋宝的意思。 “你摸摸。”芝芝小声地说,“他想你了。” 公主眼里流露几分笑意,“那你也想我了吗?” 芝芝眨眨眼,她唇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话题,最后还是诚实地点了下头。这一点头,她就被亲住了。芝芝哼唧了几声,手无力地推了两下,深觉得自己不该点头。被放开的时候,芝芝都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然后她又捧住了脸,公主又亲了她两口,不对,还有一口,在她的肚皮上。 亲在她肚皮上的那一口特别轻,像是羽毛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公主亲吻时神情虔诚地像是对待此生的挚爱。 芝芝后来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公主早就不在了,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关于公主的梦。 中秋节过后,芝芝终于再度见到了沈姐姐,沈姐姐先喊了芝芝一声,才从墙角现身的。一现身就大呼小叫,“醋宝居然长那么大了,真是干娘的小心肝。” 芝芝已经完全忘了沈姐姐当初抛弃她和醋宝,一鬼溜之大吉的事,见到沈姐姐十分欣喜,“沈姐姐,这段日子你去哪了啊?” 沈姐姐闻言却是有点不好意思,“芝芝,我要去投胎了。” 啊? 芝芝愣住了。 “投胎?” 沈姐姐点点头,“对啊,那天我逃了之后就遇见追杀我的那个鬼差了,他这几个月就没放过我,现在还在门外呢,我实在逃不过了,就跟他说,让我跟你道了别再走。” 芝芝没想到跟沈姐姐再见面,就是离别,她有些舍不得对方,可是她也知道,其实投胎对沈姐姐应该来说才是好的。 “我很想呆到醋宝出生的,但是那个讨鬼厌的鬼差说,我要是再拖下去,只能下十八层地狱了。”沈姐姐愤愤不平,“气死我了,他一个新上任的鬼差,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姐姐刚说完,芝芝突然觉得起了一阵阴风。沈姐姐见状,更气,“对啊,我就是在骂你,有本事打我啊。一个大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她说完又看向了芝芝,面露不舍,“芝芝,你一定要好好的。”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我来你这里,总觉得还闻到了鬼气,不是你身上的,但你要小心。” 芝芝愣了,“有鬼在这周围吗?”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芝芝你一定要小心,醋宝没出生之前对鬼来说,都是大补特补的东西,恶鬼吃了就能直接变为人类。”沈姐姐很担忧芝芝,这也是她为什么那天在破庙直接逃跑的原因,一是的确怕裴信芳头上那条龙,二只有裴信芳才能保护住芝芝。芝芝呆在裴信芳身边才是最好的。 沈姐姐不是恶鬼,所以鬼差抓到她,也只是抓她去投胎,虽然她在人世间飘了那么久,但没有作恶。可是恶鬼要是被鬼差捉到,可不是投胎那么简单,他们要去十八层地狱,经受百年痛苦,永无投胎的机会,直至魂飞魄散,所以恶鬼一定会想办法变成人类。 沈姐姐闻到鬼气,也跟那鬼差说了,哪知道那该死的鬼差丝毫不顾,只说要先捉她回去投胎,气得沈姐姐跳脚。 “你这样很有可能会让一个无辜的凡人受伤的?” 鬼差冷冷道:“所有事情,命中自有定数,我不能擅自更改。” 沈姐姐顿时懂了,芝芝很可能这就是她的命中一劫,而且这劫,她和鬼差都不能去更改,万物的命运其实在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沈姐姐也只有去提醒芝芝,让她千万小心。 沈姐姐提到鬼,芝芝只想起跟她有瓜葛的鬼妹妹。 鬼妹妹自从她消灭了鬼姐姐就没有出现过了,她可能在附近吗? 芝芝想到鬼妹妹后,更是想起另外一件事,离她上一世的忌日越来越近了。 她上一世就是在这一年的年末死的。 76.第七十六章 沈姐姐投胎去了, 走得时候一步三回头, 还说希望能投胎出生后离芝芝近一点。 芝芝同沈姐姐做了最后的告别,她想着沈姐姐说的话, 心里总有几分不安, 她现在有了醋宝, 不得不为他作打算。芝芝叫了飞雁过来。 “飞雁, 你能联系得上公主吗?” 飞雁闻言点点头, “主子有事需要找大主子?” 芝芝犹豫了下,“我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 我想……”她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但是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说了,“公主能过来陪我吗?” 离醋宝出生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如果公主这三个月可以陪着她,直至醋宝出生,那么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醋宝只要出生了,那些恶鬼就不敢打醋宝的主意了。 飞雁听到这个, 并没什么表情, “奴婢会如实给大主子写信的。” 芝芝不知道飞雁信上写了什么, 她自从知道可能有鬼在她周围,行事变得格外小心,去哪都要两个丫鬟陪着, 要么是采苓和铃仙陪着, 要么是采苓和飞雁陪着, 她想若是那鬼出现,起码还有两个丫鬟在旁边。 公主是芝芝跟飞雁说完的那事的第三日深夜出现的,他出现的时候还把芝芝吓了一跳,她突然听到门口有响声,直接惊醒了,一惊醒便听见外面采苓的声音。 “夫人在里面睡着。” “嗯,我进去看看。” 公主进来就看见芝芝费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微微拧了下眉,快步走了过去,“怎么自己坐起来?” 房里留着一盏灯,是方便芝芝夜里叫人。 她看见公主,只觉得心里安下许多,公主是未来的真龙天子,没有任何鬼敢随意靠近他,只要有公主在身边,醋宝就不会有事。 可是她怎么能让公主陪她到生产结束呢? 公主看着芝芝,发现对方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他不由在床边坐下,轻唤了对方一声,“芝芝?” 芝芝抬起眸看着公主,她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最近是累到了吗?还是孩子不听话?”公主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冷飕飕地往芝芝的肚子看了一眼,似乎只要芝芝点了头,他就把孩子从肚子里抓出来,狠狠地揍一顿。 芝芝连忙摇摇头,“醋宝最近很听话的。” 公主这才收回眼神,他伸手把芝芝小心翼翼地搂进自己怀里,特别注意到不要压到对方的肚子,“飞雁禀告说你最近睡不好?怎么了?有心事?” 芝芝靠在公主的怀里,她想了下,拿过公主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公主,你能陪我到醋宝出生吗?” 她还是问出那句话。 公主闻言怔了下,他沉默了会才说:“芝芝,我会经常来看你和孩子。” 芝芝转过头看着公主,眼神带上了恳切,“不能一直陪着吗?那我可以去京城吗?只要待在公主身边就好。”她顿了下,“我……实在害怕。” 公主眼神有着挣扎,神色复杂,“芝芝,如今京中并不安全,你在我身边,更加危险,你留在这里,不会出事的,我回来之后多派了暗卫在这附近保护,不会再出现上次难民闯进来的事情。” 他顿了下,“我会多来看你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芝芝知道公主一定很忙,可是她还是有着奢望,她扭开了脸,低声说:“妾身知道了。” 公主发现芝芝又换了自称,抿了下唇,只能默默地在芝芝头顶落下一个轻吻。 “我陪你睡着,再走,你睡吧。”公主扶着芝芝躺下,芝芝睡的时候,公主一直握着芝芝的手,他微凉的大手包住了芝芝的手。 芝芝醒来的时候公主已经离开了,此后公主隔五日十日便会来一次,每次他都是深夜而来,有时候芝芝熟睡着没醒,他便默默在芝芝床头坐一夜,天不亮再赶回京中,并不让丫鬟们告诉芝芝他来过,他怕若是芝芝知道,夜里会等着他。 公主心里是很着急的,他这些布下的网必须提前收网,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却顶着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所以他在京中的行事也是越来越谨慎。 他的二皇兄跟死了的太子并不一样,二皇子也是个有着野心的人,而且并不愚笨。 公主所谋划的这一切,芝芝并不清楚,她住在京城的郊外,没人告诉她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京城里的形势现在有多紧张,所有的人不约而同为了保护芝芝,选择什么都不告诉她。他们都怕芝芝知道后,会担心,会害怕,反而影响了她现在的身体,毕竟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日子慢慢走入了十一月,离芝芝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芝芝走路都开始吃力,坐下和站起都需要人来扶着,更麻烦的是她小腿肿了,肿的厉害,她的腿已经变成她怀孕前腿的两倍粗,她躺在床上都有些难受。怀孕的女子向来都是心情起伏较大,而且不知不觉容易依赖别人。芝芝怀孕这么久,可是公主真正陪着她身边的时候却数得清,若是旁人倒也算了,可是公主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采苓扶着芝芝躺下,给芝芝按了好一会腿,才说:“奴婢去倒了洗脚水,夫人先睡吧。” “嗯。”芝芝轻声说。 采苓将床帐放下,弯腰将地上的铜盆端起来,便走了出去。 房里便只剩下芝芝一人,因为这么久没有鬼出现,芝芝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一定要让丫鬟无时无刻守着身边,毕竟现在丫鬟因为她也是辛苦得不得了。 芝芝盖着被子本来都要睡着了,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凉,而这个凉却并非普通的天气冷,吓得芝芝一下子惊醒了。她转过脸盯着帐子,这个帐子是有些透的,所以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床外的景象。 芝芝觉得好像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她的床旁边。 她脸色一下子白了。 77.第七十七章 芝芝屏住了呼吸,她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她慢慢地往床里面挪, 床帐仿佛被风吹起来些, 芝芝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看到对方的衣服。 白色的衣服, 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红色的花, 像是被血染红的一般。 不是人,对方一定不是人。 芝芝颤着声音大喊了起来,“采苓!飞雁!铃仙!”她把那些人的名字全部喊了一个遍,可是没人回应她,反而是一个女人奇怪的笑声回应了她。 “嘻嘻嘻嘻。” 那笑声听起来阴森恐怖, 仿佛就在芝芝的耳边响起。 “很久不见, 小妹妹。”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指甲在地砖上划过的声音,又像是厉鬼尖叫的声音,“你还记得我吧?” 话音一落, 芝芝就看到一只乌黑的手从床帐外伸了进来,那只手上面有着一块一块的斑点,好像是尸斑, 指甲很长, 指甲缝里有着干涸的血迹。芝芝吓得动也不敢动, 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只手摸到了床上。 “让我看看你在哪?”对方恐怖地说,声音却十分温柔。芝芝看着那只手离她越来越近, 费力地往床里面缩, 就在那只手要碰到芝芝的时候, 床帐外的女鬼突然说话了。 “什么人?” 床里面的手一下子收了回去。 好半天, 芝芝才听到女鬼说话的声音,“你也是来分一杯羹的吗?” 芝芝愣了,是又来什么人了吗?不对,应该不是人吧,要不然女鬼为什么要说分一杯羹。 “我好不容易从画皮鬼那里抢来了鬼丹,你要想分羹可没有那么容易。” 来的女鬼自然是鬼妹妹,她早就潜伏在芝芝身边很久了,自从鬼姐姐死了之后,她便跟着芝芝,不敢跟近了,她对鬼姐姐可没什么情谊,对方这十年来都是在利用她,她本来可以直接去投胎的,就是因为鬼姐姐,她才成了一个恶鬼,弄得现在不能投胎,每日都要躲避鬼差,鬼姐姐死了之后,她自然是拍手叫好,但是她又怕芝芝没把鬼姐姐完全消灭,若是鬼姐姐没死,活过来质问她为什么不帮她复仇,那就完蛋了。因此,鬼妹妹一直偷偷跟着芝芝,结果却偷听到芝芝和一只画皮鬼的对话,还偷听到芝芝和沈姐姐的对话。 芝芝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只要她吃了,就可以重新投胎去了。 这么好的事,她怎么能错过? 于是鬼妹妹找到了画皮鬼,她用她的假脸哄骗了画皮鬼,然后再趁其不备,直接将对方吃了,而对方身上的鬼丹自然落在了她的手里。 离芝芝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若是那个孩子出生,她就再也没有机会,那个公主前几日才来的,今日不会出现,所以她今晚终于按耐不住出现在芝芝的房间里。她用她的鬼力把这个宅子的人都弄晕过去了,没有人会来救芝芝,但是她倒没想到,居然还有不速之客。 鬼妹妹警惕地看着前方,来的是只小鬼,确切是小鬼样子的鬼,对方脸上一团漆黑,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我不跟你分羹。”对方说话很慢,还是是个幼童的声音。 “鬼婴?”鬼妹妹心里一凉,这世上最恐怖的厉鬼之一就有鬼婴,他们带着希望出生,却短暂活过就匆匆离开人世,所以心里的怨恨一般是最深的。 若是有鬼婴出现,她今晚怕是占不到便宜。鬼妹妹立刻准备走了,她还是下次再来吧,这鬼婴不知来路,她冒然与其争斗,怕是讨不到好处,还要吃个大亏。 “你要一个人吃独食,那你吃吧,我先走了。” 鬼妹妹说完这话,就准备走。 芝芝突然听到极其凄烈的惨叫声,随后是吃东西的声音,她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被啃噬了。她喉咙发紧,面色发白,根本就不敢往床帐外面看。 一个鬼小孩蹲在地上,许久之后他打一个饱嗝,然后站了起来,他看了下床里面的人,想了下,还是伸手撩开了帐子,芝芝此时完全吓得贴在了墙上。 “好久不见。”鬼小孩看着芝芝,慢吞吞地说,然后大眼睛慢慢地移到了芝芝的肚子上,他舔了下唇,“好香。” 芝芝认出了对方是谁,公主死去的那个兄弟。 “我还是饿。” 芝芝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不能吃!大伯,这是你侄子!” 芝芝在最慌乱的时候往往会说出最聪明的话,鬼小孩听到这句话,跟公主同款的茶色眼睛眨了眨,“我不是大伯。” “诶?” 鬼小孩想了下,“应该是大姑。” 芝芝愣住了,她看了看鬼小孩,许久之后才弱弱地说:“你是女的?” 鬼小孩点了下头,点了头之后,此时应该称他为她了,她当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掐死之后,就一直跟在淑贵妃身边,因为自己是女孩所以被掐死,所以她心里总有怨念,所以她总是变成自己弟弟也就是公主几岁的时候的样子。 她此时一双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芝芝的肚子,非常有礼貌地询问:“真的不可以吃吗?” “他他……是你亲侄子,大姑。” 鬼小孩明显有些失望,她的手往后一扬,一张椅子就被吸了过来,她慢吞吞地爬上椅子,然后端正地坐好,芝芝觉得对方有些奇怪,作为一个鬼还要坐在椅上上,其实根本坐不住的吧,但鬼小孩还是坐着,甚至因为腿短,她的腿悬在了半空中,但她对自己还挺严格,小肥手费力地放在腿上,两条小短腿绝对不乱晃,努力地定在半空中。 “还没出生,算不上吧。” 她还是不死心。 芝芝苦笑,“马上就出生了。” 鬼小孩沉默了下来,她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很久,芝芝才听到她的声音。 “那你们什么时候造下一个?” 这一个不能吃,那下一个可以吃了吧。 芝芝吓得一抖,缩在床角,听见一个鬼若有其事地跟她商量吃她孩子,她觉得荒诞又好笑。 鬼小孩看见芝芝的反应,默默地抿了下唇。 唔,看来也不可以。 为什么是侄子就不能吃呢? 很补的啊。 吃一个也没关系吧? 她都不吃这一个了。 弟妹为什么要那么小气? 真小气,她不要喜欢弟妹了。 鬼小孩想了下后突然啊了一声,她无辜地看着芝芝,“那个,这个好像还有小孩的味道?” 小孩?这里称得上小孩的就是芝芝的弟弟林元了吧。 “不可以!大姑,吃了他会变蠢。”芝芝急忙道。 鬼小孩愣了下,“是吗?” 芝芝真挚地点头,“真的,他比我还笨。” “那不吃了。”鬼小孩干脆利落地说。 芝芝顿了下,觉得哪里有点奇怪的样子,可是她又找不到奇怪的地方。 鬼小孩见没东西可以吃了,商量破灭,又从椅子上爬了下去,“我回去了。” “你是特意过来保护我的吗?”芝芝突然想到这个,因为其实没有对方,她今晚很有可能就护不住醋宝了。 鬼小孩摇摇头,她说话总是慢吞吞地,“不是,我本来是想看看他的。” 她伸出手指向了芝芝的肚子。 “想看看可不可以吃,我以为……”她顿了下,“你那么蠢,应该会把他给我吃。” 芝芝:“……” 鬼小孩语气里有着淡淡的遗憾,“既然不可以吃,那我就回去了。对了,这个东西……” 鬼小孩从她袖子里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是芝芝曾经见过的鬼丹。 鬼小孩盯着那颗鬼丹,再看向芝芝,“你要吃吗?” 芝芝连礼貌的微笑都挤不出了,“大姑,我知道我吃了这个,醋宝就会变成鬼胎。” 鬼小孩眨了下眼,默默把鬼丹收了起来。她动作流畅迅速,根本看不出诡计被人识破之后的尴尬。 “弟妹,我走了。”鬼小孩说。 芝芝默默点了下头。 鬼小孩想了下,提出另外一个要求,“不能吃,我可以摸一下吗?” 她眼神看起来非常诚恳,芝芝想了下,还是点了下头。 鬼小孩盯着芝芝的肚子看了好一会,才缓缓伸出手,她的手没有碰到芝芝的肚子,隔着一段距离。好半天,她收回了手,“长得真丑。” 芝芝:“???” 鬼小孩对芝芝点了下头,“弟妹,那我走了。”走之前,鬼小孩在芝芝的床上拍了一掌,她消失片刻,采苓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采苓看着芝芝脸色惨白,还是坐着的,吓了一大跳,“夫人怎么坐着?” 本来芝芝并没有肚子疼,可是鬼小孩在她床上落下那个鬼掌后,她突然觉得肚子疼了起来,一阵一阵地疼,好想还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流了出来。 芝芝伸手抓着了采苓,声音颤抖得厉害,“采苓,叫曾大夫,我我……我好像要生了。” 78.第七十八章 采苓听到那句话, 拔腿就往外跑,芝芝蹙着眉, 肚子传来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抓住了身下的褥子,她白皙的手将褥子都揪成了一团, 甚至揪烂了,豆大的汗从她的额上滴下来。 “啊!”芝芝终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太疼了。 飞雁守在门外,她粗手粗脚在里面根本帮不上忙, 倒被曾大夫赶了出来, 之前因为芝芝月份大了, 公主早就备好了稳婆, 准备到时候曾大夫在屏风外指挥, 稳婆在里面接生, 没想到这稳婆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她已经给公主寄了信,至于公主今夜能不能来,飞雁也不知道, 但大概是来不了。 门口还有林父和林元,林父直愣愣地站着,只是长吁短叹, 眼睛红红的, 而林元咬着唇跪在地上,他说他要跪着求神仙, 让神仙保佑他姐姐和孩子都要平平安安。 芝芝年龄小, 身体弱, 又是头胎, 在里面疼了一个时辰多,也没见到孩子的头出来,稳婆急得不行,“夫人啊,你要往下用力,孩子在里面呆久了,会闷死的。” 芝芝脸色惨白,唇色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唯独她眉心的那一点红色,像极了雪日里的红梅。她此时疼得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她口里被塞了根木棍,这是怕她咬伤自己,此时那木棍上已经全是牙印。 采苓和铃仙一直在旁边给芝芝擦汗,明明是冬日,她的汗却就没有停下来过。 曾大夫在屏风外也急,他踱来踱去,把铃仙从里面喊了出来,“去,再去煎一碗药,煎好药赶紧端过来。” 铃仙说了是,就往外跑。 “啊!疼!”芝芝在里面又惨叫了起来。 稳婆的声音随后响起,“夫人,你别叫,这力气要用在下面。” 