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砒霜,你我共尝》 第一章 我们离婚吧 南城的冬天很冷,雪后尤甚。夜风凌冽的像一把冰冷的霜刃,吹在人身上寒冷刺骨。 “李慕珩,我们离婚吧。” 嘶哑的嗓音,带着无尽疲惫,仿佛这是林岚人生中最后一句话。 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李慕珩婚后的变化不是没有原因的。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半会儿,随后响起清冷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她苦笑着转过身,背倚着栏杆缓缓地滑坐在地上,眉心痛苦的凝成一团,“明天吧,我明天上午可以请假。” “十点,不要迟到。” “嘟嘟……” 电话传来断线的声音,她也无动于衷,一直到手机自动息屏。 都说婚姻有七年之痒,她和李慕珩的婚姻连三个月都没熬过去。 离婚的原因最常见也很普通,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而那个女人现在就站在林岚面前,手提着李慕珩给她买的名牌香包,笑得春风得意。 “林岚,你连慕珩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你也配跟他在一起?”这是那个女人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林岚刻在心上永远不会忘的一句。 第二天,林岚打车到了民政局。办完离婚手续出来,李慕珩将一辆奥迪车的钥匙递了过来。加上那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说是给她的离婚的补偿。 一想到他曾和别的女人在那辆车上翻滚过,林岚索性扯过钥匙扔在地上,“别的女人用过的东西我不要。” 李慕珩阴郁的目光直视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林岚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偏偏骂不出一句狠话来。 李慕珩身旁的美女弯腰将钥匙捡起来,顺手拿出湿巾纸将钥匙擦拭一遍才还给林岚:“林小姐放心,我平时都不坐慕珩这辆车的。” 林岚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专门做给李慕珩看的,因为李慕珩有洁癖,很严重。 林岚看着那个女人,矫情的比电视里演的还要做作。可就是这个女人,毁掉了她的婚姻。 “钥匙你刚才碰过了,我嫌脏。” 那女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林小姐,你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慕珩这样做也是为了补偿你。毕竟你以后还要养活你父母,你弟弟还在读大学,用钱的地方比我们多得多。”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们,至少没让我净身出户?”林岚嘲讽地问李慕珩。 “林岚!”李慕珩低沉的嗓音带着愠怒,林岚以为他会为了维护小情人对她劈头盖脸一番问候,然而他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爱要不要。” 然后挽着那个女人的手消失在视野中。 目送那对男女离去的身影,林岚浑身像抽空了力气一般慢慢地蹲下身,忍了一个星期的眼泪在这一刻汹涌而下。 他们从大四开始交往,工作后维持了两年,谈婚论嫁的时候,李慕珩被派遣到国外深造,林岚就在国内等了他半年。 因为这段爱情,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李慕珩一无所有,硬是和他在一起。哪怕结婚时她连李慕珩的家庭背景也不知道,哪怕李慕珩说这段婚姻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仍旧选择与他办理结婚证,义无反顾的。 而今再看看现在手里的红色小本子,过去那些看似伟大的爱情成了笑话,机场求婚的场景更是一出闹剧,她就像一个小丑般,演绎了最讽刺可笑的剧情。 包里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的声音,她也不愿去理会。直到晚上才打开手机点开信息,是一条银行余额变更提醒。 现金汇入五十万。 而这五十万现金和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将林岚和李慕珩之间彻底划清了界限。 第二章 等你好消息 四年后。 “恭喜林岚荣升品牌部组长。”当总裁顾长玮宣布这个消息时,会议室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会议结束后,林岚直接回了自己办公室,客服部主管原云清跟着跑进来,一屁股坐在林岚对面的软椅上,双手作揖灿笑道:“恭喜我们的林组长,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要不要大摆筵席庆祝一下,咱们好歹终于更上一层楼了呀。” “少来。”林岚不理会她的打趣。 林岚现在上班的是国内最知名的化妆品集团悦容,她在这家公司将近六年了,大学毕业就一直在企划中心品牌部,刚被提拔为品牌部组长。 原云清又说了几句,见林岚很快投入了工作,忙四下环顾无人,就趴在林岚的办公桌上低声问林岚:“林岚,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很奇怪?”林岚漫不经心地问。 “北亚入股的事呀。要是以往,公司这种事可都是许总监亲自负责的,而这次入股悦容的北亚集团可是国内最大的控股集团,怎么反倒不让许总监负责了。刚才顾总直接点名让沈亚瑛负责这件事,这不明摆着想把沈亚瑛提起来吗?” 沈亚瑛是顾长玮的秘书,性情淡淡的,处事雷厉风行,又不喜欢多费口舌,是顾长玮喜欢的实干型的员工,如果真要提沈亚瑛起来也不意外。 但原云清这么直白的问,林岚确实有些不好回答,恰好有人敲门,林岚借机避开原云清的问题:“请进。”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沈亚瑛。 “林组长,可以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吗?” 原云清看了沈亚瑛一眼,嘴角一撇,悻悻离开。 “沈秘书找我有什么事?” 沈亚瑛踩着高跟鞋走到林岚办公桌前,神色淡漠:“许总监辞职了你知道吗?” 林岚惊讶:“许总监辞职了?”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企划中心各个部门的人除了许总监最信服的人就是你,我希望你能站在公司的角度去处理和应对这件事,毕竟北亚集团才刚入股公司,顾总暂时还不希望许总监离职的事被更多人知道,更不希望公司有太多的风言风语,如果这件事一旦传到北亚那边,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样瞒着有用吗?许总监一天不回来,公司其他人就会产生怀疑,到时候只会对公司,甚至对你产生误解。” 沈亚瑛说:“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另一个目的。” “什么?” “劝劝许总监,让他回公司上班。” 林岚迟疑片刻,“许总监会突然离开工作将近十年的公司,我想这其间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我会找机会弄清事情原委,如果可以我会尽量。” 沈亚瑛无比从容地笑了笑:“那我等你好消息。” 说完,她起身走了出去。 林岚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思索着沈亚瑛方才说的话,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问许易。 论公,许易是她上司,她有今天也是许易一手带起来的。 论私……好像她跟许易也没私可以论,唯一有那么一点点联系,就是许易是季呈延不知隔了多少房的远亲 第三章 年少不懂事儿 一路堵车到家已是九点。 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想着沈亚瑛今天说的那些话,林岚有些不放心,就给许易拨了电话过去,但一直无人接听。 林岚估摸着他可能是没听见,就没再继续打,起身去卧室拿睡衣准备洗澡睡觉,电话突然传来震动。 林岚以为是许易回电话了,拿起手机一看竟是方蕾。 “林岚,你该不会是忘了今晚同学聚会的事儿了吧。”电话里方蕾的声音格外清脆。 林岚拍拍额头,还真忘了:“你们在哪里?我马上开车过来。” “老地方,赶紧的,就剩你和季呈延了。” 林岚换了套休闲的衣服开车到方蕾说的那家ktv,好不容易搜寻到一个空车位准备停过去,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先她一步抢占了车位,如果不是她及时踩住刹车,估计就撞上了。 看着那熟悉的车牌号,林岚松开方向盘双手环胸靠坐在驾驶椅上,气定神闲地等着前方车主走来。 “我就说这车子怎么这么眼熟嘛,原来是林岚同学。不好意思,车子眼尖,看到有空位就往里面钻,真是拦都拦不住。”车主不是别人,正是林岚认识了十年的老朋友兼同学,季呈延。 “这么说来,有眼睛的是车子而不是人了?” 季呈延扶额:“林岚,你能不能幽默点,你这话堵得我……吞都吞不下去。” “你喜欢的口味,还吞它干什么?”林岚望着他,“季呈延,你抢占了这个车位,是不是要帮我再另外找一个?” “求我啊。”季呈延微挑眉梢。 林岚斜了他一眼,摇头。调转方向盘往另外一边开,车窗外传来季呈延的吼叫:“左边十米。” 反光镜显示,季呈延正指着左手边一个空车位示意她去那边。 停好车林岚与季呈延一边往包间走一边互相打趣,方蕾和其他同学都到齐了。都是将近十年没见的老同学,大家打完招呼就开始叙旧。 就在大家相谈甚欢时,不知是谁高声说了句:“李慕珩来了。” 久违的名字跃入耳际,林岚如遭电击,僵在原地半晌没缓过神来,直到季呈延轻轻推了她一下。 林岚斜眼看着季呈延,季呈延微挑着下巴示意林岚往门口看,“你的旧情人回来了。” 兴味盎然的样子看上去很欠扁。 林岚白了季呈延一眼,又快速整理混乱的思绪,转过身看向门口,熟悉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 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与李慕珩重逢,为此曾做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演练。希望自己再见到他时是自信骄傲、坦然无谓的,起码这样能让他知道没有他林岚过的更好。 但此刻突然见到他,紧绷的大脑中枢神经像断裂了一般失去主导能力,只能感觉到太阳穴在突突跳动,心脏仿佛也要蹦出来参加这场聚会。虽努力地想要对他微笑,嘴角却抽得厉害。 李慕珩冷冽的眸光淡淡睨了她一眼,沉冷似海深不见底。只是缓缓勾起的那抹轻讽的笑意,显露了他对这次重逢的态度。 第四章 没必要放心上 大家拉了会儿家常,其中一位同学觉得无聊,就提议玩游戏,一致赞同。 游戏既非高智商也非高挑战,而是自揭糗事让大家乐呵乐呵。方蕾自告奋勇当主持人,顺带把林岚给捎上来做递话筒助理。 其他人说什么林岚都没在意,问到李慕珩时,她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递着话筒,语气淡淡地:“到你了。” 李慕珩背倚着沙发没有接。 林岚按耐住想要把话筒扔过去的冲动,又向他递了递。方蕾继续起哄:“老同学,大家可都说了哦。” 李慕珩嘴角扯出一抹清冷的弧度:“年少不懂事,总会做几件混事,只不过有些小事,没必要挂在心上而已。” 他的声调很平静,林岚却觉得手里的话筒好似有千斤重,压的她喘不过气。 包房的气氛也在刹那间变得微妙起来,方蕾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笑着打圆场:“那个……听说李同学订婚了,怎么不把你女朋友也带来,毕竟老同学一场,大家伙认识认识嘛。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李慕珩身上,林岚悻悻然地回到自己座位,心里一片落寞。 “她下月才回国,下次聚会一定带来。” 林岚的心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方蕾一听可来劲了,忙接道:“这可是你说的,大家伙儿可都听见了,下次不见你女朋友我们惟你是问。” 李慕珩一笑,看似亲和有礼,实则淡漠疏离得很,“方同学说了算。” 其中不知是谁高声说:“林岚,听说你跟呈延在交往,什么时候修成正果啊。我们还等着喝你喜酒呢。” 林岚愣了愣,好在季呈延反应快,挥着手一脸嫌弃地说:“去去去,说什么呢。我跟林岚可没那回事儿,我们是正儿八经的死对头。” 林岚反应过来赏他一个肘击,咬牙说:“死对头有本事别抢我车位。” “我那是体恤你开车技术一般,担心你停车倒车困难,所以专门给你留了个好车位。”季呈延说得跟真的一眼。 林岚白了他一眼,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李慕珩。后者面无表情地将烟头在烟灰缸掐灭,慢条斯理地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方蕾也跟着起身,“不是说好大家今晚都不要安排别的事儿不醉不归的吗,怎么突然就走了?” 李慕珩拿起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脸上挂着非走不可的气势:“下次吧,我向你赔罪。” 说完还真一声不吭地走了。 整个过程除了方蕾他没和任何一个人有过眼神交流。 聚会结束是凌晨一点多,林岚喝了点酒不方便开车,季呈延主动送她到小区楼下。 “今天晚上有劳你了,早点回去休息。”林岚站在马路边对车子里的季呈延弯腰致谢。 季呈延看也没看她一眼,启动车子离开。林岚无奈地耸耸肩,转身往小区里走。 还没走几步,季呈延的车又倒了回来。 “林岚。” 林岚回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季呈延:“怎么了?” “你没事吧?” 林岚理解季呈延话里的意思:“我这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事?” “真没事?” 林岚冲他坦然地笑笑:“当然是真的。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休息。开车路上注意安全。” “瞧你笑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卖笑。本来就不好看,这样笑着就更吓人了。”季呈延嫌弃地说:“没事就赶紧回去,少出来祸害路人。” 两个人私下里一向如此,林岚也习惯了,却还是忍不住凑过去揍他,“季呈延你有本事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削你。”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走喏。”这家伙反应很快,启动车子一溜烟跑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晚的账总有一天要找季呈延算清楚。林岚在心里这样想着。 目送季呈延的车子远去,林岚重重地叹了口气,隐约间又觉得有人在注视自己,那种被什么东西包围着的压抑感令她浑身不舒服。特意往马路上看了两眼,并没有值得引起注意的存在。 而在不远处的马路边,一辆黑色迈巴赫的车里,一双冷沉的眸子正注视着那道步入小区的身影。 第五章 看到我很惊讶? 在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那一瞬间,林岚又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喝了点酒意识有些模糊,却并不影响对危险的判断力。 警惕地转过身,安静的过道,昏黄的灯光下只有自己拉长的影子。林岚心里有些害怕,赶紧转动钥匙打开门进屋。 刚迈进一只脚,身后一双手顺着她推门的力量把她重重地往里推。林岚惊慌失措地去扶门后的鞋柜,伸手却抓了个空,手机不知掉落在了哪里,人也扑到在地上。 随后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门口唯一的光源消失,房间里漆黑一片。林岚趴伏在地上不敢动,心脏怦怦地跳动着,身体害怕的发抖。 漆黑的房间里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四下无声的危机感,像一张网笼罩着。 对方是劫财还是劫色尚不清楚,劫财她可以把钱都给他,劫色……想起季呈延刚才说得话,似乎不太有这种可能性。 但眼下不管是财还是色,小命最重要。 那个人没有动,林岚以为他看不见自己,就小心翼翼地往前爬,希望能在不惊动那个人的情况下跑到卧室把门关上。 爬了估计一米左右,肩膀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抓握住翻过来平躺着。林岚来不及惊呼,也不敢呼救,万一激怒对方现在就给办了,她连斗智的机会都没有。 腰上有个重物坐下时,林岚的理智轰然倒塌,斗智逃跑之类的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她哆嗦着向那人求饶:“卧室床头的柜子里有三千的现金,电视柜上有五百,我的包里有一张银行卡,你要我马上转账给你,一分不剩全部都给你。我不会报警,不会告诉任何人,今晚的事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瑟瑟发抖的身体像坐在高频率震动的机器上,根本无法冷静,心里唯一的念头只有活命。 林岚以为他不回应是因为不满足,嘴唇打颤地继续补充,“我还有一辆车,你可以开去卖了,估计能卖几万块钱,车钥匙在我的包包里,我现在就给你拿。” 颤抖着手去抓手提包,抓了半天也没碰到个边,无助的让她快要疯掉了。 直到手机铃声打破安静。 林岚看了不足半米远的手机一眼,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在对方之前拿过手机接通这个电话,所以下意识地调过头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想估算一下求助的可能性。 微弱的灯光给了黑暗一点光亮,也在这个时候看清了他的脸——李慕珩。 紧绷的面部线条,清俊冷漠的五官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比多年前更加深沉冷厉。像空谷无底的深渊,看得人心底发寒。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李慕珩带着讥诮的口吻问。 林岚看着李慕珩的脸愣了好半晌,回过神来又觉得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感觉。 不是因为看见李慕珩,而是因为这个带给她恐惧和危险的人是李慕珩,不是想要劫财劫色的陌生人。 第六章 连马都不如 林岚闭上眼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李慕珩的声音响在耳畔:“这么多年了,安全意识还如此薄弱。” 林岚闭着眼不想回答,耳边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动了动被李慕珩压着的手,结果依旧徒劳。她索性睁开眼瞪着他:“李慕珩,你起来。” 李慕珩反而凑得更近,余光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腾出一只手将林岚双手禁锢在头顶,另一只手去拿手机:“季呈延打电话来了,我帮你接。” 亲热的接触,轻吐的热气,略带沙哑的嗓音,性感中带着魅惑。 林岚努力挣扎反抗,但碍于李慕珩坐在她腰上,她上半身根本使不上力。直到耳边手机里传来季呈延的声音,她才放弃挣扎。 “林岚,到家了吗?” “已经到家了,你呢?” “我还在回家的路上。到家了就早点休息。” “你也是。” “没事那我就先挂了,现在正开车。” “嗯。” 简短的通话在李慕珩的注视下却像被审问的犯人。 李慕珩将挂断的手机扔到一边,动作随性却透着霸道。林岚瞧见了机会,反手擒住李慕珩的手腕用力一扯,想把他拉下来。 但面对这个一米八五的男人,她那些力气在他身上就像打进了棉花里。李慕珩俊眉微敛,许是被林岚的反击激怒。他抓着林岚的肩头如同拎小鸡一般连拉带拖的带进了卧室。 这房子是婚前李慕珩买来送给林岚的,添置家具时李慕珩来过好几次,熟悉房间布局。他不顾林岚的反抗轻车熟路地走到卧室,在墙上摸到开关打开灯,把人直接扔在了床上。 “李慕珩你做什么?”林岚从床上弹坐起来,李慕珩修长刚毅的身体再度压了下来,冰冷的手指触碰到颈间,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即便分开了四年,但林岚依旧清楚的记得,跟他结婚的那三个月里,每次亲密接触他的前奏总是习惯先抚摸亲吻她的脖子。 他知道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李慕珩开始撕扯林岚身上的衣服,紧抿着唇不发一语,目光仍旧清漠冰冷。 陷入回忆中的林岚忽然清醒,她惊慌失措地挣扎着:“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李慕珩还是不说话,手里动作未停。 “我是林岚,你看清楚,我是林岚,我们已经离婚了。” 撕扯衣物的手一顿,李慕珩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恨意。 可他的反应却让林岚觉得很痛心。 李慕珩只是愣了几秒钟,阴鸷的双眸逐渐覆上冰冷,性感的薄唇微微轻启,从里面缓缓吐出一句话:“你知道就好。” 说完就低头吻上林岚的颈子,久未与人这般接触的林岚浑身打了个激灵。 对现在李慕珩,无论从思想到身体,林岚都是抗拒的。反抗起来也尤为激烈,比刚才在客厅还要拼命。 李慕珩有一瞬的愣神,林岚趁此机会豁尽全力一把将他推开,想起身逃离又不甘心,就顺势将他压在床上,双手用力按压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他动弹。 “你要女人自己花钱到外面找去,别来这里恶心我。”林岚咬牙愤恨道。 李慕珩仰躺在床上,眸色深沉。 林岚将指甲用力地掐入他的肩膀,只是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痛楚。她再用力,他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像个机器人一样没有痛感反应。 林岚突然想起这个男人是没心没肺的,当初跟别人大家,被人划了一刀也能笑得跟没事人一样,这点痛又算的了什么? 泄了气的放开他,刚起身又被李慕珩反压在了床上。 “买你一晚上,多少钱?”李慕珩俯视着林岚,冷声问。 林岚心口像被针扎似得疼,相隔四年,即便她对这个男人的爱已不如昔日那般浓烈,可心里仍是在意,仍是被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牵动心弦。 爱了那么久,也恨了那么久,林岚已不知现在的自己对李慕珩到底怀着怎样的情感。只是心痛的难以呼吸,不得不逞强去反驳他:“就你这样的,倾家荡产我也看不上。李慕珩,你是想女人想疯了,还是憋得太久了?别人都说好马还不吃回头草,你李慕珩居然连马都不……” 炙热的唇覆上,硬是将林岚那满腔怒火压回了腹中。 第七章 以前不是这样 林岚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她却忽略了他曾是自己最爱的男人。虽然交往时李慕珩不曾碰过她,但那三个月的婚姻生活里,她的敏感处在哪里李慕珩早就摸清了。 抵抗和防御被他轻而易举地攻破,他像在沙漠里饥渴已久似得,想要深入交流。林岚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现在的关系,更不可能在这种关系上发生什么肉体上的关系。 秉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她咬住他的嘴唇齿关用力,直到闻到一股腥甜。 李慕珩皱眉,眼底浮起一抹怒意。 蛮力将林岚的双手举过头顶按压在床上,深邃的眸子怒视着她:“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居然咬人?” “咬你这种人是本能,需要跟谁学吗?我现在看到你就巴不得把你撕碎了吃进肚子里。”林岚看着他的伤口笑得格外得意,心里却很苦涩。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怎样的?你想要我就给,还是你出轨我就离婚?” 李慕珩的眼神从期待转为失落,最终又恢复他的阴冷,“林岚,你变了。” 林岚禁不住笑出了声:“这世界上有不变的人吗?即便有,但那绝不是我林岚。我变成什么样跟你有关系吗?没有!一分钱关系都没有,所以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想起四年前的种种,内心的愤怒与恨意在这一刻被激起。无畏他浑身散发的凌冽气息,林岚无比坚决地对他说:“李慕珩,请你搞清楚三件事,第一,我们离婚了,这是我永远铭记在心的事实。第二,我不会跟婚内出轨的人来往,这是我个人的原则。第三,你要是不想我将当年我们结婚的事说出去,让我们那群老同学都知道你李慕珩干的那些事儿,就马上离开。永远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眉心皱起,眼神却复杂到看不清是怒还是气:“你就那么恨我?” 林岚反问:“难道我还要感谢你?” 李慕珩沉默着,目光愈发深邃。 许久,他才翻身起床,站在床边开始脱西装外套。 林岚慌了,“你要做什么。” 李慕珩将西装扔在床上,随后用力扯开领带,薄唇吐出两个字:“洗澡。” 不顾林岚满脸愤怒,他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浴室,仿佛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确定李慕珩真是在洗澡,林岚这才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脑袋里一片混乱。电话在此刻传来震动,林岚四下搜寻才发现是李慕珩的手机。 她听了一会儿,没理。 电话再度打来,她摸出手机按掉。下意识看了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 过一会儿又打,林岚实在听烦了,就把手机按成静音扔在床上,盘腿坐着等李慕珩出来。 浴室的门打开,李慕珩光裸着上身站在门口,发梢的水珠顺着宽阔的肩膀滑落到结实的胸膛上,肌肤看上去紧致而又充满韧性。细小的水珠顺着肌理一直滑进腰间系着的浴巾里,给人一种性感却又不敢轻易尝试的诱惑。 第八章 身边有人吗 林岚盯着他看了两秒钟,想起还在震动的手机,微笑着当着他的面伸手抓起他的手机。李慕珩意识到林岚的目的,大步跨过来想要夺回手机。 但林岚速度也不慢,她得意地划动屏幕接听,顺便按了免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刚才在李慕珩身上学会的。 “慕珩,你在哪里?为什么要挂我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温柔腻人的很。 至于这是他的未婚妻,还是当初那一个,林岚就不得而知了,也无心去猜测。 李慕珩站在床边冷冷地注视着林岚,目光阴冷,仿佛要将林岚生吃了。然林岚却回敬他灿烂的微笑。 “慕珩?你在听吗?” 李慕珩往前一步,林岚忙把手机拿着贴近自己的下巴,张着嘴示意李慕珩要是再近一步她就说话。 李慕珩看着林岚,语气却很温柔:“我在听。怎么了?” “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接,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 那女生的话让林岚下意识抬眼看着李慕珩,眼底流露出一抹难掩的失望。 迎上林岚的目光,李慕珩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不得不回应电话里的人:“怎么会呢,刚才手机调成静音了,没听见电话响,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想你了。我们可以开视频吗?我现在想看看你,哪怕看你一眼也行,我想和你说说话。” “有什么等明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再说。”李慕珩的语气带了些命令,许是觉得不对,又放柔了声音说:“我明天要早起。” 林岚听着实在觉得恶心反胃,就把手机扔在床上拖着沉重的身子去隔壁卧室。 许是她下床的动静被电话里的女生听见了,那女生问:“慕珩,你身边还有人吗?” “没有。” 经过李慕珩身边,林岚在他耳边低声嘲讽:“真虚伪。” “慕珩?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话?” “电视的声音。” 林岚摇着头走到隔壁卧室反锁上门,以防李慕珩闯进来。心里嘲讽李慕珩撒谎不打草稿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李慕珩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二话不说直奔主题,只是因为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吵架了,找到她发泄怒火而已。这简直比直接羞辱她还要让人难堪。 背倚着门仰望屋顶,她觉得眼睛尤为酸涩,索性闭上眼不去想李慕珩,不让自己再去回忆过去。 她在房间呆了半个小时,直到她听见一道摔门声才敢从里面出来。 空荡的卧室只余下暧昧后残存的凌乱。 将李慕珩写有电话号码的纸张扔进垃圾桶,她忍着身体的疲倦换了干净的床单洗了澡,再让自己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等醒来时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 一夜没睡好的林岚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去公司,意料之内的被堵在了马路上。本就因昨晚的事心烦意乱,堵车更是火上浇油,冲动之下做了个决定。 周六上午,她找到一家较为可靠的中介所登上自己的房产信息,决定把房子卖了。 从中介所回到家沙发还没坐热,林岚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林小姐,这套房产是李慕珩先生以赠送的名义送给您的,当初那一份赠送协议中已经表明,受赠人林岚女士不得私自变卖、赠送此房产,否则赠予人李慕珩先生有权将房产收回。”一个自称是李慕珩私人法律顾问的陈先生如是说。 林岚在心里暗骂:“李慕珩,你够狠。” 姓陈的继续提醒:“林小姐,虽然您暂时居住在那套房子里,但我还是想要提醒您,作为受赠人的您只有居住权,并没有使用权。” 字正腔圆地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林岚翻箱倒柜找到那份协议,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条款,除了刚才那位男士陈述的内容外,有一条是针对李慕珩的。 大意是,除非受赠人林岚有变卖、赠送这套房子的行为,否则李慕珩任何情况下都无权将这套房子收回。 这条内容看似限制了林岚,实际上针对的是李慕珩。 他当年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第九章 帮许易一个忙 未免以后被李慕珩赶出去,林岚心里暗下一个决定,存钱买房! 她并没有多大的野心,优柔寡断的性格也不适合做女强人,至于为什么会坐上品牌部组长这个位置,在林岚心里这一切全归功于她的直属领导——许易。一个三十出头事业有成却一直单身的男人。 周天下午,许易主动约林岚喝下午茶,林岚欣然赴约。 打车到许易约见的那家咖啡馆,林岚一眼便瞧见了靠窗处的一身休闲装的许易。她走到许易对面落座,笑望着他:“你好像瘦了。” 许易停下搅动咖啡的手,轻抬眼皮看着林岚。目光温柔宁和,像五月微拂的轻风,温暖中带着一丝疏离。 “你也瘦了不少。”他笑说:“我辞职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亚瑛告诉我的。” “你那天给我打电话也是为了问我离职的原因?” “也不是想问你离职的原因,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很意外,你怎么突然就离职了。之前我连一点异样都没看出来。” 许易看着林岚,许久,轻轻一笑:“临时决定的。”同时又把话题绕道别处:“听说你现在升任品牌部组长了,恭喜你。” 林岚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这几天还适应吗?” “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许易默了片刻,又颇为自豪地点头:“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你一定能胜任这个职位。” “可别对我抱太高的期望,我有几斤几两还是称过的。”。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你的能力。林岚,我真心希望你越来越好。起码比我在的时候好。”最后那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在公司里许易对林岚多番照顾,他这话的真实度林岚也绝不会怀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没留在悦容了。只是没想到你却突然辞职了,我还以为我们能在一起共事很久。” “事实证明,留下来总会有收获的不是吗?”许易半开玩笑:“四年前你跟我说辞职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你要是走了,我下一个重点培养的对象应该是谁。你看看你现在的成就,是不是应该报答我当初对你的栽培之情?” 他决口不提他自己突然辞职的事,林岚也不好继续追问,拍着胸脯豪气地说:“当然要报答了,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岚扬眉神气道。 许易端起咖啡小喝了一口,皱着眉像在思索着什么。林岚看他表情有些不大对劲,踌躇着是否要关心。 “林岚,可以帮我个忙吗?”许易率先开口。 他这认真的模样林岚反倒心虚了:“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许易准备了一会儿:“假扮成我的女朋友,陪我去见见我的父母。” 林岚喝进嘴里的果汁差点就喷了出来,顾不上整理自己的仪态,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许易:“假装成你的女朋友?许易,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我说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许易眉头一皱,“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只要让他们相信我正在热恋就行。” “你父母也在逼着你相亲?”亲身经历让林岚做此推论。 “不是,我只是想让他们安心而已。”许易很为难:“我辞职的事让他们心情很低落,想用另一种方式让他们高兴高兴。所以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林岚理解许易的作法,但这种事担在身上终究有些麻烦,于是就劝他:“可这样做并不能解决问题,骗得了这一次,那下一次怎么办?总不能每次都让我扮成你女朋友去骗他们吧?再说了,我和你的关系季呈延又不是不知道,他万一要是告诉给你父母,还不是要穿帮吗?” 许易坦然道:“呈延那里不用担心,他一般不会到我家,实在不放心我提前知会他一声就行。至于以后的事……如果你不介意,我觉得还是可行的!” 林岚讶然。 许易忽而笑道:“开玩笑的。” 林岚缓过神来,吞了吞口水,“我猜就是。” 林岚与许易认识将近六年,彼此间的关系介于同事和朋友之间。工作上养成的习惯,让林岚不能像怼季呈延那般毫无顾忌地回敬个更过分的玩笑,体内还有股报答他栽培之情的热血在沸腾。 有恩必报,有仇必还是她做人的原则。 于是许易说的这件事,林岚爽快应承下来了。但如果早知道许易对女朋友着装的要求,她一定不会答应。 第十章 又见李慕珩 喝完下午茶,许易开车带着林岚逛了好几个大商场,为的就是买一套他认为好看的衣服。许易自己的衣着要求并不高,私下里主要是以舒适休闲为主,但对女朋友的衣着则定在了优雅知性的风格上。 面对林岚这般私下习惯通勤简约款的人,实在有些为难他了。 “去试试这套衣服。”在一家大型商场某品牌店里,许易指着模特身上一套紧身丝绸长裙对林岚说。 导购一见有鱼上岸,赶紧走过来问了林岚穿什么码,林岚报给了她,导购再跑到仓库去取来一件新的衣服。林岚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并没有看见许易。 四下环顾无人,林岚问导购:“他人呢?” “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在外面和另一位先生说话,好像是碰到熟人了。” 林岚哦了声,鬼使神差地走到门口,一眼就看见站在过道上的许易。 许易正和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俩天,这会儿完全忘了林岚还在试衣间等他这件事。 林岚瞧许易聊得开心,也就没上去打扰,自顾自走回店内坐在休息区等候许易回来。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林岚等的无聊,就拿出手机刷微信。不知不觉间,她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那熟悉的感觉令她心头一骇,忙抬起头来确认。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李慕珩不知何时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面色沉静,目光清冷。 林岚看着他眨了眨眼,见李慕珩没表露什么,她也装作没看见,顺着李慕珩的目光,她看到前面有一位女生正在挑选衣服。 那女生长得很漂亮,及腰的波浪大卷,看上去温婉而又娴静,纤瘦的身材给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她挑选了几套衣服搭在导购小姐的胳膊上,许是察觉到林岚的目光,她冲林岚点头微笑,然后走到李慕珩身旁。 “慕珩,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去试试这两套衣服。”女生走向更衣室,在经过林岚身旁时,她故意停下脚步,用满是赞美的语气说:“小姐,这套衣服真适合你。” 林岚忙着确定这是否还是李慕珩四年前的那个女人,一时间忘了回应。 等她缓过神来,那女生已经进了更衣室。 另一名导购走到林岚跟前询问这件衣服是否满意,林岚起身照了照镜子,无视镜面中李慕珩冷冽的目光,自我感觉良好地点头:“我是满意的,但最终还是要看许先生是否满意,如果他觉得不好看,那我也没办法。” “这套衣服穿在小姐身上既合身又有气质,我相信许先生一定会满意的。而且我觉得许先生对小姐那么好,肯定会尊重小姐您的意见,如果您想要这套衣服,许先生也不会反对。”导购微笑着说。 这话既有赞美,又在暗示林岚自己掌握主动权,林岚打心里觉得这导购口才真好。但身后有个人总叫她心里不舒坦,未免与李慕珩共处一片空气,她转身就往外面走。 “你很缺钱?”。李慕珩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林岚没理他,继续往前。 “站住!”语带命令,就连旁边的导购都吓了一跳。 林岚做了个深呼吸,转过身看着他:“跟你有关系吗?” “为什么要把房子卖了?”李慕珩冷声质问。 林岚微仰着头气势不甘落于下风:“住腻了想换一套房子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李慕珩皱起眉头,眼神含怒。 林岚突然觉得自己蛮变态的,因为李慕珩越生气她就越高兴,说话更加理直气壮:“只可惜某些人给自己留了一手,房子没法卖,我只好委屈自己继续住着了。” “等存够了钱再买一套?”李慕珩略带讽刺地问:“还是找到一个给你买单的人?” “如果有人帮我买单,我为什么不要?”林岚笑容端庄:“总比赖在别人的房子里住着安心得多。” “林岚!” 林岚受够了他这种命令威胁的语气,也直接跟他卯上了:“我知道自己叫林岚,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连名带姓的重复。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大呼小叫的喊别人名字很没有礼貌吗?” 说完转身又看见许易停在两米远的地方,林岚生怕许易看出些什么,忙走到许易身旁唠叨:“你消失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跑单了。” 许易眸光扫了李慕珩一眼,又才对林岚笑着:“我要是敢跑,以后不得被你打死?再说我要是跑了,明天我到哪里去弄个女朋友和我一起去见我的父母?” “这还差不多!”林岚低头指着身上的衣服:“你觉得好看吗?” 许易后退两步再次打量林岚身上的衣服,林岚就端端正正站在原地任他欣赏。 “帮我把这件衣服包起来。”许易欣赏完直接对导购说。 许易这么大方反倒让林岚心虚,她刚才看了这衣服价格,都抵她一个月工资了,即便是为了帮他也不能让他太破费,“我就穿一次,你买这么贵的衣服不划算,要不我们再看看其它的。” 许易右手轻搭在林岚肩头,微微俯身对林岚柔声道:“你多穿几次不就划算了,实在不行下次去见我父母时也穿这套衣服。” 林岚睁大眼瞧着许易。 许易走到林岚身后把她往更衣室里推:“你去换衣服,我去买单。” 林岚拗不过许易,只能听话照做。感受到一旁李慕珩目光里隐含的冷意,下意识地扬了扬头。 第十一章 她身材很不错 更衣室的门关上,许易去前台结完帐,他再回休息区的坐在沙发上等候,闲来无事随便挑了本杂志翻看。 许易看的并不认真,因为身旁有个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对周遭气氛向来敏锐的许易觉得,对方并不友善。 过了一分钟左右,导购为两位男士奉来花茶,许易与李慕珩目光无意中碰撞了一会儿。 许易微微一笑,算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李慕珩端起花茶抿了一小口,须臾,道:“你女朋友身材很不错。” 许易笑容微凝,有些尴尬,过一会儿才说:“我也这么觉得。” 而后便是持久的沉默。 林岚换好衣服出来,导购小姐上前接过衣服拿去打包,林岚道了声谢直接去找许易。 许易和李慕珩都坐在沙发上,跟随李慕珩一起来的那位女生站在镜子面前拿着几套衣服征求李慕珩的意见。 李慕珩很耐心的回答,俨然一副好男人模样。 林岚记得李慕珩说过,他不喜欢逛街。 再看看如今的李慕珩,他可能只是不喜欢陪他逛街的自己而已。 许易放下杂志起身走到林岚跟前,“我刚才给我妈打了电话,说我们明天晚上回家吃饭,我让她烧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和粉蒸排骨。” “真的?”听到最喜欢吃的两道菜,林岚两眼放光。 许易一脸宠溺:“我妈最拿手的菜就是红烧肉,明天让你尝尝什么才叫真正的大厨手艺。” 林岚使劲点头,完全忘记自己在哪里,身边有谁。 许易被林岚这反应逗乐了,他笑说:“看你这眼神……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早听呈延说你喜欢红烧肉和粉蒸排骨这两道菜,没想到你竟然喜欢成这样。我待会儿再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多做点,给你打包带回家里。” 吃饭就吃饭,打包带走就不太礼貌了。林岚琢磨着如何拒绝,许易又说:“反正也是做,量多量少的问题。” 被吃阻断思考力的林岚很认可的点头了。 许易又问:“你明天下午几点出门,我提前来接你。” 林岚下意识地看了李慕珩一眼,他仍是一副冰山脸的坐在那里,认真又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杂志。 “林岚?”许易见林岚走神,又问了句:“怎么了?” 林岚忙回过头看着许易努力地笑了笑:“没,我只是突然想到,明天下午好像有点其它的事。” “那你……” “但又一想,那件事肯定没有跟你去见你父母重要,所以我决定把事情延后,陪你一起去见你父母。具体时间我今天晚上回家发给你。” 许易先是一愣,过了好几秒钟才故作感激涕零地说:“真心感谢林岚女士如此配合我的工作。” 林岚大方地挥挥手:“不客气,应该的。” 导购将打包好的衣服递过来,许易先一步接过去才对林岚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林岚点头,转过身准备出去。 “等等。”许易突然握住林岚的胳膊,林岚诧异地望着许易。许易冲她笑笑,这才对沙发上坐着的李慕珩笑道:“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逛。” 林岚呆愣在原地,头顶好似有一盆凉水泼下来。 李慕珩看了林岚一眼,目光深邃,随后对许易微笑着回了句:“慢走。” 林岚当场石化。 她万没想到这两个居然是熟人。 第十二章 相信你没问题 等出了商场,林岚忍不住问许易:“你和刚才那位先生很熟?” 许易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充满兴味:“难道你认识那个人?” 林岚摇头否认:“我可不认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你这么关心我们之间是否认识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我就是看你走的时候和他打招呼,以为你们认识,所以问问。”林岚故作不在乎地说。 “看你这么紧张的反应,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许易饶有深意地笑了笑,继续解释:“我和他是第一次见,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刚才在你换衣服期间,我和他就你身上那件衣服做了探讨,一致觉得你穿那件衣服很漂亮。那位先生还夸你身材很不错,我觉得别人毕竟夸了你,走的时候打打招呼也是应该的。” 林岚心头一紧:“你主动找他说话的?” 许易想了想:“算是吧。但他为什么夸你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你身材看上去……好像……也还算可以。” 林岚看了许易一眼,此时此刻她不知该说许易太自来熟,还是说李慕珩这个人心思太重。李慕珩无缘无故地对许易说身材很不错的意思,林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之所以对许易说这话,也许真以为许易是林岚男朋友,知道林岚会主动问许易他们之间是否认识。 所以接下来就是很正常的互相猜疑,如许易刚才表现的那样,许易回答的不是林岚的问题,而是问林岚为何会在意这件事。李慕珩知道林岚一定会否认。 回想起刚才离开时李慕珩那个微笑,一股寒意打心底升起。 与李慕珩一同来的女生名叫江容清,是李慕珩的未婚妻,也是南城市市长江灏的女儿。 江容清选了好几套衣服,李慕珩把卡递给导购去结账。江容清坐在李慕珩身旁挽着他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模样:“慕珩,我们明天去医院探望临舟吧。” “可以,刚好我明天没什么事。” 没遭到李慕珩拒绝,江容清心里自然欢喜,“我就知道,慕珩对我最好了。” 李慕珩看了江容清一眼:“至从接手临舟的工作后,一直忙着没时间去医院探望他,恰好明天有空而已。” 三个月前北亚集团总经理陆临舟意外遭遇车祸,导致下半生几乎瘫痪,现在一直在医院疗养。李慕珩本是北亚集团澳大利亚子公司的负责人,因此事被调回总公司,直接升任北亚集团总经理。 江容清嘟着小嘴:“你就不能说是因为我要求你你才去的嘛。” “我只是不想骗你。” 江容清心里虽然不满,但比较起来,她更愿意李慕珩对自己坦诚。圈紧了李慕珩的胳膊,江容清往李慕珩怀里缩了缩,脸上写满幸福,看的一旁的导购好不羡慕。 第二天,许易如约到林岚楼下接她。 林岚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许易忙探过身帮她系安全带,林岚被他这突然之举给惊住了,使劲往后仰着浑身不自在,潜意识里还将他当做自己的上司,说话也有些结巴:“许总监……现在还没开始,你不用那么周到,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还叫我许总监?” 林岚吞了吞口水:“说不定你哪天又回公司了呢,我听沈亚瑛说,顾总并没批准你离职。” 许易手里动作一顿,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林岚看他有些犹豫,忙开口劝他:“其实……” “我不会回去。”他系好安全带坐回驾驶座上,偏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岚:“林岚,我希望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因为对你而言,这不会是一件好事。” 林岚低下头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话。许易这意思,有种暗指她多管闲事的味道。在公司里许易对林岚是比较宽容,但私底下他们的关系可没好到干涉对方隐私的地步。 许易看穿林岚的心思,微笑着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新领导来了以后,好好表现,好好工作,工作上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样可以跟我联系。” 林岚抬头看许易,许易继续说:“忘了跟你说件事,我爸以前可是刑警,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清晰的分辨出真假,所以待会儿见了他们,你可千万不要穿帮了。” 林岚嘴角一抽,“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你父母跟我爸妈一样,只要带个异性回家就以为是我对象。” “说早了你还会答应?”许易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双手掌上方向盘,“今天的任务很艰巨,林岚女士,我这次能否成功脱困,就看你的了。” 林岚说:“提前没有告知合作对象项目存在的风险性,如未能达到预期效果,后果由自己承担。” 许易脚下一踩油门直接驶上马路:“为了满足客户要求,只能麻烦我的合作对象多费点心思了。”他回头看了林岚一眼,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我相信你没问题。” 林岚闷哼一声表示抗议。 但终究没说出个花来。 事实上许易的父亲许明阳并不是刑警,而是在季氏集团担任总经理。母亲唐惠是大学教授。夫妻两人亲切和善,嘘寒问暖的关心着林岚的生活和工作。 林岚心里记着许易交代的事儿,回答起来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被二老发现自己是冒牌女友。 被问了一大堆问题后,林岚终于找到一个空隙到阳台上透透气。回客厅时不见许明阳,反倒是厨房里面传来流水声。 许易和唐惠正在厨房里收拾残局,林岚心想着怎么着也得给许易撑起面子,做个勤快热心的人,就打算去帮帮忙。 “机票定好了吗?”唐惠将许易洗好的碗放到沥水架上。 林岚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看到厨房里许易系着围裙,鞠着身子在洗碗,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做这些事儿,专注的样子让人顿生好感。 许易一边洗碗一边回答:“明天下午两点的机票。” “小岚知道吗?” “我跟她说了。” 唐惠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结束是晚上九点,唐惠把她提前打包好的红烧肉和粉蒸排骨放在许易车上,走之前一再叮嘱林岚想吃了随时去家里吃。 面对如此热情的二老,林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再想想自己的父母,似乎有大半个月没回家探望他们了。 许易坚持开车送林岚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到小区楼下,许易又说要走走,林岚觉得自己去去蹭吃蹭喝一晚上了,这点小要求自然不能拒绝。 五月的晚间还有些凉意,晚风习习,吹得人心神荡漾。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漫步走着,一种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流转着。 林岚突然想起上一次和一个男人在晚间漫步是在四年前,身边站着的人是李慕珩。这四年来,她似乎成了异性绝缘体,谁也没喜欢过,也没谁喜欢她。 无数次深夜醒来,林岚都在问自己,单身到底是李慕珩给得伤害太大不敢再去爱,还是没有遇见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此刻再问,她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许易在厨房里忙碌的画面,并且挥之不去。 “在想什么?”许易的声音跃入耳畔,带着低哑的魅惑,动人心弦。 林岚回过神来望了他一眼,又慌乱地避开:“回味你妈妈做的菜,走神了。” 许易笑说:“你以后如果想吃了,可以随时去我家,我妈会做给你吃。如果没时间可以给她打电话,让她做好了送到公司也行,她知道公司的地址。” 林岚权当客气话了:“今天已经很麻烦她了,以后哪能再多做打扰。说实在的,我都有些后悔假冒你女朋友了,因为让我有种强烈的负罪感啊。” 许易停下脚步,林岚也跟着停下。 夜灯的光线并不明亮,许易的脸庞藏在树枝的阴影里更加看不真切。 “林岚,我明天就要出国了。”许易突然说。 “我刚才听见你和你母亲的对话。”林岚想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要去哪个国家?” 许易默了片刻,“去澳大利亚,我在那边联系了一家公司,打算去那边实习一段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以后就在国外发展。” 刚萌生的好感在刹那间被打消掉,说不失落那是假的。林岚保持着惯有的微笑看着许易,以一个朋友的姿态面对他,“那样也好,以你的能力,在异国肯定也能打出一片天地。” 许易走到林岚面前,眸色被夜色晕染的更加深沉:“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辞职吗?” 林岚抬头望着他,心跳骤然加快。 第十三章 前夫是上司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是……我不想瞒你,你知道北亚控股集团入股北亚的事吧。” “五月初的月会中顾总提到过。”林岚问:“你辞职跟这件事有关?” 许易淡淡地‘嗯’了声。 林岚疑惑道:“北亚入股对公司而言是个史无前例的大好事,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公司有更强大的后盾和靠山,公司的规模也将持续扩大,甚至直奔国际。在公司上班的人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你怎么会因为这件事辞职?” 许易长长吁了口气,忽而又清浅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这对公司而言是件好事,但如果是以前的北亚,我会义无反顾的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中,配合着公司的发展方向。但如今……北亚已经不是以前的北亚了。” 北亚控股是国际知名跨国集团,涉足地产开发,石油开采和旅游等多个领域,据说北亚集团的董事长年年都会登上富豪榜,资产远超想象。 这样的大集团,以往从未与护肤品行业有过合作,这次与悦容也是第一次。许易是个事业心极强的人,遇到这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林岚等着许易回答,但许易想了一会儿,只给了林岚一个微笑。抬腕看了眼手表,许易把手里的打包盒递给林岚说:“算了,我不想给你负担。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我先走了。” 除了道别林岚觉得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送走许易,林岚抱着怀里的食物往回走,包里手机响起,她一手提着打包袋一手去接电话。 “岚岚啊,吃饭了吗?”电话里是林岚母亲罗娅亲切温柔的关心。 听到老妈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林岚心里特别温暖,就和老妈多聊了几句,回到家还在聊。快要结束通话时罗娅冷不丁地说了句:“岚岚,你下个周末回家吗?” 林岚想也没想地回答她:“要回,我再问问林风,他如果也回去我们就一块儿。” 林岚老家在镇上,父母双亲也一直住在镇上的老房子。林岚曾劝过他们到城里来一起住,但林父习惯了老家气候,觉得老家空气好,怎么也不肯上来。林岚只好每个月回家一趟,上次回去是在三个星期前。 林岚有个弟弟叫林风,比林岚小两岁。林风去年刚考上公务员,在质监部门上班,也是一两个月才回一趟家。 罗娅说:“行,那你打电话问问你弟弟,你们姐弟也好久没一起回来了。” 林岚立即应承下来。挂断电话,又给林风拨了电话过去,询问了他回家的事,最终决定两个人一起回去。 周一刚到公司,林岚就被顾长玮叫去了他的办公室。林岚心里估摸着顾长玮肯定要问许易的事,就暗自思量着对策。 意料之内的,沈亚瑛也在总裁办公室里。 顾长玮四十出头,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是少见的驼峰鼻。林岚印象中的顾长玮是个博学多才却又古板正直的人,因为这位大领导平时既严厉还不喜欢笑。 顾长玮坐在办公桌后面仰靠着椅子,脸上写满焦虑:“你联系许总监了吗?” 林岚说:“联系过许总监了。” “他怎么说?” “许总监什么也没对我说。”林岚瞄了沈亚瑛一眼,后者笔直端庄地站在一旁注视着她,仿佛要从她的话里判出真假。 林岚无奈,只好继续补充道:“我周六那天约见了许总监,问过离职的原因,但许总监并不愿多提。我也劝过许总监重新回公司上班,但许总监好像有自己的打算,所以……” 林岚留了一半的话,顾长玮那么聪明的人,何须言明。 顾长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林岚离开,林岚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办公室。顺带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回自己办公室坐在软椅上小酌着咖啡等候。 果不其然的,沈亚瑛再次找到了林岚。 林岚把对顾长玮说的话向再向沈亚瑛说了一遍,同时补充道她:“沈秘书,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的私事分享给别人,更何况是许总监。而我跟许总监的关系也没好到你想象的那种地步,所以这种事你以后也别再让我去做了,毕竟中间人不好当。” 沈亚瑛冷笑:“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信?” “你要是不信,刚才在顾总面前为什么不问我?”林岚反问她。 沈亚瑛不语。 林岚将手里的咖啡放在办公桌上,起身走到沈亚瑛面前,放平心态认真地对她说:“亚瑛,许总监的事,我觉得最好的解决方法是由他们当事人自己去处理,你我都是传话人,是起不到那种效果的。” 沈亚瑛说:“我比你清楚。”转身迈出了办公室。 林岚无奈地耸耸肩,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眼瞧着就要下班了,林岚突然接到通知,北亚控股集团的总经理周二要来公司参观。因为许易不在,接待的事情交给了沈亚瑛,林岚作为品牌组组长,硬是被沈亚瑛临时安排进了接待小组里。 周二上午九点半,顾长玮带着沈亚瑛、运营总监和林岚一行四人在公司楼下等候北亚几位高层领导来。十点整,几辆豪华商务车停在了马路边,顾长玮率先迎了上去。 其中一辆劳斯莱斯商务车下来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林岚望着眼前这位西装革履面无情绪的男人,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冤家的路竟然窄成这样。 北亚控股集团的总经理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夫,李慕珩。 此时此刻,林岚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李慕珩毫无波澜的目光扫了顾长玮一眼,直接无视了林岚。等他们一个个都与李慕珩握过手了,林岚才主动走上去伸出手勉强微笑道:“欢迎李总。” 李慕珩优雅地伸出手很绅士的握了握,眼底眉梢都是冷漠。林岚不会自讨没趣,忙将手缩回,侧过身不想挡他的道。 北亚集团买下悦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成了悦容最大的股东,同时拥有海外市场所有的经营权。顾长玮一直想发展海外市场,但由于资金受限,所以未能如愿。而今得到北亚这座大靠山,他自然是万分欢喜的。 李慕珩参观企业文化墙,又参观了公司样品间。顾长玮今天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把公司从头到尾夸了个遍。李慕珩的反应则是淡淡的,淡淡的语气,淡淡的微笑,到后面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李慕珩点头都是很好的回应。 绕了一圈到会议室,林岚坐在沈亚瑛旁边,巴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顾长玮与李慕珩交流了几句,李慕珩沉默了半会儿,突然说:“可以详细地介绍一下贵公司的企业发展史吗?” 顾长玮忙说:“既然李总有兴趣,那我就请我们公司品牌部组长为李总详细讲解一下。” 即便有一百个不情愿,身为品牌部组长的林岚不得不担起这个任务。 在李慕珩地注视下,林岚站起身将悦容的发展史尽量精简、重点化的讲给他听。这是她倒背如流的东西,讲起来自然很流畅。一旦投入到工作中,林岚也忘记了李慕珩是她前夫这事儿。 林岚讲完就坐下了,李慕珩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我建议贵公司的企业发展史可以再精简一点,毕竟客户没那么多时间给到我们去讲与他无关的东西。” 顾长玮点头:“李总说得有道理,我们后期会将这部分优化,到时候给李总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慕珩看着林岚:“林组长既然是品牌组组长,这个任务就交给她来负责如何?” 林岚瞪了李慕珩一眼,李慕珩无视她的不满,对顾长玮道:“顾总,预祝我们后期合作顺利。” 顾长玮脸都笑开了:“当然当然,有北亚这个大集团的加入,我相信悦容一定能在海外开疆扩土,成为护肤行业的领军品牌。” 大家都激动地鼓掌。 会后顾长玮邀请李慕珩用餐,李慕珩应允。林岚寻了个借口想要回家,顾长玮不乐意了:“这是工作,而且今天这么重要的环节,你身为品牌部组长怎么能走。” 顾长玮的语气已是不容拒绝。 沈亚瑛走过来关心林岚:“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岚摇头:“没事。” 然后硬着头皮上了。 那顾长玮也不知从哪里看出来李慕珩对林岚有意思,借了个机会对林岚说要好好招待李慕珩,在酒桌上总是让林岚去向李慕珩敬酒。 李慕珩看着林岚将杯中红酒一口一口地喝完,眼神愈发冷冽起来,捏着被子的手骨关节都泛白了。 顾长玮瞧着李慕珩的情绪变化,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林岚的酒量干掉四五瓶啤酒没问题,但红酒后劲足,喝到最后有些犯晕,说话有头没尾。沈亚瑛有些看不下去了,代替林岚去向李慕珩敬酒,却被李慕珩身边另一位男士挡住了。 什么时候结束的林岚并不知道,只是迷迷糊糊地看见顾长玮在开车,然后又被他驾着进了一家酒店。 第十四章 被指认是小三 林岚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撑着床面坐起来,头昏脑胀不说,浑身还酸软无力。 可当她回忆起昨晚的画面时,第一反应是掀开被子。 确定身上的衣服都完好无缺,林岚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此时此刻,林岚打心里感叹自己遇到了一个正直的好老板。 一看时间八点过,赶紧起床洗漱上班。 到达公司仍旧迟到了两分钟,打完卡出来,恰好遇见了顾长玮。林岚忙端正地站在原地,等待老板一大早对迟到人员的‘问候’。 等了几秒钟,没有预料中的质问,林岚抬起头一看,顾长玮走出了老远,倒是办公室里几位同仁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林岚以为他们在好奇顾长玮今天的反常,就没在意,因为顾长玮本来就是个性情古怪的家伙。 午餐时,林岚在洗手间听到几个人在谈论我。 “我还以为是沈亚瑛呢,没想到竟然是林岚。你看群里那些照片,两个人都差贴在一起了。要不是酒店就在眼前,那估计得在车子里解决了。” “就是,这怎么看沈亚瑛才是当小三的料啊,林岚平日里规规矩矩地,看上去那么有原则的一个人,居然是个小三。” “这哪里奇怪,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顾总不喜欢眼前人,喜欢远一点的也不无可能嘛。沈亚瑛冷冷清清的,一看就是个难以降服的御姐,林岚就不一样了,文文弱弱的更好搞定。这次接待北亚总经理的事,如果没有其它关系,那怎么轮也轮不到林岚吧。” 她们说的话不堪入耳,林岚的性子让她忍气吞声根本做不到。 用力推开厕所的门,林岚怒视着在洗手台旁边议论的几个女人,“洗手间是给人用来方便的,不是用来你们胡言乱语。你们说的这些话对公司的品牌形象,甚至对顾总造成多大的影响难道不知道吗?” 其中一人说:“林组长,影响公司品牌形象的不是我们这些话,而是你们做的那些事儿啊,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强撑着面子和形象也没用啊。” 林岚走到那个人跟前,“把话说清楚。” 另一个人摇头叹息着:“你跟顾总的事公司早就传开了,不信你可以去公司论坛或者内部群去看,今天一上午都是在议论你们。” 林岚忙拿出手机打开公司企业论坛,第一条也是回复的最多的一条,主题就是“顾总与品牌部组长林岚酒店开房证据照”。 点进去翻看,里面全是她和顾长玮搂搂抱抱的照片。林岚仔细回想这些照片的来源,不就是昨天晚上她喝醉了之后,被顾长玮开车送到酒店的事吗? 本来干干净净的一件事,通过发帖人言语的引导,硬生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总裁带小三酒店开房共度良宵了。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让林岚完全没了头绪,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面对眼前这几个人充满鄙夷和不屑的目光,心里那道墙又好像被推塌了。 “林岚。” 尖厉的声音打破了安静,林岚转过身,迎来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是顾长玮的妻子,陈琳琳,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顾长玮和沈亚瑛。 林岚被陈琳琳那一巴掌打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她伸手想还她,挥在半空的手被沈亚瑛狠狠地抓着:“林岚,你冷静点,她还怀着孩子,你要是动手了,这件事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洗手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顾长玮见场面有点失控,怒吼道:“都回自己的岗位去上班,不想上班的都给我滚蛋。” 待人都走完了,顾长玮顺手扶着陈琳琳的肩膀一脸讨好地说:“老婆,事情真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跟林岚之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你要相信我。” 陈琳琳的眼泪汹涌而下,“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我昨天问你在哪里,你说你在应酬,结果呢,你居然带着这个女人去酒店开房,你把我和孩子放在哪里?” 顾长玮急的额头直冒汗:“你别生气,气多了对孩子不好。我跟林岚也真没你想的那些事儿,不信你可以问亚瑛,我们昨天真的和北亚集团的李总在一起吃饭,晚餐结束后我送林岚回家,她喝醉了,我也不知道她家住哪儿,就随便给她找了个酒店让她住下。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绝对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沈亚瑛也说:“顾总说的都是真的,我和运营部的张总监都可以作证。” 陈琳琳不依不饶:“那为什么去酒店就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不让亚瑛说林岚回家?你说啊!” 顾长玮和沈亚瑛被陈琳琳这话问的哑口无言,就连林岚自己也在想,顾长玮为什么要亲自送?而不是让沈亚瑛。 昨晚到底是个什么过程她需要弄清楚,谁发的照片也需要调查,但眼下,林岚绝对不能允许自己被人说成是小三。 推开沈亚瑛,林岚走到陈琳琳跟前。顾长玮以为她要动手,立刻将陈琳琳揽进了怀里,威胁林岚说:“林岚,你不要乱来,这里是在公司。” 林岚当然知道这是在公司,她可以掉头就走换家公司上班,却无法吞下这口恶气:“顾总,我感谢你昨天送我到酒店,我也能理解你太太的心情。但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不单只是对你太太解释清楚,还有公司上万名员工。我林岚是没多大本事,但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做小三毁坏别人婚姻这档子事儿,我一辈子也干不出来,更不想无缘无故背负这样的骂名。” 顾长玮有些心虚地看了林岚一眼,“这件事我会处理。” 顾长玮都这样说了,林岚如果再聚缠不休,不但会影响顾长玮的声誉,同样也会对公司造成莫大的影响。北亚刚刚入股,这个节骨眼上一点小问题就有可能导致北亚的不满,后果不堪设想。 林岚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冷静,不能将事情闹大。 沈亚瑛抓着林岚的胳膊,安慰道:“林岚,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冷静冷静。” 林岚看了顾长玮夫妇一眼,转身走出了洗手间。在门外,林岚看到了李慕珩。 她还没从刚才的事缓和过来,看到李慕珩难免想起四年前的事儿。想到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跟自己离婚,想到他轻而易举了断的爱情,就觉得尤为讽刺。 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人大骂是小三的一天,还是当着李慕珩的面。 低下头,无视李慕珩阴鸷的眼神,林岚转身大步走回了自己办公室。 顾长玮正安慰着陈琳琳,余光瞧见李慕珩的侧影,脸色愈发难看。对沈亚瑛交代两句后,忙跟着李慕珩进了办公室。 林岚跌坐在椅子上,心里乱的很。洗手间那些人说的话回荡在耳边,更是堵得慌。 都说不与无知的人计较,可当这些事儿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不计较就得憋出内伤。 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久未联系的季呈延。林岚长长吁了口气,等调整好情绪了才接通电话。 “林岚,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季呈延高分贝的声音在电话里丝毫不减。 林岚皱眉:“季呈延,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我手机都要被你震碎了。” “这么夸张?”季呈延深表不信:“震碎了爷再给你买个新的成不?” 林岚嗤之以鼻,不想与他多啰嗦:“找我什么事?再说废话我可挂了。” “别呀大姐。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上午我听许易的老妈说,你跟许易在交往,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都不知道。” “假的。”林岚干脆的回答。 季呈延啧啧叹道:“我就说嘛,许易怎么就看上你了,就他那眼光,十个你也不够。” 季呈延这话让林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季呈延,你要是再说一句话,信不信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生气了?” “我说你试试?”林岚气还没消。 “那你说我吧,说十个季呈延你也看不上。十个不行,那就二十个。” 林岚觉得季呈延的厚脸皮已经无药可救了:“只要是你季呈延,我一个也看不上,满意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岚以为他睡着了。 冷静下来的林岚也才发现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确实有点过了:“季呈延,你生气了吗?” 过了很久,季呈延才回应:“想生气来着,但想想说这话的人是你,还是算了,毕竟气的只有我自己。” 林岚歉疚地低下头:“抱歉,今天心情不好,说话可能有点重了,你不要介意。” “听得出来。” 林岚心头一暖,季呈延继续说:“你们公司的事我听说了,不管怎样,我相信你。还有方蕾,她好像直奔你公司去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你的假男朋友说的喏。他在澳大利亚给我打电话说了你们公司发生的事,让我想办法帮帮你,我手里现在还有病人走不开,就通知方蕾了。不过没关系,等我把病人处理好了,一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帮你出气。” 季呈延简短的几句话,让林岚鼻子一酸,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流转着。想说感谢的话,喉咙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忍不住哽咽起来。 季呈延还说:“你千万别冲动的要辞职什么的。即便要辞职,那也是清清白白且光明正大的走,听见了没?” 季呈延这席话说进了林岚的心坎里,“季呈延,谢谢你。” 她很少对他说谢,因为平时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基本用不上这个字,此刻被这个相识十多年的好朋友关心着,心里温暖的好像冬天在怀里揣了个暖水袋,刚才绕在头上的阴霾似乎也在渐渐散开。 季呈延那边因为有病患不能多聊,再提醒几句就去忙了。林岚将手机防到一旁,心里谨记着季呈延交代的。 站起身撑着办公桌做了几次深呼吸,想调整自己的状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第十五章 跟那个女人没区别 她睁开眼去看来人,又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无论什么时候,李慕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沉冷漠的气势,高挑的身形给人强大的压力,眉目间还透着位居高职的桀骜和霸气。此刻贸然闯入,更像是来兴师问罪。 他进来顺手将门反锁,直接向林岚走去。 林岚撑着桌面看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和季呈延的电话打完了?”李慕珩走到办公桌前,与林岚对视着。 “你偷听我打电话?”林岚对他的行为表示鄙夷。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领着公司的薪水,占着公司的办公室,有什么资格处理你个人的私事?” 林岚差点忘了,他现在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就连顾长玮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她这个小职员就更别提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林岚努力让自己冷静,而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理他。无视李慕珩阴郁的目光,胡乱地抱了一堆文件往外面走。 刚迈出一步,她手里的文件被李慕珩一把夺过去扔在桌上,整个人也被李慕珩顺势按在软椅上坐下。 “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李慕珩单手扣住林岚的肩膀,冷声问。 李慕珩怒极的眼神看得林岚心底发慌,嘴上仍是不肯服输:“李总都说了那是私事,用上班的时间和公司的办公室来回答这些事,不是浪费公司资源吗?” “现在知道浪费公司资源,早干嘛去了?” “李总,如果你觉得我今天的所作所为让你很不满,你可以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对我进行处罚,但请你的言辞不要太过分。” “就这点你就忍耐不了了?刚才在顾长玮面前怎么就忍气吞声了呢?还是说你跟顾长玮之间,本来就不清不白?” 林岚肩膀被他捏的生疼,伸手奋力去推,反而被他压着整个后背都缩在椅子上:“李慕珩!你放开,你再不放我叫人了。” 李慕珩眸中闪过一抹不悦,另一只手捏住林岚下巴,将她的脸扳正,然后力度加重:“这几年没在你身边,你的能耐已经远超我想象了。前两天还跟男朋友一起逛街见家长,后脚又跟领导酒店开房,现在又跟另一个男人诉苦。林岚,我真是低估你了,一次性跟这么多男人打交道,你能应付的过来吗?” 林岚愤恨道:“我跟谁打交道关你屁事,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你拿什么身份来管我?” “所以你承认自己不知检点,心甘情愿的去当顾长玮的小三,去毁坏别人的家庭了吗?你不是说不与婚内出轨的人来往吗?现在自己打自己脸了?”李慕珩的嘴凑近林岚耳畔,语带讽刺:“这样的你,跟当初那个女人有什么区别?” 林岚愕然地望着李慕珩。 脑海里一片空白,痛感却无比鲜明。 她曾经死心塌地爱过的男人,此刻来这里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羞辱,为了看她笑话,为了告诉她,她对他说的那些原则就是个屁。 顺带让她看清自己,她和当初那个女人没什么区别。 第十六章 漫长的过程 林岚觉得自己没必要跟李慕珩置气,因为和李慕珩已经离婚了,她也不爱他了。跟一个毫无瓜葛的人生气,只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但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错,心口就是被搅的很疼。疼得全身都在发抖,疼得太阳穴好像好炸裂开来。 林岚慢慢松开李慕珩的手腕,怒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张曾迷恋过的脸,冷峻的容颜此刻看上去竟比猛兽还要让人惧怕。 “李慕珩,你自己是那样的人,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吗?” 李慕珩眉心微皱。 林岚放软身体不再与他抗争:“在我眼里,你连顾长玮一丁点都比不上,至少别人是正人君子,至少别人不会婚内出轨,不会像你一样明明有未婚妻了,还对前妻纠缠不清。像你这样的男人,我真后悔当初为了你不顾一切。” 李慕珩冷笑:“后悔?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觉得挺幸福的吗?为了跟我结婚,哪怕你爸爸不同意也非要跟我在一起,晚上非要抱着我睡的人难道不是你?” 他的语气满是讥诮,眼里除了嘲讽就是冷漠。 林岚除了愤恨地瞪着他,似乎也没别的方式可以宣泄心中怒火。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林岚眼睑微颤,却稳坐如山。 现在这种场景,被公司的人看见丢脸的只会是李慕珩,不会是她。 下巴的力度逐渐减轻,李慕珩修长的手指顺着下颌滑到颈侧。林岚转过头避开,耳边响起李慕珩低哑的声音:“从今天开始,你必须习惯你所有的一切都被我压制的感觉,因为这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林岚无谓地笑,不就是想让她在这家公司知难而退辞职吗,等这次的风波过去,不用李慕珩提醒她也会清清白白的走。 李慕珩起身离开,林岚胡乱抓起办公桌上的文件纸笔朝他狠狠地砸过去。笔砸在他的整洁的西装上,最后滚落在他脚边。 “李慕珩,总有一天你会受到报应。”林岚痛骂。 李慕珩没有回头,“我等你说的那一天。” 办公室的门打开,李慕珩大步跨了出去,李慕珩的助理忙上前将一本资料递到他手里,两个人朝着李慕珩的办公室而去。 他们前脚刚走,原云清后脚就进了办公室。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原云清看着满地的纸张问。 林岚闭上眼不想回答。 “林岚,你怎么了?” 明知故问,听着真叫人恼火。 原云清坐在李慕珩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一脸兴味:“刚才我看见李总黑着脸从你这里走出去,难道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过激的事?” 林岚没好气地说:“是啊,差点就出人命了。” 原云清嘴巴张成o型,“这么夸张?难道这位新领导是个狠角色?” “岂止是个狠角色,简直就是阴险毒辣绝情冷漠卑鄙下流。遇见他这样的领导,算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原云清双手环胸瞅着林岚:“你还是悠着点骂,这毕竟是个新领导,而是还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对方才刚注资进来就发生这样的事,他来说几句也实属正常。对了,你们昨天到底怎么回事?那些照片是真的吗?” “照片是真的,但事情的真相就是顾总解释的那样。”林岚站起身与原云清并排坐着,而关于那些照片的来路也应该问问原云清,毕竟她手里掌握的是公司一手八卦新闻:“云清,你知道那些照片是谁发出去的吗?” 原云清的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她环顾四下无人,从兜里一边掏手机一边对林岚说:“我来这里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原云清点开相册,指着其中一张屏幕截图:“这个是最先开始的发帖人的id,我昨晚起来上厕所看见了,就顺便截了图。公司看到的那些图片都是被人转发过很多次之后的,图片清晰度完全不一样。我当时还点开那个发帖人的主页进去看了,居然是人家一个小号。不过他现在已经把帖子删了,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林岚拿过手机把图片放大,账号等级为零,没头像,就连id也是阿拉伯文胡乱组成,根本看不出端倪。 原云清说:“林岚,我估计这个人应该是专门为了发你那些照片申请的账号。还有原图的清晰度一看就是专业相机拍摄的。不然这么远的距离,一般手机哪能达到这个水平。” 林岚顺着原云清的话去观察细看,照片镜头有拉近的痕迹,清晰度确实很高。 如果只是偶然遇见,顶多也就是用手机拍摄,这么专业的手法,难道不是早有准备? 林岚忽然有种被人套路了的感觉。 原云清拿回手机,“我已经让我男朋友帮忙查那个账号的ip了,一有结果我马上就告诉你。但公司这些流言蜚语得你自己去应对,毕竟你是当事人。不过你要是有其它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帮。” 虽然今天经历了那么多不愉快,但有季呈延和原云清的暖心帮忙,林岚觉得再多委屈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伸出双手抱了原云清一把:“谢谢你,云清。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感到非常非常的幸运和幸福。” “那当然了,我们可是企划双杰嘛。以前许总监都说了,我们要互帮互助才能走得更久更远。” 林岚重重点头。 原云清拍了拍林岚的后背,然后轻轻推开她,脸上笑容仍旧灿烂开朗:“好啦,我要先回去忙工作了,不然被那个新领导看见我在你这里偷懒,估计又得找我麻烦。” “快去吧。” 原云清站直身,倒退两步对林岚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林岚抬起右手还她一个ok的手势,回应她无声的鼓励。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林岚长长地吁了口气。再弯腰将地上的纸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整理好,归类放回档案架上。 关于这次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必须做两件事,第一是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跟顾长玮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虽然顾长玮给出了解释,但对公司的人而言,没有十足的证据那都是欲盖弥彰。 