芝芝从来没想过生孩子会那么疼,比她上一世被打死还要疼,她疼得头脑发昏,恨不得自己晕死过去,但是曾大夫给她喝的药就是为了防止芝芝晕过去,若是晕过去,怕是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稳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干脆爬上了床,用她的双掌推着芝芝的肚皮,想借助外力让孩子好出来一些。采苓和铃仙没有嫁人过,哪看过这么凶险的场面,两个丫鬟都被稳婆的动作吓到了。 “稳婆,你这是做什么?”采苓问。 “夫人没力气,我这可以帮孩子出来。”稳婆喊了采苓,“采苓姑娘,你去看看头出来没有?” 采苓吓了一跳,随后点点头,就去查看了,一看就叫出了声,“出……出来了!” 芝芝在这时候又发出一声尖叫,声音里写满了痛苦。 采苓脸色发白地抬起头,她无措地看着稳婆,“可是出来的不是头,是脚。” 稳婆吓得直接在旁边坐了下来,屏风外的曾大夫也听到了,眼神一下子变了,“采苓姑娘,你看仔细些。” 采苓应了一声,又去看了,这回她再三确定了,“是脚,不是头。” 这通常的孩子都是头先出来,因为头是孩子最硬的地方,头先出来了,身体就好出来,再者头最先出来,孩子也不容易被闷死在里面,而若是脚先出来,脚纤细,不足以给后面的头弄大一些空间,孩子往往容易活活卡死在里面,而大人也容易因为孩子卡在里面而大血崩。 稳婆没想到是这情况,“曾大夫,这可咋办啊?” 曾大夫咬咬牙,喊了门外的飞雁,“飞雁,去拿剪子和酒过来。” 曾大夫拿到剪子和酒后,先用酒把剪子洗了一遍,又拿剪子在烛火上仔仔细细烤了一遍,随后要采苓把剪子递给了稳婆。 “稳婆,你拿剪子剪开一些,然后把孩子拉出来,一定要保住好头。”曾大夫说。 稳婆接了剪子,心里直打鼓,以前也不是没剪过,只是那些只是孩子头太大,可这……这孩子一定保不住了。哪有脚先出来还能活着的?世上都没这道理,这胎位不正啊。 稳婆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动手,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飞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主子,您怎么来了?!” 躺在床上的芝芝已经快疼得失去知觉了,她恍惚间觉得周围一下子喧吵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抬头,竟然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哎哟,您怎么能在这呢?”稳婆本来准备下手剪了,结果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她定睛一看,发现是花钱顾她过来的那个男人,稳婆这辈子给许多人接生过了,干这一行当二十来年,接生的孩子数量她数都数不过来,她是江南人,在江南那一块她接生了出了名,前几个月这个男人找上了门,指明了要她上京给他的夫人接生,稳婆没想那么多,瞧着对方给那么多钱,就来了,一来救发现猫腻。这怕是京城里哪个贵族在外面养的小情人怀了孕,若不是小情人,怎么要养在这郊外?而且这位夫人漂漂亮亮,又柔柔弱弱,实在看起来不是个当家主母的风范,而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太打眼,也太气派了,稳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人。再者这位夫人的家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根本与这个男人气质不相配,这个地方像足了金窝藏娇的地方。 多半这个男人家中有了正妻,正妻凶悍跋扈,容不下这门娇妾,所以这个男人才不得不把这位娇妾藏到了京城郊外的宅子里。 要不然夫人怀孕了,身为夫君的怎么很少出现呢?还不是家里的正妻不肯放人。 公主直奔床去,见到床上的芝芝,眉心立刻蹙了起来,他直接在床边坐下了,颤着手握住了芝芝的手,“芝芝。”他轻声喊着芝芝的名字,“我来了。” 芝芝此时已经半清醒的状态了,她实在疲惫极了,离她肚子疼,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她太疼了,她已经不想生了。芝芝听到公主的声音,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公主脸色也白得吓人,他看着芝芝咬着的木棍,看向了稳婆。 “稳婆,她咬我手行吗?” 稳婆哎哟一声,“这位老爷,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赶紧出去吧,哪有男人待在产房的道理?” 古来今往,女人产子,男人都不许在旁边看着的,因为会触眉头。男人若是见了一个女人生产的场景,这辈子就注定要倒血霉的,所以夫人生孩子,身为夫君的,若是品性好又宠爱的自己夫人的,便会守在门外,若是只尊重的,便会待在自己的书房里等待,若对自己的夫人没什么情谊,便自顾自地呼呼大睡,等睡醒了,自然有丫鬟告诉他,大人是死是活,孩子是男是女。 公主此时脸白得吓人,而眉眼又是浓黑,他坐在床头,都快成了一副黑白的水墨画,“我要在这里。” 稳婆又连着哎哟了几声,她以前可不这样,给贵人们接生可不许大呼小叫,可是她实在是没见过这架势。床上的芝芝又惨叫了一声,公主脸色更白了,他此时眼睛雾沉沉的,仿佛是海水在里面翻滚,“稳婆,你接生就是,不用顾我。” 他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的话,“还有,若有问题,一定保大人。”他厉声喊了屏风外的曾大夫,“曾诺,你也给我听清楚了,一定保大人。” 曾大夫直接跪在了地上,“奴才知道了。”他连忙又写了一张药方子,让飞雁去煎药。 稳婆也是没法了,孩子脚出来了,这头再不出来可就出大事了。 她顾不得太多,拿了剪子就上了床。 公主见状,低头看向了芝芝。他将芝芝口里含着的木棍慢慢地取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芝芝唇边,温声细语地哄芝芝,“芝芝,咬我,疼就咬我。” 芝芝此时已经疼得麻痹了,她无力地眨了下眼,轻轻地咬住了公主的手,说是咬不过是含着罢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公主眼神颤动,他用另外一只手拂开了芝芝脸上的一些碎发,低头在芝芝眉心吻了一下,“芝芝,乖,不要睡。孩子出世后,我有好多好多东西要给你呢,你想做什么,我也答应你。” 过了一会,铃仙叫出了声,“主子,手!” 公主眉头都没蹙一下,“没事。” 稳婆动剪子的时候,芝芝还是疼得脸色扭曲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咬了下去,咬下去就尝到了血腥味。她把公主的手咬破了,可是公主脸色都未有变一下。 “夫人,用力啊。”稳婆急得一头汗,“你用力,我把孩子扯出来。” 芝芝闭上了眼,眼泪像水一样地流,公主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是芝芝生孩子,他的脸色居然比芝芝还惨白,唇瓣还不自觉地微颤。 也许只是一瞬,也许过了一万年。 芝芝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个男人在喊她的声音。 芝芝疲惫地睁开了眼,对上一双茶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真漂亮,像宝石一样,可是宝石还会哭的吗? 79.第七十九章 “恭喜老爷,是个男孩。”稳婆拿布把孩子包得严严实实, 就准备递过去给公主看。哪知道公主瞧也没瞧一眼, 只是淡淡地说:“给曾大夫送过去吧, 哭得太吵了。” 稳婆一愣,再看下自己怀里的孩子,这宝宝脸哭得脸通红的,这当爹的竟然管也不管? 公主哪有心思看孩子, 他整颗心都在芝芝身上,芝芝生完没多久就累得睡着了, 公主就一直守着,而醋宝在外面被轮番抱了哄了还是哭,他忍不住说:“他到底在哭什么?” 稳婆为难道:“这还能是为什么?饿了。” 公主愣了下,他坐直了身体,看向了外面, 曾大夫去煎药去了, 此时醋宝被稳婆抱在手里, 采苓等三个丫鬟都在旁边哄着,林父拉着林元去厨房给芝芝煮补身体的, 主要林元见了醋宝就大呼小叫,醋宝哭得更厉害。 “夫人醒了没有?”稳婆见醋宝哭得可怜,也有些心疼,她还没见过只顾自己夫人不顾孩子的男人。 “我……我醒了。”芝芝被哭声吵醒了, 她听到醋宝肚子饿, 便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 醋宝被稳婆抱过来,公主才施舍般地看了醋宝一眼,只一眼,就嫌弃地扭开了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真丑。” 稳婆听见了,忍不住笑了,“老爷,这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皱巴巴的,等过几日就漂亮了。” 芝芝也听到了公主说的话,忍不住瞪了公主一眼,他怎么能说醋宝丑? “不可以说醋宝丑。”芝芝声音还有些虚弱。 公主闻言,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好好好,以后不说了。” 芝芝以为生完孩子就轻松了,哪知道这才是头一关,第二关更让芝芝头疼。 “这不出奶啊。”稳婆急了,又问旁边有些呆住的公主,“老爷,这奶娘请了吗?” 公主眨了下眼,眼神里有些心虚,“还要请奶娘的吗?” 稳婆不知该哭还是笑了,这位老爷家里肯定没有女子生产过,他只知道要请稳婆让孩子生出来,这孩子生出来之后,他倒完全没思考过。 公主低头看了下虚弱的芝芝,再看了下因为饿嗷嗷大哭的醋宝,“喂点米汤水行吗?” 稳婆嘴角微微一抽,最后给了一个主意。 这主意一出,公主的脸先红了起来,芝芝听见那话,红云也飞上了脸颊。稳婆瞧这架势,心下明白几分,忍住笑意说:“奴婢们都先出去,老爷和夫人还有小少爷待着这里。” 所有人出去后,屋里便只剩下了芝芝和公主,以及一个还在哇哇大哭的醋宝。 公主犹豫了下,手慢慢解开了芝芝的衣服,他低头下去的时候,耳朵红得像红玛瑙。芝芝微微扭开了脸,手忍不住抓住了公主身上的衣服。 稳婆她们都在外面守着,听见里面孩子的哭声停下时,都松了一口气。 这夜所有人都没睡着,芝芝喂完孩子,喝了补汤和药之后,就昏昏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下午。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身下也舒服多了。采苓守在床边,见到芝芝醒了,连忙笑着说:“夫人终于醒了。” 芝芝点了下头,就开始找起孩子,她昨夜太累,都没有怎么仔细看孩子,“醋宝呢?” “醋宝哭得厉害,饿了。”采苓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憋笑,“公主说不许他吵醒你,便自己抱着坐在另外一个房间,给醋宝喂米汤水。” 她说完这些,伸手把芝芝掖了掖被子,“昨夜夫人身上都是公主打理的,都不许我们这些奴婢帮忙。” 芝芝轻轻眨了下眼,“你请公主进来吧,让他抱着醋宝一起进来。” 采苓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过了一会公主便走了进来,芝芝看清对方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醋宝这小东西胆大包天,一只小肥手死活拽着自己亲爹的头发,还往自己嘴里塞,公主不胜其烦,把头发扯开了,过了一会醋宝又开始拽过去吃,把公主的几缕头发吃得湿哒哒的,全是他的口水。 公主哪有这么狼狈的样子,他蹙着眉抱着醋宝走近,但一看见芝芝,他眉心就散开了,不过很快又拧了起来,“干嘛给他喂奶?刚刚我给喂了米汤水。” 他已经让人去找靠谱的奶娘了,只是可能要花上几天的功夫。 芝芝瞪了公主一眼,“他肚子饿怎么能只吃米汤水?把醋宝给我。” 公主只好老老实实把孩子放到了床上,放的时候醋宝还死拽着公主的头发,扯得公主头皮一疼,忍不住冷飕飕地看了下自己亲儿子一眼。 醋宝没哭的时候,五官总算看清了一些,那双眼睛像极了公主,一模一样的茶色眼眸。 醋宝是早产儿,按道理会比较虚弱,可是他倒是好,刚生下来就特别活泼,力气还特别大,拽自己亲爹头发的时候仿佛是使出了吃奶的劲。 芝芝看着白白软软还带着股奶味的醋宝,只觉得对方可爱得不行,她伸手碰了碰醋宝的小脸蛋,醋宝就笑出了声。站在床边的公主身体微微动了一下。醋宝这一笑,芝芝就更觉得对方可爱了,顿时觉得她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 芝芝正要解开衣裳的时候,抬起眼看了下站在床边的公主,她脸红了下,小声地说:“公主,我要喂醋宝了。” 公主唔了一声,竟在床边坐了下来,厚着脸皮说:“要我帮忙?” 然后公主就被赶到了屏风外。 他听见床那边传来的声音,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芝芝是第七日才勉强可以下床,下床的时候公主紧张兮兮地站在旁边,哪里还有当初不可一世的样子。醋宝的奶娘找到了,姓方,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之前生产过,这回是第二回当奶娘。寻到了奶娘,芝芝就省心不少了,毕竟醋宝吃奶的时候总是咬得她有些疼,但是醋宝不喝了,芝芝那里会涨,这个问题她有些难以启齿,结果还是被公主发现了,因为她这些日都是公主帮她擦澡,给她沐浴。 公主垂眸看着芝芝,扶着对方的腰。 “有点溢出来了。”他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一点嘶哑。 他想了下,最后慢慢地低下头。 芝芝羞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上次是情急之下,可这次却不一样,她手足无措,等对方抬起头时候,芝芝一双凤眼湿漉漉的,可怜之下又带着妩媚。芝芝生完醋宝之后,越发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柔媚的小妇人,眉眼之间尽显妖娆,长睫一垂,便像是是不堪春.光的碧桃。 若说芝芝之前还是一朵几分似开未开的花骨朵,现在已经是全开了,她身上的每一寸都让任何一个正值当年的男人没有办法挪开眼。 一连几日,都是公主帮芝芝解决这个问题,虽然次数多了,但是芝芝还是害羞得不行,甚至更加不敢对上公主的眼睛。她总觉得公主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露骨了,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吃了一般。芝芝还发现自己更加不敢对上醋宝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他可怜地要喝奶娘的奶,而自己娘亲的全部被…… 芝芝抬起手捂住了脸,实在是羞死人了,她不想再想了。 这日公主解决完,就把芝芝的衣裳合拢了,他轻轻搂住了对方,随后又亲了下芝芝的唇,芝芝闻到对方呼吸之间的奶味,更是尝到了奶味。 芝芝眼下又染上红霞,眉心的朱砂红也越发红润,她像是涂了艳丽的胭脂一般。 “芝芝,我今夜要回京。”公主突然说。 芝芝点点头,以为对方回京是打理公主府的事,她忍不住多问一句,“什么时候回?” 公主微微把芝芝抱紧了些,醋宝现在睡在床里面,并不知道自己爹娘黏黏糊糊的行为。 “若是成功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成功? 芝芝突然一惊。 她抬起眼看着公主,公主亦是垂眸看着她,眼里有不舍,却也有窥视皇权的野心。 “芝芝,我会拿这个天下,这片江山来正式迎娶你。” 他一字一句地说。 他说完后,就拧了眉,微直起身子,把醋宝的小肥手从他自己口里扯了出来,这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醒了也没闹,就在旁边吃手手,手被扯了出来,醋宝不开心地哼唧了两下,两只肥手开始乱挥,又甩了一手口水到公主的手上。 公主脸立刻黑了下来,他看了下自己手上的属于醋宝的口水,原路擦回了醋宝的脸上。 芝芝看见了,不由得瞪着公主,“你怎么能擦回去呢?” 公主动作一顿,把手收了回来。 醋宝冷不丁脸上被擦了口水,竟然立刻就嚎啕大哭,似乎十分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芝芝立刻心疼了,马上拿手把醋宝脸上的口水擦了,她擦了之后,像是报复公主,又擦回了公主的衣服上,公主垂眸看着,无可奈何。 “芝芝,他这是假哭,别……” 话未说完,就被芝芝谴责的小眼神对上了。 公主沉默一瞬,老老实实认命了。 心里想的是,等醋宝长大,非要每天揍得他上墙。 公主深夜趁芝芝睡着的时候走的,一走便是数日。 80.第八十章 公主离开后,林元这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芝芝和醋宝的身边, 他已经暗中窥视太久了, 只是公主在的时候, 他根本不敢出现。他怕公主。 “姐姐。”林元盯着床上的醋宝看,“醋宝为什么除了吃就是睡?” 芝芝身体好了一些,这段日子林父更是想着法子给她煮东西吃,她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能自己下床走路了。 只是因为还在坐月子,芝芝还不怎么能吹风, 她头上围着嫩绿色的额巾,以防她头受凉的,那嫩绿色的额巾衬托得芝芝更是肤色雪白,明明才经历过生产,但她却依旧水灵灵的, 漂亮得像夏日的花。 “他现在太小了, 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吗?” 说来奇怪, 公主离开后,醋宝哭的次数少了许多, 就饿了和需要换尿布的时候哭,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安安静静睡觉,夜里哭的次数特别少。奶娘觉得稀奇,说她还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小宝宝。 醋宝满月的时候, 林父做主办了场酒席, 醋宝被奶娘抱在怀里。这一夜, 芝芝喝了点酒,最后被采苓和铃仙扶着回去了,她进屋前抬头看了下天,漫天的繁星,那些星星连成了星河,最后坠入了她的梦里。 梦里的她没有生过孩子,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独自穿街走巷,手里拿着灯,然后她在一个很豪华的宅子前停了下来,她伸手推开了门。 芝芝睁开了眼,她眼里还有些睡意,但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彻底醒了。芝芝从床上坐了起来,“公主?” 公主抓着芝芝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芝芝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很浓。 他轻声说:“芝芝,我当上皇帝了。” 芝芝一惊,因为这时候离上一世公主当上皇帝的时候还有三年。 公主又亲了下芝芝的手,这回亲的是手心,“我杀了很多人。” 公主逼宫了,但是二皇子没死,他在公主打进宫里之前就逃了,不知是从哪里得的消息,公主于是只砍了自己三皇兄的头,提去给他父皇看了。 皇上一见,却是抚掌大笑,“信芳,你总算反了,果然有朕当年风范。” 他当年便是杀了他全部的兄弟,甚至那些姐妹他都没有放过,一个个全部杀死了,甚至登基的时候,他还让那些侍卫用盒子装好那些人的头,他要这些人看着他登基。 公主把三皇子的人头往地上一丢,白皙的脸上还有着血迹,他身上全是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此时应该不能称他为公主了,应该叫他裴信芳了,因为他很快就不是公主了。 裴信芳听见自己父皇的说的话,翘了下唇角,“父皇都知道,对吗?” 皇上端起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口,他怡然自得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自己被逼宫了。他微眯了眯眼,“朕怎么会不知道?” 当年,淑贵妃偷龙转凤,她前脚把死了的女婴抱出来,后脚皇上就得了信,他知道死的这个是女婴。暗卫跪在地上,低声问:“皇上,可是要把那个杀了?” 皇上迟疑了下,就是这一个迟疑,裴信芳才能长那么大。 他迟疑的原因是因为他从未想到淑贵妃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为了让自己儿子活下去,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儿。他倒想看看,淑贵妃留下的这个儿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你像朕。”皇上把酒杯往地上一丢,“罢了,朕也老了,这个皇位就让你当,但是有件事,你要答应朕。” 皇上站了起来,眼神里有着几分笑意,“亲手杀了淑贵妃,她这些年干的坏事,朕可就等着朕的好儿子亲自来结束了。” 裴信芳一怔,随后拧了眉,他眼里一片幽深,“如果我不呢?” “那朕就杀了你的孩子和你的心爱的女人。”皇上笑着摇了摇头,“信芳,当皇上的人最重要的事就是绝情冷心,你有情,便是有破绽,就像此刻,朕随便一威胁,你便犹豫不决。” 裴信芳去淑贵妃的宫里时,淑贵妃盛装打扮,妆容精致,她看起来仿佛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见到裴信芳的时候,就笑着迎上来。她拉住了公主的手,拉着对方往里面走,“信芳,母妃亲自给你煮了一桌好吃的,你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自裴信芳七岁之后就没有吃过好吃的,淑贵妃宫里有个暗室,只要裴信芳哭闹就被会关进去,太子来了,他也被会被关进去,甚至行宫的瑰央殿那个暗室,也是关他的地方,所以他才知道那个机关。七岁前,他被放出来的时候,淑贵妃会亲自下厨给他煮好吃的,七岁之后,淑贵妃便不煮了。 “信芳,在我们那里,七岁就是成年了,你要懂事了。” 他们胡人七岁就敢杀牛羊,十岁就可以杀人,他们是属于马背上的,是属于这浩瀚的天地了,淑贵妃进宫之前,每年的骑射比赛都是她拿冠军,那些男儿甚至都不如她。进了宫之后,她伪装成柔弱的普通女人,使出所有法子,勾引一个她压根看不上的男人。 裴信芳看到那一桌的菜,这些菜他已经不爱吃了,小时候的确喜欢吃,但是他若是表现出他喜欢吃,那个菜下次就不会上桌。 淑贵妃拉着裴信芳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她也在旁边坐下,她与裴信芳极其相似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裴信芳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母妃笑得那么开心,她笑了一会,又为自己斟酒,“本宫今日真是太开心了。”她浅浅饮了一口酒,拿起筷子为裴信芳布菜,“信芳,吃点。” 裴信芳垂眸看了眼,默默拿起了筷子,他夹起了一块肉,放进了口里。他沉默地吃菜,淑贵妃就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饮酒,饮到后面,她酒杯都要拿不稳。她把酒杯丢在了桌子上,美艳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二十二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他强大而美丽,他拿下了这片江山。 淑贵妃唇边渗出黑色的血液,可是她依旧笑着,“信芳,你答应母妃一件事。” 裴信芳抬起眸,他的眼神像极了这黑夜,乌压压,也雾沉沉的。他端庄严肃地坐着,唇紧紧地抿着。 “杀了阅荛,他虽然是你亲弟弟,但他也是太子的孩子,他不能活着。”淑贵妃轻声说。 当年她与太子勾结在一起,她不慎怀上了对方的孩子,她纠结再三,最后决定生下来,可是在深宫里瞒着所有人生下一个孩子何其难,所以她在得知自己怀孕后拿着自己熬的汤去了皇上的御书房,生产的时候,她买通了人,让太医跟皇上汇报说,孩子生下来就死了,事实上是送去了太子府,而她其实吃了药,提前生产的,为了就是跟太子妃同一日生产,她拿自己的孩子换了太子妃的孩子。 至于太子妃的孩子现在在哪,淑贵妃并不在乎。 她知道太子对自己的情谊,太子近乎对她痴迷,宫里有人惹她不喜了,都是太子动手杀的。他像是淑贵妃的一把刀,可是淑贵妃并不爱他,她留下那个孩子,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太子。 有了孩子,太子才会相信她是爱他的,办事起来才会更听话。 淑贵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望向了门外,此时门口大开着,淑贵妃宫里的宫人全被她赶走了,此时她的宫里安安静静,犹如死寂。 她还记得她进宫的那日是个大晴天,她偷偷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觉得这皇宫真大啊,不过她还是更爱她的草原。 她年轻的时候艳冠六宫,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天下的珠宝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淑贵妃走到裴信芳的身边,唇边的血越来越多,她低低笑了起来。 “信芳,你放心,母妃不会让你为难的。”她把手搭在了裴信芳的肩膀上,她从后面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像她小时候抱他一样。 “别恨母妃,那日……”淑贵妃颤着声音说,“那日母妃不知道你在床下。” 裴信芳手慢慢地握紧了。 “母妃很高兴你有了心爱的女子,母妃知道母妃已经做错了太多,但信芳,你爱她,你可确定她是否爱你?”淑贵妃轻声说。 裴信芳最后离开了宫里。 他赶到京城郊外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他推门进了屋子,床上的女子熟睡着,她平静甜美的睡容仿佛隔离了世上所有的烦心事。 * “我杀了很多人。” 芝芝听到裴信芳这句话,轻轻眨了下眼,她不知道说什么,裴信芳抬起眸看着芝芝,“芝芝,你愿意成为朕的皇后吗?” 81.第八十一章 芝芝没能说出她的答案, 就被亲住了。 她被亲得迷迷糊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周围一切都变了。 她进宫了, 而摇身一变成为了众人口里的娘娘。 芝芝没见过这种架势, 抱着醋宝心里发慌。现在她走哪都是一群人跟着,她被称为了娘娘,醋宝被称为了殿下, 醋宝的奶娘现在从一个变成了十个,芝芝连脸都记不全, 更别提她手下的宫女了。 “娘娘, 用午膳吧。”采苓在芝芝跟前说。 芝芝点了下头,把醋宝递给身旁的奶娘, 这位奶娘的名字芝芝记不住, 但幸好的是奶娘们都穿同款衣服。 现在用膳也变得格外讲究,数十道菜只她一个人吃, 身旁的宫女鸦雀无声,仿佛此时有根针掉在地上,也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用完膳,芝芝便准备沐浴了,此番沐浴也不一样了, 八个宫女一起服侍, 芝芝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珍稀动物。 夜里睡觉的时候也是, 采苓和铃仙作为她的大宫女, 已经被小宫女们尊称一声姑姑, 便不用再守夜,夜里都是两个小宫女守着夜,整夜不睡,就站在芝芝的宫殿门口。 芝芝的宫殿叫景贞宫,景贞宫占地极广,芝芝光是抱着醋宝在宫里散步,便要走上半个时辰,故而她进宫之后,还没有出过景贞宫。 她也没有再见到裴信芳。 裴信芳似乎很忙,的确忙的,他忙着堵天下悠悠之口。第一,他自己是胡人的孩子,可所谓是血统不正,第二,裴信芳前二十二年又以女人身份活着,可所谓是不男不女,第三,他杀兄逼父,可所谓是不孝不忠。 第四点,他还想让一个被休过的平民女做皇后,更别提这个女子尚未跟裴信芳正式成亲,就生下了孩子。 胡人之后就是不懂礼义廉耻。 许多文官在心里暗想。 居然还给孩子起了遗珠的名字,裴遗珠,指的可否是失而复得的珍宝?还是流落民间的珠宝? 虽然百官众说纷坛,但是裴信芳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暴君,不服者,杀之,背后议论者,杀之,不敬者,杀之。 芝芝身在后宫并不知道裴信芳登基后杀了许多人,这些人远比他上一世杀得更要多,因为裴信芳要册封芝芝,更要将醋宝封为太子,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更是有文官撞死在金銮殿上。 他们本来就觉得裴信芳身上有污点,对方不过是用强权夺走了皇位,他们心中多半更支持二皇子,二皇子为人和善,性情高雅,才是更适合当皇上的人。 相比前朝的风云暗涌,后宫的日子实在太过安逸了,太上皇的后妃全部被赶去了寺庙清修,而诞下皇子的后妃则是赐死,现下整个后宫就芝芝一个主子,而且还是个没有册封的主子。 没有人会来拜见芝芝,芝芝也不用给任何人请安,寻常人家,媳妇还要去给婆婆请安问好,芝芝连婆婆都没有。 但这样的日子一长,芝芝就觉得很无聊了,因为走到哪,看到的都是人头,那些宫女太监根本连头都不敢抬。 醋宝一天天长大,竟转眼就要到了新年,醋宝满月的那日正好是芝芝上一世去世的日子,那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芝芝想着这辈子跟上辈子真的完全不一样了,甚至第二日,她就进了宫成了别人口里的娘娘。 除夕的前几日,芝芝才终于见到裴信芳。芝芝不是第一次见裴信芳穿龙袍,她原来当阿飘的时候,看了好些日子呢,不过原来当阿飘的时候,只看远远地看着,不敢走近了瞧。现在是就站在近处看,芝芝发现裴信芳似乎是个美男子了。 这话要是落在别人耳里,多半会说芝芝眼光奇特。 那些宫女们虽然知道新帝残暴,但还是情不自禁偷偷地瞄着新帝,原因无他,因为新帝实在生得太好看了,原来女子打扮的裴信芳不得不修眉,画眉,但现在他恢复男儿身不用了,长眉入鬓,五官深刻,眼窝深邃,一双茶色的美目,自有蕴藉风流之意,而他的眉眼之间却又独有一分慵懒,仿佛对这世上的事物都不甚在意。 有胡人血统的裴信芳男装打扮的时候,比一般男子身材要更加修长一些,再配上他那张比女人更美的脸蛋,虽能分辨雌雄,却是艳冠天下了。 宫女们觉得这世上不会有比新帝更好看的男子了,但这样的男子却对一个平民女宠上了天。 “脚尖怎么有些破皮?”裴信芳把芝芝的玉足握在手心,他进来后没多久就发现了,就是因为芝芝行礼的时候姿势有些不自然。 芝芝看到周围还站着一群宫女,十分不自在,她想把脚抽回来,对方却不放。芝芝咬了下唇,忍不住说:“你放开。” 裴信芳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就让所有人退了出去,让人退出去之前还召了太医,他把芝芝的玉足放在自己腿上,问着屏风外跪着的太医,太医听见裴信芳描述的状态,开了药膏,便被裴信芳打发离去了。 他上药的时候格外仔细温柔,生怕弄疼了芝芝,上完药,又把对方抱上了床。醋宝被奶娘抱去睡觉了,但芝芝床上还留着醋宝睡过的味道,他身上的奶香味还留在上面。裴信芳取下了头上的金冠,又解开了外衣,便脱靴上床。他抱住了芝芝,鼻尖自然嗅到了香味,他忍不住往芝芝脖颈间凑了凑,低声问:“还在涨?” 芝芝噌的一下脸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了。” “哦。”不知为何,芝芝总觉得裴信芳这一声哦里面似乎有着几分遗憾。 “芝芝。”裴信芳从后面拥着芝芝,他的青丝与芝芝的青丝缠绕在一起,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住在这里有人欺负你吗?” 芝芝摇摇头。 裴信芳闭着眼睛,他声音很轻,“那就好。” 芝芝转过头看着他,很想告诉对方,虽然没有人欺负她,可是她在这里呆得不开心。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对方已经悄悄地睡着了,芝芝看到对方眼底淡淡的青色,裴信芳应该是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吧。 当一个皇帝,远远要比他想象地更艰难,更别提他根基未稳就逼宫造反了。二皇子逃到南方,半月时间,竟然也弄到数万大军,打着“清君侧,除妖人”的口号,向京城靠近。他们把裴信芳称为妖人,说他根本不配当皇上,不男不女,不阴不阳,是个妖人。 翌日,芝芝醒来的时候,裴信芳已经离开了,她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走了,后面问了采苓才知道,裴信芳居然在寅时就起床离开了。 这日倒是有件让芝芝开心的事就是林元进宫了,他被封为了太子伴读,因此可以随便出入皇宫了,而且宫里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宫殿让林元住。林元一进宫,就像小鸟进了树林,完全被迷住了眼,本来是来看自己姐姐和侄子,倒被皇宫的景色迷住了,等他终于安静下来已经是晚膳的时候,他吃了几口饭,突然啊了一声。 他看了下左右,便跟芝芝说:“姐姐,你让他们都下去。” 他指的是那些宫女。 等宫女全部走了,林元才压低了声音跟芝芝说:“姐姐,你还记得向哥哥吗?” “记得,怎么了?”芝芝不懂林元为何突然提起他。 向青雎,是她在进公主府之前非常想嫁的一个人,她还为对方绣了两个荷包,可惜都没能送出去。她曾希望能嫁给对方,过上吃饱喝足,平淡无忧的日子,但倒没想到两年后,她孩子都有了,还是上辈子杀她的人的儿子。 林元警惕地又看了看左右,甚至还站起来检查了下窗户,再走回来跟芝芝说:“向哥哥当上状元郎了。” 啊? 芝芝没想到裴信芳提前登基,连带着向青雎也提前考上了科举,甚至考的名次还不一样了。往年都是春日进行春闱,但应该新帝登基,便大赦天下,连带着春闱都提前了,而此次的春闱中,向青雎以出色的表现拔得了头筹,连亲自给他殿试的裴信芳都忍不住赞了向青雎的博学多才。 前三甲中就向青雎相貌最佳,若是搁在以往,他纵使才华最好,也会当一个探花郎,但裴信芳稀才,故而向青雎成为本朝最年轻也是最貌美的状元郎了。 民间传出了歌谣,那歌谣只在市井传,故而京中的大人物也不清楚。 那些童子唱的歌谣其中两句便是:“京中双美,一帝一郎。” 82.第八十二章 “那要祝贺他了。”芝芝说。 林元点点头,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成为太子伴读呢。” 当然没有办法想到, 半年前他还在街上玩泥巴,如今摇身一变,旁人还要唤他一身元公子。林元想到这里,忍不住傻笑了一声, “姐姐,这宫里真好玩。” “好玩?”芝芝没想到林元跟她的看法不同, “哪里好玩了?” “地方大,景色好,人也好。”林元这样回答。 除夕当夜, 芝芝和裴信芳一起用的晚膳。两个人用膳, 却坐着一张极大的桌子, 芝芝看着对方, 都觉得要看不清对方的脸了。用完晚膳, 裴信芳便一手抱着醋宝,一手拉着芝芝去登封楼看烟火。 新帝登基的第一个新年,礼部准备了大量的烟花。 登封楼上有些冷, 芝芝忍不住缩了下, 就看向被裴信芳抱在怀里的醋宝, 醋宝这小东西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也被烟火给吸引了。 裴信芳注意到芝芝的动作, 大手一捞, 把芝芝也抱进了怀里, 鼻尖嗅到的是芝芝身上的香味以及醋宝身上的奶味。没过一会, 裴信芳就忍不住蹙了眉,原因无他,就是他怀里的这个小兔崽子又开始吃手。把小肥手吃得湿哒哒之后,还兴奋地在裴信芳肩膀上拍来拍去。 芝芝也瞧见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觉得只要裴信芳在,醋宝就格外兴奋,尤其是在吃手这件事。芝芝的笑声被裴信芳听见了,他冷飕飕的眼神立刻飘了过来,“笑什么?” 芝芝闭上嘴,乖巧地摇头。 裴信芳轻哼了一声,把醋宝递给身后的奶娘,“天气冷,抱他回去睡觉吧。” 醋宝走了后,裴信芳让宫人们都下去等着,宫人们一走,他就伸手轻轻捏住了芝芝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极好,“你见醋宝把口水弄我身上,很开心?” 芝芝挣扎了下,把裴信芳的手挣开了,她语气里还有点藏不住的笑意,“没有。” 裴信芳眯了眯眼,在远方传来钟声的时候,他低头亲住了芝芝。 他的舌轻轻地抵开了芝芝的牙齿,放在芝芝腰上的手越收越紧,芝芝有些害怕了,因为她感觉到对方的情.动了。她脸渐渐红了,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 “不……不要……” 芝芝声音听到几乎听不清,尤其伴随着外面的烟花声。 但裴信芳停了下来,他几乎要把芝芝嵌进自己的怀里了,他将下巴轻轻抵在芝芝的头顶,逐渐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芝芝。”他轻声说。 芝芝小声地应了一声。 她在等着对方下一句话,可是直到她被牵着手下去也没有听到剩下的半句。 裴信芳有意册封芝芝和醋宝,但文武百官态度十分激烈,吕越阳现在当了淮阴侯,他不得不劝阻裴信芳。 “如今朝中尚未安定,裴钧驰想着要推翻你,你何必非要这个时节点册封芝芝和遗珠呢?”吕越阳说。 裴信芳坐在龙椅上,他眉目在此时显得有几分阴郁,这阴郁是他没有展现在芝芝面前的,他翻开一张奏折,果不其然,又是一张反对册封仪式举办的。 他冷笑一声,把奏折直接丢在了地上,“这些人真是活腻了。” 吕越阳暗叹一口气,将奏折捡了起来,放回了桌子上。 “皇上,你现在是皇上了,万万不能任性。” 他也算同裴信芳一起长大,对方偶尔发疯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不过了,本来以为裴信芳的疯病在遇见芝芝后会好一些,哪知道对方只是在芝芝面前控制自己的疯病。 裴信芳又拿起一张奏折,看完之后忍不住嗤笑一声,“这群老家伙还想朕选秀?” 吕越阳闻言,“选秀未必不可?” 他的想法很简单,选秀一来可以巩固前朝和后宫的安定,多少皇帝都是这样牵系自己和百官的关系,二来若是选秀则可以名正言顺地册封芝芝了。 吕越阳将其中利益说了之后,又加了一句,“以芝芝的家世和性子,怕是当不了皇后,她性格温和柔弱,你让她当皇后,怕是以后会被其他嫔妃欺负,不如赐她贵妃之位,她既不会成为众人的眼中钉,也不用操劳太多后宫之事。” 裴信芳冷冷看了他一眼,“所以朕不选秀,此事不要再提了。” 吕越阳只好作罢,说起了另外一事。 “裴钧驰逃的时候,还顺走了国库大量的财产,如今国库空虚,他们要是打过来,一时还好,长久战的话恐怕对我们不利。”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钱,他们有军队,但是军队要吃饭,上了战场除了要吃饭,还要武器。 说到这个问题,裴信芳抿了下唇,去年的税是入冬前交的,现在刚刚新年,若是再征税,怕是要饿死一群人,民间对他的看法比文武百官尚且要好一些,因为他治好了西南的瘟疫。 从哪里捞钱,这是个极大的问题。 裴信芳想到了一个人。 “宣顾茂轩进宫吧。” 顾茂轩是皇商顾家现在的当家人,他们前年去行宫的时候,返程时则是征用了顾家的府邸。裴信芳还同顾茂轩交谈过,对方称得上是个聪明人了。 裴信芳这边为了钱发愁的时候,芝芝那边显得安逸得多。 过完正月,醋宝就满三个月了,满了三个月的醋宝五官逐渐有点显露出来了,林元看了之后忍不住说:“真像皇姐夫。” 的确,醋宝跟裴信芳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芝芝闻言却是有些不开心,“不像我吗?” 林元再仔细看了看,诚实地摇摇头。 林家祖传的优点就是诚实。 醋宝现在开始能分辨声音了,会寻着声音望过去了,手也越来越灵活,芝芝稍微不注意,他就不知道又拿了什么东西往嘴里塞了。 两姐弟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太监通报的声音。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裴信芳从外间走了进来,现在天气暖和了些,故而他也不用在门口先等着寒气少了些再进屋了。林元一听裴信芳来了,就像是老鼠听见猫的声音,纵使他之前如何夸下自己要保护姐姐的海口,该怂的时候十分怂。这一点,两姐弟又是极其相似。 “都说了不许行礼,怎么还跪着?”裴信芳进来就把芝芝扶了起来,再看了下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小舅子,“小元也起来吧。” 林元大气也不敢出地站了起来。 醋宝似乎也认识裴信芳了,他还在奶娘的怀里,就看着裴信芳,手脚乱动,看起来十分心动。裴信芳也有几日没看见自己儿子,心中就是一软,从奶娘怀里抱过了醋宝,一抱过来脸色就青了。 这狗崽子居然在他怀里放水了。 裴信芳能感觉到自己放在醋宝的屁屁上的那只手有些湿润了。 果然是几日不见,就忘了这个狗崽子有多招人厌。 皇上被太子尿了一身,下面的人努力憋着笑,连忙忙活了起来,爱洁的裴信芳对于此事忍无可忍,直接去沐浴了,他就留在景贞宫沐浴,等到他沐浴完,醋宝都睡着了。芝芝也有些困,但她还是在等,终于等到对方出来,她就被抱了起来。 “怎么不先睡?”裴信芳问。 芝芝从善如流地搂住了裴信芳的脖子,她声音细细软软的,跟她人一样,“先睡,怕是又要醒。” 她指的是裴信芳若是回她寝殿,脚步声会把她惊醒了。哪知道裴信芳却是一愣,随后耳朵微红,“我还没有那么禽兽。” 嗯?芝芝愣了下,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对方,一对上对方的眼睛,她也反应过来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信芳低头一笑,眼里的笑意便如同繁星一般漫延开去,“倒可一试。” 芝芝自从生产后,便没有同裴信芳亲近过,而她生完醋宝,采苓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宫中秘方,专门是给生育后的女子做保养用的,她进宫之后,所谓的方子就更多了,三个月下来,芝芝竟然是比未生产时身材要更好一些了。 裴信芳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几乎是咬着芝芝的耳朵说:“芝芝,你比之前更美了。” 