再一个是那个发照片人的身份。 而这两件事都不可以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第十七章 差点被卖了 方蕾上来时林岚正在写请假申请书,准备明天休一天假将这件事弄清楚了再来上班。 “说吧,是哪个小婊砸在捣鬼闹出这些幺蛾子事儿,看姐不撕了她。”方蕾一屁股坐在软椅上对面,一边撸袖子一边问林岚。 方蕾是典型的东方美女,标准的瓜子脸、天鹅颈,乌黑的长头发总是扎着高马尾,各种风格的衣服都能hold住。也许是方便干架,她今天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外套,下面是黑色铅笔裤,笔直的大长腿是她的标致,脸上挂着的表情仿佛要上战场。 看见方蕾,林岚心里又安定了不少。她起身靠着办公桌问方蕾:“你就不问问我那件事是真是假?” 方蕾瞄了林岚一眼:“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就你去给别人当三的可能性,还没有被三的可能性大,再说了,你平时在我跟前怎么形容你老板的,你自己忘了?” 林岚心头一紧,方蕾那句‘被三的可能性大’真像一根针扎在心口。 抛掉那些不愉快,林岚在方蕾面前的确把顾长玮塑造的并不好。方蕾印象中的顾长玮就是一个古板、刻薄还很怕老婆的老板。 “喂,到底怎么样了?撕还是不撕,给句痛快话,我时间可宝贵着呢。”方蕾有些不耐烦地问林岚,说话的语气和季呈延有的一拼。 林岚知道方蕾也是个急性子,就从昨晚顾长玮邀请李慕珩用餐那里开始讲,一直到方才原云清提供的那些线索,只要她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方蕾听完一副了然的神情:“刚才在上楼的时候碰见了李慕珩,我当时还在想,李慕珩怎么会在你们公司,原来他现在是你们公司的大靠山了?” 林岚不想多提那个人,就岔开话题:“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怎样才能把这件事情彻底弄清楚。虽然顾总给出了解释,但是……大家心里都认定了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如果不证明我自己,即便这件事平静下来了,我以后的日子过得也不会安稳。” 不管顾长玮和陈琳琳的婚姻会不会受到影响,她都不想背负那样的名声。但更多的,是不想自己成为李慕珩口中说的那种人。 方蕾咬着下唇琢磨了一会儿,“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去酒店调昨晚的监控出来看,看看你和顾长玮进出酒店的时间。既然顾长玮说他把你送进酒店就走了,那他在酒店逗留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我们就从这个点出发。”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酒店。”方蕾站起身提着包就往外面冲。 林岚忙拉住方蕾的胳膊,方蕾回头望着她。林岚抬腕指着手表:“我还没下班。” 方蕾翻了个大白眼:“好吧,那我去你公司楼下的星巴克等你,你下班了给我电话,我们再一起去酒店。” 林岚摇晃着她的胳膊,“谢谢你……” 方蕾打开她的手:“少来。” 两个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林岚与方蕾俩开车直接奔往酒店。 林岚向前台说明来意,前台小姐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方蕾一听就不乐意了,非要找人家经理来。最后无奈之下,前台只好给上面打了电话申请能否通融。 意料之外的,这通电话过去竟然允许了。 林岚跟方蕾到酒店监控室,工作人员调出了相应的监控区域和时间段给她们看。 时间上面显示,顾长玮是十点半带林岚进的酒店,十点四十到达客房门前。 林岚紧紧的盯着显示器,等待着顾长玮出来的时间,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然而几分钟过后,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李慕珩却出现在了客房门口。 林岚心头一紧,跟方蕾对望一眼,方蕾一脸懵:“这怎么回事,李慕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岚摇头:“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除了吃饭那会儿,我没在其它地方见过他啊。” 方蕾指了指显示器中的李慕珩:“他进去了。”没过两分钟,顾长玮又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画面看到这里,林岚大概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昨晚吃饭的时候,顾长玮让她好好招待李慕珩。因为在顾长玮眼里,他觉得李慕珩对林岚有意思。趁着林岚喝醉把人送到酒店,估计是想把她卖了。 想清楚这一点,再想想今天下午挨得那一巴掌,林岚觉得自己不值且不甘。 顾长玮好歹也是她老板,竟然用这种手段来拉拢讨好李慕珩,简直下作。 方蕾转过头问林岚怎么处理这件事,因为这毕竟关系到李慕珩,她还提醒道:“林岚,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李慕珩这个人物我们惹不起,得罪了他就真没活路了。” 林岚心想着,不就一个北亚公司的总经理么,有什么值得惧怕的。但见方蕾那认真的样子,也不好拒绝人家好意,“先把这段视频拍摄下来,我要拿着它去找顾长玮,至于李慕珩那里我会私下跟他解决。” 方蕾想了想,“也好。” 从酒店出来,林岚和方蕾找了家西餐厅用餐。恰好季呈延打电话过来询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林岚简单说了结果,但对于李慕珩出现在酒店门口的事只字未提。 挂断电话,林岚见方蕾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方蕾恍然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默了一会儿,方蕾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林岚:“我可以问你件事儿吗?” “你说。” “大学时期你跟李慕珩交往过,那你知道李慕珩的家世背景吗?” 这个问题简直戳中林岚痛楚。她曾爱过三年的男人,曾同床共枕扯过证的男人,却连他家里有几口人、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家世背景了。 林岚看着方蕾眼睛,摇头:“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 排除性格和一些个人癖好。 方蕾有些讶异,旋即又领会了林岚的意思:“那你想知道吗?” 林岚斩钉截铁地拒绝:“没必要了,他又不是我什么人,了解那么多干什么。” 方蕾欲言又止,最后给了她一个微笑:“这样也好,免得给自己添堵。” 第二天上班,林岚直接找到了顾长玮,将昨晚的视频放给他看,想要一个解释。 顾长玮紧绷着脸,眉间川字叠的很深,宽敞豪华的总裁办公室安静的能听见他粗沉的呼吸声。 “顾总,我在悦容工作也有五年多了,对公司、对您从来都没有过二心,也尽所能的在为公司效力,但您这样对您的员工,真的很让人心寒。就为了个人的利益,您就把我卖给李慕珩?”林岚的语气很平缓,但底气很足。 经历四年前李慕珩背叛这件事以后,她学会了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顾长玮放下手机,双手十指交握,微仰着头看林岚:“说吧,你要怎样才肯删掉这段视频,如果条件我能接受的话,我可以满足你。” 林岚忍不住反问:“你以为我找你是为了跟你交换条件?” “不然你大费周章的跑到酒店去调监控是为了什么?”顾长玮淡定一笑,颇有老谋深算的味道:“大家都是成年人,想要的东西大同小异。你在公司这么多年了,你的付出我也一直看在眼里。许易走了以后我一直在考虑合适的人来接替他的位置,现在刚好趁这个机会。只要你愿意,我可要马上任命你为企划总监,同时还会给你补偿。” 顾长玮沉默了一会儿:“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所以就该我倒霉吗?” 顾长玮站起身,态度逐渐变得强硬起来:“林岚,这件事纠缠下去对你也没好处。你想让大家不再针对你的心情我理解,不然这样,我们把视频剪辑过后发出去。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足够证明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关于李总那里……我希望你不要将事情闹大,毕竟这对你而言并没有一点好处。你也别再去找李总了,我刚才答应你的我会说到做到,下个礼拜一开周会时我就宣布这件事。” 除此之外,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案了。 林岚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顾长玮的小三而已,至于其他的无关人员,能撇清关系最好。 所以她选择答应,但升职必须拒绝,“视频我会自己亲自剪辑好再发出去,关于升职……” “顾总做这些决定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凌冽的声音传入耳际,打断林岚欲说的话。 林岚回过头看门口,李慕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单手插在西裤兜里,狭长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林岚。 顾长玮立即迎上去,脸上堆满笑容:“李总,这件事实在是没别的办法解决了,还请李总能批准。” 李慕珩走到林岚跟前,气势凌人:“林组长是觉得自己手里有了筹码,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林岚偏过头不看他:“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在悦容,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林岚的?” 苦涩一笑,林岚仰头看着他:“李总说得对,悦容公司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属于我的,我也没什么东西值得留下。”她又看向顾长玮:“既然这样,那我辞职好了。” 第十八章 所谓的压制 从昨天见到李慕珩开始,林岚心里就有这样的想法。之前觉得还能忍,而现在实在没有忍的必要了,因为李慕珩根本就是在逼她辞职。 顾长玮脸色一变,“林岚,你不要冲动。你可是上个月才刚被提为品牌部组长,你这突然辞职……” “她要走就让她走,悦容不差一个林岚,更不会因为少了林岚就无法运作。”李慕珩沉声说。 林岚的心就像在滴血,可面对这个男人,又不得不报以灿烂的微笑:“是啊,所以还请两位领导批准,等我把视频发出去证明我的清白了,我马上就打包走人,不会占着公司的办公室,浪费公司的资源。” 顾长玮厉声喝道:“林岚!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提你起来你以为开玩笑的吗?” 林岚不理顾长玮的阻拦,转身就往外面走。 “但我记得,林组长提升为品牌部组长的时候才刚签三年的任职合同吧,你现在离职,是不是应该给公司支付一笔违约金?” 低沉缓慢的语调,说话人的心情可真是好得很。 林岚前行的人僵在原地,再也迈不开第二步,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她前夫。 顾长玮见林岚犹豫了就知道有戏,忙在一旁附和着李慕珩的话,还把林岚家庭情况说了一遍,让林岚考虑自身条件,不要做冲动的决定。 林岚父母都没有工作,父亲身体不好,每年的医药费和生活费用掉了她大半的工资。林风事业刚起步,就他单位那点工资,目前就够养活他自己。 现在辞职可以重新找工作,但那笔违约金……林岚目前根本拿不出来。 李慕珩在来之前就已经将林岚这几年在悦容所有的工作档案调看了,包括去哪里出差,做什么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他就等着林岚开口说辞职,然后再拿合同来压。 对付这个女人,必须软硬兼施。 林岚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个乞丐一样,既没办法主动,也没有尊严。 顾长玮偷瞄了李慕珩一眼,忙走到林岚跟前劝她:“林岚,你不要再犟了,留下来好好工作。至于升职的事……” “我不同意!”李慕珩否决的很干脆,明眼人一眼他就是故意的。 顾长玮有些为难:“李总,这件事您也知道,我……” 明明这两人是共犯,一唱一和的演得一手好戏。林岚兀自嘲讽,想想自己的处境,也确实没那个资本任性。 转身看着李慕珩,林岚的目光只有恨意:“李总不用担心,我没想过要借这件事升职。” “林岚……”顾长玮惊讶地问林岚:“你真的不打算要么?” 我要什么?我要辞职你们批准吗? 此刻她大约是理解许易为什么要辞职了,不过许易比较幸运,至少他的劳动合同到期了,而她的才刚开始。 林岚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微笑,“两位领导,我可以回去工作了吗?” 顾长玮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赶紧说:“好,你先去忙吧。” 林岚转身欲走,李慕珩高大身躯靠向她。 四目相对,她能看见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很渺小。 “发视频的时候注意措辞,解释清楚且不要过多引导,不要再带来其它不必要的麻烦。”李慕珩沉声说完,直接从林岚身侧走过,清冽的气息还遗留在空气中。 看着那道背影,林岚突然想起了他昨天在办公室的提醒。 原来他说的压制,就是这样…… 第十九章 有话跟你说 重新回到办公室,看着办公桌上那一摞厚厚的文件,林岚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上面又突然打来电话说,今天下班之前必须将北亚注资悦容的新闻稿拟出来,再发给李慕珩审核,不通过今天不许下班。 林岚现在的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别说新闻稿了,问她今天中午吃什么都想不出来。 就在林岚为今天的工作任务急的焦头烂额时,手机传来微信提醒的铃声,林岚点开微信一看,是远在异国的许易发来的。 “越高的地方,空气越稀薄。但我们还是要努力向上,只有这样才能撑起我们的梦想,获得想要的自由。林岚女士,我们一起努力!” 虽然许易这些话有点心灵鸡汤的味道,但对于此刻的林岚而言,这的确是一碗很有用的鸡汤。 林岚回了几个奋斗的表情,再放下手机重复做几次深呼吸,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不要意气用事,要冷静,要沉稳,不要和小人计较。” 不就一个李慕珩吗,他堂堂北亚集团的总经理,能在悦容这座小庙呆多久? 于是林岚辛辛苦苦写的新闻稿被李慕珩驳回了三次。 第四次进入李慕珩的办公室时,林岚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耷拉着头站在旁侧,等待最后的判决。李慕珩的助理偷偷看着林岚,眼里充满好奇。 李慕珩粗略地看了一遍,将稿子递给林岚:“过了。” 林岚内心欢呼雀跃,面上静如止水,接过稿子直接转身往外面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多呆一秒她都觉得痛苦。 “今天下班在车库等我,我有话跟你说。”李慕珩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林岚回过头看着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忍不住反问:“李总,下班时间似乎是由我自己支配吧?” 李慕珩没有说话,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似乎她说的话他并没有听见。 同样的,林岚也没将李慕珩那句话放在心上,直接回了自己办公室。 下午没什么事做,林岚开始琢磨那个拍照片的人是谁。原云清今天没回复,想必是没有查到那个人的身份。用排除法来猜测,似乎很难断定到底是谁。因为林岚陪同顾长玮等人接待李慕珩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最清楚的是沈亚瑛和运营总监,但他们那天都没有带相机。 林岚点开论坛找到那个原始发帖人的账号,空白的主页没有留下一点线索。 方蕾打电话问林岚事情处理的结果,林岚简单地跟她汇报了,方蕾听完后忍不住叹息:“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我看你还是早点离开那家吸血公司吧。万一哪天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而遇到的又不是李慕珩可怎么办?被人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往哪里哭去。” 林岚笑了笑:“我也想辞职,但不是现在,等过段时间再看情况吧,如果能辞我一定辞。” 方蕾说:“等你辞职了,我请你大吃一顿好好庆祝。” “哪有人庆祝离职的。” “那是在庆祝你脱离苦海。” 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下了班林岚直接收拾走人,李慕珩说的事她完全抛之脑后。回到自家楼下的车库停好车,林岚像往常一样走过车库过道准备乘坐电梯回家。 前方有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过道上,车牌号上那几个八可是相当吉利。林岚经过车头时心里还在想,这车主要么很有钱,要么很有势。 然而下一刻车门突然打开,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猛然将她拉近了车内,林岚还没来得及挣扎呼救,车门已经重重地关上。 一开始林岚是惊恐害怕的,毕竟不知道对方身份和目的。当那仅属于李慕珩独有的清冽味道拢入鼻息时,她的惊恐被愤怒代替。看着李慕珩扬手就是一拳打过去,直击他的腰侧。 “李慕珩,你想吓死我?”林岚的心还在急速跳动着,怒瞪着李慕珩恨不得瞪出一个洞。 李慕珩没搭理她,吩咐司机开车。林岚慌忙起身抓着司机的胳膊:“停车,先生请您停车。” 司机也没搭理她。 车子急速驶往车库出口,林岚不敢太用力拉扯司机,怕出意外。想到今天下午李慕珩让她在公司楼下等他的事儿,她忙说:“你想说什么在车子里说就行了,我愿意听,麻烦你让你的司机赶紧停车。” 李慕珩阴沉着脸不说话。 林岚急了:“李慕珩,你到底想怎样?” 车子急速拐弯,林岚整个人被甩到了李慕珩身上。她下意识地想要隔开距离,手胡乱地撑在了他的大腿上,距离他某处只有不到五厘米。 李慕珩低眉冷眼看着林岚的手,林岚这才发现位置不对,急忙缩回手把身体往边上挪了挪,好不尴尬。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越过一盏盏路灯,一条条马路,像是没有目的地。 李慕珩始终保持着他的沉默,仿佛将林岚拉上车的人不是他。林岚尝试几次劝说无果,只好从包里摸出手机拨打110。 电话还没接通,手机就被李慕珩一把夺走,然后打开车窗扔了……扔了。一辆疾行的轿车将手机压得粉碎。 林岚震惊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看着李慕珩那张完美却可恶的脸,气的牙齿都在打颤:“你是不是疯了?那是我的手机,不是你的。” 他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林岚怒视着他的脸,心里百般委屈。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李慕珩对她尤为呵护,即便有争吵他也会收敛脾气,让她闹。 林岚不知李慕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或许是出国那次,也或者是结了婚以后。 可结婚那三个月,即便李慕珩性格变得冷淡了,但都不会像今天这样过分。如今的李慕珩让林岚觉得,自己就像被他玩弄在掌心的蚂蚁,一切都得由着他的性子来。 第二十章 他的封口费 林岚觉得很累,也不想再这样耗下去。对于一个已经失望过的人,她能做的就是看淡。 放松自己紧挨着车门坐好,林岚语带疲惫:“我只是个小员工,耗不起你宝贵的时间,请你让我下车。” 李慕珩偏过头看着林岚,目光深邃地彷如夜间的苍狼,看得人心底发慌:“知道时间宝贵,为什么不在车库里等我?” 林岚冷笑:“就为了我没有听你的话,你就这样折腾我?你的心眼什么时候小到连这点事都要计较了?” “王叔,停车。” 车速减缓,最终停靠在马路边上。 “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李慕珩吩咐司机,司机应了声就下车了。 没有了外人在,林岚怕李慕珩会乱来,赶紧去开车门,但车门还是锁死的。被这辆车的性能彻底打败的林岚,只能再度放弃。 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林岚问李慕珩:“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李慕珩倾身凑近林岚,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耳边,语调平和:“我的前妻。” 最后四个字真是久违了,久违到林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交易。” 李慕珩说:“你是不是在调查那个发照片的人?” “是又怎样?” “我知道。” “是谁?” 李慕珩伸出手想要摸林岚的头,后者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一扬。 林岚警惕地看着他,远离他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李慕珩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愈发深邃。 缓缓放下手,他轻声道:“这就是交易了。” 林岚嘁了声:“你想要我做什么?” 李慕珩不动声色地从车门上的置物筐里取出一个黑色钱夹,自众多银行卡中选了一张黑色的递给林岚:“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前妻这件事除了你父母和我们两人之外,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道。只要你能保证,这张卡里的钱就都是你的。” 林岚心跳仿佛漏了半拍,以至于没能完全听清李慕珩在说什么,只理解大概意思。 而这大概意思就是,他给自己一笔封口费,然后不告诉任何人他们结过婚。 车厢里很安静,他们彼此都看着对方眼睛。林岚不知此刻的自己在李慕珩眼里是怎样的,但现在的李慕珩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而自己竟然还在为这个伪君子的行为感到失望和痛心? “林岚,重逢那天我就说过,我跟你之间的事儿,纯粹是年少无知,过了就过了。”李慕珩说的云淡风轻。 林岚很想认真地凝视他,想看看七年前到底看中了他哪一点,会不顾一切的爱他。 对上他阴鸷冷寒的眸子,那一点是哪一点又不重要了。 伸手接过那张黑卡,林岚拿着手里翻看着,语气尽量显得轻松无所谓:“我知道,你现在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有身份了,是个大人物,过去那些事儿也应该清理干净,不然被人抓住把柄,可就有损颜面了。” 李慕珩没有回答。 林岚看了他一眼,眼睛很酸涩:“你是不是觉得,跟我结过婚……让你特别丢脸?” 李慕珩眉心轻颤着,随后转过身面向车窗外,依旧没有回答。 林岚却像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说:“我也觉得很丢脸,毕竟才三个月,哪有人结婚三个月就离婚的。不过好在你有先见之明,没有告诉别人我们结过婚,在一起期间也坚持不要孩子,不然我现在就是人人得知的离婚妇女了。” 林岚又说:“其实四年前你给我的那套房子和五十万的现金,已经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划清了,没必要再给我钱,不然会让我觉得……我以前好像在卖一样,还卖的很卑贱。” “这是封口费。”李慕珩的声音微有些沙哑:“是我补偿你的。” 她从二十一岁跟他交往,在一起三年。二十四岁跟他结婚,婚期三个月。到最后得到的是他名为补偿的封口费。想着自己的遭遇,林岚忍不住失声一笑,回头望着他:“李慕珩,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能解决一切啊?” “如果嫌少,我可以再加。”李慕珩转过头看着林岚,迎上那悲痛带恨的目光,他波澜不惊地说:“钱如果解决不了,我还有别的方式。比如……你弟弟去年才考上公务员吧,听说考了两次,挺不容易的。” 林岚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银行卡,脸上血色全无。 街道上车辆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但车厢的气氛好似凝固了,安静的令人窒息。 林岚将手里的银行卡拿起来看了一眼,眼里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却笑着自言自语道:“我当初……一定是瞎了。” 然后扬手将银行卡抛出窗外,比李慕珩抛她手机时还要决绝。 身旁的李慕珩静静凝视着她。 看的着车窗外的风景,林岚语气低哑:“这件事会烂在我的肚子里,我也会告诉我爸妈让他们放在心里,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知道了。我也会忘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经历过一样。” 整理了一下思绪,她接着说:“我希望……你以后在公司不要再为难我了,我斗不过你,我也不想斗。我在悦容六年了,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我很珍惜这份工作。请你让我们从此以后,就是最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李慕珩眉头紧锁:“好。” “那可以让我回去了吗?”林岚背对着李慕珩问。 李慕珩解开车锁,林岚忙推门下车,在马路边拦了辆的士直接坐了上去。 司机见林岚走了,忙坐回车厢。李慕珩注视着林岚搭乘的那辆的士。 “跟着她。” “好的。” 司机一踩油门急忙跟了上去。直到将林岚送回小区门口,李慕珩才让司机调头去往别处。 江容清惯例打电话过来关心李慕珩,李慕珩应付了几句。江容清听出李慕珩有些疲惫,就没再继续打扰,关心两句便把电话挂断了。 将手机放在一旁,李慕珩闭上眼仰靠着背椅。抬手揉捏着睛明穴的位置,俊眉拧成一团,看上去十分疲惫。 司机王海自后视镜看了李慕珩一眼,犹豫很久才敢开口:“李总,这么晚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那里过两天再去可以吗?” 李慕珩闭着眼,呼吸沉缓:“过段时间有别的事要忙,到时候更没有时间。” “但您从墨尔本回来到现在一天都还没休息,我担心您的身体吃不消。” 王海是李家的老司机了,看着李慕珩长大,也是真心担忧李慕珩。 李慕珩没有回应,王海心知自己劝也没用。无奈摇摇头,只好按照李慕珩交代的去往另一个地方。 林岚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屋顶的吊灯,回想起刚才李慕珩说的那些话,眼睛酸涩的厉害。 如果说四年前离婚是断了她跟李慕珩名义上的关系,那么今天晚上就是断了她对李慕珩所有的念想。 爱的,恨得,不甘的,甚至悔恨的,都在今晚彻彻底底的断干净。 可是每每回想起那三年的幸福时光,李慕珩温柔的宠爱和两个人的甜蜜,她心里总是有一阵没一阵的疼痛着,难以自已。 第二天到公司,拾掇好心情的林岚依如以往开始正常的工作。 李慕珩的助理杜坤朗突然登门,他将一部新手机放置在林岚的办公桌上,含笑有礼地说:“林组长,这是李总让我给你的,品牌型号都一样。” 林岚瞅了手机一眼,心想着李慕珩本就是故意摔坏自己的手机,理该赔一部,接受也不违背道德,就心安理得收下了。 杜坤朗满意地点头,转身出了门。 林岚打开手机准备查看型号,听见有人敲门下意识地将手机藏起来。 沈亚瑛虽有看见却没有拆穿,直接将一份文件放在林岚面前:“这是公司目前正在考虑的几个试营点,你看看。另外市场部去国外考察的人员上午已经回来了,企划中心和运营中心下午要一起开个小会。” “好。”林岚把手机放进屉子里,这才将文件拿起打开大概看了一遍。 沈亚瑛一脸沉思地盯着她。 “怎么了?”林岚被她看的不自在,忍不住问。 沈亚瑛悠然自得地坐到林岚对面,单手撑着下巴:“你这两天情绪有点不太对劲。” “发生那些事,谁的情绪会好?”林岚摇头苦笑。 “我说的不是这个。”沈亚瑛脸色沉静:“我指的是另外一件事。林岚,你跟李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林岚微愣,不是因为沈亚瑛这个问题,而是好奇向来高冷的御姐今天怎么也变得八卦起来了。 沈亚瑛似笑非笑地说:“每次李总看你的眼神,总觉得他对你有偏见。有时候都让我怀疑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沈亚瑛如此一说,林岚心里倒颇不是滋味。 说恨那也是她林岚恨李慕珩才对。 不过当局者迷,沈亚瑛看到的恨并不是恨,而是提防和压制。 迎上沈亚瑛疑惑的目光,再想想李慕珩昨晚的作为,林岚一本正经地说:“你说的没错,我跟他的确有关系。” “什么关系?” 林岚故意喝口水调她的胃口:“李慕珩是我大学同学。” “真的?”沈亚瑛微有些不信:“但我看李总好像……” “好像没把我当同学对吧?”林岚很是认可:“我也觉得,想必人家应该是不记得我了,毕竟贵人多忘事。” 沈亚瑛了然。想了片刻,一向不喜多做它论的她意味深长地说:“李总也的确是身份显赫的贵人。不仅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还是市长未来的女婿呢,她女朋友的哥哥可是军区大领导哦。” 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就呛着了,林岚忙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沈亚瑛紧盯着她。 林岚尴尬的很:“不好意思。” 沈亚瑛看林岚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林岚只好使劲继续干咳着,一边咳一边说:“这几天有点……咳咳……感冒。” “感冒了就吃点感冒药,要是加重就不好了。”沈亚瑛微笑着关心。 林岚点头示谢,因为干咳要用力,脸被憋的有点发烫:“等会儿下班了我就去药房,你应该挺忙的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也免得把感冒传染给你。”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沈亚瑛眸底浮起一抹笑意:“感冒是需要防御的,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千万不要吃一些不该吃的东西,还要保持良好的作息规律,这样也不会感冒。因为感冒一旦开始了,很容易加重,最后苦的是自己。” 最后一句话别有深意,沈亚瑛看了林岚一眼,起身直接走了。 林岚听得出沈亚瑛话里在提醒自己,不要对李慕珩有非分之想,林岚也不会有非分之想。 至于沈亚瑛说李慕珩是市长未来的女婿……林岚此刻总算是明白李慕珩昨晚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第二十一章 不怕说闲话 林岚下班回到家刚收拾完东西,林风就打电话来说已经在楼下等候。林岚提着给父亲买的保健药品赶紧下楼,一眼就望见了她那两个月没见的弟弟。 “姐,你怎么瘦了?”林风上前主动从林岚手里接过袋子。 被人夸瘦林岚心里当然是美滋滋的,“这叫保持身材,不像你,也不知那些食物长哪里去了。” 林风抬起两只手对林岚横比了比,再竖着量了量,摇着头一脸嫌弃:“不是我这当弟弟的嫌弃,你要再瘦就剩竹竿了。” 林岚想想,好像也是。 林风今年26岁,五官不算精致,但轮廓分明,给人一种阳光开朗的感觉。一米八三的个子,林岚站在他身旁只及他肩膀。 路上姐弟两交替开车,无聊时拉拉家常,林岚‘拷问’了林风有关那个神秘女生的事。林风嘿嘿笑说:“如果确定关系了,我会跟你说的。”林岚也没再问,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到家七点过一点,进门就闻到可口的菜香味。罗亚准备了姐弟俩爱吃的几道菜,林正泽系着围裙帮罗亚打下手,林岚和林风一边偷吃一边说对方懒。 林岚的家庭很普通,父母以前都是工人,林正泽因为身体不太好很早就下岗了。林岚上班以后,硬让罗亚辞掉工作在家里照顾林正泽。她节约一点,然后每个月给他们一笔生活费。林风念大学那几年的学费,用的都是当初李慕珩给的那笔钱。 虽然之前的生活确实拮据,但如今林风毕业了,而她自己的事业又小有起色,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林岚相信,再过两年一家的日子也会过得滋润起来。 饭菜上齐,一家四口围着桌子吃得津津有味。罗亚总是不断地给姐弟两夹菜,姐弟两都撑得不行,饭后摊在沙发上几乎是废人两个。 林正泽坐在沙发上看抗日神剧,罗亚东走走西转转地忙碌着。林风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拉着罗亚坐下:“妈,有什么事让我和姐去就成了,你就坐在这里歇歇。” 罗亚站起来:“那可不成,你们上班又辛苦,好不容易回趟家要多休息休息。” 林风又把人按下:“那咱们都坐下看电视行吧?” 罗亚犹豫了一会儿,妥协了。林风咧嘴一笑坐到林岚身边,林岚向他偷偷竖了个大拇指,林风挑眉一笑,颇为得意。 电视的内容并不精彩,但一家人看得认真。 第二天一大早,罗亚就到林岚房间说要谈心。林岚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莫约猜到她想说什么。 “岚岚,你也是二十八岁的人了,如果有合适的人,可以试着去接触接触。你跟林风的婚事啊,真成了我和你爸的心上结了。”罗亚语重心长地说。 林岚躺在罗娅大腿上,双脚夹着被子撒娇:“我还想多陪你和爸爸几年啊,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林风事业才刚起步,他现在一心都在工作上,想给你们二老更好的生活,也没多少时间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罗亚摸着林岚头发,持续不断地唠叨:“我们两个都是五十岁的人了,能陪你们多久?” “起码得陪到我孙子出生的时候。” 罗亚乐呵呵地笑着:“我倒是希望有那么一天。”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和你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岚岚,你现在到底怎么打算的?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林岚翻了个身侧躺,脑海里突然想起李慕珩交代的事,犹豫着如何告诉父母。 “岚岚?” 林岚回过神:“喜欢的人……好像是有一个了。不过他的眼光比较高,要求也挺多,所以我还在努力。” “你对他家庭了解吗?” 林岚心底一酸,李慕珩的事似乎成了母亲心底永远的伤疤,更是她对自己择偶的第一个要求。他们年纪大了,陪不了儿女多久。最希望的仅仅是把自己交给一个值得的人,一个可靠的家庭。 为了让罗亚心里稍微好受点,林岚只好借用许易的家庭状况来回答:“比较了解,我还去过他家,他父母都很善良和气,对我也挺好的,还给我做了我喜欢吃的菜。” “知根知底终究是好的,有目标就大胆的去追,说不定人家也喜欢你呢。”罗亚的语气带了丝欣慰。 林岚点头嗯了声,不敢再接下去。 第二天启程回城之前,趁林风去找他老同学见面不在家,林岚把李慕珩的事向父母交代了。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管谁来问起都不能说,包括林风,都不能说她与李慕珩结过婚。 二老看着林岚沉默了好久。 过了许久,林正泽才哑着嗓子说:“这些年我们也没对任何人说过,以后也不会。岚岚,老爸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所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如果有合适的人……就带回来吧。” 林岚含泪点头:“好,我答应你。” 林正泽慈爱地看了林岚一眼,转身进了卧室。林岚皱眉望着他微微驼背的身影,心底百般酸楚滋味萦绕着,难受又自责。 林岚和林风当天晚上就回城了,林岚刚把林风送回住处回到自己家,季呈延突然打电话来说方蕾喝醉了在她楼下赖着不走。林岚忙翻身下床,睡衣外面披了件针织衫直接下楼。 季呈延和方蕾坐在小区的石亭里,一个满脸怒意,一个醉得迷迷糊糊。 林岚大步并做两步走到二人跟前,方蕾醉意朦胧地望了她一眼,傻笑着:“林岚,你真是够义气,说来马上就来。” 方蕾的身体东倒西歪,林岚走过去扶着方蕾,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她问季呈延:“方蕾怎么喝这么多?” 季呈延冷着脸:“我也不知道,我到酒吧的时候她就已经喝成这样了。原本是打算送她回家的,可她死活不肯回去,非要来你这里。” “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林岚把方蕾的手搭在肩上,想把方蕾架起来带回家。 但醉酒的人体重总是超过平时的,林岚的力气根本没办法架起方蕾。季呈延看不下去,二话不说直接从林岚手上把人夺过去。大手一捞,方蕾已经被他打横抱起。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愣着干什么,傻啦?”见林岚走神,季呈延冷冷说。 林岚忙跑到前面为他开门让他抱着方蕾上楼,这次她一句抱怨都没有。 季呈延把方蕾放在床上就出了卧室,他在客厅环顾一圈,找到饮水机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点了支烟去阳台吹风乘凉。 林岚耐心地给方蕾清理一番再换上睡衣,确定方蕾不会再闹腾了才出门。从卧室出来不见季呈延身影,她以为季呈延走了。 “方蕾好些了吗?”突然闯入的声音吓得林岚心跳都漏了半拍。 循声望去,季呈延站在阳台上,背靠着栏杆面无表情。 林岚舒了口气,走到他身边面朝着无边夜色:“她现在醉的迷迷糊糊的,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季呈延嗯了声。 习惯季呈延风风火火的性子,突然这般安静反倒叫林岚不适应。偏过头望着他,平日里容光焕发的季呈延此刻满脸都写满了疲惫。眼睛微微闭着,看上去好像要睡着了似得。 “这么晚了,要不就在我家里住一晚,刚好我那里还有一件空着的卧室。” 季呈延猛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在他指尖,有种别样的魅惑:“不怕传出去别人说闲话?” 林岚知道他在开玩笑,也没当真。到卧室床铺好,把浴巾和备用的一次性洗漱用品递到他手里,“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季呈延凝眉看着她,好像有话要说,林岚也耐心的等了几秒钟。 “那件事处理好了吗?”季呈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林岚点头:“有你和方蕾的帮忙,当然得好喏。” “我听方蕾说……” 林岚心头一紧,盯着季呈延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方蕾把李慕珩出现在酒店的事也说出去了。 季呈延眉梢一挑,“你这个周末回家看父母了?” 林岚大脑有片刻短路,好半晌才回过神,迎上季呈延那狡黠的目光,她再次点头:“嗯,今天晚上才回来。” “来回奔波应该挺累的,你也早点休息。”季呈延走到客厅,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抱着一堆东西大步走进了浴室。 季呈延今天行为怪异的行为令林岚颇感疑惑,她心里估摸着,难不成季呈延从毒舌风转型暖男风了? 只不过她认识季呈延十几年了,都没听他对谁说过一句好听的话。一个连赞美别人都不会的男人,要转型的可能性还真不大。 第二天早上,工作日习惯早起的林岚给他们弄好早餐才去叫他们起床。方蕾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想起来,林岚又去次卧叫季呈延。 推开门,卧室空无一人,被子还是她昨晚帮季呈延整理好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动过。 心里多少有点担心,林岚就给季呈延打电话问问去向,却一直无法接通。 转念一想,季呈延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也没再细思,给方蕾交代几句就直奔公司。至于昨晚的事,只有过段时间再问方蕾了。 第二十二章 往枪口上推 周一的会议中,市场部将这次国外考察的结果在会议上做了详细讲解。李慕珩听完市场部的汇报,在经过重重筛选之后,他决定将墨尔本设为悦容进驻国外优先考虑的第一市场。 提起墨尔本就让林岚想起了大学时的梦想,那个时候她最大的心愿是能去澳大利亚旅游,首选的城市就是墨尔本。 顾长玮就李慕珩的决定做了分析:“墨尔本被誉为全世界最适合居住的三大城市之一,但气候相对比较干燥,尤其是春夏季节。悦容此次进军海外首推的一款产品就是滋养补水系列,很适合当地女性对皮肤保养的需求,李总选择墨尔本的用意想来也在于此了。” 林岚将目光移向李慕珩,他只轻轻点了头。 顾长玮犹豫了一会儿,目光在其它几位董事和运营总监那里扫视了一遍,见大家都没异议,才开口下了决定。 “这是北亚与悦容合作后的第一个项目,除了运营中心给出的结论外,我希望顾总能够再从企划中心派一个得力的人亲自去墨尔本进行实地市场考察,到时候再做一套详细的品牌宣传计划给我。”李慕珩清冷的声线在空寂的办公室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林岚盯着李慕珩看了一会儿。 在一堆男人中,无论样貌还是气场,他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讨论工作的他确实比生活中更具有吸引力,谈吐间将身为一个领导的霸气从容表现的淋漓尽致。目光沉冷阴郁,却不失认真镇定。 仅仅是几句话而已,却让在场的各位领导和高层面露钦色。 这样的李慕珩,确实是很吸引人的。 却不再是她的那个李慕珩。 几位高层又商量了些什么,林岚听不进去。至于李慕珩之前说的得力的人……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沈亚瑛了。 收回目光,林岚低头做笔记,直到会议结束。 林岚以为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所以还能自在心安的吃着午饭,睡个午觉。哪知下午上班还没十分钟,顾长玮突然通知她明天飞去墨尔本。 林岚想去那座城市,但并不希望是因为工作而去,于是试着找借口推脱:“顾总,这次出差责任重大,我担心自己……” “我跟北亚那边已经协商过了,对方十分赞同由你去。” 林岚心想着,北亚的人除了李慕珩也没谁认识我。 “上次我跟你的绯闻事件北亚已经知道了,北亚那边对你的应对态度和处事方法很满意。觉得你首要考虑维护公司利益,顾全大局,是个不错的人才,所以才决定由你去。”顾长玮淡淡地说。 林岚对此深表怀疑,顾长玮显然是知道瞒不住,只好坦诚:“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极力推荐了你,算是上次那件事对你的补偿。” 林岚继续推脱:“顾总,上次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真的没必要记挂在心上。就因为这个原因您安排我去,对一直负责北亚这块儿的亚瑛来讲,似乎并不……” “北亚那边的批件已经下来了,现在临时换人,你这不是给我难堪么?”顾长玮语气突然变得强硬。 这话林岚就不知如何接招了,顾长玮继续说:“你这次出差的时间是半个月,墨尔本有北亚的子公司,你到机场后会有人接你去酒店。你的行程也会有专人安排负责,北亚还给你配了名英文翻译,她会全程陪同你。” 说完这话,顾长玮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林岚连一丝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先不论顾长玮这个做法就是于公还是于私,单论这趟差事惹下的麻烦就会有一大堆。 企划总监这个位置一直空无人替,企划中心很多人都在竞争,但谁都不知道顾长玮和李慕珩心里到底选的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猜到的是,谁去了墨尔本谁的几率就更大。 顾长玮选了林岚,不正是把她往枪口上推吗? 怀揣着不安惶恐的心情,林岚在第二天下午就登上了飞往墨尔本的航班。 从首都至墨尔本,加上途中飞机延误的时间用了整整十七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已经是第二天了。好在林岚出国之前做好了准备工作,才不至于被这反差气候冻得打哆嗦。 取完行李走到接机口,林岚在一大推西方人群中找东方面孔。但很遗憾,很多东方面孔都不是来接她的。 直到她看见一个白人女性手举着中文标牌,上面用正楷字写着四个大字:悦容林岚。 见到母语林岚像见到亲人一般拖着行李箱走到那名女性跟前,指着标牌用不是很标准的英文发音作自我介绍。 “您就是林岚女士是吧?”金发美女微笑着问,很流利的中文。 林岚瞬间尴尬了,“那个……您好,我是林岚。” “您好,我是蒂尼,是北亚控股集团澳大利亚子公司总经理的秘书。这半个月内,由我负责您全部行程,同时也担当您的英文翻译。”她指着身旁另一名东方男士说:“这是唐杰,是中国人,也是您的专职司机。您住的地方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现在就带您过去休息。” 林岚点头说好,便跟着蒂尼上了车。她本以为去的目的地是酒店,但随着车辆行驶市中心再行过闹市区到达偏郊区的别墅区时,她心里隐约有了一丝不安,忍不住问蒂尼:“这不是去酒店吗?” 蒂尼温柔地开口:“这是总经理在墨尔本的住处之一,房子平时都是空着,听说您要来就安排您到这里住下。这里离市中心不远,周围生活设施也非常齐全,与住酒店其实并无区别。” “其实真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住酒店也挺好的,反正公司也会报销。”林岚认真地说。 “这是总公司那边交代的,不能怠慢了您。而且经理已经答应了,若您现在换去酒店,我会无法向我的上司交代。请林小姐体谅。”蒂尼微微欠身,一脸诚恳。 这弄得我林岚在为难,她是来工作的,住在别人家中定是不自在。更何况这是北亚子公司负责人的房子,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得罪了人家,那可就真不好了。 “蒂尼……要不,我还是……”林岚话还没说完,蒂尼直接将行李箱往别墅里面拉。 林岚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 别墅上下两层,外面有一个小花园,内部古欧的装修风格精致大气,色彩搭配也以暗色调为主,别墅里还有一名华裔保姆。 蒂尼安排林岚住在二楼靠街道的一间卧室里,房间内浴室厕所配套齐全,蒂尼做完简单介绍后说:“这半个月的行程计划我已经做好了,您今天先休息一天,适应这里的气候和时差,明天我再带您开展工作。如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楼下的那位保姆说。” 林岚微笑示谢。没其它事蒂尼就走了,林岚送她到楼下。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人发短信报平安。 也许是奔波太过劳累,在床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醒来是下午四点。 翻身起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林岚想着反正也没事,就换好衣服上街走走。一则不枉来这一趟,再则也是想看看梦里的城市到底是怎样的。 给保姆打了招呼,她独自打车到市中心,然后徒步在冷风中走了半小时,终于找到一家咖啡馆买了杯白咖,再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双手捧着热咖啡看着街上来去无回的行人,心情平静的好像冬天的西湖。 原来卸下压力和责任,独自坐在异国某条街道的感觉,会是如此轻松。 而这份自在仅仅持续了五分钟,蒂尼突然打电话来问她在哪里。听语气好像是挺着急的样子,林岚忙报了自己的地址,司机和她十分钟就到了。 林岚本以为蒂尼急着是有什么事,询问之下才得知,她只是担心自己走丢了。看着蒂尼那认真的模样,十几年没被人担心走丢的林岚哭笑不得。 蒂尼递给林岚一部手机:“刚才打您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想必是信号不太好。所以我专门给您准备了一台在墨尔本期间使用的手机,以免耽误您工作或是无法正常联系,工作结束后再返还给我便可。” 林岚微笑着接过手机,“谢谢。” 这是工作。 第二十三章 怕旧情复燃? 来墨尔本的第一天就这样闲散的度过了。 第二天和第三天都在工作,因为林岚对墨尔本护肤品行业的情况并不了解,蒂尼就将澳大利亚几个大品牌和国际一线品牌在当地的市场情况做了简单概述。从蒂尼的话中能感觉得出,她还是很看好悦容这款产品。 于是林岚承诺她,等回国了给她寄一套新品。 连续工作了四天,身体有些吃不消,晚上回到别墅吃完饭再洗漱完倒头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岚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一开始她以为是保姆,但细细听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睁开眼盯着复古式雕花门,心想着莫不成是这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林岚问了保姆。保姆笑着摊摊手,并未回答。 手机传来微信的声音,林岚连忙拿起手机,一看竟是许易发过来的。 “听呈延说你来澳大利亚了?” 林岚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回复:“嗯,来这边出差。” “在哪座城市?” “墨尔本。” “你在墨尔本哪里?” 林岚扭过头询问保姆这里的地址,再回复给许易,最后添了一句:“你在澳大利亚哪里?” 然后就是度秒如时的等待,林岚锁上屏幕紧握着手机紧张的要命。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在墨尔本,还是不希望。 手机响了一声,她忙打开来看。 “我也在墨尔本。” 林岚心跳倏然加快,打字的手有些发颤:“好巧,我们竟然会在同一座城市。”发完后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除了在异国他乡得知有朋友也在这里的喜悦,还有一点小庆幸。正是这份美好的心情支撑着,在许易约她今晚见面时,她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今天工作结束的早,林岚回到别墅换了件衣服准备赴约。正准备出门时,保姆突然拦住她说是先生找。而她所指的先生,想来应该是这座房子的主人无疑。 昨晚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他回来了。 林岚这次来墨尔本所有的行程安排和生活起居都是北亚这边的人在负责,于公,本该亲自拜访北亚子公司的负责人,表示敬意。于私,她在人家这里住了这么些天,理该去给对方道声谢。 跟着保姆走到书房门口,保姆示意林岚自己进去。林岚微笑致谢,抬手叩响了书房的门。 门是遥控式,林岚尽量放轻脚步声走进书房,心里还在猜测着对方的国籍。 只是当她看清那人的面容时,脸上笑容逐渐凝固。 北亚集团澳大利亚子公司的负责人不是别人,仍然是她的前夫——李慕珩。 林岚久久无法理清思绪,脑袋好似短路了,说话更是结结巴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慕珩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目光仍是淡漠的很:“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 “这是你家?”林岚觉得自己好像在明知故问:“这么说……我住在这里都是你安排的?” 李慕珩唇角微扬,不置可否。 林岚手捂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天在会议上李慕珩自众多试营点中选择了墨尔本,再要求企划中心选一个人出差,紧接着顾长玮通知那个人就是自己。自己来到墨尔本,蒂尼不是接去酒店,而是直接安排住进这里,这里却是李慕珩的家。 所以追根究底,她是被李慕珩耍了。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林岚压低声音问他:“李慕珩,你把我弄到这里来什么意思?” 李慕珩将目光自书上移向她:“林组长,你来这里是工作的,明白?” “我当然知道来这里是工作的,但是请您回答我,为什么你要让蒂尼带我来你家里住?” “节约成本。”李慕珩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次来墨尔本所有的费用都是北亚承担的吗?” 他起身走到飘窗前拉开窗帘,余辉迫不及待的洒落进来,他的周身仿佛镀了一层金芒,给人不可逾越的尊贵感。林岚站在原地怒视着那道背影,气的胸口都在发疼。 公司的事她身为一个职员无权过问,一切都只能按照上级的指示去进行。但李慕珩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在假公济私,从他进公司第一天到现在,他做的没有哪一件事是真正正正的公事。 林岚看不清李慕珩,一点也看不清。无论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都是个迷。 林岚觉得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至少这半个月不行,哪怕自己花钱出去住酒店,也绝不能和李慕珩同居一个屋檐下,于是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书房,直奔卧室去收拾东西。 李慕珩姿态悠然的跟上。 林岚从衣柜下面拖出行李箱,将衣物和个人用品胡乱地塞进箱子,打算立刻离开这里。 李慕珩双手抱胸斜靠着门框,看她的眼神如同看戏一般。 林岚收拾好东西拖着箱子直接往外冲,李慕珩也不拦她,非要等她下楼到门口了,才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出了这扇门,你可是会后悔的。” 林岚回头望着楼上的他,右脚跨出门。跨出一步不说,还带跑的。 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却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又想反正等会儿要和许易见面,就找一个离他较近的酒店住下。想确认许易地址时才意识到手机没在身上。 林岚翻遍手提包和行李箱都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仔细回想,大概是刚才收拾东西时掉在了卧室。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取,蒂尼给的那部备用机突然有了动静。林岚拿起电话接听,传来李慕珩的声音。 “三分钟以内不出现,就等着给你手机收尸。” 林岚心头一慌,抓着手机急忙说:“请你不要再摔坏我的手机了,我还要用它来联系家里人,拜托。” 这似乎是跟他重逢以后,她第一次带着乞求的口吻说话。 “立刻给我拖着箱子滚回来。”说完就断线了。 林岚也顾不上别的,向司机道了歉急忙下车。 拖着箱子重新回到别墅,林岚紧拽着拉杆上的手柄,看着沙发上坐着的李慕珩,她放软姿态:“请李总将手机还给我。” 李慕珩仰靠在沙发上,看她的目光比方才更加淡漠。 “我还要赶时间,请李总将手机还给我,我马上离开。” 李慕珩看了她半会儿,唇角微扬:“赶时间?去哪里?” “现在已经下班了,我的时间是自由的,去哪里应该没必要向李总汇报。” “是吗?”李慕珩饶有意趣地笑笑:“我还打算让司机送你一程呢,既然你觉得没必要,那就算了。” 语气轻缓,听来却透着彻骨的寒凉。 林岚觉得自己占足了理,心头仍是虚得很,连带着说话也有些底气不足:“李总的好意我心领了。等会儿我会自己打车过去,请李总把手机给我。” 李慕珩露了一个当然的表情,目光落在他座位旁边的位置。林岚循着望过去,她的手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林岚送开手柄走过去取,指尖刚触及手机,耳边就传来李慕珩凉薄的声音。 “你约的人,我已经帮你回绝了。” 林岚愣了愣,偏过头看着李慕珩。李慕珩问:“这么惊讶?” 林岚心想完了,一把抓起手机打开微信看与许易的聊天记录,生怕李慕珩真干了这件事儿。 打开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时间停留在早上,是她发给许易的,聊天内容里根本就没有李慕珩说的回绝信息。 她疑惑地望着李慕珩,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李慕珩微闭着眼,眼神带了一丝不屑:“很久没见你像刚才那样紧张了,约的人很重要?可我记得,你在墨尔本是没有熟人的,难道这么快就认识新的朋友了?” 林岚忍不住皱眉,打心里对李慕珩的行为费解:“这样好玩吗?” 李慕珩站起身,海拔上的优势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女人:“我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我。” 林岚望了他一会儿,想起上个星期他为了保住秘密,故意找到自己交代的那些话,又很想笑:“说我们毫无关系的人是你,现在来管我闲事的人还是你。李慕珩,你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难道不记得了?” “正是因为我记得我说过的话,所以才安排你住在这里。”李慕珩语气淡漠,“林岚,我希望你记着,我们现在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倒是你,这么急着搬出去是为什么?怕跟我旧情复燃?” “对你,我还没贱到那个地步。” 李慕珩脸上渐有怒色,好像随时都会爆发。 林岚跟他在一起时他几乎很少发怒,即便生气也只是说两句,但措辞都很委婉。而今的他就像个容易炸毛的猫,动不动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平心而论,这样的李慕珩是让人惧怕的。 跟这样的人住在一起,林岚觉得自己如履薄冰。至于李慕珩那句旧情复燃,也确确实实说进了她的心底。 不管经历过什么,他现在又对自己做了什么,他都是她曾倾尽一切爱过的人,要从思想深处彻彻底底断干净,她现在的确做不到。 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他,再不断地告诉自己,李慕珩不值得。 李慕珩看了林岚半会儿,脸色阴晴不定,许久,他凑近到林岚耳边低声问:“你要怎么证明你没到那个地步?” “你……” “你那点小心思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如果真对一个人彻底死心了,你应该是把他当空气一般,看不进眼里。哪怕对方在你面前,你也能无动于衷。如你现在这样冲动又失去理智的行为,难道不是为了掩盖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你最真实的想法又是什么?” 林岚明知这是李慕珩的语言陷进,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反驳,“我只是不想跟你住在一起而已,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想法,你少自作多情。” “既然你如此肯定自己不会对我余情未了,为何不敢留下来?林岚,你今天出了这扇门,会让我觉得……你还爱着我。”李慕珩语带讽刺的嘲笑。 林岚眼睑猛颤了一下,“你以为你是人民币吗?我再缺男人,也不可能再对你有丝毫爱意。如你这样的人,我巴不得跟你从未遇见过。” “既然如此,那何不留下来重新开始认识,也让我好好看看,我们林组长到底何德何能,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品牌组组长的位置。” “是不是我留下来住了,你就能死心了?这次出差的事也不会再发生?以后也不会再纠缠我?” 李慕珩眉梢轻挑:“当然。” “好。” 冲动是魔鬼,说完林岚就后悔了。 第二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吻 林岚重新把行李箱放回卧室,眼瞧着与许易约见的时间将至,她也顾不得其它,无视李慕珩那冰冷的目光,大步出了门。 打车到许易说的地点,一下车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他。林岚快步走过去,因为迟到而心生歉意:“抱歉许易,我迟到了。” “没事,你对这里不熟,会迟到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许易柔声道,眉眼间永远透着温和淡然,笑起来温暖如春,好像要将周遭的寒风暖化似得,让人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距离。 林岚心生暖意,看着许易会心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夜间的墨尔本被蒙上一层绚烂而又神秘的薄纱,许易带着林岚沿着雅拉河的公园岸提一直往前走。聊起这段日子各自所经历的点点滴滴,两个人心情都特别舒畅。 林岚心里始终惦记着许易跨国帮忙的事,今天刚好趁这个机会,向他道了谢。 许易听完后忍不住笑了:“这点小事怎么还记在心上了?” 林岚笑道:“怎么会是小事呢,当时那种情况,有个人愿意相信我对我而言真太重要了。误会闹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看我的眼神就像针扎似得,格外难受。幸好还有季呈延和方蕾,如果不是他两,我还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儿来。” “好在最后冷静下来,将事情妥善处理了不是?”许易语调轻柔:“有时候多长个心眼准没错。你在公司这么多年了,谁对你是真心,谁对你是假意,用心一看就知道。” 林岚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没有证据,她也无法猜定到底是谁拍的照片。思及此,林岚又想到李慕珩好像说过他知道,或许哪天有机会,可以问问李慕珩。 “等这次回去了,我会好好调查那件事。”林岚很坚定地说。 许易笑笑,“查清楚了记得告诉我,我也很好奇那个人是谁。” 林岚比了个ok的手势,许易微微挑眉,突然又似想起什么,他问:“对了,北亚入股的事怎么样?听说北亚那边来的是他们的总经理?” “一切都比较顺利,顾总也挺满意的。我这次来墨尔本,就是因为北亚选择了这里做为第一个实体试营点,我来这边主要是调查市场情况。” “那北亚的总经理……叫什么名字?” 林岚低下头,故作思量:“好像叫什么……李慕珩。” “你接触过他吗?” 林岚干笑两声,极力寻找托词:“他第一天来公司时,我跟随顾总接待的他。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接触了。” 许易嗯了声,语气透着一丝了然,仿佛这在他意料之内。想起他为北亚注资而辞职的事,林岚心里多有疑惑,实不知他跟北亚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跟北亚的事?”许易突然开口。 被人看穿心事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林岚笑了笑,“是有点好奇。” 许易面对着林岚,神情有些凝重:“我跟北亚之间没有恩怨,真要说恩怨,那也是跟是北亚集团现在的总经理。” “李慕珩?”林岚脱口而出。 许易苦涩一笑,继续往前漫步而行,林岚跟随在身侧。 “李慕珩这个人心狠手辣,做事狠绝冷酷。你在他手底下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可别得罪了他。” 他说的云淡风轻,林岚听的云里雾里。因为她第一次在许易眼中看到深沉的恨意。那般浓烈的,好似想起了让他最为痛恨的人,连带着语气也很阴沉。 许易说李慕珩不是好人,方蕾也说李慕珩不是简单的角色,而她作为他的前妻,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林岚小跑到许易跟前,追问道:“你以前认识李慕珩吗?” 许易停住脚步凝视着林岚,显然林岚如此急切的样子令他起疑了,林岚忙打圆场道:“我只是觉得,他毕竟是我领导,所以想多了解了解他,以免触碰到他的禁区,毕竟听你话里的意思,李慕珩好像是个大坏人。” “好人和坏人的定义,要看他做了什么事,又是对谁做的。在很多人心中,李慕珩帮助很多人找到工作,解决了他们的温饱问题。但在绝大部分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许易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 林岚心想着,李慕珩哪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除了出轨这档子事儿以外,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儿。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北亚集团的总经理三个月前才换,至于之前的那个总经理……听说现在还在医院。”许易很平静地说出这段话。 “什么?”林岚愕然,许易的言外之意是指这件事跟李慕珩有关吗? 许易又说:“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包括顾总在内。林岚,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心里有个数,现在的悦容已经不是以前的悦容了,有些话能不说就不说,有些事能不管就躲得远远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悦容留的长久。” “但如果李慕珩真有心要开除我,只怕也没人可以阻拦。”事实上她巴不得他开除我,好早点摆脱他的压制。 许易深意一笑:“放心,顾总不会答应的。” 除此之外,许易再没有对她多说过一个字。 街道上人影渐少,晚风愈发寒冷,林岚怀揣着一大堆困惑与许易又走了半个小时。时近十一点时,许易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林岚。”车子即将启动时,许易突然轻缓了声。 林岚坐在车子里望着暖黄色灯光下的他,“怎么了?” “明晚可以接着走吗?”他笑问,目光诚挚。 林岚看着他:“可以。” 许易嘴角的笑容更深,眼神是林岚从未见过的温柔:“那我在今晚见面的地方等你。” 林岚点头:“好。” 与许易再度道别,林岚向司机报了地址,直接回别墅。 李慕珩今晚不在家,林岚也轻松了许多。关于许易说的那些,她也不知该不该信,毕竟她所认识的李慕珩并没有许易说的那么坏。 第二天醒来,林岚的心情莫名舒畅,连带着工作起来也很有状态。蒂尼临时接到通知要回一趟公司,林岚独自去拜访一家百货商场的经理。 和对方的见面蒂尼早就约好了,双方沟通的也很愉快,会面结束对方邀请林岚共进晚餐,林岚婉言谢绝了。对方也很客气,就没再多做强求。 林岚从百货商场出来已经五点过了,天阴沉沉的,好似暴风雨的前兆。 再次来到与许易约定的地方,她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候。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当最后一抹残阳被乌云遮去,随之而来的是倾盆暴雨。 街上人影奔走,几秒钟时间,人潮拥挤的马路上只剩下水花。 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林岚给许易打了电话,关机了。 许易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这是在公司大家公认的事实,更不会无缘无故的迟到。林岚想他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就打算再等等。 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的路灯周围笼罩着淡淡的薄雾,雨越下越大,心似乎也随着寒风的侵袭慢慢地冷了下来。 时近八点,许易没有一条信息,没有一通电话,人也没来。 林岚想许易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刚好一辆空着的出租车驶了过来,她忙伸出手在雨中摇晃了两下。车辆靠近,林岚冒雨跑过去打开车门往里钻。 “林岚。” 林岚站起身望着许易撑伞跑来的身影,仿佛历经风雨从遥远的地方匆匆赶来。冰冷的雨打在背上,衣服很快就湿了。沉冷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有种久违的悸动。 “抱歉,公司临时出了点问题耽误了。”许易将伞撑到林岚头顶,一手猛然揽过林岚肩膀,将她整个人拥入他怀里。 雨在下,心在跳,砰砰砰的好像在打鼓。 林岚浑身僵硬的倒在他怀里,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太紧张,身体竟是不受控制的发抖,牙齿也有些打颤:“许易,没……没事的,你不用自责。” 林岚将他推开。 “林岚……”许易轻声说:“对不起,下次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我保证。” 林岚想说真没关系,可下一刻,许易的脸突然凑近。她还没缓过神来,许易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温热的触感好像一股电流,沿着大脑传送至全身。林岚睁大眼看着许易的眼睛,浑身僵硬的连呼吸都忘了,一口气憋的她脸颊发烫。 第二十五章 许易的告白 许易的唇很柔软,他的吻也很温柔。虽然含着林岚的嘴唇,却没再有半分的逾越,仿佛只是想替她温热冰冷的嘴唇。 林岚大脑空白了十几秒,恢复理智后忙将他推开,但力气太猛,愣是将他推倒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许易,林岚踉跄上前扶着他:“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把你推开,没想到下手这么重。” 许易撑着地面爬起来,林岚捡起伞撑在他头上,满心愧疚:“许易,你没事吧?” 许易站起身看着林岚,微皱着眉头有些不笑不得的样子:“我没事,不用担心。” 林岚懊恼极了,明明是自己被他占了便宜,现在他反倒成了受害者。她心有万般委屈也说不出来。 “你的衣服湿透了,得换一件才行。” 她当然知道衣服湿透了,她都快被冻成狗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许易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林岚顺着看过去,那里有几家服装店。许易冒雨从她身边跑过,林岚赶紧跟过去:“许易,不用了。” 身旁一辆黑色轿车经过,林岚鬼使神差地望了一眼,自车窗缝隙中看到了李慕珩。 灯火葳蕤的都市,大雨的街头。林岚在雨中撑着伞,李慕珩在车里端望着她。 哪怕是隔了厚密的雨滴,林岚仍能感受到李慕珩眸子里的寒意。和四年前那天晚上的夜风一样,冷彻入骨。 两个人在雨中对望着,直到另一辆车从中间驶过才阻断了视线。等林岚再去看的时候,李慕珩的车已经缓缓驶向了前方。 她不知李慕珩为何会在这,更不知李慕珩那目光意味着什么,只是自心里惧怕李慕珩那种眼神。方才发烫的脸颊在看到李慕珩那一刹那,就已经褪去了温度。 六神无主地走到店门口,许易刚好出来,他二话不说拉着林岚的手往店里走:“我跟店员已经说了,你先在里面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在外面等你。” “那你呢?”林岚恍惚地问。 许易回头看着她:“你总不能让我买女装吧?” 林岚勉强笑道:“那也好过穿湿衣服啊,感冒了怎么办。” 许易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道:“隔壁有男装。” 林岚低头无语,跟着店员进了更衣室。坐在更衣室的凳子上,李慕珩方才的眼神总在脑海徘徊,叫她心神不宁。 许易换好衣服没见林岚,就问店员,得知林岚还在更衣室里,忙走过来敲门:“林岚,你换好了吗?” 林岚缓过神忙将衣服换好出来,店员将她的湿衣服拿去打包。许易迈着沉缓的步子走到她跟前,属于他独有的馨香气息迎面而来。 林岚望着他有些心虚,就四下顾盼着:“那个,雨似乎快要停了。” 许易说:“是啊,雨快停了。” “那……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先回去,我明天还要上班。”林岚接过打包好的湿衣服店外走。 许易凝视着林岚的背影,眸底闪过一抹阴冷之色。抬腕看时间将近十一点了,忙跟上去拉着林岚的手说:“可以陪我坐一会儿吗?” “啊?”林岚抬头望着他。 许易歉疚地说:“今晚约你出来原本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的,没想到公司临时出了点事,需要紧急处理,害得你等了这么久。林岚,今晚……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会把事情搞得这么糟糕。” 林岚最怕他道歉了,因为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让她有种不得不接受的错觉。不安地挠着头发,毫无形象的样子,“真没什么的,突发事件谁也预测不了。更何况就这么一会儿,也没多长时间,我可以等。” “如果一辈子不用等呢?” 林岚被他问懵了:“一辈子?什么一辈子?” 许易的目光忽然变得认真深沉起来,他一手放在林岚的肩头,微弯着腰与她平视着:“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林岚诧异地望着他,愣神。 “我知道突然这样说很冒昧,但是……我是真心的。林岚,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我不知道你是否对我也有感觉,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吗?” 林岚微张着嘴,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 许易走到近处,两人距离不过半步,都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气息。 “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我就想说这句话,但因为马上面临着出国,怕耽误你才不敢讲。这段时间我总是想起你,只要静下来,脑海里全是你的身影。“许易嗓音微哑:“林岚,可以跟我一起来澳大利亚工作吗?” 林岚咽了口口水,整个人好像踩在云里,明明是不着边际的无助感,偏偏又有一丝小小的幸福。 许易跟她表白了,在她最喜欢的城市,雨后的街头,他深情款款地表白了。 许易将林岚的双手握在他的手心包裹着,宽厚的大掌很温暖:“早在四年前我就对你有好感了,不然你说要辞职时我不会坚决反对。走之前找你假冒我女朋友,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告诉你我的心意。但当时缺少了勇气,怕你拒绝。现在分开了我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的是什么。林岚,我需要的是你的陪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 四年前,因为李慕珩的背叛,林岚曾一度对工作和生活失去希望。 彼时她是想换一个城市,离开那个地方到外地去工作。向许易提出辞职时,他第一反应是拒绝。 林岚第二次找到许易,许易开车载着林岚到海边吹了一下午的海风。给她做思想工作,开导她,给她希望,甚至给她李慕珩从未给过的温柔。 这么些年来,林岚一直将许易视为人生导师,对他也多是敬重和欣赏,从不敢有过多想法,一怕自己收不住,再则怕他嫌弃自己离过婚。那次冒充他女朋友去他家,当她看到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时,对他的好感就再也没办法自欺了。 但有些事终须坦诚的。 林岚将手自他掌心缩回,内心自卑的不敢看他的眼睛:“许易,其实……“ 这句话原来真的难以启齿,周遭安静的仿佛都在等她的答案。 林岚长长地舒了口气,迎着许易诚挚期许的目光,她轻缓地说:“我离过婚的。” 她不知自己有没有说出这句话,也许是说了,不然许易的眼神不会那般惊讶。 这句话用了她很大的勇气,就像当初亲口对李慕珩说离婚时一样。有些决定一旦说出口,就是一辈子的事。林岚不想欺骗许易,哪怕他会就此远离,她也甘之如饴,至少对他是坦诚的。 许易久久没有回应,林岚也在等待中更加清醒和理智,不敢再往下想。 这种事怎么能抱有希望呢。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许易的确是惊讶的,但接触到林岚目光时又缓了缓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慰的笑:“林岚,谢谢你愿意对我说实话。” 林岚认真地看着他,想判断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许易伸出手摸着林岚湿漉漉的头发,有种呵护备至的宠溺感:“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此时此刻,我只知道你是林岚。一个单身女青年,我想追求的女人,仅此而已。” 许易如此坦然真诚,反倒将她的隐瞒显得如此小气不堪。 林岚紧紧盯着他,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刚才冷静的情绪忽然又开始涌动,周遭一切也感知不到。 她愿意和许易交往,真心的。 可从心底里来讲,她不希望这是彼此在冲动时做下的决定:“许易,我想这件事你还需要再考虑一下,毕竟我的事你并不了解。虽然你不介意我过去的经历,但我希望,你能在了解以后再做决定。” 许易双手忽然抓住林岚的肩头,急切地说:“我现在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要什么。” “许易……”林岚轻声说:“那你父母呢?你在意过他们的感受吗?万一他们要是不同意呢?” "林岚,在一起相处的人是我们,不是父母。我也相信我爸妈他们不会拒绝。”许易的手轻轻地覆上林岚的脸颊,粗粝的掌纹摩擦在皮肤上,有轻微的酥痒感。 他深情地说:“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管那个人留给你怎样的伤害,我都愿意用我的余生来照顾你。林岚,过去只是过去,并不意味着将来。而我的父母也无法左右我的决定。相信我。” 林岚时常觉得自己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龄,可听了许易这番话,心底竟非常感动。鼻子酸胀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眼泪。 李慕珩那件事以后,她对爱情和婚姻都抱着有始无终的念头。既不敢轻易的爱上谁,也不敢让谁对自己有丝毫好感。 此刻被眼前这个一直欣赏的男人表白说爱,那颗沉寂已久心仿佛得到甘泉一般,只想往美好的地方靠拢。 林岚将许易的手自脸颊上挪开:“我只是怕你会后悔。” 许易皱眉,表情很受伤。 林岚硬着心肠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毕竟像我这种离过婚的人就像被蛇咬过一样,挺难将就。” 许易沉默了很久,笑了:“好,我答应你,我再考虑。” 他温柔的声音听得林岚愈发愧疚,此时此刻只想逃离开他的视线:“那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好。” “那我送你上车。”许易自然而然地拉着林岚的手往马路边走去。 第二十六章 底线,仅仅是不能怀孕 车子沿着雅拉河边的马路飞驰而行,远处灯火辉煌,复古的维多利亚建筑物与现代风交相辉映着,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仿佛在梦境与现实中来回穿越。 林岚偏着头望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夜间风景,脑海里全是许易向她坦诚心意的画面,心里某个角落很温暖。 平时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到的车程,今天似乎只用了几分钟。林岚下了车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别墅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李慕珩的书房,里面一片漆黑。 想必李慕珩今晚依旧没有回来。 保姆见她头发湿透了,忙取出吹风机递给她,林岚接过吹风机便上了楼。也许是淋了点雨有些感冒,觉得头晕乎乎的,简单洗漱后直接倒头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岚觉得身上有重物压了下来,嘴唇被什么东西咬住。一开始她以为是感冒出现错觉。直到一阵刺痛袭来,才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猛然睁开眼,漆黑的房间只有窗台那里有一点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却仍是可以看见眼前的黑影。清冽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着,冰冷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凌迟,隔着浓黑的暗夜紧紧地盯着她。 林岚张开嘴想要呼救,对方却趁此机会顺势而入,下巴还被他的手用力捏住,她只能无助地呜咽着。 林岚慌了,抬起双手用尽全力地推他的胸口,对方的身体好似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她打的越用力,对方吻得也就越蛮横,好像林岚是他的大仇人,恨不得把她活剥生吞了。 林岚知道他是谁,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大脑因为缺氧以至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林岚本来就有些感冒,这会儿更是难受的快要死掉的感觉。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窒息时候,对方给了她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林岚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吸入的全是他身上的香水味,浓烈的女士香水,闻着真刺鼻。撑起上半身想要下床,肩头又被他一把抓住狠狠地按回了床上。 哪怕是隔着浓浓的黑暗,林岚仍能感受得到他的愤怒。 以前极少见他发怒,即便有那也只是沉默或是冷淡,如今日这般下手没轻没重还是第一次。 “李慕珩你是不是疯了!”林岚大声怒骂着他,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上这栋房子里还有保姆。 黑暗中的他没有开口,两只手已经开始扯林岚的衣物。林岚又惊又怒,一边喝斥着他一边负隅顽抗。对方索性将她双手禁锢在头顶腾出一只手按压着手腕,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往游至腰上。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固执的撕扯她身上的绸质睡衣。 林岚急了,因为李慕珩的手已经开始撩她的裙摆,她大声吼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至少让他知道他的行为是不对的。 但在四下无声的黑暗中,片刻的寂静后,只传来一声冷笑。 带着嘲讽的,不屑的冷笑。 衣服被他利索的退却,林岚拼命反抗的结果只换来他一个猛然深入。在毫无前奏的情况下,就这么无情地冲了进来。 林岚闷哼了声,疼的牙齿直打颤。 她握紧拳头想减轻身下的不适,而他却回以更加强势的侵占,让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僵硬着身体不回应。 但李慕珩显然是铁了心要她痛,动作一次比一次猛烈,循环往复的动作着,仿佛忍耐许久而今终于爆发。 面对李慕珩那精壮的身躯,感冒的她根本吃不消。告饶无用,她只能为自己争取一点底线。 “我不想怀孕。” 说完这话,林岚强迫自己放松,将思想隔绝到另一个世界,不去管李慕珩在做什么,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自己做这种事。 在交往时,李慕珩对她从来都是宠爱纵容,无论生活还是情感,他总是由着她,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和依赖。交往三年,两个人最亲密的关系也仅仅是接吻。那时候的李慕珩说,要等结婚以后再碰她,而且还要在很重要的场合向她求婚。 