芝芝臊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她要是知道自己等对方沐浴完,是等出这回事,绝对不等了。 有诗云:“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一宵贪欢,红帐明烛,温香暖玉,活色生香矣。 裴信芳突然说:“芝芝,你的灯上舞我还没看过。” 芝芝一愣,有些脸红,“现在跳吗?可没有灯。” 裴信芳唇边噙着一抹笑,显得十分的居心不良,只是他生着一张好面貌,倒也让芝芝骂不出口,“没关系,就在平地跳,我给你伴奏,你跳给我看。” 芝芝犹豫了下,便坐了起来,她拿了件外衣穿上,便下了床。 终是美人一舞,满室生辉,雪肤乌发,柔嫩无骨。只是这舞跳的一半,伴奏骤然一停,随后便是一声惊呼。 芝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腿更是柔软无力,连床都下不得,奶娘抱着醋宝进来一回,又红着脸抱着醋宝出去了。等到裴信芳一进来,芝芝先扔了枕头过去。 裴信芳接住了,唇边还有笑意,他头回下了早朝就过来。 “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他在床边坐下。 芝芝委屈巴巴瞪着裴信芳。 裴信芳想了下,低下头去,吧唧亲了芝芝一口。 这一下把芝芝亲得更委屈了,他居然还亲她! “看来一下不够。”裴信芳端详了芝芝的表情,“那多来几下?” 83.第八十三章 芝芝躲了一下, 哪知道裴信芳还欺上床来,等到芝芝泪汪汪求饶时,用早膳的时间早已经过了, 宫人们都不敢来打扰,只能暗自感叹一句帝后的感情果然深厚。 又过几日,芝芝这日一起床就听见采苓说, 裴信芳将醋宝从奶娘处抱走了。 “他抱走做什么?”芝芝现在也发现这两父子十分不对付了,醋宝常常惹得裴信芳黑脸。 采苓服侍芝芝洗漱, 她如今虽然成了大宫女,被称一声采苓姑姑, 但她还是喜欢亲力亲为地伺候芝芝,芝芝近身的活她基本不让旁人干,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若是娘娘不放下,不如亲自去一趟?” 她进宫这么久, 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裴信芳,都是裴信芳到她这景贞宫来,芝芝现在还不知道裴信芳的寝宫在哪。 “应该待会就抱回来了吧。”芝芝这样说。 哪知道过了午膳的时间, 还没见醋宝回来, 芝芝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有点怕醋宝惹裴信芳生气, 然后裴信芳罚醋宝, 虽然醋宝才三个月, 应该不会罚, 但是芝芝就是有些放心不下,总感觉让这两父子呆在一起会比较可怕。 芝芝坐不住了,采苓再次提出主动去裴信芳那,这回芝芝犹豫了下,便准备去。她都打发宫女去了几趟,宫女都说皇上与太子呆在御书房,共享天伦之乐。 去见皇上,作为嫔妃的芝芝总不能空着手去,虽然她自己没这个意识,但下面的人却会准备,准备一碗补身体的鸡汤。芝芝便带着鸡汤去了御书房,行到御书房门前,太监们就跪了下来。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芝芝抿了下唇,还是不大习惯如此大的架势。 “皇上在里面吗?” “回娘娘的话,皇上在里面。”为首的太监答话,他顿了下,“不过还有一位大人在里面,娘娘不妨先到偏殿等一会?” “哦,好。”芝芝被引去了偏殿,她有些好奇,裴信芳要是带着醋宝,怎么还见外臣?难道是之前的驸马吗? 过了一会,便有太监请芝芝去御书房,她停在御书房门口时,看到外面的轿子似乎刚起轿子,她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是谁的轿子?” “新晋状元郎的。”太监如实答话。 芝芝一惊,居然是向青雎。不过芝芝也只是想了一瞬,便进了御书房,一进御书房就听见醋宝的声音了。 醋宝现在会哼哼唧唧的。 芝芝走进去一看,却是惊住了,随后就瞪着裴信芳。 裴信芳对上芝芝的眼神,再看了下被自己放在桌上,用来垫着奏折的亲儿子,慢慢地把奏折拿开,再把亲儿子抱入怀里。 “他刚刚想在桌子上玩一会,朕拦不住。”裴信芳紧接着把宫人们全部赶了下去,抱着醋宝走近芝芝,见芝芝还是瞪着他,他拿手戳了下芝芝的脸,“干嘛?头回找我就为了瞪着我?” 芝芝收回眼神,转而去看醋宝,醋宝小东西看到芝芝,不知道怎么的,刚才还开开心心地当垫子,一对上芝芝的脸,哇的一声就哭了,还扭着身体往芝芝那边凑。 芝芝见儿子哭了,连忙伸手把醋宝抱了过来,又是哄又是亲,好半天才哄好,等她哄好醋宝,裴信芳的表情已经十分无奈了。 “你以后不许这样对醋宝了。”芝芝委屈地说。 裴信芳立刻认错,“好好好。” “醋宝是早产儿,本来身体就不好,你还欺负他。”芝芝继续委屈。 裴信芳看了下脸色红润,看起来比小牛犊还壮的醋宝,只是默默干笑了下。 “好了,不欺负了,醋宝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欺负呢?”裴信芳说着,伸手轻轻捏了下醋宝的小脸蛋。这小东西,肌肤跟他娘一样嫩,像豆腐一样。 被捏了脸的醋宝再次放声痛哭。 裴信芳看着自己还在半空中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醋宝终于不哭了,裴信芳也精疲力尽了,他坐回了自己的龙椅上,还是觉得改奏折要有意思一些。芝芝也才想起自己还带了鸡汤过来,可是已经冷掉了。裴信芳看到冷掉的鸡汤,却毫不在意,还喝了起来,芝芝想拦都没拦住。 “冷了还喝做什么?”现在天气也不算暖和。 裴信芳用丝帕擦了下嘴,“无事,不冷。” 可是明明一点热气都没有了。 芝芝想。 “对了,今日我给醋宝找了个师傅。”裴信芳突然说,“新晋的状元郎才智还算不错,我准备让他给醋宝当太傅,醋宝现在快四个月了,也不该常常粘着你了。” 他转过头看着芝芝,“醋宝以后要当皇帝的,你不许太惯着他。小时候养了坏毛病,长大后就改不掉了。” 芝芝把裴信芳的话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才反应过来。 向青雎要给醋宝当太傅? 这…… “醋宝还没四个月,哪就要请太傅了?”芝芝不太懂,“起码要等他周岁后吧。” “不,早一点好。”裴信芳看着窝在芝芝怀里的醋宝。 向青雎成为了醋宝的太傅,这个消息对于芝芝来说,多少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裴信芳打着什么主意,可是一个几个月的婴儿能懂什么?他还能听懂人说的话吗?可是裴信芳下了命令,醋宝必须每日要有一个时辰去跟着向青雎学习。 每日都是奶娘抱过去,一个时辰之后再抱过来,芝芝看着学习后的醋宝,并没有觉得对方有变聪明,只是话更多了。 他不爱哭了,有什么需求就一直哼哼唧唧,顺便蹬着他那双小短腿。 不过对上裴信芳的时候,还是很爱哭的。 这日本应该醋宝回来的时辰,醋宝没回,芝芝想了下,打发了一个宫女去问,那宫女后面匆忙赶回来,说醋宝哭得伤心,不肯让奶娘抱回来。 芝芝慌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去了醋宝读书的宫殿。 她一冲进去,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好了,好了,遗珠不哭了。”他的声音温润如秋雨,仿佛淅淅沥沥地下到了人多的心上,“遗珠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哭呢?” 芝芝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向青雎穿着墨绿色的官服,明明是极其难看的颜色,他穿上却是芝兰玉树,甚至越发衬托出他的俊美。若拿玉还比喻向青雎,这两年时间过去,岁月将他彻彻底底打磨成一块璞玉。他将醋宝温柔地抱在怀里,手慢慢地在醋宝背上轻拍,侧脸被光影剪出优美的弧度。 也许是听到声响,向青雎抬起头往芝芝这边看了一眼,一看,他的表情就有些微微变化了。 也算是旧人相见了。 芝芝有些局促,但向青雎已经把醋宝递给旁边的宫人,自己掀开官袍,跪在了地上,“微臣向青雎拜见皇后娘娘。” 他对芝芝行了跪拜礼。 芝芝微微侧了下身,“大人请起吧。” “谢皇后娘娘。”向青雎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疏离,甚至芝芝来了之后,他头就一直低着,不再抬起。 醋宝被向青雎哄得差不多了,等到了芝芝的怀里就彻底不哭了。芝芝小心地把醋宝抱稳,想了下才说:“向大人今日也辛苦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向青雎头埋得更低,“谢皇后娘娘。” 芝芝暗叹一口气,也是无话可说,转身便离去了。 等到芝芝带着宫人们离去,向青雎才抬起头,他沉默地站在廊下,仿佛已经成了一个假人。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低喃说出一句古诗。 芝芝抱着醋宝回宫的路上却遇见一个让她有些惊讶的人,对方看到她便跪下行礼了。 “阅荛拜见皇后娘娘。” 这个人是之前的皇太孙。 芝芝让对方起来,等到裴阅荛站起来,芝芝才发现对方长高了,比她高半个头了,而且眉目之间越发地跟裴信芳像了。 “皇后娘娘,这是太子殿下吗?”裴阅荛看着醋宝,突然问。 芝芝点了下头,她发现裴阅荛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不知道为何,她并不是很想让裴阅荛跟醋宝认识,于是便岔开话题:“你这是往哪里去?” “皇叔他宅心仁厚,对阅荛极好,阅荛想着为皇叔分担,以为出来走走便会有头绪,可以帮一帮皇叔,可是还是没有想出来该怎么办?”裴阅荛垂下眼帘,似乎有些苦恼。 芝芝听到对方的话,便说:“你要给皇上分担什么事?” “近日国库空虚,前线的士兵们都要吃不上饭了,若是没有钱的话,怕是皇叔跟二皇叔这个战就要输了。”裴阅荛说完还叹了口气。 84.第八十四章 裴信芳从外面进来, 先听见醋宝的声音,定睛一看, 就看见那臭小子正美滋滋地躺在芝芝的怀里,口里还流着口水。他似乎越发地馋嘴了,自从能吃些糊糊了, 老是流口水, 芝芝正喂他吃糊糊。 裴信芳走过去, 伸手不让芝芝行礼,还把白皙的指尖故意往醋宝唇边送了送,果然看见他的傻儿子伸出小舌头来舔, 自然舔了个空。 裴信芳忍笑不俊。 芝芝看着裴信芳,“你不要老逗他嘛。” 裴信芳看着已经空了一半的碗, 便叫奶娘抱醋宝出去, “夜里吃多了, 积食。” 奶娘抱着醋宝回屋去,裴信芳才拉起芝芝,“今夜一起沐浴吧。” “欸?”芝芝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周围的宫女皆是羞红着脸低下头, 哪敢看帝后恩爱的样子, 虽然芝芝没有正式册封, 但裴信芳早就用圣旨宣告阖宫, 芝芝就是皇后。 裴信芳抱着芝芝去了浴池殿, 浴池里的水上洒满了红色的花瓣, 艳红的花瓣在水面上轻轻荡着,留下波纹。芝芝在浴池旁被放了下来,裴信芳嘴角噙着笑,伸手解开了芝芝的腰带。 芝芝抽噎被抱了上来,她软绵绵地靠在裴信芳的怀里,像极了一朵被雨摧残之后的花,那花开得又艳又美,浑身还带着香气。裴信芳如今看着芝芝,便觉得芝芝是他眼前的一块肉,想吃,天天都想吃,但又怕自己太粗鲁把对方折腾坏了。芝芝柔弱,哪怕生完孩子,她在这档子事上也是承受不住了,没过一会就要求饶,只是男人向来都是这样,越是看到对方求饶,却越发地不肯停手。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柔着声音小声求饶,便像猫爪一样,每一下都准确地挠在他的心尖上。 就算裴信芳城府极深,就算他是艳冠天下的美男子,就算他是个皇帝,但在芝芝面前,他就成了一个贪婪的猎人。 裴信芳亲掉了芝芝眼角的泪,又低声哄道:“好了,不哭了,乖,我今晚不欺负你了。” 芝芝眼皮子都有些红,她微微侧过身,只觉得对方说话不算话,方才说了多少这是最后一次了,可是……芝芝浑身疼得厉害,那里更疼。 裴信芳哄了好一会,芝芝才勉强忍住泪意,她被对方抱在怀里,鼻尖嗅到对方身上的清香。过了一会,芝芝突然哑着声音说:“我前几日遇见之前的皇太孙了。” 裴信芳用手轻拍着芝芝的后背,哄对方入睡,听到此话,手也没有顿一下,“嗯?” “他说现在国库空虚,真的吗?”芝芝微微抬头看着对方。 裴信芳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垂下一团阴影,“没有的事,你不要担心。” “我……”芝芝犹豫了下,还是绝对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她消灭了鬼姐姐后,脑海里一直出现一个地名,甚至潜意识告诉她那里藏着很多钱。她不知道她吸收了鬼的魂魄,那个鬼最深的执念就会被她也知道。 她之前逃离公主府的时候也想过那个地方,但是那里离京城有段距离,她一个弱女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到那里去。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钱。”芝芝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醋宝现在是太子,若是裴信芳战打输了,醋宝作为太子,一定是死定了。 裴信芳手停了下来,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惊讶。 “芝芝?” “我梦见的,但也许那里真的有钱。我从小到大一直坐那个梦,里面有个神仙告诉,那里有很多很多钱。”芝芝撒着蹩脚的谎言。 裴信芳定定看了芝芝一眼,又闭上了眼睛,“睡吧。” 芝芝见对方不信,有些急了,“你派人去看看,说不定呢,试试吧。”她报出了地名。 裴信芳唔了一声,抬起手就把远处的蜡烛给灭了,“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芝芝见状,只好作罢,但她希望对方能信自己。 又过了十几日左右,渐渐进入春日,芝芝开始出景贞宫了,她觉得自己产后身体还是有些虚,想多散散步,顺便也能带着醋宝晒晒太阳。她抱着醋宝走,竟然碰见了向青雎,向青雎看见她,便走过来行了礼。 按道理,芝芝作为后妃是不能见外臣的,但是她进宫后,裴信芳心疼她,并没有让掌事嬷嬷教她规矩,她瞧见向青雎过来,先是一愣,随后就呆立住原地了。 上次是因为醋宝哭了,芝芝心急前去,两人撞上面了,这回…… 身后的宫人脸色便有几分变了,采苓最先走上前,微微挡住了芝芝,“娘娘,快叫向大人起吧,向大人应该是去皇上宫里吧,怎么往后宫这边走了?” 向青雎不卑不亢,“带路的小公公一时情急方便去了,微臣不小心迷路了。” 芝芝哦了一声,她让向青雎起身,又想起醋宝再过一会就要去听向青雎上课,便说:“要不醋宝现在就跟向大人去上课好了?” 向青雎微微抬眼,“皇后娘娘心悦便是。” 芝芝眨了下眼,把醋宝递给旁边的奶娘,“你抱着醋宝去跟向大人上课吧,顺便把向大人带出去。” “是。”奶娘抱着醋宝福了下身。 还没入夜,裴信芳突然从外面进来了,他一进来就把所有宫人赶了出去,还让奶娘直接抱醋宝回去休息。芝芝被吓得一愣,有些呆呆地看着裴信芳。 “皇上,怎么了?” 裴信芳的表情有几分凝重,确切说是十分地复杂,他几步就走到了芝芝面前,“你梦里的宝藏找到了。” 芝芝一惊,随后尴尬地笑了下,“是吗?” “可里面的银子上的官印却是前朝的官印。”裴信芳沉声道,“你为何会梦到前朝的宝藏?” 芝芝微微扭开了脸,“我我……不知道,就是梦着了。” 裴信芳捉过芝芝的手,强迫对方看着自己,“芝芝,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世上哪有做梦就能梦到宝藏的事,更何况芝芝若是从小就梦到了,为何不让自己的父亲先是看看?裴信芳细想越发觉得不对,那个宝藏里面的金银珠宝太多了,比裴均驰拿走的还多,而且那里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有大量的女子衣服,看样式也都是前朝的样式。 芝芝哪里敢说实话,她被对方的样子吓住了,随后便眼睛一红,“我真是梦见的。”她骗不过对方,只是装哭了,只是这哭里确实有几分是被对方的样子吓住了,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裴信芳这么凶的样子了。 裴信芳见状语气便缓和下来,他把芝芝抱入怀里,“好,别哭。” 芝芝虽然在对方的怀里,却十分害怕,她有些后悔告诉对方宝藏的事,她怕对方发现她身上的秘密,如果对方知道她的事,一定会拿火烧死她,而且醋宝,若是裴信芳知道醋宝其实是她之前流掉的那个孩子,也会杀掉醋宝的。 芝芝连续几夜都睡不好,她非常地担惊受怕,她怕对方不信自己说的话,的确,这事情在任何人听来就透着诡异,一个平民女子怎么会知道前朝的宝藏所在地? 幸好的是裴信芳并未再提起此事,等到醋宝满五个月的时候,裴均驰败了,淮阴侯吕越阳亲自上阵打败了,甚至活捉了裴均驰回京。 七日后,裴均驰在午门处斩。 裴信芳彻底坐稳了皇位。 七夕节那日,醋宝七个月的时候,皇后和太子的册封典礼正式召开,虽然朝中依旧有官员反对,但是碍着裴信芳的强权,他们也无法说什么,现在唯一有继承权的裴阅荛被裴信芳养着,连自己的丁点权力都没有,日后怕是只能当个闲散王爷的份了。 他们虽然觉得芝芝身份卑微,但为皇上诞下太子,也算劳苦功高,既然皇上实在喜欢,他们做臣子的,又能怎么样? 册封当日,芝芝里三层外三层,头上的凤冠有十几斤重,她刚戴上的时候,差点摔地上去,脚上的鞋子也特别高。上玉白阶的时候,芝芝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七夕那日的风异常地大,芝芝都有些害怕自己被吹下去。她穿着曳地红底金边凤袍,手上涂了猩红色的丹蔻,今日的她看上去格外娉婷袅娜,明艳动人。 裴信芳站在上面等她,等芝芝小心翼翼地走到时,他便对芝芝伸出了手,芝芝抬眼迎着光看着对方,慢慢地把手放到了对方的手心里。 随后她的手就被握紧了。 太监念起长长的册封话,一串又一串的词把芝芝弄得迷迷糊糊的,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听懂。她觉得手被握紧了些,微微侧脸就看到裴信芳对她笑了一下。 而突然,站着后面的宫女队伍中有个人冲了出来,那个宫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匕首,就直接刺向芝芝,裴信芳反应极快,立刻抱着芝芝躲过了。 册封仪式突然被打断。 周围的侍卫立刻抽出剑将那个宫女团团围住,宫女见没能杀掉芝芝,却是笑了。 “殿下!”宫女突然大喊了一声。 裴信芳眼神微变。 芝芝愣了下,那似乎是佩兰的声音。 宫女似哭似泣,“皇后的位置应该是我来做的,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从小同你一起长大,我为了殿下杀了那么多人,可是殿下却把我赶走,我恨殿下,所以我主动献身给太子,还献身给了二皇子,明明是殿下逼我到如此地步的!”她拿匕首指着裴信芳,眼里的泪不停地掉下来,“即使这样,我终究是对殿下狠不下心,所以才偷偷给殿下送情报,殿下才能那么快打了胜仗,可殿下不怜惜我一分一毫!但殿下怀里的这个女人,就比我佩兰好很多吗?她根本不爱你!” 她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我不杀她,也不杀你们的孩子,因为我要给殿下送一份大礼。”说着,她竟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幅画卷。那幅画卷一展开,芝芝就疼得吸了一口气。她看着捏疼自己的男人,可是那男人已经扭头看向了文武百官站着的地方。 85.第八十五章 芝芝不知道佩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还易容了,但是更让她觉得害怕的是佩兰手里拿着那幅画。 那幅画是当初她进公主府之前向青雎送的, 那幅画画的是她,她把画带来了公主府,后来放进了柜子里, 几年时间过去, 她都忘了这回事。 当初她不识字, 只知道画上写了她的名字,现在她终于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了。 最上面写的是“赠芝芝”,紧接着下面写了两句诗—— “交情通意心和谐, 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最末写了向青雎的名字, 甚至还盖了章。 “这幅画可是她带进了公主府, 还缩在了柜子里, 宝贵珍藏的。”佩兰冷笑道,“殿下,你都没有发现你的太傅大人和你的皇后娘娘有私情吗?” 芝芝虽然识字, 却不太懂这诗句的意思,可是她旁边的裴信芳已是眸色深沉, 他沉沉地盯着文武百官站着的队伍, 片刻后, 他扭过了头, 看着佩兰。 “朕顾惜往日情分, 不杀你, 可是你却一直自作主张。”他的声音阴冷。 佩兰一愣,她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她朝朝暮暮爱慕的人伸手捂住了他身旁的女子的眼睛,优美的唇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芝芝听到了皮肉被刺穿的声音,她忍不住缩了下,虽然她的肩膀被转了过来,她被迫转了个身。裴信芳的手从她的眼睛上离开,而他的声音在旁边冷冰冰地响起,“继续。” 太监又开始念起了册封话,芝芝动也不敢动,她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她默默地垂下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太监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裴信芳牵过了芝芝的手,芝芝只是跟着他走,直到裴信芳在龙椅上坐下来,他那双茶色的美目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缓缓地对芝芝伸出手,他要芝芝坐在他旁边来。 芝芝站在了原地,她先是看了裴信芳一眼,又忍不住看向醋宝在的地方。醋宝穿着明黄色的衣服,他今日也被册封为太子了。 “芝芝,过来。”芝芝停顿的时间太久了,裴信芳忍不住蹙了眉,他轻声催促对方。芝芝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她犹豫了许久,还是走了过去。 礼成。 当夜,向青雎进了天牢。 皇上当众出丑,身为太子太傅的向青雎居然画了皇后未出阁的画像,还在上面写了司马相如求爱卓文君的凤求凰,岂不是在劝说让皇后跟他私奔? 这一切都是芝芝所不知道的,她只是呆在她的景贞宫,但是裴信芳在第二日拿出了一块玉佩。 “芝芝,这玉佩是从翠钗院搜出来的,你的柜子里,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会有安王府世子的玉佩,他失踪许多年了,你怎么会有他的玉佩?” 安王是太上皇册封的异姓王,因为嫡子在京中莫名失踪,安王苦寻无果,心灰意冷求了一个封地,从此不再返京,而他交了大部分的兵权,也让太上皇对他放心许多。 芝芝看着裴信芳手里拿着的玉佩,她不知道什么安王府世子,她只知道这个玉佩是那个恶鬼离开之前给她的礼物,他说他尸骨处有块玉佩,还算值钱。原来他是安王府世子吗? 芝芝张了张嘴,只能说:“我捡的。” “捡的?”裴信芳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他长叹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神十分复杂,他的眼睛像深海,海面下波涛汹涌是他的情绪,“芝芝,跟我说实话。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他搜翠钗院,一开始只是想知道向青雎和芝芝还有没有定情信物,哪知道还能搜出玉佩。他太了解芝芝的性格,她胆小如鼠,可是身上的秘密却太多了,她知道前朝的宝藏,还有失踪的安王府世子的玉佩,甚至她一个深闺女子,当初怎么会出现在小巷子正好救了他?以及,裴信芳想起,芝芝刚入府的时候,下人们都传芝芝能见鬼,甚至采苓也说芝芝总是自言自语,还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尖叫。 裴信芳一开始不愿意深想,但越想就越觉得蹊跷,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眼前的人身上有太多秘密。 “我……”芝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裴信芳看着她,轻声说:“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芝芝脚微微往后退了一下。 裴信芳见状,直接恼了,他突然想起芝芝和他,几乎每次都是他主动,对方总是害怕地看着他,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害羞,现在想来对方根本就是害怕她,她觉得自己会伤害她,所以总是用惴惴不安的眼神望着他,甚至觉得不对劲就会跑。 可是他下旨彻查了她同向青雎,当年的街坊邻居其中有不少人说曾亲眼目睹她去找向青雎,还不只一次,甚至两人还同游元宵佳节。 是他拆散了一对青梅竹马吗? 裴信芳只觉得可笑至极。 眼前的人为了他生下了孩子,可是她还是那么害怕他。 他已经把自己能够给的全部给她了。 她依旧不信他。 “你若是不跟朕说实话,朕现在就叫人处死向青雎。”裴信芳换了自称,语气冰冷,脸色骇人。 芝芝更是被他吓到,她唇瓣微微颤抖,“我……我说。” 她知道她瞒不过去。 “其实我是死而复生,我已经活过一世了,我也可以见到鬼。”芝芝说这话,身体一直在抖,这是她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林父和林元,她害怕别人知道这些事会把她当成女巫,或者把她当成疯子。 “我上一世是在十七岁的那年年末死的,然后我没有能投胎,而是当了三年的鬼,后来我遇见了一个神仙,他说可以让我重活一次,我就活过来了,变成我十五岁的样子。”芝芝不敢看裴信芳的眼睛,她低声且快速地说着。 “我活过来了,还可以见到鬼,所以我知道前朝的宝藏,还见到那个什么世子,他早死了,被人抢劫的,他的尸骨就在翠钗院,他说没有什么可以送给我,所以就把那块玉佩给了我。还有,我为什么去巷子里……” 芝芝顿了下,她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着裴信芳,“因为也是一个女鬼带我去的,因为我不是正常人,我身上鬼气重,而你是真龙天子,她说我救了你,呆在你身边就不会离魂。” 裴信芳眼神微变,那瞬间他的神情变幻了很多次,最后他摇摇头,声音像是从牙关里生生地挤出来一般,“朕不信!” 他脸色难看地看着芝芝,最后深深地看了芝芝一眼,转身直接走掉了。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踉跄了下,幸好他扶着了门,他扶住门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话。 “这些话不要再同其他人说起。” 裴信芳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芝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原地呆站了一会,便坐了下来。 他一定是害怕了吧,还是已经在想怎么处死她了吗? 一个能见鬼的女人,还已经活过一次了,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吧。 裴信芳是不信芝芝说的话,她一定是在撒谎,可是她撒谎的时候谎言总是那么蹩脚,眼神总是那么游离,深怕别人看不出她在撒谎。可是刚刚…… 裴信芳摇了摇头,不对,芝芝一定在撒谎。 他才不会相信她所说的那番鬼话。 裴信芳这一夜浑浑噩噩地睡去了,一睡着,他便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86.第八十六章 裴信芳发现自己走在一条小路上, 这条小路旁边长满了他没有见过的花,而他望向周围, 发现周围都被云雾笼罩在着,自己仿佛来到了仙境。 他继续往前走着, 便看了许多白衣飘飘的人,那些人面容各异,但都是十分的美丽, 他们看到裴信芳便微笑着对裴信芳点头。 他看着那些人抿紧了唇, 继续往前走,直到他听到溪水的声音。 裴信芳循声望去,却发现溪水中却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盘腿而坐, 面前放着一个盘子, 他一手拿酒,一手拿着一支笔, 他仰头饮酒,放荡不羁。裴信芳定定地看着他, 最后缓步走了过去。 裴信芳踩进了溪水里, 他走到了那人的身边。 “你是谁?” 那人闻言却是轻笑一声,他放下酒壶, 好笑地看着裴信芳,“裴家小儿, 你果然比你的祖先们还有胆子。” 裴信芳蹙了眉, “你叫我什么?” 那人摇摇头, “我比你年长几万岁,叫你一声裴家小儿也不过分吧,对了,你怎么下来了,不是阳寿未尽吗?” 下来? “这是哪里?” 那人听到裴信芳的问话,哈哈大笑,等他笑声停了,他才说:“这里是阴间。” 阴间? 裴信芳再看向周围,却吓了一跳,他方才见到那些仙姿佚貌的人都变成了孤魂烈鬼的模样,他们流着口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而裴信芳方才走过的那条小路也变成全是血红色,而那些花,全是曼珠沙华,而且更骇人的是,那些花还口吐人言。 “嘻嘻,那个人吓傻了。” “当然啦,刚刚还以为自己来了仙境吧。” 裴信芳低头一看,发现他所踩着的溪水也不是之前看过的清澈见底的小溪,里面全是人骨,他旁边的人就是坐在一堆人骨上,而摆在他的面前的盘子也不是什么普通盘子,而是数颗人头拼接而成的一个盘子。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裴信芳蹙了下眉。 那人笑话他,“这要问你自己,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了?你身上的那条龙可没有跟着你一起来,你现在在这里,对于那些恶鬼来说可是最补的补药了。” 裴信芳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说的话,没几句是他能听懂了,裴信芳不免有些生气了。他甩袖欲走,那人却又喊住了他。 “裴家小儿,你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不把事情弄清楚就走吗?” “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弄清的。”裴信芳冷冰冰地说。 那人不恼反倒邀请他坐下,“那你陪我一起饮酒吧,对了,正好,这颗心我才吃了一点,你不妨也来尝一尝。” 心? 裴信芳听到这个字,却是缓缓转过身,他眼神看向方才见过的盘子,只见刚才还空无一物的盘子上面出现一颗血淋淋的心。 裴信芳手指微动,眼神也有些恍惚,“那是谁的心?” 那人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我与一个小姑娘做过一个交易,她给我一颗心,我让她重活一次,这便是那个小姑娘的心。” 裴信芳闻得此话,再仔细一看那心,却发现那心上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裴信芳一见到那个名字,就连连退了几步。 “我不信。” 他像是遭受了极大的打击,面色惨白。 那人眼里似有几分怜悯,“你啊你,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事事聪明,怎么却要在此事上装糊涂。她是你这一生的劫,因为你上一世是她的劫,你们命该如此。” 裴信芳咬着牙,他看着那颗心,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淌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 “我不信!” “我不信。” “我不信……” 裴信芳扭头欲走,那人却又说,“你上一世让人打死她,却不知道她和你上一世是佳偶天成,这一世却是一对怨偶,她永远不会爱你,而你只会在无望的爱里逐渐老去。裴家小儿,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她连心都没有,怎么会爱上你,你何苦要强留她在身边?你有你的命数,她也有她的命数,她此生本该成为探花郎夫人的,她的鬼气会在她上一世忌日过后就逐渐散去,并不会影响太多,离魂也不过一时之事,是你改了她的命。你现在改了所有人的命!” 裴信芳闻言转过了头,他双眼赤红地看着那人。 “我改了所有人的命?那我的命呢?” 他的命就该如此吗? 裴信芳低低笑了起来,竟有几分疯疯癫癫的意味。他不再言语,转身离去,他每走一步,后面的景色就消失一部分。等到他走到亮光出口处,他微微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眼,就听到了哭声。 裴信芳猛地咳嗽了两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是他的寝宫。 “皇上,皇上!您终于醒了!奴才们都吓坏了!” 裴信芳看着明黄色的床帐,“朕睡了多久?” “皇上睡了足足三日。”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摆架景贞宫。” 裴信芳几乎是冲进去了景贞宫,他一进去就让所有人出去。芝芝见他进来,神情似乎有些害怕。裴信芳深呼吸几番,才走上前去,一把捉住了欲逃的芝芝,他把手放到了对方的胸口处。 那里静悄悄的,没有心跳。 裴信芳表情一变,换了一只手,还是一样。 他颤着唇退后了几步,“你重活一次可是与那个神仙做了交易?你给了他什么?” 芝芝听见他问这个问题,便答:“心。” 裴信芳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原来梦境里是真的,他低低笑出了声,口里的血却越来越多,芝芝被吓着了,她手足无措地看着裴信芳,最后跑出去喊人了。 裴信芳气急吐血,甚至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御医们整日整夜守在他的床边,为了维持他的清醒时间,不得不用银针刺.穴。吕越阳暂时监国,裴信芳病倒了,现下所有的担子不得不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去看了裴信芳数次,可对方要么昏睡,要么睁着那双美丽却空洞的眼睛盯着床帐。 裴信芳浑浑噩噩病了一个月,他终于让人召来了芝芝。 裴信芳见到芝芝的第一句话是—— “我要死了。” 对方仿佛吓了一跳,那情绪波动很小,很快又平静了下去。她乖巧地坐在他的床边,亦如以往。裴信芳轻轻笑着,“芝芝,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芝芝眼里有几分迷茫,似乎不懂裴信芳的意思。 裴信芳笑意加深,“你会流泪吗?” 芝芝想了下,垂下了眸。 裴信芳闭了闭眼,他转开了眼,“不会,对吧。” 果然,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会因为他难过。 那人说他上一世杀了她,可是为什么上一世的孽却要他这一辈子会偿还。 芝芝迷茫了一阵,她坐在裴信芳的床头,许久后她轻轻吐出一句话。 “你不会死的。”她回答的是裴信芳之前说的话。 她说话的声音又小又弱,她怕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会死的。” 裴信芳突然扬声,“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去。” 芝芝还没来及说其他话,就被人带走了,那些人得了皇上的命令,只想快点把这个无实权的皇后带回去。 时间一长,便有人在宫里传言,皇帝是被皇后气病的。 皇后给皇上戴了一顶绿帽子,还不知道太子是不是皇上的孩子呢?就算是,皇后也算不上正派女子,要不然怎么明明身为驸马的小妾,却爬上实际为男人的公主的床上呢?居然还生下了孩子。皇上为了她杀了这么多人,那些血都可以重新粉刷一次城墙了。 暴君妖后。 有人偷偷在暗地里叫。 芝芝仿佛是被软禁在景贞宫里,说是似乎,其实她也可以出去,可是皇宫太空太大了,她基本不认识什么人,芝芝也不爱出去了,裴信芳不来找她了,连经常跟她说话的人都没了,林元没有办法再进宫了。她现在只有醋宝了。 可是醋宝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和睡。 芝芝不让奶娘抱着醋宝去睡,她要跟醋宝睡,她睡的那张床太大,若是她一个人躺着,真是太空荡了。 芝芝觉得她有点难过。 至于为什么难过,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那里也空荡荡的。 原来她真的没有心,只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有心吗? 87.第八十七章 芝芝后来实在闷得无聊, 便自己带着采苓出去, 如今日头还是很毒, 带醋宝散步怕会晒伤他。芝芝是漫无目的地散,采苓也不敢说什么,沉默地跟在芝芝身后。在走到登封楼门口的时候,芝芝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登封楼的牌匾,想了下便走了进去, 登封楼有九楼,芝芝的裙摆划过木制的楼梯,她爬上九层的时候,都有些喘气。可是她一上去却看见还有其他人在。 那人见到芝芝便过来行了个礼, “阅荛拜见皇后娘娘。” 是裴阅荛。 芝芝本来是想上来看风景,倒没想到他在上面,便有几分尴尬。 裴阅荛倒是落落大方, 还主动问芝芝是不是来上面看风景,还告诉她站在哪里看, 视野最开阔。 “站在这里看,便能俯瞰整个京城。”裴阅荛轻声道, 他说完微微转眼看着芝芝,那张与裴信芳极像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皇后娘娘觉得呢?” 芝芝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她怎么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怪异。 她随口答道, “好像是的。” 裴阅荛看着她, “皇叔现在生病了, 可是大家都不许阅荛去看,淮阴侯更是严令禁止阅荛接近皇叔寝宫,阅荛虽然心中担忧,但也只能在这里祈福,希望皇叔能快些好起来。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没有去看望皇叔?” 芝芝微微偏开脸,避开对方的视线,“有的。” 裴阅荛神色有几分玩味,但是他掩盖得很好。 芝芝待不下去,便想着下去了,临下去之前裴阅荛喊住了芝芝,“皇后娘娘,阅荛一直很敬佩您。” 敬佩? 敬佩什么? 她有什么好敬佩的? 芝芝不懂,但是她觉得对方危险,明明对方比自己还小上几岁,但是她觉得对方此时更像个即将成年的狮子,他伪装成无害的小猫咪,躲在暗处,实际在等待时机。 这种念头在芝芝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便匆匆离去。 又过去十几日,裴信芳仿佛的病更重了。 阖宫都被悲伤的情绪笼盖了,京城下起了雨,这场雨连绵不断,淅淅沥沥,一点一滴仿佛落进了人的心里了。雨水把宫墙淋湿了,把花丛打败了,只是一场雨而已,但却在慢慢地侵蚀着每个人的心。 所有人都在传新帝登基不过一年就要驾崩了,怕是还活不过太上皇。只是若是新帝驾崩,太子年幼,尚不到一岁,太上皇是不是还要回来,继续当皇帝呢? 芝芝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水,忍不住想这雨是不是会停。不知过了多久,芝芝才回过神,起来伸手把窗户关了。她唤了采苓,“把醋宝抱过来吧,我抱他去看看皇上,醋宝很久没见他父皇了。” 采苓连忙照做了,甚至面上有几分喜色。 芝芝下轿的时候格外小心,怕把怀里的醋宝给摔了,醋宝方才本来在睡觉,一路过来已经醒了,睁着那双茶色的眸子到处看。芝芝进殿的时候,里面还是守着一群御医,芝芝一进去,就跪倒了一地的人,她让他们起来且出去。 一下子,裴信芳的寝殿就空了,只剩下她和醋宝,还有躺在床上的裴信芳。 她抱着醋宝慢慢走近床边,醋宝不知道是感应到自己的父皇还是什么,本来安安静静的,突然哼哼唧唧起来。芝芝走到床边时候,发现裴信芳看上来亦如既往,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是普通地睡着了一般。他的唇依旧红润如海棠,他的面容依旧白皙如雪,即使在病了这么久,他却看上去还是那么好看。 芝芝在床边一坐下来,醋宝就开始在她怀里挣扎了,她想了下,干脆把醋宝放在了床上。醋宝现在可以爬了,他一到床上,就开始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他从裴信芳脚的那边爬到了裴信芳的胸口处,然后趴着不动了。 芝芝不明所以,怕醋宝把裴信芳压痛,正要把醋宝抱起来,却看到醋宝动了动,竟然给裴信芳的脸上打了一下。重不重,芝芝不知道,但挺响的。芝芝吓了一跳,赶紧把闯祸的醋宝抱了起来。 “醋宝,你怎么可以打你的父皇呢?”芝芝低声教训,“不可以打,他是你父皇,打了你会被雷劈的。” 醋宝回应她的就是一串听不懂的词。 芝芝听御医们说了,裴信芳已经很久没有醒过来了,她抱醋宝过来,还想着对方会醒,哪知道被自己儿子打了一下脸,都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痕迹。芝芝低声教训了醋宝好久,才重新把醋宝放到了床上,醋宝一到床上又开始哼哧哼哧地爬,这回爬到裴信芳腰部的地方就不动了,似乎有些累了。 芝芝看着床上的人,她想了很久,还是俯下身抱住了对方。 “其实我一直都很害怕。”她低声说,“我害怕你发现我是死而复生的人就会杀了我,我害怕上一世的你,我总是记得我被棍子活活打死,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封我做皇后,我既不聪明也帮不上你,还拖累你。” 她将脸贴在对方的胸膛处,对方的心正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芝芝眨了下眼,眼里渐渐起了雾。 “我想了好久好久,即使你上一世杀了我,但我也不想你死。” 