李慕珩因为工作的缘故到国外深造半年,分开的那半年里,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开视频,李慕珩也习惯了看着她睡觉。 回国那天,李慕珩完成了他曾经的承诺,一下飞机就在机场向她求婚。 她答应了。 李慕珩要求这段婚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一次林岚没忍住告诉了父母。李慕珩得知后,一个星期没有回家。 婚后的李慕珩从内到外却像变了一个人,他每天都很忙,却从不告诉林岚他在忙什么,他的性格越来冷淡,也越来越容易生气。 结婚第一个月,他没有碰她一根头发,直到有一天晚上李慕珩喝醉了,他才主动要了她。很疯狂的,仿佛忘了那是她的第一次。 今时今日,李慕珩再对她这件事,只让她觉得痛苦。 第二十七章 失控 一开始林岚还在想,李慕珩是不是对自己还有感情,不然不会如此对自己。可当她感觉到他纯粹只是在发泄时候,林岚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比那天晚上还可笑。 那只是男人身体最原始的欲望,跟她是谁没有丝毫的关系。哪怕今晚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她林岚,他也许一样会这么做。 李慕珩什么时候结束的她也没有心思去在意,只是在听见那“砰”地一声巨响时,她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翻个身搂着被子蜷缩着,眼泪无声落入枕头里。 李慕珩裹着浴巾走到浴室打开花洒,凉水从花洒细密的小孔中冒出来,倾洒在他身上,不一会儿就将头发全部打湿。 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他原本只是想给她一点希望,让她感觉到自己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爱意,再用这点爱意去诱骗她不要对任何人动情。 只是当“我已经有男朋友”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理智再不复存,更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本能,一心想让身下的人知道,她的选择是错的。 但某些东西根本无法控制,就像他适才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冰凉的水顺着头发滑落到脚边,全身每一个细胞好像都缩紧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感袭满全身。 第二天早上,李慕珩去公司前交代保姆:“她起来后告诉她,今天安排她休息。” “好的,先生。” 由于他现在调回北亚总部,子公司的事物已交由副总暂代,但决定权还是在他手中。今天去公司除了分配工作外,就是人员岗位调动。 蒂尼将最新的人员调动表递给李慕珩:“李总,这是最新的岗位调动名单,您可以看一下。” 李慕珩认真地看了一遍,几乎都在他的安排之中,唯独那个副经理让他一直头疼。沉思了片刻,李慕珩问蒂尼:“财务那边还是没有查出问题吗?” “暂时还没有任何线索,虽然上个季度有几笔资金支出金额巨大,但副总都给出了合理的解释,财务总监核对后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所以只能再从其它方面找找看是否有漏洞了。” “那就把财务总监撤了。” 蒂尼瞠目:“李总,这……财务总监才刚上任不久,您如果把他撤了,只怕会引起其他职员的不满” “不满?”李慕珩反问:“你觉得谁会不满?” 蒂尼低头不敢回答,在子公司这边,除了副总还有谁敢不满?那可是总公司董事长的亲侄子。 心知领导一切自有安排和打算,蒂尼也不再多言,将话题转向另一件事:“n.k那边的负责人刚才来电说,他们答应了您提出的百分之五十一的收购要求,但前提条件是北亚先出面帮n.k解决这次消费者投诉事件,至于拖欠工厂的那笔资金在收购合同签订以后由双方承担。” 李慕珩眼底浮起一抹笑意,显然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预约电视台的人,今天下午三点见一面,另外让n.k的负责人也一起去。” “好的,那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 蒂尼恭谨地颔首,转身就往门外走。 没走两步她又回头,看着那个永远清漠冷淡的男人,她小心翼翼地说:“李总,江小姐今天来电话了。” 李慕珩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她这两天可能要过来。” 李慕珩眼神一凛,看的蒂尼心生惧意。 “你跟她说了?”他意指林岚的事。 蒂尼不敢直视李慕珩眼睛,只能低下头:“江小姐不知从哪里得知林组长住在您的家里的事,我想瞒,但江小姐的性格实在是……” 李慕珩了解江容清的性格,即便蒂尼不说,她也会从别人那里下手。蒂尼对李慕珩向无二心,与其遮遮掩掩让江容清猜疑,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了,兴许这样还会减轻江容清的怀疑。 “李总,要不让林组长先来我家住几天吧,如果江小姐来发现你们还住在一起,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蒂尼忧心道。 迎上蒂尼那诚挚的目光,李慕珩淡淡地说,“不用,我会处理。” 蒂尼还想再劝劝李慕珩,但见领导毫无掩饰的打算,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蒂尼刚走出办公室,家里就来电话说:“先生,林小姐高烧四十度了。” 李慕珩开车赶到医院,护士一见他来就对他一番指责。当着那么多病人的面,平日里孤高霸道的李慕珩竟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站在病床旁凝视着林岚,她的双目紧闭着,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很虚弱,安静的仿佛陷入了沉睡。 但李慕珩一眼就看出她是装的。 在一起那段日子,他枕边人有个习惯,睡着了总喜欢把右手握成拳状,左手五指曲张。而此刻的林岚不仅呼吸轻微,双手也是呈放松状态放置在两侧。 知她是故意不想理自己,李慕珩不仅不揭穿她,还特意去收费处缴了一笔医药费。 他打算让林岚在医院住几天。 拜李慕珩所赐,林岚在医院住了三天。这三天里,许易音讯全无。 林岚极度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但似乎也没有哪里比医院更加安全。李慕珩让蒂尼告诉转述林岚,她这几天的工作已交别人继续进行,医疗费用全部由北亚承担。不仅如此,她这几天还是带薪休假。 蒂尼把这些话转告给林岚时,林岚面无表情地嗯了声,没再说一句话。 第二十八章 她住了好几天 许易是第四天才联系的林岚,彼时林岚正准备出院。接到许易的电话,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在哪家医院,我来接你。” 林岚看了正帮她收拾东西的蒂尼一眼,“不用麻烦,我已经有朋友来接我了。” 电话那头许易沉默了好半晌,开口却是一句道歉:“林岚,对不起,我……” 林岚明白许易为何而道歉,她也庆幸许易在这个时候表明了态度,至少没有继续拖着她。那天晚上亲口说出离过婚这句话时,许易的反应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哪怕早已预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却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给我一段时间。”许易镇重地说。 林岚迟疑了一会儿:“不用了。” “林岚……我只是不想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不想将来给你带来伤害。”许易说得诚恳:“因为我知道,对你而言,这段感情会很重要,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那种怕承担责任的感觉已经呼之欲出了。 努力地笑出声,她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其实那天晚上分开之后我也仔细想过,我们两个人之间除了那些外在的因素外,还有一个你我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 “有个决定我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父母的,所以……你不用再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了。” 挂断电话,林岚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床上,双手捂着脸,拘偻着腰一言不发。 蒂尼默望着林岚,见林岚实在伤心的厉害,就放下袋子走到林岚身旁走下,伸出手揽过林岚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轻轻拍打着林岚的后背,给与无声的安慰。 林岚不想哭,所以使劲闭着眼、捂着脸,希望如此可以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脆弱。 …… 安静的办公室里,许易闭着双眼仰靠在沙发上,脸上写满疲倦。他手里还紧握着手机,许是因为用力,指关节微有些泛白。 许易对面坐着一个名叫mike的白皮肤男人,眼窝深凹,鼻子高挺,典型的西方面孔。 mike将烟蒂在玻璃烟灰缸里掐灭,用中文对许易说:“你们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叫‘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么,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许易苦涩一笑:“我是真心想和她好好交往下去。” “那你为什么又反悔了?” “林岚是个好女生,我不想耽误她,更不想连累她。”长长叹了口气,许易无奈道:“现在这种状况让我突然有种无力感,更不想分心。” mike沉思了半会儿,“谁碰到这种事都一样,毕竟李慕珩这个人,真挺阴险的。” 许易睁开眼坐直身,双手放在膝盖上十指交握着:“mike,我很抱歉,这次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mike无所谓地摊摊手:“小事情而已,李慕珩那里我会找个机会亲自去送礼道谢,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等风波过去以后再回公司吧。免得让李慕珩发现n.k的法人是你。” “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公司是你的,操心的也是你。” 许易笑笑,“是啊,公司是我的,只可惜现在又不完全属于我了。” mike叹了口气:“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然后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目送mike离去的身影,许易再次躺回了沙发。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 这家名为n.k的公司经营法人是许易,但许易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留在国内,所以请好友mike做了这家公司执行总裁。 几天前,公司一批货品被查出问题遭到多起投诉,公司资金被冻结,还官司缠身。工厂那边又在催款,好几次都在公司门口来闹事。才耗巨资引进的项目,被合作方以违反商场道德的理由终止合作。 n.k遭遇空前危机,如果没有现金流,只会面临着破产。 就在mike和许易一筹莫展时,北亚突然抛出橄榄枝,提出了资产收购的方案。 许易再三衡量,让mike答应了北亚的要求。n.k百分之五十一的资产被北亚收购,李慕珩亲自出面处理了投诉事件,还顺便做了一个口碑推广,资金流恢复后才还清拖欠工厂的债务。短短几天时间,公司又恢复了正常运作,而且客单明显比之前增加了许多。 与北亚合资,对别的企业而言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对许易来说,这无疑是件痛苦的事。 因为那个人是李慕珩,一个令许易避之不及的人物。如果让李慕珩发现公司的法人是自己,还不知那个人会做到何等决绝的地步。 林岚不想回李慕珩家里住,蒂尼就在外面给她找了家酒店安排她住下。林岚要回别墅取行李,蒂尼拦也拦不住,只好给李慕珩发了条信息。 别墅里除了保姆没有外人,林岚快速上楼整理完东西,确定没什么遗漏了,才和蒂尼一起下楼,刚走出别墅门口又看到正从车上下来的李慕珩。 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将李慕珩身型衬得更加修长笔挺,他站直身眸色清冷的看了林岚一眼,眼底微有些诧异,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惯如往常的漠然。 “慕珩,怎么了?”温柔细腻的声音自车厢内传来,林岚循声望去,原来车厢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林岚记得她,之前在商场逛衣服时有过一面之缘。 江容清见到林岚并没有丝毫意外,动作优雅的从车上下来,走到李慕珩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住李慕珩胳膊,“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老同学吗?”她伸出手对林岚打招呼:“林小姐你好,我是江容清,慕珩的未婚妻,很高兴见到你。” 林岚握着拉杆的手微微攥紧,迎上李慕珩沉冷的目光,她勉强微笑着伸手回握:“你好,我是林岚。” 江容清松开手,“我听慕珩说,你们是高中同学。这次来墨尔本出差的是吧?来这里还习惯吗?墨尔本的气候与国内是相反的,你可要多注意身体,免得感冒了。” “嗯。” 江容清笑容愈发灿烂,一双水灵大眼尤为动人,她瞧见林岚手里的行李箱,惊讶道:“你要走了吗?” 李慕珩也注意到林岚手里托着箱子,目光掠过蒂尼,吓得蒂尼后背发麻。 林岚正想开口回答,江容清转过头蹙眉对李慕珩祈求道:“慕珩,你跟林小姐说说,让她留下来吧,一个女生远在异国多不安全啊。” “不用操心。”李慕珩看上去漫不经心,“这里离市区远,她工作不方便。” “可是她在这里不是已经住了好几天了吗?” 一句话让林岚跟蒂尼都愣住了。 林岚仔细看着江容清,发现这女生虽然面含微笑,眼神却有种挑衅的感觉。换位思考一下,林岚又能理解江容清。自己未婚夫和别的女人共处一室,哪个女人心里会舒服呢。 更何况,李慕珩本身就做了对不起江容清的事。 李慕珩无视林岚二人,抬手把江容清鬓角的碎发拢到耳后,动作神情无不表露着温柔:“既然你不介意,那就让她住下吧。” 这次轮到江容清诧异了,她料是没想到李慕珩竟然会答应。 蒂尼趁机伸手拉了拉林岚衣袖,林岚意会。 “不用麻烦李同学。”这次是林岚主动开口,李同学这个称呼听在李慕珩耳里,别有一番讽刺的意味。 江容清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江小姐的好意我也心领了。”林岚指甲用力抠着手柄处的真皮,明明心里难受的厉害,笑容却端庄得很,“这几天打扰老同学实属无奈,我在外面已经找到了住处,不用麻烦两位。” 说完,她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往别墅区大门走。 与其被李慕珩赶出去,还不如自己主动走,起码还能带走一分尊严。 江容清摇着李慕珩的胳膊:“慕珩,她孤身一人在外面会不会很危险?要不我们还是让她留下来吧,我反正明天就走了。蒂尼,你赶紧去劝住林小姐,让她不要去外面住酒店,快去啊。” “这……”没有李慕珩吱声,蒂尼哪敢。 李慕珩皱眉,“她这么大人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微微侧目望着那道逐渐消失的纤瘦身影,“不用担心。” 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蒂尼见没自己什么事,趁机开溜:“李总,江小姐,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先回去了。” 李慕珩没有回应,寒冷的目光扫了蒂尼一眼,直接回了别墅。 江容清立即跟上。 林岚拖着行李箱直往外走,脑袋一片空白。蒂尼好不容易撵上林岚,气喘吁吁地说:“林组长,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司机马上就来送你去酒店。” “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蒂尼叹了口气,继续跟上,“林组长,请你体谅我的难处,如果我不把你安全送到酒店的话,我会无法向李总交差。” “他自己造的烂摊子,为什么要你去替他善后?”林岚觉得这话不对劲,又想说都说了,也没必要去纠正。 “你来之前李总就已经交代了,你在墨尔本这段期间,我的主要职责就是安排你的工作行程和照顾你的人身安全,你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李总可能会要我的命。” 林岚觉得蒂尼话说的可真夸张,偏过头想揭穿她,却发现蒂尼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反而还很惧怕的样子。 想起许易对李慕珩的评价,原本不想打探李慕珩个人信息的林岚,突然有种想要了解现如今这个李慕珩的冲动。 缓缓停下脚步,林岚拖着行李箱坐到旁边的木椅上,蒂尼也随着她一起坐着。 “蒂尼,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林岚此刻很认真。 “林组长想问我什么?” “你们的李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蒂尼笑了笑,“林组长跟李总不是老同学吗?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才是。” 林岚微挑眉梢,心道不愧是李慕珩身边的得力助手,明摆着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只是不管李总在别人心里是个怎样的人,但在我心里,李总是一个值得追随相信的领导,也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不管是希望还是前途。”蒂尼微笑着,诚恳地说道。 林岚愣了愣,她从不知在别人眼中,李慕珩是这样的。 遥想四年前李慕珩出轨的事,林岚忽而又笑出了声,带了些许自我嘲讽的意味:“也许吧。” 第二十九章 挑战他的底线 林岚在酒店住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她既没再联系过许易,也没再碰见过李慕珩,工作照旧正常的进行着。 关于那晚与李慕珩发生的事,林岚只能努力让自己忘记,许易也一样。 再次见到许易,是在林岚即将回国的前两天,也是个周末。蒂尼带林岚到一处非常有名的咖啡馆喝下午茶,恰好许易和mike也在。 林岚总是不自觉地往许易那里看,脸上写满心事的样子让蒂尼心生疑惑,就顺着林岚的目光看过去,一看是n.k的总裁mike,就忍不住问林岚:“林岚,你认识他们两个吗?” 林岚摇头,低头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经历上次那样的事,林岚觉得自己现在和许易最好是相忘于江湖,没有揭开彼此最被脆弱和挣扎的一面,还能在彼此心中留下好印象。 坐得久了,林岚中途去洗手间,洗完手正准备出来,突然听到隔壁传来许易低沉的声音。 “等n.k这边稳定了,我会马上回国。” 虽然许易故意放低了声音,但男女厕所本就一墙之隔,只要认真去听完全能听得清。 “是李慕珩,虽然我到目前还不确定他是否得知n.k是我的公司,但我多少能猜到,他收购n.k的原因肯定与季氏有关。” 林岚迈出的脚在听到李慕珩的名字时,忍不住又缩回了,心跳的比兔子还快。 “李慕珩那里我会让mike努力争取,尽量不中断n.k与季氏之间的合作。” …… “好,我知道了。” 良久的安静后,林岚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从洗手间出来,许易已经走出了很远。 自那天晚上以后,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许易,却没那个勇气光明正大的站到许易面前,只能像这样把自己躲起来,不被他发现。 至于许易话中提到的那家公司和李慕珩,与自己无关的事,林岚也不愿去细想。 重新走回餐桌的位置,却不见蒂尼。林岚以为蒂尼走了,忙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林岚,我在这呢。” 林岚顺着声源抬头望过去,蒂尼正朝她挥手,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个人,恰好迎上许易的目光。四目相对,林岚心跳都漏了半拍。 蒂尼怎么跑去许易那里了? 蒂尼见林岚站着不动,继续挥动着手臂:“林岚,快过来。” 方才身边无人还能藏起来不被许易发现,这会儿好了,想躲都躲不了。低下头深吸了口气,林岚握着手机走了过去。 餐位是四人桌,蒂尼坐在mike身边,许易身边有个空位,这明摆着就是留给林岚的。 许易对林岚心有愧疚,此刻再见也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无意中落在林岚的鞋上,想起方才在洗手间门口瞄见的那一只脚,看林岚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起来。 林岚坐到许易身旁,想开口对许易打招呼,蒂尼已经率先开口。 “林岚,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n.k的总裁mike先生。”蒂尼又对mike介绍道:“mike先生,这位是林岚,悦容化妆品集团品牌组组长。” 林岚微笑:“你好。” mike意兴阑珊地看着林岚:“林小姐,久闻不如一见呐。” 蒂尼与林岚均是一脸困惑,mike冲许易挑了挑下巴:“喂,你这家伙,老朋友见面难道不主动打声招呼?还要等蒂尼给你介绍不成?” 许易这才反应过来,他温和地笑笑,偏过头眸光柔和地看着林岚,“好久不见,这几天还好吗?” 引上许易的目光,林岚大方地笑笑:“挺好的。” “那就好。” 蒂尼惊讶极了,看看许易,又看看林岚,眼里充满困惑。她明明记得林岚方才说不认识这两个人的。 林岚知道蒂尼在想什么,歉疚地看了对面的女生一眼,道:“抱歉。” 蒂尼尴尬的笑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沉默着似有所思。 原本都是两个人的下午茶,此刻突然变成了四个人,气氛也在无声无息间变得微妙起来。林岚自蒂尼与mike的对话中得知了北亚集团与n.k之间的关系,但听蒂尼话中的意思,北亚似乎并不知道n.k真正的总裁是许易这件事。 几次回过头看许易,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温和的眉目,无论何时都能给人一种无可替代的宁静安然之感,可这种感觉偏偏最是握不稳。 喝完下午从咖啡厅出来已经是五点半,mike先送蒂尼回家,再顺道送林岚回酒店,许易也在车上。 林岚坐在后面,许易坐在副驾驶。 mike不时地看二人神色,瞧着林岚那一脸心事的样子,本身就对林岚充满好奇的他忍不住问:“林小姐,你不担心吗?” “啊?”林岚想事情想的入神,被mike这话问的一脸懵:“担心什么?” “你孤身一人,要是我们俩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一个是n.k集团的大总裁,一个是我以前的上司,你说我担不担心?” mike挑着眉头颔首:“好像也是。”默了片刻,他道:“那我要不是n.k的总裁你就担心了?” 这话里有试探的意思在,林岚虽然不知许易为何要隐瞒那件事,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将那件事烂在肚子里,也就顺着mike的话回答了:“mike先生真会说笑,你若不是n.k的总裁,我今天便不会遇见你,不会遇见又谈何担心呢?” mike偏过头看了许易一眼:“不愧是做品牌的,说的话就是这么具有逻辑。老许啊,你带出来的人可不简单。” “林岚本来就很优秀。”许易的语气很轻松,且有种自豪感。 跟在许易身边那么久,林岚能感受到许易此刻才是真正的放松。 到达酒店门口,许易送林岚到酒店大堂。二人谁都没提过去的事,关系似乎还和以前一样。 “你什么时候回国?” “后天就回去了。” 许易眼里有一丝不舍,“如果有机会,我会回去看你。” “好啊,你回来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叫上云清一起。自从你走后,云清还一直念叨着呢,说等你回去了一定要好好的聚一下。” 许易知道林岚的性格,有些事不会直白的说,只会委婉地表达心中的想法和立场。她此刻会主动说带上原云清,便是表明了他们之间仅剩下曾经的同事关系。 也正因为如此,许易才觉得亏欠林岚许多,这种亏欠让他心里不安,甚至有种负罪感。上前两步靠近林岚,两者间不到半米的距离:“林岚,上次的事……” 林岚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打断道,“我已经忘记了,真的。” “谢谢你。”许易抬手握住轻轻林岚的肩头:“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林岚很困惑,也很迷茫。她不知自己能不能答应许易,也不知许易到底在想什么。幸福要靠自己争取的是没错,但等待的命运却握在别人手中。笑望着眼前的他,林岚说:“其实你不用给我希望的,因为……我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抬腕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早点回去吧,你朋友还在外面等着你。” 知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许易也不再多做纠缠,叮嘱了两句便走出了酒店。 目送许易远去的背影,林岚兀自苦笑着,转身走向电梯口。她现在只想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会儿,为明天最后的一天的工作储备精力。 打开房间门,隐约间看见飘窗那里有一道影子,林岚慌忙打开灯警惕地看着窗台。 暖黄色的灯光将屋子照亮,窗台前背对她站着的那个人慢慢地回头,“终于舍得回来了?” “李慕珩?”林岚惊讶地盯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李慕珩穿着一件黑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衣领慵懒的耷拉着,露出精壮的胸肌轮廓,给人一种暗黑而又清冷的魅惑。黑色西裤下面是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看那皮质就知道价格不菲,他的西装外套正大大方方的躺在床上。 “去见谁了?”无视林岚的问题,李慕珩冷声问。 “今天是休息日,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没必要向你汇报。”林岚侧过身指着门下逐客令:“李先生,如果不想我叫警察,请你立刻从我房间出去。” 李慕珩迈着沉缓的步伐走向林岚,“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你管得着吗?”林岚气比他还大:“请你马上离开。” 李慕珩纹丝不动,林岚咬牙:“好,你要是不想走,没关系,你不走我走。” 林岚转身就去收拾东西,李慕珩一把抓住林岚纤瘦的胳膊将人推到墙壁上按着,另一只手顺势握住林岚肩头,阴鸷的双眸似要看进眼前人心底:“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林岚讽刺道:“你有这东西吗?” 李慕珩眉头皱起,眼神冷的吓人。 林岚被他看的心虚,想缩回手逃开,反而被李慕珩按的更用力。这场景让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心底突然涌来一阵抽痛感,连带着眼睛也酸胀的厉害,她索性偏过头闭上眼睛,生怕在这个男人面前掉下一滴泪来。 李慕珩眉心轻颤着,眼里带了丝不忍,握着林岚肩头的手缓缓松开。 第三十章 给她依她随她去 林岚趁机猛力推了李慕珩一下,李慕珩的后腰磕在衣柜把手上,一阵盹痛袭满全身。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凝视着林岚,不说一字。 她不想哭,却无法控制上涌的情绪去刺激着泪腺分泌液体。背靠着墙面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抱着膝盖,脑海里满是那晚纠缠的画面。 每每回忆起来都叫她心伤不已。 她并不是一个思想保守的女人,只是当这件事发生在已经与自己离婚且还有未婚妻的李慕珩身上时,便让人倍感痛苦。 “李慕珩,算我求你了,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 林岚的声音很压抑,带着哽咽:“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惹到了你哪里。当初明明是你出轨了我才要求离婚的啊,如果换做是你,你难道不也一样吗?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不会把我们曾经结过婚的事说出去,你还想要什么?你已经有未婚妻了,还对我做那种事,不觉得很残忍吗?如果你只是想要女人宣泄你的欲望,你可以到外面去找,什么样的都有,为什么……要是我。” 说到最后,林岚已经哭得全身颤抖,看上去瘦弱而又可怜。 四年前,她爱过李慕珩,用尽全部心力。可是到最后,李慕珩却给了她最无情的回应。她本以为那就是结局,哪知四年后,李慕珩的作为比四年前更加冷酷。 林岚觉得李慕珩很恨自己,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恨。因为没有一点恨的理由,所以林岚觉得,李慕珩只是害怕自己会威胁到他现在的名声和幸福。 那天遇见江容清,她强忍着没有露出一丝破绽,没有给李慕珩脸色,尽力演好一个同学的角色,希望不得罪他。 她吞下自己的委屈,不是因为软弱,而是无能为力。 哭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李慕珩垂眸凝视着蜷缩在地上的林岚,眼睛微红,可眼神却是实实在在带着恨的。 他上前走到林岚跟前蹲下身,后腰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心,伸出手想要将人揽进怀里,却发现一旦跨出这一步,他的忍耐便会功亏一篑。 手,在空中比了一个安抚的动作:“你是我的前妻,这辈子注定了的事实。以前我就说过的,你要习惯这种感觉,因为这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林岚,只要你听我的话,我是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但如果……你还要由着性子胡来,我真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听完李慕珩的提醒,林岚将自己抱的更紧了。 看着林岚的反应,李慕珩缩回手,恰好手机传来短信提醒。看了一眼短信内容,是蒂尼发来的。无声笑了笑,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许易两个字问:“现在告诉我,你去见谁了?” 林岚不回答。 “如果我想知道,你根本隐瞒不了。但你越是维护他,我便越想摧毁,明白吗?” 林岚将头从膝盖上抬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这话的真实性。 许久,她妥协了:“我以前的上司,许易。” 李慕珩唇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语气却很阴凉,“就是那天晚上在街头吻你的那个男人?” 林岚垂眸,默认。 “他在追你?” 林岚摇头。 李慕珩沉思了片刻,“那就好。” 须臾,李慕珩站起身,高挺的身姿像傲立孤峰般给人一种被俯视的无力感,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彷如命令,“我提前结束了你这次出差的行程,给你订了明天下午回南城的机票。回去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人的事尽量少管。” 交代完这些,李慕珩走到床边拿起西装外套,从里面摸出一个钱夹,再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床上:“里面的钱你自己随意用,密码是我生日。” 李慕珩离开时,林岚还蹲在地上。 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心情平复,直到双腿麻木了,才拖着虚软的身体躺回床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次重逢让林岚深思一个问题,关于李慕珩,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四年前的李慕珩根本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看着李慕珩给得那张银行卡,她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念头,并且势在必行。 …… 蒂尼第二天来接林岚去机场,没有依依惜别,只有干脆洒脱。 坐在飞机上,林岚心里悬着那张银行卡,想着即将到来的自由,她的心情就很是紧张。所以一下飞机不顾十几个小时的奔波劳累,她直奔银行vip窗口。 “帮我取五十万现金。” 她决定先用李慕珩给的这笔钱把合同违约金付了,等以后找个机会再把这笔钱还上。 对现在的林岚而言,没什么比远离李慕珩更重要了。 工作人员核对身份时发现并非本人,就让林岚稍等片刻后,忙到经理那里去汇报。经理查询到银行卡的主人,赶紧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给她。” 就这样,林岚顺利取出现金,然后拖着装有五十万现金的行李箱回到公司,找到顾长玮,底气十足地说:“顾总,我要解除劳动合同,这是违约金。” 说出这句话后,林岚觉得真是大快人心。 顾长玮与沈亚瑛惊讶地看着那一排排摆放整齐的人民币,齐声问:“林岚,你哪来这么多钱?” “来路正常,请顾总批准。” 顾长玮想了一会儿,这事儿没上面的允许他可不敢做主,忙起身道:“你稍等,我去打个电话。” 于是顾长玮赶紧去给李慕珩打电话。 远在异国的李慕珩显然早已料到林岚取钱的目的,却仍是淡然地回复:“依她。” 顾长玮可不是银行的人说给就给,他还要经营企业,还要像林岚这种忠诚又有能力的员工来为自己效力,急忙道:“李总,您刚开除原云清,这林岚可是公司的品牌形象,她要是走了,企划中心就真没人了。” “人,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这……”顾长玮迟疑了一会儿,但听李慕珩语气,想来是早已料到这件事,便也不再继续纠结,“那好吧,我现在就给林岚打离职。” 临走之前,林岚去给原云清道别。敲响原云清办公室,里面是客服部的另外一个人。 “请问,云清呢?”林岚问那个女生。 “她已经走了?” “走了?”林岚疑问:“什么时候的事?” 沈亚瑛走到她身后,双手环胸:“就在你出差的第二天。” 林岚回过身看着沈亚瑛:“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传播不实信息,对公司品牌形象造成巨大影响,被领导开除。”沈亚瑛顿了顿,拉上了办公室的门,继续陈述道:“知道你那些照片是谁发的吗?” 林岚难以置信地问:“云清?” 沈亚瑛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林岚还是不敢相信,毕竟她跟原云清也是四五年的同事了,知根知底的,原云清怎么会做这种事来诬陷自己。 “原云清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的,实际上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主儿。之前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没威胁到她什么,可许总监一走,企划总监的位置就成了香饽饽,谁都想要。企划中心就你俩资历够,所以你就成了她最大的竞争对手了。闹出那些事儿,也只是想除掉一个竞争对手而已。现在社会的生存现象,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她还帮我……”提到帮这个字,再想起原云清曾说的那些话,林岚豁然开朗。 原云清那不是帮,而是在故意把她带偏,让她找不到线索。 想清楚这一点,林岚重重地叹了口气。公司那么多人,她唯独没有怀疑过原云清,可偏偏就是那个人。 沈亚瑛笑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原云清能沉得住气,多等十天半个月,估计她就不用被开除了。” 林岚也说:“是啊,反正我迟早都是要辞职的。”想起上次李慕珩说他知道发照片人的身份,林岚忍不住问:“是谁查出来那个人是云清的?” “北亚那边的人。” 林岚下意识想要问是否与李慕珩有关,但话到最后又换了一个方式,“辞退云清也是那边的意思?” “当然。顾总原本是想给原云清一个机会的,但北亚那边无法容忍原云清这个错误,强行辞退原云清。不仅如此,原云清还差点被告上法庭,说是诽谤他人名誉,传播虚假信息,北亚绝不姑息这等错误。如果不是顾总求情,还不知事情会闹到什么地步呢。” 林岚不知这是否是李慕珩的决定,因为悦容这边的管理权几乎都是握在李慕珩手里,加上那天李慕珩说他知道照片发起人的事,想摆脱联系也很难。 “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除此之外,林岚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对这件事的看法,毕竟作为当事人,她虽然憎恶原云清这种做法,但人都已经走了,说再多也毫无意义。 回到以前的办公室,一切照旧,虽然这段时间没在公司,但保洁人员仍将办公室打扫的一尘不染。 在悦容将近六年,这里有她努力成长的回忆,也有工作的喜怒哀乐,就这样离开,林岚自是心有不甘。可一想到李慕珩,不舍又化为支持的力量,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公司。 走出这扇门,她就自由了,与李慕珩也将毫无关系。 第三十一章 睡到地老天荒 林岚将离职手续办理好之后,第一时间到悦容品牌专柜,花钱买了一套新品给远在澳大利亚的蒂尼寄了过去。 方蕾得知林岚辞职的事,高兴地拍手叫好。为了庆祝林岚终于脱离苦海,方蕾还叫上季呈延一起到ktv嗨歌。林岚自己也想宣泄一下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不快和烦恼,就答应了。 三个人在ktv里疯了四五个小时,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过。 方蕾喝得有点多,趴在季呈延肩上怎么都不肯下来,哼唧哼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季呈延一边嫌弃地将方蕾扶上车一边抱怨:“你们女人真是麻烦,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 林岚自己也有些晕:“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只要自己过得开心称心就好,其它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季呈延‘嘁’了一声,“庸人才会自扰,没事儿瞎想那么多干嘛。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道理没听过?方蕾醉成这样了你不照顾她?万一吐在我车子里怎么办?” 林岚自觉地爬上车让方蕾靠在肩膀上,方蕾睁大眼瞅着林岚,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林岚,你知不知道你就像曹操一样,总是说到就到啊。有时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有顺风耳。” “我还诸葛亮呢,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这小妞酒量不行,瞧瞧你醉的,一点形象也没有。”林岚打了一个嗝,“我跟你讲,你喝多了就睡会儿,趴我肩上,到家了我叫你。” “是去我家还是去你家?”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随便挑。” 方蕾像个小孩子似的,嘟着嘴想了一会儿,坐起来指着季呈延的耳朵:“行,那我们去季呈延家里吧,他家宽敞。” 驾驶室的季呈延透过后视镜看着林岚:“方蕾叽叽咕咕地在说啥?” 林岚琢磨半会儿:“好像说,去你家。” “去就去。” 车辆行驶平稳,季呈延不时地回头看后座的两个女生,生怕车辆太晃动,她们会摔倒。 季呈延是季氏集团董事长季岩东的儿子,从小就很叛逆,报考志愿时为了摆脱家人的控制,硬是填写了医科大学,现在是一名仁心仁德的急诊科大夫。他独自住一栋四层别墅,家里正如方蕾说的那样,宽敞且豪华。 季呈延先将方蕾抱上楼,再才回到车库抱林岚,而此刻的林岚已经躺在车里睡着了。未免两个喝醉的人半夜打架,季呈延让她们分开了睡,林岚在离他卧室最近的那一间。 将林岚轻轻放在床上,再为她脱掉鞋子,盖好空调被,准备离开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平日里犀利而又毒蛇的男人,此刻看上去却很是温和。他深深地凝视着林岚的睡脸,许久,脸上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林岚睡得很沉,醒来是第二天十点多。打开门闻到一股可口的香味,凭着多年吃红烧肉的经验,她确定了菜品,于是忙下楼去厨房。 季呈延正在厨房里切土豆丝,那刀法熟练老成,切出来的丝细长均匀,一看就是修炼已久。旁边的灶台上正闷着一道菜,是林岚最爱的红烧肉,香味便是从里面冒出来。见林岚站在门口,他俊眉一挑:“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要睡到地老天荒呢。” 林岚挠着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昨晚喝的有点多,睡过头了。” 季呈延将切好的土豆丝放进一只盛满水的大碗里:“幸好昨晚跟你们一起出去的人是我,要是换做别人,估计被卖了都不知道。” “那是不是因为有你季大医生在身边才敢多喝的啊,要不是因为有你,我和林岚还不去呢。”方蕾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从后面抱住林岚的腰,头埋在林岚颈窝处对季呈延说。 林岚也附和着点头:“就是。” 季呈延看了两个女生一眼,摇头叹息:“也罢,谁叫我遇见你们俩了呢,一个欠债一个讨债。赶紧去洗漱准备吃午饭吧,红烧肉做好了,可就是最后一道菜了。” “酸辣土豆丝?”林岚与方蕾异口同声地说。 “没错,是方蕾最喜欢的酸辣土豆丝。” 方蕾与林岚对视了一眼,又笑望着厨房里的季呈延:“谢谢季大医生。” 季呈延挺了挺背脊,干咳了声,大声道:“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清。” 然而两个女生已经快速闪人,徒留季呈延满脸黑线的切着手里的土豆。 …… 在季呈延家吃过午饭,林岚打包行李回老家住了几天。 辞职的事她不敢告诉父母,只说是公司休年假,专门在家里陪父母一段时间。未免双亲追问男朋友的事,林岚把方蕾的备注每天更换,然后当着父母的面打电话,聊着聊着,就找个偏僻的地方跟方蕾拉家常。 闲下来的时光总是让人心生忧虑,尤其是对未来。想着自己都快三十岁的人,林岚又打起精神回到城里,准备再重新找一份工作。 季呈延得知林岚在找工作,主动提出让她去季氏企业上班。 季氏集团是国内知名企业,地产开发除别墅商业楼盘外,季氏集团还开发游乐场,包括酒店、餐饮行业。尤其是近几年,季氏发展如日中天,大有直逼北亚的势头。如果真能进入这家公司上班,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林岚考虑良久,接受了季呈延的提议,但绝不允许季呈延出面。 季呈延一脸惋惜:“即便是我出面也没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爸的关系。他要是知道你是我同学,别说录用你了,估计还得把你赶出来。所以哪怕你真进了公司,也千万不要告诉公司里面的人,说你是我同学,明白吗?” 季呈延自小跟他父亲关系不好,林岚和方蕾都知道,季呈延会说出这些话,林岚自然是谨记在心。 季呈延虽然答应了林岚不找关系,却仍是瞒着她偷偷找了董事长秘书张阳,张阳再申请了季岩东。 周一面试,周二通知她顺利通过了面试,担任总经理秘书协助,实习期一个月。 令林岚万万没想到的是,季氏集团的总经理竟然是许易的父亲——许明阳。 见到许明阳,林岚很是尴尬,她现在都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这个老人。以至于第一天上班她整个人都处于紧张状态,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许明阳又突然叫住她。 “你跟小易的事小易都告诉我了,虽然我很遗憾你们没能走到最后,但只要你们各自觉得幸福,你们的决定我和你阿姨都是支持的。以后在公司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或者有什么不懂得都可以问我,好吧?” 面对如此开明的长辈,林岚心里既感动又愧疚,四十五度弯腰致谢:“谢谢总经理。” 许明阳笑着说:“不用客气,你的工作会有小唐给你安排,有什么事你直接找她就行了。” 说完就走了。 第一天接触新环境,难免有些不适应,回到家已是身心疲惫。林岚洗完澡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吊顶上的暖色水晶灯,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许明阳的秘书唐菲外出,就由林岚给许明阳准备会议资料,整理上个季度公司的财务报表时发现,公司竟然意料之外的——亏损。 会议结束后,许明阳一脸肃容的回到办公室,林岚忙为他倒了杯咖啡。许明阳靠在办公椅上,脸色很难看。 不一会儿,许明阳又被叫去了董事长办公室。一个小时后,再度回来的许明阳气的将一叠资料扔在地上,带着满腔恨火怒吼了句:“李慕珩,你够狠,居然跟我玩阴的。” 林岚心有疑惑,她实不知怎么哪里都有李慕珩。悦容有李慕珩,在墨尔本时许易提到李慕珩,在季氏集团还有李慕珩。这种感觉都让林岚开始怀疑,那李慕珩是不是跟每家公司都有仇。 她也不敢问徐明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则她还是新人,再则,这似乎是公司高层的事,她这个实习秘书也无权过问。 周末,她约季呈延出来吃饭,算是感谢季呈延的帮忙,季呈延欣然赴约。 用餐期间,季呈延一直在说别的事,林岚好几次想告知他公司的状况,都被季呈延给堵了回去。季呈延显然是看出林岚有事要说,也知她要说的事与公司有关,所以专门不给她机会。 快要结束时,林岚终于忍不住问季呈延:“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公司的事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两个老头子又不是应付不过来。”季呈延一脸无所谓。 “但我感觉,这次的事不是小事,董事长和总经理每天急的焦头烂额。尤其是董事长,我觉得…季氏这次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季呈延神情一愣,旋即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你可别太小瞧季氏了,季氏在商场上经历了二十几年,走到今天什么大风大浪没遇到过。就我爸和许伯伯的能耐,只有他们搞掉别人的可能,别人哪能动的了他们俩?要能动,就不会有现在的季氏集团。所以你就放心吧,好好上班,公司不会垮,你的饭碗也不会丢。” 听季呈延这么一说,林岚觉得似乎也很有道理。 “既然你对公司这么有信心,那我自然是万分支持的。但说句实在话,呈延,我觉得你要是有空的话呢,还是多回去看看你父亲,听说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 “家里有专职医生,没事的。” “是吗?”林岚尴尬地笑笑,“是我多虑了。” 晚餐结束后,林岚再次感谢季呈延,季呈延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预约了下一顿饭。 林岚大方的答应了。 送走林岚,季呈延犹豫许久,才开车前往久不回去的另一个家。 第三十二章 今晚去你家 回到家中已是十一点,但他的父亲季岩东并没有回来。听佣人话里的意思,季岩东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是十一点以后才回的家,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那他有没有去看医生?”季呈延皱眉问。 佣人阿月摇头,“老爷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怎么劝也不愿去医院。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说的多了,又怕老爷烦,只能干着急。” “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大概半个月吧。” 季呈延点头嗯了声,“我知道了。” 季岩东回来时刚好十一点半,虽年过古稀,但身板还是挺得笔直,白色衬衫搭配着深灰色西裤,看上去严谨而又正派。他站在门口看见季呈延,原本冷肃的面容忽然变得慈祥。 但也只是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仍是一脸严肃。 “你还知道回来。”季岩东硬挺着背脊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语气充满质问。 习惯父亲这种态度的季呈延早已无所谓,“回来只是想看看你,听说公司最近遇见麻烦了?” “难道你还会关心公司的死活不成?” 季呈延摇头叹了口气:“公司的死活我是不管,但你的死活我还是要关心一下的。听林岚说你最近身体不好,所以专门回来看看。毕竟你是我爸,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可就成孤儿了。” “你这小子,说话真是……想气死我,咳咳……” 季岩东突然猛烈咳嗽了起来,季呈延伸手想要安抚一下他的后背。佣人抢先一步上前,一边用手替季岩东顺着胸口一边劝季呈延:“少爷,你就少说两句吧。” 季呈延看了一会儿,缩回手偏过头翘着二郎腿,不语。 过了许久,季岩东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看着季呈延恨铁不成钢地说:“呈延,你是不是非得等我死了,才肯回到公司?” “你死了我也不回去。” “好,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执意要当个救死扶伤的大夫,那就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给你机会。” “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季岩东咬牙道:“真是家门不幸,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季呈延冷笑了声,“你生下我又做了什么?从小到大,你尽到过父亲的义务吗?” “你……”季岩东语凝。 季呈延回过头看了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眼,眼里没有对父母的敬畏之情,只有埋怨和不理解:“现在想让我去尽一个儿子的义务,继承你的企业,你觉得可能吗?我伟大的父亲!” 季岩东被自己儿子这番话气的嘴唇都在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着,“你给我走,走的越远越好,别再给我回来。” “如你所愿。”季呈延毫不犹豫地起身,大步往门外走,佣人拦都没拦住。 季岩东手撑着沙发,脸气的发青。瞪着敞开的大门,眼里除了愤怒外,更多的是无奈和隐忍的痛苦。 …… 第二天上午,林岚接到许明阳通知,下午去医院探望一位病人。她提前买好果篮和花束,跟着许明阳一起到南城最有名的私立医院。 林岚将东西放在vip病房的接待间里,也趁这个机会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样貌清俊,给人的感觉十分儒雅。他坐在轮椅上,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处,十指修长,如雕琢而成。 许明阳与那人有事要谈,林岚就在门外坐着等候,许明阳谈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病房门打开,许明阳僵笑着从里面走出来,林岚立即起身。 “既然陆总也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今天来多有打扰,还望陆总见谅。”许明阳态度谦谨,与在公司完全不同。 私人看护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的男人脸色沉静:“许总客气了,关于你说的事……很抱歉,陆某爱莫能助。” “我能理解。”许明阳笑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公司了。” “许总慢走。” 许明阳颔首微笑,然后转身往病房外走去。林岚看了那人一眼,对方正一脸淡笑的回望着自己。她轻轻颔首以示尊重,随后忙跟上许明阳。 在等候电梯时,林岚偷偷看了眼许明阳的脸色,意料之内的凝重。她低下头思索着,也不知许明阳见的人究竟是谁。 电梯门打开,林岚侧过身让路,里面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人。而在人群中,她一眼就对上那双墨黑深邃的眸子。 李慕珩和江容清两个人手挽着手从里面并肩而出,李慕珩看见林岚颇有些诧异,目光掠过许明阳,便有一丝了然之色。 许明阳心里虽有不甘,但面上却不得不主动向李慕珩打招呼:“李总,幸会。” 李慕珩垂眼看着许明阳伸出的手,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许久,才慢条斯理的伸出手,以绝对压制性的力道回握:“许总,好久不见。” 许明阳笑容灿烂:“是啊,上次见到李总,还是四年前。这一别数年,李总都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南城的风云人物了。” “这得多亏许总与季董相助,与两位相比,李某还多有不足之处,需要多向两位学习。” “李总谦虚了,如你这般年轻有为,行事磊落的才俊,商场可不多见,季氏这段时日的状况,还多亏李总照料。”最后一句,许明阳几乎是咬牙说出。 “是吗?”李慕珩不动声色地笑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日后如有机会,李某会全力以赴照料季氏,到时候还请季董和许总不吝赐教。” 许明阳脸上神情一僵,眼里狠色尽显。 江容清跟在李慕珩身边已久,早已习惯他在商场上的手段。若论狠,她没见过比李慕珩更狠的人。对敌人或是对手,他向来不留情面,也从来不择手段。 只要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哪怕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也能下得去手。 方才对许明阳这些言辞已经是很含蓄委婉的警告,若真要动谁,李慕珩定是那种先弄你一顿,再告诉你弄你的原因的人。 但林岚却不曾见过这面的李慕珩,当下也是心生寒意,若非江容清叫她,她还没反应过来。 “林小姐,好巧,你也在这里呀?是来探望病人吗?” 林岚不敢直视李慕珩的眼神,只能掠过他面向江容清,“我跟随许总来探望一位病人。” 许明阳有些意外,“林岚,你和江小姐认识?” “嗯,有过一面之缘。” 江容清挽紧了李慕珩胳膊,笑道:“哪里是一面之缘啊,林小姐莫不是忘了,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哦。第一次在商场里,第二次是在墨尔本,慕珩家门口呢。” 林岚笑笑:“是我糊涂了。” 偷偷看了许明阳一眼,意料之内的被许明阳质疑了。 江容清又对李慕珩说,“慕珩,要不我们就不耽误林小姐他们了吧,临舟估计也等我们很久了。” 李慕珩低低地嗯了声,清冷的目光扫了林岚一眼,随后与江容清一同走向vip病房区。 林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下了电梯,回到车里,许明阳阴沉着脸问:“说吧,你跟李总是什么关系。” “李总是我大学同学,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它关系。我之前在悦容上班,北亚注资悦容发展海外市场,我被派遣去墨尔本考察市场,在他家住了几天。江容清是李总女朋友,恰好碰见了而已。”林岚毫不隐瞒的道出真相,只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许明阳怀疑。 方才二人的对峙她多少能看出端倪,加上公司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叫林岚不得不多长个心眼。能与李慕珩摆脱联系就尽量不要有丝毫牵连,以免许明阳以为自己是李慕珩那边的人。 许明阳沉默了许久:“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之前的事我也不再过问,但以后,你必须与李总和江小姐保持距离,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给公司造成不良影响。” “我知道了,许总。” “走吧,现在回公司。” vip病房。 李慕珩闲散地坐在沙发上,笔直的双腿自然交叠着,给人一种散漫却不容亲近的威严,他眸色淡然地看着窗台处的陆临舟:“许明阳来找你了?” “如你所想。” 李慕珩微微阖眸。 陆临舟双手转动椅轮到李慕珩跟前,“你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对季氏出手了?” 李慕珩沉默良久,轻笑:“许明阳是来求你的吧,你打算怎么帮他?” “他让我指控你,撞断我的双腿。” 李慕珩轻挑眉梢:“你的想法呢?” 陆临舟看了李慕珩一会儿,眼神宁静却又让人心生敬畏:“如果我有证据证明是你,我一定毫不留情。” 两个男人对望着,一人的目光冷肃带狠,一人目光宁静无波,气氛在无声息的硝烟中变得僵硬,房间里静的只剩下冷气吹动的声音。 车厢里,林岚坐在许明阳旁边局促难安,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悬着,不踏实。正左思右想时,手机突然传来短信提醒。她点开信息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今晚去你家。” 不用猜便知道这是谁发来的。 第三十三章 做到答应为止 经历上次被李慕珩半路拦截的事,林岚不敢再无视那个人的要求。下了班打车回到家里,再将门反锁,只希望那扇门可以将李慕珩阻隔在外。 洗完澡躺在沙发上没到五分钟,手机再次收到一条短信。 “开门。” 林岚腾地坐起身,紧盯着手机屏幕,犹豫着要不要去门口看看李慕珩是否真的来了。 “再不开门,就把你的锁撬了。”又一条短信接踵而来。 林岚不信李慕珩真能干出这事儿,索性不理。十分钟过后,她听见门被什么东西撬动的声音。 林岚心慌了,赶紧走过去打开门阻止。 门外的过道上,李慕珩修长的身躯靠在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岚。他手里拿了一根细小的铁丝把玩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煞是好看,脸上挂着一抹得逞的笑。 除他之外也没别人。 知自己被李慕珩耍了,林岚立即倒回屋内准备关门。但李慕珩手长脚长的,不仅跟着林岚跨进了屋子,另一只手还将门抵住。 “你又想干什么?”林岚恨不得把门重重关上,将李慕珩挤扁以泄心头之恨。 李慕珩用力一推,门撞击在光滑的白色瓷砖墙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后,又弹回来关上。这来回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李慕珩已经将林岚强拉着走回了客厅。 林岚好不容易甩开李慕珩的手,忙退到茶几与沙发的空隙间,晶亮的眼眸怒瞪着眼前这位清冷霸道的男人。 现如今的她对李慕珩除了恨以外,更多的是害怕。 李慕珩解开领带坐到沙发上,抬眸睇了一眼站着的人:“我今晚在你这里睡。” “不行。” 李慕珩无声笑了笑,“都已经睡过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一句话直戳林岚痛处,“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李慕珩起身,“看来……那天晚上没让你的身体记忆深刻。” “李慕珩!” 他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人:“用我给你的钱买来的自由,感觉如何?” 林岚偏过头:“钱我会还你。” “你拿什么来还?”李慕珩看着她:“听说你现在进季氏集团了,我很好奇,季氏给你这个小秘书开了多少工资?” “至少比在悦容高。” “所以……你去季氏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你那个十几年的老同学?” 林岚皱眉望着他,想反驳,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 她为什么要对李慕珩解释? 低下头,她转身不想理这个人。 李慕珩最是厌恶林岚沉默无言的模样,大步迈过去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直往卧室里走。 “李慕珩你做什么!”惊慌失措的林岚用力推着李慕珩胸口,指甲不小心划破了李慕珩颈子,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李慕珩无视林岚的反抗,走进卧室,右脚一勾,卧室门被重重关上。他将林岚扔在床上,然后自己解领带。 林岚被李慕珩折腾怕了,翻身打个滚就躲到了床角,警惕地望着解衣的李慕珩。 此时此刻,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蜷缩着抱紧自己。 李慕珩如果真要对自己做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就像在墨尔本那天晚上一样,她不愿,她恨,可只要李慕珩想要,她的反抗只是徒增他的乐趣。 林岚爱过李慕珩,可这种爱却成了李慕珩伤害她的利器,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的。 她抱着膝盖睁大眼望着李慕珩,眼里有水雾氤氲着,明明怕的要死,却不想开口说一句服软的话。 李慕珩解领带的手缓缓放下,他凝眉俯视着角落里的人,那畏惧的眼神第一次让他觉得无措。 现在的林岚已经不同以往,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她都是一个独立而坚强的女人。可此刻她目光里流露出来的,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 “林岚。”李慕珩走到林岚身旁坐下,近距离与她对视着,许久,他说:“离开季氏。” 语气虽轻,却不容拒绝。 “凭什么?” “就凭我不允许。” 林岚嘲讽:“李慕珩,你知道我们离婚了吗?” “不要让我生气。”李慕珩语带威胁:“离开季氏,你可以选择回悦容,也可以选择不去上班,总之,不能留在季氏。” 林岚迎着他清冽的目光,一字一句:“我不答应。” 迎上林岚毫不服软的眼神,李慕珩深吸口气,将领带彻底解开,幽黑的眸子散发着嗜血的寒色:“那就做到你答应为止。” 林岚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人已经被他扯倒在床上。她忙极力挣扎,但力气甚小。面对李慕珩强健的体魄,她的力度只能是添乱。 所以为省事儿,李慕珩将她双手用领带绑起来放置在头顶,顺势撩开她身上那件真丝睡裙的裙摆。 “答不答应?”李慕珩单手撑在林岚耳边的被子上,另一只手在她大腿外侧徘徊,仿佛下一刻就要攻城掠地。 却也仅仅是到这里。 林岚怕的浑身发抖。 她从未想过,李慕珩竟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就为了在季氏工作这一件小事,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屈服。 李慕珩的手顺着大腿外侧滑上腹股沟,再沿着腹股沟游移至大腿内侧,粗粝的掌纹摩擦在细腻白皙的肌肤上,引的林岚一阵颤栗。 她偏着头闭眼不去在意,可感受到他的手开始往更深处探寻的时候,墨尔本不美好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忍不住低声求饶:“我答应我答应,我不去季氏上班了,我答应你。” 手,瞬间停止。 李慕珩身下某处早已燥热难耐,他看了林岚一眼,带着些微遗憾:“可是……我想要你了。” 林岚睁开眼,“我来例假了!真的!” “是吗?”李慕珩把手移向林岚小腹,指腹继续摩擦着:“那就换个方式。” 林岚大惊,她以为李慕珩说得换个方式指的是那方面,赶紧转过头怒道:“你要是敢那样对我,我一定……” “别说话。”李慕珩不耐烦地打断她。然后双手掌上林岚的腰,把她整个人扳成侧躺的姿势。 林岚紧绷着神经,僵硬地靠在李慕珩怀里动也不敢动,因为他身体某处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 等林岚彻底安静了,李慕珩才解开她腕间的领带,胸膛紧贴着怀中人的背脊,手揽在她腰间,大掌轻轻贴着她的小腹。 不允许林岚动,他自己也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呼吸渐渐轻匀下来。李慕珩以为林岚睡着了,才将头轻轻埋进她的颈窝。猛吸了几口发间淡淡的花香味,一脸沉醉。 林岚一直用的同一款洗发水,从未换过。四年来,他无比怀念这股香味,想念这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不会无聊到参加同学聚会,更不会亲自参与悦容海外的业务。 可是……他不能说。 想着那些恩恩怨怨和那个已经逝去的人,他下意识搂紧了林岚,眉心猛烈颤抖着,似在极力隐忍着痛苦。头深埋在发间,想要用林岚的发香来冲淡内心的恨,留下这片刻温存的美好。 “你怎么了?” 寂静的夜,轻柔的语调,带着淡淡的关心。 李慕珩猛然睁开眼,手上力度一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林岚一把推开,林岚趴在床上一脸茫然地看着黑暗中的李慕珩:“你到底怎么回事?” 李慕珩像被人抓住把柄一般,行为举止有些慌乱。没有理会林岚的关心,翻身下床,穿好鞋子直接出门。 伴随着一声巨响,客厅的大门被重重关上,整个楼层都随之颤动。 林岚呆坐在床上,实在不知道李慕珩又再闹哪出。 她刚才根本就没有睡着,一开始是怕李慕珩乱来,后来实在是睡不着。但为了不与李慕珩正面交锋,她只好保持熟睡的姿势,故意拉长放匀呼吸,让李慕珩放松警惕。 可林岚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慕珩竟然会拥着自己,表现出依恋的感觉。 这对她而言,实在是意外。 寂静的夜,宽阔的大马路不复白日里的车水马龙,只有偶尔飞驰过的车辆,如同夜间流星般瞬闪而过。 李慕珩双手掌着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将车速提到最大,在空旷的大马路上一路狂飙。 他觉得自己很清醒,可脑海里全是林岚的身影,每一帧画面都好像镶进脑子里,挥之不去,难以忘却。所以他又觉得自己很糊涂,都忍了四年了,刚才差点就前功尽弃。 冷静下来的李慕珩将车停靠在马路边,点燃一根香烟猛吸了几口。车厢里空调开得极低,烟雾缭绕在指尖,顺着冷风缓缓上扬,最后消散与无形。 抬腕看时间,刚好凌晨一点。 他拿出手机点了一串数字,拨过去。 “你在哪儿?” “当然是周游世界,做一个自在悠闲的人了。”语气微有些讽刺的意味:“真难得,我们的大领导居然会想起我,这可真叫我意外啊。不过你那边好像是凌晨吧,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什么时候回国?” “我还没玩够呢。” “那就等你爸的公司垮了再回来。” 挂断电话,李慕珩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因为已经知道来信人和短信内容。 手指夹着烟蒂深吸了口,吞云吐雾间,又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熄灭。右手搭上方向盘,启动引擎,驾车而去。 第三十四章 等着被收拾 李慕珩走后,林岚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跟季呈延说辞职的事。 她在季氏工作还不到半月,现在突然说辞职,不仅会让公司的人有意见,就连季呈延那里也无法交代。 可又要如何才能摆脱李慕珩的威胁? 想起方才李慕珩的行为,林岚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抱着双臂急得焦头烂额。 无意中看见电视柜上的u盘,她突然想起在悦容被误指小三那件事。 当时调监控时,除了顾长玮之外,李慕珩也出现在了酒店里。如果拿这段视频去威胁李慕珩,她是不是就能占取主动了? 李慕珩现在是有身份的人,而且还是市长未来的女婿,江容清的哥哥据说还是军区大领导,他应该比自己更害怕这段视频流出去。 思来想去,林岚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于是赶紧给李慕珩发了条短信过去。 “我反悔了。” 李慕珩刚回到家就收到了林岚这条信息,单从字面去理解,他已然猜到林岚指的是哪件事。 “说说让你反悔的筹码。” 林岚心跳很快,人也很紧张,但这是唯一能争取主动的机会,她必须要保证措辞精准且让李慕珩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跟顾长玮出现在酒店的视频还在我手上,你可是进过我的房间,如果我把这段视频发出去,你猜结果会怎么着?不仅你,就连顾长玮和悦容都会有影响。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这件事再闹出什么风波吧?毕竟你可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了呀。” 打完这一大段文字,林岚犹豫了一会儿才发过去。 然后便是心惊肉跳的等待。 十分钟过去,李慕珩依然没有回复。 二十分钟后,手机依然安静。 林岚等的都快要睡着了。 而此时此刻的李慕珩已经回了卧室,他站在落地窗前,斜倚着透明玻璃窗观赏者外面景色,眸色深远。 那段文字他已经反复看过三遍,得出的结论是:幼稚。 但不得不承认,林岚这幼稚的威胁对现在的他而言,很受用。 上次让林岚发澄清视频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林岚忍了那么久才选择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拿出来用,想来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份工作。 沉思须臾,他拿起手机在上面飞快打字:“这一次算你赢了。把视频给我清理干净,一旦让我发现第二个人看到那段视频,你就等着被我收拾。” 发送过去以后,他都能想象林岚看到这条信息时高兴的模样。 事实上林岚并没有很高兴,她只是松了口气,觉得心里那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因为她明天可以不用很为难的去向公司提交辞职,不用辜负季呈延的好意。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丢掉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 第二天一上班许明阳就被叫去高层会议室开会,半个小时后,许明阳怒气冲冲地走回办公室。 比上次还要生气。 林岚小心翼翼地去茶水间,给许明阳倒了一杯白开水回来:“许总,您喝点水。” “不喝。” 许明阳一把推翻水杯,温水洒在林岚衣服上,瞬间便濡湿了大片。 许明阳斜了一眼林岚打湿的衣服,把文件夹递给林岚,“把今天的会议资料用报表的形式交给我,没其它事就去忙吧。” 林岚深知许明阳需要安静,就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里整理许明阳的会议资料,她大概看了眼会议内容。除了下周五南城慈善总会晚宴之外,就是季氏集团旗下两家五星级酒店被查了,而这两家酒店一直是许明阳在负责。 也难怪许明阳刚才会那么生气。 理解了许明阳的心情,林岚忙埋头开始整理报表。被打湿的地方只是裙摆,欧根纱布料在空调下应该很快就干了,她也就没在意。经过半个小时的奋战,才将整理好的报表送到了许明阳办公室。 许明阳仰靠在沙发上,眉头紧皱着,面露疲惫。 林岚犹豫了一会儿,将报表放在许明阳办公桌上,主动走过去关心问:“许总,您没事吧?” 许明阳没有动,只是淡淡地问:“衣服干了没?” “已经好了,谢谢许总关心。” 许明阳起身坐直看着林岚,用眼神示意林岚坐下,“刚才情绪有点激动,吓到你了。” 林岚忙摇头,“没事的,是我自己没拿稳,不关许总的事。” 许明阳笑了笑:“这段时间还适应吗?” “嗯。” “上次对小易说了你在季氏上班的事,小易还一直跟我夸你工作能力强,很能扛压力。这半个月相处下来,倒是有些超乎我的预料。”许明阳叹了口气:“只可惜这段时间事情太多,耽误了你转正的机会。等这些事过去了,我就让李秘书把她手上的工作交接给你。” 林岚听出他这是暗指转正的意思,忙点头微笑道:“谢谢许总,我会继续努力,不让您失望。” “嗯……”许明阳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岚一眼:“林岚呐,我记得你上次说……你跟北亚的李慕珩是同学?” 林岚诧异,“是……是老同学。” “那你跟李总的关系好吗?” “只能算认识。”林岚毫不犹豫地解释,未免许明阳继续追问墨尔本的事,她主动坦诚道:“大学毕业后我们是没怎么联系的,这次重逢也是因为四月底一场同学聚会,当时呈延也在。再后来就是北亚注资了我之前上班的那家公司,在工作上略有交集,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哦……”许明阳眯眼笑着:“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时常组织些聚会什么的,不仅热闹,还能跟多年没见的老朋友见见面。不像我们那个年代,大家毕业了就各奔东西,我现在连我国中时的同桌都不知道在哪里。说起我那同桌,我记得他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李……李……李永卓。对,就叫李永卓,那可是我们班的风云人物,数学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呢。” 李永卓三个字,许明阳字咬得特别清晰。 林岚权当许明阳在回忆过往了,也没细心去琢磨,配合许明阳微笑。 “李永卓,这名字起的真好。”许明阳看了林岚一眼,:“是吧?” “啊?”林岚被许明阳问的有些懵:“您们那个年代取名字讲究,每个名字都有很好的寓意。不像我们,名字只要好听、念得顺就行。” “我觉得你的名字非常不错,朗朗上口,还很简单大方。字面理解也很美好,双木成林,烟岚飘渺。多好的。” 林岚被许明阳夸的都不好意思了:“许总,您过奖了。” 她都不好意思说当时父亲起名时给她取的名字叫林兰,母亲嫌太寻常,上户口的时候,登记信息的工作人员就提议说改成这个岚字,还解说了字意。双亲纷纷赞同,顺便把二胎的名字都想好了,不管男女都叫林风。 现在想想,她还真感谢那个工作人员。 许明阳看了林岚一会儿,眼神甚是犀利,须臾,他说:“林岚,你知道公司最近发生的事吗?” “从您的会议资料中了解到些许,但并不是特别清楚。” “这两个月,季氏旗下一些酒店和旅游公司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刚才让你整理的那份报表里,是我管理的两家酒店,因为消防问题遭到消防部门查封,现在还处于停业整顿状态。” “既然是消防问题,改善之后经消防部门检查合格不就可以正常营业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简单,我也就不会这样焦虑了。” 林岚明白了许明阳话里的意思,部门检查出来的问题,有时候并不是说整顿改善合格就能通过的。 许明阳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段时间也是急的焦头烂额,但有关部门一直没能通过,所以啊……” “这其间是否需要向……” “不,不需要,他需要的可不是那些东西。” “他?”林岚疑问。 许明阳无奈摇头:“是他,你的老同学。” 林岚下意识地维护那个人:“许总,这不太可能吧,李慕……北亚的李总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许明阳微微挺直后背,放松了下后颈:“虽然我也很意外,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的那个老同学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虽然表面上只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背后的势力可大着呢。” 如果说许易对李慕珩的评价是偶然或是误解,那许明阳为何也会这样说李慕珩?他们跟李慕珩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两个人都对李慕珩充满敌意? 林岚凝眉思索着,脑袋突然开窍想起许明阳和许易是父子,他们两人对李慕珩的看法肯定是一样的。 追根究底不是这两个人与李慕珩有什么恩怨,而是李慕珩跟许家之间是否有过节。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许明阳突然起身,“你等会儿将你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从下周一开始,你正式担任咱们集团董事长的助理。” 林岚还未从许明阳刚才的话中清醒过来,突如其来的岗位调动令她很意外,“许总,您确定是我吗?我……” "当然确定,董事长之前的助理因为一些事休假了,加上你这段时间表现良好,董事长对你也较为满意,就决定让你担任他的秘书。林岚啊,这可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千万别让我和董事长失望了。” 许明阳说完就出去了,林岚一头雾水地瞧着许明阳背影,真不知自己该感谢运气好,还是还是感叹自己被赶鸭子上架。 第三十五章 李慕珩的身世之谜 周天下午,方蕾约林岚出来喝下午茶,两个人约在常聚的咖啡厅里。 林岚很早就到了,方蕾找到位置坐在林岚对面,“在季氏上班还习惯吗?” “还行。” “跟悦容比起来,哪里上班更舒坦呀?” “说实在的,我还是喜欢在悦容的感觉,毕竟那里才有我发挥的空间嘛。季氏是集团公司,所有的岗位编制都被框框架架套着,挺难应付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周五许总突然说要把我调去董事长手下做助理。想到这我就头疼,压力山大。” 方蕾白了林岚一眼:“你就知足吧,季氏那是多少人撞破头都想进的公司,还是集团董事长的助理,这么好的职位你还嫌弃,要是季呈延知道了,估计会把你调去扫清洁。” 林岚忙正经起来,“是是是,能在季氏上班,那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嘁,又不正经了。”方蕾斜眼看着林岚,“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多好啊,自己找工作,不用管家里的生意,想干嘛就干嘛,多自由。” 方蕾家是做服装生意的,中型企业,两年前遭遇经济危机,得亏有季呈延的关系被季氏拯救了,不然现在就是落难千金。她平时很少管公司的事,至从她父亲病重之后,不得不回公司接替父亲的工作。 林岚了解方蕾的个性,大大咧咧不喜拘束,一旦回了公司就像被关在笼子的大雁,那种失去自由的感觉也蛮痛苦的。 “每个人呢,都有自己的使命,有的人要用一辈子来完成,而有的人只是一阵子。你就是属于后者,因为你爸爸肯定会很快好起来,到时候回到公司你就自由了。” 方蕾努了努嘴角:“借你吉言喏。” 林岚镇重点头:“一定会的。” 方蕾转眸想了想,对林岚说:“对了,听说季氏遇到麻烦了,是真是假?” 对方蕾,林岚向无保留,“是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是被北亚盯上了?”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我爸告诉我的,虽然我爸住在医院里,可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方蕾一脸认真地说:“上次我不是问你是否知道李慕珩的家庭背景吗,我跟你说,李慕珩家里以前可有钱了,你知道李慕珩爸爸是谁吗?” “谁?” “李永卓。” “李永卓?”林岚重复念了这个名字,觉得很耳熟。 “对呀,就是四五年前,国内最大的金融公司的老板,后来因为破产跳楼自杀的那个,当时在政商两界还引起了一场轰动呢……” 方蕾越说越起劲,可林岚却听不进去。她在脑海里努力搜寻有关李永卓的信息,最终也只停留在多年前那则地产大亨跳楼自杀的新闻上,但李永卓这个名字却很熟悉。 “这位小姐似乎很关注商界的事?” 一道轻柔魅惑的声音跃入耳畔,拉回林岚混乱的思绪,因为声音不是方蕾,她就抬起头看了一眼,恰好迎上对方的视线。 仅此一眼,林岚瞬间就认出眼前这位面容精致的女人是谁。 娇媚入骨的风情,凹凸有致的身段,以及与四年前同一个品牌的手拿包。能让林岚记忆深刻的,也只有四年前李慕珩出轨的那个女人,陶夭。 陶夭有一双桃花眼,美目顾盼间总给人一种妖娆魅惑的感觉,但眼神却很冷淡,她微笑着对林岚伸出手:“林小姐,四年不见,别来无恙?” 林岚垂眼看着那伸出的白皙的手,四年前的记忆像打开闸门的水瞬间倾涌而出,冲的她脑仁疼。 “林岚?”方蕾见林岚脸色不对,轻唤了两声:“你没事吧?” 林岚皱眉看了方蕾一眼,目光落在方蕾那高束的马尾辫上,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四年后。四年前那些悲催的往事,早已随着时间的河流被冲走。 所以,面对李慕珩当初的出轨对象,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抬眸看了眼陶夭,林岚大方一笑:“这位小姐,我跟你很熟吗?” “不熟,那也是见过两次的呀,况且我们之间……” “我们?”林岚微笑着打断陶夭,“我想小姐你可能误会了,我是我,你是你,明白?” 陶夭没想到林岚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悻悻地缩回手:“四年不见,林小姐倒是没以前那么好亲近了。” “我跟陶小姐不熟,陶小姐也没必要再亲近我。相比起来,陶小姐应该再去亲近别人才对,毕竟……那才更有挑战性啊。还是说,陶小姐才是那个被亲近的人?”想着李慕珩已经订婚的事,林岚心里竟有一丝快感。 方蕾双手捧着咖啡,看林岚的目光充满好奇。 陶夭愣了愣:“看来林小姐这些年成长了不少,只可惜有些事单靠嘴皮子功夫可不行。”目光在方蕾身上打量了一边,“林小姐下次有时间可以一起坐坐,我对林小姐这些年的境遇挺感兴趣的。” “很抱歉,我对你没兴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请你离开吗?我和我的朋友正在聊天,不想被无关的人打搅。”虽是坐着,但林岚语速和笑容都把控的特别好,不卑不亢,端庄得体。 方蕾见林岚不想继续纠缠了,忙应和道:“就是,未经允许打扰我们喝茶,这可真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这位小姐,一个人的美貌呢,可不单单是靠颜值和身段来撑的哦。” 陶夭看着方蕾,方蕾面不改色:“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 林岚差点笑喷。 方蕾瞪了她一眼,林岚忙转头看向窗外。 二人说的话确实让陶夭生气,侧目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男人,所有的怒意又统统压住了,“行,既然两位美女不欢迎,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美好的下午茶了。” 说完,转身离开。 方蕾确定陶夭走了,忙收回目光趴在桌面上,如同看稀奇一般盯着林岚:“那个女人谁呀?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好像有仇的样子。” “以前的同事,在公司关系不好,经常闹矛盾,现在还记着仇呢。” “真的?” “当然。”林岚觉得自己说谎越来越顺溜了。 方蕾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是你情敌呢,害我白高兴一场。” 听到情敌二字,林岚心头一紧,眼神有些慌乱:“要真是我情敌,我估计就不会那么淡定了。” “但前提条件是,你得先有对象。” 林岚深以为然地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方蕾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行。” 陶夭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拉着脸淡淡地说:“四年不见,你前妻倒是不如以前软弱了。” 