上一世当鬼的时候,有个老婆婆鬼很喜欢讲故事,她也喜欢讲道理,她跟芝芝说,无论做人还是做鬼,都不要执念太深,更不要陷入过去。生前的事生前了,来生的事来生算,何苦要来上一世的事却折磨下一世的人。 她之前不懂,只是以为老婆婆鬼叫她不要报仇,其实她也不想报仇,她重活一次,无论怎么复仇,报复对方,其实报复的人并不是上一世的那个人了吧。所以,芝芝只是想躲开上一世的一切,现在她才明白那句话什么意思。 “生前的事生前了,来生的事来生算。” 她轻轻念出这句话,原来是既然有了来生,便重新过,不要让过去的自己将自己给困住了。 她回忆起十六岁生辰的吃了一半的糖人,想起十七岁生辰的莲花灯池,想起十八岁生辰,她被册封为了皇后。芝芝莫名掉起了眼泪,还越掉越凶,她咬着唇默默地哭着,眼皮都变成粉色时候,她突然被反抱住了。 “芝芝,你把我的衣服都哭湿了,怎么比醋宝还能哭?” 一道男声突然响起,还有着几分嘶哑,似乎是因为许久没说话的缘故。 芝芝傻住了,她抽噎了一下,眼泪还是停不下来,随后她被抱上了床。 “乖,别哭了。”对方擦掉芝芝脸上的泪水,芝芝在泪眼朦胧中看清了对方的脸,真的是裴信芳,他真的醒了。 芝芝吸了下鼻子,眼皮已经被她哭肿了,她自己有些狼狈地擦擦脸上的泪水,小声地说:“你醒了。” “我再不醒,床都被你哭湿了。”裴信芳的声音里有几分调笑。 芝芝觉得自己又丢人了,尤其她现在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便想把脸扭开,但是还没扭开,她的脸就被捧住了。 裴信芳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那双茶色的美眸里情绪万般复杂,但最后变成了灼热的爱。 “芝芝,你在为我难过,对吗?” 芝芝不知道怎么回答。 裴信芳又给芝芝擦了擦眼泪,“没关系,别哭,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就可以了。” 芝芝又抽噎了一声,“可是我没有心。” 裴信芳的唇边荡起一抹笑意,“不,芝芝,你现在有心了。” 芝芝闻言,愣住了,好半天,她才伸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她感觉到了缓慢却有力的心跳。她睫毛微颤,有几分不敢置信地看着裴信芳。 “我……我有心了?” 裴信芳笑着点点头。 “为什么啊?”芝芝不明白,她明明拿心去做了交易的,怎么心会回来呢。 裴信芳把芝芝重新搂进怀里,“不要想这个了,给我抱抱。”他咳了一声,“因为我很快又要晕过了。” “啊?”芝芝说。 裴信芳有几分无可奈何,“饿的。” 醋宝在旁边哼哼唧唧,裴信芳转头看见旁边蹬腿的醋宝,直接捏住了醋宝的脸,“刚刚打你父皇的脸,以为朕不知道吗?哼。” 醋宝眼睛圆溜溜地转,一瞬,他放声大哭。 裴信芳真醒了,甚至好了起来。芝芝觉得这一切都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等她在深夜里被抱上马车的时候,她更觉得奇怪了。醋宝还在睡觉,她也是刚刚从睡梦里醒来,她依在裴信芳的怀里,“我们这是去哪?” “浪迹天涯。”裴信芳说。 芝芝眨眨眼,“可是……” 裴信芳低头看她,“那个江山我不要了,你在宫里呆得不开心,干嘛要当这个皇后,不是从小想当侠女,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芝芝把裴信芳说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突然炸毛了。 “那些话本里的侠女都是没有生孩子的,生了孩子只能当侠女的娘了。” 裴信芳唔了一声,商量着说:“那要不把醋宝丢了?” 芝芝看着裴信芳,“可是谁会养啊?” “吕越阳吧。” 过了很久很久,芝芝才终于接收自己不再是皇后,裴信芳也不再是皇上,他把江山丢回给太上皇了。太上皇重新做了皇帝,他却没有废除醋宝的太子之位,并且还给裴信芳写信,说等醋宝满十八岁一定要送他回京,因为醋宝会是下一任皇帝。 裴信芳看了信后嘟囔了一句,“十八岁会不会太晚?三岁后就送过去不好吗?” 芝芝也凑过头看着信,“可是三岁的醋宝应该是最可爱的吧。” “那七八岁再送过去?” 芝芝想了下,打了裴信芳一下,“不行,醋宝是我们的儿子。” 裴信芳眉目之间似乎还有几分遗憾,“可是,娘子你真的不觉得他有些烦人吗?” 芝芝眨了下眼,“我觉得还好啊。” 裴信芳低头看着自己小腿处挂着的醋宝,有几分无可奈何,这小东西现在学着慢慢走路了,走没几下就累,就撒娇,还一定要抱住他的腿,若是不让他休息,他还会咬裴信芳。 而且醋宝真的越来越黏人,睡觉一定要睡在他们中间,他要么趴在裴信芳胸膛处睡,要么贴着芝芝睡,反正黏人得不行,若是裴信芳想偷偷把醋宝抱到他自己房间,他一定会醒,然后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裴信芳开了家书画铺,芝芝开了家胭脂铺,只是书画铺从头到尾只画一个人,而胭脂铺的胭脂都是无香的。裴信芳虽然不当皇帝,却不会亏待自己,虽然芝芝和他住的宅子不是特别大,伺候的人也不多,但是芝芝却知道,整个城的地契都是属于裴信芳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到。他们开的铺子基本没有盈利,但是每年收上来的租金已经够他们用的了。 等醋宝三岁了,裴信芳便带着芝芝和醋宝游历江湖去了。 已经长成大龙的小金龙盘在马车顶上,它阖着眼听着周围的动静,过了一会,有条特别小的龙也上了马车顶。它看着庞大的小金龙,有些怯怯的,但是还是凑了过去,拿自己的幼小的龙角蹭了蹭对方的脸。小金龙眼皮子都没有撩开一下,尾巴一扫,把那条小龙扫回了马车里。 哼,讽刺它现在没了龙角吗? 那么点大,上来能保护谁。 小金龙动了动脑袋,一切重新归于安静,只能听马蹄的声音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芝芝从睡梦里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对方的怀里换了下姿势。这一换却迎来了对方的亲吻,芝芝从鼻间里哼了一声,回应了对方的亲吻,但很快,她又小声地说:“不要啦,醋宝在。” “他睡着了。” “爹,我没睡着。” 醋宝脆生生的声音。 芝芝脸一下子羞红了,她连忙推开裴信芳,坐直了身体。 裴信芳脸青了下,过了几下,芝芝就听见巴掌落在屁股上的声音。 “爹!我睡着了!我睡着了!” 醋宝鬼哭狼嚎。 * 裴信芳没有问过芝芝,她爱不爱他。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88.番外一 裴信芳觉得新进府的一个小妾有点奇怪。 奇怪在哪?大概是对方总是傻傻的吧, 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欺负回去, 就是傻傻地站着。裴信芳在宫里长大, 什么手段没见过,倒没见过这么蠢的。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长大的。 宫妈妈禀告说下面几个小妾出了点事,裴信芳刚练完武,便把剑放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 “怎么了?” “那位五姨娘掉水里去了。”宫妈妈说。 又是她。 裴信芳心里闪过这个想法,还能被人推水里去?真的太蠢了吧。 “宫妈妈看着处理吧。”裴信芳不在意地说。 诸如此类的事太多了,比如在宴会上,裴信芳看出那几位姨娘不怀好意提出要击鼓传花, 果然那朵金桂落在那个傻乎乎的五姨娘手里了。 裴信芳觉得就算再没读过什么书,应该一两句还是能做出来吧。 可是对方涨红了脸,居然说出的是:“中秋……月儿圆, 我……我……在赏月亮。” 裴信芳忍不住低下头,唇角微微翘了翘, 但他怕别人看出他被逗笑,很快就敛去了嘴角的笑意。 对方除了傻, 也是会一点技艺的。 比如她泡茶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吕越阳曾当众夸过她煮茶的手艺好, 这让裴信芳起了点兴致, 所以在一次她煮茶的时候, 他突然出现了。那个傻乎乎的五姨娘似乎被他吓住了, 呆立在原地, 连茶水溢出来都不知道。 裴信芳眯了眯眼,他声音懒洋洋的,“茶水溢出来了。” 她啊了一声,又匆匆忙忙去找布把在桌子上的茶水擦掉。 裴信芳看着对方笨拙的手艺,忍不住看向了吕越阳,吕越阳无声地笑了下。 不过,她煮的茶还是挺好喝的,裴信芳面无表情喝完之后在心里想,但还是太蠢了。他不喜欢蠢女人,因为蠢女人会惹出很多麻烦。 不过长得倒是挺漂亮的,裴信芳看着对方的脸,眼神再微微扫过对方对的身体,唔,身材也不错。他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情绪。 不过让裴信芳有些不太满意的是,对方见到他总是像小老鼠见到猫一般,一双凤眼瞪得圆圆的,身体也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要逃。可是她见到吕越阳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双凤眼直勾勾地往吕越阳身上溜,也不怕闪到自己的眼睛。 哼,这么蠢还想勾引男人。 裴信芳直白地跟吕越阳说:“你不许睡五姨娘。” 吕越阳挑了下眉,“为什么?” 裴信芳想了下,“因为她太蠢。” 吕越阳的眼神顿时变得古怪,“公主,你该不会?”毕竟她的画像是裴信芳亲自挑中的。 裴信芳踹了吕越阳一脚,“滚。” 竟然敢猜疑他喜欢那个蠢蠢的女人。 吕越阳一定是活腻了。 不过虽然蠢蠢的,但是做东西还是挺好吃的,她有时候会自己做些糕点,让丫鬟送到每个院子,裴信芳这边自然也送了,他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看着被做成小老鼠的糕点,他犹豫了下,还是拿了一个。 不一会,食盒里的糕点空了。 裴信芳捏着最后一个,破天荒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他犹豫半响,还是把糕点放了下来,他才不能表现出太喜欢吃的样子。万一那个女人知道了,还以为这种方法可以讨好他,怎么办?他不想被对方讨好。 裴信芳这样苦恼着,但发现对方居然再也没有送过了,而他一次去吕越阳那里的时候,居然发现吕越阳桌子上摆满了不同小动物模样的糕点。 吕越阳注意到裴信芳的视线,“我忘了你不喜欢吃甜食。”他叫来一个小厮,让对方把糕点端下去。 “这些是你小厨房做的?”裴信芳状若无意地说。 “不是,这些都是芝芝做的。她知道我喜欢吃甜食,所以做了很多送了过来。”吕越阳说,“她虽然有点笨,但是个很好的姑娘。” 哼。 哪里好了。 不过让裴信芳惊讶的是对方居然胆子那么大,还偷男人。 “现下她在柴房?”裴信芳问宫妈妈。 宫妈妈说是。 吕越阳在旁边坐着,“此事是不是还要查查?她一个弱女子,平时都没出门,怎么会偷人。” 宫妈妈说:“奴才是得了信才知道这事,现下怕是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若是不处理了那个女人,怕是公主府的名声就彻底保不住了。” 裴信芳沉默了许久,“那就打三十大板吧,若是撑过去,便让她家里人来接。” 不过,她没有能挺过去。 裴信芳听到对方的死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意味,“那多给点银子给她家里人吧,还有,把她家人送出京城。” 驸马的五姨娘偷汉子,全京城都穿得沸沸扬扬,若是她家人还在京中,怕是不会好过。 宫妈妈好像误会他的意思,罢了。 就这样吧,反正人都死了。 她死了之后,裴信芳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总觉得有人仿佛在盯着他,可是周围明明没有人。他登基后,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也没有消灭,直到一个深夜,他突然觉得那个视线消失了,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了。 89.番外二 裴信芳最厌恶的人是自己的母妃。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他是个男扮女装的变态。没有一个男的会穿女人的衣服,还画上所谓精致的妆容。 他非常厌恶自己的母妃淑贵妃。 裴信芳知道自己的母妃长得好看,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撞见自己的皇兄跟自己母妃在床上厮混的模样。他那日在宫殿里玩,因为手里的玩具不小心滚落在床底下, 他就爬了进去, 正要爬出来,就听见淑贵妃的声音。 裴信芳当时才几岁, 孩子天性让他想躲在里面,然后再爬出来吓一下自己的母妃, 但却听见了他不该听的。 裴信芳虽然年幼, 却也知道自己母妃和太子哥哥脱光了衣服在床上绝对不是做什么好事情,而且他听见了自己的母妃衬得上是淫.荡的叫声。 她叫着太子哥哥为好哥哥。 从此裴信芳厌恶起周围的所有人, 最厌恶自己的母妃。 他觉得淑贵妃简直下贱得令人作呕。 但他没有想到他会遇见一个跟他周围的人完全不一样的人。 那个少女叫芝芝, 家世普通,大字不识,他们第一次相遇,他躺在地上, 对方蹲在旁边, 他并不是完全昏迷,而是有一点意识的, 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味。裴信芳很讨厌香料的味道,因为淑贵妃喜欢用香, 她喜欢各种各样的浓香, 对母妃的厌恶, 导致裴信芳闻到香料的香味,他就会很生气,甚至会杀人。 但这个少女有点不太一样,她身上不是香料的香味。 对方帮他包扎了伤口,却在揭开面具之后跑掉了,裴信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被自己吓跑了,但他想找到那个少女。 她掉了个荷包在地上,所以他让人在全城将荷包里的几种香料,再来看是谁会特意买这几种香料,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少女。 裴信芳动用点手段,对方就进了他的府里。 一开始裴信芳也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想研究下对方而已,因为她实在跟其他人不一样,但研究下去,裴信芳发现自己有些失控了。 他越来越喜欢闻对方身上的味道,也越来越喜欢跟对方呆在一起,因为怕对方被自己吓到,所以要易容跟对方相处,但是看着芝芝对着盯着吕越阳的脸露出笑容时,裴信芳却又有些生气。 为什么她看着吕越阳就敢说话,但是看见自己就结结巴巴? 裴信芳决定要把对方这个结巴的毛病治好。 喜欢上对方是意料之外的事,一开始只是想抱抱对方,到后面想亲遍对方的全身。在裴信芳的眼里,芝芝就像一块白白软软的糕点,明明不是他喜欢吃的,但是吃起来他却停不下来。裴信芳本来是在克制自己,因为他暂时没有办法给对方一个安稳的未来,他要争皇位,这一切太危险,可是当对方笨拙地吻住自己的时候,裴信芳完全失控了。 他人生第一次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极其庸俗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 裴信芳很后悔的一件事是那天夜里,他没有杀掉佩兰,他一时心软,只是把对方赶走了,他顾及多年的主仆情分,却让对方惹出了那么多麻烦。 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孩子,是他这辈子的痛。 他永远不会原谅他自己。 每个月他都会送一卷自己亲手抄写的经书送到寺庙去,请大师诵读并焚烧,他只能借此有些慰藉,但每次看到芝芝,他还是很心痛,可是他不能表示出来。 所以他要更快一点登上皇位才行,但没想到他还没有登上皇位,第二个孩子来了。 站在屏风的裴信芳听到芝芝有身孕的消息,第一时间看向了对方,却发现他的少女像惊弓之鸟一般缩成了一团。她还是害怕自己,裴信芳心中无比悲凉,可终究是自己做下的孽。裴信芳不想让对方再受伤第二次,所以哪怕他拼了命,也要护住芝芝和他们的孩子。 他主动申请去西南赈灾,但灾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一日,他乘车去灾情最严重的地区,却没想到难民暴动,他不小心滚落了山崖。 他腿摔断了,背上还被难民用刀砍了几刀,但运气好的是他没死,还掉在水源旁边。 他生吃鱼,喝溪水,在山崖下他几乎过了两个月这样的日子,他的腿才稍微好一点,他花了五天时间爬了上来。 在山崖底的时候他想过自己会不会死,可是他不能死了,他要是死了,那个傻姑娘也活不成了。 他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芝芝,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原来不在乎。 裴信芳是个很自大的人,他以为对方主动亲自己就是喜欢,对方躲闪的原因是因为害羞,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方其实根本不喜欢他。 太玄幻了,一个人没有心居然还能活。 更玄幻的事是自己居然为了她放弃了皇位。 在病了的那两个月里,他长时间都是昏迷的,其实他的魂魄早就离体了,他像孤魂野鬼一般漂浮在皇宫之上,有时候他会去看芝芝和醋宝,有时候他坐在城墙上眺望远方的秀丽景色。裴信芳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要的是万人之上,要是的是没人敢反抗他,要的是肆意掌握他人的生杀权。 可是原来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竟然这么难受,比得不到皇位还难受。 裴信芳在离魂的时候遇见了一只鬼,那只鬼远远地看着他,从来不接近。他看着对方,却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熟悉,虽然从未见过,但似乎曾经相处过一般。那只鬼有一日突然靠近了他,说话的声音是个女孩的声音。 “弟弟。”她这样说。 裴信芳看着对方,眼里有着几分警惕,“你叫我什么?” “我是你姐姐。”那个鬼这样说。 裴信芳抿了下唇,不说话。 那个鬼说话有些慢吞吞的,“你是不是想让弟妹有心?那你去做交易就可以了,拿你最重要的东西去换你想换的。” 什么是他最重要的? “你的皇位。”那个鬼继续说,“用你的皇位去换心,把你的真龙之气给那个贪吃的饕餮判官。” 裴信芳才知道原来他在梦里见的那个神仙是个判官,还是只饕餮修炼成的。 “我要怎么去见他?”裴信芳问。 “我帮你。”那个鬼说。 那个自称是他姐姐的鬼带他去见了判官,判官一看到那个鬼就流了口水,哪有自己豪放不羁的样子。 “这个魂魄太香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鬼看。 裴信芳见状,忍不住蹙了下眉,挡在了那个鬼的前面。 判官一没看到那个鬼,神情就恢复了些。“裴家小儿,你怎么又来了?” 裴信芳盯着判官“你同她做交易,她给了你一颗心换来重生,那我能与你做交易吗?” 神仙有些探究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想让她的心还给她”裴信芳说。 “她的心,我已经吃完了,没得还了。”判官说,“不过倒还有个法子,把你的心分给她一半,但是分给她一半心,你下半辈子每夜都要承受切心之痛。” “我同意。”裴信芳几乎没有犹豫。 判官闻言无奈地摇头,“好端端一个野心家竟然变成这样,那个死丫头真的是闯大祸了。”他喝下一杯酒,往裴信芳身上嗅了嗅,“你若想做这交易也行,把身上的真龙之气给我吧。但你要知道,这真龙之气给了我,你再也做不了皇帝了。” 裴信芳没兴趣知道判官口里的死丫头是谁,只要他的交易能成功就可以了。 裴信芳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被挖了出来,又被分成了一半,一半塞回他的胸腔里,另外一半判官放在了一个透明的容器里。他盯着里面的心,忍不住舔了下唇,“你的心真香。”他说完这话,又把眼神飘向了裴信芳身后的鬼。 “你是过来做什么交易的?” “我想知道我母妃投胎没有?”那个鬼从裴信芳身后飘了出来。 判官掐着手指算了下,“还没有。” 那个鬼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把我自己给你吃,你让她永世都不能有身孕。” 判官看那个鬼的眼神复杂了起来,然后一甩袖,“这个不行,我做交易,向来是只做好的,你这个不行,你换一个吧。”他说完便看向裴信芳,“你还没快走,呆久了,你这半颗心可在阴间撑不久。” 裴信芳被赶走的,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那只鬼,原来她真的是自己的姐姐。 那个一出生就代替他死的姐姐。 裴信芳一开始觉得半颗心有些不习惯,他总是想摸一下,后面发现另外半颗心在对方胸腔里的感觉太好了。 每天都能听到对方心底的声音。 只不过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夸自己美? 裴信芳有一点不开心,但是是自己选的娘子,没办法了。 90.番外三 裴信芳觉得芝芝越来越过分了。 具体过分如下。 第一, 她似乎越来越摸准自己的脾气, 一犯错就软着声音叫自己好哥哥, 好夫君, 若是自己的气还没有消,便像一只小狗一样吻上来。这样下来,裴信芳的气通常消得差不多了。 第二, 她居然拿自己出去炫耀。裴信芳是弄不懂江湖女子的风气,可是自从芝芝决意当个侠女,就决定混进江湖里。可是她一没武功,二没文采,文武都不行,她根本找不到同其他侠女的共同话题,但是还好的是女子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讨论好看的男人,下到十五岁,上到三十五岁, 只要好看的男人,都躲不开她们的讨论。而正值男人中的芳龄的裴信芳也成了她们讨论的对象, 裴信芳不是很清楚芝芝在外面说了什么,总之, 近来的贼有些多了,还都是些女贼。那些女贼看到他, 先是呆住, 然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想到这里, 裴信芳就很生气,可是他一生气,芝芝又拿出了她的第一招。 第三,她居然说要再生一个。 “夫君,我们再生一个嘛。”芝芝趴在裴信芳身上。 醋宝四岁之后就没有再强行要求要一起睡了,主要是裴信芳揍了几顿,醋宝就老实,乖乖巧巧自己一个人睡。 只是刚分开睡的时候,可怜得像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 醋宝跟裴信芳长得极像,完全就是幼年的裴信芳,他含着一泡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芝芝的时候,芝芝心里就忍不住一软,可是裴信芳完全不吃这套。 裴信芳觉得芝芝这个请求太过无理取闹,不想搭理。 芝芝继续在耳边进谗言,“生个女儿,像我,你不觉得很好吗?” 裴信芳闭着眼睛,不想回答,自顾自地翻了个身。芝芝一瞧,又爬到另外一边去,神情变得委屈巴巴。醋宝卖萌装可怜完全是从他这位娘亲身上学来的。 “夫君。”她喊完后停顿了下,神情更委屈,“你是不是烦我了?” 裴信芳无可奈何地睁开眼,他把芝芝抱入怀里,一只大手拍了拍对方的背,“我们有醋宝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 “可是有个女儿,我就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芝芝说。 裴信芳真想骂芝芝傻,当年她生醋宝的时候那么疼,现在几年过去了,又忘了疼想再要一个,可是他承受不起了,他实在不想看到对方有任何风险。 “可以把醋宝打扮成女孩子。”裴信芳出了个馊主意,“这样,你也等于再有个女儿了。” 芝芝啊了一声,她想了下,又摇摇头,“不好的吧,醋宝是男孩子,怎么能把他打扮成女孩子呢?” 裴信芳继续哄骗芝芝,“我小时候不也是穿女人衣服,看我现在,就能娶到温柔贤惠的娘子。” 芝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正想再说,裴信芳就亲了她一口,“实在想生,我们就现在就生。”他咬着芝芝耳朵说,“那你今天可不许求饶撒娇,我可不会停下来了。” 芝芝脸一红,小声地答:“不会的。” 可是等云消雨散,她就委屈地想哭,对方根本就是骗她的。 裴信芳见对方要哭不哭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捏了捏芝芝的脸,几年过去了,芝芝跟少女时期的她没有任何分别,若说有,便是更美了,“怎么了?” 芝芝瞪着他,“你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 芝芝结巴了下,又实在说不出口,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当然知道只有裴信芳的东西进入她的体内,才会有小宝宝,可是那东西只在她的腿根上,她还被无情的裴信芳里里外外洗了一遍,哪会有什么小宝宝。 芝芝气得咬了裴信芳一口,觉得再再再也不要跟他说话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芝芝为此长吁短叹,倒被醋宝看见了。醋宝满六岁后,脑瓜子比之前更聪明了,他看见芝芝不开心的样子,就屁颠屁颠跑过来,拿两只手托着自己的脸,“娘,看,花。” 芝芝见了一眼,就被醋宝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但笑完后,她还是不开心。 醋宝觉得稀奇,他娘向来被他那可恶的爹哄得不想事情每天过得乐滋滋,偶尔生气也马上能被哄好,毕竟他爹那张脸实在很能抗伤害,女人见了都心动,更别说他爹低三下四地求饶告罪的时候。 “娘,你怎么了?”醋宝好奇地问。 芝芝哀怨地看他一眼,“你爹欺负我。” 醋宝闻言眨眨眼,“娘,我帮你报仇,我待会就往他身上丢虫子。” “他又不怕虫。” “那爹爹为什么欺负娘?” “我想再给你生个妹妹,可是你爹不同意。” 芝芝话音刚落,醋宝就嗷了一声,他早就想要个妹妹了,别人家都有妹妹,就他没有,他也要有个香香软软的妹妹,最好随他娘,笨笨傻傻的就可以了。 “娘,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醋宝虽然年幼,却懂得一个男人的醋劲有多大,尤其是他爹的。 他爹虽然看起来是个不爱吃醋的,但是每次他娘要是跟别的男人说一句话,哪怕是七十岁的老爷爷,他爹的脸色都阴沉沉的。 醋宝从他的柜子翻出来几封信,这些信都是他的太傅给他的,醋宝听说过,他的太傅当年跟他娘还是青梅竹马,结果被他爹这个恶棍无情拆散了,还让太傅遭受了牢狱之灾,还好,太傅现在在朝中当了丞相,日子过得不错,甚至还因为他是他娘的孩子并不讨厌他,还会三个月、半年的给他寄一封信,问问他功课,还给他列书目,就是太傅这么多年都未成亲,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等他娘。 醋宝虽然才六岁,但是智商和文化已经超过了芝芝。 他仔细研究了太傅的字,假造了一封太傅字迹的信。他把这封信丢在了他娘的柜子里,果然半个月后,他爹发现了。 正等着妹妹出生的醋宝挨了一顿揍。 他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死活不承认那封信是他写的。 裴信芳冷笑,“这上面的墨香的味道同我们家的墨一模一样,而且就你形容你娘,会夸她聪慧,你还敢狡辩?年纪轻轻,就模仿他人字迹,伪造信件,裴遗珠,我今日就要了你狗胆包天的命。”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爹揍他不单单是伪造信封的事。 他爹是不是真吃醋了? 妹妹这辈子是不会有了,醋宝死心地想。 91.番外四 而过了几日, 芝芝真收到一封署名为向青雎的信。 她看着信封上铁画银钩的字迹, 心里有几分唏嘘, 当年她没有心,不懂情爱, 只想着嫁给一个适合的人, 便主动接近向青雎, 现在想来当年的自己也有几分过分了。 芝芝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有拆开信, 她把信放在了桌子上,准备去拿火盆把信给烧了。陈年旧事, 还不要再为此烦恼呢。 芝芝前脚去找火盆,后脚回来就看到裴信芳已经拆开了信。 他把信捏得皱皱巴巴, 听见芝芝的脚步声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情绪可称得上是复杂了, 惊愕、伤心、生气, 最后他把信往桌子一掷, 越过芝芝往外走了。 芝芝从没有想到裴信芳有这样的样子, 她不禁有些好奇信上写了什么,拿起一看,就被开头一句话给弄得脸红了。她匆匆读完整封信, 想着必须要烧掉了。向青雎他怎么能……什么是吾爱芝芝?信是向青雎深夜里写的,他饮酒后想起了当年两人同游元宵节, 便写下了这封信, 满腹经纶的年轻丞相在喝醉后变成了情话满满的风流才子, 虽无影射裴信芳,但还着重说了,当年他在狱中的墙上刻了芝芝的小像,此生爱她并不后悔。 看来丞相大人还是介意当年被捉到天牢里去,虽然芝芝不知道他在里面有没有被严刑拷打,但是裴信芳离开京城前就让吕越阳将他放了出来,出来时年轻的丞相大人起码是全须全尾的,还能自己走出来。 芝芝被这一封情书弄得十分尴尬,连忙将信烧了,向青雎定是喝多了,若是清醒的话才不会写这封信。可是信烧了,有个人还生气着。 芝芝盯着旁边的裴信芳眨眨眼,“夫君,今日一起沐浴吧。” 裴信芳垂着眸看着书桌上的书,语气冷淡,“不了。” 芝芝凑近些,“为什么?”她想了下在裴信芳耳边压低了声音,“我穿了你最喜欢的那件肚兜。” 裴信芳抬起眼瞪着芝芝,“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个色中饿鬼吗?” 芝芝正欲解释,裴信芳却是不依不饶地说:“我自然不如你那向哥哥品德高尚,给一位有夫之妇写信。”他站起来,从另外一边绕路走了。 出门的时候,还特意踹了下门。 芝芝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苦恼,裴信芳这回怕是轻易哄不住了。 但幸好的是他夜里还是跟芝芝睡的,但似乎为了表示他的怒气,还特意分被子睡。他自己盖着一床被子,还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芝芝瞧这个架势,想了下,先是把自己衣服脱光了,随后慢慢地钻进了裴信芳的被子里。 等芝芝从被子里冒出头的时候,裴信芳脸颊微红,一双茶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芝芝此时情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凤眼湿漉漉的,唇瓣微润,她犹如一只妖紧紧地吸附在裴信芳身上。 “夫君,我想要你进来。” 这句话像是火折子掉在了干草上,一下子点燃了。 芝芝为了让对方消气,平日早早地求饶说自己不行,自己硬是撑了一会,但这一撑,却让裴信芳憋着火气,“你往日都是骗我的。” 芝芝连连摇头,“没有。” 裴信芳脸上闪过受伤之意,“为了你的向哥哥,你便今日就坚持久些是吗?干脆你写一封休书给我,我成为下堂夫算了,也好过亲眼看见你们两个甜甜蜜蜜。” 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吗? 芝芝觉得裴信芳简直是无理取闹。 可是无理取闹的裴信芳拈酸吃醋起来,芝芝也不得不哄着。平日她最讨厌在秋千上做那档子事,可是为了哄住裴信芳,也不得不做了。 “好多好多水。”裴信芳突然说。 芝芝羞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带着哭腔说:“你不许说。” 还要说两个好多! 裴信芳是个大坏人。 芝芝哭哭啼啼地想。 秋千过后,芝芝腿软得像棉花,她有些气急败坏了,因为裴信芳明明答应只做一回,可是居然做了三回,三回下来芝芝觉得自己要废掉了。浑身软绵无力的芝芝不想再哄裴信芳,他爱生气就生气吧,爱吃醋就吃醋吧。 裴信芳见状,便老实了几天,好好照顾芝芝,也不提什么休书要当下堂夫了,芝芝便以为此事就算这样过去了。 可半个月未到,她收到一封来自向青雎的信。 信上的文字更加露骨,表白更加肉麻,还又被裴信芳看见了。 芝芝再次走上哄裴信芳的道路。 在收到第五封信的时候,芝芝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了,按道理依向青雎的性子喝醉酒写了一封信过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毕竟向青雎好面子,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写,而且再按照裴信芳的性子,他怎么会让向青雎写给芝芝的信一而再再而三地送进来? “后面几封信是不是你伪造的?”芝芝怒视裴信芳。 裴信芳眼神微动,摇摇头,“不是。”他顿了下,“等等,娘子。” 过了一会,他捉了个小孩进来。 芝芝看见醋宝进来微愣,就听见醋宝哭着说。 “娘,是我伪造的,不是爹写的。” 裴信芳在醋宝后面点点头,“娘子,你看,真不是我写的。” 芝芝看着哭得眼泪汪汪的醋宝,再看裴信芳看似乖巧的笑容,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她把醋宝拉了过来,低声问:“你爹是不是威胁你了?” 醋宝打了个哭嗝,摇摇头,“没有。” 可是看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哪像是没有的样子。 芝芝抬起头瞪着裴信芳,“你简直过分,你怎么能把你的事推到醋宝身上呢?”她再低下头,哄醋宝,“别哭了,娘帮你撑腰,走,我们上街去吃好吃的去。” 芝芝故意玩得晚上才回来,一回来裴信芳就像个跟屁虫跟了上来,先是轻咳了两声,“去哪了?” 芝芝扭过身看他一眼,啥也没说,自顾自沐浴更衣睡觉去了,这一夜是芝芝主动分被子睡,她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裴信芳站在床边看了一会,抬起手把蜡烛给灭了。 没过一会,就响起了芝芝惊呼声。 “你……流氓!” 裴信芳有些委屈,“上次娘子也是这样做的。” 芝芝脸红了下,结巴结巴地说:“不不……行,你不可以!” 可是话是这样说,翌日的芝芝还是没能起得来床,不过好歹芝芝再也没有收到来自向青雎的信了。 92.番外五 吕越阳从小同裴信芳一起长大, 一开始当然也爱慕过花容月貌的裴信芳, 但后来发现对方竟然跟自己一样都有着大几把,心彻底冷了下去, 他不是一个喜欢在床上硬碰硬的男人。 同裴信芳当了一对虚假夫妻后,裴信芳为他亲自选了几门小妾,当然不是为了他的幸福, 而是为了他们的大计, 但其中有个小妾引起了吕越阳的注意。 因为对方身世实在普通, 他看不出这个女子对他们的大计有任何帮助。 “你为何要纳她为妾?”吕越阳问裴信芳。 “这个不是给你的, 你不许碰她。”裴信芳如此道, 吕越阳便懂了, 这个小妾是裴信芳出自私心给自己选的。 真是过分! 后来吕越阳就看见裴信芳顶着他的脸去勾引那个女子了。 真是恬不知耻! 但自己选的主子,跪着也要跟随。 吕越阳心中有些悲凉, 但他倒没想到即使这样两个人竟然还是一段虐恋, 那个小妾被人绑走,裴信芳就跟疯了一样,他不顾一切,动用私兵,甚至下旨让每个城的士兵帮他搜查,这一举动完全惊动了圣上, 而吕越阳也发现此事中得益最多的人是太子。 关乎太子,吕越阳是一直不耻的, 只因为这人人格败坏, 实在不配当一朝太子。 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小妾, 却紧接而来的是那个小妾怀孕了。 吕越阳知道此事顾不得太多,直接去找了裴信芳。 “这个孩子不能留。” 裴信芳双眼赤红看着他,哪有之前理智睿智的模样。 吕越阳暗叹一口气,“如今太子对我们虎视眈眈,芝芝的孩子生下来定是有胡人血统的,你要我如何编造那个孩子是我的?还是说是你怀胎十月生下孩子?你要知道,若假称是你怀孕,不说这假装怀孕的十个月里会不会穿帮,你以后当上皇帝,怕是天下人也不会服一个生过孩子的皇帝。” “公主,大局为重,孩子以后会有的,若现在强要这个孩子,怕是芝芝都活不下来,绑架芝芝的幕后者十之八九是太子,而太子为什么会绑一个看似没用的小妾,怕是一早就布下了局,太子此行并非简简单单为了夺兵权,恐怕是要我们的命。” 吕越阳想在这个府邸里一定有奸细,这个奸细给太子透露了一些东西。 吕越阳看着裴信芳陷入情爱而痛苦自责的样子,他越发觉得远离情爱,珍惜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去西南赈灾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让朝中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对裴信芳放下警惕,毕竟太子一族倒下,裴信芳在里面出了大力,这让一向心思敏锐的二皇子也不得不起了疑心。 二皇子虽然不一定会怀疑裴信芳是个男人,但却可能会想裴信芳是不是想当女帝,而裴信芳远离了京城,二皇子便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三皇子身上。 去西南赈灾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了给黎民百姓塑造裴信芳的亲和力。 从驸马变成淮阴侯,吕越阳以为自己的好日子也来了。 之前娶的三位小妾,他每个人都问过了,若是想同他和离,便会与她们签下一份和离书,从此便可再嫁,若是不想和离,她们就变成他的侧妃,从此真的跟他一起过日子。吕越阳没想到的是,三个小妾都求了和离书。 吕越阳:“……” 铮铮铁汉的吕越阳变成了光棍。 三位美妾求了和离书,便美滋滋地离开了他,竟然头也不回,一点伤心之意也没有,而其中的三姨娘似乎后面还同一位女子在一起了,终身未嫁,这便是后话了。 一朝变成光棍的吕越阳还没想着要怎么解决终身大事,宫里的那位又出事了。他不得不暂时监国,而那位醒了,竟然跟他说不要当皇帝了。 吕越阳脸上笑嘻嘻,心里在骂人。 这辈子都不会碰情爱这种东西了,碰了他是狗。 老皇帝又回来当皇帝,吕越阳有些胆战心惊,毕竟他算得上是乱臣贼子,幸好的是老皇帝不计较,继续让他当他的淮阴侯。 那位在遥远的江南逍遥自在,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他在京城里跟裴阅荛斗智斗勇。自从裴信芳离开京城,裴阅荛成了皇族唯一的血脉了,他越长越大,城府也越来越深,只是老皇帝并不喜他,裴阅荛大婚娶的正妃家世也不怎样。 时间匆匆一过,同三位美妾和离也有六年,吕越阳也一直未婚,时间一久,京中有了传言。 淮阴侯吕越阳是个断袖。 他呸! 凭什么向青雎不娶就是爱而不得的忠贞男子,而他不娶就是个断袖。 郁闷的吕越阳找向青雎去喝酒,年轻的丞相大人听了他的苦恼,冷笑一声,带他去了自己的书房,吕越阳一看,酒醒了一半,好家伙,他倒想不到平日一本正经不言苟笑的丞相大人居然在自己的书房藏了一堆有夫之妇的画卷。 “你现在明白为何京中传你是断袖了吗?”年轻的丞相大人瞥他一眼,“而我是爱而不得了吗?” 吕越阳沉吟片刻,也是无可奈何,只是随着京城的人乱传了。 至于后来吕越阳遇见了一个女子,对对方一见倾心,死缠烂打,便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这个故事里的他还是个散发着清香的单身狗。 93.番外六 向青雎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差点了运气, 也许是差了点勇气。 一开始也并不喜欢那个叫芝芝的少女,觉得对方长得太艳丽,实在不符合书里所说的宜室宜家,而且这个少女居然还诅咒他一时半会考不上。 倒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宜室宜家,但他在读书的时候总想着一句话,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俏芝芝, 他的梦里也开始是对方, 但向青雎觉得自己不能如此下流。 一个读圣贤书的人怎么每天脑子想的是如何脱光对方的衣服呢? 向青雎觉得自己疯了, 但心里还开始慎重考虑起来,如何把对方娶回家。 向青雎是个很传统的男子,而且他觉得他要能保障对方能过上优渥的生活才能把对方迎娶回家,但他却没有想到他还没有科举中第, 对方就要先嫁人了。向青雎他丢弃了自己自尊心, 画了一幅画送了过去,他期盼对方能懂, 但事实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他知道芝芝不识字, 所以才会写诗在上面,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芝芝跟他私奔, 结果会有多严重。 对方果然没看懂, 嫁入了公主府。 向青雎也第一次尝到了后悔是什么滋味, 芝芝嫁人的那三个月里,他浑浑噩噩,最后还是表妹上门,见他这样,骂了他一顿。 “她嫁人了又如何?说不定以后被驸马休了呢?表哥,你何不现在好好努力,考上状元,那时候你风光无限,就算厚着脸皮找驸马讨人也未免不可?” 可吗? 向青雎不懂,但是考科举可能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摇身一变成了皇后,而自己成了对方孩子的太傅,真是造化弄人,看着对方的孩子,向青雎虽有所怜爱,但更多的想的是,若这个孩子是他和芝芝的,会怎么样? 自己定当要把世上最好的全部给这个孩子,不过这个孩子是太子,本来就拥有了天下最好的东西。 再次相见,虽是故人,但他只能跪在地上唤对方一句皇后娘娘,当年元宵佳节他与对方同游的往事仿佛已经被无情的岁月给吹散了,吹得支离破碎,一点温情都不剩下的。他还记得烛火下对方的脸,也记得对方看着那盏琉璃美人灯欣喜的眼神。 可现在,对方看见自己,表情里只剩下了尴尬,对方也再也不会喊自己一声向哥哥了。 但向青雎没有想到的是芝芝居然还留着他的那幅画卷,简直让他欣喜若狂,哪怕入了天牢,他心里却觉得十分舒坦,甚至在狱中大笑起来,旁边的狱友好奇地问他为何进来。向青雎笑而不语,他想哪怕死在天牢里,他此生也是心愿已了,毕竟芝芝心中还是有他的。在天牢里打发时间的向青雎还在墙上刻了芝芝的画像,若是余生他要在狱中度过,也算有个念想,但向青雎没想到的是裴信芳竟然如此卑鄙,虽然让他出狱,但却带着芝芝离开了京城。 他不是没有试图再争取一次,他也的确追了上去,他费劲心思找到了对方的住处,可是站在墙外的他,听见墙里的她开心的笑声,他想说的话便说不出了。 