她对面的男人斜倚着沙发,右肘撑着沙发扶手,手背抵着下巴,精致的面容在暖黄的灯光下愈发迷惑人心。双眼微闭着,瞳孔彷如被打磨光滑的黑曜石,藏于寒冷的冰川。 时间像静止了,李慕珩看着窗外并肩而行的两个人,“都说了是前妻,还提那两个字有意义?” “是没意义,可我看有些人就是食髓知味,舍不得了。”。 确定那两个人上了车,李慕珩才缓缓收回目光,带有些许疑惑:“你觉得,林岚是髓?”想了片刻,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是骨髓。” 陶夭看着李慕珩,眼神复杂:“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已经有未婚妻了,还让我回来做什么?” “答案不是已经在你心里了吗?”李慕珩凝视着眼前这位跟了自己十年的女人:“夭夭,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应该很清楚。” 陶夭愣了一会儿:“是我说错话了。” “容清那里你避着点,免得让她针对你。我让坤朗给你安排了住处,等会儿司机会带你过去。平时没事不用特意找我,我会主动联系你。”如同交代工作一般,李慕珩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陶夭突然抓住李慕珩的胳膊,眼里带着乞求:“陪我再坐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李慕珩垂眼看着那只手,比以往更清瘦了些。 “我还要回公司。” 毫不留情地拂开那只手,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厅。 …… 林岚回到家忙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李永卓的信息,但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条,内容几乎一致。除了对现场的描述外,就只剩下对李永卓这个人的身后评价。 林岚着重看了事发时间,四年前十月中旬。 她清楚地记得那年,从结婚到离婚不足三个月的经历,林岚一辈子也不会忘。 那年,出国深造的李慕珩是九月底回来的,回国那天完成他曾经的承诺,在机场向她求婚,林岚当时就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国庆节后第一个工作日就去领了证。 然而也就是她与李慕珩婚后的半个月,李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直至破产。 她作为李慕珩的妻子,对此全无所知,哪怕到离婚她也没注意到李慕珩所面临的困境。 林岚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去在意李慕珩的事,可就是忍不住往下想,她甚至怀疑李慕珩与自己离婚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虽然知道这是自作多情。 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些,然后再往下看新闻。 两个名字跃入眼帘,许明阳和季岩东。 她此刻才恍然想起,前几天许明阳曾提起过李永卓这个名字,还说李永卓是他的同桌。 第三十六章 等你回来求我 新闻中透露,许明阳和季岩东竟然是李永卓的合伙人。李永卓葬礼那天,他二人还亲自出席了。 结合这条新闻来看,许明阳那天回忆同桌名字的事根本就是在演戏。 得此结论的林岚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松开鼠标靠坐在木椅上,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心底有一股寒意逐渐升起。 许明阳会突然提起李永卓绝非偶然。 安静的房间突然传来敲门声,林岚吓了一跳。合上电脑走出书房,从猫眼中看到了李慕珩。 她不想开门,怕给自己找麻烦。只是想着李家曾发生的那些事,她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担心李慕珩。 打开门,李慕珩大方地走进屋来直接坐到沙发上。林岚回头望着他,沉思许久,才将门重新关上。 坐到李慕珩对面,林岚蹙着眉头犹豫着是否主动问李慕珩四年前的事。 “你有心事?” 林岚抬眼看着他:“没事。”眨了眨眼,她问:“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李慕珩语气带了一丝愉悦。 “我哪知道。” 她不敢问,一怕提起李慕珩的伤心事,二怕真是自作多情,被李慕珩嘲讽她是极不愿的。 李慕珩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林岚身前,“视频呢?” “毁了!” “确定没留下任何痕迹?” “当然!” 李慕珩笑笑,眼神毫无波澜,偏偏引的她心跳加速。 “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视频的事,那你可以放心的离开了。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不会食言。” 李慕珩没有回答,只是拧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手心微微发热,有种想要把她搂进怀里的冲动。 林岚被李慕珩看得不自在,回头又撞上他深沉阴郁的目光。 “我想吃番茄鸡蛋面。”李慕珩突然说。 林岚望着他,眼睑轻颤着,目光流露出一丝难掩的意外。 李慕珩很爱吃番茄鸡蛋面,交往时总是缠着她煮面。每次她在厨房里忙碌,李慕珩就从后面搂住她的腰,陪着她。 四年前结婚那会儿,李慕珩才从国外回来总是吃不惯,觉得酸酸咸咸的,每次都只挑几根面条吃,还做出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 李慕珩不喜欢吃了,林岚后来干脆就不做了。时间久了,林岚都快忘了自己最拿手的就是番茄鸡蛋面。 李慕珩倾身凑近林岚,迎上那深情的眸子,他低声道:“我饿了。” 像个渴望糖果的孩子。 缓过神来的林岚本想拒绝,想起刚才在电脑上看到的与他父亲有关的新闻,又狠不下心,嘴巴亦不受控制地说:“你等会儿。” 走到厨房的林岚非常后悔,后悔自己手贱去搜索李永卓的新闻,间接性导致同情李慕珩。 李慕珩看着厨房门口,须臾,常年被寒冰笼罩的脸终于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一碗面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林岚将煮好的面端到李慕珩面前:“吃吧,吃完了就赶紧离开。” 金黄的鸡蛋煎的很有水平,面条煮得不是很软,茄汁面汤看上去就很有食欲。李慕珩姿态悠然地拿起筷子,夹了几根放进嘴里细细嚼动着,仿佛是在品尝味道。 李慕珩吃相一向优雅,食物在嘴里慢慢咀嚼着,面部表情也不夸张,吃的特别认真。 林岚看着李慕珩吃面的动作,眼前突然浮现多年前与李慕珩在一起的画面,那随着时光远去的幸福感与此刻冰冷疏离的气氛比起来,竟有着天地之别。 回忆过往总让人情不自禁,陷入回忆的林岚忽觉鼻子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地流落下来。 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她忙背过身用手背擦眼泪,心里难受的要死。 未免被李慕珩笑话,她赶紧走进了厨房开始收拾残局。 可现在的李慕珩并不喜欢吃面,非常非常不喜欢。他也不知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就想吃林岚做的番茄鸡蛋面。 好不容易将一大碗面连汤喝完,李慕珩端着空碗去厨房找林岚,林岚正靠着洗碗台埋着头一脸恍惚。 “难得,手艺竟然没有退步。” 林岚接过碗转身背对着李慕珩,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面也吃完了,你赶紧走……” 她的话还没说完,腰间已经被两只手牢牢圈住,整个后背被迫紧贴着那个人宽厚结实得胸膛,她都能感受到李慕珩心脏跳动的频率。 李慕珩把头埋在林岚颈间:“你真心想要赶我走吗?” 林岚僵硬着:“当然了,这里又不是你家,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你吃醋了?” “我为什么要吃醋?” “林岚……”李慕珩的嗓音语法沙哑,带着情欲的诱惑:“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想说的在墨尔本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是你食言了。” “你就那么恨我?” “恨你?”林岚摇头叹了口气:“李慕珩,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远离我的生活,让我一个人过平平静静的日子,不用每天想方设法的应付那些与你有关的人事物,不用因为你影响自己的心情和生活。” 平静淡然的语气,听上去好似肺腑之言。 方才那几分钟时间,林岚想通了一件事。 不管李慕珩当年经历了什么,他隐瞒真相出轨别的女人就是对婚姻的背叛,那些外在因素根本无法替他开脱。 她可以不恨李慕珩,却必须得远离他。不仅是因为他曾经的背叛,更因为他现在的身份,还有他已有婚约在身的事实。 她在婚内遭遇过小三登门挑衅的事,便不会让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去影响别人的爱情。 尤其是李慕珩。 所以李慕珩家世的事她也不打算提了,李慕珩这个人她也不打算再接触了,最好是断的干净彻底,再无瓜葛。 面对林岚如此淡然的态度,李慕珩能做的只是收紧双臂,用力抱着怀里的人:“既然你那么讨厌我,刚才哭什么?” 清冽的气息愈发浓烈。 “我哭只是同情当年的自己,跟你毫无关系。” “林岚!”他将林岚的身体扳过来正面对着自己,微微倾身,沉声问:“你要口是心非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口是心非,因为说得句句都是真心话。”林岚吞了吞口水,确定李慕珩没有很生气了,才慢慢地说:“不管我跟你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你有你的新生活,我也有我的未来。我们就应该像其它离婚夫妇一样,各自安好互不往来。同为女人,我真心希望你能把时间留给你身边的那个女人。” 她顿了顿,鼓足勇气继续:“而且,我现在在季氏上班,是许明阳的秘书。北亚跟季氏水火不容,你又处处针对许明阳。所以……我会很为难。更重要的是,我想开始新的生活,想像个正常女人一样,有段新恋情,而不是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再次失去一次机会。” 李慕珩微闭着眼,不语。 但那句话却让他觉得讽刺。 “说了半天,你是怪在墨尔本的时候,我毁坏了你跟许易的好事?”李慕珩冷着脸问。 林岚已经疲于解释,更不想将自己的事牵扯到许易身上,干脆不理不回应。 但她的沉默在李慕珩而言那就是默认,他慢慢松开手,一只大掌轻轻覆上林岚的脸庞,细嫩光滑的肌肤很是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两下。 “所以你执意留在季氏的原因,只是因为许易是许明阳的儿子,许易上次反悔了,你现在想先从老的下手,再与许易重修旧好?” 林岚很难理解李慕珩的想法,可一旦顺着他的思维想下去,似乎并没有错,于是林岚也妥协了:“你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危险气息瞬间笼罩着整个厨房,林岚觉得压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 “你对许易,是真心的吗?” 林岚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伸手去推李慕珩的胳膊,怎么也推不开,坚定不移仿佛大山不可推动。 “回答我。” “我爱谁,对谁真心,对谁假意,跟你没有关系。” 李慕珩一笑,满是讽刺的意味。 许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轻轻勾起了唇角:“你以为许家和季家是真心待你的?” “他们给我开工资就行了,真不真心有什么区别吗?” “我给你的钱,还抵不上季家给你的那点工资?”提到季氏这个话题,李慕珩的容忍力便会降低,语气更有几分愤怒。 林岚无视李慕珩的情绪,认真道:“季氏给我的工资,是我自己靠能力换来的,我接受的坦荡。你给我的那笔钱我没有付出任何东西,与你更无半点关系,本来就不应该动。上次解除劳动合同在你那里借用的五十万,我也会在三个月内凑齐还给你。除此之外,我不欠你任何东西,明白吗?” 如果不是李慕珩步步紧逼,林岚也不会辞掉悦容的工作。若非迫不得已,她更不会动李慕珩那张卡上一分钱。 本以为辞掉悦容那份工作就能与李慕珩划清界限,又哪知这个男人仍是穷追不舍。 看着李慕珩微敛的眉心,这几个月来,如此近距离且冷静地看他还是第一次。 岁月不居,眼前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他,更不再是她心中的那个李慕珩。 李慕珩自林岚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抓着林岚的肩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所以现在的你,是打算从心里彻彻底底的与我划清界线了?” “从我们离婚那一刻开始,我与你之间便已经是这样了。” 抓握着肩头的手逐渐用力,林岚疼得皱眉。 李慕珩深色的眸子直视着眼前人双眼,带着愠怒与失望,问:“林岚,你的心呢?” 林岚侧过头,“正被我妥善保管。” “那你可要保管好了,免得再次双手奉上,却被人弃如敝屣。”李慕珩凑近林岚,在她耳边低语:“如你所愿,从今天开始,我不会主动来找你,我会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空气中还余下仅属于他的冷香味。 林岚愣怔着,对李慕珩最后那句话很费解。 她为什么要去求他? 可李慕珩那句弃如敝屣听起来,还真是伤人的很。 第三十七章 蹲墙角哭去吧 周一上午,林岚按许明阳说的到董事长办公室报到。季岩东开会去了,他的秘书张阳就带林岚熟悉了工作环境和内容。 会后的季岩东回了办公室,听秘书说起林岚,就让张阳把人叫进来。 “你就是林岚?”坐在办公桌前的季岩东问。 “是的,董事长。” 季岩东没有抬头,声音略显苍老,但中气很足:“挺好的,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问张阳吧,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林岚点头:“谢谢董事长。” “没什么事就去忙吧。” 离开董事长办公室,林岚轻轻松了口气。 她本以为作为董事长的助理会有很多工作要忙,但事实令她意外,张阳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工作,顶多就是整理整理报表,递送提交上来的文件,再打打杂事。除此之外,她一天就没什么事可做。 在悦容的工作经验告诉她,这种情况要么是别有用意,要么就是即将赶人的前兆。为了弄清自己在这个岗位的主要作用,她在周三下午找到张阳,拐弯抹角地问了。 “其实不瞒林助理,董事长之所以安排你到这个职位,是因为呈延的缘故。”张阳跟在季岩东身边十多年了,算是季岩东的心腹。 “季呈延?是他向董事长申请的么?” “这个到时候董事长会跟你沟通,我就不便多说了。”张阳微笑着走出了办公室。 林岚心里放不下这事儿,忙给季呈延拨了个电话过去。彼时季呈延正在手术,没有及时接听,等他忙完后再拨回来,林岚已经被季岩东叫去了办公室。手机放在林岚办公桌的屉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震动着,无人接听。 林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季岩东面前,仪态端庄,尽量不将自己紧张的情绪表露,可被季岩东那锐利的眼神盯着,心里多少有点慌乱。 “林岚,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要把你调到我这里来做助理?”季岩东仰靠在沙发椅上,虽然语气极力放柔,但脸色看上去依旧严肃。 林岚心知自己问张阳的话传到了季岩东耳朵里,也就不多做隐瞒:“董事长您别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其实能调到您身边做助理,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但我自知自己能力有限,无法与公司其他人才相比,所以……” “所以才会不自信的以为,我调你来别有原因?” 林岚犹豫了一会儿,点头。 季岩东瞧了林岚几秒钟,随后又笑了起来,慧眼如炬,看得人心底发慌。 “其实你想的并没有错,我之所以调你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工作的原因。”季岩东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 季呈延每隔十分钟给林岚拨一个电话,一直拨到电话被接通为止。 “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季呈延就林岚不接电话的行为意见很大。 林岚现在正处于公司顶层的天台上,八月的下午艳阳高照,热风如浪扑面而来。 “刚才有事去忙了,一直没停听见。”林岚眺望着南城风貌,“你呢?” “刚做完手术。” “喔。” “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上次好像还欠你一顿饭,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那顿饭还给你。” “这么主动?该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是啊,企图可大着呢。”林岚笑着。 季呈延握着电话的手掌心微微冒汗,英俊的面容,因为灿烂的笑愈发阳光帅气:“说吧,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竭尽全力相帮。” “咳咳……”林岚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有空见面细聊。” 季呈延双手抱胸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你在给我下圈套。” “是圈套,就问你跳不跳。” “这个问题需要思考,明天见面吃自助火锅的时候再决定跳不跳。” 早就摸清对方脾性的两个人各自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季呈延这句回答已经在告诉林岚,他明天有空,要吃火锅。 林岚爽快地答应:“那老地方。” “好。” 周四晚上,林岚提前到约定地方等着季呈延过来。她刚将季呈延喜欢吃的那几道菜点好,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不一会儿便是瓢泼大雨。 眼见雨势越下越大,林岚担心季呈延不方便过来,忙拿起手机打电话准备让他别来了。 “季呈延,你在哪儿?” “你背后。” “什么?” 林岚转过身,季呈延高大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背后,上半身白色体恤衫,下面搭配一条牛仔裤,给人感觉十分清爽。 “你在这儿多久了?”林岚将手机放回手提包里,起身问他。 季呈延单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大大方方地走到林岚对面坐下,仍是一副散漫自在的模样:“大雨来的最后一秒我就到了,只是你这电话打得太及时。” 林岚挑了挑眉,鬼知道季呈延在她后面呆多久了。 季呈延和林岚都喜欢吃火锅,却不喜欢太辣,所以每次都要点鸳鸯锅。季呈延很久没吃火锅,吃起来特别有劲。到最后肚子实在撑不下,就干脆瘫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瞅着林岚。 “听张秘书说,你调到我爸手下当助理了?” 林岚没有想到季呈延会如此直接,本就心虚的她忙放下筷子,双手重叠放在下巴处,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季呈延眼底浮过一抹失落,却仍是笑着说:“张秘书虽然是我爸的助理,但跟我感情好啊。我想要知道你什么事儿,问他比问谁都有用。” 林岚了然:“那我能顺利进入季氏,也是你托的张秘书的关系吧?” 季呈延瞬间沉默。 林岚捞了一片土豆放进碗里,再将土豆用筷子夹碎,低垂着眉目认真道:“其实顺利通过面试那天,我就已经知道是你了。” 季呈延眨了眨眼,坐直身,手肘撑着桌面,不安地挠了挠头发,“林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能力,在季氏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而且你留在季氏,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林岚抬头看着他,季呈延神情认真:“上次你在悦容发生的事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也时刻在心理想着给你找一个好公司,好一点的老板,让你别那么委屈。我让方蕾劝过你,可你坚持要留下,我也没办法。后来听说你辞职了,我打心底里高兴,又听说你在找工作,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氏。虽然那两个老头很固执严格,但他们确实是好领导。而你在季氏也能得到你想要的,无论收入还是发展空间。这就是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你进季氏的原因。” 小三风波过去以后,林岚虽然偶有想起,但并没放在心上。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个人,对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反观自己今天约季呈延出来的目的,她瞬间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十几年的好友。 “季呈延,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其实……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事情是过去了,但总得防患于未然吧,你说下次……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再遇见不正直的老板怎么办?”季呈延顺口接道。 林岚被季呈延这番话问的都不知该如何应答,她察觉到季呈延那些话里有别的意味,可她又无法捕捉那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只能将季呈延的好,当做十几年攒下的友情。 季呈延也发现自己说得话有些失常,忙将目光移向玻璃外面的马路上,看着密麻的雨滴为自己解释:“我,你,方蕾,我们三个十几年的交情了,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我心里都会不好受,所以拜托你们两位,好好照顾自己,成吗?” 林岚看了季呈延半会儿,确定是自己想多了,她挺直背脊,一字一顿地承诺:“我以后会注意的。” 季呈延低低地嗯了声,眸底有一抹难掩的苦涩。 林岚夹了一小块土豆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季呈延想了一会儿,又问:“你今天找我来,是他让你做什么事吧?” 林岚偷偷望着季呈延侧脸:“你都知道了?” “我请张秘书安排你到许叔那里,如果不是他开口,许叔怎么可能放人。”季呈延回过头,直视林岚双眼:“而且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要做对不起我的事。” 林岚瞬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季呈延,我……” 季呈延皱眉等着她解释。 林岚整理了一下措辞:“其实董事长是让我来说服你,跟他一起参加这周五,南城慈善总会举办的慈善晚宴。” “让我去?”季呈延忍不住笑,“他该不会是糊涂了吧,这种场合竟然想让我出席,这不是去给他丢脸么?” 季呈延越想笑得越欢脱,仿佛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可林岚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瞧着林岚那要生气的样子,季呈延忙收起笑容,起身凑到林岚跟前:“你回去告诉他,我不去,谁来我都不去。” 顺手拾起一根筷子在林岚额头上敲打一下:“这个是你今天帮那老头子出面来套路我的惩罚,再有下次,我绝不原谅,听见没。” 林岚抢过筷子反击,咬牙道:“明明很挂心他还要假装不在乎,等哪天想在乎却没机会的时候,你就蹲墙角哭去吧。” 季呈延神情一僵,想起上次回家看到的那画面,对林岚这话多少有些触动。 那个人鬓角的白发又添了不少,脸色也不及以前红润,虽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却不再如当初那般威严健朗了。 但身为大夫的他又一想,人偶尔生个病多正常,一年感冒一两次还能促进体内细胞更新,增强抵抗力和免疫力。那个人常年累月的工作,万一哪天生病,说不定还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养养身子骨。 于是季呈延再次拒绝了林岚的要求。 林岚知自己劝也无用,只好作罢。 第三十八章 要丢脸一起丢 前天季岩东向林岚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林岚虽然是勉强答应。但这件事她还是很认真的去做了,也从心底里希望季呈延父子的关系有所缓和。 结果却不尽人意。 季岩东听完林岚的结果汇报,并没有很意外。 “这件事暂时放一边吧。”季岩东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你跟呈延关系好,以后有机会再帮我劝劝他。” 这对父子间到底隔着什么误会,林岚无从得知。只是看着季岩东那苍老疲倦的面容有些不忍心,“以后我会尽量多劝劝呈延。董事长您也别太担心,我相信呈延总有一天会理解您。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他这小子,从小性格就倔,除了他母亲的话谁也不听。唉……早知道………” 季岩东看了林岚一眼,没再说下去。而是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林岚:“你把这个送到许经理那里去,另外,你去准备准备,今天晚上的慈善晚宴,你陪着我去。” “好的,董事长。” 作为董事长助理,陪他参加一些饭局宴会之类的也是分内工作。 北亚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李总,这是慈善总会那边发过来的最终到场名单,您确认一下。”杜坤朗将一份文件毕恭毕敬递给正伏案签署项目申请报告的李慕珩。 李慕珩放下笔接过名单,顺手将刚签好的那一份递给杜坤朗。 南城慈善总会是目前国内最大的慈善机构,晚宴来的都是长期投身慈善公益的大企业家,包括一些政要人员都在其中。几天前北亚集团又向南城慈善总会捐了五十亿,故而南城市长江灏也将亲自出席今天的晚会。 李慕珩看了一遍名单上的名字,目光在季岩东和许明阳那里停驻了片刻,确定无误后,再将名单还给杜坤朗:“江市长和上将今晚也要出席,现场一定要加派人手。” “好的。” “另外,郭总随行人员确定了吗?” 他指的是北亚集团总裁,郭瑞阳。 “已经确定下来了。” “那就好。” 杜坤朗走后,李慕珩靠坐在沙发椅上,单手支着额头,深邃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显示的内容上。 那是远在墨尔本的蒂尼刚发过来的一条简讯,内容是:“经核实,n.k法人是许易。” 李慕珩现在才知道,悦容之前离职的企划总监就是许易。 收购n.k资产是因为那家公司本身就有很大价值,收购完了之后才知道,那竟然也是季氏旗下的产业,只是找了个执行总裁而已。 “从今天开始,终止n.k与季氏之间所有的合作。” 打完这几个字,李慕珩深吸了口气,想着接下来的好戏,嘴角微扬起一抹弧度,眼中满是算计和狠戾。 季氏集团这个商业帝国能撑多久,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了。 晚间五点。 慈善晚宴在南城一家极富盛名的五星级酒店内举行,林岚跟随季岩东和许明阳一起到达目的地时,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 因为是慈善活动,大家着装都很正派端庄,林岚属于来工作的,则穿了一套白色职业套装。 现场在酒店四楼足以容纳千余人的大宴厅里,布置也也很贴合主题,一进去就给人一种恢弘大气的庄重感。 六点半,大部分人员已到齐。 季岩东和商界几位大企业家一桌,许明阳在中间,林岚则在最后的排座上观看现场。 现场人虽多,但并不喧闹。前面到处都是西装革履、衣香丽影,后面则是默默坚守的职员。 一个现场,却好像两个世界。 眼见时间将至,作为最重要的两个人才在众人注目下到达现场。 宴厅的门缓缓开启,北亚集团董事长郭瑞阳与总经理李慕珩在十多位保镖的护送下进来。数百聚光灯齐齐打在他二人身上,无数记者洪涌而至,幸被维护秩序的特警人员拦住。 坐在角落里的林岚通过舞台上的大屏幕看到了那里的场景,聚光灯下的李慕珩似乎比平日里要柔和的多,他身边的江容清今晚更是美的惊人。 到开始时间,主办方引出主题,再邀请江灏和作为企业代表的郭瑞阳上台致辞,整个流程下来已经是八点。 形式类的过场走完,晚宴正式开始。 诺大的会场摆了五十几桌,林岚觉得自己在里面呆着无聊,加上季岩东也没有什么指示,她就一个人溜出了宴厅,跑到休息区站了一会儿。 不知坐了多久,红地毯那头走来黑压压的一群人,林岚抬眼看过去,几个黑衣保镖拥护着一个男人大步往宴厅走去。 那个男人很高,个子起码在一米八五以上,身型笔直傲挺,五官轮廓分明,刚毅硬朗,气势逼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林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直到他们进入宴厅。 而这来客不是别人,正是江灏前妻之子,现任某军区上将,江越。 那江越前脚进门,林岚立即收到了许明阳秘书唐菲发来的短信:“你在哪里,赶紧进来,季董到处找你。” 林岚信息都没来得及回,直奔宴厅。 “林小姐,你也在这里呀?” 身后突然有人唤住她。 林岚回头望了一眼,是江容清。 江容清快步走到林岚身前,“我就说这背影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原来真的是你。” “江小姐,你好。”林岚笑着打招呼。 江容清打量了林岚一眼:“你也是来参加今晚的慈善晚宴吗?” “嗯。” “刚才看你走的那么急,是要进去吗?我刚好也要进去,要不我们一起吧。”江容清自然而然地拐着林岚胳膊往里走。 林岚半推半就地就跟她进去了。 宴厅内到处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人在一起聊天谈话。林岚四下顾盼找季岩东,望了好大一圈才看到他。 季岩东此刻正与郭瑞阳在谈话,他们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李慕珩。 江容清瞧见了李慕珩,二话不说猛力拉着林岚就往李慕珩那边走。林岚还没反应过来,脚下高跟鞋一崴,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原本拉着自己的人不仅没有扶,还顺势把她往地上推。 力量虽算不上猛,但对本就失去重心的林岚而言,足以让她跌得毫无形象。 林岚心知江容清是故意想让自己摔跤,情急之下索性反手抓住江容清胳膊,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 要丢脸一起丢,怕什么。 江容清压在林岚身上,细长的鞋跟在林岚小腿上刮蹭了一下,留下一道清晰的刮伤,足有十厘米左右。而她的晚礼服也下滑了一些,露出了肤色胸贴。 趴在林岚身上的江容清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忙起身一脸委屈地指着林岚:“林小姐,我好意拉你起来,你怎么能……” 现场马上围了人过来。 林岚摇头轻笑,这种戏她见得多了。 忍着腿上的伤痛,林岚从容不迫地起身,主动把江容清的礼服往上提,以免眼前这位大小姐走光,再脱下自己的白色小外套搭在江容清肩上。 多和谐的画面。 无视江容清错愕的眼神,林岚温柔地笑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拉倒我的,江小姐不用放在心上。不过你的衣服裙摆有点长,现场人有又多,走路的时候很容易摔倒,我帮你稍微整理一下。” 然后还真弯腰替江容清整理裙摆了。 李慕珩赶过来时恰好看到这幅场景,目光落在林岚那件白色抹胸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林岚整理到江容清腰间的裙带时,刻意凑近,轻抬美目看了江容清一眼,柔声说:“江小姐,下次走路的时候小心点。” 亲切的仿佛并不知道江容清故意推了她。 江容清气得手都在颤抖,但林岚方才这出戏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她若再纠缠不休,只会让别人认为自己无理取闹。 余光瞧见李慕珩,江容清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谢谢提醒,我会注意。” 本想让林岚当众出丑,没想到变成当众向她道谢,江容清觉得自己遇上劲敌了。 林岚可不会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她今天是跟随季岩东而来。身为季氏一员,怎么着也不能给季氏和季岩东脸上抹黑。 抬头发现现场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她低下头,愣住。 刚才光顾着化解江容清的难题,忽略了自己形象,这一件俗的不能再俗的白色蕾丝抹胸,在这一群上层社会人当中,真是透着满满的尴尬。 但在别人眼里却非如此。 没有古板的小外套遮挡,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尽显,锁骨下沟壑清晰,与纤细的手臂相应着,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性感。 李慕珩走到江容清身旁,林岚的白色小外套还在江容清肩上。他一把扯下外套让助理还给林岚,自己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江容清身上。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嫌弃的眼神看的林岚很不是滋味。 江容清把头轻轻靠在李慕珩肩上,看上去温软而又可怜。 江灏可心疼他的宝贝女儿了,但眼下这场合还需镇定,大步走过来对李慕珩道,“慕珩啊,你先带容清去休息一会儿。” “好。” 李慕珩眼角余光看了林岚一眼,带有些许警告的意思。 然后一手揽在江容清腰上,两个人依偎着走了。 围观的人逐渐散开,季岩东怕江灏找林岚麻烦,就与江灏相约着去了别处。许明阳见大家都走了,才到林岚跟前:“刚才那一幕我都看见了。” “许总……” 许明阳笑了笑,他忍不住夸赞道:“好在你机灵,不然呐……就江小姐架势,还不知要演变成什么样。” 林岚忙认真道:“不给您和董事长添麻烦,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季董什么也没说啊。”许明阳看了林岚的伤腿一眼,对他的秘书唐菲说:“你带林岚去清理一下伤口,有什么事我让人通知你们。”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林岚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不想麻烦别人:“等会儿董事长也许会有什么其它的事交代,如果我和菲姐都出去了,不太方便。所以就让菲姐留下来吧,我自己去就行。” 许明阳仔细想了想,觉得林岚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你清理好伤口就到休息区去休息,走的时候我再让唐菲通知你。” “谢谢许总,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 林岚点头,然后转身准备出门,无意中对上一双眸子。 即便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林岚仍能感觉到那人注视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人心底。 那种气场,务须过多场景配合,依然能让人自觉生畏,并且不敢有丝毫不敬。 未免再给自己惹上麻烦,林岚向那人友好地笑了笑,算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埋头走出了宴厅。 第三十九章 她一直是这种人 李慕珩揽着江容清到了贵宾休息室,支开工作人员,李慕珩让江容清坐在沙发上。他俯身凑近,低声问:“刚才怎么回事?” 江容清睁着水灵大眼委屈地望着李慕珩,泫然欲泣的模样看上去我见犹怜。 “有什么委屈直接跟我说,不用忍着。” 江容清轻垂眼睑,犹豫半晌,才道:“如果我说,是林小姐故意把我推倒在地的,你信吗?” 李慕珩神色一凛,江容清见他情绪不对,忙吸吸鼻子嗫嚅着:“我知道她是你很多年的老同学,你肯定相信她的为人。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她为什么推你?” “我也不知道。”江容清偷瞄了李慕珩一眼:“或许我跟她之间存在着什么误会,让她对我心有埋怨,所以才会这样做。” “你确定是她推的你?” “嗯!” 李慕珩默了半会儿:“我知道了。” “慕珩……”江容清蹙眉道:“你能不能不要追究林小姐,毕竟……同为女人,我能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 李慕珩意会江容清话里的意思,无谓地笑笑,他抬手轻抚着眼前人的头发,“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觉得委屈。”江容清伸出藕臂环抱着李慕珩的腰,头紧紧贴在李慕珩胸口:“慕珩,我有时候看林小姐,觉得她蛮可怜的。” “是吗?”李慕珩淡笑:“不是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许这都是她自找的。” 江容清眨了眨眼:“她可是你同学,要是被她听见了怎么办?” “在我眼中,她一直是这样的人。” 说罢,他用力搂紧了怀中娇弱的女子。 季岩东为季氏集团旗下那两家五星级酒店的事主动找到江灏,想通过这层关系让酒店恢复正常,然江灏听完季岩东的请求之后,只微笑着点了下头。 “季先生,消防问题可是大问题,疏忽不得。如果你们真的已经整顿合格,相关部门会通过的。”江灏和颜悦色地说:“其实我觉得,你有空可以派人去北亚集团学习学习,看看人家旗下的酒店餐饮在这块儿是怎么做的,或许能找到改进之处。” 季岩东纵横商场多年,哪会不明白江灏言下之意,这话中摆明是让他去找北亚那边的人,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直接去找李慕珩。 江灏是政要人员,商场上的事,能撇干净就绝不沾一点灰。正因为此,郭瑞阳成立的北亚集团才会做成规模如此之大的集团企业。 郭瑞阳本名不是这个,而是叫江瀚,江市长的亲弟弟。在成立北亚集团之前,他改名换姓成了现在的郭瑞阳。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现目前除了他们兄弟二人之外,仅有李慕珩了。 找江灏无用,季岩东只好作罢,心知该来的终究避免不了,就决定去找李慕珩试试。 李慕珩安抚了江容清好半会儿,待江容清平静下来了,他才重新回到宴厅。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他心里想的那个人,反倒是看到了季岩东与江灏。 缓步走过去,李慕珩面带笑容的向二人打了招呼,有礼不失风度。 “行,你们先聊着,我就先回去了。”好不容易等到李慕珩现身,江灏也要抽身而退了。 李慕珩与季岩东亲自把江灏送上车,回宴厅途中,季岩东忍不住道:“早就听说北亚集团的现任总经理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方才江市长说北亚旗下的酒店各方面做的都非常好。不知李总什么时候有空,好让季某也去取取经?” 李慕珩停下脚步,脸上笑容可亲:“季董事长过奖了,真要说取经,那也是晚辈向前辈取经才是。毕竟季氏集团这四年来突飞猛进直接步入前十,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水平。是吧,季老师?” 季岩东神情一僵,脸色瞬间惨白无比…… 林岚腿上被江容清高跟鞋刮蹭的地方皮已经破了,现在开始渗出黄水,十厘米的伤口,碰一下都疼。她用清水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就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方才在宴厅内那一幕也算是有惊无险,她真庆幸自己反应快,没有让江容清的小伎俩得逞,否则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可一想到李慕珩当时的反应和眼神,林岚又觉得很憋屈。 肩膀毫无预兆地被人轻拍了一下,吓得林岚差点就呼出了声。她条件反射地站起,警惕地看向来人:“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就是林岚小姐吗?”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站在她面前,面容严肃。 “我是,怎么了?” “我们先生想请您过去一趟。” “你家先生是……” “我现在不方便透露,等会你见了我家先生之后,自然就会知道。” 林岚觉得对方现在不说,想必那位先生绝对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加上对方目的是什么她尚且不知,断不能轻易跟他去了。 礼貌地笑笑,林岚委婉地道:“很抱歉,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暂时不方便离开。你可以给我一张你家先生的名片,或者是联系方式也行,我以后有机会再联系他,你看可以吗?” “你什么时候忙完,我可以过来接你。” “真的不用了。” 之前在悦容品牌部做公关的时候,在饭局或事某些会场上,某些人总会以这种方式来搭讪,林岚也见惯不怪了,但今天遇到的这个好像很强势。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的条件必须拒绝,还得表现的很从容。于是她微微笑着:“我今天是来这里工作的,我的老板还在里面。所以很抱歉,我实在无法跟随你去见你家先生。” “耽误不了林小姐几分钟时间。” 林岚听对方那语气有不肯罢休的意思,只好干笑着往门口处后退:“那个……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给我的领导请个假,如果没我什么事我就过来,好吧?”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点头。 林岚急忙跑出休息室,怕被那人看出自己的打算,她又放慢脚步匀速前往宴厅。 就在此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一看是唐菲打来的。 “林岚你在哪里,董事长晕倒了,我们现在正在赶往南桥医院的路上,你赶紧打车过来。”电话里唐菲急切地说。 “好,我马上打车过去。” 林岚这会儿倒没那么多的顾忌,踩着高跟鞋直接往酒店大门跑,生怕晚了一步。也因为太过心急,以至于在酒店大堂撞到了某个人。 那人胸膛宽厚结实,撞得林岚头晕眼花,她抬头想要对那个人说几句抱歉的话,当看清那人面容时,到嘴边的抱歉又吞了回去。 沉冷阴郁的气息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此时此刻,李慕珩更像是一个看戏的人,眼神充满戏谑。 心忧季岩东的身体,林岚硬着头皮说了一声抱歉,绕过李慕珩直接跑到马路边上拦出租车。 李慕珩回头目送林岚离去的背影,脸色很难看。 南桥医院是南城一家有名的私立医院,林岚上次陪同许明阳去过一次。 赶往医院途中,林岚给季呈延打了电话说了季岩东的情况。季呈延正在家里看书,听到林岚说董事长晕倒了,连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换,开车一路狂飙直接赶往医院。 林岚先季呈延到达医院,但季岩东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进行急救。据许明阳说,季岩东是心脏病犯了。 季呈延赶到时,急救室的灯还亮着。他看着林岚急切地问:“怎么样?我爸他没事吧?” 许明阳说:“老毛病了,不用太担心。” “老毛病?什么老毛病?我爸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健康的吗,怎么会有毛病?”季呈延已经失去理智了。 许明阳眼见瞒不住,只好坦诚道:“呈延啊,其实有件事,我和你爸一直在瞒着你。” 季呈延红着眼睛盯着许明阳,眉头紧拧着。 “你爸他去年年底检查出来慢性心力衰竭,之前病情还一直稳定着,但从前两个月开始,病情逐渐加重,所以……” “为什么从来没人跟我说过?”季呈延难以置信看着许明阳:“许叔,这么大的事,你跟他怎么能瞒着我?” 许明阳拍着季呈延肩膀,有愧疚,也有一份释然:“其实我很早就打算告诉你了,但你爸爸一直不让我说,所以我才忍着没告诉你。”许明阳叹了口气:“不是我这当叔叔的说你,你平时如果多关心关心你的父亲,多回回家,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季呈延浑身无力地向后颠了两步,脸色一阵苍白。林岚怕他承受不住,忙伸出手扶着,同时宽慰道:“董事长现在正在里面急救,应该会没事的。” 季呈延背靠着墙壁,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抹着脸,对许明阳的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许叔,你说我爸有慢性心力衰竭……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敢相信,更是不愿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许明阳道:“呈延,我还是那句话,多关心关心你的父亲,毕竟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总会有生病的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急救室的灯熄灭,门随之而开。 季呈延拂开林岚的手,踉跄着到医生跟前:“我爸他怎么样?” 医生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季呈延身上:“病人的家属跟我来一趟。” 作为一个医生,季呈延能明白大夫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第四十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季呈延跟着医生到走廊尽头处停下,随后医生就开始与季呈延说着什么。林岚与许明阳在原地等候,两个人都很担忧季岩东现在的状况,但谁都不好上前去问,就连许明阳也是在等着季呈延回来主动告知。 走廊上,医生很严肃地告诉季呈延病人状况。季呈延背脊微俯着,远远看过去,似乎有些无力。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护士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林岚与许明阳立即上前,但季岩东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手上插着针管,还在输液。 医生交代完,季呈延忙从走廊那头快速跑了过来,跟着护士一起推动病床往icu病房,许明阳与林岚紧随其后。 林岚是第二天才从季呈延口中得知了季岩东的身体状况,左心已有衰竭的迹象,同时血压偏高。 当季呈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林岚明显感觉到,他在害怕。 一天一夜没休息的季呈延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沧桑许多,他目无神采地看着林岚:“除了我和他之外,家里没其他人了。” 她明白季呈延话里的意思。 缓缓蹲下身,林岚看着季呈延的眼睛,目光温柔,却很坚定:“我会留下来帮你一起照顾你爸爸,呈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季呈延眼眶泛红,他猛地一把将林岚扯进了怀里,双臂用力地抱着她,手在轻微发颤。 “如果我早点发现,他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季呈延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我不一次又一次的气他,他的病更不会加重。” “你不要太自责了。” “可是林岚……我觉得我真的错了。” “季呈延……” 林岚想安慰,但面对事实,那些安慰的话只会显得苍白。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赶来医院探望季岩东的方蕾在门外看到这一幕,暗暗握紧了拳头。 许明阳特意批准林岚在医院照顾季岩东,公司的事全权由许明阳在负责。季呈延也请了假,全心留在医院里等着季岩东苏醒。 季岩东是第三天醒来的,他睁开眼看见季呈延,涣散的目光带了一丝欣慰。 “你感觉怎么样?”季呈延紧皱着眉头关心地问。 这对父子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像此刻这般相处过了,没有争锋相对,也没有彼此的埋怨和不理解,只有儿子对病重的父亲的关切和担忧。 季岩东面色苍白,但目光却很温和慈祥。他轻轻吁口气,像是心头的大事终于尘埃落定,而他心里也舒坦了。 余光扫见林岚,季岩东哑着嗓子说:“林岚,我口有点渴,你去帮我倒杯水。” “好,董事长,您稍等。” 林岚赶紧出门倒水。 再次回来时,她看到父子两的表情都很凝重,端在手里的水忽然沉重了几分。 林岚将水给递给季岩东,恭敬地说:“董事长,您的水。” 季岩东无力摇头,“我现在不想喝了,放那吧。” 林岚会意,将水杯放在置物柜上,悄声退出了病房。恰好许明阳突然到来,她礼貌地问好。出于习惯,她又去给许明阳倒水。 就在林岚端着温水准备进病房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就是季呈延大步跨了出来,怒意横腾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吓人。 “季呈延,你怎么了?” 他无视林岚,直接往电梯口走去。 许明阳也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看到林岚忙低声催促:“林岚,你赶紧去拦住呈延,让他千万别冲动去找李慕珩,快去啊。” “哦。”林岚二话不说,将水杯递给许明阳赶紧往电梯口跑。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季呈延已经进了电梯。又想这楼层反正不高,加上电梯中途楼层会停,索性从楼梯下,希望能赶上季呈延。 哪怕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自己到底要阻止季呈延做什么。 林岚跑出医院刚好看到季呈延开车走了,她随即招了一辆出租车跟上。 李慕珩正与江容清在一家西餐厅用餐,面对那个不断打来的陌生来电,他终是忍不住拿起了手机,接听。 江容清动作优雅地切着七分熟的菲力牛排,眼睛不时地看李慕珩表情,神色带了一丝不满。 李慕珩一开始是意外的,随即又好像在他意料之中,听着对方那些怒骂,他眼底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过了半会儿,他说:“抱歉,我没空。”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疑。 江容清细细咀嚼着鲜嫩的牛排,慢慢吞咽下去后,才半开玩笑地说:“那个人好像挺生气的?” 李慕珩轻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电话被挂断,季呈延将手机扔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手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盘。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林岚乘坐的出租车一直跟在他后面,瞧见季呈延的车停靠在了不远处,林岚赶紧让司机也停下,然后打开车门下车直接往季呈延那里跑,司机连忙追上来:“美女,你还没给钱呢。” “你等下,我找人拿钱。”林岚出来的急什么都没带,打车的费用只能暂时找季呈延先垫着。 季呈延突然听见有人敲打车窗,正想发火来着。回头看见林岚站在车窗外着急的模样,怒火又不得不压制下去。 未免影响到与这件事毫无关联的林岚,他努力平息了好几秒钟才打开车门下车。 林岚看着从车子里走出来的人,确定他情绪稳定,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责怪两句:“你是不是疯了,车开那么快,出意外了怎么办?” 季呈延偏过头,“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我自己有分寸。” “你要是有分寸,会把董事长放在医院里,自己跑出来吗?你这样做有想过他的感受吗?”林岚也火了,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担心季呈延会出事。 季呈延微微闭眼,压抑的怒火很想找个地方宣泄。 “美女,你别耽误我时间,赶紧把车费给了,我好去拉别的顾客。”出租车司机跟上来朝林岚大声嚷道,生怕林岚不给钱。 正在气头上的季呈延在林岚身上打量了一遍,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 意识到自己给林岚带来麻烦,他转身钻回驾驶室自置物筐中取出钱夹,从里面拿了张百元钞票给那位出租车司机:“不用找了。” 司机心想着这两人估计真认识,就大大方方地接过钞票。本着不乱收费的职业道德,司机还专门回车里找钱。等他找完钱回头一看,季呈延和林岚已经开车走了。 …… 车厢里很安静,冷气调的极地。林岚冻得打哆嗦也没开口,因为她觉得季呈延需要冷静,没有冷水浇醒他,冷气也行。 季呈延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车速自然而然地随着他的情绪增减速度。好几次差点追尾,幸好林岚及时提醒他,才没出什么事故。 季呈延的脾气林岚是知道的,这个时候给他讲道理或是安慰、规劝等方式根本就不能用,用了只会火上浇油。烧起来谁都灭不了。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他身边,紧盯着他别冲动。 好在季呈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他开车在马路上狂飙了一阵。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开车回医院。 林岚不知道季呈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他为何会那么生气,季呈延没有主动提,她也不会主动问。只是尽一个朋友和助理的职责,帮忙照顾季岩东的饮食起居。 方蕾因她父亲公司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中途只来过两次。她也安慰了季呈延几句,季呈延全当耳边风,听了就听了,也没放在心上。 周一上午,林岚应季岩东的要求,回公司拿他的笔记本电脑,想在医院和几位董事开个视频会议,顺便了解一下公司最新情况。 林岚将笔记本电脑拿好准备放到电脑袋里,办公桌上的几张纸被电脑袋扫落在地。她忙弯腰去一张张的捡起来,捡到最后一张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擦得泛光的皮鞋。 熟悉的气息令她心头一紧。 捡起最后一张,她顺着来人的西裤往上看,一直到那俊雅的脸上。英挺的鼻梁,眼神如和风细雨般温润。 “林岚,好久不见。”许易笑若春风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林岚,轻声道。 “好……好久不见。”再见许易,林岚难免有些意外。她抓着一叠纸站起来,勉强扯开一个笑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哦。”想起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林岚忙道:“很抱歉,我还要给董事长送电脑过去,就不与你多说了。” 许易会心一笑,表示理解:“董事长的事更重要,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去医院探望董事长。” “好。”林岚提好电脑,指着门口:“那我先走了。” 许易点头,微笑。 林岚提着电脑走出了办公室。 第四十一章 必须拿到手 季岩东在病床上通过视频与公司几位高层开会,林岚拿着笔记本在一旁纪录一些重要内容,两个人专注的仿佛现在就在公司的会议室。 坐在一旁的季呈延不时地凑过去看林岚纪录的内容,面对那些看不懂的数据,他挑了挑眉,又回到沙发上安安稳稳地坐着,等两个人结束。 季氏旗下那两家酒店其中一家已经正常营业,另外一家还在整顿中,但公司上个礼拜仍因这件事股价大跌。 除此之外,季氏此前看中的江云山的旅游项目北亚那边也在极力争取,而负责这个项目的正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李慕珩。 提起李慕珩,季岩东瞬间拉下脸来:“这个项目我们争取了大半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北亚捷足先登。” “但现目前我们实在没有与北亚抗衡的实力,尤其是这次股价大跌对季氏造成的损失已经极为惨重,如果再耗巨资拿下这个项目,公司便没有流动资金去支撑其它项目的运作,这也会是一个威胁。”视频里一位董事如是说:“季董,我个人觉得,公司现在实在不适合再承接这类大项目。” 其他几位董事纷纷点头,显然是提前商量好了的。季岩东单眼微闭着,脸上满是不悦。 林岚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心想董事长的身体才稍有好转,不能过于激动,但又不敢在这种会议中发声,只好向季呈延投去帮忙的目光。 季呈延看着她,双手一摊,一脸无所谓。 “这个项目,季氏必须要拿到手!” 季岩东语气很强硬,即便是在病床上,依然透着不可反驳质疑的霸气。 几位董事面面相觑,才被调回公司的许易突然道:“我也认为这个项目季氏必须争取到。” 大家都看向他,就连林岚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季氏与北亚现在的局势势同水火,如果季氏在这个时候退出,只会被人认为是自愧不如,惧了北亚。这一局下来,将会直接定性季氏与北亚在商界的地位。项目是小,影响季氏在商界的威望才是最大的损失。所以我个人觉得,这个项目必须要拿到手。” 许易语调平和,但一字一句无不流露着镇定与自信。 他的这席话也说进了季岩东心里,季岩东满意地点点头,开口想要下决定,视频突然一黑。 “林岚,这怎么回事?”正在紧要关头出这种问题,向来要求严格的季岩东厉声问道。 林岚忙上前去查看电脑是否哪里出了故障。 “是我把网络切了。”看着正着急的两个人,季呈延不紧不慢地说。 “我和公司的人正在开会,你为什么要把网络切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有多恶劣?” “我的行为一直都很恶劣,不是吗?从小就是这样,我不参与公司的事,又觉得我整天吊儿郎当,参与又觉得我行为恶劣。”季呈延摇头不屑地笑:“在你眼里,只有你的决策才是正确的,别人的意见连参考的价值都没有。” “你……咳咳……”季岩东气急,偏偏又咳得厉害。 林岚放下笔记本帮忙顺着季岩东胸口,一边劝那个同样也在气头上的男人:“董事长身体还没好,你就少说两句,有什么等出了院再说,或者换个方式!” “只要是反驳他的,什么方式都不受用。” 季呈延说完摔门而出。 父子二人突然的争执令林岚有些不知所措,收回目光想要安抚一下季岩东的情绪,哪知季岩东反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董事长……您……” “我很欣慰!” “很欣慰?” “是啊,虽然他的行为和以前一样不招人喜欢,但至少,他开始为公司的事付出行动,开始考虑公司的未来。所以我很欣慰,欣慰他终于开窍了。” “那您刚才反驳董事们的意见,是故意试探呈延的?” 季岩东想了半会儿:“董事会提出的那些问题,我又怎么可能没想到?但就如同许易说的,如果这个项目被北亚拿过去了,那对季氏而言,就不单单只是失去威望这么简单。” “那您还打算继续竞争吗?“ “当然要。”季岩东坚定地说:“季氏无论如何也不能输给北亚,更不能输给李慕珩。” “董事长……其实我觉得,有些时候输赢并没有那么重要。”林岚很诚恳地建议。 北亚这段时间对季氏做的事林岚看在眼里,从酒店被人举报到股价大跌,季氏现在步步维艰的局面全是李慕珩亲手做为。她无法理解李慕珩这么做的目的,更不清楚李慕珩与季氏之间的仇恨。只是凭感觉猜测,李慕珩是铁了心要击垮季氏集团。 从季岩东口中她了解到一些有关李慕珩的信息,心狠手辣和手段狠绝似乎是最多的形容词。以前林岚听到许易如此形容李慕珩时她还有些不信,直到季岩东告诉季呈延上次慈善晚宴发生的事,她才恍然醒悟。 李慕珩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李慕珩了。 季岩东看着走神的林岚淡淡道:“我在商场这么多年,输赢和利益那个更重要我心里自然清楚。” 心知董事长主意已定,回过神的林岚也不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岚都是在公司与医院之间来回的跑。季呈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放林岚三天的假,刚好林风也有空,姐弟两一起回了趟家。 “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想听吗?”正在开车的林风偏过头看了林岚一眼,笑的春风得意。 自打今天见面后林风的状态就特别好,林岚也很纳闷,就顺着他的话问:“难不成谈恋爱了?” “谈恋爱当然重要,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有比恋爱更重要的事情。” “难道是晋升了?” 林风摆正坐姿,微仰着头一脸得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个才进单位的新人,竟然被提升为……部门主任了!” “真的?”林岚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替林风高兴:“行啊小子,才进单位不到一年就升职了。” 林风微挑眉稍:“我也觉得我挺能的,部门主任啊,那可是多少人挤破头也想争取的位置。这个通知下来的时候,单位很多人都羡慕的不得了,还有人问我是不是有关系。可一看我的个人简历,懵了,因为我最大的关系就是那个不知隔了多少房的远亲是镇里的会计。” 林风说完还忍不住感叹了句:“不过还得亏家里没什么大亲戚,否则还不知道单位的人会怎么说呢。” “这是你们领导慧眼识人,毕竟我们家林风从小都是学霸。”林岚眸光晶亮:“等会儿到家可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爸老妈,他们知道肯定高兴。” “那当然,我这可是给咱们老林家争光。等再过个一两年,说不定我再往上升一升,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到时候可别嫌弃我这个姐姐穷哦。” “哪能啊,我姐谁敢嫌弃,谁嫌弃我跟谁拼命!” 姐弟两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亦乐乎,车辆在欢声笑语中驶向蜿蜒的山路。 …… 周一,北亚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李总,江云山军区那边的地区负责人相约您见一面,您是否需要安排时间?” “随便安排个空余的时间就可以。” “好的,那我现在就回复对方。” 李慕珩低低地嗯了声,在杜坤朗即将出门时,他又突然将其唤住:“我交代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杜坤朗回过身面向办公桌后面坐着的领导,神色姿态都透着十足的尊重与恭顺:“我已经与质监部门打过招呼,他们会安排一个适合林先生的职位给他。如果有需要,我等会儿向那边确认后再向您回复。” “不用,你交代下去就行。” “好的。” 杜坤朗出门后,李慕珩在软椅上坐了一会儿。 关于托关系让林风升职的事儿,他是临时起意的。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人都是有贪恋的,林风一定很在乎这个机会和职位。可越高的位置越危险,他能让林风走到高位,同样也能让林风跌落谷底。 端看今后的林岚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自己。 抬眼瞧见窗台缝隙中洒落进来的阳光,李慕珩无声一笑,摇摇头长舒了口气,拾起手机起身往窗边走去。 北亚总部位于南城最大的cbd,四十八楼的高层,可以将整个南城核心地带的风貌一览无余。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在烈阳的笼罩下,仿佛泛着白光的画卷。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他淡淡地说:“进来。” 门,应声而开。 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子踩着高跟鞋走到李慕珩身后,“李总,墨尔本分公司那边发来消息说,n.k的法人许易已经回国了,现目前在季氏集团担任副总。” 这个女生名叫顾倩,是李慕珩的助理,跟在李慕珩身边也有两年多了。与远在墨尔本的蒂尼一样,是李慕珩的得力助手。墨尔本与国内的工作,多半都是由她与蒂尼在连接。 也许是看风景看得认真,李慕珩的回应也显得漫不经心:“回来就回来,一个副总而已,不用管他。” “好的。”顾倩将一本文件夹递过来:“另外,这是墨尔本那边发来的郭副总个人的产物支出明细,请您过目。” 提到郭副总李慕珩才稍有些兴趣,他微微转身接过文件夹,快速地浏览一遍报表内的数据。看着那一串串惊人数字,他忍不住轻笑道:“约见一个税务领导,消费一百八十六万。出差三天,共计消费一百零四万,咱们的副总可真是大方。” “除了这两笔之外,还有很多其它的支出。排除工作的名义,副总的个人支出高达一千四百多万。” 换句话说,就是挪用公款。 “看来换个财务总监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这些账目哪里能查的出来呢。”合上文件夹,李慕珩转身径直往办公室外面走:“我去一趟董事长办公室。” 这一次,他看还有谁有这个能耐包庇那个人。 第四十二章 那天推你是本能 林岚回公司拿了一些重要文件送到医院给季岩东签,在经过住院部下面的公园时,她看到前面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很吃力的在滚动椅轮。但因为前面有一个很小的斜坡,轮椅怎么也无法上去。 左右环顾无人帮忙,林岚就主动走过去帮那个人推了一把,一直把他推到平地才松开。 “谢谢。”陆临舟抬头望着林岚,微笑着致谢。 迎上那人目光,林岚破觉得眼熟,细细回想,她恍然记起上次陪许明阳来医院探望过这个人。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礼貌地笑笑,她客气地问:“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就在这附近转转,等会儿医护人员会过来。”陆临舟柔声说。 林岚点头:“那好,我就不打扰你看风景了,再见。” 目送林岚远去的背影,一身职业装穿在她身上知性而优雅,只是从背面看过去过于纤瘦了些。陆临舟不禁想着,如果她再稍微长点肉,或者再高一公分,体型看上去也许会更完美。 可随后又忍不住思考,怎么突然对一个陌生女人有这种想法? 回病房途中,陆临舟看到了许明阳,但许明阳并没有留意到他。两个人擦身而过时,他听到许明阳在说什么董事长明天出院的话。 董事长? 季岩东?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陆临舟让私人看护到护士站打探了一下。结果还真如他所想,季岩东也在这家医院,并且已经住了好几天。 林岚回到病房把那些重要文件给季岩东签了字,再简单汇报了工作,便也没什么事做。季岩东要下床走走,她就搀扶着季岩东在接待间来回走动。 季岩东不时地看林岚,眼神愈发温和:“林岚啊,这段时间没有请看护人员,而是让你一直在医院照顾我,真是辛苦你了。呈延有你这样的同学,我感到很欣慰,等回了公司我一定让财务部给你加工资。” “董事长不用客气,照顾您也是我的工作,毕竟……公司已经给我发工资了。” “那个是你在公司的,这个是额外的奖励,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要不然我这心里总会过意不起。”身体已有好转的季岩东说话明显比往日有力得多。 面对非要给自己加薪的领导,身为一个面临着五十万欠款的人,多年的职场经验告诉她,有些好意是不能收的。一旦收了,后期只会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恰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林岚扶着季岩东到沙发上坐好了,才过去开门。 陆临舟仍是坐在轮椅上,脸上挂着温雅的笑容。他看见林岚难免有些意外,三秒钟过后,又恢复了镇定,“好巧,原来你也在这里。” 林岚也被惊讶到了,旋即又恢复淡定:“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陆临舟正欲开口,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林岚,是谁来了?” “额……”林岚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回过头想要询问姓名和来意,陆临舟已主动开口:“季董事长,我是陆临舟。” “陆临舟?”季岩东从沙发上起身,林岚忙将门拉开。 陆临舟自己转动轮椅进屋到季岩东跟前,双手自然地垂放在大腿上,“好久不见了,季董事长。” 季岩东走上前伸出手握住陆临舟的手:“确实好久不见了,我一直以为你去国外接受治疗了,没想到你竟然也在南桥医院。” “我原本是打算去国外的,但家里专门请了国外的医生来到这边,我便没再四处奔波。”陆临舟目光落在林岚身上:“这位是……” “她是我的助理,林岚。”季岩东为陆临舟介绍道。 陆临舟看着林岚,笑道:“林小姐刚才走的急,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呢。” 季岩东疑惑不解:“你们认识?” “见过两次。”陆临舟说。 ……… 林岚坐在一旁听他二人叙旧,从二人对话中她得知,眼前这位名唤陆临舟的男人是北亚集团前任总经理。因车祸伤了双腿,现一直在南桥医院做后期复健。 陆临舟纯粹是来探望季岩东的,作为曾经在商场上数次交锋过的对手,能在同一家医院碰见也是缘分,喜欢与人交好的陆临舟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若是以往的陆临舟的身份在那儿,季岩东可能还会找他帮帮忙,但眼下陆临舟自身难保,季岩东也只能与他客套客套一番了。 陆临舟自是看得出来,慰问几句后就要打道回去,季岩东忙吩咐林岚:“送送陆先生。” “好的。” 林岚扶上手柄,推着轮椅出门。 vip病房区来往的人极少,走廊很是安静空旷,林岚推着陆临舟往病房另一头去。坐在轮椅上的陆临舟微微回头看了林岚的身侧一眼,笑问:“林小姐在季氏很久了吧?” 林岚诧异地看着陆临舟背影:“陆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看得出来,季董事长对林小姐的态度跟以往那些秘书可不一样。” “季董事长人很好。”林岚如是说。 “是吗?” 语气带了一丝反讽的意味,林岚听得出来。 将人推回病房,林岚打算先走一步:“如果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陆先生休息了,告辞。” “等等。” 林岚站定,回头:“陆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陆临舟推动轮椅到客厅茶几上拾起一个小方盒,里面是他的个人名片。他抽出一张递给林岚,微仰着头,淡然笑道:“谢谢你今天的帮忙,如果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虽然我现在不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但另一个身份多多少少能帮到你一些。” 林岚双手接过名片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名片内容,颇有些诧异:“小蛋糕?” 陆临舟笑说:“我在西街那边有家蛋糕店,里面的蛋糕都是我自己亲手研发的,你有空可以去试试。” 他说的认真诚恳。 林岚将名片收起,轻轻颔首致谢:“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亲自去尝尝,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打折哦。” ”当然!” “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陆临舟这回没在叫住她,林岚走出将房门轻轻拉上,转过身刚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高挑纤瘦的身形,端庄典雅的气质,乌黑的波浪大卷在她行步间仿如跳动的精灵,给人一种高贵的尊崇感。 走廊上无人,江容清一眼就看见了林岚。她确定林岚是从陆临舟房间出来的,脸上一抹不悦瞬闪而过。走到近处时,又是一副亲切友好的笑容。 “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江容清笑容可亲地说。 上次的事林岚虽然没有怀恨,但一直记在心头,故而对这个表面看上去文文弱弱,实则城府颇深的大小姐多了一丝反感。 礼貌地微笑了下,林岚柔声说:“是啊,又见面了。” 江容清指了指林岚身后的病房:“我刚才看到你从这病房出来,难道你也认识临舟?” 林岚自江容清话中明了几个意思,当然最主要的是眼前这位大小姐与里面那位先生是熟人。 秉着少惹麻烦的打算,林岚含蓄地摇头:“陆先生与我并不认识,他是我领导的朋友,我只是送他回来而已。” 说完,迈步离开。 江容清一脸困惑,她望了眼林岚离去的背影。想了半会儿,才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林岚将季岩东签好的文件送回公司,恰好季呈延来了,她就拿着那些文件回公司交给部门执行人。走出医院,她直接到马路边去拦车。 “林小姐。” 清悦的声音自吵杂的人来车往中传入耳畔,林岚在四周环顾了一圈,并没发现有熟识的人。她以为是自己听错觉,也就没在意。直到一辆红色的劳斯莱斯跑车停在她跟前,她才知道刚才那声‘林岚’是谁喊的。 车主是江容清,她坐在驾驶室里,双手撑着方向盘,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墨镜,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林岚婉言谢绝:“不用了,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不麻烦江小姐。” “紫外线这么强,晒多了对皮肤不太好。我反正也没事做,送你一程也算是为上次的事道个歉。” 林岚很意外江容清会如此大方地承认她当初的行为是故意的,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了一丝诧异:“江小姐,你知道你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会怎么想你吗?” “大家都是明白人,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没必要装成白莲花,故作委屈地去获取别人同情。”微风撩拨着江容清的秀发,说不出的性感,“虽然那天我的行为造成的结果对你而言可能确实不太地道,但我还是很想对你说一句,那真的是人的本能。” 一个人搀扶着另外一个人,当其中一个人即将摔倒的时候,另一个人更多的可能是将她推开,拯救自己。 这就是江容清想表达的意思。 第四十三章 一劳永逸 江容清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她相交甚少的林岚并不了解。 上次在墨尔本林岚住在李慕珩家里,江容清得知后不仅没有表现出一点介意,还很友好的挽留林岚。就因为这一点,林岚打心底里对江容清产生钦佩。 因为她知道,如果角色交换,她一定不会如此大方。 所以设身处地的想,林岚觉得江容清的解释是可以被接受的,毕竟她与李慕珩之间确实做了对不起江容清的事。 想起那天晚上,林岚心里不由得对江容清产生了愧疚。 不仅突如其来,还很强烈。 江容清的眼睛挡在墨镜下面,林岚看不清她的表情,“既然江小姐说那是本能,我当然也愿意相信江小姐。不过那件事都过去了,我们两个谁都没受到什么损失,江小姐不必记在心上。” “但我心里真的觉得很抱歉。”江容清低下头,默了半会儿:“我最怕的就是欠别人什么,尤其是慕珩身边的人。所以哪怕那是人的本能,我也希望能做出补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我送你一程,好吗?” 林岚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江容清却势在必行。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钟,林岚的手机突然响起。她一看来电显示,是方蕾打来的。 林岚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她道了句“抱歉”,然后转过身接通了方蕾的电话。 “你在哪里?” “正准备回公司,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在医院呢。”方蕾语气却透着一丝愉悦,“听说季董事长明天就要出院了,我爸让我到医院去帮忙,你们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应该是没有。”林岚觉得自己似乎真成了季岩东保姆了,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又补充道:“你可以问问季呈延,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好叻。那我现在就给季呈延打电话问问。没事儿我就挂了,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林岚转身面向江容清一脸抱歉地说:“谢谢江小姐的好意,只是我现在临时有点事要再回医院一趟,暂时不回公司。就不耽误你了,再见。” 微笑道别,林岚转身再次回往医院。 江容清看着林岚的背影,墨镜下的双眼流露着淡淡的恨意。 那个女人哪里知道,这两年来,她最厌恶的两个字就是林岚。 启动引擎,踩下油门,车辆直接驶向了大马路。 每到晚间,很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梦寐’是南城最有名的一家酒吧,无论消费还是里面的酒,在南城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进进出出的也都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因为此,进入酒吧的程序就显得很复杂。 江容清穿过人群走到吧台,将一串车钥匙仍在吧台上,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性感沙滩,自顾地饮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位服务生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拾起车钥匙穿过人流直接往酒吧最里面的独立包厢走去。 包厢里坐了一个人,从背影看过去是一个男人,面前摆了各种各样的鸡尾酒,正专注地调配着。 “你一天倒是挺有闲心的,难不成最近又在研究什么新的品类?”江容清坐到沙发上,语带嘲讽。 那人笑了笑:“人生苦短,不给自己找找乐子怎么行。” 可声音却并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一个故意压低声线的女性。她微微抬眸看了江容清一眼,精致的面容还带有一分女子的秀气。 这个人名叫黎安,是梦寐的老板。与江容清多年的好朋友,是个地地道道百合。 “你倒是有乐子可寻,我最近可是被一些事搞得头都大了。” 黎安放下鸡尾酒杯,转过身面对着江容清,眼里是满满的宠溺:“李慕珩又惹到你了?” 江容清摇头,“我倒是希望他惹到我,可是……这三年来,他对我从来都是呵护纵容着,让我连跟他吵架的理由都找不到。” “那不是挺好的吗?” “好?”江容清苦涩一笑:“可是这样的好又能有多长久呢?虽然得到了他未婚妻这个头衔,但事实上,他对我根本就没那么上心。” 回想当初,江容清不得不感慨那时的冲动。 她与李慕珩在国外就读同一所大学,她很早就喜欢了李慕珩,但李慕珩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美女环绕着,对她也没有一丝好感。 后来,李慕珩与陶夭交往了,她本以为自己毫无机会,哪知那个女生回国后就失踪了。为了能再争取到那个人,她继续对李慕珩死缠烂打,然而李慕珩仍是不为所动。 三年前一次宴会上,她用了最卑鄙的手段,在李慕珩的酒中下了药,并且与他发生了关系。 可这同样也成了江容清心中永远也过不去的坎,因为那天晚上的李慕珩口中一直重复着一个名字,林岚。 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 三年来,那个名字的主人从未出现过,她也以为那个叫林岚的女人和很早之前那个陶夭一样,失踪了。可那天在商场里,她听见许易唤林岚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整个都懵住了。 想到墨尔本林岚与李慕珩同居过一段时间,江容清心里就百般生恨,她端起一杯还未调好的鸡尾酒猛灌进胃里,咬牙道:“那个叫林岚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他为什么就一直心心念念着她?” 黎安眸中有一抹妒意:“林岚是谁?” “李慕珩在国内念高中的时候,班上的一个同学。” “李慕珩不是一直在国外吗?” “他是高中毕业后转去国外的,之前一直在国内。” 黎安摇头笑了笑:“初恋都是刻骨铭心的,因为那是心里的白月光,再漂亮的红玫瑰,可比不上白月光的一滴眼泪啊。“ 默了片刻,黎安深深地凝视着江容清,“那个叫林岚的现在出现了?” 江容清嗯了声。 “需要我帮忙吗?” “你怎么帮?” 黎安端起一杯调好的性感之都,举手投足都有股男人的从容霸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能让她改变性取向。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她跟你抢李慕珩了,而且还能一劳永逸。” “别开玩笑了。” 黎安挑了挑眉:“我说真的。” 江容清看着黎安,不知怎地,对眼前这个人突然有了一丝害怕。她很早以前就知道黎安是百合,但那个时候的黎安并不像现在这样阴沉,更不会说出那句话。 “怎么了?”黎安见江容清苍白着脸:“吓着了?” 江容清一脸镇定:“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黎安伸手摸了摸江容清的头发,细长的手白皙光滑:“只要你不答应,我是不会出手的,毕竟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不想再给自己添个麻烦。” 江容清心里一直惦记着黎安那句话,忍不住问:“你喜欢的那个女人也是被你那样的?” “不是。”黎安缩回手,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她跟我是同类人,我们之间是真爱。” 江容清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季岩东出院第二天就回公司上班了,林岚受季呈延的托付照顾他的身体,一边又要完成张阳交代的工作,季岩东才出院的那一个星期,林岚觉得自己完全不够用,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 唯一能让她高兴的,大概只有马上就要发工资这件事了。 工资发了以后,林岚给家里寄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部存了起来。心里惦记着欠李慕珩的五十万,她抽空把车也卖了,加上之前所有的存款,离最终目标也差不了多少。 再过两个月,她欠李慕珩的也就彻底还清了。 江云山的项目北亚突然抬高竞价,季氏集团不甘落后。一轮竞争后,北亚主动退出,江云山被季氏集团顺利拿下,许易成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然而也就因为这个项目,季氏集团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 那两家酒店消防的问题在社会上引起声讨,导致季氏股价持续下跌,银行暂时无法放款给季氏。而季氏所需款项金额巨大,也没有哪家贷款公司敢放款给季氏。 除了北亚集团旗下的银行和金融公司。 所以兜了一圈,季氏又兜回了北亚的圈套里。 林岚看着每天愁眉苦脸的季岩东,生怕他一不小心又犯病了。 六月中旬,军区那边再次催款,季岩东无奈之下,只好亲自登门拜访北亚集团董事长。季呈延得知后,第一次主动说要跟季岩东一起去,顺便把林岚也捎带上了。 关于季氏这边一切事物,郭瑞阳都交给了李慕珩在负责。所以当季岩东提出会面要求的时候,郭瑞阳笑得合不拢嘴,而对这一切的操作者李慕珩,他更是由衷的佩服:“都说虎父无犬子,慕珩,我果真是没有看错你。季岩东那老家伙,真的上勾了。” 李慕珩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神态淡然。可在这平静的外衣下,却是一颗深沉算计的心。 他慢条斯理地换了个坐姿,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至于郭瑞阳的夸赞,他只付之浅笑:“相对于利益,季岩东更在乎他的名声和威望。对这样的人,适当的抬高竞价也是一种手段。” 郭瑞阳眼中满是欣慰:“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答应放款给季氏吗?” “放,当然要放。”李慕珩不动声色地说:“还会与银行等同的利息给他。” 郭瑞阳思索须臾,了然。 第四十四章 孤独终老也不跟你 岩东亲自前往北亚集团洽谈贷款事宜,被季岩东拉回公司实习的季呈延也跟着去了。 北亚这边出面的人是李慕珩,双方洽谈非常顺利,季岩东没想到李慕珩会答应的如此干脆,更意外他会以和银行相同的利息给到季氏。正所谓无利不出力,季岩东虽然知道李慕珩这么做可能另有目的,但眼下他也别无它选。 就连林岚也很意外,李慕珩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北亚释放如此大的善意,季岩东自然得有所表示,刚好江容清到公司来找李慕珩,季岩东就邀请一行人去了南城某会所。 席间季岩东与李慕珩交谈融洽,仿佛之前的隔阂早已化解。 林岚不时地看向李慕珩,见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她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怎么了?”季呈延关心的声音落入耳畔。 林岚看了季呈延一眼,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嗯?”季呈延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例假了,“我去给你买点红糖水。” 林岚尴尬不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我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坐一会儿就好了。” 季呈延忙端起瓷杯给林岚倒了杯白开水:“喝掉它!” 林岚哑然,迎上季呈延那坚定的目光,她只好端起瓷杯将杯中的温开水一饮而尽。 恰好这一幕被江容清看见,她微笑着道:“季先生和林小姐看上去好幸福啊。”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林岚最是受不了被领导注视,忙陪笑道:“江小姐可能误会了,我跟季先生其实……” “江小姐真是好眼力!”季呈延突然握住林岚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在一起确实挺幸福的。是吧,林岚?” 林岚如坠冰窟,这季呈延真是开玩笑不嫌事大。余光扫见李慕珩,只觉得后背泛凉,浑身不自在。 若是没有季岩东在场,她还能大大方方地跟季呈延理论一番,但此刻的她只能拉了拉季呈延的衣摆,低声怒道:“你搞什么鬼?想害死我?” 季呈延反握住林岚的手,脸上依旧嬉皮笑脸的:“我们俩是十几年的老同学了,在一起当然很幸福。但这种幸福不同于江小姐与慕珩之间的幸福,你们那是爱情,我们这是……革命友谊!” 江容清端正姿态继续问:“季先生和林岚也是同学?” “是啊,十几年了呢。还有慕珩,虽然大学的时候我们没在一所大学,但至少高中那三年是同一个班级吧。”季呈延起身端起一杯酒邀敬李慕珩:“大家都是老同学,在以后的工作中,我这个职场新人很多不足之处,就要请老同学多多指教了。若是得罪了你哪里,老同学可莫要见怪。” 李慕珩饶有兴致地看着季呈延,“呈延谦虚了,我相信有季董事长的指教,你一定会是个出色的企业家。” 季呈延说:“借李总吉言。” 李慕珩笑笑,却不带一丝温度。凝眉看了林岚一眼,眸中充满鄙夷。那神态好像在说,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 这一桌子人本就不和气,虽然季岩东极力装作若无其事,但笑容还是僵的很。季呈延倒是热情,面对有一句没一句的李慕珩,他完全像个话唠,坐在旁边的林岚都受不了他。 又过了十来分钟,林岚瞧着没自己什么事,忙找了个借口到外面透透气。 会所二楼外有个超大的花园,新雨过后,花园还很潮湿,周围基本没人。林岚溜进花园找了个比较隐秘的角落坐下,张开双臂肆无忌惮地呼吸着这难得的新鲜空气。 “这就是你找的下家?” 突然闯入的声音打乱了林岚的思绪,她回头往声源处望去。李慕珩高大直挺的身躯正站在距离不到三米的桂花树下,昏黄的光线洒落在他脸上,英挺的鼻峰在脸侧落下一脸阴影。 林岚看了他一会儿,旋即收回目光看向别处,不语。 李慕珩跨着小步走到林岚身旁,她坐着,他站着。 “听说你这段时间在季氏深得季岩东喜欢,如今看来,他似乎挺看重你的。”李慕珩单手插在西裤兜里,语气波澜不惊:“连多疑又顽固的季岩东都能搞定,看来我以前是真小瞧你了。” “李慕珩!”林岚仰着头,“不要用你那一套去衡量别人。” “我量错了吗?” “季董事长人很好。” “有多好?” “至少在我眼里,他担得起企业家这个称号,更是一个值得追随的领导。而不像有些商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做出一些损人利己的事。” 李慕珩偏过头低眉看着林岚,“你说我吗?” 他问的很直接,很淡然,问的林岚心底生寒。 林岚四下环顾着,“我只是说某些人,没有说是你。” “是吗?”李慕珩默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勾人心弦的浅笑,像冬夜的圆月,清冷而又神秘。 如果说方才在里面她是不自在,那么此刻她心里只有害怕,怕李慕珩。 这段时间在季氏集团受季岩东和许明阳他们影响,她的心基本已经向着季氏集团这边,自然的就将李慕珩当成了集团的对手。 与敌人共处一片空气,多一秒也是煎熬。 林岚起身准备回去,却被李慕珩拦住了去路。她仰头,目光撞上李慕珩那深邃的眼睛里,像一叶枯草落进无底深渊。 李慕珩凝眉看着她,薄唇轻启:“我失去耐心了。” 林岚皱眉。 良久的沉默后,李慕珩说:“跟我吧,我养你。” 林岚愕然。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养你下半辈子。” 云淡风轻的口气,却像一把利刃扎在心头。 林岚望着他,就那么静静地望着。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对李慕珩有一丝一毫的余念,不会再因为他一句话牵动情绪,可当李慕珩说出那样的话时,心仍是难以自抑的疼痛着。 过去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回放,有什么东西在模糊那些画面,也模糊了眼前人的脸。 那是一张好看到令人痴迷沉醉的脸,她曾无数次午夜梦回深深思念的脸,可就是这样美好的外貌之下,却有着一颗世间最冷漠无情的心。 摇头苦涩一笑,她语带讽刺地问:“我愿意?我愿意做什么?做你的地下情人?还是做破坏你跟别人恋情的小三?李慕珩,你不觉得你说这话纯粹是在侮辱我的原则吗?“ 李慕珩单手覆上林岚的肩头,轻轻抓握着:“原则这个东西,有那么重要吗?它能让你违背自己的心意,强撑着远离我?” “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原则都守不住,那他还能守得住什么?”林岚用力拨开李慕珩的手,眼神充满失望:“如果背叛婚姻,不忠于爱情就是你的原则,那我只能说,你的三观我实在不敢苟同。即便有一天你成为南城商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但是……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不值得……” 她想说不值得信任托付,只是那些话都被他的唇堵回了腹中。 李慕珩紧搂着林岚的腰,薄唇覆上她的嘴唇,再顺势探入,带着怒火与不满,忘情的吻着,势要让怀里人知道她的想法是错的。 林岚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一颗炸弹爆炸了,她双手被李慕珩牢牢抓住,被迫仰着的头让她很难受,再加上李慕珩吻得太用力,让她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李慕珩抱着她,不让她有一丝挣脱的机会。 林岚怒及,索性用力咬了下去。 说是用力也并非全力,只是惩罚性的咬了一下,让他知难而退。 李慕珩吃痛的放开,林岚忙向后退,怒瞪着李慕珩,气的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骂醒这个人。 李慕珩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岚,一步一步上前,眸色里有冰冷的寒色:“林岚,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跟不跟我?” 他每向前一步,林岚便后退一步,一直到墙角,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跟。”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继续补充:“这辈子我跟谁都不会跟你,我孤独终老也不跟你。听明白了吗?” 她像疯子一样说完这些话,眼睛却酸涩的厉害。深吸了口气,她索性绕过李慕珩直接往花园出口走去。 李慕珩没有拦她。 然而没走几步,她又停住了脚步。 看着风景树后面的那个男人,林岚脸色一阵苍白。反应过来更是不知所措,连带着说话也开始打结:“季呈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景树下,季呈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里有失望,更有恨意。 闻声出来的李慕珩走到林岚身后,看到季呈延也有些诧异,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相比之下,他更在意林岚的反应。 令两个人都没想到的是,那季呈延竟然大步冲到李慕珩跟前,二话不说拳头直接往李慕珩脸上揍。 林岚还没来得及阻止,季呈延的拳头已经重重地落在李慕珩左脸侧上。豁尽全力的一拳,将李慕珩的隐形眼镜都打飞出去了一只。 第四十五章 再说一遍,放手! 一声闷响,在寂静无声的花园里,显得尤为突兀。 季呈延那一拳几乎是尽了全力,李慕珩半边脸都麻木了。鼻子里还有温热的液体向下流淌,他抬手摸了摸。 好家伙,流鼻血了。 季呈延顺手揪住李慕珩脖子处的衣领,带着满腔愤怒咬牙切齿地说,“李慕珩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动林岚一根头发,我一定饶不了你。” “是吗?”李慕珩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可季大少爷,你拿什么来命令我?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就凭我的拳头。” 季呈延挥手准备再给李慕珩一拳,但李慕珩眼明手快,单手握住季呈延手腕用力往外掰,另一只手挥拳击向季呈延的脸颊。 季呈延闭眼做好承受疼痛的准备,等了两秒钟没什么反应,就睁开眼去看个究竟。 李慕珩的拳头被林岚死命抓着,她的手上青筋暴露,显然是用了不少力气。 “放手。”李慕珩冷声命令。 林岚无畏他阴冷的目光,“堂堂北亚集团的总经理在这里跟人打架,你觉得很光彩?” “我再说一遍,放手。” 林岚仍是不放。 李慕珩显然是真的没耐心了,他一把推开季呈延,反手拉过林岚直接往最近的那个包间里走去。季呈延赶紧去拉林岚,但雨后的木地板有些湿滑,他脚下不稳,摔了个跄踉。 等他站起身时,林岚已经被李慕珩拉进了房间。 “李慕珩,你给我把门打开。” 回应他的只有门被反锁的声音。 季呈延急了,叫了几声没反应,他先去找了服务员拿备用钥匙,然后就去找江容清。因为眼下的他觉得,只有江容清能制服的了李慕珩了。 李慕珩背倚着门,双手环胸看着角落里的林岚,脸拉的老长,“你说,季呈延是去找人拿钥匙开门救你?还是去找容清来找你麻烦?” “你到底想怎样?”林岚使劲贴着墙面,恨不得把自己镶到墙里面去。 瞧着林岚那瑟瑟发抖的模样,李慕珩忍不住冷笑:”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躲角落里发什么抖?给我过来!” 林岚拼命摇头。 好女不吃眼前亏,过去就是送死。 李慕珩被林岚这反应气的不轻,难道在她眼里,自己是会对她动手的人?再想想刚才这个女人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季呈延打,却不愿自己对季呈延动手,他心里就一肚子火。 他果真是低估了季呈延在她心中的地位。 再让她跟季呈延相处下去,估计自己死在季呈延手上她也无所谓了。 “慕珩,你在里面吗?” 门外突然传来江容清的声音。 林岚怔愣地望着李慕珩,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她没想到季呈延竟然真的去找江容清来了。 李慕珩心底有些不忍,毕竟这种行为确确实实会伤害到两个人。但如果不将她逼上绝路,她根本就不会知道,谁是真心待她。 “事实证明,季呈延还是不够了解你。”李慕珩说完这句话就把门打开了。 第一个冲进门来的是季呈延,他推开李慕珩大步跑到林岚跟前,一脸担忧地问:“林岚,你没事吧?有没有怎样?” 林岚摇头,心里却在想着该如何收场。 江容清眼里也容不下别人,她看到李慕珩已经青了的嘴角心疼不已:“季先生说你摔了一跤,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李慕珩皱眉,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季呈延身上。 季呈延才不管李慕珩什么眼神,他只温柔地看着林岚,轻声说:“你没事就好。”然后又转过头对江容清说:“江小姐,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带李总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我刚才看到他好像碰到头了。虽然我是医生,但也无法检查头部里面的问题,万一哪根神经搭错,引起一些后遗症就不太好了。” 江容清嗯了声,对李慕珩道:“慕珩,要不我们去医院吧,就像季先生说的那样做个全身检查,这样我也放心些。你看你嘴角都青了,肯定摔得很重。” 李慕珩实不知季呈延刚才跟江容清说了什么,才让她没有在意自己和林岚的事。面对如此善良的人,李慕珩心里多了一丝愧疚。 回头看着季呈延身后的林岚,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与林岚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微微阖眸,李慕珩伸出大掌反握着江容清的手,柔声道:“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并没有季医生说的那么严重。” “可是我担心你……” “我们回家吧。” “回家?”江容清满眼希冀地望着李慕珩:“是回家吗?” 李慕珩低低地嗯了声,江容清得此确认,内心欢喜不已,连带着眼神也充满喜悦。李慕珩看在眼里,他笑了笑,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林岚:“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季岩东忙道:“我送你。” “不用麻烦,我们自己下去就可以了。”李慕珩揽着江容清的腰直接出了门。 季岩东还是送了一程。 待他们都走了,林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感激地看着季呈延,“谢谢你。” “是我给你添的麻烦,理该为你摆平。”季呈延笑笑,眼神有些闪躲:“那个,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反正这里离我家又不远,而且你还不顺路。” “我之前又不是没送过你,这么生分做什么。”季呈延二话不说,拉着林岚直接下楼。 回家途中,林岚一直在回忆方才在花园里与李慕珩对话的内容,她担心季呈延知道自己与李慕珩结过婚这件事。因为照李慕珩与北亚现在的形势,她怕季氏这边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她觉得自己不担心李慕珩,可心里仍是不想做出一件对他有所伤害的事。 季呈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路况,心思却都在旁边的人身上。 这么多年来,他陪伴在她身边,从来不问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管她做过什么,只是尽最大努力地去守护,去帮她摆平困难。 他曾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可看到李慕珩亲吻林岚的时候,他嫉妒的都快要疯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用力,指关节都在泛白。 “季呈延?” 他回过神看了林岚一眼,笑:“怎么了?” “绿灯了。” 季呈延哦了声,启动车子。 到林岚小区楼下,林岚下车站在马路边朝着季呈延挥手道别,“今晚谢谢你了,明天公司见。” 季呈延没有回应,而是拔下车钥匙从驾驶室出来。 他走到林岚跟前,与台阶上的她平视着。不复以往的随性自然,他的眼里多了一丝浓浓的情意。 “林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但事先说好,难题就别问了,不然答不上来某些人又得牢骚。”林岚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还和以前一样。 季呈延勉强一笑,他那么了解这个人,怎么不知道她的意思呢。 故作坦然罢了。 沉吟片刻,季呈延笑问:“你觉得我是适合在医院当个医生,还是适合回到公司上班?”默了一会儿,他面露难色的继续说:“这个问题一直很困扰我,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这个问题还真是个难题,无论哪个答案,对季呈延来说都将是一个痛苦的抉择。 林岚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但这件事却不在一个朋友能决定的范围,眨了眨眼,她诚恳道:“其实无论是做大夫也好,还是回公司帮董事长也好,最主要的是在你心里什么更重要。” “对我而言,你的建议也很重要。我在乎你的想法。” “季呈延……”林岚很艰难地说:“我们是很要好,但人与人之间对某些事的看重程度是不一样的。就好像换做是我,我可能会选择回公司,因为我骨子里想的就是努力工作挣钱。我需要一份可以养活我自己,需要一份工资来给到我家人和我自己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无法将你的难处感同身受。” 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从来不需去修饰。 季家是名门望族,即便季呈延从小叛逆,但他的生活依然过得很富裕,从来不用为衣食住行忧心,他也无法理解像林岚这种在社会底层打拼的人的想法。他们可以谈理想,谈爱好,谈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喜欢或者不喜欢。 但林岚不同,她只是大千世界里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打工族,能谈的只有积极向上的工作,来换取想要的生活。 “抛开那些经济原因,你也是这个选择吗?” 林岚笑了笑,目光柔和而坚定地看着季呈延:“对我而言,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了。要说选择,我想在你得知董事长生病住院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已经替你做了决定。没有谁比你自己更加清楚的知道,你心里到底在乎的是什么,不是吗?” 季呈延眉头微皱,迷茫的眼神忽然有了一丝清明。 过了许久,他像幡然醒悟了一般告诉林岚:“我明白了。” 凑近一步,他近距离地凝视着她,“林岚,如果我回公司,你会一直留在季氏集团吗?” 林岚遥想了一会儿,悦容的经历让她明白,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答案。 “那是很遥远的事了。”见季呈延有些失落,她又道:“但只要我在季氏集团一天,我就会尽我最大努力的做好本职工作,当一个称职的员工。” “这样也好。”季呈延苦涩一笑,“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林岚抬腕看了眼时间,都快十点了,“你也早点回去,明天公司见。” 季呈延转身上车,驾车而去。 林岚目送着,一直到车身消失不见。 想起刚才对季呈延说得那些话,她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林岚,你的生活就该是那样,平平淡淡,就够了。” 微笑着仰头望向布满星辰的夜空,眼里满是希望的光。只是一想李慕珩,她的笑容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 第四十六章 不是朋友该多好 季呈延初进公司,季岩东安排由许明阳带着熟悉公司业务流程。因为从来接触过此类工作,季呈延学习起来也很困难。尤其是面对各式各样的报表和数据,更是苦不堪言。 浑身无力地趴在电脑桌上紧盯着电脑屏幕,外面有人敲门季呈延也没听见,最后还是对方主动推门进来。 林岚将一份文件放在季呈延面前,“董事长让你等会儿看看这个,他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 “江云山旅游项目的策划案。” “我能不看吗?” 林岚笑容可掬:“不能!” 季呈延一翻白眼,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抱怨:“再这样下去,你就等着给我收尸了。” “那也得把工作做完。” 季呈延无言以对。 林岚偏着头看着他,笑容美好,“季先生,我相信你没问题的,加油!” 说完还做了个加油的动作以资鼓励,然后悠然地走出办公室。 满眼哀怨的目送林岚背影,季呈延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一定会疯掉。 回办公室途中,林岚遇见了许易,她站定客气地打招呼:“副总好。” 许易听见林岚的声音,将手里的文件递给秘书再交代了两句,才转身面对着林岚道:“你去看呈延了?” “嗯,拿点公司的资料给他看看。” “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适应的很快,很多流程都已经熟悉了。” “是吗?”许易眼里有些意外,“那挺好的,呈延学习力强,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胜任公司的重要职位了。” 林岚说,“我也相信!” 许易点头,沉默须臾,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这是许易回国后第一次主动邀约林岚,打心底里来说,林岚并不愿去。 墨尔本与许易间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虽然两个人都没再提那件事,但毕竟是告白过的人,相处之时多多少少有点拘束。平日里只有工作的交集还好,一旦到了私下就更不知道如何相处了。 “怎么了?”许易看出林岚有些犹豫,就问她。 林岚抬眼看着许易,摇头笑说:“没,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有点走神了。” “那……” “她今晚没空。”季呈延突然从后面冒出来,一手搭在许易的肩头,一脸轻松地笑说:“因为要辅导我的工作。” 许易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岚一眼,“听过辅导作业,倒是第一次听说辅导工作。” “谁叫她工作能力强,又那么有耐心呢。我可是在积极学习争取进步,副总不会有意见吧?” “当然。”许易也不再继续纠缠,目光无意中落在季呈延手中的资料上,眼底浮现一抹冷意,再抬头时依旧笑容和煦:“既然你们已经说好了,那我就不耽误你们。等下次有空再约。” 最后一句他是对林岚说的,说完就走了。 待许易走远,季呈延忙走到林岚跟前一脸好奇地问:“我怎么感觉许易对你好像有意思?难道你们上次是来真的?” 回想起之前许易听说自己离过婚后的反应,她心里颇为苦涩。这四年来唯一一个稍有好感的人,似乎也不可能了。 为了让父母安心是真,为了早点成家完成人生大事是真,对许易的好感也是真。 只是这份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刻骨。 “林岚?你又走神了?” “不是!”她眸光放远:“我只是假扮过她的女朋友而已,并没有你想的那些。” “真的?” “千真万确!” “那就好。”季呈延暗自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文件在林岚眼前晃了晃,“走吧,去找你们伟大的董事长,这个项目我有些意见想要给他参考参考。” 林岚上下打量季呈延一遍,确定他是来真的,才转身往董事长办公室而去。 ……… 经过季呈延的不懈努力,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基本已经掌握了工作核心,对季氏旗下的业务也了如指掌。为了能更快的提升自己看,他还去报了两个学习班。在次月的高层管理会议中,他被任命为策划部部长。 方蕾得知这个消息,主动提出帮他庆祝,三个人相约着一起到酒吧。 林岚因为例假的缘故喝的不多,方蕾和季呈延两人喝得酩酊大醉。从酒吧里出来,季呈延有他的专职司机送他回家,林岚只好打车先送方蕾回去。 “喝,继续喝!”烂醉的方蕾还沉浸在酒吧那种氛围里,她靠在林岚肩上,做着劝酒的动作:“季呈延,你喝,喝完这杯咱再干掉一瓶。” 林岚有些晕乎,她吃力地揽住方蕾的身体不让她摔下去,像哄孩子一般轻声道:“等会儿回去了咱再继续喝,现在没酒了。” “没酒了吗?”方蕾似清醒了,她撑着林岚的大腿坐起身,眯着眼仔细看着林岚。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笑了起来,抬手指着林岚的下巴咯咯笑道:“林岚啊,是不是你把酒藏起来故意不给我喝的啊。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藏起来了。” 方蕾实在太能折腾,林岚也没什么力气了,“我藏酒做什么,我又不是酒鬼。” “就是你藏起来了。” “方蕾……” 方蕾醉眼朦胧地看着林岚,表情像个淘气的孩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季呈延哦。” 林岚无奈摇头。 “我爱季呈延!” 明明是含糊不清的一句话,却像一记惊雷落在林岚的脑子里。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方蕾,大脑在这一刻无比清醒,以至于她能正确的分辨出方蕾这话到底是酒后真言,还是酒后胡话。 方蕾闭着眼,笑得很开心,如数家珍般继续倾吐着心事:“我好早好早以前就喜欢上他了……我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也只有他……嗝……可是季呈延不知道啊,他心里只有你……他等你……明明知道你心里住着一个人……还要等你……其实我也在等他……我……快十年了……我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笑着笑着,方蕾却哭了出来。 “如果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该多好……因为……那样……那样我就能把你踢掉……把季呈延抢过来。可是……季呈延跟我要好……只是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我把你踢掉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林岚,我有时候觉得好痛苦……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喜欢季呈延,因为我怕有一天,我和他连朋友都做不了。我也不敢在你面前表露一丝一毫,因为我知道……你在季呈延心里的地位……比我重要。” 最后四个字说完,方蕾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林岚默望着窗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的厉害。 她记得很久以前问过方蕾,为什么一直不谈男朋友,彼时方蕾的回答是“在等一个人。”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大家心里都有秘密,连她自己也是如此。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方蕾等的那个人竟然会是季呈延。 她,方蕾,季呈延。三个人从高一认识到现在,十几年了。虽然方蕾和季呈延是通过她才互相认识,但季呈延对林岚和方蕾的好都是一样的,她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季呈延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种没有区别的好,让林岚以为他们三个人之间只是最纯粹的友谊,所以她从来不会刻意去避讳什么。 可如今,方蕾那些话却像一记闷棍打在她头上,让她幡然醒悟。 原来方蕾喜欢季呈延,很喜欢。 可自己却妨碍了她的喜欢。 方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地说着:“可是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喜欢季呈延。因为你心里也住着一个人,我知道你心里住着一个人,季呈延也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可即便他知道,却还是掏心掏肺的对你,为了你……他竟然会回公司。我明明记得,他最不愿的就是回他爸的公司上班啊。” 林岚想捂住耳朵不去听方蕾说的那些,眼泪却像决了堤似的一直不停的掉,她擦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只能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 时间在一分一秒钟度过,林岚不知自己用了多久才接受现实,接受方蕾喜欢季呈延,但却因为自己才不能表达真心的现实。 睁开眼看着方蕾,方蕾已经趴在她的膝盖上睡着了。 抬手轻抚着方蕾的背脊,她声音低哑地问:“这些年,你一定忍得很幸苦吧?” 用力吸了吸鼻子,她突然笑道:“方蕾,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季呈延,如果我早点知道,我一定不会……不会隔在你跟季呈延两个人之间,不会让你这么痛苦,真的。” 方蕾睡着了,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街边路灯的光芒昏黄,仿佛被染上一层复古的颜色。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看过一片片风景,脑海里却什么都没记下。 今时今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第四十七章 如果可以,请等我 从那天晚上以后,林岚在公司会刻意与季呈延保持距离,但未免伤了与季呈延之间的友情,在工作上仍是会尽力帮忙,私下则尽量少接触。好几次季呈延约她出去,她都找借口推脱了。 林正泽的肺病每到秋季就会加重,今年比往年似乎更加严重。罗亚以为他是感冒了,一开始也没怎么注重,到后期林正泽咳出血时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林岚和林风当天就回家把林正正泽接到城里的医院做了肺部活检,检查结果是肺癌二期。 万幸的是二期,他们还有治疗的机会。 医院给出的方案是先放疗一段时间,缩小肿瘤面积后再进行手术,如此可提高手术的成功率和降低术后复发率。 罗亚拿不定主意,林风选择听从医嘱,最终一家人就答应了。 周一上午,林岚被季岩东叫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我决定把美国那边的分公司交给呈延去管理,但呈延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有个人在他身边提醒指正。思来想去,我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你今天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后天就跟呈延一起去吧,这趟去大约在半年左右。”季岩东面色和善地通知林岚。 林岚如今一心都在林正泽身上,让她现在离开南城去外地工作,她根本做不到。更何况还是和季呈延一起去。 “董事长,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但是……我父亲生病了。我想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方便照顾他,所以……您可以另外再安排人去吗?” “你父亲生病了?”季岩东关心地问:“严重吗?” 林岚眉头紧皱着:“有点。” “哦……”季岩东面露难色,他起身从办公桌后面出来走到林岚跟前,劝慰道:“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相信你父亲会平安渡过这次难关,别太难过了。” 林岚勉强挤出一抹笑:“谢谢董事长。”想到季岩东方才的工作安排,她又觉得很抱歉:“董事长,关于去美国……” “没关系,如果你实在抽不开身,我再另外安排也可以。其实我在那边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职位,想把你从助理直接提到策划部。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可就要等很久了。” “谢谢董事长的好意,只是我爸爸现在这种情况,我实在不能离开。等我爸爸身体好转了,我会在以后的工作中努力争取下一次机会。” 林岚知道季岩东有心要提拔栽培自己,但她的选择也很明确。 季岩东颇为赞赏地笑了笑:“你父母有你这样的女儿,他们一定很幸福。这样吧,工作上的事我会安排张阳帮你分担一些,帮你减轻压力,经济上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 林岚感激地四十五度弯腰致谢:“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上次我生病住院也多亏你照顾。虽然这次错过了机会,但只要你以后好好表现,我会再另行安排。”季岩东叹了口气,沉默须臾,他说:“我也没其它事了,你先去忙吧。” “董事长,真的谢谢您。” “去忙吧。” “嗯。” 从办公室出来,林岚如释重负般轻轻松了口气,心里对这位大领导更加尊敬佩服。父亲的病情她相信现在的医学能够治疗好,至于那笔费用……只能把准备还给李慕珩的那笔拿出来先用了。 即将下班时,季呈延收到总裁办的人事派遣通知单。原本心情就不好的他看了那个名字后,一把扯过纸张撕碎,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办公室。 林岚正在整理资料,季呈延突然推门进来。 季呈延脸拉得老长,浑身充满戾气。他走到林岚跟前,怒视着眼前人:“为什么要拒绝跟我去美国?” 林岚被季呈延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住了,她一脸茫然地抬头望着他:“怎么了?” “我问你为什么不跟我去美国?”季呈延冷声质问。 “理由我已经跟董事长说清楚了。” “跟他说清楚了?那你跟我说了吗?你知道为了让你跟我去美国,我在那老头面前说了多少好话吗?你现在竟然不去?”季呈延火气上涌,若非这办公室隔音效果好,他说的就全被办公室外的同事听见了。 林岚完全不知道季呈延为什么发火,说话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跟我发脾气?” “你惹到我了?”季呈延怒极反笑:“我倒是想问你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什么惹到姑奶奶你了,这几天你每天刻意跟我保持距离是什么意思?我下班找你出去玩你为什么老是拒绝?还有每次见到我你躲什么?” 林岚已经很努力的不让季呈延发现异样了,却没想到他竟连这微小的变化都能看得出来。 其实季呈延说的躲无非是在公司偶尔碰见,林岚不再像以前一样主动上前打招呼而已。哪知在季呈延眼中,成了这等罪过。 蹙眉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气头上的男人,林岚耐心地说:“我没有躲着你,我只是有很多工作要做,没时间……” “你这借口还能再烂点吗?你每天有多少工作量我不知道?你身边有几个朋友我不清楚?你现在跟我说没时间,你以为我会信你的烂借口?” 林岚开口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方蕾向自己哭诉的场景。 “你倒是解释啊,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后天必须跟我我去美国。” 季呈延语气很霸道,态度也很强硬。仿佛林岚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今天就不会善罢甘休。 林岚愈发不敢再看季呈延的眼睛,因为她会心虚。 想了很久,她才说:“我不跟你去美国是因为……我爸爸生病了。” 季呈延神情一愣,刚才还一脸不满,三秒钟内换成担心:“叔叔生病了?严重吗?” “现在在医院做放疗。” “啊?”这消息来得太快,季呈延羞愧的脸都红了。他步履如缚般走到林岚面前,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林岚,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爸爸他……” 方才还盛气凌人,此刻竟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 林岚也没怪过季呈延,反而对季呈延心有歉疚:“你不用跟我道歉,要说道歉那也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才让你产生误会。” “不,不是……”季呈延凝眉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安:“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别往心里去,或者你就当我在放屁,成吗?” “我没往心里去。” “那我今天下班可以去医院探望林叔叔吗?” 林岚看着那双墨黑的眸子,诚恳殷切的让人不忍拒绝。 作为朋友,她也不能拒绝季呈延这个小小的请求。 季呈延去过林岚家几次,林正泽夫妇二人对他印象很好,见到季呈延也是颇为欢喜。加上方蕾也在,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着玩笑,不消半会儿病房内就充满笑声。林正泽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还一直夸季呈延幽默。 季呈延明天早上的航班,要先去一趟帝都参加一个学习班,林正泽夫妇也不多耽误,就劝他早点回去,从医院出来还是十点过了。 林岚送季呈延到停车场,临别时季呈延突然回过头对林岚说:“需要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林岚嗯了声:“知道了。” “钱够吗?” 林岚点头:“差不多够了。” “差的话随时找我。” 林岚笑笑:“会的。” “那就好。”季呈延转身走向车位,林岚目送着他。 打开车门,季呈延远望着昏暗灯光下的林岚,眼里情绪万千。无意中瞥见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他看到驾驶室里有一个熟悉的人。 无论何时,只要那个人在,他强大的气场都能让人自觉地看向他。 “路上开车小心。”林岚见季呈延站着没动,就再提醒了一句。 季呈延看了那藏在阴暗处的人一眼,发现那人的目光一直在林岚身上。那般专注的,根本容不下别人。 回想起那晚在会所见到的画面,季呈延心里突生一个念头。 他关上车门大步迈向林岚,林岚一脸困惑地看着去而复还的季呈延,“你怎么回来了?” 季呈延走到她面前,伸出双臂,二话不说地将人揽进怀里。手掌心紧贴着她的背脊,哑着嗓子问:“如果你爸爸没有生病,你会跟我去美国吗?” 林岚怔愣着,身体僵硬的像个石板,硬邦邦地靠在季呈延身上。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应,因为大脑还没传输出最佳的答案。 唯一的一点感受就是季呈延这个怀抱让她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强烈到绝对不能容忍,必须拒绝。 恢复清明的林岚忙去推他,季呈延却用尽了全身力气抱住,嘴里继续道:“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会是你心中理想的那个样子。林岚,如果可以,请等我。” 说完这话他主动松开了手,步步倒退。他冲林岚笑,笑容灿烂明媚。仿佛夜间的星辰,给人无限美好和希望。 “记得有问题就找我,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林岚皱眉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双脚似麻木般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就是觉得很压抑,压抑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季呈延这次是真的开车走了,车身消失在黑夜中,再也没有回来。 她望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望的是什么,只是干巴巴地看着,脑海一片空白。 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方蕾。 “林岚,我有点事,就不等你回来,我先回去了。” “嗯。你路上小心。” “你也是,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挂断电话,林岚转身准备回住院部。手机再次传来短信提醒,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点开信息。 来信人的号码虽然没有保存,但她是熟悉的。 李慕珩。 而短信内容却令她无比震惊。 李慕珩发了一张图片,图片背景是停车场,停车场上她与季呈延相拥而立。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二人身后的医院大厅的某个角落里,方蕾也在。 林岚猛然回头望向医院大厅,目光刚好撞进方蕾那凄婉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的失望、痛苦,像一把刀割在林岚的心口。林岚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惶恐不安的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 方蕾没想到林岚会注意自己,她同样不知如何去面对林岚。手足无措地后退着,唯一想到的只有逃避。尤其是感受到林岚有想要靠近时,她头也不回地往马路边上跑去。 “方蕾……”林岚急忙跑着追了上去。 方蕾此刻像疯了一样,盲目地往前跑。她真的不明白,她那天明明借着醉酒把真心话都跟林岚说了。林岚不是答应会远离季呈延的吗,为什么林岚还要跟季呈延走那么近,为什么还要背着自己拥抱。 她不理解,林岚明明不爱季呈延,为什么还要霸占着季呈延的好,让他眼里看不到别人。 方蕾觉得自己疯了,眼前全是季呈延抱着林岚的画面。她不甘心,却不能将自己的不甘心表露。因为季呈延心里喜欢的人的的确确就是林岚啊。 眼前有一道刺眼的亮光让双目暂时性的失去了视物能力,跑上马路的方蕾突然意识到自己跑错了方向,她忙转身想要逃离这车辆飞驰的大马路。 一道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划破黑夜。 第四十八章 她不爱李慕珩了 急救室外,林岚抱着双臂蹲在墙角,双眼紧紧地盯着急救室大门,脸上血色全无。 方蕾出车祸了,她亲眼目睹。人现在在急救室里,是否有生命危险还犹未可知。方才李慕珩抱方蕾回医院的途中,她看到方蕾手上腿上都是血,担心害怕的不得了。 如果方蕾真有什么意外,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从洗手间回来的李慕珩看到蹲在角落里的林岚,眼里有一丝不忍。迈步走到林岚面前,他低眉俯视着地上的人,沉声道:“起来坐一会儿。” 林岚没有动,依旧默望着急救室的门。 李慕珩蹲下身,伸出手捏住林岚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向自己:“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林岚无动于衷。 恰在这个时候急救室的灯熄灭,门随之而开。 林岚一把打开李慕珩的手,起身走到医生跟前急切地问:“大夫,她怎么样?” “病人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身上有多处擦伤需要上几天药,另外就是最好给病人检查下头部看是否会留有后遗症之内的,其它的也没什么问题,不用太担心。”医生微笑着安慰。 “谢谢大夫。” 林岚放心不下,送走医生就跑进病房去探望方蕾,完全无视李慕珩。 方蕾纯粹是被方才的马路惊魂吓晕的,回想刚才的画面,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瞧见林岚进来,她忙拉着林岚的手抱在胸口,“太好了林岚,我竟然还活着。” “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别说你会以为,就连我自己也以为我会死掉,当时那场景多惊险啊,车子都飞奔到我眼前来了。好在八方菩萨保佑,我今天能平安活下去真是太幸运了。”方蕾似乎完全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抱着林岚的胳膊一个劲地蹭着。 见方蕾状态没什么异样,身体也没大碍,林岚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方蕾头还有些晕沉,就没和林岚多说话。未免父母担心,她还给家里人报了假。只说在林岚家里住几天,车祸的事只字未提。 林岚等方蕾睡下了,才从病房里出来。 走到病房门外,她突然想起李慕珩刚才也来了。 四下环顾不见李慕珩身影,林岚以为李慕珩已经走了就没在意,转身往林正泽的病房里走去。 途中,她看到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仔细看去,正是李慕珩。他双手十指交握撑着下巴,墨黑的眸子深沉地凝视着自己,仿佛等候多时,且很不耐烦。 放慢脚步走到李慕珩跟前,她踌躇许久,才道:“谢谢你送方蕾来医院。” 李慕珩抬眼冷凝着她,不语。 林岚见他没反应,就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她听见身后那个人说:“给你十分钟,我在楼下停车场等你。” 林岚停了一会儿,回头望着他:“好。” 李慕珩没想到林岚会答应的如此干脆,也正因林岚这片刻的服从,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林岚回病房时林正泽已经睡着了,罗亚在一旁给林正泽整理已经清洗好的衣服。见林岚回来,她小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方蕾刚才出了点小意外。” “怎么了?” 林岚把方蕾出车祸的事给罗亚说了,罗亚听完一脸沉重。回头见林正泽在睡觉,她拉着林岚的手走出病房到走廊上,低声道:“岚岚,虽然方蕾和呈延和你是好朋友,也很善良,但有些事能不告诉他们的还是不要说,能拒绝的还是要拒绝,毕竟他们那些人家的人情我们实在欠不起。这两人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是独生子女,人家父母可宝贝着呢。方蕾这次是个小意外还好,万一哪天因我们闹出了什么大事儿,这可就……就真是赔不起了。” “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可要记住了,以后咱家的事儿,还是别让他们俩来了。”罗亚一脸慨然地说。 林岚肯定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会有分寸。”想起李慕珩还在下面等,她忙找个理由,“妈,我突然想起要去楼下买个东西,我先下去一趟,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回来。” “行,那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我知道了。” 看着林岚的背影,罗亚眼里多了一丝忧虑。身为人母,她不可能看不出女儿的异样。 但林岚不说,她这个当妈的也只能把担心放在肚子里,等哪天时机成熟了再问问。 林岚乘坐电梯下楼到停车场,自众多车子中找到了李慕珩的车。她站在驾驶室外敲了两下车窗,车子里的人没有反应。弯腰往里看,后车座的门突然打开了。 林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李慕珩坐在驾驶室。他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又这么晚了,自是不能让别人看见。 “我来,是因为想跟你说一件事。”林岚理了理思绪,打算把话说完就走:“之前用你的那五十万我原本计划在下个月还你的,但因为有些事情急需用钱,我暂时无法给到你。但请你放心,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你。只是需要再延长一段时间。” 这就是她答应来件他的主要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 李慕珩没有拒绝,但也没答应。林岚知道他有听进去,道了句“谢谢”就去推车门准备回去。 意料之外的,车门依然被锁,任凭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推动车门半分。 她差点忘了,上一次也是这样。 放弃徒劳的努力,林岚转过头看着李慕珩冷硬的侧脸:“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李慕珩转过头看着林岚,目光平静的仿佛被冰封的湖面,“你爸爸生病了?” “那是我自己的家事,跟你没关系。” 李慕珩冷笑了声,启动引擎。 “我妈还在医院等我回去。” 李慕珩没有回答,开车驶出了停车场。 林岚在后面坐立不安,好几次开口询问李慕珩的目的,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林岚还在心里给这种沉默命了名字,李氏沉默。 李慕珩开车到南城临江的一座公园里,将车停稳后,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下车。” 语气甚是霸道。 林岚犹豫了一会儿,下车跟在他身后。 南城是南方城市,沿江建造了好几座公园,李慕珩带她来的是人最少的一处。以前交往时,她和李慕珩经常来这里散步。他们那时候刚毕业,两个人经济有限,没车也没房。但彼此都在为共同的未来努力着,也因为有彼此的陪伴而幸福着。 用李慕珩当时的话来说就是,穷开心。 后来,李慕珩进入了一家知名企业,在里面直接担任高管,事业如日中天。一年时间而已,他不仅买了套房子,还买了一辆车,林岚工作也稍有起色。 五年前年底,李慕珩突然说要去国外进修半年。林岚虽然不舍,仍是尊重他的选择。那半年里,他们每天晚上都会视频通话,两人感情并没有丝毫影响,反而因为这种分离变的愈加浓厚。 大概是李慕珩回国的前一个月,他出现在视频前的频率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连电话都不接,信息也不回。林岚有问他是否出什么事了,李慕珩总会很不耐烦地回答,忙。 林岚以为他是对自己的感情变淡了,她不安,害怕。却不愿找李慕珩麻烦,更不想闹脾气。 她了解李慕珩,一旦他认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结果。 可事实令她意外,李慕珩回国那天在机场向她求婚了。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也没顾忌家里人的想法,就那么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她以为那是幸福的开始,后来发生的种种却向她证明,那是她最愚蠢也是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过往匆匆如云烟,她做不到一笑而过。她爱李慕珩,从大学开始就一直爱着他,爱到愿意为李慕珩舍下一切,为他付出青春时期全部的爱和信任…… 可爱情往往如此,当另一个人不爱了,你所付出的就将一文不值。 突来的凉风拉回林岚放远的思绪,她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脚下,光滑的石地板上只有自己的影子。 李慕珩走到石栏边站定,凝眉眺望着江那边的夜景,绚烂的灯光在高楼上互相辉映着,倒映在江里像极了会动的画卷。 “好久没来这里散步了,似乎还是老样子。”他感叹着。 林岚站在他身后一米的位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想带你看看风景,想重温过去的回忆,想……与你好好聊聊。”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李慕珩回身,背倚着石栏,他静静地道:“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林岚侧过脸望向别处,“那是你的错觉。” 李慕珩看着她,眼神愈发温柔:“你永远是这样,嘴上一点不饶人。” “……” “我们重逢也快四个月了,林岚,你真的没有一点想问我的吗?” 她有,有很多。可说出来的依然是:“没有。” 李慕珩眸色一沉,他靠近林岚,低眉凝视着她:“不问问我为什么背叛我们的婚姻?不问问当年的陶夭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江容清?不问问我现在对你的态度是因什么而改变?真的……不想问问吗?” “问了又有什么意义?”林岚兀自嘲讽:“四年前我很想知道理由,因为我们曾那么相爱,怎么突然间说变就变了呢。后来我想了很久,其实所有的问题或许都只能用一个来回答。那就是不爱了,你不爱我就是最好的答案。既然不爱了,在意那些有什么意义?” “在你心里,是否已经认定我不爱你了?” 林岚看着他,“至少在我心里,我已经不爱你了。” “哪怕以前的李慕珩回来,你也不爱了?” 这话似戳中林岚内心深处的秘密,她低下头走到石栏旁,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心出奇的平静:“过去的李慕珩不会再回来,而我心里住着的那个李慕珩,已经死了。” 听到林岚最后那句话,李慕珩眼睑轻颤了几下,低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着,仿佛在忍着巨大的痛苦。看林岚的目光充满歉疚,还有着谁也看不透的慌乱。 他害怕林岚会知道那个秘密,害怕林岚会放弃她对李慕珩的爱。 他今晚之所以来找林岚,一是想了解林正泽的身体情况,如有需要,他会出面帮忙。 再一个就是他刚才已经说的那些事,他想知道林岚对李慕珩是否还有感情。 如果有,他将专注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没有,刚好可以重新培养。 因为他已经不是林岚心里的那个李慕珩了。 第四十九章 被调去北亚 方蕾在第三天就出院了,而林正泽放疗几次后,在八月中旬做了肿瘤切除手术,手术相当顺利,只需要再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因为林正泽体内除了肺部以外,在腋下淋巴的位置也筛查出有肿瘤细胞,只是暂时无法确定是否是癌症。 术后第三天林岚才从护士那里得知,此次给她父亲做手术的那位医生,是国外来的一个特别有名的肿瘤医生。原本正在国外进修,此次是专门为这个手术回国的。 林岚多少能猜到那位医生是谁请来的,但她却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天晚上在江边和李慕珩依旧是不欢而散,照理来说,李慕珩应该不会再帮自己才对。 提着两个饭盒到医院,她远远看见林风在病房门口与一个女生说话。想起林风之前说过有女朋友的事,林岚特意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那个女生的模样。 “我再说一次,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林风语气不善,表情也很冷漠。 “林风,你就真的那么狠心吗?”女生蹙着眉一脸痛心的模样。 “秦羽霖,你想我跟你说几次,这里不欢迎你,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女生名叫秦羽霖,是林风单位的同事。也是林风之前交往过的女生,只是两个人现在因为一些误会正闹着矛盾。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说的话,我跟那个人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我的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你。根本就没有什么陆临舟,你明白吗?” 林风一脸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地女人:“你觉得我会信?” 秦羽霖被林风那眼神看得越发心寒,更无法再隐瞒真相,”是,我承认我之前找过陆临舟,我请他吃饭,那是因为我爸想要找他帮忙,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爸……” “够了!” 林风冷声喝止了秦羽霖,他很不耐烦地长吁口气,“羽霖,你到底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林风……” “走吧。” 豆大的眼泪从眼中滚落,秦羽霖泪眼迷蒙地望着林风,低声哽咽道:“是不是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了?” 林风转过身背对着她,仰头,淡淡道:“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秦羽霖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后背,她步步后退:“好,既然在你眼里我如此不可信任,那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来找你。” 说完转身就往电梯口跑去。 那女生经过身旁时,林岚特意看了一眼。确实哭得很伤心。 林风站了几秒钟,确定秦羽霖走远了,才转过身望着秦羽霖奔向电梯口的背影。眼眶微红着,眉头紧凝成一团。 看见林岚突然出现在视野,他忙抬手揉了揉眼睛,勉强笑着说:“姐,你来了。” “嗯。”林岚走到林风面前停下,将其中一个饭盒递过去:“这一盒是你的,老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荷兰豆。” “是吗?”林风一脸欢喜地接过饭盒,打开盒盖闻了闻菜香:“还是老妈的手艺好,光是闻味道我就口水直流了。” 林岚笑说:“瞧你那一脸馋样,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得。走吧,先进病房把饭吃了,爸爸估计也饿了。” 姐弟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病房,林正泽正躺在病床上看电视。见林岚来了,脸上笑容愈发灿烂慈祥:“哟,岚岚送饭来啦。” 林风把病床摇起,林岚再把饭菜一一放在餐桌上,一边道:“医生说您最近还不能吃太油腻和口味太重的食物,老妈就给您熬了点菜粥,您就将就着吃吧。等您身体好了,我和林风带您去吃您最爱的那家烧烤。” 林正泽还真有些嫌弃那菜粥,抬头望林风碗里瞧了瞧,有些不乐意了:“岚岚,你妈这是在虐待我啊,你看看你弟弟吃的,再看看我吃的,这……这简直就是家庭虐待。”拾起筷子往林风碗里伸:“来儿子,给老爸尝尝你那什么味道。” 林风急忙保护着自己的食物:“医生说了您不能吃这些东西,万一要是被老妈知道,她就得虐待我了。不行!” 林正泽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一双儿女,不禁感叹:“我这一家之主的名头,估计是不管用了。” 姐弟两闻言,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一家之主不是老妈吗?” 林正泽瞬间哑语。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场景惹得一旁的病友羡慕不已。 吃完饭林风去洗饭盒,林岚闲着无事就跟着去了。虽然林风刚才在病房里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还是看得出自己这个弟弟有心事。 林风被林岚盯着有些不自在,只好服软道:“你是不是想问秦羽霖的事?” 林岚挑了挑眉,“刚才那个女生叫秦羽霖?” “嗯。” “就是之前你提到过的那个?” “嗯。” “你们刚才吵架了?” “算是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们……分手了?”林岚试探性地问。 林风关掉水龙头,站直身看着林岚,一脸落寞:“是分手了,而且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啊?”回想起那女生走时的场景,林岚毫无理智的心生恻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解释清楚?我刚才看她走的时候,哭得真的很伤心。” 林风苦涩一笑:“不管是不是误会,都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姐,这件事你以后也别再问了,还有爸妈那里也是。不然他们又得唠叨个没完。” 林岚想了想,觉得这毕竟是林风的个人情感问题,她这个当姐姐的也不能管得太宽,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林正泽的身体已好转的差不多,林岚的心情也像拨开乌云终见蓝天似得,上班更加积极有状态。她心里悬着方蕾的事儿,好几次想要同方蕾解释当时的情况,但方蕾每次说到这里就岔开话题。最后还是她拐着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方蕾她与季呈延之间仅仅是朋友关系。 方蕾听完什么也没说,但从她眼神中林岚能感受得到,方蕾心里是欢喜的。 周一上午,林岚拿着一份文件给季岩东签字,季岩东签完后突然叫住她,关心地问:“林岚,你爸爸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董事长关心,我爸爸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季岩东点头思索着,许久,他才说:“既然你爸爸身体好得差不多了,那我也有个工作要派给你去做。” “董事长请吩咐。” “是这样的,之前呢,我们向北亚借那笔贷款时,北亚没有一次性放款,因为那边提了个要求,说是要调你去那边工作三个月。当然北亚那边也派了人到我们这边来。对方的人明天就到,所以你从明天开始,就直接去北亚上班吧。”见林岚脸色不太好,季岩东忙补充道:“就三个月,三个月后你便能回来。” 季岩东这番话确实让林岚很为难,尤其是北亚那边的总经理还是李慕珩。她为了逃离那个人,从工作六年的悦容辞职背负一身债务,又怎么能再跑回去,而且还是直接到北亚,那可是李慕珩的天下。 “董事长,这份工作可以再另派人去吗?我实在是……” “我知道你之前在悦容工作过,但这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毕竟北亚那边是国际控股集团,学习进步的空间很大。说实在的,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答应派你过去。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想在北亚那边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更何况上次你没去成美国,我一直觉得遗憾,心里总欠着这事儿,恰好这次有机会可以补偿你。你也就别推辞了,好吧。” 林岚纵有千万个理由,可从季岩东话里她又明白,这次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北亚集团没有一次性放款,这对公司而言无疑是个潜在的危险。 上次因为林正泽生病的原因,她没有服从安排去美国。如果这次再不答应,季岩东必然会觉得不给他面子,甚至是刻意如此。 这是对领导的不敬。 可偏偏季岩东还在话里故意夹杂了一些好意,这种好意甚至让林岚觉得,上次他说的‘再寻机会‘根本就是在为这次的调派做铺垫。 季岩东铁了心要安排她去北亚,谁也改变不了主意。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林岚像没了三魂一样回到自己办公室跌坐在椅子上。想着即将与李慕珩共处一家公司,她心里就没来由的烦躁。 事情到这个地步,她连退缩的余地都没有,更不能像上次在悦容那样一走了之。 许易经过林岚办公室时,见她仰靠在椅子上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敲门进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许易双手撑着桌面,温柔地看着林岚。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许易与林岚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在悦容时的关系。但还是有些生分,只是彼此都刻意藏在心底,没有表露罢了。 林岚有气无力地看了许易一眼:“我要被调走了。” “调去哪里?” “北亚总部,去那边工作三个月。” “北亚?”许易惊讶道:“怎么被调去北亚了?” 林岚摇头,一点状态也没有:“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要被调去北亚,但是……董事长说这是北亚答应放款的唯一条件。我如果不去,北亚那边会以季氏违背合约而追责的。” 许易多少知道一些林岚此前在悦容的事,也知道她离职的原因,故而忍不住问:“会不会是李慕珩想要报复你从悦容辞职的事?毕竟悦容当时选择送你去墨尔本,但你回国就辞职了。这对一个领导来讲,其实是一件很伤面子的事。” 林岚猛然从撑起身子,直视许易的眼睛:“那我过去岂不会很惨!” “没关系,你是董事长派过去的,没人敢为难你。如果真有人敢那么做,我也会帮你撑腰。” 林岚心想,董事长答应那个要求的时候都没争取过自己的意见,又怎么可能在乎自己的死活。 许易看穿林岚的心思,笑着安慰道:“放宽心,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等你回来。对了,你什么时候过去?” “明天。” “那你赶紧收拾东西,我就不打扰你了。” 许易说完就出了门。 等许易走了,林岚才趴倒在办公桌上,想着即将到来的难题,她烦恼地猛抓了几下桌面。心里骂道:“李慕珩,你一天到晚到底有完没完!” 许易将江云山工程进度向季岩东做了汇报,季岩东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你办事果真没让我失望,江云山这个项目交给你负责,我也省了不少心。” 许易谦雅地笑了笑:“董事长过奖了,为集团分忧也是我的责任。” 季岩东满意地点点头,见许易一脸心事的样子,他主动问:“怎么了?” 许易犹豫半会儿,才开口道:“我听说您要把林岚调去北亚?” “就为这事儿啊。”季岩东干笑了两声:“这是北亚那边的要求,我觉得这对她而言也是个提升的机会,就答应了。而且林岚自己也愿意去。” “原来如此。”想起刚才林岚的状态,许易自心底不满季岩东这般自私得做法,于是故意问了句:“那呈延知道这件事吗?” 主动提起季呈延,是因为他想知道季岩东这么做的目的是否与季呈延有关。 季岩东这个人如此注重名声和利益,又是个极为敏感的人。他不可能看不出季呈延对林岚的心思。 也正因为此,许易才觉得意外。 照季岩东的性格,他应该是看不上林岚才对。怎么可能会把林岚主动留在身边,还一再重用? 许易为此做过多次研究,唯一有可能的原因大概就是————他只是在利用林岚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让季呈延愿意回公司。 季呈延现在回公司了,林岚也将没什么用处,找个机会把她送走就成了他的目的。恰好北亚有此要求,他刚好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简直一举两得。 季岩东没想到许易会问的那么直接,心底有些不满,老脸一沉,冷冷道:“我做决定,与他无关。” 许易忙表现的很恭顺:“是我多问了。” “这件事你也别跟呈延说,免得他在国外胡思乱想不好好工作学习。” “我知道了。”许易笑笑,“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去忙了。” 季岩东嗯了声,目送许易出门,刚才还含笑的脸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冷意。 第五十章 接下来有你受的 去北亚报到的前一天晚上,林岚翻来覆去睡不着。熬到早晨六点才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已经是七点半。 起床化了个淡妆,她乘坐地铁去的公司。站在北亚集团楼下,她抬头仰望着那一幢高耸的大楼,此时此刻,就像鬼门关一样伫立在她面前。 大楼二十层以上全是北亚集团的办公区域,在二十楼设有专门的接待区。林岚到前台去报了姓名,前台小姐用最标准的国际接待流程将她送进了电梯,并且按好了电梯楼层。 四十八楼,公司高层管理的办公室基本全都在这个楼层,包括李慕珩的。 她从电梯出来,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位女生。 “请问是林岚吗?我是顾倩,总经理助理,你这边请。”顾倩直接带着她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林岚强撑着背脊跟在身后,在前面的顾倩每遇见一个人都在点头问好,不是唐总就是王总,不是王总就是游总,总之个个都是集团高层。 顾倩带林岚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介绍道:“这里就是你未来三个月工作的地方,你可以先在里面熟悉一下环境,九点钟半左右我来接你去见总经理。” “总经理……”林岚有些忐忑:“是指的李总吗?” “是的。” 林岚勉强一笑:“好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 顾倩走后,面对这陌生的环境,林岚心里很不踏实。 九点半,顾倩准时来带林岚去见李慕珩。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林岚在属于李慕珩的地盘上见到了他。 他的办公室奢华大气,比季岩东的都要大很多,装修摆饰风格都偏冷色系,给人一种冷清的美感。至于李慕珩,他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一脸专注地看着手中报表。 “李总,林小姐今天来公司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顾倩退出办公室,顺带关上了门。 气氛在骤然间变得压抑,林岚觉得自己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呼吸也随着愈发急促。 “坐。”李慕珩目光从未挪开报表。 “我站着就好了。”顿了顿,她又问:“不知李总打算给我安排什么职位?” 李慕珩将报表放下,抬眼望了一眼沙发后面的林岚,语气淡淡:“先说说你想做什么?” “如果李总不介意,我愿意去市场部做市场开发。” 这样就可以不用经常留在公司,不用见到他。 李慕珩冷寒的目光扫了她一眼,薄唇轻启,“那就待在办公室里,做我的助理吧。” “什么?” “不愿意?” 林岚迟疑着,点头。 李慕珩眸色一暗,“这是工作安排,是季氏心甘情愿将你送到我这里来的,没有你愿不愿意,明白?” 许是环境的缘故,林岚竟然第一次在李慕珩身上感受令人害怕的压迫感,有身为一个领导者的威严和霸道,更有她敬而远之的冷淡。 原来在公司的李慕珩,更加高不可攀。 林岚避开那目光:“如果你没有向董事长提这样的要求,我根本不会来你这里。” “我主动?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那董事长,到底是我主动,还是他主动。” 林岚根本听不进李慕珩那些辩解。 李慕珩也无所谓,反正人都来了,怎么来的并不重要。起身走到林岚跟前,微微倾身与她平视着,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满意:“兜了一圈,又重新回到我的手底下办事,感觉如何?” “感觉好得很。” “是吗?”李慕珩笑意愈深:“那接下来可就有你受得了。” 林岚对他的恶趣味嗤之以鼻。 李慕珩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许久,招呼顾倩带她去熟悉工作内容。时间限定三天,三天以后,他要亲自考试。 悦容和季氏两家公司的经验足够她有底气去应付那些繁琐的工作,加上她适应能力强,三天基本摸清了自己岗位的职责和任务,考试时轻松地就过了。而后的几天里李慕珩也没怎么为难她,偶尔见了面也是直接无视。 李慕珩如此态度,反倒让林岚不安的心逐渐稳定下来,逐渐放松对李慕珩的警惕,觉得自己误会了李慕珩的用意。 林正泽出院后暂时没有回老家,因为还要随时做检查。林岚让他们夫妻二人与自己同住,每天早上起来有罗亚做好的早餐,吃完饭罗亚还把午餐给她捎带上,下班有美味的晚餐。这种生活状态让林岚觉得特幸福,连带着工作起来也很有干劲。 周五下班前,公司一位男同事约林岚周六看电影,恰好这一幕被李慕珩看见。 他将一叠资料丢在林岚面前,面无表情地吩咐:“把这些数据整理出来,下周一早上十点交给我。” 林岚咬唇瞪着他,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好的。” 周六回到公司,办公室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林岚有些害怕,快步跑到自己座位打开电脑投入到工作。 隐约间,林岚听见有脚步声响起。她抬眼望过去,只见李慕珩正往办公室走去。 难道他也来公司加班? 而偌大的办公室里,也就她和李慕珩两个人。 忙了一上午,林岚突然有些饿,就拿出罗亚给她备好的午餐准备大快朵颐。只是想到办公室里的李慕珩,她又停止了动作。 李慕珩好像一直都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过,难不成工作已到忘记吃饭的境界了? 正想着,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在想什么?”李慕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岚眨了眨眼,清明的眸子晶莹透亮,“饭前三思。” “思到我还没吃饭了吗?” “你没吃饭跟我有什么关系?”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又放软语气道:“李总想吃什么,我能帮你点外卖。” 说完就掏出手机。 李慕珩目光落在她眼前的食物上:“红烧肉?” “好!”林岚打开外卖软件给他点红烧肉,手里的筷子被抽去,她惊讶地看着李慕珩,李慕珩正在她的饭盒里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进嘴里。 林岚懵了。 李慕珩细细咀嚼着美味,咽下后才问:“你母亲的手艺?” 林岚夺过筷子,顺带把饭盒圈在自己跟前,“这是我妈给我做的,李总想吃我可以给你点。” “在季氏集团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身为一个秘书,上司的生活也是你要关注的?” “我……” 李慕珩神情淡漠:“走吧,我下楼去吃,你也一起。” “不用了,我有饭。” “我没有!” 林岚坐在凳子上,死活不肯去。 李慕珩见林岚没有跟来,回过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上半身前倾凑近,眼里流露出危险的信息:“不让我吃饭,难道让我吃你吗?” 林岚猛然起身,“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 李慕珩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摇着头转身径直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听见身后传来盒盖碰撞的声音,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顿饭林岚吃得如同嚼蜡,虽然李慕珩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但她就是不自在,心里不舒服,更不安逸。 午餐结束回到公司,李慕珩径直回了他的办公室,除了让林岚赶上进度外也没多说什么。林岚整个下午都在全神贯注地整理报表,等她忙完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一看时间……九点。 她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视线突然被一处亮灯的地方吸引。她下意识望过去,是总经理办公室。 李慕珩还没有下班。 未免与李慕珩在私下有什么交集,她提着饭盒,再搂着手提包小心翼翼地往电梯口走去。 “站住!” 清冽的声音传来,阻止了前行的脚步。 林岚不甘地停下,转身遥望着办公室里的男人,“李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慕珩将目光自电脑屏幕移向林岚,眸色沉静:“工作做完了?” “数据已经全部录入到电脑里了,明天再来审核一遍。后天早上十点准时交给您。”她保持该有的客气。 李慕珩没再说什么,林岚转身继续往电梯口走去。未免父母担心,她在路上也没耽误,径直到地铁站乘坐地铁回家。 罗亚在给她清洗饭盒时发现里面的饭菜没怎么动,就问林岚:“中午没吃饭吗?” 林岚正在用干毛巾擦拭着才洗过的头发,迎上罗亚关心的目光,她连忙找了个借口:“额……今天中午办公室有个同事请吃饭,我不好意思拒绝就去了。所以您做的我就没怎么动。” “这样啊,那我把剩余的放到冰箱里,明天我再热着吃。” 林岚不忍心母亲再吃剩饭,扔下毛巾走过去劝罗亚,“妈,饭隔夜了就不要再吃了,而且今天还在保温盒里装了一天,现在天气这么热,很容易坏掉,吃了对身体不好。” “没事儿,我身体健康,只要不给你爸吃就行。”罗亚一脸认真严肃地抢回饭盒,再到厨房里拿两个碗把饭菜分开装好。一边往冰箱里放一边唠叨:“你们上班那么辛苦,我和你爸能给你和林风省一点是一点。上次你爸生病的医药费你付了大头,估计积蓄都没了吧?” 林岚走过去揽着罗亚的肩膀,安慰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爸爸的身体能康复,那点钱又算什么呢。我这么年轻,我还能再挣啊。” “妈知道你能挣钱,但还是得存点,以后结了婚自己有钱就有底气啊。岚岚,听妈一句话,不管将来你结婚的对象有多爱你,也不管他家庭条件有多好,自己身上有点钱终归是方便些。”罗亚语重心长地说。 林岚自己也明白这个理,点了点头。 罗亚满足地拍了怕她的手,继续去厨房忙碌了。林岚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母亲愈发苍老的背影,很心疼。 钱可以赚,但生活不能委屈了父母。 沉默良久,低头走到客厅打开冰箱,将里面的剩菜剩饭偷偷倒进了一个袋子里,借着扔垃圾的理由出门扔掉了。 然后在冰箱里放了五百块钱。 第五十一章 她就是林岚? 周一早上十点,林岚将数据整理成电子文档发给李慕珩。十几页的电子文档,耗了她不少脑细胞,连续两天一直对着电脑,眼睛都看花了。 李慕珩检查了一遍林岚发来的文档,确实做得规法标准,数据统计清晰明白,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所以破天荒的,周一高层管理会中,他选择让林岚在一旁记录会议内容。 林岚也从会议中了解到,北亚集团真正有话语权的人竟然不是他们的董事长郭瑞阳,而是总经理李慕珩。 北亚没有副董,董事长下直接是总经理。林岚无法理解,那李慕珩到底有什么本事连董事长都要事事征求他的意见,高层对李慕珩表现出的敬畏也远远高于对郭瑞阳的恭顺。 但她终究没去细想,因为她觉得和自己没关系。 林岚初进公司能得此待遇,难免有人在背后议论是非,甚至有人谣传她与李慕珩之间关系匪浅。传着传着,这些话就到了江容清耳朵里。 得知林岚到北亚上班且做了李慕珩的秘书,江容清立即驱车前往公司。 她来时李慕珩正与项目部经理在商讨公司下一个大项目,这也是北亚今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李慕珩对这个项目尤为上心。 知道李慕珩最不喜欢在工作时被人打扰,江容清索性去找林岚。 林岚这几天经常听见有人说李总的女朋友会不时地前来查岗,见到江容清自然也没什么意外的。 “江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林岚问。 “我原本是来看慕珩的,听说你来北亚上班了,所以来看看你。这几天还习惯吗?”江容清一身名牌,手上提的是某奢侈品今年最新款,全球限量的。 “谢谢江小姐关心,我挺好的。”林岚笑着回答。 江容清望了眼李慕珩的办公室,李慕珩还在里面谈事情,她回过头对林岚说:“其实你不用跟我那么客气,我们都是见过好几次面的朋友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以后叫我容清就好。” “好。” “中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不用,我今天有带饭。” “自己做的?” “不是,我妈做的。” 江容清笑笑:“真羡慕你可以吃到妈妈做的饭菜,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吃到过妈妈做的菜了,现在都不记得是什么味道。” 林岚觉得自己似乎提到了对方的伤心处,可江容清的神情看上去又不像很伤心。 正在她踌躇着是否要安慰时,李慕珩突然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改不了的是冷冷清清的性格,但语气却比平时温柔得多。 江容清听见李慕珩的声音,转身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微仰着头一副小女人模样:“刚才见你在忙就没打扰你,抽空来跟林岚打个招呼。” “招呼打完了?” “嗯。” “那下去吃饭吧。” “好哇。”江容清将头靠在李慕珩肩上,两个人依偎着走了。 林岚目送着那对情侣的背影,心头突然绕上一阵苦涩的滋味。再想想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忍不住兀自嘲讽笑了笑。 “李总和江小姐相恋三年了,两个人感情一直特别好。自从半年前李总来到公司后,他最温柔的一面就是在面对江小姐的时候了,每次看到他们我都非常羡慕。所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概就是这样吧。”说话的是林岚的同事王唯薇,是目前在北亚她稍微聊得来的一个。 林岚垂眸看了眼自己的鞋尖,点头表示认同。 “林岚,你有男朋友吗?”王唯薇突然问。 林岚微有些讶异:“怎么问这个?” “到底有没有嘛。” 林岚摇头。 “我也是。”默了半会儿,王唯薇说:“明天晚上有个单身聚会,是我们公司几位大龄女青年私下组织的一个活动。要不你也一起去吧,也算是和公司的人再进一步认识,你来公司这一个多星期,应该没认识什么人吧?” “我晚上要早点回家,可能……。” “回去那么早睡觉了多浪费,还不如出来好好玩一会儿。而且玩的时间也不长,你如果想早点回去,那我们可以早点结束。你这段时间那么辛苦,就当去放松一下好了。”一提到玩王唯薇就来了兴趣,两眼冒着晶亮的光芒。 林岚再三拒绝,但都抵不住王唯薇的热情邀约,加上这几天王唯薇对她多有照顾,她最后就答应了。 第二天,林岚一下班就被王唯薇拉走。 李慕珩从办公室出来没见到林岚,便问顾倩:“林岚呢?” “我听王唯薇说她们今天又要举行个单身聚会,估计是拉着林岚一起去了。” “单身聚会?”李慕珩微微皱眉:“地点。”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我知道王唯薇他们会经常去一家名叫梦寐的酒吧,估计这次还是去的那里。” 李慕珩淡淡地嗯了声,也没往心上去。 梦寐酒吧一年四季生意都很火爆,每到晚上就变成了年轻人的天堂。舞池中央的舞台上,几个金发美女随着动感音乐跳着性感火辣的舞蹈,台下的人尽情呐喊欢呼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林岚和王唯薇安排在高脚凳上坐着,随行而来的另外两个女生等舞女下台了,立即跑上去跳舞。