自己该说什么?让对方放弃现在的生活跟他走吗? 芝芝在宫中是不快乐的,眉目之间都染着忧愁,但现在的她是快乐的,向青雎从来没有听见对方那么开心的笑声。 “夫君,你再推高点。”芝芝笑着说。 他在书房放了很多对方的画像,都是自己画的,他想若是下半生在思念对方中度过也不是不可,若求而不得,自己也是不愿将就,只希望下一世他们若是重逢,自己不要再像个懦夫。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向青雎饮下一杯苦酒,自嘲道。 醉酒的他好像写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似乎还很孟浪,他倒不是故意的,希望芝芝读完别恼他。 94.番外七 裴信芳灭了蜡烛就上了床, 床上的人听见他的动静就靠了过来。 “夫君,听说郊外的花开了好多,我们明日一起去看吧。” “好。”裴信芳把人搂进怀里,不用找就可以准确地在对方的眉心上落下一吻。 翌日,裴信芳醒来便发现怀里空了,他便要坐起来喊芝芝, 因为平日芝芝都是起得比他晚的。 “公主醒了?”一只素手撩开了帘子,露出一张俏丽的脸蛋。 裴信芳看着应该已经死了的佩兰愣了下, 随后发现了更多不对劲, 这个房间是他在公主府的寝殿。他敛去眼里的惊愕, 低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驸马呢?” “现在是卯时,驸马应该上朝去了。”佩兰答话。 裴信芳洗漱之后,平日他定是要练武的,现在哪里还想练武。他旁敲侧击了一番, 发现现在竟然是永安三十一年, 他大婚的第一年。裴信芳像是随口一问,“那几位姨娘在府里怎么样?” 佩兰听到这个话, 抿唇笑了下,“几位姨娘都是老样子, 就是前几日五姨娘落了水, 现在还起不来床。” “落水?” “公主忘了吗?几位姨娘上次聚会,好像五姨娘醉酒不小心掉下去了。” 奇怪, 芝芝掉进水里, 不是她推三姨娘才落的水吗?怎么会变得醉酒后掉进水里了。裴信芳发现似乎有些不太对。他借口让佩兰出去, 便在自己寝殿里找起了东西,他曾经将芝芝的荷包藏在了枕头下,他把整张床都翻遍了,没有找到,在柜子里他也找了,也没有找到。 这是怎么回事? 裴信芳沉思了片刻,他本以为自己回到了永安三十一年,他刚大婚的那年,但好像并不是,裴信芳想到芝芝说她是重活一世的人,难道他现在是到了芝芝的第一世吗?芝芝没有被他打死,也没有拿心去换重生? 这是上天给他弥补的机会吗? 裴信芳立刻叫了人进来,“来人,本宫要去翠钗院。” 一到翠钗院,裴信芳就发现翠钗院的丫鬟居然就采苓一个人,采苓看到他的时候慌慌张张,跪在地上,“奴婢拜见公主。” “你主子呢?” 采苓说:“五姨娘落水受惊,现在起不来床。” 裴信芳听到这话,就心疼得不得了,但是他现在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冷淡地说:“本宫进去看看五姨娘这是真生病,还是在装病,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没本宫的吩咐,不许进来。” 裴信芳一个人进了房间,房里摆设也极其简单,他进去还能听到咳嗽声。床上的帘子是放下的,裴信芳慢慢地走了过去,然后调整了下呼吸才动手掀开了帘子,一掀开帘子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凤眼。 床上的少女因为生病面色酡红,眼周一圈都是淡淡的水红色,她穿着淡青色的里衣,看起来犹如雨后芙蕖,清新却又艳丽。芝芝似乎没想到他会来,先是一惊,随后就想起来行礼,裴信芳连忙伸手摁住了对方。 “生病了就别起来了。” 裴信芳本来是想伪装的,但是见到芝芝,他便有些克制不住自己。 芝芝拿着一双凤眼瞧着他,面容上竟露出几分欣喜,“谢谢公主。” 唔。 他记得芝芝在没心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都是又惊又怕的,这一世的芝芝因为有心,似乎有些不一样。 裴信芳按耐住想对方拥入怀里的冲动,温声道:“大夫来看过没有?怎么说?” “大夫说妾身是邪风入体,要静养半个月,每日都要喝药。”提到喝药,芝芝眼神似乎有几分哀怨。 看来,她无论活几世都是讨厌喝药的。 裴信芳又坐在床边同芝芝说了好一会话,发现对方实在精神有些不济才离去。 这夜芝芝喝药的时候,跟旁边的采苓说:“我以为公主会很讨厌我们这些小妾,原来也不是。公主很温柔,像个大姐姐一样。” 采苓愣了下,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劝芝芝喝完药就早点睡。 芝芝心目中的大姐姐裴信芳一连数日每日都来看芝芝,甚至因为芝芝不识字,他还亲切给芝芝念书。这样一下来,两人的关系在芝芝心目中就成了闺中密友,她虽然没有姐妹,但却希望有个亲如姐妹的人,她本以为公主是个很冷漠的人,毕竟他从来都不怎么笑,也不搭理她们这些当小妾的,现在发现公主真是世上最温柔的人,还会每日为她挑衣服。 时间一长,芝芝便真把对方当姐姐,还靠在对方怀里听对方念书,既然当了姐妹,芝芝也会说出自己的一些苦恼。 “公主,我这几日总是胸口有些疼。”她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脸上飞上红云,“我问采苓,采苓说可能是我那里在长大。” 裴信芳看着她,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晦涩,“哪里在长大?” 芝芝又羞又恼,“就是这里。”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胸口。 裴信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肚子?” 芝芝连连摆手,“不是。”她顿了下,想着对方也是女人,倒也无妨,便伸手拿起了裴信芳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是这里,我总觉得疼,有时候揉一揉又好一些了。”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凤眼望着裴信芳,“公主也会疼吗?” 疼是疼,是腹下三寸有点疼。 裴信芳哪知道这辈子的芝芝不知道他是男人,对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居然还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上。裴信芳鼻子一热,暗念了清心咒,又深呼吸好几回,才勉强把燥.热压了下去。 裴信芳眸色比之前还要晦涩,他声音也有几分嘶哑,“芝芝,本宫帮你看看?毕竟本宫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芝芝有些不好意思,往旁边扭了下身体,“这不好吧。” 裴信芳声音放柔,“哪有不好,我们不都是女子吗?还是芝芝觉得本宫是坏人?” 芝芝闻言连忙摇头,傻乎乎地说:“不是,公主是对妾身最好的人了。” 现在那几位姨娘都不敢欺负她了,她之前总是被人嘲笑,现在也不会了,吃的喝的用的都比之前好了。 裴信芳继续诱骗,“那本宫对你那么好,你何必还要防着本宫?本宫可听说了,这疼痛也有可能是疾病,这男大夫可不能检查芝芝的身体,本宫也略通医术,本宫帮芝芝看看吧。” 芝芝一听可能是病,便立刻怕了,老老实实地宽衣解带,只是当那只有些凉的手摸上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许久之后,裴信芳把手收了回去,他把芝芝的衣服穿好,“没大碍,只要每日用巧劲揉一揉就好,芝芝你自己不会,本宫便每日过来帮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就是个大流氓,可是芝芝被哄骗住了,真怕是病,连忙答应了。 芝芝相信裴信芳之后,除了说身体上的问题,还忍不住跟对方说心里的问题。 “公主,妾身听说第一次都特别疼,真的吗?”芝芝看着他,眼里有几分怯意。 裴信芳唔了一声,对于这个问题,他有几分不知道怎么答话。 芝芝以为裴信芳是害羞,还说:“公主第一次疼吗?” 裴信芳看着芝芝,忍不住回想了自己的第一次,他斟酌了下用词,“不怎么疼。” 芝芝眨眨眼,若有所思,片刻她才道:“那驸马是不是很温柔啊?他们说如果男子太粗鲁,女儿家就会特别疼。” 裴信芳表情一僵,顿时有几分说不出话来。 芝芝这些话从来不敢跟别人说,可是她自己是又好奇又害怕,因为她总有一天也会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出去,而那个人就是驸马,她怕驸马是个粗鲁的人,虽然驸马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她听说了,越是看起来斯文的男人,在床上可就越凶狠野蛮。 “公主,你告诉妾身嘛。”芝芝挽着裴信芳的手,“驸马是不是很温柔啊?” 裴信芳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反胃之情,视死如归地点了下头。 他若说不温柔,他怕芝芝这个傻姑娘从此就害怕做那档子事。 芝芝见状果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她很快又说:“不过妾身这种苦恼好像也是白苦恼,因为驸马只爱慕公主一人,从来不来妾身的翠钗院。” 说到这,她的眉目还有几分落寞。 “有本宫陪着芝芝,芝芝不开心吗?”裴信芳问。 芝芝连摇摇头,“没有不开心。”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妾身很喜欢公主,把公主当亲姐姐看,而且妾身最近胸口果然没有那么疼了。” 裴信芳闻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狼狈地扭开了脸。 “芝芝,本宫明日再来,今日还有些事。” 裴信芳说完就溜了,实在是怕自己再呆下去就会露出不可控制的样子。 95.番外八 裴信芳想对这一世的芝芝好一些, 便想着带对方多出去走走,他希望芝芝能永远单纯, 而不用像那一世经历了不幸才换来幸福。 芝芝发现自己可以出府, 真是异常开心。她当即就抱住了裴信芳,“公主, 你真好。” 裴信芳猛地被温香软玉抱在怀里,神思还来不及遐想, 对方又松开了手,“妾身要穿什么呢?” 最后芝芝一脸郁闷地穿着小厮服坐在裴信芳身边。 裴信芳见芝芝不开心, 故意逗她, 拿修长的手指碰了下芝芝的唇,“这嘴都可以挂一盏灯了。” 芝芝委屈地看着裴信芳, “为什么要穿小厮的服装?” 她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当然想穿好看点,但裴信芳纵使换了一世,他内心的独占欲依旧很强,他虽然可以带芝芝出来,但也非常厌恶有人盯着芝芝看, 毕竟芝芝又笨,万一被人骗走了, 怎么办?人间险恶,坏人太多。 “芝芝生得貌美, 万一被坏人看上怎么办?”裴信芳解释道。 芝芝看了看裴信芳, 裴信芳一身绛红色华袍, 头上的步摇褶褶生辉,他那张脸更是美艳不可方物,乌发雪肤,唇红齿白。 “坏人应该会先看上公主吧。”芝芝说,“公主才是最好看的。” 裴信芳听到这话,当即就想堵住芝芝的嘴,算了,自己的娘子,忍着,忍着。 裴信芳是带芝芝来看戏的,京城来了个外地的戏班子,裴信芳想芝芝应该没看过,便带着她来看戏,为了怕闲人打扰,裴信芳特意包下了整个酒楼,但又怕芝芝觉得这跟把戏班子请到府里无两样,他又特意让侍卫装成了普通百姓坐在一楼大厅处听戏。 “芝芝是想在雅间里看,还是在二楼的大厅看?”裴信芳对芝芝温声道。 芝芝几乎没犹豫地选了后者。 这出戏讲的是个悲惨爱情故事,芝芝果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尤其看到男主人公为了女主人公英勇赴死的时候,她眼泪汪汪,哭得不能自已,裴信芳见状连忙把人搂入怀里,“哭什么,这都是假的。” 芝芝抽噎了一声,眼皮子都哭成粉红色了,看起来好不可怜,简直就是一朵沾了雨水的梨花,裴信芳一瞧,便又道:“哭成这样,那本宫就不让他们演了。” 芝芝连忙摇摇头,她咬住了下唇,才勉强克制了自己的泪意,“是妾身失态了。” 裴信芳把芝芝搂在怀里,却在心猿意马。 若是芝芝在他身下哭成这样,他定是怎么也不会轻易放过对方的。 芝芝深陷悲惨爱情故事里的时候,哪知道她旁边的好姐姐裴信芳满脑子污.秽想法。 突然一楼传来了喧哗声,裴信芳听见动静,不得不暂时放开芝芝,他站起来往楼下看了一眼,而芝芝也跟着站了起来,一站起来,便小声地惊呼了一声。 “是驸马。” 驸马今日穿了身鸦青色袍子,手里还拿了把折扇,他一进来就看向了二楼,笑得如沐春风,“公主果然在,我听说这里被包场了,便进来看一看是谁那么财大气粗。” 芝芝眨了下眼,看着一楼不少的客人,她转头看向公主,“公主包场了吗?” 裴信芳眼里露出一丝凶光,但对上芝芝的眼角时,他便把凶光藏了起来,“驸马说的是二楼,本宫把二楼包了下来。” 不识趣的驸马还上了楼,他似乎也对新来的戏班子有兴趣,上了二楼的驸马看到公主旁边的芝芝,先是一愣,随后仔细瞧了瞧脸。 “这是芝芝?”驸马有些迟疑。 芝芝行了礼,“妾身见过驸马。” 驸马顿了下,便让芝芝起身,他的眼神顿时有些奇怪,他方才粗略一看,还以为是公主爱好换了,包下了戏班子一个伶人。 毕竟虽然芝芝穿着小厮的衣服,但是她身高不高,体型过于娇小,一张脸又过于妩媚,就算穿上男人衣服,也看上去是雌雄莫辩,而更像是被达官贵人包下来的兔儿爷。更别提芝芝方才才哭过,一双凤眼被眼泪那么一泡,望着人的时候就能把人的魂魄给勾走七分。 芝芝见到驸马,心里定是有些欣喜的,但是她又想到旁边的公主。 公主对她那么好,把她当亲妹妹一样,还带她出来看戏,自己若是惦记着驸马,公主心里一定还是不舒服的吧,这样一想,芝芝也不敢对驸马太过于热情,倒是落座的时候,主动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驸马。 “驸马跟公主坐一起吧,妾身站着就好。” 裴信芳蹙了眉,“你站着做什么?谁后来谁站着。” 芝芝听到这话,却觉得好像是公主生气了。 公主是不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太碍眼了? 还没等她说话,驸马先说:“好好好,我站着,芝芝你是女儿家,你坐。” 驸马把位置让给了芝芝。 芝芝却不想坐,她有些为难地看着裴信芳,裴信芳见状便把眼神投向了驸马。 驸马接收到裴信芳的眼神,眼神微微一动,决定装死。他早就觉得近日裴信芳十分古怪了,所以今日也是故意前来,主母带着小妾出来听戏班子,这还是他头回听说,他就是想看看裴信芳想做什么。 最后在芝芝的谦让下,还是驸马入座了。芝芝默默地站在了旁边,这让裴信芳十分不爽。 而芝芝看到裴信芳脸色难看,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公主和驸马吵架了,公主对自己那么好,她要想办法让他们两个人和好才是,所以她在旁边一个劲地夸驸马和公主十分般配,要么就对驸马说,公主近日总是在她面前提起驸马,说驸马私下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温柔?”驸马听到这个词,有些狐疑地看着裴信芳,“我哪里温柔了?” 他私下跟裴信芳都是拿剑过招的人,裴信芳虽然是他跟随的主子,可是在武艺上,他并不会特意相让。 裴信芳闻言,立刻瞪着芝芝。 芝芝眨巴眨巴眼,还对裴信芳笑了下。 后来,裴信芳实在忍不下去,直接站了起来,还对驸马说:“你跟我出来。” 一出去,裴信芳就踹了驸马一脚,“滚。” 驸马微愣,“怎么了?”他端详了下裴信芳的脸色,顿时明白了,“公主,你怎么能这样?” “不是还有三个吗?你喜欢哪个要哪个,现在给本宫滚开。”裴信芳凶得像护食的恶狼。 驸马见状只好认怂,“罢了,那公主您继续看戏,我便先走一步了。” 芝芝在二楼等了好一会才看到裴信芳上来,可是却没看到驸马上来,她想了想,才说:“公主和驸马吵架了吗?”她想起原来她娘跟她说,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便想当个和事佬,“妾身觉得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公主可以在夜里跟驸马好好说一说,毕竟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她说这话没有歧义,但裴信芳是切切实实脸黑了。 知心大姐姐当不下去了,他再当下去,这个傻东西还不知道要说出多不可理喻的话。 96.番外九 芝芝是真把裴信芳当闺中密友看待, 有什么事都要同对方说,连这次月信比上个月多来了一天都要说, 而芝芝还主动邀请了裴信芳一起沐浴。 “一起沐浴?”裴信芳顿住了, 眼神闪过不明的情绪,而耳朵尖则是微微一红。 芝芝点点头, “妾身听别人说,好姐妹都会一起沐浴的。”她看着裴信芳, 脸上有几分不自信,“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同妾身一起?” 当然愿意了。 裴信芳根本就不需要犹豫, 这傻东西就是把自己往他口里送, 他本来还在想如何跟对方说明自己是男儿身,但现在似乎不用说明了。 公主府里有一个露天浴池, 周围都是竹子遮挡,唯有一条小路通向外界,当时修建这个浴池的工匠们巧夺天工,把这个浴池修建成一个人工的温泉。因为芝芝邀请裴信芳共浴,裴信芳便想到这个露天浴池,他下旨亥时之后不得任何人接近此处。 芝芝没想到是来露天浴池沐浴, 脸上闪过红云,她有些害怕, “公主,会不会有人看到我们?” 裴信芳宽慰她, “放心, 本宫下旨任何人不许接近, 而且这条路的前方本宫也让丫鬟守着了,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芝芝听见裴信芳这样一说,心里才稍微安下了些。她看了看公主,小声地说:“妾身准备脱衣服入水了。” 裴信芳轻咳了两声,突然说:“本宫落了一样东西,本宫现在去拿,芝芝,你先下水吧,本宫待会过来,你可要先洗,待会还要帮本宫擦下背呢。” 傻乎乎的芝芝就这样哄住了,她想着要给裴信芳擦背,所以老老实实脱了衣服下水,先清洗了自己。 洗到一半,芝芝听到了入水声,还没等她转过头,眼睛就被一层纱蒙住了。 “芝芝,本宫身上有疤,不喜人看,所以芝芝蒙着眼好吗?”她听见了裴信芳的声音。 芝芝因为眼睛蒙着纱,只能朦朦胧胧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却看不清对方,听到这样的说话,芝芝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只是被蒙上了眼睛,她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对方身上靠。 “公主,妾身有点怕摔。” 裴信芳那边沉默了一会,芝芝就发现自己被半拥着了,“没事,不会摔的。本宫先帮芝芝洗,芝芝再帮本宫,好吗?” 芝芝点点头,并未想太多。 过了一会,芝芝突然啊了一声。 裴信芳声音有些哑,“怎么了?” 芝芝有些惊慌失措地说:“有什么东西在水里?” 裴信芳眼睛微微眯了眯,若是芝芝现在扯下覆在眼上的布,一定会发现裴信芳的眼神此时十分骇人,像极了要捕猎之前的恶狼,而且这只恶狼还是饿了许多天,眼神幽深,似乎只在等一个契机,就把猎物吞入腹中。 “哪有东西,芝芝,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芝芝摇摇头,“不是,真的有东西。”她想到裴信芳说自己身上有疤痕,所以也不敢贸然把眼睛上的纱扯下来,只是呆立在原地,声音里透露出害怕,“公主,要不我们上去吧?” 她感觉有什么危险离她越来越近了。 裴信芳见状,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他压低了声音问芝芝:“芝芝,你入府之后有人教过你男女之事吗?” 芝芝冷不丁被问了这个,她脸红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 “那本宫今天教芝芝一点点吧。”裴信芳凑了过去,在芝芝耳边说。 芝芝还没反应过来,耳垂就被轻轻地含住了。 随后便是“误入藕花深处”。 芝芝最后是被裴信芳抱了出来,她紧紧地搂在对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又惊又羞,看着裴信芳好半天才说:“你……你……” 说了一个字,又扭开脸掉眼泪了。 裴信芳连忙哄,“乖,不哭了,眼睛都肿了。” 芝芝靠在对方怀里,想到自己居然那么笨,这段时间把对方当姐姐看待,还让对方每天揉她的……越想越伤心,芝芝默默淌着眼泪,后来实在气不过,干脆抓起裴信芳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裴信芳纵容着她咬,还问她要不要再咬他一口。 芝芝轻哼了一声,把裴信芳手丢开,裴信芳跟芝芝相处那么久,哪里不了解她的性子,又哄又亲,才把怀里的少女勉强哄得不哭了。芝芝乖巧地窝在裴信芳怀里,眼珠子转啊转,突然她抬起头看着裴信芳,“那妾身现在是偷.人了吗?” 裴信芳:“……” “公主也算偷.人吗?”芝芝还加了一句。 裴信芳只觉得头疼,干脆又低下头去,随后耳边便响起芝芝求饶的声音。芝芝又害怕别人听见,求饶的声音还不敢喊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