服务生过来点酒,王唯薇熟练地点了两款。后又大声对林岚说:“我点的是这里最火的鸡尾酒,叫欲望沙滩。据说是他们的老板亲自调配的,你等会儿可以品鉴品鉴。” 林岚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在酒端上来的时候,被王唯薇劝着喝了一杯。 她以前极少去酒吧,即便要玩那也是约季呈延和方蕾一起,或者偶尔去清吧坐坐。所以此时此刻坐在这里,她心里觉得很烦躁。但王唯薇和其她同事玩的很开,林岚也不想坏了他们的兴致,只能勉强迎合着。 中场有娱乐节目,聚光灯打在谁身上,就要上台接受主持人的问话。很不凑巧的是,林岚被选中了。 王唯薇和其她几位同事起哄硬她推上舞台。 主持人带着一副羽毛面具,他扭动着腰肢围着林岚转了一圈,用邪魅的语气问大家:“我尊敬的各位贵宾们,你们想问这位小姐什么问题?” “身高和三围是多少啊?” 主持人转过头问林岚,林岚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说:“身高162,三围84、60、86。” “有男朋友吗?” “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你今晚有打算在这里找到你的知心朋友吗?”知心朋友四个字是梦寐的暗号,其实就是约.炮的意思。 林岚不清楚这里边的游戏规则,如实道:“我是跟我朋友一起来放松的,所以……” 台下一片欢呼,有的人还在吹着口哨。 主持人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拉着林岚的手举高,对着台下众多男士说:“这位女士是来放松的,所以大家千万别打扰人家哦。” 林岚被请下了舞台,王唯薇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行啊林岚,看不出来你原来是梦寐的资深玩家啊。” “什么意思?” “你不会跟我说你不知道吧?在梦寐最高玩法就是来放松的,所谓放松就是随便的意思啊。”王唯薇话还没说完,就有两个男士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林岚瞬间明白了过来,看着那两位男士,她莫约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着什么,索性一开始就拒绝了对方。其中一位觉得扫了面子,语带嘲讽地说:“大家都是出来玩的,装什么纯情。” “人家估计在等大鱼上岸呢,我们就别自讨没趣了。”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都被林岚婉言谢绝了。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黎安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作为酒吧老板,她可不希望被这个真是出来放松的女人影响了酒吧氛围。远远看着人群中的林岚,她交代主持人立即进行下一场娱乐节目,自己起身往调酒室走去。 气氛瞬间就被主持人带上来了,大家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的几位舞女身上。 随行来的两位同事各自找了喝酒的对象,王唯薇玩的有些累,就和林岚坐在高脚凳上歇会儿。 “你好,我是黎安,可以打扰你一下吗?”一道声音突然跃入耳畔。 林岚转过头看去,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 王唯薇一听是黎安,忍不住惊讶道:“黎安?是梦寐的老板黎安?” 黎安面露微笑,点头。 王唯薇忙伸出手打招呼:“你好你好,我是王唯薇,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林岚。” “林岚?”黎安打量着林岚,思索须臾,她才回握了王唯薇:“刚才的事很抱歉,梦寐有很多规矩都是顾客自己定的,主持人也是为了让大家玩得开心。他不知道你是第一次来梦寐玩,给你带来的麻烦还请不要介意。” 林岚听那声音大概知道对方的情况了,她笑了笑,“没关系,是我不懂这里的规矩。” 黎安微微挑眉,将手中的鸡尾酒递过去:“为表歉意,我亲自为你调配了一杯鸡尾酒,不知道林岚小姐愿意赏脸否?” 王唯薇推了推林岚,在她耳边低语:“这个人的面子你无论如何都要给,她可是江容清的发小。得罪不得,要是被江容清知道了,再去李总那里说你坏话可就惨了。” 黎安没听清她们具体说什么,但江容清三个字还是没入了耳际。 林岚看着黎安,对方打量探究的目光看得她不自在,加上王唯薇一再催促,她只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黎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见底的酒杯,“林小姐如此赏脸,我身为梦寐的老板,也应该再拿出一点诚意了。刚好我又调配了两款新酒,等会儿让他们给你们送过来。”默了半会儿,她又道:“认识两位也是缘分,今晚你们所有消费都由我买单!” 王唯薇惊讶道:“真的哇,谢谢黎老板!” “不用客气。就当认识二位了。” 说完就走了,那股子潇洒劲儿比一些男人还足。 王唯薇拉着林岚的胳膊高兴的不得了:“今天运气真是太好了,不仅见到梦寐的老板,还被免单。我明天回公司一定要向其他同事好好宣传这件事,让他们羡慕去吧。” 林岚叹道:“这都是营销手段,想你给他们做个口碑宣传而已。” “不管是不是营销手段,我没花钱就行了啊。” 林岚竟无言以对。 黎安后面还真送来几杯鸡尾酒,据服务员介绍,她是特意根据每个人的性格气质调配的。林岚本不想多喝,被王唯薇硬劝着喝了一半。 王唯薇她们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去舞台上嗨,林岚觉得头有些晕就到酒吧外面去透透气。恰好罗亚打电话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大概说了个时间就把电话挂了。 头越来越昏沉,视线也逐渐模糊。 她靠在路边的风景树上,努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可越是这样,她反而觉得越难受。 是酒喝多了?还是今天状态不佳? 她自己也分不清,只是觉得心情莫名压抑。 一道熟悉的身影往这边靠来,她眯着眼去辨认对方身份。 直到对方走近到半米的距离,她才道:“黎老板?” 第五十二章 你就如此耐不住寂寞? 第二天上午,李慕珩让顾倩把一份文件交给林岚送去一家合作的公司。顾倩看着办公桌后面的男人,神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见顾倩站着没动,李慕珩就问她。 顾倩一脸认真地说:“李总,林岚今天没有来上班。” 敲打键盘的手瞬间停下。 他抬头:“为什么没来上班?” “我也不清楚,刚才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了。我问过人事部,她今天也没有请假。” “给季氏那边联系了吗?” 顾倩摇头:“还没有。我觉得在没有弄清事情真相之前,贸然给季氏那边打电话,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李慕珩脸上已经写满不高兴了,林岚一声不吭的就不来公司的行为,这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他个人都极为不尊重。 即便她是他前妻也不行。 想起昨晚林岚与王唯薇她们一起去酒吧搞什么单身聚会的事,他心里更是不舒坦,连带着语气也充满危险气息:“把王唯薇叫进来。” “好的。” …… 林岚已经有很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 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台洒落在宽大的卧室里,风穿过纱窗将窗帘吹得轻轻摇晃着,给人一种难得的宁静。 她看着那浅绿色的窗帘,对如此清新的颜色颇为喜欢。可下一刻,她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猛然从床上坐起。上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突然又想起今天是周三。 抬腕一看时间,天,都快十一点了。 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打开,黎安拿着一副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走进屋来,见林岚醒了,她笑着解释:“你昨晚喝醉了,靠在马路边的大树上睡觉。我去找你朋友时她们已经走了,我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又想那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在外面不安全,就把你带回家里了。还有你父母朋友打来的电话我都帮你接了,也报了平安。你可以不用担心。”走到林岚面前,她笑问:“现在好些了吗?” 林岚对黎安终归是有些提防的,她的酒量她自己清楚。那两杯酒里没放东西?她不信。 可黎安也没对自己做什么不轨的事,眼下这情况她也不好去质疑对方,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回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谢谢你的仗义相助。初次见面就让你看到我那么狼狈的一面,真是很不好意思。” 仗义二字,她说得另有深意。 黎安斜眼看了看窗外,似乎在揣摩林岚话里的意思。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公司上班,就不打扰你了。昨晚真得很感谢你。”林岚再次垂首致谢。 黎安揣摩透了才回头看林岚:“林小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既然你要赶回公司,那我就不耽误你了。不过不管再着急的事,都要有好的状态去迎接才行。”将手里的洗漱用品递给林岚,“卧室里有浴室,你先去洗漱一下吧。反正都迟到了,也不在乎那么几分钟。” 林岚默了一会儿,接受了黎安的好意。快速将自己整理妥当,她急急忙忙地走卧室。黎安正在客厅门口等她。 “这附近不好打车,而且现在似乎是出租车交班的时候。我反正也没事做,就送你去公司吧。” 林岚欲拒绝,黎安又开口了:“不用担心,我只送你到你公司楼下就行,不会让别人看见。” “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麻烦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觉得麻烦。”黎安温柔催促:“走吧。“ 黎安说完就去电视柜上拿车钥匙,然后换鞋出门,林岚迟疑了一会儿,跟在身后。 黎安去车库开车,林岚自己到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准备打车去公司。但这几分钟里,确实没有一辆空车经过。直到黎安开着车出现在她面前。 时间紧急,她也顾不得别的,道了声“谢谢“直接上了车。 北亚总经理办公室,李慕珩交叠着双腿靠坐在沙发上,脸色看似淡然平静,眼神却冷厉的很。 马上就到十二点了。 林岚的电话依旧关机,公司也没谁收到她任何请假的信息。 方才他询问了王唯薇林岚的去向,王唯薇觉得林岚毕竟是季氏那边的人,就把昨晚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什么知心朋友、放松之类的,几乎是毫不隐瞒。 梦寐的玩法很多人都知道,李慕珩虽然极少去,但身边的朋友还是会提到一些,所以他当然知道那些暗藏的意思。 最后为了摆脱责任,王唯薇说林岚是自己主动离开的,没有知会任何人。在坦诚这些话的时候,王唯薇表现的既害怕又委屈。 李慕珩听完面部没有半点表情,平静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 默了半会儿,他才淡淡道:“你下午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回公司途中,林岚再给父母打电话报了平安,方蕾电话无法接通,就发了条信息过去。 黎安用二十分钟的时间将车开到北亚公司的大楼下,林岚在下车前要了黎安的联系方式,想等以后找个机会把今天欠的人情还了。 但也仅仅是还人情,除此之外,她言语里没有其它意思。 黎安阅人无数,自然看得清林岚对自己的态度。 礼貌,客气,仅仅如此。 林岚下了车就往电梯口跑,路上刚好与王唯薇撞了个正着,幸好王唯薇把箱子抱的紧才没有落下去。 “林岚?”王唯薇看到林岚像看到救星一样,一把扔掉箱子走过去抱着林岚,激动地哭了出来:“你终于回来了?” 林岚很纳闷,目光扫了眼地上的箱子,里面都是王唯薇的个人物品。 “怎么了?你搬东西做什么?” “我……我被李总开除了……”王唯薇轻轻推开林岚,哭得更厉害了。 林岚诧异,“被李总开除了?李总为什么要开除你?” “我也不清楚,今天上午李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昨晚的事,我就如实跟他说了,哪知道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我给开除了。” “你没问他开除你的理由吗?” 想起方才在办公室李慕珩那冷漠的样子,王唯薇到现在还后怕,“我没敢问当面问李总,后来我去问杜坤朗,杜坤朗说……说我不该带你去酒吧玩。李总生气是因为你今天早上没到公司上班。可这么小的一件事,李总怎么就那么生气,还要把我开除了。” 林岚听完也觉得李慕珩不可理喻,她自己没来公司上班,怎么迁怒到别人身上去了。即便自己是季氏那边交换到北亚来的,也不至于这般小题大做。 “林岚,你去帮我跟李总求求情好不好,让他不要开除我。我好不容易才进入北亚,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份工作。”王唯薇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岚。 迎上王唯薇那乞求的目光,林岚反倒自责起来。因为自己连累一个无辜的人失去工作,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所以即便王唯薇不说,她也会主动去找李慕珩。 “现在马上到午餐时间了,你先去吃饭,我现在就回公司去问问李总,看事情还能不能有转圜。” “林岚,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林岚再抱了抱王唯薇安慰了下她,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因为是午餐时间,电梯很难等。林岚回到公司时,办公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直接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意外发现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凭着这几天的经验告诉她,李慕珩肯定在办公室里。 越往办公室靠近,她的心跳也就越快,她甚至没发现手心已经在冒着热汗。 想着王唯薇的饭碗,再想想自己给对方添的麻烦,她只好鼓足勇气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这声音听着真让人紧张。 推开门,林岚轻轻走了进去,就连高跟鞋的声音也很轻微,只怕一不小心惹到了李慕珩。 李慕珩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量身定制的西装将他的肩膀衬得尤其好看。林岚看着他的后脑勺,心知自己有错在先,自然把姿态放得很低:“李总,很抱歉打扰到你。我来是为今天上午的事道歉,没有提前请假无故缺席工作岗位是我的错,请李总按照公司制度对我进行严厉处罚。” 那个人坐着,纹丝不动。 林岚看不到李慕珩的脸,自然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如何,心里更是没底,但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但缺席工作岗位是我个人因素导致,与其她人并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理应由我一个人承担。李总要如何处罚我都愿意接受。但王唯薇与这件事毫无关系,还请李总收回成命,不要开出王唯薇。” 越到最后,她发现自己越像在求他。 等了几分钟,李慕珩仍是没有半点回应。林岚以为他是睡着了,就绕过沙发对面想要一探究竟,哪知刚好对上那双沉冷幽深的双眸。 李慕珩不仅没有睡着,还很清醒,所以在听到林岚那些话的时候才更加生气。敛眉漠然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想给她最后一个坦诚的机会。 “昨晚去哪里了?” 林岚低垂着头不敢看他,随便扯了个慌:“在方蕾家里。” 她并不知道,前一刻杜坤朗才打电话告诉李慕珩,她被一个陌生男人送到公司楼下的事。 李慕珩冷凝着她,须臾,忍不住冷笑了声,眼里满是鄙夷,“林岚,你就如此耐不住寂寞吗?” 第五十三章 他有让你舒服吗 林岚不知道李慕珩又是哪根神经搭错,还是季呈延那天真把他脑子揍出了问题,这个人突然间莫名其妙的讽刺到底算什么意思? 目光对上他那双冷厉的眸子,直觉又告诉她还是小心为妙,免得一不留神又触到他哪根怒弦。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会接受北亚的惩罚制度。但是李总……您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件小事而开除一个忠于企业的优秀员工。唯薇在北亚也好几年了,而我只是季氏集团暂时安排在贵公司的一员,您真的没必要……” “没必要因为你一个外人开除内部员工吗?” 林岚默认。 李慕珩看着她,半晌,轻笑道,“但如果我说,我就是因为你一个外人才开除王唯薇的,你打算怎么做?求我把她留下来?” “李总……” “李总?你凭什么以为就你一声李总我就会答应你留下王唯薇?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你前夫,会因为曾经的愧疚满足你的条件?” “我只是没有请假迟到半天而已,并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即便在北亚迟到是大错,我也愿意接受惩罚。为什么你非要小题大做?”既然李慕珩主动提到前夫,她就用前妻的身份来反问。 林岚承认自己迟到有错,如果李慕珩开除自己她只觉得这个人苛刻,可他怎么就开除王唯薇了。 她真的无法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 “小题大做?”李慕珩觉得自己今天的容忍力特别低,林岚那句小题大做更是火上浇油。他起身大步迈到林岚面前,将人直接推到在她身后的真皮沙发上,单手紧按住林岚的肩膀不让她起身,“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我都跟你说了我去方蕾家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林岚卯足了劲去推他的手,李慕珩索性将两只手按压在沙发上。林岚的理直气壮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说话便也没了分寸:“方蕾和她父亲昨晚来找我谈一笔生意,方蕾有跟你说吗?” “什么?” “很诧异?”李慕珩俯身凑近,怒视着身下的人:“林岚,你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走了一个许易,又来一个季呈延,现在季呈延走了,你又去梦寐那种地方找什么知心朋友?刚才送你回公司的那个就是昨晚相处一晚上的男人吧?你们在一起感觉如何?他有让你觉得舒服吗?嗯?” 林岚定定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她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王唯薇我是非辞退不可,至于你,拎好你的包给我立刻回季氏。我会告诉季岩东,因为你林岚的原因,他不仅别想北亚再给季氏一分钱,还必须马上把贷款还清,否则就等着江云山的项目夭折。” 李慕珩语气轻缓,却字字渗人。林岚惶恐地看着他,“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之地!” “不然你以为呢?你说季岩东如果知道你把这件事搞砸了,他会不会恨你?” “李!慕!珩!”林岚急了,“如果你真敢这样做,我立刻把我们结过婚这件事昭告天下,让世人都知道你李慕珩婚内出轨,始乱终弃。” 迎上林岚那又怒又恨的眼神,他不怒反笑,眼里满是轻蔑,大有一种你随意的意思,对林岚的威胁更是不屑一顾。沉默须臾,他松开按压林岚的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西服,转身欲走。 西装衣角却突然被抓住。 林岚望着他的高挺的后背,眉心轻颤着,眼里充满彷徨。 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根本承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季岩东让她来就是为了拿到后续的那几笔贷款资金,如果因为自己让北亚终止放款,她该如何去面对公司,面对季呈延。 林岚觉得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最不愿的就是连累别人和公司。 她也相信李慕珩有那个本事做出那种事来,因为江云山的土地原本就是军区的。而江容清的哥哥江越就是南城军区的上将。所以听到李慕珩那些威胁,她第一反应是力保公司。 紧紧抓住李慕珩的衣角,她放软语气,用一个员工的身份去乞求他:“李总,这都是我的错,跟季氏没关系,请您不要把这件小事上升到公司层面。您怎么处罚我都无所谓,但是……连累季氏这个责任我真的承担不起。” 李慕珩没有回头,心底却仍不住嘲弄,只要是与季家有关的,她一定会放低姿态。 可那个‘您’字却让他听得心头一紧。 回头看着紧拽住自己衣服的手,想到她昨晚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便心生嫌弃:“松开!“ 林岚反而抓得更紧。 他索性大步往前一迈,林岚整个人被这股力道带着从沙发上摔落下来。砰的一声闷响,她额头磕在木质茶几的边缘,钻心的疼痛随之袭来。 李慕珩听到那声响只停了半步,微微侧目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终是狠心往办公室外走去。 林岚见李慕珩铁了心要跟自己过不去,当下也顾不得额头的伤势,忙爬起来跑过去想要拦住李慕珩。哪知李慕珩打开门后自己却停下了。 她以为李慕珩反悔了,心里还有一丝欢喜。走到近处一看,原来是门外还站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江云清呆呆地站在门边,紧咬着下唇泪眼朦胧地看着李慕珩,眼里满是痛苦和委屈。 林岚看着她这副模样,想来方才李慕珩与自己的谈话她已经听见了。 “我只是……只是亲自做了你最爱吃的几道菜给你送过来,我……”江云清声音哽咽,看李慕珩的目光越发歉疚,仿佛她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李慕珩心有不忍,走过去拭掉她脸颊的泪水,再将人揽入怀中,“云清,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不,你不用给我解释,真的不用。即便你跟林小姐结过婚也没有关系……我……我不介意的。只要我们以后好好地,那些过去我都不会再问你,我也不会再追究的。”说完后江云清愤恨地咬着牙。 林岚屏住呼吸看着二人,缓缓后退到办公室内。 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多余,多余到应该立刻消失,并且再不要出现。 李慕珩看着不远处的一件摆设品,感受着身后那刺人的目光,将怀里的人又搂紧了三分:“都过去了,我跟她早已没有任何关系。” “慕珩……”江云清伸出双臂环上李慕珩的腰:“我相信你。” “谢谢。”抬手轻轻抚摸着江云清的头发,他语气温柔:“我们去吃饭吧,下午陪你逛街。” “你下午不是还要上班吗?” “下午休息。” 江云清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像小孩子得到糖果的安慰,眼里再不见一丝难过:“真的吗?” 李慕珩宠溺地笑了笑,眼底却不见半点温情,“真的。” 江云清破涕为笑,站直身踮起脚尖在李慕珩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颇有些淘气地说:“那我等会儿要去逛商场。” “走吧。” “嗯。” 江云清挽着李慕珩的胳膊,欲走时又回到办公室里,对正发着呆的林岚笑道:“林岚,我和慕珩先走了哦。现在都十二点了,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和慕珩出去吃,这个就留给你。” 将饭盒放进办公室的茶几上,江云清在经过林岚面前时刻意停下脚步,目光诚挚:“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慕珩以前发生过什么,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我也很感谢你,谢谢你把世间最好的慕珩留给了我,让我成为他的未婚妻。我会尽到一个未婚妻的职责,让他幸福快乐。也希望你能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幸福,慕珩有我就够了。” 李慕珩眉头一皱,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林岚一眼。 林岚低垂着头,即便再笨的人都听得懂江云清话里的意思。 让她别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江云清和李慕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林岚并没有注意,头昏昏沉沉的,额头还在胀痛着。一直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才知道自己在办公室站了很久。 “林小姐?”杜坤朗担忧地问林岚:“你没事吧?” 林岚惶然地看着杜坤朗,视线有些模糊:“没……没什么。” “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吧,你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注意到她额头的伤口和凸起的一个肿块,杜坤朗又问:“你额头上的伤要不要去看下医生?” “有吗?”林岚胡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挺大一个硬结,只是不觉得疼。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她说:“没关系,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过几天自然就消了。” “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真的不用,我下午还要上班。”林岚避开杜坤朗往办公室门口走。 杜坤朗无奈地摇摇头,“李总的意思是……让你回去等消息。” 前行的人倏然顿住脚步。 “所以……你真的没必要留在公司耗着。毕竟结果未知,你留下来也只是徒劳。” 她站着,不偏不倚,彷如永恒。 许久,她才轻轻地说:“我明白了。” 然后逃也使得出了门。 第五十四章 幸福都是靠争取的 林岚刚走出大楼,电话就响了起来。李慕珩说的那些话一直回荡在耳边,让她连去看来电显示的勇气都没有,生怕打来的会是季氏集团的人。尤其是季岩东。 可手机就是一遍又一遍地震动着,不断地给她增加压力,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她才掏出手机。 一看来电显示是方蕾,她松了口气。 “哟,睡醒了?我还以为你喝得都不知道天南地北,不晓得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呢。”电话里方蕾大声吼道,巴不得指着林岚的鼻子大骂她一顿,叫她深夜不归家还不报平安。 林岚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人来人往的广场,说话都觉得吃力:“昨晚喝得有点多,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我担心?我担心个屁。在外面交了新的朋友我都不知道,枉我还以为自己是你最铁的闺蜜呢。” 一开始林岚心有些困惑,想起黎安说得昨晚帮自己接了几个电话,瞬间又明白了过来。 “只是第一次见面,喝醉了误打误撞住在她家留宿一晚而已。” “谁管你。”方蕾跟她赌气:“你昨晚跟别的朋友玩去了,我也跟那三个人玩的很嗨啊,大家彼此彼此,各自发展朋友圈嘛。” 林岚问:“昨晚那笔生意谈成了吗?” “生意?什么生意?” “你昨晚没去谈生意?” “公司现在都是我爸在管,我一般都不会出面了呀。而且我昨晚打麻将打到凌晨两点,哪有时间去谈生意?林岚,你该不会是喝多了酒,记糊涂了吧?” “可我明明记得……”她突然才想明白,方蕾家的公司是季氏集团的合作公司,李慕珩怎么可能找方蕾谈生意。他说那句话纯粹只是为了试探自己而已。 “林岚,你怎么了?” 握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没事,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哦……好吧,既然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我现在有点事就先挂了,你有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 挂断电话,林岚摸着额头上的凸起,想起在办公室李慕珩说的那些话和江云清的提醒,她忽而轻笑了声,带着自我嘲讽的意味。 只是笑着笑着,忽觉眼睛酸涩的厉害,伴随着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落。 她努力笑着仰起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可这份纯净美好却与她心里的阴霾产生了强烈的冲击,让她有种应该把自己藏身在一个阴暗角落里的冲动。 最好是谁也看不见,谁也不认识。 李慕珩陪江容清吃过午饭去逛了一下午的商场,江容清买了东西,其中一块手表就花了一百多万。不过刷的都是李慕珩的钱,她花着也不心疼。 购完物已经是五点多了,李慕珩临时接了电话要回公司一趟,就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江容清回家,江容清挽着李慕珩的胳膊撒娇道:“要不我去公司等你下班吧?” “我已经让司机过来接你回家了。”李慕珩似乎没什么耐心了,“回去早点休息。” “慕珩……我只是想再陪陪你。” 李慕珩看了她一眼,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个人:“容清,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但有些东西是勉强不来的,明白吗?”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江容清大方地笑:“我会等,等你心里只有我。” 司机王海将车开到二人跟前,然后拉开后座车门等候江容清上车。 李慕珩道:“回去吧。” 江容清虽然不愿,却不得不照做:“那我明天再来。”正准备进入车厢时她又回头对李慕珩说:“对了,别忘了下个周末我爸爸过生日的事。” “我知道了。” 依依不舍地关上车门,直到看不见李慕珩的身影了她才回过头。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打开与黎安的对话框。里面有林岚睡着了的照片,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黎安发来的。 让她立刻去一趟公司。 她在收到这条信息时还在犹豫,但一想到李慕珩对林岚的各种维护,她最终还是决定博一次,想看看黎安说得话到底可不可信。 中午听到办公室二人的对话时她相当震惊,虽然早知李慕珩与林岚交往过,但他们二人竟然结过婚这件事确实在她预料之外。她当时差点就推开门进去找李慕珩大闹一场,再给林岚几个耳光,让那个女人看清自己是什么德性。 江容清也打心眼里瞧不起林岚说得那句威胁李慕珩的话,同样也很庆幸,庆幸自己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关系,如果没有黎安,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为表示感谢,江容清给黎安发了条信息:“黎安,谢谢你,我等会儿去找你。” 发送完毕,她心情出奇的好,连带着看风景的眼神都充满陶醉。 李慕珩送走江云清自己开车回了公司,前脚踏进办公室,杜坤朗后脚就跟了进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杜坤朗站在李慕珩身后开始汇报:“李总,您让我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说吧。” “今天中午送林小姐回公司的那个人名叫黎安,是梦寐酒吧的老板。” “黎安?”李慕珩看了杜坤朗一眼,迈步走到沙发旁坐下:“有更详细的吗?” 杜坤朗有些为难,迎上李慕珩那强势的目光,他只好继续补充:“其实黎安并不是男性……而是一名女性,只不过是个les。除此之外,黎安还跟江小姐是多年的好朋友。” 李慕珩神情一愣,看杜坤朗的眼神带了一丝犹疑:“你说黎安是容清的朋友?” “是。” 得此答案,李慕珩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江容清平日里极少在中午的时候来公司,即便要来也会提前打招呼,今天会突然来也绝非偶然。林岚是个自我约束性很强的人,虽然她不善拒绝,但绝不会随随便便的就留宿在一个陌生人家里。 结合王唯薇阐述的内容,他大约猜到了事情始末。 目光下意识落在茶几的边沿,林岚从沙发上跌落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让他心里难得生出一股歉疚感。 站在一旁的杜坤朗见李慕珩一直阴沉着脸,忍不住问道:“李总,您没事吧?” “没事。”他淡淡开口,忽而又问:“林岚呢?” “我按照您的吩咐,让她回家了。” 他默然。 …… “谢谢你今天的帮忙。“江容清端庄地坐在沙发上,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双手奉给黎安:“为表谢意,我特意给你选了一款手表,你试试看喜欢吗?” 黎安散漫地坐在她旁边,垂眼看了包装盒一眼,是江诗丹顿的牌子。她笑了笑,将盒子推还:“小事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江容清再次推了推:“在你眼里这可能是小事,但在我心里,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这点小礼物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黎安默了半晌,勾唇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接过手表,她漫不经心地问:“今天的结果怎么样?还满意吗?” “满意,相当满意。” “嗯?”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林岚竟然和李慕珩结过婚。” 黎安微讶:“他们结过婚?真的假的?” “我亲耳听见林岚自己说的。”想起这事儿江容清就心有不满,尤其是对林岚:“我以前还以为李慕珩心里的那个林岚有多好,可以值得慕珩做梦都在念着她的名字。没想到她竟然会拿离过婚这件事来威胁慕珩,好在慕珩立场坚定才没如了她的意,否则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黎安却表现的在意:“那李慕珩怎么给你解释的?” “我向他要解释做什么,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他现在对林岚比我还狠呢。” “怎么说?” 江容清现在是全心信任黎安了,所以就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给黎安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感叹道:“说实在的,我还真佩服那个叫林岚的女人,有恒心啊,慕珩走到哪里她都跟着,到墨尔本居然还敢住在慕珩的家里,现在又追到了北亚,脸皮有够厚的。我估计她应该是觉得慕珩现在有钱有势了,想要趁机捞一把。而且我听说她身边的男人还老是换来换去,要是我,早就让她身败名裂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林岚也确实可恨。” “是真的可恨。所以为了不让她给慕珩再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决定找时间好好跟她聊一聊,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想着李慕珩之前对林岚的念念不忘,换成现在的无情狠绝,江容清就觉得痛快。 黎安凝视着江容清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容清,你不觉得委屈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委屈?” “李慕珩隐瞒你他结过婚这件事,你难道就不生气吗?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不敢跟你坦诚他曾有过婚史,这真的是一件很没有担当的表现。” 江容清眨了眨眼,表情很无辜:“那有什么,只要他爱我,我爱他就够了啊。而且我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现在南城谁不知道江市长的女儿是北亚集团总经理的未婚妻呀。” 说到最后,她反而没了底气。 江容清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未婚妻的头衔是怎么得来的,如果当初没有对李慕珩下药爬上他的床,没有欺骗他说自己怀孕,没有以死乞求父亲强迫李慕珩宣布与自己订婚,她和李慕珩现在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哪怕李慕珩已经表明对她没有爱情,只是出于负责,她也甘之如饴。三年时间,她相信自己已经感化了那个人。 她费劲心思得来的,当然要好好珍惜。不仅如此,她还不允许任何人拿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容清……”黎安还想再劝劝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可想想自己的立场,说再多也毫无意义, “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希望你能幸福。” 江容清幸福地笑道:“我当然会很幸福。” 也没人能夺走属于她的幸福。 第五十五章 手下留情和深沉算计 林岚从公司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江边公园坐了一下午,静静地等着那通电话。 就好像一个等待判刑的犯人,不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制裁。 临近晚间七点,那个电话仍是没有来。她放心不下,就主动给张阳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想探探张阳的口风。 问候了几句,林岚便直接进入主题:“张秘书,今天北亚那边……有打电话过来吗?” “北亚?没有,他们那边并没有人打电话过来,怎么了?” “没……没事。”未免遭张阳起疑,她忙找借口挂断了电话。 李慕珩没有给季岩东打电话吗?还是说私下打得电话张阳不知道? 林岚愈发不安了。 恰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打了电话过来,林岚拿起手机一看,是李慕珩打来的。 她看着那串数字,许久,才心怀忐忑地滑动屏幕接听。 “你现在在哪里?” 她沉默着,不欲表达自己的想法,对这个人她也没什么想法可说了,她现在连一点情绪都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李慕珩给出的判决书。 “我在你家楼下,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楼去找你?” 想起还在家里的父母,林岚生怕他会上去,“有什么就在电话里说吧,一样的。” 坐在车厢里的李慕珩欲开口,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消声片刻,才道:“关于我今天中午说的那些……想知道我打算怎么处理吗?”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 凉风拂过耳畔,鬓角的发丝在脸上疯狂乱舞着。此时此刻,她的心却出奇的平静,连带着声音也很安宁:“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也准备好接受最坏的结果。 良久的安静后,电话里的人终于开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容清已经知道我跟你之前的关系,我不希望……不希望你会影响到我跟她的感情,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远离她,越远越好。” 林岚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其实不用李慕珩说她也会这么做。但李慕珩既然说这是个交易,她必然要让这个交易变得有价值,毕竟……她要拿这个换自己安宁的生活。 “是不是只要我离她离得远远的,你就不会让我回季氏,不毁掉江云山的项目?不辞退王唯薇?”她试探性地问。 李慕珩听得出她语气有一丝期许,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一件事换三件事,你口气还真是不小。”却不忍再说出一句伤她心的话:“我答应你。” “真的吗?” “真的!” 林岚心上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很想放纵自己大吼一声,碍于周围人多只能吼在心里,紧抓着手机贴在耳边,她尽量保持镇定:“谢谢你手下留情。” 很真诚的感谢,哪怕这一切都是李慕珩亲手促就,她仍是感谢他。 李慕珩说:“林岚,记住你今晚答应我的,千万别食言。” 林岚使劲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守住自己的承诺,绝对不会接近江小姐,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我保证。” 那头的人冷笑了声,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抱在胸口,她还陷在李慕珩宽恕自己的惊喜中,惊喜之余也隐有一点失落。 但不管怎样,她不用承担那些罪过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挂断电话的李慕珩仰靠在座以上,双目紧闭着,脸色看上去很疲惫。 司机王海从后视镜看了看李慕珩,忍不住关心道:“李总,你没事吧?” 李慕珩淡淡地说:“没事,回家吧。” “好的。” “对了,今天是几号了?” “八月二十一。” “八月二十一……”他微微睁开眼,偏过头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眼神愈发沉静,“一转眼……都四年了。” 王海似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叹息了声,安慰道:“李总,都过去四年了,您就放下吧。我相信承佑先生和老爷他们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 “没让那两个人付出代价,又如何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出神地看着窗外,他像是陷入某种思绪的漩涡,神色悲伤,连带着语气也压抑的有些沙哑:“马上就要到承佑的忌日了。” 王海很想再说两句宽慰他的话,只是看了看李慕珩此刻的状态,他无奈地摇摇头,专注地开车送他回家。 第二天,林岚早早公司大楼的门卫处等王唯薇,莫约八点四十左右,王唯薇才抱着昨天的那个箱子风风火火的出现。 “薇薇快点。”林岚朝王唯薇招手。 王唯薇一见林岚,忙快步跑过来一脸感激地说:“你是在等我吗?” 林岚点头,顺手从王唯薇的箱子里提了两件重物出来拿在手里,帮她减轻一些重量:“我们快上去吧,要不然等会儿迟到了。” “嗯嗯。” 由于上班高峰期要等电梯,两个人打完卡刚好九点整。林岚把王唯薇的东西送到了,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顾倩跟随李慕珩外出了,也没人给她安排工作,她就自己找了些事情做。下午郭瑞阳李慕珩一行人回到公司,临时通知董事会开了个小会。 林岚还以为和以前一样,就准备进去,被顾倩拦在了办公室外:“今天的会议你可以不用参加。” 林岚哦了声,回到自己座位。 经过昨天的事,李慕珩不为难她她就已经很感激了,她也不敢再多想那些有的没的。 会议室里,郭瑞阳一脸沉重地看着李慕珩:“李总,关于江云山地下发现石油的事,你怎么看?” 李慕珩知道郭瑞阳问这话的意思,当初是自己说要放弃江云山这个项目的,现在江云山发现石油,某石油集团正准备花高价想要收购江云山这块宝地。 郭瑞阳问的,也正是几位董事心里愤愤不平的点。 其中一位董事忍不住冷声道:“江云山发现石油这件事在媒体的大量报道下,季氏集团股价持续上涨,现目前形势一片大好。李总,你之前说想借江云山这个项目把季氏集团拉下去的豪言,似乎成空话了呀?” 郭瑞阳问:“张董是担心季氏集团将这块宝地卖出去回赚一笔?” “做生意的都希望简单快速的挣钱,季岩东又不傻,如果有人愿意花钱买下这块地方,他难道不会卖?” “我个人倒是觉得,季岩东不会卖这块地。”李慕珩突然道。 “何以见得?” 李慕珩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位董事一眼,神态淡然:“季岩东信风水,在竞标江云山之前就找人看过。从风水的角度上来讲,江云山确实是块宝地,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拿到这个项目。现在油价那么高,而江云山地底下的石油到底有多少目前专家测量结果是未知,这就意味着地下的石油能卖多少钱还不知道,但至少是高于石油集团给出的那个价。各位觉得像季岩东这样的人,是喜欢一口价卖东西,还是持续盈利。最重要的是……那块地是他的。” 一席话说的在场的几位董事哑口无言。 郭瑞阳微微点头,另一位董事思索道:“虽然我们与季岩东交集不深,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不愿卖出这块地的。即便要卖,那也是连带着地下的石油一起卖,价格绝对远高于石油公司开出的价。” 李慕珩微笑,算是认可他的话。 其他几位董事相继表示认同,也没人再揪着这件事找李慕珩要说法。郭瑞阳又交代了一些其它事,这场会议便这样散了。 待几位董事都走了,郭瑞阳与李慕珩留下单独继续这个话题:“你当真觉得季岩东不会卖江云山这块地?” “照目前形势来看,很难说。季氏现在没有流动资金,而且这块地是从军区手里买过去的,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潜在危机。如果季岩东有心要收手,他很可能会把这块地卖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李慕珩笑笑,眼里浮起一抹深沉地笑意:“让他想卖也没人敢买。” 第二天,江云山某处发现墓地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登上了各大新闻版面,还有图有真相。 之前想要收购这块地的集团没了影,周围的老百姓开始到工地去闹事,一些有神论者发布的文章更是骇人听闻。季氏股价受及波动,两天内又被打回了原形。 为此季岩东气得差点再次住进医院,传言满天飞,许易父子也束手无策,只能等这场风波过去以后再做处理。 林岚也看了那则新闻,季氏这几天的动态她一直在关注着。趁着别人不注意,溜到楼梯间偷偷地给张阳打电话关心季氏那边的状况,实际比传言更糟糕。 张阳还在电话里提醒:“你在那边多注意一点,尤其是李慕珩近段时间的动向,董事长怀疑这次的事件可能跟他有关,你如果有证据,一定要第一时间汇报给董事长知道吗?” 林岚不敢妄下定论,因为李慕珩这里没有一点迹象,但还是应承下来:“我知道,有机会我会留意。” “留意什么?” 清冷的声音突然闯入耳朵,吓得林岚浑身一哆嗦,手机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李慕珩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显示在通话中,而通话对象是:季氏张阳。 第五十六章 那时候跟李总不熟 看到李慕珩林岚心跳都漏了半拍,地上的手机传来张阳的声音,她忙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放在耳朵边小声说了句临时有事就匆忙把电话挂了。 低垂着头偷瞄了李慕珩一眼,她小声问:“请问李总有什么事吗?” 李慕珩注视着她:“你刚才说留意什么?” “这个啊,是……张秘书家里有个亲戚要找与平面设计有关工作,让我帮他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公司。”林岚随口说了个理由。 “那你紧张什么?” “有吗?”她呵呵干笑两声:“可能是李总突然出现在身后,没有心理准备吓着了,并不是紧张。” 李慕珩看了她半会儿,没有拆穿她的谎言:“你父亲身体好些了吗?” 经历上次的事,林岚现在对李慕珩只有身为一个下属对上司的害怕和畏惧,说话也就十分拘谨客气:“感谢李总关心,我爸爸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说完他就走了。 林岚看着李慕珩的背影心,习惯他这段时间的刁难和冷漠,突然的关心还真叫人难以适应。但想想他本来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林正泽身体痊愈后非要回家,罗亚和林岚拗不过他,只好把他送回了老家休养。 季氏集团的状况愈发严峻,江云山正处于风口浪尖无法动工,季氏的存亡也成了商界最关注的话题。好在北亚并未因此延迟放款,季氏还有一笔流动资金支撑着正常运作。 为表示对李慕珩的感谢,本就心力交瘁的季岩东不得不拖着病重的身体亲自邀李慕珩会面。 李慕珩收到季岩东邀请函的那一刻,常年被冰山笼罩的俊颜浮起一抹释然的笑意。若说之前的北亚对季氏而言是合作,那么现在的北亚就是季氏集团的救命稻草。 而他的目的是亲自摧毁季氏,搞垮季岩东。 周五下午季岩东病发住院,许明阳打电话让林岚去一趟。林岚下了班直接赶往医院,季岩东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很苍白。 半个多月不见,林岚觉得季岩东似乎老了好几岁。 “董事长,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林岚站在病床旁关心地问。 “老毛病了,休息一两天就好了。”季岩东用眼神示意林岚坐下:“坐吧,我有些事想跟你说说。” 林岚搬了个椅子坐在一旁,倾耳凝听。 “你这段时间在北亚一切还顺利吗?” “都挺顺利的。” “上次张阳让你留意的事情,你查出什么了没?” 林岚心里有些紧张,“我这边已经多加留意李慕珩的动向了,但并没有找到证据证明季氏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与他有关。” “是吗?”季岩东有些不信:“那郭瑞阳呢?或者北亚其他的董事也没有吗?” “北亚的事多半都是由李慕珩在做主,郭瑞阳和董事会的人也没什么话语权。我觉得,如果李慕珩没有参与这件事的话,其他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季岩东眼神充满困惑:“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思索片刻,他还是不放心:“李慕珩这个人城府颇深,不仅不相信任何人,处事还极为小心谨慎,我不得不防他。林岚,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直觉告诉林岚,这会是件难事。 “董事长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查查李慕珩这段时间是否与那家石油公司的人有往来。”未免林岚拒绝,季岩东故意装作事态紧急的样子:“这关系到季氏的生死存亡,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调查清楚。” 季岩东不知道林岚与李慕珩之前的关系,所以觉得林岚为季氏做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再加上季呈延那层关系,她更不应该拒绝。 林岚在此刻似乎明白了自己留在北亚的作用,估计季岩东是把自己派到北亚做卧底,随时观察李慕珩动向,但自己这段时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从而让季岩东不放心让自己再去调查李慕珩。 站在个人层面,林岚是不愿做这件事的,因为她真不想跟李慕珩有所牵连。但身为季氏的一员,她没理由也没立场去拒绝季岩东这个请求。 季岩东见林岚在犹豫,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语气并不强硬:“林岚,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帮我、帮季氏是看在呈延的份上。但我心里对你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李慕珩是你的同学,也是呈延的同学,我当然希望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之所以让你去,也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林岚看着季岩东,他已经拿出季呈延来说服自己了:“董事长,我明白您的意思。”想了半会儿,她道:“我会调查李慕珩与石油公司的事,一旦有结果了,我会第一时间汇报给您。” “辛苦了。” 走出病房,林岚并不觉得轻松。 李慕珩在商场上的手腕有多强硬决绝,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深有体会。但商场厮杀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哪怕是季岩东也未必干净。 但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而且季氏集团现在的风波是否跟李慕珩有关,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经过住院部楼下的公园时,林岚在路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凝眼看过去,是三个。 陆临舟这段时间坚持做复健,双腿已经恢复了些许知觉。他现在正被一个女生牵着练习走路,麻木的腿脚慢慢地往前挪动着,看上去尤为艰难。 林岚并没准备打招呼,但那个扶着陆临舟的女生却引起了她的注意,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她一开始觉得眼熟,仔细一瞧,竟然是上次在医院与林风吵架的那个叫秦羽霖的女生。除了她以外江容清也在。 江容清率先看见林岚,她笑着挥手向林岚打招呼:“林岚,你也在这里呀?” 陆临舟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林岚,秦羽霖愣了愣,对上林岚的目光,眼里满是震惊。 “林岚?”陆临舟笑道:“好久不见。你和容清认识?” 江容清故作惊讶道:“难道你们也认识?” “见过两次。” “那还是我和林岚更熟一点哦。”江容清走过去自然地挽住林岚的胳膊,“我跟林岚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她不仅是慕珩的老同学,而是现在还在北亚上班,是慕珩的秘书呢。当然啦,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其它关系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让林岚心底叫苦。 秦羽霖在听到江容清那些介绍后,扶着陆临舟的手轻轻一颤。 陆临舟问:“你现在在北亚上班?还是慕珩的秘书?” “因为工作的原因暂时在北亚,只有三个月而已。”林岚解释道。 “原来如此。”陆临舟专注地看了林岚一眼,随后笑道:“不说还不知道,说起来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朋友。容清说你跟慕珩是同学,那你们是哪个学期的同学?我记得慕珩大学一直在国外,那你们是初中?还是高中?” “李总大学一直在国外?”林岚诧异地看着陆临舟,心想这个人莫不是记错什么了,转念一想,兴许李慕珩是故意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大学发生的事,所以才说大学在国外。 笑了笑,她说:“是高中时期的同学。” “难怪没听慕珩提起过。” “那时候我跟李总不熟。”林岚说完目光落定在秦羽霖脸上。 这个名叫秦羽霖的女生长相清纯,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细腻水嫩,一双大眼睛看上去很是水灵,单是外貌看上去就让人心生好感。 可她与林风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呢?与陆临舟又是什么关系? “你再盯着羽霖看,人家都要不好意思了。”陆临舟忍不住打趣道。 林岚缓过神,见秦羽霖低垂着头一脸不安,她忙道歉:“请原谅我这个外貌协会的冒昧,你真的很漂亮。” 她是真心觉得秦羽霖很美。 一旁的江容清瞄了秦羽霖一眼,目光充满不屑。 陆临舟倒是对林岚的赞赏很是认可:“很多人都说羽霖长得漂亮,但我觉得,羽霖不该用漂亮来形容。而是……”他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秦羽霖:“一种很少见的纯澈干净。” 秦羽霖被陆临舟说得脸都红了,“陆先生,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陆临舟宠溺地笑笑,又转过头问林岚:“来医院探望病人吗?” 林岚点头。 “是亲人?还是……” “一个长辈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陆临舟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那我不耽误你了,羽霖,你再陪我练习一会儿吧,我今天想多走走。” “好。” 林岚侧过身让二人走过,秦羽霖路过跟前时,两人对望了一眼,秦羽霖慌乱地避开了。 待二人走了江容清才将右手松开,左手还轻轻拂了拂衣服,大有一种嫌弃的意思。 “江小姐,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林岚记着李慕珩的话,自然不会与她多接触。 “林岚,你似乎很怕跟我单独呆在一起?” “你误会了,我只是有点事急需回家处理,不便多做停留而已。” “但我觉得,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也是急事。”江容清语气带着委屈:“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慕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很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毕竟……我们都是真心爱过慕珩的人,对吗?其实你真的不用刻意躲着我,我也不会介意你跟慕珩的过去。” 第五十七章 尽一切手段报复 江容清诚挚的模样让林岚心底一软,“江小姐,我跟李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也不会因此责怪慕珩。我只是很想知道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结的婚,又为什么离婚。” “真的有必要知道这些吗?” 江容清轻叹了声:“我不是给自己找不快,而是想知道慕珩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跟他交往之前,我就知道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他上心的也不少。但会结婚的却只有你一个。照慕珩的脾气,如果不是深爱或者别有原因,他是不可能跟你结婚的。” 林岚哑然。 “所以……请你告诉我,你跟慕珩的过去,好吗?” 江容清语带乞求,楚楚可怜的目光更让人不忍心拒绝。 林岚犹豫着,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强大的内心才会主动问起这些,更不知对方问这些到底是处于什么目的。如果角色交换,她一定会选择不闻不问,让这件事被逐渐遗忘。 迎上江容清那诚恳的目光,林岚清浅地笑了笑,很坦然:“我追了李总很久,后来他答应了。至于离婚……就像你说的,他身边的女人不少。而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无法容忍他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所以选择离婚。” “那离婚是他提出来的,还是你?” 林岚说:“算是我主动的吧,毕竟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是这样吗?” “嗯。” “你们结婚时间有多久?” “三个月不到。”林岚苦涩地笑了笑:“我们那时候很穷,每天都在为生活奔波忙碌。为此我们经常吵架,所以你能想象我们之间是个什么关系,在一起又是个什么情况。三个月都熬不过去的婚姻,对他对我而言都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江容清有些不大相信:“那你那天在办公室拿离婚威胁慕珩又是为了什么?” “你说那事啊……”林岚微微皱起眉头,“犯了点错,李总想到我老板那里揭发我,为了保住饭碗,所以我就威胁他了……我真没想到你会在外面。” 江容清看着林岚,虽然表情充满同情,但眼神却很是鄙夷,林岚看得出来。 可为了打消江容清对自己的怀疑和猜忌,她只能选择贬低自己。因为她觉得如江容清这般高傲优秀的女人,应该不会与比她差的女人过不去。 “上次拿这件事威胁李总是我有失分寸,回去之后我也反省了很久。我为此真诚地想你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提这件事,不会告诉任何人。” 江容清想了半会儿,笑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追究。慕珩那里我会跟他说说请,让他以后也别再为难你。” “谢谢……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让李总把我调去其它工作岗位。哪怕是派去分公司也行。” 她是真心想离李慕珩远远的。 江容清无法判断林岚说得是真是假,但还是选择暂时相信她:“好吧,我今天回去跟慕珩说说。” “谢谢。” 与江容清道别后,林岚打车回到家已经是七点多了,洗漱完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却不知道电视里在演什么情节。 李慕珩最近的行程安排都是杜坤朗在负责,林岚偶尔会主动帮忙,但杜坤朗好像故意提防她似的,不再像以前一样安排她做重要工作。 周二下午,李慕珩晚上要去参加一个晚宴。顾倩手头上的事情没忙完就交给了林岚,林岚加班到晚上八点才整理完。 将文件送到李慕珩办公室,她准备转身时,却被办公桌上一份文件中的季岩东三个字吸引了目光。 她走到近处一看,是北亚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项目策划书,其中一项是针对季氏集团的。林岚只粗略看了一眼大概内容,到最后总结出这远比李慕珩与石油公司的事更有价值。 想起季岩东交代的任务,她心里就很是紧张,实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将那份文件拿起来一探究竟。 商场厮杀向来是不择手段,但她并不想自己用如此卑劣的方式去损害北亚的利益。更何况李慕珩前不久才对自己网开一面,父亲动手术的事他也有帮忙。 哪怕她与李慕珩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她依旧不愿做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本以为自己对李慕珩早已无念无爱,可真到了决定立场的这一刻,她却不忍做出伤害他的事来。 看着那份文件,林岚兀自苦笑着,转身决绝地走出了办公室。 李慕珩从会所出来时发现自己的重要文件落在办公室里,就让顾倩回办公室取。他前脚刚进家门,顾倩就打电话来紧张地说道:“李总,您确定那份文件您是放在办公桌上的吗?” “怎么了?” “我在您的办公桌上找了,但并没有找到那份文件。” 李慕珩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往楼上的卧室走去:“你再仔细找找。” “好的。” 李慕珩回浴室洗了个澡,听见顾倩打电话他裹了浴巾出来。 “找到了吗?” “还是没有。”顾倩急切地说:“我已经将您的办公室都找遍了,仍是没有找到。您的办公桌上除了我让林岚整理的那份文件之外,就只剩下悦容下个月的市场规划表了。” 也不知顾倩是有心还是无意,林岚两个字尤其突出。 想起文件内容,李慕珩心底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真是林岚拿了那份文件,再交给季岩东,那将会给北亚带来巨大的麻烦。 “公司现在还有人吗?”他冷声问。 “只有几个还在加班的同事。” “让安保把监控调出来,结果汇报给我。” “好。” 挂断电话,李慕珩眉心拧成一团。心里隐约有种不安,让他莫名烦躁。 十分钟后,顾倩将结果汇报给李慕珩:“李总,我已经亲自看了一遍监控。自您从办公室离开以后,只有林岚一个人进去过。” 说完这些话以后,顾倩浑身像被抽空了气力一般。而等待的过程更是煎熬,她生怕李慕珩会发火。 但李慕珩什么也没说,空气似被凝固了,让人觉得呼吸苦难。良久的沉默后,他吩咐道:“文件丢失的事暂时不要声张。”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卧室外的阳台上,李慕珩穿着黑色睡袍仰靠在椅子上,脸色比这无边夜色还凝重,墨黑的眸子如海底般幽暗沉冷。 他望着夜空闪烁的星辰,浩瀚的星空给人一种强烈的渺小无力感,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攀登上去,一探宇宙奥秘。 想起人死后会化作星辰的传说,他突然将目光移向手机,看了上面的日期一眼。 八月二十七日。 起身走回卧室,黑白灰的装修风格奢华大气,却透着一股毫无温度的清冷。他穿过卧室走到书房,自书柜暗格里找出一本相册,翻到最后一页。盯着上面那个模样俊朗、笑容温暖的少年,一看就是很久。 “承佑……”他的嗓音沙哑,带着无尽悲痛:“我很想完成对你的承诺,但是……如果她真帮了季氏集团,你就别怪我狠心了。” 似自我告诫般,低声说着。 翻回到第一页,那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身边坐着一名浅笑着的妇女,夫妻两怀里各抱着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 一家人看上去和乐融融。 但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如今这一家人唯一剩下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至于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将用尽一切手段来报复…… 安静的街头,偶尔几辆轿车飞驰而过。方才还星辰闪烁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好似暴风雨的前兆。 宽阔的马路边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远处一辆奔驰商务车缓缓行来,在黑色轿车旁停下。 双方将车窗摇下,黑色轿车里的人递给另一边的人一个文件袋,待对方确定了之后,还了一个小箱子过来。 车窗被摇上,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向了远方。 第二天,倾盆暴雨从天一亮就开始下,地面到处都是水。 王海七点准时到别墅接李慕珩去郊区的墓园,李慕珩昨夜无眠,就在车里打了个盹儿,赶至目的地时王海都不忍心叫他。李慕珩自己醒来时还微有不悦。 “先生,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王海站在李慕珩身后,面露担忧。 李慕珩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着装从衬衫到皮鞋都是黑色,看上去尤为肃穆庄重。他将手里的黑色墨镜戴上,语气淡淡地:“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完就踏上了通往墓园的石梯,灰白的天际因暴雨而愈发阴沉。 李慕珩今天没有来公司,顾倩与杜坤朗反而更加忙碌。尤其是顾倩,见到林岚时不仅没什么好脸色,眼里甚至还带了一丝敌意。 林岚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哪里得罪她,自然就没去在意。 午餐期间,王唯薇专门凑到林岚身旁坐下,一边吃饭一边与林岚八卦,聊着聊着,王唯薇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林岚说:“我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 “我们以前的总经理好像要回来了。” “你说陆总吗?他不是还在医院做复健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我听说啊,陆总回公司的事儿可是李总向董事会申请的,董事会一开始还极力反对来着,但李总非要让陆总回来,董事会不得已才答应的。”王唯薇四下瞄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才凑到林岚耳边对她小声道:“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小道消息,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林岚点头,“我会守口如瓶。” “那就好。” 王唯薇说完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享受着并不可口的工作餐。林岚心里惦着季岩东交代的事儿,饭吃得也不痛快。 李慕珩从墓园离开后直接回了别墅,别墅内有个数百平的花园在客厅的落地窗外面。李慕珩整个下午就坐在玻璃窗前,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静静地仿佛在等着什么。 佣人双手捧着手机走到他身后:“先生,您的电话。” 他接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杜坤朗打来的。 “李总,季岩东打电话来公司说有话要亲自与您说。您看是否需要将电话转接到你手机上?” 微微阖眸,他嘴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接过来吧。” 等了一天,这一刻终于来了。 第五十八章 五千万,你卖吗 季岩东约李慕珩出来见面,李慕珩答应了。他也预料到季岩东这次会面的目的,于是就跟郭瑞阳说了文件被盗的事,郭瑞阳的态度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回那份文件。 李慕珩也是如此打算,但用什么条件去换回那份文件,却成了一个难题。 郭瑞阳还在电话里问:“你查到是谁偷走的文件吗?” 李慕珩微皱眉头,眼神恍惚,“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 “希望你能给董事会一个满意的答复。” 事情到这一步,除了将那个盗取文件的人送进监狱,再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挂断电话,李慕珩望着窗外飘落的雨滴,心里一片混乱。 下午三点,他通知杜坤朗随行去见季岩东。 见面地址还是上次那家会所,就连包厢也是同一间,李慕珩赶到时季岩东早已等候多时。见李慕珩只带了助理来赴约,季岩东不禁有些惊讶。这北亚现在当真是李慕珩的天下了?这么大的项目郭瑞阳竟然都不出面。 服务员替李慕珩拉开椅子,李慕珩优雅落座。举手投足从容不迫,神色不见凌厉,眉目顾盼间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生意场上,他从不装腔作势故显威仪,随心淡然的作风却也从不输于气势。 望着对面那个人,他直接进入主题:“说吧,什么条件?” 一句话拉开这场无硝烟的战局,气氛在骤然间变得凝重。 季岩东没想到李慕珩会如此爽快,单刀直入倒真是省了不少事。 微闭着眼紧盯着李慕珩,季岩东表情舒展:“商场上的人都说跟李总做生意轻松,如今看来倒真是所传不虚。李总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找你来的目的,那我也不再拐弯抹角。” 将一个黄皮文件袋放在桌面的玻璃转盘上,轻轻转到李慕珩跟前,季岩东笑得一脸得意:“这是从李总那里借来的东西,现在还给你。当然,你面前的那份是复印的,原件在这里。” 季岩东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的另一个文件袋上。 站在一旁的杜坤朗拾起文件袋,打开将里面的几页纸拿出来递给李慕珩确认,李慕珩接过拿在手里看了一眼。 在来之前他原本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但这微渺的希望在确定这份文件的真伪时,已逐渐破灭。 不是因为这份文件落在了季岩东手上,而是这份文件到达季岩东手上的过程。 季岩东一直观察着李慕珩面部表情的变化,没有意料之内的慌乱担忧,故而忍不住问:“李总觉得,我手里这份文件值多少钱?” 李慕珩将文件放在桌面上,“开个价吧。” 仿佛几块钱的白菜一般,他说的无比随意。 “我要你买下江云山那块地。” 李慕珩皱眉看着他,半晌,忍不住笑了笑,满是嘲讽:“五千万,你卖吗?” “李慕珩!”季岩东被李慕珩这话瞬间激怒:“如果我将这份文件公诸于世,你以后在商界还有立足之地吗?墨尔本的n.k,包括季氏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全都是你一手谋划。商场上最讲究信誉二字,江云山一事已经足够能让你声誉扫地。而你故意坑害合作公司,强制收购对方公司这些行为,更是人神共愤。我想一块地换你的名声和北亚的信誉,你们董事长绝不会拒绝。” 季岩东把文件中透露的信息一并说了出来,目的就是想让李慕珩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他的软肋,如果他不配合,自己就会去揭发他。 对企业和有身份的人而言,没什么比名誉更重要了。 可李慕珩对此并未表露丝毫紧张,更别说顺季岩东的意了。 他无声一笑,看季岩东的眼神如同看戏:“北亚的信誉不需要季董操心,至于我的名声……现目前在商界,我只是区区北亚集团的总经理,可真比不上季董你德高望重啊。” “你……”季岩东没想到自己来威胁李慕珩反倒被他压制了:“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北亚的死活?” “我当然在乎北亚。”李慕珩的语气很坦然:“但是很可惜,我并非北亚的掌舵人。即便季董将这件事公诸于世了,那也只会影响我个人的名誉,公司董事会即便有责任那也是监管不力。我可以引咎辞职承担所有过错,此事就这样了了,公司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思了片刻,李慕珩不禁冷笑道:“但季董就不同了,你可是大企业家,季氏集团的创始人,目前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让别人知道你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害死结拜兄弟,你说你还怎么在商场混?” 季岩东闻言,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惊恐地看着李慕珩:“你……你不要含血喷人,你爸爸是跳楼自杀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李慕珩冷眼怒视着对面的人,抬手示意杜坤朗出去。 包厢里仅剩下他们两人,李慕珩起身漫步走向季岩东,修长挺拔的身躯给人强大的压力,脸色阴沉的可怕,“但如果没有季董事长的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天海又怎么可能会走投无路?” 季岩东豁然起身,指着正逐渐靠近的李慕珩,颤声道:“李……李慕珩……你胡说。” “我胡说?”他凑近季岩东,眼神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般冷狠嗜血:“如果我真是胡说的,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面对这个人强烈的肃杀之气,季岩东竟是第一次感觉无力。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片刻震惊后又恢复冷静,“我知道你一直记恨着我,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爸爸。但慕珩我再说一遍,那件事跟我没关系。还有承佑的死那也只是一场意外,你当时在车上应该清楚。那场车祸早已被司法鉴定成意外,给我开车的司机也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看着季岩东那张深恶痛绝地嘴脸,李慕珩强抑愤怒轻声言道:“季岩东,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可惜杀人是要犯法的,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李承佑的死跟我有关。” 是,他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他早就把季岩东送进监狱了。 可正因为此他才愤怒,才恨,看着自己最大的仇人潇洒的活着,对他而言比死更难受。 他不能从法律上制裁季岩东,只能从商场上打压他。为了这一天,他这四年来痛苦隐忍,备受煎熬,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让季岩东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让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他处心积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原本打算通过江云山这个项目将季氏逼上绝境,却被那一份策划书打乱了计划。方才对季岩东说自己不在意名声,但他内心根本没那么坦然。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他真干不出来,郭瑞阳和江灏也不允许。 强忍着满腔怒意,李慕珩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语调冷漠:“话题扯远了。” 季岩东也不想再与李慕珩继续陈年话题,眼下只有拿到钱才是最重要的,“对于你弟弟和你父亲的死,我很遗憾。虽然我们两家现在已经是水火不容,但看在我与你父亲曾是结拜兄弟的份上。过去的恩怨就不要再追究了……”见李慕珩没打断,季岩东将策划书拿在手里,“这份策划书我可以给到你,条件你出。” 李慕珩冷笑:“你觉得我会接这个烂摊子?” “江云山这个项目是不是烂摊子,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李慕珩瞥了一眼季岩东,“三十亿,这是我开出的最高价。” 郭瑞阳给李慕珩的要求是三十二亿,是军区最先开始给出的价。 江云山现在是烫手山芋,能抛就抛。季岩东一狠心,点头答应了。 看着季岩东如此为难的模样,李慕珩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确认。 凝眉望着季岩东手里的文件袋,他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是谁了?”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想听季董亲口说出她的名字。” “呵呵……”季岩东斟酌着,他也无法料定李慕珩猜的是谁,但想想两个人的价值,季岩东决定往另一个人身上引:“我可以告诉李总,但李总又能否保证,让她安全地回到季氏集团?” 最后这话已经是很明显了。 回到季氏集团,在北亚,有谁需要回到季氏? 除了从季氏交换来的林岚,还有谁? 虽然早知是这个结果,但李慕珩仍是觉得很痛心。 季岩东不知李慕珩为何突然转变了情绪,心怕他是怀疑到了别人,忙补充道:“对李总而言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希望李总能对她网开一面。” 李慕珩紧皱着眉头,闭上眼,不语。 季岩东将策划书交还给李慕珩,勉强笑了笑:“合同明天送到。” 说完就走出了包厢。 李慕珩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胸口上下起伏着,已盛怒到极点。 杜坤朗见季岩东走了,忙敲门进来,“李总,您没事吧?” 李慕珩平复了好半晌才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份策划书上,检查确定是自己丢失的那一份后,撕掉。 公司文件被盗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十分钟,北亚总部就炸开了锅。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董事会那边。下午四点,几位董事怒气冲冲地来到公司,临时召开高层管理会议,势要查出偷盗文件之人。 当林岚得知被盗的那份文件正是自己昨天留意到的那一份时,她没来由地紧张,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连带着后背也有森森凉意袭来。 大家都望着会议室的门口,公司高管进进出出好几轮。最后安保组组长直接将监控调出,在经过一番追查之后,有了结论。 王唯薇在电脑上通过聊天软件与林岚议论着这事儿,林岚正在看王唯薇发来的信息,一道身影突然走到她身后,用命令的语气道:“林岚,董事长让你去一趟会议室。” 顾倩的声音说大不大,却吸引了周围所有的同事。就连王唯薇也忍不住站起身望着林岚,表情震惊。 林岚回头错愕地望着顾倩,迎上对方那厌恶冰冷的目光,她抬起右手指着自己,有些不大相信地问:“我吗?” 顾倩冷笑着:“快点吧,董事长和几位董事都在等你。” 林岚被这种情况弄懵了,心里更是没底,周围同事探究猜疑的目光令她如置寒窟。 撑着办公桌站起身,她跟在顾倩身后往会议室走去。 她前脚刚走,手机后面就进来一条短信。一旁的同事好奇地瞄了一眼,当看到短信内容时,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 第五十九章 就信一次,可以吗 会议室里除了董事长郭瑞阳和几位董事外,公司所有高层都在,二十来个人围着会议桌坐得满满当当。 顾倩领着林岚走进众人视线,她走到郭瑞阳身后恭敬地说:“董事长,林岚来了。” 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林岚按照往常一样,向郭瑞阳等人颔首行礼,并没有表现出惊慌,“董事长,您找我。” 郭瑞阳淡淡地斜了林岚一眼,面色严肃:“在警察来之前,是你自己主动承认,还是需要我们拿出证据来证明?” 林岚皱眉不解:“董事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其中一位董事站起身指着林岚怒道:“证据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你还不肯承认是你盗取了公司文件?” 林岚心底一惊,眼睑猛颤了好几下。在进来之前她顶多以为是问自己是否知道些什么,完全没想到会被直接认定成盗取文件的元凶。 这完全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 林岚强迫自己镇定,但声音仍是不受控制的颤抖:“张董,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司丢失文件,与我并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知道那份文件为什么会丢失,更没有盗取那份文件。” 她是紧张,但字正腔圆,说得无比肯定。 “够了!”郭瑞阳厉声呵斥道:“事到如今,你何必再狡辩。李总的办公室只有你一个人进去,难道那份文件还会自己长翅膀飞走了?林岚,其实只要你主动坦诚盗取文件的动机和幕后指使者,我也许不会太过为难你。但你真要死不承认,那也别怪我们不留情面。在你进来之前我们已经通知了警察,你是想我们以窃取商业机密的罪名起诉你,还是主动认罪,自己考虑清楚。” “可我真的没有拿那份文件。”林岚很肯定地告诉郭瑞阳,“董事长,这件事一定有误会,如果您不相信,您可调出监控查看,也许……也许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进去过办公室。” 几位董事嘲讽地看着林岚,摇头。 郭瑞阳最是看不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回头看了顾倩一眼,顾倩意会。打开电脑将监控内容投放在显示屏上,且在一旁解释道:“李总昨晚要去参加一个晚宴,临走之前将项目策划书放在办公室里。待晚宴结束,我按照李总吩咐回办公室拿策划书,但发现策划书不见了,我找遍办公室都没有找到,最终确定策划书失踪。而通过监控调查的结果是,这期间除了林岚之外,在无人进入到办公室。” 监控内容在大屏幕上显示的清清楚楚,时间正常跳转,而这期间出现在画面里的人只有林岚和顾倩。 但偏偏顾倩赶到时策划书就已经不见了,那么唯一能怀疑的人只有林岚,因为那份策划书现在在季岩东手上。 而林岚是季氏的员工,除了她没有谁有作案动机。 林岚惊惶地望着大屏幕,董事和高层均是愤愤不平,看林岚的眼神满是痛恨和嫌弃。有的还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均在说林岚道德败坏,到现在了还嘴硬,还有的人提议说直接送她去警察局,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能证明她是清白的。 林岚看着那些董事和高层,再望着顾倩,对方没有看她。 她现在除了一再否认自己没做过那件事以外,根本没有任何辩词来为证明自己。 持着最后一点希望,她对郭瑞阳诚恳道:“董事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拿那份文件。” “那文件为什么会落到季岩东手上?” 突然闯入的冰冷声音打断众人的议论,同样也给林岚当头一棒,将她彻底打入绝境。 她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却没勇气回头,因为他说那份文件现在在季岩东手上。 李慕珩修长的身姿走到林岚跟前,挺拔伟岸的身躯将林岚衬得更加瘦小。他低眉冷凝着眼前这个到现在还在伪装的女人,将手机拿到她眼前,轻讽道:“你的佣金到账了。” 林岚猛然抬头望着李慕珩,迎上那阴鸷的眼神,她竟是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那般浓烈的恨意,仿佛自己是他最大的仇人,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 这样的李慕珩已经告诉她,他也认定自己偷了他的文件。 低下头接过手机,当看到那一笔转账通知时,一阵晕眩直冲脑门,双腿似失去支撑的力量,整个人就这么向后栽倒在地上。 李慕珩手指微动,但也只是动了下。 在场的董事和高层都站起来看林岚,像看戏一般,指指点点,各种言语的侮辱。 林岚坐在地上,蜷缩着腿,似自言自语般,向李慕珩解释:“我真的没有拿你办公桌上那份文件,更没有给季董,我更不知道账上为什么会多出一百万的汇款,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份文件在办公桌上的?”顾倩突然出声。 顾倩刚才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那份文件在办公桌上。 林岚抬头望着顾倩,声音很无力:“我昨天做完你交给我的工作,将报表放到李总办公桌上,看见了……但是只是看了一眼,我甚至都没有动过它。真的……你相信我。”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李慕珩说得,她希望李慕珩能信自己。 可李慕珩已经失去耐心了,苦心设计的局被全盘推翻,林岚的一再否认更令他彻底失望,“季岩东已经承认是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强撑呢?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换得同情,那我只能说,你这出戏演得太失败了。” “李慕……” “你付出的季岩东已经把钱转到你账上了,至于你对北亚造成的损失,也该付出代价。”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无比狠戾。 林岚怔忪地望着他的眉眼,那般厌恨的样子,她从未见过。他的声音,语气,神态,已经给她判了刑。 他和所有人,都不信她。 监控,文件自季岩东手里出现,一百万的汇款,一系列证据已经证实是她偷走了那份文件。 会议室外有人敲门,郭瑞阳道:“进来。” 杜坤朗带着两个警察走进会议室,站定在郭瑞阳身后,杜坤朗说:“董事长,警察来了。” 看到警察那一刻,一直强忍着的林岚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知道,如果今天被警察带走一定会坐实这条罪名,她这辈子就毁了。窃取公司机密文件这条枷锁,将会伴随着她一生。 她望着李慕珩,就那么泪眼望着她,用最后的一丝希望,乞求他:“李慕珩,就信这一次,可以吗?” 就这一次,用对他全部的爱来赌。 李慕珩俯视着地上的人,她凄楚绝望的模样让他心口一阵绞痛,眉头紧锁着,渐渐生了同情。可一想到季岩东,他的同情又化为对她的恨,让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我只相信证据。” 一句话,了断了她所有的希望,连带着对他最后一丝爱意,断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林岚女士,有人投诉你窃取公司机密文件,请跟我们走一趟。”两名警察将浑身瘫软的林岚从地上扶起,拿出一副手铐将她双手拷住,连拉带推的将她带往会议室外面带。 经过李慕珩身旁时,她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可脑子里却清晰的呈现着他冷漠的表情。 “李慕珩……”她低声轻唤着他的名字,带着无尽的无助和绝望,哽咽道,“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李慕珩凝眉看着林岚,不语。 那个叫张董的现在看见林岚就烦,于是催促道:“警察先生,麻烦你们赶紧将她带走。还有,我们要起诉她!” 两名警察对望了一眼,强拉着林岚往前走,林岚身体本就无力,高跟鞋一崴,差点就摔倒在地。两名警察只好一人架一只胳膊把她拖了出去。 李慕珩望着林岚的背影不自觉地握紧了拳,眼里心里都是她充满绝望的脸。从未对哪个女人有过疼惜之情的他,第一次觉得心疼。甚至有种想要把她从警察手里抢回来,然后搂在怀里狠命抱着,给她安慰。 可她帮季岩东对付自己的事实对李慕珩而言,已经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气氛恼怒。 警察架着林岚经过办公区域时,那些同事都惊讶的不得了。大家都议论着,王唯薇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现目前这状况,她大概猜到了林岚被抓的原因。 林岚被警察带走后,各高层也被支退,只留下李慕珩和几位董事。会议室安静了好半会儿,大家都面色凝重,因为林岚这种行为个公司带来的损失,并非将她送进警局就能填补。 对于他们而言,林岚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再怎么处置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就与季岩东签订协议一事李慕珩向各位董事简单做了说明,董事会的人也没谁发表意见,一个是郭瑞阳赞成李慕珩的做法,再一个是确实没有其它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去与季岩东谈判,三十亿未必能满足对方的胃口。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会议结束,几位董事各自离开。郭瑞阳正准备起身,却闻李慕珩突然问:“不是说这件事由我来处理的吗?” “董事会要求立即彻查,我拦也拦不住。”郭瑞阳知道李慕珩很生气,但他仍是语重心长地劝道:“这件事需要有人出来承担,并且越快越好,拖久了只会造成董事会的不满意,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你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不是吗?林岚本来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若不然,反倒让季岩东觉得我们惧了他。” 李慕珩睨了郭瑞阳一眼,沉默着。郭瑞阳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不知道,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心里惦记着那个被带进警局的女人。 第六十章 只是一颗棋子 林岚被两名警察带回警局进行了审讯,由于北亚那边以“侵犯商业秘密罪”对她进行起诉,并已提交相关犯罪证据,遂将她刑事拘留在了看守所,等待法院最终的裁决。 被关进去的那一刻,委屈和无助就像周围的墙面,将她牢牢地囚禁在这冰冷的空间里,挣脱不得。 从读书到工作,向来遵纪守法的林岚从未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天。 她不敢给谁打电话,也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蹲在墙角蜷缩成一团,冷的瑟瑟发抖。闭着眼回忆起办公室内的场景,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突如其来的罪名扣在头上,让她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北亚没有人相信她,因为她是季氏集团的员工。李慕珩不信她,因为证据比她更可信。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件事是不是自己做的,也正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才觉得无望和痛苦。李慕珩那恨极了的目光让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甚至觉得,李慕珩已经决定要让自己为那莫须有的罪名付出代价。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李慕珩相信自己,却仍是把那一线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至少彼此曾爱过,曾互相真心的交托过,她以为李慕珩至少该对自己有那么一点信任。 可事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可以不顾公司和季岩东的压力,下定决心不伤害北亚和李慕珩一点利益,但李慕珩却不愿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他让自己看清了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是这代价实在太大…… 陆临舟无意中得知了公司发生的事,当即就给李慕珩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虽然事出突然,但陆临舟打心里还是相信李慕珩能处理好。几句关心后,陆临舟忍不住问:“你真的确定策划书是林岚偷的吗?” 正整理病床秦羽霖下意识回头望着陆临舟背影,眼底一片震惊。 “我只是很意外,没想到林岚会做出这种事。”陆临舟深表叹息:“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起诉她?” “……” “好吧,我相信你会处理好。” 挂断电话,陆临舟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秦羽霖走到陆临舟面前顿下,保持与他平视的角度:“有什么让你很烦心的事吗?” 迎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陆临舟心头一暖,微笑道:“公司出了点事。” “我刚才听你说……什么策划书……是怎么回事?”秦羽霖很想知道。 陆临舟本不欲向秦羽霖说起这些,但他却不忍拒绝,“公司下个季度的项目策划书落入了对手那里。” “这么重要的文件怎么会……”秦羽霖问:“是被谁偷了吗?” “是慕珩身边的一个助理。上次你见过的,在医院。” “就是那位林小姐?” 陆临舟点头,“我没想到会是她,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她又是季氏集团的员工,而且季氏的董事长已经承认是她。所以……公司那边已经对她进行起诉,现在正在看守所里。” 秦羽霖实在难以置信,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风。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有多担心。 从医院离开后,秦羽霖打车直接去了林风租房子的地方,本不想再来此的她终是放心不下这个人,只好放低姿态,硬着头皮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不可能!” 听完秦羽霖讲诉,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的林风直接给出自己的答案。他拉着脸无比坚定地说:“我相信我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但事实摆在眼前,北亚那边已经给出了证据,就连你姐公司的老板都承认是她……” 秦羽霖不敢再说下去,因为林风的目光很是愤怒,让她不得不换一种方式继续道:“我知道你相信你姐,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而且也没人能证明她是清白的。北亚的人现在都认定是你姐了,铁了心要你姐为那件事负责到底。就算你相信她又有什么用?” 林风听不进去秦羽霖在说什么,他拿出手机拨打林岚的电话号码,手机处于关机状态。秦羽霖在一旁站着,什么也不说,就陪着他。 季岩东得知林岚被抓的事倒是没什么反应,李慕珩会这么做原本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那个人处事向来不留情面。 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江云山这个项目虽有亏损,起码将这个麻烦扔了出去。接手的北亚如果运作不当,只怕会亏到见底。至于林岚,季岩东也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下午临时给她卡上汇的一百万就当做是对她的补偿,结果如何,他现在也不想过问。 季岩东做这个计划时许易也在,许易虽不想将林岚害至这个地步。可为了公司,他只能选择沉默并且认同季岩东的做法。但心里仍有歉疚,故而决定明天一早抽空去一趟看守所。 八月底的晚风还余有一丝闷热,每到夜深时,南城总会被流光玉彩笼罩成一片繁华景象。 没有开灯的书房,有一点微小的星火时明时暗。 身着深蓝暗纹丝质睡衣的李慕珩靠坐在书房的窗台前正吸着烟,狭长的丹凤眼静静地凝视着别墅外的夜色。烟雾腾袅着,沉静的眼神充满了暗黑的危险气息。 现在是晚间一点,他依旧无眠,脑海里全是过去那些回忆。 这四年来,他经常失眠,却从不服用助睡眠的药物。因为他想让自己清醒的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一刻也不能怠慢。 作为活下来的人,就该承受那些痛苦。这是他一直坚信的。 但此刻,他除了痛苦之外更多的是彷徨和迷茫。 今天在会议室的画面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林岚那张脸,他都会种想去见她的冲动。想听她解释,给她安稳。 他一直不明白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足以让自己对她一见钟情,哪怕那段婚姻短的可怜,却依旧让他难以忘怀。就好像陶夭说的,好似食髓知味一般,难以割舍。 他从不隐藏自己的情感,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管对陶夭还是江容清都一样。但也正因为他将爱恨分的清楚,所以今天在得知林岚帮季岩东盗取自己的文件时才会那么生气。 哪怕他最终会出手救她出来,他依然要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是他的原则。 …… 林岚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和李慕珩站在一个很高的屋顶。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一直在哭着求李慕珩原谅。但李慕珩始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神冷的可怕。 她想上前抱住他,李慕珩却不愿她靠近,然后当着她的面,身体往后一扬,从屋顶跳了下去。 “李慕珩!” 她站在屋顶嘶声裂肺地喊着那个名字,一遍又一遍。喊到最后失了声,只能痛苦的悲鸣。但李慕珩再也没有回应她,连一个眼神也没有了。 半夜醒来时,林岚吓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她虚睁着眼看着一片漆黑,呼吸因为梦存的余悸而急促。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温热的液体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想想刚才的场景,她轻轻松了口气。原来刚才那只是一个梦,李慕珩没有死。 他没有死,真好。 第二天上午,许易抽空到看守所探望林岚。 林岚坐在他对面,嘴唇干裂,长发扎在脑后,脸色很差。许易看了很是心疼,甚至有种想要逃离现场的冲动,羞愧的无地自容。 “林岚……”他艰难地开口,“你还好吗?” 她好吗?她能好吗?许易觉得自己这话问得真讽刺。 林岚默望着他,目光涣散。许久,她才慢慢垂下眼,声音干涩:“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想见季董。”她声音虽轻,但很坚定。 许易为难,“事情到这个地步,即便你见了季董,只怕……” “正是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才想要见他一面。”她微微皱起眉头,像是没了心魂一般,“我比谁都清楚我到底有没有拿那份文件。” “林岚,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对吗?” “想了一晚上,不明白的也明白了。”似自嘲般笑了笑,她道:“对你们而言,我可能只是一颗棋子,用完了就丢,也不用管我的死活。但是……哪怕我真的是颗棋子,我也想知道董事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易一时无语,敛眉凝视着林岚那毫无生机的脸庞,愧疚和自责在心底萦绕盘旋,最终替他做了决定:“我带你去见董事长。” 林岚抬头看着他,勉强露出一抹笑:“谢谢。” 林风一晚上都没联系到林岚,去她家敲门也没人。他不敢向父母说这件事,就决定先瞒着。秦羽霖为了陪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不忍心,就把人抱回卧室的床上。自己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赶到北亚集团楼下去拦李慕珩。 李慕珩的专车一到,林风就立即冲了上去,还没靠近李慕珩就被两名保镖拦住。 李慕珩看都没看林风一眼,在保镖的拥护下走进办公楼。 “李慕珩,你凭什么认为是我姐拿了你的文件?你凭什么起诉她?”林风怒气冲冲地吼道,哪怕是被两个保镖控制了手脚,他依然还在挣扎。 正大步前行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李慕珩微微回头看了林风一眼,眼里满是陌生,但从林风话中他确定,眼前这个莽撞的男士应该就是林岚的弟弟了。 第六十一章 他弟弟比他善良多了 冲动,是李慕珩对林风的第一印象。 吩咐保安将林风带走,李慕珩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口走去。至于林风那些不堪入耳的责问,他仿如未闻。 林风被保安架着往马路上扔,等他再跑回到原地,李慕珩已乘坐专属电梯上去了。他被李慕珩这态度气得咬牙切齿,暗暗握紧拳头,面对那两个高出自己足有半个头的保镖,他只能朝空气用力地打出一拳以泄心中不平。 兴许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李慕珩觉得头有些昏沉。冷着脸走进办公室,看着桌上一大堆待处理的文件,不禁蹙紧了眉头。 解开领口处的两颗扣子,烦躁地拿起一份文件看了两眼,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将文件丢在一旁,手扶额头望向窗台的位置,一脸严肃。 顾倩敲门进来,见李慕珩面色不太好,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李总,这是您今天的行程安排。” 李慕珩没看顾倩一眼:“放那儿吧。” “好的。” 顾倩站在原地等待着李慕珩交代工作,因为平时他都会有些交代。等了一会儿没收到指示,顾倩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慕珩,神色复杂。 恰好李慕珩也看向她,沉冷的目光仿如利刃寒芒,吓得顾倩忙低下头。 “有事?”李慕珩问。 “没……没事。”顾倩慌乱不知所言:“看您脸色不太好,有点担心。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先去忙了。” 李慕珩低低地嗯了声。 顾倩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顾倩长期跟在李慕珩身边,李慕珩对她的一些小习惯了如指掌。比如她平时穿高跟鞋走路很稳,在正常情况下都是鞋跟先着地,且不会偏移。 但刚才看她走路的样子,鞋跟有点歪了。 对于事无巨细且十分注重仪态的顾倩而言,绝对不会是走姿或者鞋子质量的问题。 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杜坤朗。 “李总,刚才看守所那边的人说,北亚的许易给林岚请了四个小时的假,现在两个人已经离开看守所了。” “什么?”得知这个消息的李慕珩第一反应是林岚会不会跑,如果她真跑了,那她这辈子就真毁了。 “你立即联系看守所的人查看他们两个要去哪里,有没有警察跟着,查到地址后第一时间告诉我。”他冷声吩咐着。 “好,我立即去查。” 挂断电话,李慕珩起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心里只想着,但愿她不是法盲。 许易把林岚的要求转告给了季岩东,季岩东答应见她一面。许易就以林正泽病重的理由给林岚请了假,事实上是他给看守所所长打了电话才得以通融,但仍需按照规定由两名警察跟着。 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林岚面色宁静地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却在不断地想着等会儿见了季岩东该说些什么。 目的地是郊区一家茶楼,许易停好车看着林岚:“就是这里了。” 林岚收回神看了他一眼,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茶楼坐立在郊区一片树林之中,环境清幽雅致,装修风格也十分具有古典气息,耳边轻响的古筝曲更添几分雅韵。 许易在前领路,林岚随在他身后。 曲径通幽处,一座木式小楼伫立在前。 许易停住脚步回身看着林岚:“董事长在上面等你很久了,你有什么可以当面问问他。但是……”许易轻轻拍了拍林岚肩头,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只有降低伤害。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董事长不松口,北亚那边就认定是你。我真心的希望,你能……” “忍忍吗?”林岚忍不住打断他:“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林岚……我只是不希望你和董事长的关系会闹僵,因为这对你而言并没有好处。” 林岚笑了笑,满是讽刺的意味。 许易也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不再刺激林岚,让她与季岩东单独去谈。 林岚一个人走进包间,季岩东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见林岚来了,他不咸不淡地说:“坐吧。” 如工作中一般吩咐。 林岚坐在他对面的空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即便现在落魄如斯,也没有丝毫畏惧。 季岩东开门见山直接道:“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无能为力,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车子,房子,钱,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能满足你。也算是给你一点补偿。” 林岚看着季岩东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心情不再是以前的敬畏,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记得第一次见董事长时,我因您这幅苍老憔悴的面容而心生同情,所以才会劝呈延回季氏上班。而后在工作中,又因您的关照和教导心存敬畏和感激,所以全心信任您,听凭您安排,为季氏鞠躬尽瘁。我本以为自己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员工,却没想到在董事长心里,我只是一个代罪羔羊。” 季岩东没想到林岚会说这些,本想用物质快点打发掉她的季岩东觉得自己似乎低看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仔细回忆这几个月的相处,季岩东真心道:“打心底里来说,无论对工作的恪尽职守,还是私下的为人处事,你都很优秀,我也很满意。如果没有你,呈延可能不会那么快回到公司,我们父子间的关系也不会得到缓和。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也感恩在心,抛开那些外在因素,我真的很想重用你。”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只是在利用我帮你缓解父子僵局,对吗?” “既然你心里都清楚,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在许总那里我一样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你非要把我调去你身边做助理,你与北亚之间的恩恩怨怨与我何干?为什么要把我推到这一步?你让我参加那场南城慈善晚宴,因为贷款与李慕珩的会面,再是无缘无故被调去北亚,一直到今天因为你沦落到监狱。这一切似乎都是你计划好的,可是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季氏集团那么多比我有能力的人,你为什么要我去?” 季岩东愣了愣,他没想到林岚会如此冷静的去分析这些事。本以为林岚今天来只是要个说法,哪知她是来追根溯源找原因的。 久经商场的季岩东第一次对一个年轻的后背有了一丝敬意,他长长舒了口气,抿了一口冷却的茶水,淡淡道:“因为李慕珩。” 林岚皱眉,紧紧地盯着季岩东:“与他有什么关系?” “呈延让你来公司时我并没有在意,对你上心是那次呈延主动回来看我的时候。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因为别人而回来看我。”季岩东摇头苦笑了声,“我自己的儿子,我当然了解他,你在他心里得地位自然很重要。” 林岚沉默着,因为她不想将季呈延牵涉进来。 “那次在南桥医院你撞见李慕珩和江容清的事许总跟我说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便在调查你,知道你在大学时期与李慕珩交往过,知道你去墨尔本跟李慕珩同居过。一开始我们以为你是李慕珩安插在季氏的眼线,索性将计就计,成全了李慕珩。” 季岩东身体不太好,说着说着就歇会儿。 “李慕珩要你去北亚倒是在我意料之外,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相信你跟李慕珩之间没关系。但李慕珩一心要置我于死地,我不得不铤而走险。”季岩东越说语气越阴狠,眼里满是恨色:“我早就知道他有这样一份策划书,但没找到时机,一直在等他对他身边的人完全信任。他以为自己掌控全局,却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不然就凭他一个外人,如何撬得动我季氏的天下。江云山会闹起那么大的风波,难道我会没有应对方式?之所以不出手,就是想等时机成熟了,把那块地再还给他。我相信李慕珩看到季氏一步步衰败,一定会按耐不住想要搞垮我。我亏损两亿与他的三十亿比起来,我也不算输。” 季岩东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颇为开怀。林岚静静地看着他,对这个曾敬重过的长者无比失望。 通往郊区的大马路上,一辆劳斯莱斯后面紧跟着几辆黑色豪车飞速行驶,因为前面有一辆警车开道,惹得其它车辆纷纷让道。 李慕珩自杜坤朗那里得知了林岚和许易的去处,当即决定赶往现场把林岚再带回看守所,杜坤朗与几名保镖紧随其后。 季岩东这个人做事向来只顾自己利益,如果他威逼利诱让林岚逃走,后果不堪设想。 季岩东此刻心情很好,连带着说话音调也拨高了,“你还年轻,没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不会理解我们这些人的心理,更不会理解商场如战场的惊心动魄。李慕珩这个人自私狠毒,哪怕你是他曾经交往过的女人,只要损及他的利益,他一样除之后快。不然他为什么要亲自起诉你,把你送进监狱?” 她没那个高度,也确实无法理解。 李慕珩与季岩东两个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商场的尔虞我诈精心算计在他两身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只是在他两的明争暗斗中,林岚却成了牺牲品。 她实不知自己是该感到荣幸还是悲哀。 她想努力消化季岩东说的那些话和已经得知的信息,可越是这样,她便越觉痛苦和悲伤。 如果没有季岩东,她不会走到今天。 如果没有李慕珩,她是不是能过得更安稳? 可现如今,那些假设也都不存在了。 抓着衣摆的手逐渐用力,指甲穿过棉质布料掐进皮肉里她也不觉得疼,只是哑着嗓子问:“我只想知道,我是代谁承担罪名。” 季岩东单眼微闭:“我不会告诉你。” 林岚看着季岩东,眼里是藏不住的恨。 季岩东显然也是看出林岚的心思,未免她再生出什么事端,故而继续道:“现在各项证据确凿,即便你不承认,也无法改变结果。其实只要你承认那份文件是你拿的,我可以保证你出狱后衣食无忧,还有你的父母……你父亲身体一向不好,如果晚年能在太隆那个小镇上安稳度过,你也算尽到了为人女的义务,不是吗?” 季岩东在说太隆二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意在告知林岚,自己已经将她的家庭情况打探清楚。 林岚明白他在威胁自己,可她除了忍受之外,又能做什么呢?现在是讲求证据的时代,她有罪的证据一大把,无罪的证据没有一条。 “我会给你父母一笔钱,让他们晚年生活富裕,还有你弟弟的仕途也一样。”季岩东沉沉笑道:“只要你承认文件是你主动拿的,并且不受任何人指使,我就不会动你弟弟和你父母。否则……即便林风有个神秘靠山,我一样能毁掉他。” 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人的本性也会经不住时间考验。 迎上季岩东那充满威胁的眼神,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为自己,还有为家人,她能选择的仅仅是不给他们添麻烦。 季岩东和李慕珩,她一个也得罪不起。 时间在无声无息间消逝,季岩东等林岚给出答复,觉得无聊就将茶叶倒掉重新泡了一壶。 而李慕珩的车队已经赶到了茶楼外,因为季岩东是秘密前来,没有带随身保镖。许易被李慕珩的保镖轻而易举地控制住,连给季岩东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冲茶的水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突兀,待茶泡好了,季岩东才淡淡道:“为了你父母,想好了吗?” 门外的人瞬间顿住脚步。 林岚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目光凄然,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再想想父母和林风,她别无选择。 轻轻闭上眼,是绝望之后的释然。 然后,她点头。 季岩东满意一笑,给林岚倒了一杯热茶,他坦然道:“你就放心去里面待着,该给你父母的,我不会少给。” 茶水满杯,季岩东看了林岚一眼,面如死灰的样子实在令人同情。 叹了口气,季岩东端起瓷杯闻了闻茶香,再小抿一口,说:“你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李慕珩,是他被仇恨蒙蔽双眼,认为他父亲和他弟弟的死是我造成,所以想要报复我。可事实上他爸李永卓是自己跳楼自杀,还有他弟弟李承佑也是意外车祸,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说……李慕珩还有个弟弟?”林岚死寂的目光有了一丝诧异,她从不知李慕珩还有个弟弟,而且已经……死了! “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吗?”季岩东不由得感叹道:“他弟弟可比他善良多了,两个人一点也不像双胞胎………” “砰”! 一声轰然巨响震彻整座木楼,同时也打断了季岩东的话。 第六十二章 他有软肋了 林岚和季岩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给惊住了,双双抬头看向门口,只见李慕珩气势凌人地站在那里。他身形本就挺拔伟岸,一身黑色系着装更显桀骜孤冷,浑身还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李慕珩是用脚把门踢开的,闻声赶来的服务员被李慕珩那慑人的气势给吓了回去。李慕珩长腿迈进包厢,黑色皮鞋踩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闷沉而又缓慢。 季岩东没想到李慕珩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心里虽有不满,却不得不堆着笑脸问:“这么巧,李总也来这家茶楼喝茶吗?” 李慕珩走到二人跟前,目光淡淡地扫了林岚一眼,迎上那轻淡的目光,怒气突然就涌了上来。他上前一把揪住季岩东的衣襟,沉声道:“季岩东,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你最好给我守在心底里。” 季岩东被李慕珩这阵势给吓着了,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很可惜,李总这话说得有点晚了。”季岩东斜眼看着林岚,“你突然赶来是为了她吧?” 李慕珩眸色一沉,像被人说中心事一般,眼神有一丝慌乱。 “我这把老骨头禁不住李总的折腾,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李总可是要负责的。”季岩东用力去推李慕珩的手,但怎么也推不开。阴笑了声。季岩东目光最终落定在林岚身上:“你可以回看守所了,我让许易送你。” 林岚看到李慕珩第一眼是有些意外,随后又释然了。目光黯淡地看了李慕珩一会儿,回头对季岩东说:“不用麻烦,我自己跟警察走。” 起身,她面无表情地往门口走去,至于那二人会闹到什么地步,她觉得跟自己没关系,毕竟两虎相争,她这个兔子看什么戏呢。 只是还没走出门口,两名黑衣保镖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知道这是李慕珩带来的人,却不知李慕珩的目的是什么。回头望着那两个正在僵持的人,她问:“李总,可以让你的保镖让路吗?” 李慕珩转眸睨了林岚一眼,目光满是不屑,他俯身在季岩东耳边低语:“这一次算你赢,但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每一分钱,我都会让你百倍还回来。” 轻缓的语气透着渗人的寒意,李慕珩微笑着松开季岩东转身往朝林岚走过去,阴沉的模样看上去尤其吓人。林岚下意识往边上躲,却被李慕珩擒住手腕直接往外面拉。 林岚努力想要挣脱李慕珩的手,但李慕珩手指修长,力度强横,她越是用力李慕珩反而抓得越紧。到最后索性不再挣扎,随他怎么处置。 李慕珩连拉带拖地把她往停车场带,语气低哑:“你给我听着,除了我谁也不能把你弄出来,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偷偷跑出来,就别怪我心狠。” 充满愤怒的声音,听起来却不像气头上的话,而是自心底里说出的想法。 有那么一刻,林岚以为李慕珩会是来带自己离开的。直到被他扔进警车那一瞬间,她才知自己是有多可笑。 原来他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赶过来,是怕自己跑了。 李慕珩关上警车车门准备离开,转身时无意中触及到林岚那晦涩的眼神,心口好像被什么揪住一般。他忍不住回头看着车厢里的林岚,但林岚已经将头偏向另外一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李先生,时间快要到了,我们先回看守所。” 驾驶室的警察说了这么一声,启动引擎走了。 李慕珩僵在原地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刚才那一瞬而过的眼神碰撞,让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林岚真的有看过自己。 只是每每想起,都让他倍觉压抑。 杜坤朗让保镖放了许易,许易得到自由后第一时间赶到茶楼去看季岩东,哪知季岩东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透过窗口看风景。 “董事长,您没事吧?”许易仍是有些不放心,因为刚才看李慕珩那架势好像要杀人似得,照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只怕李慕珩不会轻易饶过季岩东。 季岩东瞧着李慕珩的车队,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倒是没事,但我看有些人似乎……有软肋了。” 说完还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一旁的许易不解地皱了皱眉,实不知董事长所指为何。 回城的路上,警车后面紧跟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一直到看守所门口,劳斯莱斯才掉头往驶向另一条道。 江容清从上午来到公司,等了几个小时都没等到李慕珩,现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恰好顾倩用完午餐回来,她忙走过去问:“顾倩,你还没联系上慕珩吗?” 顾倩摇头:“很抱歉,我已经给李总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李总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那杜坤朗呢?他不是跟慕珩在一起吗?你联系他试试。” “我也联系过杜秘书了,杜秘书说李总独自开车走了,他现在也联系不上。” “杜坤朗有说他们去做什么了吗?” 顾倩想了一会儿,“早上我只听了一个大概,好像说是去看守所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看守所?”江容清心想着,李慕珩难道是去找林岚了? 但想想昨天听到的传言,她又否定了这个问题。如果李慕珩会去看守所见林岚,会在意她,就不可能会起诉林岚,更不可能放任警察把她带走。 今天来公司她向很多人打听了昨天的情况,有人绘声绘色地给她描述着当时的场景,说什么林岚跪在地上求李慕珩,李慕珩也没有心软,冷着脸当着数位董事和十几位高管的面把林岚训斥了一顿,还说林岚在演苦情戏。那林岚哭着求着没力气了,最终被警察给拖了出去。 听到这些描述时,江容清面露惊讶,心底却很是得意。 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李慕珩一定很着急,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陪伴在李慕珩身边,让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但一直到下班李慕珩也没有出现。 林风新官上任,不敢太贸然去找人帮忙,只好打电话找方蕾,方蕾请她父亲出面才打探到林岚被关在哪家看守所。但由于林岚还未判决,他们也无法去探看。 林风想着身边的认识的那些人,也没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能帮忙。秦羽霖知道林风很着急,却苦于身边没什么大人物。虽然有一个陆临舟,但他跟李慕珩是朋友,更是想都没得想。 就在他们百愁莫展时,一个神秘人突然打电话来通知林风,让他当天晚上十二点去看守所探望林岚,但必须保证不能告诉任何人,且只有他一人前去。 林岚从茶楼回来就一直沉默不言,她不像别人那样有事做,也没有谁愿意跟她说话,她觉得无聊就躺在床上睡觉。翻个身就会咯吱作响的架子床,其实根本无法入睡。 警察同志说有人找,林岚还以为是听错了,毕竟现在这种情况谁有那么大本事进的来。可当看到林风时,她整个人愣住了,回过神来忙调头往回走。 “姐。你回来。” 林风着急地都站了起来:“姐,我是你弟弟,你有什么难道都不愿跟我说吗?” 前行的脚步瞬间顿住,林岚背对着那个人,心口好像被巨石压着,格外难受。 “姐,你有什么就跟我说,好吗?”林风的语气像在哄着林岚:“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你弟弟,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的。相信我。” 林岚其实并不能听得太清林风在说什么,只是凭感觉猜测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她回过身缓步走到窗口,然后慢慢地坐下,与林风对视着。迎上那急切担忧的目光,这两天都被那些人冷眼相待惯了,她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还有人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拿起旁边的对话机,她放在耳边,听着。 “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林风的声音都在打颤。 林岚已经决定认罪,便也不想再多给家里人负担,她现在更没什么心力去回应林风,“林风,这件事已经没得转圜,我自己做过的事,我会自己承担这个责任。你也不要再为我的事担心了,好吗?” “可我不相信啊。” 林岚低下头,苦涩一笑:“谢谢你愿意无条件的信任我。” “姐……要不我们请律师吧。”林风急切地说:“虽然上次爸爸生病把家里的钱都用的差不多了,但是我们可以再去借,我们可以花钱请最好的律师,我们可以打官司。姐,你千万不要放弃。”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林岚沉默了会儿,艰难启齿:“答应我,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别让他们担心。如果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差去国外了。” 林风皱眉看着里面低垂着头的那个人,他难以置信地问:“难道……你真的做过那些事吗?” 林岚摇头。 “那你为什么……” “不要再问了。”林岚狠心打断他,她抬起头,微微倾身近看着玻璃外的林风,目光坚定决绝:“有空多回家看看爸妈。在我书柜第二层的小屉子里有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一笔钱,密码是我的生日,你把那笔钱拿出来用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皱了皱眉,她轻声劝道:“其实……很多行业你都可以考虑一下。” 林岚不知林风会不会懂自己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说出这些话。林风从小就有从政的抱负,不然不会执意要去考公务员。哪怕是从最底层的开始,他也愿意坚持不懈为此努力。 但那条路如此漫长,他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又能走到哪一步呢?如果李慕珩知道林风的工作,他只会比季岩东更狠吧。 眼前是她从小就很疼惜的弟弟,更是父母的精神寄托,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伤害他。 如果这件事就此划上终点,不连累任何人,对她而言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风,等我出来的时候,你不会嫌弃我吧?”林岚眼眶逐渐泛红。 林风紧紧抓着对话机,“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嫌弃我姐。” “那就好。”林岚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起身大步往里走。 林风想再说两句,可看着林岚纤瘦的背影,只能暗暗咬紧牙关,眼里神色复杂。 第六十三章 承佑是因他而死 夜色已深,白日里车马喧嚣的大都市,终于静了下来。 殷红的液体顺着瓶口缓缓流淌到高脚杯中,荡起勾人味蕾的弧度。但与倒酒的女人比起来,却逊了三分妖冶。 陶夭端着酒杯递给沙发上的男人,柔媚地笑道:“每次来我这里都是愁眉苦脸的,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李慕珩看了她一眼,接过红酒,一饮而尽。 陶夭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里轻轻摇晃着,嗔怪道:“这可是你六年前送我的那瓶八二年的拉菲,都不品尝一下?” 说着又给李慕珩倒了一杯。 李慕珩却没有再接。 陶夭凝视着李慕珩冷硬的侧脸,在昏黄灯光的晕染下,勾勒出的线条更是摄人心魂。深邃的眸子像无垠的星河,让人深陷其中。而她对李慕珩的情感,就好像那瓶红酒,想让世人都知道自己拥有,却不愿给人分享。 但此刻的李慕珩心思却没有分毫在她这里。 跟在李慕珩身边将近十年,陶夭自然清楚李慕珩在想些什么。缩回手,将酒杯放在茶几上,她问:“还在想林岚的事?” 李慕珩轻轻看了她一眼,“你很敢说。” “事实而已,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现在这状况,如果没人与你说这件事,只怕会把你闷坏的。”陶夭不是喜欢扮柔装大方的江容清, 在李慕珩而言,他更喜欢能与他谈心的人,绝非那种无辜的小白兔。 李慕珩会把陶夭留在身边这么久,也正是这个原因。 “而且你突然来我这里,不就是想听听我的意见吗?我心里明白。”顿了顿,陶夭继续道:“其实我觉得林岚也蛮可怜的,如果换做是我,只怕恨死你了。” 李慕珩眉头微敛,眸色淡漠:“这是她自找的。” “自找的?”陶夭忍不住笑了笑:“慕珩,你真的觉得林岚走到今天是她自找的吗?” 一句话问的李慕珩脸色一沉,陶夭却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如果说四年前的事是她为爱自食其果,那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我真的觉得是你强加给她的,毕竟……如果你没有出现,她现在还是悦容的品牌组长,说不定早就和那个叫许易的在一起了。不是吗?” “陶夭!”李慕珩的声音稍显愠色:“不要仗着我对你的宠爱,就肆无忌惮了。” 陶夭娇软的身体倒在李慕珩怀中,手覆上李慕珩那坚实的胸肌轮廓,食指在那里敏感的地方轻轻画着圈,“慕珩,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我说的对不对?” 李慕珩扣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不说一字。 陶夭把脸在李慕珩身上蹭了蹭,语气带了丝哀伤:“有时候我在想,你明明可以离林岚远远的,为什么非要与她纠缠不清,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烦恼。四年前就已经结束的关系,为什么四年后还要延续。” 手,不自觉地用力。 陶夭感觉到一丝痛楚袭来,不禁蹙紧了眉头,却仍是继续道:“我知道你还在为四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但承佑的死并不是你造成的,你为什么非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呢,那场车祸的罪魁祸首是季岩东,承佑救你也是心甘情愿。你承诺他的都做到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李慕珩微微阖眸,眼神似陷入无边思绪中,无法自拔,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伤怀:“承佑是为了救我而死,我应该还他。但爱是爱,仇是仇,该还的我已经还了,该讨的也必须讨回来。” 李慕珩的语气很轻淡,却是刻骨的认知。 季岩东害得李慕珩家破人亡,他对季岩东的恨可以说是深入骨髓,而帮季岩东的人他更不会轻饶。林岚帮季岩东窃取文件这件事,搁在李慕珩这儿那就是不可原谅,将林岚亲手送进监狱才是他该有的作风。 陶夭嘴角擒笑地看着桌上那瓶红酒,声音依旧轻柔:“我知道你恨季岩东,连带着恨起了林岚,可即便她真的偷了你的文件帮季岩东对付你,那也是在她不知道承佑的死的情况下。如果她要是知道了,只怕会比你更恨季岩东。” 这话似乎说中李慕珩心底的某个点,以至于陶夭明显感觉到,李慕珩心跳加快了。 这也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她要让李慕珩清楚的知道——李慕珩与林岚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看着你为当年的事自责痛苦,你知道我有多不忍心吗?”她环住李慕珩的腰,道:“我不希望你再折磨自己了,你想毁掉林岚,却碍于承佑狠不下心。与其这样,你这次还不如把林岚放了,算是最后为承佑做的事。如果她出狱后还坚持为季岩东卖命,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以后不再留情就是了。” 陶夭仰头望着李慕珩的下巴:“她对季岩东而言只是一颗棋子,对你而言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哪怕你让她把牢底坐穿,对季岩东和你都没有半点影响。既然如此,何不放她一条生路?这样还能让承佑安心。” 陶夭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落进李慕珩的耳朵里。他面色沉静的听着,明明陶夭说的句句在理,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向他控诉,事实不是这样。 那事实到底是怎样?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转而变成另一个答案,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为自己失去生命的人。 为了那个人,李慕珩觉得自己真的该让林岚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状态度过这一生。只有看不见她,自己才不至于有那么多顾忌和烦恼。 敛回目光低眉看着怀中的陶夭,李慕珩轻抚着她的头发,眼神算不上温柔,却并不冷漠,而是一种难得的平静和放松。 他低声问:“你觉得我应该饶了她?” “是!” 李慕珩笑笑,“那就饶了。” 陶夭心头一喜,忍不住抱紧了李慕珩。 李慕珩抚摸着陶夭的头发,问:“夭夭,让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你可曾觉得委屈过?” 李慕珩这个问题让陶夭很欣慰,回答起来也是格外用心,“你问我委不委屈,我的答案是很委屈。但你如果问我还要不要继续跟着,我的答案依旧是肯定的。慕珩,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爱的……都已经没有自己了。” “夭夭……”李慕珩嗓音低哑,他食指轻勾住陶夭的下巴,轻轻抬起,让她看着自己:“不管是为了谁都不能丢了自己,因为没有人愿意留着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知道吗?” “我知道。”陶夭主动爬起来,双手圈住李慕珩的脖子,轻吐着热气:“但今晚,我想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你,你愿意要吗?” 说完就主动将唇贴了上去,柔软的唇像棉花糖一般一触即化,高超的吻技吻得人心神荡漾。 李慕珩被陶夭的吻激起了欲望,单手环住陶夭那纤细的腰肢,将人贴近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探进她的裙摆,大掌包裹住她那肌肤弹性的臀.部,忍不住用力捏了一下,惹得怀中人一声娇.喘。 陶夭伸手去解李慕珩的衣扣,动作熟练却依旧迫不及待。年初李慕珩回国后就一直没有要过她,她远在国外,却依旧忍得发慌。这次回来李慕珩依然没有动她,更让她心痒至极。 即便如此,她也不主动开口或是引诱,因为李慕珩从不喜欢那些手段。 而李慕珩想要的时候,那才是人间极乐。 两个人吻得忘情,彼此的身体也开始有了反应。正当李慕珩准备更深入的时候,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就浮现出那次在墨尔本与林岚在一起的画面,并且挥之不去。 他那次没忍住,一是为了惩罚她与许易在街头亲吻,再一个是因为四年前林岚留给他的记忆太美好,美好到从那以后不管与谁在一起,他心里都有种落差感。 李慕珩的突然停住让早已难耐的陶夭心有不满,却不得不忍着身体的渴求,关心问道:“怎么了?” 娇媚的声音还染上惑人的情欲,李慕珩淡淡地看了陶夭一眼。那双桃花眼实在勾人,加上身体实在需要宣泄,便也没再多想。将人按倒在沙发上,低头吻了下去。 恰在此时,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断,若是以往的李慕珩定然会很不高兴,但今天的他却也只是微皱了下眉头,看来电显示是杜坤朗,他拿起手机接听。 躺在沙发上的陶夭心里暗骂那个坏她好事的人。 电话里的杜坤朗先为自己半夜的打扰道了歉,见李慕珩没有生气,才直接进入主题道:“李总,看守所那边的人说,林岚的弟弟林风今晚去探视她了。” 李慕珩神色一沉:“谁给的权利?” “看守所的人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上面的人下达的命令。而且上面还要求这件事不能声张,所以知道的人很少。但据看守所接到命令的内情人说,这好像是军区那边的要求。” 这个消息就像一瓢冷水彻底浇熄了李慕珩体内那把火,他紧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吩咐:“你明天找人打探一下,看到底是谁下的命令。”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挂断电话,李慕珩单手撑着下巴凝眉思索着,他实不知军区那边有谁会管到这件事情上来,而看守所这边竟然还买了对方面子。 陶夭见李慕珩的样子,心知今晚交灵魂的事儿又没影了,索性做个体贴的人。起身替李慕珩扣衣扣,柔声道:“如果你有急事就先去忙吧,我送你下楼。” 李慕珩看了陶夭一眼,对她的懂分寸很是满意,“你早点休息,我自己下楼就行了。” 在陶夭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他起身离开,未扣完的纽扣他自己动手了。 第六十四章 撤诉了 李慕珩回到别墅已是深夜两点,他洗完澡换上睡衣靠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失眠的问题从四年前开始到现在一直困扰着他,最近问题越来越严重,有时一整晚都睡不着。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实在无法入眠,就起身下床换了件衣服,到车库取车,径直驶往南城的精神病院。 驱车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李慕珩停好车大步朝住院部走去。护士见到他热情的招呼,二十四小时私人看护得知他到了立即出来迎接。 因为身高的差距,看护只能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说:“李先生,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迎接你啊。” 李慕珩健步如风,面色淡然,“她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发起病来就一直把头往墙上撞,拦都拦不住。” 前行的脚步倏然顿住,李慕珩冷眼盯着看护:“上次来的那个医生开的药不管用吗?” “她一直不肯服药,每次都把药打翻,强行灌进去以后又把药抠了出来,所以……” 李慕珩皱了皱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又提步继续往病房走去,看护忙在前帮他把病房的门推开。 病房比一般的大很多,里面生活用品都很齐全,有的甚至都是上等,一看就知道这个病人在这里住了很久。 李慕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挥手示意看护先离开,进屋一眼就看见那个背对着自己侧躺的女人。 女人身材很瘦弱,侧躺在床上更显得单薄。许是听见有人进来,她忙翻过身看过来,见到李慕珩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扑向他,嘴里一遍一遍地重复道:“承佑,承佑,承佑……” 她双手缠住李慕珩的胳膊,乞求道,“承佑,你快点接我回家,我不要在这里,这里有鬼。” 说话的语气像个孩子,女人弓着身体四下环顾,像在找什么东西,肤色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浮现一种病态的白。她眼神惶恐地紧盯着李慕珩:“我昨天晚上看见了,我看见李慕珩回来了。承佑,你快点把我接走,我不要在这里,李慕珩会来找我的。” 李慕珩笔挺地站着,任由她在自己周围打转,对女人说的那些话仿若未闻,“等你病好了,我会接你回家。但你必须得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不能再撞墙了,知道吗?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撞墙,我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女人很畏惧李慕珩的眼神,她咧着嘴慢慢地往墙边靠过去,挥舞着手一脸害怕:“我没有撞墙,是墙要来撞我,它要来撞我,是它来撞我……” 说完就躲在墙角,身体瑟缩着,怕李慕珩生气。 李慕珩看了女人一会儿,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许多。他走到女人跟前,抬手将女人鬓角的碎发拢到而后:“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女人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慕珩,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像个纯真的孩子。 李慕珩被她这表情给逗笑了,轻轻摸了摸女人的头发,他叹道:“其实这样也好,起码……你不用面对那些残酷的现实。” 将女人扶着走到床边睡下,再替她盖好毯子,李慕珩坐在床边哄她:“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女人乖乖地点头,闭眼。 床边的人静静地守着她,一直到她睡着了,才悄声退出了病房。 第二天上午,李慕珩找到郭瑞阳说了自己决定撤诉的事。郭瑞阳清楚李慕珩的性格,他决定了的事向来无人能改变,来知会一声就已经是很尊重自己了。 郭瑞阳瞧李慕珩状态不佳,想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他语重心长地劝道:“慕珩啊,人的身体都有个极限,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万一哪天熬出问题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慕珩无声一笑,“现在这状况,可真不允许休息。” 郭瑞阳双手一摊,“我始终觉得,健康比金钱重要。如果时间倒退到二十年前,我一定好好珍惜身体,绝对不会那么拼命。你看我现在,还剩半年时间不到,最重要的是……膝下无儿无女的,有什么意义呢?如今活着,大概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把季氏集团端了,怎么让江灏那只老狐狸伏法。” 郭瑞阳半年前被检查出有淋巴癌,医生说他的时间不多。恰好那个时候陆临舟出了车祸,他就将李慕珩从墨尔本调回总部接任总经理职位。郭瑞阳曾有一个儿子,比李慕珩小十几岁,三年前被绑匪绑架杀害,妻子下落不明。膝下无子女的郭瑞阳从那以后也没多少心思再去壮大企业,直到三年前在一次合作中遇到了李慕珩,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之后就一直合作。 墨尔本的那家公司是李慕珩自己开的,后期为了方便操作才挂在了北亚旗下。所以在回国之前,那家公司的事都是他在亲自负责。 郭瑞阳会不遗余力地帮李慕珩,是真心对这个后辈的看重,几乎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在对待。加上他与李慕珩的父亲李永卓有些交集,也心甘情愿地扶他一把。 李慕珩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望着沙发上坐着的郭瑞阳,他起身走到红酒架旁,拿了一瓶红酒和两只红酒杯走过去。 为郭瑞阳倒上红酒,他语气淡然:“季氏集团的状况你也看见了,半年时间未必能够,所以医生给你宣判的半年时间我可不同意。” 不善于安慰人的他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哟,难得你也会有服输的时候。”郭瑞阳老脸浮上一抹调侃之色:“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如果你要是给我输了,把北亚赔了进去,我哪怕是化成鬼也会找你麻烦。” 李慕珩勾唇一笑,举杯邀敬眼前这位长辈:“如果我把北亚赔了,我把命还给你。” 仰首,一口饮尽。 “别别别,你这话就说的重了。你的命可是有人牺牲自己才换来的,要是还给我了,估计我做鬼也不得安宁。”说到这里,郭瑞阳又不得不提醒李慕珩:“听说季氏最近没动静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李慕珩沉思道:“照季岩东的个性,哪怕是现在有那一笔资金了,也绝不会就此收手,更何况他现在还欠北亚一笔钱。估计修生养息一段时间,自然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再出手也不迟。接下来我打算先把江云山这块地处理掉,还有之前答应你的事最近也有了眉目,我决定先把这些事解决了来。” “既然你有自己的安排,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默了片刻,郭瑞阳看着李慕珩,神色认真:“慕珩,听我一句,如果实在查不出来,就算了。” 李慕珩笑笑:“我会尽力。”抬腕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十二点,照时间林岚也该从看守所出来了。 “董事长,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他还得再去见林岚一次。 “去吧。” 目送李慕珩走出办公室,郭瑞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长相青涩的男孩儿,神色越加哀伤。 当警察通知林岚可以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正在吃午饭的林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一再确认警察说的是否有误,因为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毕竟李慕珩昨天还怕自己跑了,专门把自己抓回警车,今天怎么会转性呢。 但警察也一再告诉她:对方撤诉了,同时已经找到证据证明她没有窃取那份文件,法院那边也不再追责。 “我可以问一下,那份证明我没有窃取文件的证据是什么吗?是谁找到那份证据的?有说服力吗?我会不会再被抓回来?我会有案底吗?”林岚激动地拉着警官的手,满心期待地问着。 警官很耐心地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上面说有证据证明你无罪那就是无罪了。具体情况你可以去问问撤诉方,那份证据应该在他手里。” “哦……”意思就是让他去问李慕珩了? 事情演变到那个境地,本以为自己会在监牢中度过好几年,哪知峰回路转,她竟然被无罪释放了。林岚觉得一切都恍若梦中,虚幻的让她不敢清醒。 临走之前,几个狱警看她身无分文,就一人凑了几块钱,让她快点回家。 林岚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看守所的,恍恍惚惚地走到大马路,望着疾驰的车辆,色彩鲜明的大都市,她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自由了。这份自由不仅仅是人身的自由,更是精神和道德上的自由。 她没有窃取商业机密,没有违反职业道德。 闭眼深吸了几口气,哪怕现在太阳很烈,气候燥热,她依然觉得舒服畅快。然后,她拿着那几十块钱到附近一家公用电话亭给林风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林岚以为林风没把手机带身上,就没再继续打。转而给家里报了个平安,林正泽以为她去国外了,接到她的电话还有些惊讶。 “原本是计划要出国的,但领导临时改变了注意,现在不去了。还在南城呢。”林岚怕林正泽误会什么,忙把林风说的那个慌圆了回来。 林正泽笑道:“那就好,离家近点我和你妈心里总要踏实一些。”顿了片刻,林正泽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对了岚岚,你在外面可千万要注意人身安全,可别贪图些小便宜。今天上午家里还来了两个人,长得还挺标致,穿西装打领带的,我还以为是来给你说对象的。哪知道那两个人说什么,要给我们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嘁,以为天上掉馅饼啊,以为我们平时不看电视啊,欺负我们这些老年人不上网,就你弟给我说的那些骗术,比他们那高级多了。” “那后来呢?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们?” “我跟你妈那扫帚把他们俩轰走了!还当着他们的面把那张什么鬼支票撕了,让他们以后还敢去骗人。” 林岚被父亲这略显得意的语气逗笑了,心里也猜到那两个送支票的人是谁派的:“爸,你真聪明!” “那是!” 父女俩又说笑了几句,林正泽被朋友叫去打牌,就把电话挂了。林岚放下话筒,走出电话亭,仰头望着那碧蓝入洗的天空,所有的阴霾似乎都被一扫而尽。 至于以后……她觉得自己应该换个城市了。 第六十五章 请叫我女王大人 哪怕她现在已经被无罪释放,但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现在回公司取私人物品肯定会不自在。未免再给自己添麻烦,林岚决定先回家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等真相公布了以后再回公司拿那些东西。 身上的几十块钱不够她打车,她就去找附近的公交车站,先坐公交车再转地铁回家。 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她面前,林岚以为是自己挡着人家的道了,忙往前走了两步,而那辆车也跟着她往前移。林岚索性往后倒退,不偏不倚落进了一个人怀中。 林岚吓得赶紧逃开,在距离那人三步远的地方才停下,然后警惕地看着他,“杜秘书,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坤朗笑脸盈盈:“我来接你。” “接我?”林岚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不麻烦你。” “但我看你好像在找公交车站?”一句话戳穿林岚的谎言,杜坤朗面容和善:“我是来接你回去领你的私人物品的,你那天走的急,你手机和身份证之类的重要证件都在公司,难道你不想要了?” “当然要。”默了一会儿,她问:“是回公司去拿吗?” “不是。”杜坤朗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现在太阳这么大,在外面晒久了不太好。” 虽不知杜坤朗这么做的目的,但手机和身份证之类的重要证件都在手提包里,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的。如果不是去公司,那去其它地方也还能接受。 “上车吧。”杜坤朗催促道。 林岚犹豫了一会儿,主动走向了轿车。 之前在北亚,杜坤朗对林岚也多有照顾,她对杜坤朗也没那么多防备心理。心想杜坤朗是李慕珩的心腹,应当知道那份无罪的证据是什么,就索性开口问杜坤朗:“杜秘书,看守所的警官告诉我你们找到了证明我无罪的证据,我可以问一下那份证据……是什么吗?” 杜坤朗笑笑:“证据在李总那里,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李总让我去法院撤诉,我就去了。” 林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车开了莫约半个小时才停靠在一个别墅区,但司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持续往里深入。林岚方才特地留意了这里的环境,无意中看到了开发商的名字,是北亚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公司新开发的别墅区。 上车之前她已经做好见李慕珩的打算,但从未想过去他家,此刻身处这片别墅区让她觉得很不安,只好请求杜坤朗:“杜秘书,要不我改天再来拿吧,我现在还有事,要马上回去。” 杜坤朗很遗憾地说:“抱歉,李总想要见你。” “我可以改天再来见他。” “林小姐,请你也别为难我。”杜坤朗虽是面带笑容,语气已不复之前温和。 林岚觉得自己真是坐牢坐到犯蠢了。 车子直接驶进了地下车库,车库有电梯直接通往楼上。林岚四下搜寻找不到出口,只能跟着杜坤朗走进电梯,上楼。 步入客厅,黑白灰的装修风格依旧奢华大气。林岚无心去欣赏这房子有多大多豪华,她现在只想赶紧拿完东西闪人。正准备开口问李慕珩在哪里,那杜坤朗已率先开口道:“上楼右拐第二间是李总的书房,他在那里等你。” 说完就走了。 经过这次策划书事件,林岚心知李慕珩对自己已经厌恨到极致,虽然怕他做出什么偏激的事,但凭直觉又觉得他不会,若不然他也不会撤诉。 轻轻地踏上大理石铺陈的台阶,她走到杜坤朗说得那间屋子的门口,抬手叩响了门。 “进来。”低沉的嗓音,无论何时都让人心生畏意。 林岚推开门走进去,李慕珩正靠窗站着,斜阳自窗台洒落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辉,本就孤冷的气质更显得神圣高远不可侵犯。 林岚看着那背影,同样的人,同样的背景,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某个冬天。沉埋已久的记忆在刹那间觉醒,让她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回忆。 那天冬雪初融,天地间被一片白笼罩着。好不容易在午后有了太阳,林岚却在教室里趴着睡大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人突然把她抱了起来。 她睡眼惺忪地看着那个人,软糯的像没有骨头似得:“我在睡觉呢,别打扰我。” 那个人浅笑,抱着她轻轻地放在靠窗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一个冬天没晒太阳了,再不晒你就要发霉了。” “发霉就发霉,只要不发臭就行。” 那个人凑近她,仔细嗅了嗅她的头发,满意地点头:“还好没发臭,要真臭了可就没人要了。” 林岚猛然抬起头,目露凶光:“你说什么!” “我说要真臭了,别人就不敢要了。”那人宠溺地看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但我不在乎,因为我能把你洗干净。” 那时候情窦初开,面对那个人的柔情蜜意,林岚总是招架不住,刷的一下脸都红了,连带着耳朵也在发烫。她把头埋在双臂间,嘀咕道:“我自己会洗。” 那个人瞧着她那发红的耳根子,嘴角扬起一抹幸福宠溺地笑。抬头望着苍茫天际,几只飞鸟掠过眼前,为这萧索冬季添了一丝生机。 他仿佛想到什么,转过头问林岚:“岚岚,你喜欢下雪天吗?” “不喜欢。” “为什么?” “我怕冷!”说完还忍不住故意打了个寒颤:“如果有一天,我冻死在冬天,我也要埋在春天。” 那人笑了笑,虽是寒冬腊月,笑容却温暖如春,“我听说墨尔本是世界最宜居的几大城市之一,尤其是冬天都不会太冷。要不,等我们毕业了以后,我们努力赚钱去墨尔本好不好?” “好啊。”趴在桌上的林岚突然仰起头望着他:“我们多挣点,买个大房子。” “买别墅?” “不,我要买座维多利亚的古堡,在里面当女王!”林岚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请叫我女王大人。” “真想要古堡?”这可把他难住了,但想想似乎也并不是买不起。 “那当然了。”林岚一脸正经:“反正做梦不要钱,为什么不做的大一点?” “我还以为你说真的。” 林岚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双手捧着脸,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这一望就望进了心底深处,再也抹不去。 那个人站在太阳下,斜倚着窗台,精致俊美的五官在阳光的晕染下,仿佛画中人似得,勾得她魂都快没了。此时的林岚打心里觉得,哪怕是冻死在这个冬天也甘之如饴。 自从知道林岚怕冷以后,冬季两个人外出,那个人都会把她裹在大衣下面,哪怕自己冻得打哆嗦也不舍得让她吹一点寒风。他给她买暖手壶,贴暖宝宝,生怕把她冻坏了。 只是现在,那个不忍心让她吹寒风,不忍心让她受冻,要和她一起努力挣钱去墨尔本买大房子住的普通青年李慕珩,已经换成了现在这个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北亚集团总经理。 他成长了,而她还在原地。 如现在的李慕珩,一定很后悔当年跟自己在一起过。 轻轻叹了口气,她忍不住苦笑了声,带着些许讽刺,些许自嘲。 “你笑什么?” 清冽的声音响在耳畔,拉回了她的思绪。林岚恍然抬头望着李慕珩的脸,还是记忆里的样子。语气,依然是现在的李慕珩。 她低眉看着地面,光滑的黑色地砖倒映着屋顶的吊灯:“想起一些不值得回忆的事情,觉得有点可笑。” “不值得回忆的?”李慕珩眼神有一瞬的愣神,她说得那些不值得回忆的,应当是四年前的过去吧。那些重要吗?李慕珩觉得对林岚很重要,对他而言似乎也变得重要了,以至于他都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 缓步迈向林岚,他沉声问:“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你的秘书说,你会还我东西。” “所以你就来了?” 她语气淡淡地:“请你把东西还给我,我现在就走。” 李慕珩笑:“要东西也能要得如此理所当然,你是我见的第一个。” “既然已经证明我是无罪的,没有盗取你那份策划书,那些东西就应该还给我。”她伸出手,毫不畏惧李慕珩强大的气势:“把我的东西还我。” 李慕珩看着她伸出的手,忍不住扬起嘴角,“谁跟你说,你是无罪的?” 林岚皱眉看着他:“如果不是因为找到证据证明我没有拿那份文件,法院怎么可能会放我出来?你又怎么可能会撤诉?” “放你需要证据吗?” “什么意思?” “就是我单纯的想要放了你而已,跟有没有证据没有一点关系。” “所以到现在,你还认为那份策划书是我拿的?” “难道不是吗?”李慕珩觉得林岚这问题问得很傻:“你不觉得你一味否认这个事实,其实……真的很让人生气吗?如果你没有拿,为什么要收下季岩东那笔钱?为什么要让他保你父母晚年衣食无忧?昨天又为什么要跑出来与他见面?” 第六十六章 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 林岚大脑有些混沌,她努力去理解李慕珩那话里的意思。得出的结论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无罪的。 她能从看守所出来,全是他一句话的事? 她那么高兴地以为自己清白了,以为可以不用顶着那个头衔过下半辈子,到头竟然是他赠予的一场空欢喜。到现在,在他心里自己还是那个为了钱盗走他文件的小偷。 林岚觉得自己现在就不应该在这里,同样是顶着罪名,她宁愿在监牢里,也不愿接受李慕珩这虚情,更不想遭受那些人的冷眼冷语。如果让季岩东知道了,肯定也会追究。 而李慕珩眼里的戏谑和同情,就已经是开始了。 为了心里那份安宁,她转身就往楼下跑。 李慕珩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极具耐心地跟着下楼。 林岚去开客厅的门,发现这锁的结构她根本就没见过,更别说打开。跑到电梯口去想从地下车库走,却发现家用电梯还设了密码,她胡乱按一通,一直提示密码错误。 林岚那急欲逃离的样子让李慕珩看的很不是滋味,情绪说来就来了。他单手插在西裤兜里,挺拔的身躯缓缓靠近林岚,在她身后问:“想去哪里?” “回看守所。” 四个字,她说得无比肯定。 “这么想回去,在那里面待习惯了?” 林岚头也不回,“至少比待在这里好。” 李慕珩双眸静静地看着她,“季岩东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为他卖命?” 林岚冷笑:“既然你从心底里认为我帮季岩东偷取你的文件,那还把我放出来做什么?体现你的善心?还是你以为让我顶着那个罪名苟且偷生我就会很感激你?” 李慕珩脸色一沉,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像在隐忍,又好像在酝酿。 林岚也有些失控,她从踏进这个屋子那一刻开始她就很不安,四年前那些回忆她从不敢细想,但方才却像陷进去了似得。 她现在很混乱,连带着说话也没了头绪,只想着宣泄自己的想法:“在我得知自己无罪释放那一刻,我真的很希望这份证据是真的,可是它没有,正因为它没有才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悲很可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倒了几辈子血霉才遇见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商人。你们都以为自己掌握了别人的软肋,控制了别人的行为就很了不起,事实上在我眼里你们就像一群神经病,每天不是算计来就是算计去,活的像三国演义一样,不嫌累吗?” 李慕珩敛眉看着她。 “你恨季岩东,因为他害得你家破人亡,可事实上你现在做的事跟他又有什么区别?你把季氏集团搞垮了,你又何尝不是把季呈延变成第二个你?所有跟他有关的人你都憎恶,哪怕我们曾经结过婚,你也觉得我不可信任。你恨我,甚至起诉我。你觉得这样能让你好受点,那你就起诉到底,不要撤诉啊?” 李慕珩眼睛微闭着,情绪已在爆发的边缘,她看不见林岚眼里的痛苦,林岚也看不见他眼里的愤怒,两个人都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照自己所理解到的去揣测对方的心思。 林岚很压抑,压抑的都快要疯了。 李慕珩走到与她相距不过半步的地方,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里虽有不忍,可她的话却像利刃割在他的心头,把对她的心软都慢慢割掉,留下的理智和冷静让他忍不住问:“所以说到最后,你还是觉得帮季岩东没错了?” “错?”林岚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笑了出来,“我有什么错?你跟季家的恩恩怨怨跟我有关系吗?我凭什么要站在你的立场去衡量我的对错?” “林岚!”垂眼俯视着林岚那带着悲戚的笑容,仅剩的一丝心软也在林岚刚才那些话中消失不见,“明知季岩东阴险狡猾,知道他在利用你,却还要如此维护他。为了那一笔钱,你就如此作践自己吗?” 她泪眼迷蒙地望着李慕珩一步步靠近的身影,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现在很危险,但她就是忍不住,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你觉得季岩东比你阴险。但在我心里,季岩东至少比你信守承诺,他答应给我的从来不会少给,我为他做事至少能图到自己想要的,可你答应我的你做到过吗?”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将这些年的不甘和痛苦一并发泄出来。 李慕珩现在很冷静,以至于他清楚的明白林岚那些话里的意思。满腔怒火化作一声冷笑。俯身凑近林岚,他语带嘲讽:“我都那样对你了,你竟然还在顾念我们的过去,你不觉得自己真的很贱吗?” 林岚惶然看着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李慕珩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发冷,她收回目光想让自己冷静,却发现连眼神都无处安放。 她很意外李慕珩会说出这些话,讽刺,而又不可反驳。 原来在李慕珩怀中,她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低下头,她像没了魂的木偶,被仅剩的一丝尊严支配着,慢慢转过身往门口走去,动作轻微的生怕惊扰了李慕珩。 李慕珩见她还是想走,索性将人一把拉进怀里,冷声道:“既然你说我答应你的没有做到过,那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大掌擒住林岚的手腕,李慕珩蛮横地把她往楼上拉,沉哑的声音冷的可怕。 林岚被此刻的李慕珩吓住了,她惊慌失措地去扳李慕珩的手,“李慕珩你放手,你放手。” 李慕珩见林岚挣扎的厉害,不由分说地将她拎起来,像拎一只布偶玩具一般带进他卧房的浴室,打开花洒将她身上淋了个遍。 林岚这两天在里面没休息好,也没怎么进食,此刻根本没什么力气。李慕珩的胡乱冲刷让她眼睛进了水,喉咙也呛得厉害。 哪怕她一直咳嗽着,他也毫不心软。 关掉水龙头,他将她抵在冰冷坚硬的花岗岩墙上,眼里竟是狠厉:“林岚,你想要的不就是我跟你在一起吗,那我成全你。” 林岚虚软的身体被迫靠在墙上,眼睛满是红血丝。看着李慕珩那狰狞冷狠的面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以至于她连呼吸都觉得痛。 启唇想要说什么,迎来的却是他霸道而又冰冷的吻,将她所有的不愿和不甘都堵回腹中。 而他的手则迅速褪去她身上的衣物,将人抱上洗手台,在没有任何前奏的情况下,猛然深入。毫无怜惜的粗暴动作,痛的林岚牙齿都在打颤。使劲去推李慕珩,回应她的却是无情地撞击,一次比一次狠。 “我答应陶夭放过你,想让你过平静的生活,想让你守着你心里的那份美好度过余生,但你既然不想要,那就不要好了。”李慕珩双掌扣住她的后腰,用力深入。 “林岚你记着,从今天开始,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哪怕下地狱我也会拉你一起。” 林岚觉得很痛,那种痛从身体,乃至灵魂,都让她痛不欲生。好像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分裂,而她除了放任它们自生自灭外,什么也做不了。 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滚落。 她难以理解,曾经那么深爱的一个人,怎么就变了模样。 相爱时,她曾将李慕珩视作上苍赐予她最好的礼物,为此她愿意拿自己的一切来交换,只希望能和他携手终生。而今,上苍把李慕珩还回来了,却换了一个她不认识的李慕珩。 哀恸地睁着眼,浴室的灯光刺目,以至于她看不清李慕珩的脸。 隐约间,她听见李慕珩在耳边说:“一起沉沦……也好。” 她想把意识隔离在身体之外,但李慕珩总是有办法让她清醒过来。好几次睁眼着看他,他们都已经换了姿势。或是被抵在冰冷的壁面正面进入,或是伏趴在洗手台上,他在身后猛烈撞击…… 她哭喊着李慕珩三个字,每一次都仿佛锥心腕骨般痛苦。可听在李慕珩耳朵里,却有着难以拒绝的魔力,让他无法停歇,只能身体力行地给她所有。 到最后她没什么力气了,浑身瘫软在李慕珩怀中,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 “李慕珩,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那一刹那,李慕珩好像清醒了一般,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害怕。 哪怕是面对死亡,他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看着怀中昏睡的林岚,他忙起身抽离。 林岚微微蹙起眉头,神色痛苦。 李慕珩把她抱着放进浴缸,想要帮她洗清身上的残留物。林岚身体一碰到浴缸就打了个寒噤,嘴里呓语着:“冷……” 李慕珩忙将她再度抱起,把热水放好试了水温之后才将林岚放下去,小心翼翼地生怕林岚会有不舒服。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有他疯狂时留下的痕迹,在水中更显得刺目。 将彼此都清理干净了,李慕珩把林岚打横抱回了床上相拥而眠,她身体的温度让他觉得安稳踏实,哪怕是以前和陶夭在一起,他也从来没有这么贪恋过…… 第六十七章 什么都干得出来 林岚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翻了个身,身体传来的不适感又让她无法继续睡下去。 撑着厚软的床面坐起身,她环顾屋子一眼。凭这屋子的风格,她知道自己还在李慕珩家中。 忍着身体强烈的不适起床去浴室洗澡,昨天穿来的那件衣服早已不知踪影。回想李慕珩昨天的行为,她不禁苦涩地笑了笑,即便那衣服还在,估计也只剩残碎的破布了。 结婚那时,李慕珩本就很少回家,两个人同床次数更是屈指可数。那时候的李慕珩在这方面对她虽不算温柔,却从来不会像昨天那样强硬残暴。此刻再看镜子里的自己,镜面将她身体上的痕迹清晰呈现着,无声地告诉她李慕珩昨天究竟有多狠。 砰然一声巨响,浴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伴随着李慕珩的声音一并传来。 “林岚!”李慕珩站在浴室门口,眼里满是担忧,语气也有种失而复得的释然:“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岚偏过头望了他一眼,目光平静的仿佛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想起自己现在不着寸缕,她忙扯过毛巾架上的浴巾将自己裹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浴室。 床上有李慕珩刚送来的衣物,她迟疑了一会儿,拿起衣物直接去浴室里更换。 李慕珩看着那紧闭的浴室门,心里百味陈杂。 林风自看守所那里得知林岚已经被无罪释放的消息,但打林岚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去住处也没人,这种情况反而让林风更加担心。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恰好方蕾打电话来询问林岚状况,林风如实说了,方蕾也束手无策。 刚挂完电话秦羽霖就来电了,林风犹豫了片刻,滑动屏幕接听。 “怎么了?”他语气依旧冷淡。 秦羽霖在电话仿佛感受不到似得,自顾地问:“岚姐那里……你前天见到她了吗?” 林风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前天去见我姐了?”他思忖须臾,问:“是你找人帮的忙?” “我请我爸帮的忙。” 林风没猜到会是秦羽霖,一想到她为了父亲去接近陆临舟,他心里就很不好受,“羽霖,以后我的事你别管了,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不麻烦的。”秦羽霖努力笑了笑:“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嘛,而且趁这个机会我也认识了一个大人物啊,以后有什么事,说不定还能找他帮忙。” “什么大人物?”林风很担心秦羽霖。 秦羽霖说:“就是江市长的儿子,江越。你这次能见到岚姐,我爸就是找的他帮忙。” “江越?”林风有些诧异:“你是说南城政界的风云人物,军区上将江越么?” “嗯,是他。” 得此确认,林风不禁微微皱起了眉。江越这个人他早有耳闻,三十出头的年龄,已是南城军区上将,不仅位高权重,手下更有几大核心部队。但因其人十分低调,极少露面,即便威名远播,却甚少有人能攀上他这棵大树。 林风原本很好奇秦羽霖为什么会找到江越,但一想她的父亲本身就是南城某厅厅长,会认识江越倒也不足为奇。 秦羽霖见林风迟迟没有回应,不禁关心地问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林风回过神来,因秦羽霖的再次帮忙,他心里更是过意不去:“羽霖,这次的事……谢谢你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我不想给你太多的麻烦。” “林风……” “如果没事我就先把电话挂了。” “林……” 不等秦羽霖把话说完,林风已经决然地掐断了电话。 他和秦羽霖现在已经分手了,秦羽霖也有了自己的交往对象,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去打搅她平静的生活。当初交往时他就知道自己是高攀了贵枝,却因年少无知,相信爱情可以冲破一切束缚,所以才选择义无反顾。 后来,在秦羽霖的父亲极力反对之下,才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与秦羽霖之间的差距。不管他多么努力,在有些人眼里终究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 对身处政界的秦家人而言,羽霖跟他在一起只会被拖累。 在秦家人眼里,比秦羽霖大六岁的杰出青年陆临舟才是他们眼中的乘龙快婿。哪怕陆临舟车祸有可能下半身一辈子瘫痪,秦家人也愿意撮合他们二人。开始秦羽霖是极力拒绝的,因为被家人安排着去医院照顾陆临舟,久而久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一次,林风无意中听见秦羽霖与陆临舟互诉衷肠,本就支撑不下去的林风主动提出了分手。秦羽霖哭闹了好几天也没复合,在医院那次,是他们两最后一次为感情争吵。 秦羽霖的帮忙他从心里感激,却不想再欠她人情。 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他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变得强大起来,只有如此才能守住自己想要的。 …… 卧房的冷气开得极低,与室外的烈焰白日相比有着强烈的对比。李慕珩环抱双臂、背对飘窗站着,面色淡然地凝视着浴室的门,目光仿佛古井幽潭般幽深宁静。 “等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浴室里的人没有回应。 他知道林岚是真的生气了。 等了莫约十来分钟,浴室的门被打开,换好衣服的林岚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慕珩给她准备的是一件白色缎面连衣裙,长及脚踝,七分袖,领口蕾丝花边刚好到锁骨,可以将她身上所有的痕迹遮挡无遗。 看着林岚穿上自己亲手挑选的衣服,李慕珩对自己的眼光倒是颇为满意,先不说风格,至少尺寸是恰到好处。 他一向没什么耐心,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在林岚这里,对他而言已经是破天荒了。 林岚准备出去,只是想到那复杂的锁和电梯密码,她又不得不开口,“麻烦你开一下门,我想离开。” 她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但李慕珩一听就知道她是故意用这种冷漠的口气与自己说话,上前走到林岚身后,他深深地看着那背影,片刻之后,又恢复他的淡漠:“去哪里?” “与你无关。” 李慕珩摇头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嘴硬的亏还没吃够吗?” 林岚微微蹙眉。 “看守所和法院我都已经打点好了,即便你回去也没人敢留你。”他陈述道:“如果你是想回家,很遗憾,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有些事情我还没想好,想好之后我会告诉你。” 林岚转过身怒视着李慕珩,“你想什么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回我的家,那是我的自由,你也无权干涉。” 李慕珩说:“你别忘了,那房子是我的。” “你……”想起李慕珩昨天说的那些,林岚也不再生气,更不欲与他争论,那房子是他的,她不回那里住搬家总可以。 李慕珩知道她又误解了什么,却没解释的打算:“你这两天暂时先住在这里,等我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岚侧目冷眼看着他,笑:“李总日理万机,何必跟我这种人浪费时间。还不如让我自生自灭,也好过在这里碍你的眼。” “林岚……”李慕珩哑着嗓子开口:“你一定要这样吗?” 林岚无惧他那沉冷的目光,直视他的眼,“不然呢,让我答应你?可我不想那么下贱了啊。” “下贱?”李慕珩怒极反笑,他迎着林岚的目光步步上前:“昨天说那么多,你就记住这一句了吗?” 她当然记得还有其它的,比如他答应陶夭放了自己,再比如这辈子下地狱也一起。她又没健忘症,哪会记不住呢。 只是不想再回忆罢了。 四目相对,林岚终究是心虚的。偏头想避开李慕珩的目光,下巴又被他捉住,只能被迫仰头望着他那张人神共愤的俊冷容颜。 李慕珩俯身凑近,在她耳边轻吐着热气,极为暧昧,“如果不想我把昨晚过激的行为再重来一遍,就不要想着再刺激我,你知道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林岚怒瞪着他,恨得咬牙。 若是以前,李慕珩会很享受林岚对自己的恐惧和害怕,那让他有种征服和凌驾感。但如今,林岚的紧张和排斥却让他却觉得很失落,甚至有种无法言说的苦涩滋味。 这种滋味太难受,以至于让他短时间无法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松开林岚的下巴,他转身背对着林岚尽量保持风度:“公司那边你暂时别联系任何人说你无罪释放的事,包括你的老板季岩东。” “没找到证据,怕穿帮了?”林岚忍不住讽刺道:“其实何必呢,花钱花关系撤诉,结果什么证据都没有,如果董事会的人追究起来,到时候再把我起诉一次,倒霉的人是我,丢脸的可就是你李总了。” 李慕珩微微回头看了林岚一眼,“所以我才让你躲好了。” 说完,他大步走出了卧房。 林岚僵直地站在原地,关门声响起,她才确定李慕珩真的走了。无力地瘫坐在床沿,眼睛酸涩的厉害。 第六十八章 去试着相信她 李慕珩将林岚暂时留在了别墅,确切地说,他限制了林岚的人身自由。 他前脚刚走出别墅,家里的佣人就偷偷地给陶夭打了个电话,彼时陶夭正在健身房里,由私人教练指导训练。 抬手示意教练先暂停,她起身往角落里走去,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拭着汗水,一边用轻柔的语气问:“古阿姨,怎么了?” 古丽往楼上瞧了瞧,见林岚没有出来,才道:“陶小姐,先生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好像要在这里住几天。” 陶夭问:“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吗?” “是的。”古丽捂着话筒往楼上瞅着:“看样子暂时是不会走了。” 陶夭眼里有一丝不悦,李慕珩这么久没有碰自己,难道是因为开始在外面找女人了?可他什么时候带女人回过家里? 陶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女人长什么样你见了吗?” “那女人是杜秘书带来的,来的时候我没在,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从昨天到现在,那女人好像在先生的卧房里就一直都没出来过。” “一直都没出来过?” “是的,一直没出来。刚才先生走的时候还交代我别去打扰那个女人,他中午会回来。” 陶夭不耐烦地皱眉:“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陶夭犹豫了一会儿,到储物柜拿出手提包掏出另一部手机,给江容清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然后接着训练去了。 公司的月会正常进行,各高层管理一一汇报着工作,李慕珩却心不在焉。公布了九月季度会议的时间,便草草地结束了会议。 莫约十来分钟左右,杜坤朗敲门进了办公室。他走到李慕珩面前毕恭毕敬地站着,直入主题道:“李总,您吩咐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李慕珩抬眼看他:“谁?” “南城军区上将,江越。” “江越?”听到这个名字,李慕珩觉得很意外,从不参与商界之事的江越怎么可能会参合这件事?第一次参与竟然是为了林岚姐弟,他又如何认识林岚姐弟? 若江越帮林风的消息被其他人知道了,只怕林岚姐弟将来的日子未必太平。毕竟那可是江灏的儿子,江容清的哥哥。 沉思片刻,李慕珩吩咐道:“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后续有什么安排我再通知。” “好的。” “没什么事就去忙吧。” 杜坤朗点头,转身正欲离去,忽又似想起了什么,他回身正面对着李慕珩,欲言又止。 李慕珩正思考江越的事入了神,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见杜坤朗还站在原地,就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杜坤朗有些为难,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李总,关于策划书丢失那件事……我有个意见。” 李慕珩眸色深沉地看着杜坤朗。 “其实我觉得您可以试着相信林小姐。” 这话令李慕珩沉默了好久,他微闭着眼思索着,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天在会议室的场景。 他当时被怒意冲昏了头,一大把的证据和季岩东的指控让他没有理由相信林岚,他生气,愤怒,甚至恨。 林岚否认了,他觉得她在演戏。林岚绝望的时候,他觉得她在博取同情。 可她说她没有拿,她说信她一次,她说她不知道。 哪怕到了昨天,她依然没有承认拿过那份策划书。 但他却从没站在另一个可能去设想。 “理由?”李慕珩问杜坤朗,同时也在问自己,有什么理由去相信她是清白的。 杜坤朗见李慕珩没有生气,才继续道:“我与林小姐虽然接触不多,也不敢断定真相到底是哪种。但我昨天到看守所接林小姐出来时,她一直在问证据的事儿。”未免李慕珩把自己也怀疑进去了,杜坤朗极力整理着措辞:“我知道自己看人看事可能会很片面,但我觉得,林小姐真的很在乎那份证明她无罪的证据。” “你觉得她被冤枉的?”李慕珩说出来自己都有些不信,毕竟林岚也从没解释过,甚至还收了季岩东的钱。 杜坤朗跟在李慕珩身边两年多,对自己的领导向无二心,说得也是肺腑之言:“林小姐是否被冤枉的我不敢定论,但就林小姐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应该另有蹊跷。如果她真有拿走文件,便不存在着证据,但她却很在乎那份证据。如果她与季岩东真是串通好了的,就不会专门从看守所出来见季岩东。” 话说到这里,杜坤朗后面就没音了。 他一向佩服李慕珩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在以往的工作经验中更是从没失过手。平日里果断精明、雷厉风行的上司这次之所以会失去往日的判断,杜坤朗觉得是因为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做共事在处理。 当公事掺杂了私人情感,人就会变得失去理智。 身为下属,杜坤朗清楚的知道自己领导是什么性格。他一直想提,但时机未到,他不敢,一怕贸然说起会惹恼李慕珩给自己带来麻烦,再一个是怕反而连累了林岚。 但李慕珩既然会要求撤诉,想必也是不打算追究了,杜坤朗索性趁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李慕珩在听到杜坤朗的见解后,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似乎从来没有站在林岚的角度去思考过,对她也没有哪怕一丝丝的信任…… …… 江容清这两天没见到李慕珩心里有些不舒坦,就约了几个姐妹大上午的去美容会所做皮肤保养。收到那条陌生短信时,她正在跟其她姐妹炫耀李慕珩又给她买了某品牌包的全球限量款。 这个号码会经常给她发一些有关李慕珩的消息,她曾回拨过无数次,但都没有接通。这号码主人给的情报时准时不准,但江容清每次都信了,这次也不例外。 得知李慕珩家里住了个女人,她连皮肤保养也没心思做了,从会所出来直接赶往别墅。但又怕惹李慕珩生气,就特意跑到别墅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袋食材,准备以做饭的名义去一探究竟。 别墅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李慕珩手里,另一把在家里的古丽手上,江容清一直想拥有一把,但李慕珩每次都以家中有人为由拒绝了。 按响门铃,古丽过了好久才把门打开。 “你在家里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江容清盛气凌人地指挥着古丽,“把这些都给我放厨房,再清理干净了,等会儿我要亲自下厨。” 古丽连连点头,接过一大袋食材,急急忙忙地厨房走。经过楼梯时,还不忘往楼上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担忧。 江容清一进屋就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双手环胸在一楼四下走动了一会儿,再跑到楼上把除了书房以外的每一个房间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那条短信里说的,有个女人。 确定没什么可疑的,她才轻轻松了口气,哼着小调往楼下走。 经过书房门口时,她噘着嘴看了一眼,心里可想进去瞧瞧了。但这书房是李慕珩的禁地,之前她趁李慕珩不在家偷偷进去过一次。结果古丽跟李慕珩告了状,李慕珩为此还特意警告了她,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去了。 古丽站在客厅很是无措,江容清下楼坐在沙发上,顺手捞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似笑非笑地问古丽:“怎么,看到我这么不高兴?” “没……没有。” “那就是家里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也……也没有。”古丽是越南人,普通话很撇脚,“先生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他还没有回来所以我才来的。” “但……但是,先生说……” “先生说他不在家的时候,不许别人在他屋子里到处走动,不许别人进他书房,不许随随便便入他卧室是不是?”江容清将碎发往耳后拢了拢,笑问:“但你觉得,我是别人吗?” “这……” “我是慕珩的未婚妻,这座房子未来的女主人,也是你未来的女主人,我想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还有,以后家里有什么事,你记得随时跟我打电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心里要有点数。听明白了没?” 古丽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昨晚这屋子里也来了一个女人,还进了先生的书房,还跟先生过夜了,先生大早上的还专门打电话让人送衣服来。 她比你重要多了,更别说那个陶小姐。 但她没敢说。 江容清对这佣人没什么好印象,心里早就打算等以后和李慕珩结了婚就把这个佣人换了,说话自然就不客气“去给我找个围裙来,我要做饭给慕珩送过去。” “先生说他中午会回来。”古丽颤巍巍地说。 江容清表情一愣,旋即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正好。” 说完就一边撩袖子一边往厨房里走去,古丽无奈地跟上。 帮江容清打杂的过程中,古丽趁江容清不注意偷偷地到杂物间给李慕珩拨了个电话过去,将家里的情况作了说明。 在办公室的李慕珩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是问:“那她呢?她人在哪里。” 古丽小声说,“我按照你的吩咐,一直没上楼打扰那位小姐。但刚才江小姐特意到楼上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那位小姐,楼下也没她人。” 李慕珩猜想林岚是故意躲了起来,只是那屋子就那么大,她能躲得了多久? 担心江容清会为难林岚,没等十二点他就下班往家里赶。 江容清和古丽还在厨房里忙碌,李慕珩进屋没见着她二人,就直接上楼回到卧房去找林岚,但卧房空无一人。他又找了几个地方,结果依旧。 古丽没看见林岚离开,而这栋房子除了大门和地下车库之外,也没其它出口,除非…… 第六十九章 跳窗户跑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台,离开之前关好的窗户被打开了。大步走过去俯身往楼下看,花园里的几株小草还有被碾压过的痕迹。 林岚竟然跳窗户逃走了。 他很担心,因为他实在难以想象林岚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会是怎样,会不会伤到哪里。 可他也很生气,生气为了逃离自己,连这么危险的办法都用上了。 “慕珩,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江容清温柔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 李慕珩颇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心情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慕珩?”江容清见李慕珩没理自己,又唤了一声。 李慕珩转回身,目光落在她腰间干净整洁的围裙上,语气淡淡,“我听古丽说你来家里了,所以提前回来看看。” 江容清微讶,旋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真的是因为我在,所以才提前回来的吗?” 话里有试探的意思,李慕珩却也没放在心上,径直往卧室外面走:“如果没事我就先回公司了,我下午还有个会议。” “可以吃了饭再走吗,我新学了两道菜,专门来做给你吃的。”江容清拉住李慕珩的手,撒娇道:“就一顿饭,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的,我们也很久没一起吃饭了不是吗?” 李慕珩停住脚,想拒绝江容清这份好意,忽而又觉得好奇,江容清为什么突然来家里做饭。 为了弄清江容清来这里的原因,他点头答应了。 江容清高兴地挽住李慕珩胳膊,随后又不好意思起来:“事先说好,那可是我辛苦好久才做出来的,你要是觉得不满意不许批评。” 李慕珩低低地嗯了声,转身下楼。 江容清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回头望了眼窗户,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李慕珩走后,林岚找了很久才在卧室的壁柜里找到自己的东西。她打开包检查了一遍,手机身份证之类的重要东西都在。 林岚本想拿了东西就离开,但大门不能走,车库又不知电梯密码,未免被佣人逮住,她只好选择从早就看好的窗口跳了下去。 四米多高的窗户,就那么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地面虽有草坪,仍是将脚崴了一下。伤筋动骨的痛,她只能捂住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 拖着受伤的右脚,她躲过佣人视线,悄悄地翻过一楼平层的花园落荒而逃,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家里收拾完东西搬家。 拿出钥匙打开门,她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林风。 林风在沙发上枯坐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在等林岚回家。听见开门声他立即站了起来,“姐,你终于回来了。” 林岚冲他安然地笑了笑,佯装一切都很好,“让你担心了。”把包扔在鞋柜上面,她一瘸一拐地往客厅走,“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嗯,一大早就来了。” 林岚拖着伤脚坐到沙发上,右脚不敢弯曲,只能直直地蹬着。林风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过来,目光落在她的伤脚上,“你的脚怎么回事?” 林岚接过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瞧着林风那担心的样子,她不禁笑道:“没事,就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要不我帮你看看?”林风说完就往下蹲,作势要帮林岚揉揉。 林岚忙伸手阻止,生怕被别人看见自己身上那些痕迹,“真的没事,我已经去看过医生了。”提起医生,林岚觉得自己就应该把林风的另一个问题一起回答了,于是她接着道:“昨天之所以没有回来,就是因为脚崴了在医院里住了一晚上,今天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我就出院了。” 她忍着痛努力动了动右脚,咧着嘴笑道:“你看,我连石膏都没打,肯定是……小问题了。” 林风看着还在逞强的林岚,无奈摇头。但林岚既然选择了隐瞒,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好多问。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他也不知该不该提。 林岚自己也不想再提,加上她现在需要马上收拾东西离开,也就不再耽误,“你既然来了就帮我一个忙,帮我一起收拾一点东西,我想搬家了。” “搬家?”林风有些意外,但他知道林岚这套房子是李慕珩以前送的,发生这样的事,照林岚的性格肯定不会再住在这里,便也没做多问。 “你想收拾些什么,我帮你。” 林岚指着书房,“帮我把电脑和一些看着值钱的东西打包就行了,其它的我自己来收拾。” 林风点头。 林岚拖出两个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和日用品,好在她平时不是很喜欢置办东西,有些不用了的能扔就扔,能捐的也会捐出去,留下来的基本都是能用或者不舍得的。 林风把电脑打包好,再在书柜里翻找了一遍,想看看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是否遗漏了。在书柜的一个屉子,他无意中看到一个红色的小本子,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离婚证! 林风回头看了眼卧室正在收拾东西的林岚,犹疑许久,才将小红本拿起来翻开看。 上面的内容令他震惊。 林岚正收拾着衣服,突然想起有件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直被放在书房里,而林风现在就在书房收拾东西。 跟李慕珩结过婚的事林岚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会儿更是紧张的不行。顾不得脚上的伤痛,她忙颠簸着脚跑向书房。 “林风……不用……”她刚想开口让林风别收拾,却发现林风手里正拿着她惦记着的那个小红本看得入神。 林岚觉得有什么东西塌了。 她扶着墙面缓缓靠过去,刚才动作太大牵动了脚伤,这会儿动一下就钻心刺骨的疼。在林风身侧的位置停下,她把离婚证夺了回来。 林风偏过头看着她,眼里情绪复杂,“你不是只和李慕珩交往过吗,怎么还跟他结过婚?” 四年前林岚和李慕珩交往那会儿,家里人都知道。与李慕珩结婚的事儿林岚只跟父母说了,到后面李慕珩要求不与任何人提,恰好那几个月林风去单位实习没在家,她就没告诉林风。所以在林风的印象中,他只知道林岚与李慕珩交往过几年,其它的一概不知。 证据摆在眼前,林岚现在想否认都难,只能大大方方地承认,“都是四年前的事儿了,不用放在心上。” “爸妈知道吗?” 林岚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为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林风表情看上去很痛苦:“我们是一家人。” 林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本来就是一场闹剧,提它做什么呢。这件事都过去了那么久,我都不在意了。”把离婚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她一把扔进了垃圾桶:“这东西早该扔了。” 她说得轻巧,但心头却好像在滴血。 但林风却并不像林岚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虽然他比林岚小两岁,但成熟的早。因为家庭的缘故,林风更将自己当做了一家人的支柱。 大学那几年,他所有的生活开销几乎都是林岚拿的钱。初出社会第一年没什么收入,父母也是由林岚在供养。为了这个家,林岚几乎用尽了全部心力。 林风觉得自己亏欠林岚许多,也很想弥补。他努力上进,就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不让他们被生活所累,不受别人的气。 只是眼下,他所想的似乎都没有实现。 林岚见林风脸色不大对劲,她怕林风多想,忙道:“你知道我那时候对李慕珩死缠烂打,好不容易把他追到手,肯定想要把他绑在身边了。其实说来我那时候也是自己犯傻,太冲动了。好在后来醒悟的早,才没有耽误彼此。” “你又为什么要跟李慕珩离婚?”林风攥紧拳头,尽量控制语气,“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你很爱李慕珩。这四年你一直不谈朋友不结婚,不就是为了他?既然你跟李慕珩曾经是夫妻,他为什么要起诉你?策划书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现在跟李慕珩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林岚欲解释,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与李慕珩之间的事岂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即便说出来,林风也未必肯信。 低头想了片刻,她道:“你是我弟弟,很多事我不想瞒你,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识人不清,经历这些也是自食恶果。至于我跟李慕珩之间,现在也没有任何关系。林风,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你也别再问这件事了,可以吗?” 她已经很委婉地告诉林风,那些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 林风也听出了林岚话里的意思,心里的愤怒也在林岚的安抚下得到平静。慢慢舒展开手指,他无奈地摇头,“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还能说什么。” 看了眼垃圾桶里的离婚证,林风弯腰捡起,递还给林岚,“你以后还要结婚,这东西用得着。” 林岚犹豫了一会儿,微笑着接过了,“也是啊,以后再婚,还得出示离婚证明呢。” 一旁的林风默然无语。 第七十章 戏太多就过头了 餐桌上摆放了六七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江容清如数家珍般一一为李慕珩介绍。李慕珩心悬林岚去处,无心享用。 江容清对自己的厨艺愈发自信,但见李慕珩没动筷,不禁有些失落:“慕珩,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李慕珩语气淡淡:“我在公司已经吃过了。”盯着江容清看了一小会儿,他问:“怎么突然想着来家里了?” “几天没见你,有点想你。顺便过来提醒你后天我爸的生日。”未免李慕珩再追问,江容清指着桌上几道菜面带微笑地说:“这几道菜我学了好久,就是为了做给你吃。来,尝尝我烧的红烧肉,今天上午专门去超市买的最新鲜的食材,你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江容清主动给李慕珩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一脸期待地等着李慕珩品尝。 李慕珩看到红烧肉他就想起林岚,因为林岚最爱吃的就是红烧肉。 于是他更没有胃口了。 转而夹了一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细嚼慢咽地,吃相甚是优雅迷人。 江容清看得有些入迷,说话也有些感性,“慕珩,我一辈子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就像现在这样,就我和你,像最普通的情侣那样,你下了班以后,我在家给你做饭,照顾你的生活。” 李慕珩回头瞧着江容清那深情款款的脸,不禁眉头微敛:“容清,你真的没必要这样。” 江容清瞬间清醒了过来,迎上李慕珩那清冷的目光,她有些慌乱,“可是……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对你好,想要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李慕珩放下筷子欲走,这顿午餐实在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江容清立即起身从身后抱住李慕珩,她将头紧贴在李慕珩的背脊上,语带哽咽,“慕珩,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走进你的心里。我不要只做你名义上的未婚妻,我想和你做真正正正的恋人。” “有些戏,做多了就过了。” 江容清反而抱的更紧:“如果这是戏,我愿意做一辈子。慕珩,你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从大学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哪怕到现在我心里除了你也没别人。我知道当初拿孩子要挟你宣布跟我交往是我不对……我也是没办法,我那个时候怀了你的孩子。我想要那个孩子,想要和你组建一个家庭……” “容清……”李慕珩语调很轻,却透着彻骨的寒凉,“不是说好不提过去那些事的吗?” 他着实不想再提那些旧事,若真要说起来,江容清对他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他对其下狠手。 江容清语凝,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对自己永远都冷淡疏离的男人,“慕珩,对不起……” “你吃过饭就早点回去,我还要去公司。” 如同吩咐,却没有那么严厉,浑身散发的清冷气息透着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江容清的双手轻颤了下,她没想到李慕珩会生气。紧咬着下唇,不甘地松开手,“好,那我不耽误你。”顿了片刻,江容清补充道:“后天的生日宴,我爸让你准备一下,他想介绍几个大领导给你认识。还有……我哥也会回来。” “我会准时去。”李慕珩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江容清默望着门口,眼里满是委屈。一想到这间屋子里昨晚有另一个女人来过,她就恨得牙痒痒。李慕珩这么急着赶回来,说不定还与那个女人有关。 为了避免李慕珩哪天被别的女人拐跑了,江容清决定跟着他去再探清楚。 李慕珩出了别墅直接回到车里,吩咐王海开车去公司。心里惦记着林岚,他就拨了个电话过去,语音提示手机正处于关机状态。 将手机放在一旁,他心情莫名烦躁,坐在车厢里也甚觉压抑。 思来想去,李慕珩觉得只有尽快找出那份证明林岚无罪的证据,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打电话让杜坤朗把监控视频发到手机上,他决定亲自调查这件事。 陶夭从健身房出来又给古丽拨了个电话,询问事情后续。古丽把家里情况说了一遍,得知江容清没抓着那个女人时,陶夭非常失落。 本想通过江容清弄清楚那个女人的身份,再由江容清弄掉那个女人,哪知被她给逃了。 一想到自己又给江容清创造了与李慕珩在一起的机会,陶夭心里就极不舒坦。 紧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缓行的轿车,美丽的桃花眼中尽是愤恨之色。 然后一踩油门,撞上前方那辆车。 价值几百万的小轿车,她既没有下车查看车损,也没有惊慌失措。不慌不忙地拿起手机,点开李慕珩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她颤声道:“慕……慕珩……我出车祸了。” 林风帮林岚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打包好,由于暂时还没找到房子,她就去附近找了一家酒店暂时住下,等找到房子后再搬过去。 这会儿停歇下来,林岚才发现右脚脚踝已经肿的很高,胀痛感也很强烈,动一下都觉得疼。 “是不是伤到骨头了?”林风关心地问:“要不我们再去医院看看?” 林岚实在痛得受不了,答应了。 姐弟两打车到骨科医院,林风帮她挂了专家号,两个人一起在外面等。隔壁坐了一个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水灵灵的,脸蛋跟苹果似的,看上去特别可爱。林岚心生喜欢,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小女孩也一直盯着林岚,过了许久,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阿姨,你的白裙子真好看,像仙女一样。” “真的吗?”林岚眨了眨眼,笑容可掬地说:“阿姨可不是仙女,阿姨是女王!” “是魔仙女王吗?” 林岚不知道魔仙女王是谁,就向林风投去求救的目光。林风双手一摊,表示他也不知道。恰好电话突然响起,他忙借着掏手机来掩饰自己不知魔仙女王这号人物的尴尬。 一看是秦羽霖打来的,他犹豫着不想接听。 林岚瞧了眼来电显示,“秦小姐打来的,怎么不接呢?” 林风笑了笑,挂断,“我们已经分手了,也没必要再联系。” “哦。”林岚悻悻地低下头。 电话再度打来,林岚瞅着林风,“也许是有什么急事?” 林风也担心秦羽霖,说了声抱歉,接通了电话。 林岚望着林风的侧脸,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虽不知他们二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看得出来林风还是很在意那个女生。 她这个弟弟哪都好,就是一根筋。 “怎么了?”林风的语气稍显不耐烦。 “你在哪里?” “医院,有什么事吗?” “你在医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去医院?”秦羽霖的担心溢于言表。 林风皱了皱眉,“我没事,是我姐,她脚崴了,来医院检查一下。” 得知林风无恙,秦羽霖长舒了口气,忽而又忍不住问:“岚姐……出来了吗?” “嗯。”林风看了林岚一眼,林岚正与那个女孩在数指头,他收回目光道:“你一直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秦羽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是有件事要跟你说,你能不能出来,我们见个面?” “羽霖,我现在真的不方便……” “如果我说这关系到你的未来呢?”秦羽霖说:“你出来再见我一面,好吗?” 林风很犹豫,他不想再给秦羽霖添麻烦。两个人分手这么久了,再单独见面只会给她带来负面影响。 “我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餐厅等你,你不来,我不走。”肯定的语气,凝重的像誓言。 挂断电话,林风愣愣地坐着,内心挣扎纠结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爱秦羽霖,论身份却配不上她,所以他选择不去打扰她的生活,让她过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但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匹配的上她,林风一定不会错过。 “林风,你去吧。”林岚一边与那小女孩玩,一边对林风道:“秦小姐这么急着找你,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会儿检查完了打车回酒店就行了。” “但是……” 林岚回过头瞪了林风一眼,故作严肃状,“想做什么就去做,别给自己留遗憾。我可不希望多年以后你回忆今日,会怪我影响了你的决定。” 林风看着林岚那认真的模样,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姐,对不起。” 林岚嗯了声,“快走吧。对了,我没带现金,你给我一点零钱,我等会儿想去吃点东西。” 林风从兜里摸出钱夹,将里面所有的红钞票拿出来递给林岚,大约有一千多的样子,“我现在就这些,不够我等会儿回来再取点。” 林岚抽了一张出来,笑道:“我又不是去吃山珍海味,要不了那么多。”见林风还愣着,她忍不住催促,“还傻站着干嘛,快去吧。” 林风不忍心丢下林岚,但秦羽霖那里他也很担心,无法两全的情况下,他只好打电话让方蕾来医院陪林岚。林岚也不拒绝,毕竟只有这样林风心里才不会有负罪感。 从医院大厅出来,林风直接跑到马路边去拦车。 他搭上的士刚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很拉风的停靠在了路边。车门打开,李慕珩从车上下来,但并没有离开车位,而是转身扶着陶夭走进了医院大厅。 第七十一章 没关系,来日方长 医生安排林岚道放射科去拍片检查,看着前面排的十几号人,她不禁感叹,这世界上最好做的生意大概就是开医院了。 她寻了个位置坐下,周围大多都是有亲人或是朋友相伴而来的。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纤瘦的身形,背影略显单薄,看上去孤独的有些可怜。 林风走了,她才有心思去想接下来的路。 昨天听李慕珩说没有那份证据时,她很冲动的想再回看守所,只因不想欠李慕珩一丝人情,不想在李慕珩心中永远被冠上小偷的罪名。 冷静过后她才醒悟自己当时真是太傻。 她才二十八岁,还有大把的年华,为什么要耗在监狱里?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罪名。既然李慕珩都撤诉了,又何必要替季岩东背下那个黑锅,去毁掉自己的人生? 仰头望着显示屏上持续滚动的那些名字,她从心底里希望自己的名字在以后任何场合下都是光明正大的,就像以前在悦容一样。她的职业生涯也不要有那样的污点。 而今李慕珩既然撤诉了,季岩东给得那笔钱也应当归还。 她想的入神,未曾注意到有两个人也进入了放射科等候厅。 莫约二十来分钟后,林岚换了个姿势坐。一道熟悉的身影自眼角余光一晃而过,她抬头望去,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他。 无论身处何地,他的存在总是那样醒目。 下意识地弯着身子,她胡乱地抓了两下头发,又举起手里的挂号单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远远望着几米外的李慕珩。 李慕珩揽着陶夭的肩膀坐在长椅上,眼里满是温柔。仿佛怀里是他的至宝,需要用他强健的臂弯和宽厚的胸膛去保护。 这般模样都快让人忘了他平日里的专横冷酷。 林岚看着李慕珩举手投足间的温柔呵护,再想想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强烈对比所产生的差距让她心头涌来一阵酸涩。 原来他不是不温柔,只是不对自己温柔。 李慕珩低头对陶夭说着什么,忽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感受了片刻,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很强烈。 微微抬头四下环顾,发现周围看自己的人倒是不少。陶夭微仰着头深情凝望着他,“怎么了?” 李慕珩沉吟道:“没事。” 一名护士走到二人身前,亲切有礼地说:“陶夭是吧,请跟我来。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林岚偏着头生怕被李慕珩发现,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往那边看。李慕珩扶着陶夭走到放射室门口,看着她进去了以后,才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电话显然是没有接通,因为李慕珩很快就把手放下了。过了几秒钟,他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表情严肃,像在吩咐什么事情。末了又神色凝重地望着显示屏,目不转睛地盯着,仿佛那里有他在乎的人一般。 林岚鬼使神差地也跟着望上显示屏,当看到最底下那个名字时,懵了。 最底下那个叫林岚的,不就是她自己吗? 所以李慕珩看得那个名字是谁? 早上李慕珩让她在别墅等他回家,可自己却跳窗跑了。若是被他捉住,下场肯定不好看。之前那些事历历在目,以至于她现在看到李慕珩第一反应就是躲,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趁着现在有几个人在过道来回走动挡住了李慕珩视线,林岚弓着身子站起身,拖着伤脚慢慢地往外面走。像逃难似得,生怕吸引了李慕珩半点注意。 从放射科出来,她随处寻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等待着李慕珩和陶夭离开。莫约十来分钟,她再去等候厅,那里果然不见李慕珩身影,她这才安安心心地坐下。 一系列检查取片的流程结束后,医生对陶夭叮嘱道:“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其它部位没什么问题,回去多注意休息就行。”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李慕珩把陶夭送上车,他自己却没有上去。 “慕珩,你不跟我一起吗?”陶夭望着李慕珩的眼睛,有些意外。 李慕珩抬手看了眼腕表,道:“我等会儿有点事要去处理,让王叔送你回去。” “那你今天晚上会来吗?” “抱歉,我可能不会去。” “这样啊……”陶夭语气有点失落,低下头默默地想了半会儿,“晚一点也不行吗?” 陶夭知道,若是以往的李慕珩一定不忍心拒绝。在一起那么多年,只要她想要,李慕珩一定会尽量满足,虽然不是十分纵容宠溺,但疼惜和在乎还是有的。 李慕珩凝眉看着那双满是希冀的眸子,有些不忍,只是他这个人向来遵从内心,愿与不愿,爱与不爱,他从不委屈自己,哪怕是陶夭也无法改变。 伸手揉了揉陶夭的头发,他轻声道:“今晚不会去了,你回去了早点休息。不舒服就暂时不要乱动,我会给你找个保姆照顾你的生活。” 陶夭心都沉到底了,想质问李慕珩为什么不去?昨天那个女人又是谁?他为什么会带那个女人回家? 她有很多想问的,但仔细想想,她似乎没那个资格。 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陶夭语带失落地说:“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如果要来就提前给我打电话。” 李慕珩嘴角微扬,关上车门。 轿车驶向马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林岚折腾完出来刚好五点,检查结果是软组织挫伤,关节处有点轻微炎症,加上伤后还剧烈运动,才导致肿胀。好在问题不是很严重,医生给开了一些外用消炎和化瘀散肿的药物,让她自己回去坚持涂抹就行。 顺便不能再剧烈运动,否则问题加重就麻烦了。 方蕾迟迟没来,林岚就借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告知她自己已经回酒店了。拿了药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她让司机直接开到酒店。 现在脚疼的厉害,她连饭都不想吃,只想回去休息。 到酒店楼下,她结完账下车。司机见她动作实在艰难,就主动下车帮忙扶。 “谢谢,我自己可以……”林岚话音刚落,司机突然被人撩开,一只大掌揽在她腰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落进了一个宽厚坚实的怀抱里。 随后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都被打横抱了起来,手上的药差点就掉在了地上。 若非定力够,她已经惊呼出声了。 看着那张冷峻的容颜,林岚有片刻的愣神,浑身僵硬地盯着李慕珩的下巴,“你怎么会在这里?”意识到自己这尴尬处境,她忙挣扎起来,低声喝道:“放我下来。” 李慕珩仿若未闻,抱着林岚就往酒店里面走。放在林岚后背的手巧妙的掌着她另一只手臂,一边给她安全感,同时又免得她挣脱了。 经过酒店大堂时,林岚把头埋进李慕珩胸口,羞愧的无地自容。 “几楼?哪个房间?”他的声音很沉,像空谷回落的声响,悠长宁静,却在无形中予人一种安定。 林岚偏过头不想回答他。 李慕珩却总是有办法对付她的任性,他对大堂的服务员说:“开间房。” 说完就把林岚放在大厅的沙发上,准备拿身份证。林岚无奈,只好报了自己的房间号,李慕珩垂眸睨了她一眼,目光柔和:“落到我手里了,我总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林岚对他的傲不屑一顾。 到客房门口,李慕珩催促林岚开门。林岚本来就没将这里当成久居的地方,也没那么在意,慢吞吞刷卡开门。李慕珩将她抱进房间放到了床上,再从她手中拿过药品,拆开塑料袋,取出里面的药盒打开。 动作流畅自然,一气呵成。 林岚坐在床沿,看李慕珩的目光冰冷淡漠,连带语气也很疏离,“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你,你可以走了。” 李慕珩一边看那些药物的说明书,一边道:“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怎么能轻易走了?” 李慕珩拿着药走过去,林岚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目光充满警惕。 即便是微小的动作,仍让李慕珩心生歉意,蹲下身看着林岚,他沉声道:“我只是想帮你擦药而已,并没有别的想法。” 林岚避开他的目光,心里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李慕珩见她没有拒绝,这才动手去撩她的裙摆,露出受伤的地方。看着那快肿的快要赶上小腿的脚踝,他不禁皱眉。拿出外用药物涂抹在肿起的位置,他轻轻按摩着,眼里满是心疼,“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就没想过后果吗?” “我只是不想待在你那里而已。” “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我跟你说了。”林岚一直偏着头,“是你不答应。” 敷药的手停顿了几秒钟,随后又继续,“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林岚皱了皱眉,若问感情,她曾经是愿意的。只是时过境迁,现在与李慕珩之间她只有一个回答:“不想。” 脚踝突然袭来一阵强烈痛感,她忙把脚缩回,却被李慕珩又抓了回去,一来一去间疼得厉害。 李慕珩轻轻地揉按着她的脚伤,眉眼间不见往日的霸道沉郁,温和专注的模样让林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如果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跟你回到从前,你愿意吗?” 林岚笑,完全不将他的话当回事儿,“你应该先问我信不信,而不是愿不愿。” 他抬眼,对上她微有些怒意的眸子,笑道:“没关系,来日方长。” 林岚对他那句话持反对意见,但并不想说出口。与一个不愿相信自己的人理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第七十二章 我信你 李慕珩没有问她搬家的事,因为他心知肚明。早上说了那些话,再大度的人都会被气走。林岚也没有问李慕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酒店门口,因为她知道答案,其实在医院的时候李慕珩就已经发现自己。 可她就是倔,不想拆穿。以前这种情况她还会说李慕珩两句,现在她连说都不想说。 李慕珩帮她擦完药到浴室洗完手出来,林岚正在摆弄手机。 她离开之前就把手机充上电,一个下午的时间,手机竟然还开不了机。方才给方蕾发了信息,也不知方蕾来了没有。 “急需用手机吗?”李慕珩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林岚,“用我的吧。” 林岚没理他。 李慕珩把她的手机夺过去胡乱按了一通,没反应,又拍了两下再按开机键,手机依然处于沉睡状。 “那天掉地上了,一人踩一脚,估计是踩坏了。”李慕珩如是说。 林岚当然知道坏了,就是不死心,伸出手:“还我。” 李慕珩依言给她,空气在骤然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缓步走到床边,靠坐在床头柜上,沉思半会儿,他才开口道:“林岚,关于策划书的事,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林岚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又恢复满不在乎的模样:“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还想听什么?” “想听那一百万的来源,想知道在看守所的时候为什么要出来见季岩东。”李慕珩偏过头凝视着她,眸色深沉,“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林岚回望着他,冷笑:“去看守所走了一趟,被你折腾一顿,到现在你才开口问事情的真相。不觉得太迟了吗?” “林岚……” “我没拿。”林岚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拿你那份策划书,也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信你。”李慕珩打断她,语气坚定。 林岚诧异,心跳骤然加快。 李慕珩缓缓蹲下身,保持与她平视的角度,眉眼间不复往日的清冷疏离,“但事情终究需要证据去证明,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洗清你的罪名,还你清白。林岚,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就告诉我你跟季岩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替那个人顶罪?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告诉我,好吗?” 语气柔缓,循循善诱般想要从林岚口中得知真相。 李慕珩这些话让林岚很欣慰,经历这些事,不管是否恨他。他愿意去弄清真相,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意外之恩了。 沉默许久,她抬头看着李慕珩的眼睛,正欲开口,门铃突然响起。她第一反应是方蕾,第二反应是李慕珩在这里。 偏偏李慕珩竟然没有要躲的意思。 “方蕾来了,你赶紧藏起来,要是让她看见你,我会很为难。” 李慕珩淡定非常,“你这房间就这么大,方蕾会看不见?反正都要被她发现,何不大大方方的,也免得你后面再解释。” 说话的同时,李慕珩已经走到门口去开门。 林岚不安地望着门口,心里做好了被方蕾质问的打算。意料之外的,她没有听见方蕾的声音。而是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紧随着便是李慕珩倒退的身影。 林岚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忙起身下床走过去,却见林风手拎着李慕珩衣襟,将他抵在墙上,怒气冲冲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吓人。 “李慕珩,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还嫌我姐被你害的不够惨?”林风气得额头青筋暴露,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李慕珩虽是落于下风,但气势不输半分。也没有因为挨打而心生怒意,反而心平气和地对林风说:“等事情真相大白了,我会为我做过的事负责。” “负责?你以为我们稀罕你负责?你别以为我们姐弟两好欺负你就可以随心所欲,我告诉你,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见一次揍一次。” 李慕珩侧过头看了林岚一眼,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心里竟有种满足感。 可他毕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眼见林风欲再下狠手,他右手横切林风腹部。林风痛得弯腰,李慕珩顺势擒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外扳,将整只胳膊反拧到林风脖子后面压制着。 快速精准的反击,瞬间扭转了局面。 余光瞧见林岚准备过来,李慕珩回过头对她说:“站那儿别动。” 然后就把林风给松开了。 得到自由的林风还想冲上去再补一拳给李慕珩,不远处的林岚急忙道:“林风,别打了。” 林风不甘心地放下手,走到林岚跟前,语气不悦,“你怎么还跟这个人往来,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 “这是我跟你姐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来质问她。” “你不来打扰我们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是吗?”李慕珩凝望着林岚,四目相对,他在她眼里看到一丝难色。笑了笑,他道:“我会再来看你。”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林风跟在后面把门重重地关上,回来看见林岚一脸恍惚的样子,忍不住问:“姐,你别告诉我你对他还有感情?” 林岚恍然回过神来,迎上林风那略带严肃的眼神,她摇头笑道,“怎么会。” 未免林风误会,她把下午的事与林风说了。林风听完歉疚地说:“如果我没有把你一个人留在医院就好了。方蕾呢,方蕾怎么没来?” “我不清楚,可能是路上耽误了吧。”顿了片刻,林岚问:“秦小姐这么急着叫你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林风踌躇半晌,“羽霖找我出去是因为……她想把我引荐给一个名叫江越的人认识,说是对我未来有帮助,让我抓住这次机会。” “江越?”林岚对这个名字颇觉耳熟。 “上次我能去看守所探望你,就是羽霖找他帮的忙,今天羽霖找我也是为了这件事。” 林风长叹了口气,回想起下午与秦羽霖的见面,他的眼神忽而变得明亮起来,“以前我觉得,做人就应该找准定位,量力而行。但经历你这次的事情以后我又发现,人就应该往高处走,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你才不会低人一等、受人欺负。只有你足够强大了,才能守住自己想要的。” 林岚听林风这些话觉得怪怪的,想着他现在在政要机关所处的职位,心怕他会做出什么违纪犯法的事,“你说的是有道理,但那些都是建立在不违背道德和法律的基础之上。只有靠自己双手努力奋斗出来的成就,才会享受的安心踏实。” 林风冲林岚笑了笑,“放心,我还是有原则的。只是机会摆在眼前,我也不希望错过。” “秦小姐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林岚愈发担心起来。 林风扶着林岚坐到床边,笑容仍和以前一样灿烂明朗,“暂时先不跟你说,等事情有着落了我再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爸妈他们失望。” 林风这充满斗志的模样让林岚不忍心再去追问,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那些人物又岂是那么容易攀上的? 即便攀上了,谁又知道攀得稳不稳? 林风走后,林岚心里一直不踏实,翻来覆去一晚上都睡不着。 李慕珩走之前说的那些话她不是没往心里去,只是不知该如何去跟李慕珩解释。任何司法鉴定都讲求证据,而她手里没有一点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当初李慕珩认定自己偷了那份文件,一是因为监控,二是因为季岩东的指认。监控那里无法更改,若从季岩东这边下手,让他松口是否要容易得多? 思来想去,林岚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再争取一下,毕竟她的职业生涯还很漫长。 李慕珩回到家将那段视频放在电脑上,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期间除了林岚就只有顾倩进过办公室。但顾倩到办公室的时候,策划书已经不见了。 若真如林岚所言,她没有拿策划书,那又会是谁呢? 还是说,有人贼喊捉贼? 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李慕珩忽而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身边的几个核心人物了。 第二天上午,林岚把手机拿去修理店修。走出酒店大门,一名身着黑衣的女生突然挡在她跟前。女生身高至少一米七五,背脊挺得笔直,体态健美。 那女生端正地站在林岚面前,亲切地问:“是林岚小姐吗?” “你是?” “李总吩咐我在这里等你,负责接送你出门。” “李慕珩吗?”林岚蹙眉,“你跟他说不用麻烦,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林小姐,请你也别为难我。”女生虽面带笑容,但语气强硬,“这是李总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请林小姐体谅。如果你不方便走,我也可以抱你上车。” 女生说完还亮了亮她手臂上的肌肉,很结实,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人。林岚吞了吞口水,对李慕珩只能用无语两个字形容。 女生伸手把林岚手提包接过去,扶着她往车上走,“林小姐放心,我只负责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至于你去做什么,李总也吩咐我不能多问。” 林岚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来回之间有车也方便,就没再拒绝。而那名女生除了问她去哪里之外,没再说多余的话。 找到一家手机修理店修好了手机,她还特意试了录音功能,确定一切都没问题了,才打电话给方蕾。 第七十三章 她最近好吗 电话响了几声就接听了。 “林岚,我听林风说你的脚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林岚没有回车里,而是坐在街边一棵盛开的桂花树下。闻着醉人的花香,她问:“你呢,在哪里,还好吗?” “我一点也不好。”方蕾语气哀怨。 “怎么了?” “我昨天本来要去找你的,出门时被老爸硬拉着到外婆这里来给外婆过生日,此刻正在外婆家里,听外婆唱澎湖湾。” 林岚哑然,过了大约五秒钟,她忍不住笑道:“挺好的啊,有歌听,还免费。” “你少来。”方蕾的语气听来一本正经:“我明天回南城,到时候来找你,地址还是昨天你发我的那个吗?” “嗯,还是这里。” “那就好。”方蕾沉吟片刻:“对了林岚,你这段时间联系季呈延了吗?” 碍于方蕾喜欢季呈延的缘故,林岚并没有主动联系过季呈延,季呈延也没联系过她。如果方蕾不说,她都快忘了季呈延是六月份去的美国,现在都三个多月了。 方蕾继续道:“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自从去了美国以后,整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半点消息。” “也许……是太忙了,没时间吧。”林岚很注意自己言辞,生怕方蕾会不舒服。 方蕾倒是没什么感觉,依旧埋怨道:“再忙也应该给我们报个平安,我就不信,他一天忙的连发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像他这种玩消失的,回来就应该重罚一顿。亏我们还是十年老铁呢。” 林岚无声笑了笑:“好,等他回来一定罚他。” 方蕾那边响起一阵嘈杂,过了好久才听见方蕾说,“我外婆催我过去了,我先挂了。有什么我们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林岚想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 她很欣慰,因为方蕾还和以前一样,并没因这次的事件对自己生疏。 点开微信找到与季呈延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是六月份他去美国之前发的,从那以后季呈延就再没发过一条短信。 记得以前季呈延总会不时地发来短信,有时是一条冷笑话,有时是一个表情,偶尔还会拍一些他的丑照来。总之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断了彼此的联系。 如今几个月没有消息,是在那边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他把国内的人事物都抛下了? 打了几句关心的句子,却在发送与不发送之间徘徊。 但想想方蕾,她又把内容删除了,然后退出微信,转而拨通了张阳的电话。 而远在异国的季呈延现在正在和分公司几位高层领导开会,季岩东通过视频也参加了这场会议。 会议内容是表彰季呈延这段时间的工作,因为这个月季呈延一个人就拿下了两份合作合同,且都是大项目。 会议结束后,各部门领导接踵离开,会议室只剩下季呈延。他埋头整理资料,一边问:“还有什么事吗?” 季岩东通过视频看着自己越发成熟稳重的儿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我听张阳说,你去报了一个商业管理的学习课程?” “不懂就要学习,不然拿手术刀去谈合作?”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感到很欣慰。” “看到你不像以前那么顽固了,我也很欣慰。” 季岩东笑道:“看来我们父子都成长了。”舒了口气,季岩东叹道:“你现在有名师指导,还有公司老骨干的辅助,相信不久之后定能成为商界精英。呈延,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季呈延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季岩东,会心一笑。想了想,他问:“林岚呢,她最近好吗?” 季岩东咳嗽了声,“挺好的。” “那就好。”想起林岚,季呈延嘴角不觉上扬。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国,但每次都压住那个冲动。他甚至都不敢联系林岚,因为他怕一旦联系了,就会舍下这边的一切马上飞回去,所以只能通过季岩东和许易了解林岚的近况。 季岩东和许易告诉他,林岚现在很好,在公司也很努力,工作也得到很多人认可,一切都非常顺利。 季呈延每次听到这些都笑得特别开心,也从心里觉得,只要她好,那自己就应该再努力一点。等自己变得更好了,再回到她身边。 季岩东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季呈延对林岚的在意,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他主动掐断了视频连线。 秘书张阳敲门进来,他直入主题道:“董事长,林岚从看守所出来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想见您一面。” 季岩东讶异,“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张阳表示不知道。 思索须臾,季岩东道:“你约个地方,通知她出来见一面吧。刚好有些事儿我也得提醒提醒她。” “好的。” 目送张阳出门,季岩东单手撑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 李慕珩回公司加班,顾倩也被安排了工作。将新项目的资料合并整理完,她送去了李慕珩办公室。 李慕珩正在浏览墨尔本分公司发来的八月财务报告,顾倩进来他也没在意,依旧全神贯注地紧盯着电脑。 顾倩把文件放在李慕珩面前,“李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李慕珩淡淡地嗯了声,“我等会儿把一份文件发给你,你替我打印两份出来。” “好。” 顾倩回到自己的电脑前,电脑随后就响起了新邮件的提示音,她下载之后直接打印给李慕珩。 “没其它事你就先去忙吧。”李慕珩接过文件看了一眼,放在一旁。 顾倩端正地站着,并没有动。 李慕珩疑道:“怎么了?” “李总,我有件事想向您申请。” “什么事?” “我想申请辞职。” “辞职?”李慕珩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着要辞职了?” 顾倩坦然道,“因为一些私事,暂时想休息一段时间。请您批准。” “你考虑清楚了?” “是的,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李慕珩想了半会儿,淡然道:“你如果执意要走,我也留不住。就按照公司的正常流程来办,你下周一可以递交辞职报告。审批的这段期间,你负责把工作交接给新人。坤朗这段时间要忙着调查策划书丢失的事,你可能会比较忙。” 提到策划书,顾倩脸色一白,“策划书事件不是已经查清真相了吗?怎么还要调查呢?” 话说完顾倩就后悔了,看李慕珩的眼神有些不安。 李慕珩倒仍是一副清漠样子,“林岚一直否认窃取那份文件,加上策划书上面的指纹与林岚的不符,视频中也没用任何林岚拿走文件的画面,现在已经洗脱了林岚的嫌疑,并且打算重新调查。下周一坤朗会收集本层所有人的指纹,你到时候有空可以协助他。” 顾倩听不太清李慕珩在说什么,只知道李慕珩要重新调查这件事,并且要收集指纹。 她努力保持镇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 李慕珩微微一笑,“去忙吧。” 送走顾倩,李慕珩脸上笑容渐消,取而代之的是阴郁之色,深邃的眼睛里,墨黑的眸子散发着幽深的寒。 顾倩拿着手机偷偷跑到天台躲在一个角落里,环顾四下无人,她颤抖着手按了一串数字拨过去,通了,但电话迟迟未接,她急得焦头烂额。 再一遍打过去,她才听到那浑厚的声音。 “张阳,林岚出狱了。”顾倩尽量放低声音。 “我知道,她来找董事长了。”电话那边的张阳并没有发现顾倩的异样。 顾倩一听,急得嘴唇发白,“她…她真的被释放了。” 张阳这才听出顾倩语气不对,关心地问,“小倩,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顾倩颤声道:“你知道她为什么出狱吗,因为她否认了窃取策划书的事,李总正在重新调查,下周一就要查指纹了。但是我那天拿策划书的时候没有做任何掩饰,通过指纹肯定能找到我。若是让他查出来是我偷走了策划书,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你确定李慕珩在重新调查这件事?” “千真万确,他刚才亲口对我说的。” 张阳也急了,低声咒骂了李慕珩两句,再才安慰顾倩,“你别着急,我先问问董事长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为了你我把自己都搭上了,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坐牢啊。” “你放心,我会去求董事长。但在李慕珩还没有发现之前,你先镇定,千万不要乱了方寸。不是还没有查指纹吗,等明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张阳在电话里安慰道:“小倩,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决定不会让你坐牢。” 顾倩咬着手指,眉头紧拧成一团,“我…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我现在就去找董事长,等会儿有了对策我再给你回电话。” “那我等你好消息。” 挂断电话,顾倩虚脱地靠墙蹲下,想起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她的心就被悬在了半空。 在她眼里,李慕珩这个人铁面无私,眼里容不得半点背叛,一个从季氏集团交换来的林岚他都能狠的下心,自己作为他身边的得力助手,只怕会死的更惨。 焦躁地揉揉头发,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两道黑色的影子。 顾倩大脑有片刻的空白,缓缓转过头望过去。当看清那两人的面容时,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第七十四章 都没得救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镂空窗户洒落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室外三十五度的高温,室内却很是凉快。 林岚与季岩东相对而坐,各自面前摆了一杯咖啡,心形的拉花完好无缺。桌上还有些点心,但谁都没心思享用。 “我听张阳说你从看守所出来了,一开始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季岩东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林岚低眉笑了笑,“说出来季董可能不信,李慕珩撤诉了。” 季岩东闻言,甚觉诧异:“难得啊,在商场一向冷血狠绝的李慕珩,竟然会对你手下留情。” “虽然我也很意外,但这就是事实。”林岚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推到季岩东跟前,“关于策划书事件现在也算是风平浪静了,既然我已经不需要再替那个真正窃取策划书的人顶罪,那我们之前的交易应该作废。你派人送给我家里的那笔钱,我家人没有要,支票也撕了。这是你上次给我的那笔钱,今天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所以可否请季董高抬贵手,别去为难我弟弟?” 季岩东单眼微闭,语气不善,“那是我补偿给你的,一点小心意,你何须跟我这么客气?” “要了你这笔钱,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林岚缩回手放置在大腿上,坐姿端庄,脸色淡然。 季岩东抬了抬眼,额头皱纹很深,“听张阳说起过你父亲当时的反应,如今看来,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不过话说回来,人有时候适当的违背一点良心,是不吃亏的。” “感谢董事长的善意提醒,但我还是觉得,这笔钱不能要。” “我现在给你钱,不需要你任何付出,你也不要?” 林岚摇头。 季岩东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这片刻之间心里已有了些想法。看着林岚那清冷的眼神,季岩东也不再委婉。 “我想弥补你,如果你坚持不要,我也不会勉强。”季岩东语气已有些强势,“但该说的我还是会说,关于让你顶罪入狱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呈延。如果你愿意,我还是可以把这笔钱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多。” 提起季呈延,林岚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即便你不开口,我也不会告诉呈延。毕竟你是你,他是他。我跟他十几年的朋友了,也不希望因为这些事而影响感情。” “但愿你能做到你说的。” 外面有人敲门,季岩东让其进来。张阳慌慌张张地走到季岩东身旁,看都没看林岚一眼,俯身在季岩东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季岩东听罢,脸色愈发难看。布满皱纹的眼尾下垂着,给人一种深沉算计的老练之感,连带着看林岚的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张阳说完就站在一旁,季岩东夹了一小块蔬菜沙拉在嘴里细嚼着,慢慢咽下后,他道:“交出来吧。” “什么?” “你随身携带的某种能录音的工具,或是手机。” 不等季岩东吩咐,张阳已经上前来抢林岚的手提包。林岚心头大惊,她没想到季岩东这么快就发现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抓着包往外面跑,动作灵活的像只兔子,害的张阳扑了个空。 季岩东见林岚这反应,更加笃定她包里有猫腻。 “别让她跑了。” 林岚脑袋里就一个念头,这份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没有拿策划书,所以保护起来也非常卖命。但怎奈脚伤未愈,还没跑几步就被迫停下。 张阳大步跨到林岚跟前,双手抓住包使劲拉,林岚死不松手。 两个人拉扯了几秒钟,张阳瞧见林岚脚不方便,索性拉着包大步往前一迈。林岚重心不稳,身体被这股力道带着跌倒在地。 张阳用力一扯,包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混蛋!”林岚趴倒在地上,脚踝处痛得她牙齿都在打颤,眼睁睁看着张阳在包里翻找出手机交给季岩东。 季岩东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点开屏幕,果真显示在录音状态。他按下暂停,目光落在林岚身上。 “如果我没有发现你的这点小心思,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份录音交给警方了?” 林岚手按在脚踝的位置,额头冷汗直冒,“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没有拿那份文件,并没有交给警方的打算。” “向谁证明?李慕珩?”季岩东稳坐在那里,嗓子沙哑,但语气充满威胁,“没想到啊,你竟然敢跟李慕珩串通好来设计我。枉我还那么器重你,想让你回公司继续担任重要职位。林岚,我真是低谷你的勇气了。” “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要这份录音。” 季岩东都不想再回答林岚,将手机递给张阳。张阳朝地上重重地摔了下去,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内存卡电话卡都被摔了出来,张阳捡起内存卡交给季岩东。 许是还不死心,张阳还捡起碎裂的手机使劲一掰,弯了。 林岚暗暗握紧拳头,心疼的不得了。 恰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那名女司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见林岚倒在地上,赶紧走过去关心地问:“林小姐,你没事吧?” 林岚求救般望着她,“阿宁,我的手机。” 阿宁看了眼手机,叹道,“估计是没得救了。” 季岩东撑着桌面起身,经过林岚身旁时,他道,“奉劝你一句,离李慕珩远一点,这个人可真不是你能结交的起的。” 说完就和张阳离开了。 待他们走了,林岚才爬过去把手机捡起来,她尝试着开机,但这次确实是没得救了。 “林小姐,手机摔坏了就算了,再买一个新的就是了。” “我心疼的不是手机,是手机里的录音。” 阿宁拍了拍林岚的肩膀,不知该怎么安慰。林岚起身,阿宁忙扶着一瘸一拐的她往门外面走。 北亚集团。 顾倩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手机,脸色发白。 “打吧。” 清冽的声音响起,吓得顾倩一哆嗦。 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张阳的电话,顺便开了免提,这次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小倩,你那里没事吧?” 顾倩颤巍巍地抬眼看着李慕珩,“你问董事长了吗?他怎么说?” “董事长让你不用担心,林岚手里的证据已经销毁了。” 李慕珩浓眉微敛,在纸上写下几句话摆在茶几上。 顾倩看了一眼,踌躇再三,问:“林岚怎么会有证据?”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她约董事长见面了。她假意还钱,董事长觉得亏欠就说了让她替你顶罪的事,但没想到她竟然在与董事长对话的时候录了音。好在你那个电话打得及时,董事长发现了她的动机,当场就把她揭穿了,顺便销毁了证据。” “那我呢,如果李慕珩查到是我窃取了文件,董事长有说怎么帮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半晌,“小倩,这样吧,今晚下了班,我来找你,我当面跟你说。” 顾倩看着李慕珩,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张阳,你真的会帮我吗?”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度过这次难关。” 顾倩勉强一笑,“我相信你,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旁的杜坤朗都忍不住摇头,心中叹息,张阳那句话基本上是没什么指望了。可怜的顾倩竟然还抱有希望。 挂断电话,顾倩低着头不敢看李慕珩的眼睛,因为那目光太过犀利,会让她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且不可饶恕。 李慕珩仰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着,姿态闲散,“你觉得季岩东保你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相信张阳,他会帮我。” “季岩东那个秘书?”李慕珩冷笑,“顾倩,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也很懂得审时度势,但这次怎么就糊涂了呢?张阳只是季岩东的一个秘书,他的决心如果能左右季岩东的决定,我想季氏集团的老板早就换人了。” 如此现实的一段话,彻底浇灭了顾倩唯一的希望。低下头,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张阳真将自己抛弃的后果是什么。 “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我也全心相信你,实在没想过有一天你会为了所爱之人而出卖我。”李慕珩语气很轻,却冷的渗人,“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什么,但你偏偏触犯了。” “李总……对不起……” 李慕珩抬腕看了眼时间,“是自己揽下所有责任,还是供出幕后主使。你有三分钟时间考虑,三分钟以后,坤朗会送你去警察局。” 顾倩双腿一软,身体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李总,求你放过我,不要把我送去监狱。我也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张阳的甜言蜜语……” “求我?”李慕珩看了她一眼,“真的没用。” 他心有多狠,了解他的人都知道。 想起上次在会议室里林岚极力否认窃取策划书的场景,他心里就一阵苦涩。 如果那时就选择相信她,也许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她也不用遭那么多罪。 回头望了杜坤朗一眼,他吩咐:“顾倩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出去一趟。” 起身,他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第七十五章 想和你在一起 从茶楼出来,阿宁开车将林岚送回了酒店。林岚找酒店前台拿了冰袋回房间,简单清洗之后用冰袋敷了脚踝一会儿,痛感才稍有减轻。 曲腿坐在床上,一想到好好的计划突然被打破,手机也被张阳摔坏,林岚心里就很窝火。她实在想不通张阳在季岩东耳边吹了什么风,为何季岩东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刻就突然变了脸。 正想的入神,门铃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以为是林风来了,忙放下冰袋起身下床,拖着伤脚艰难地行至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高大身影恍如苍松傲立般,挺拔笔直。 林岚靠着门看了李慕珩一眼,“你来做什么?” “看你。”李慕珩如回自家一般推开门,大方迈进屋子走到林岚跟前,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床,“不是跟你说了脚伤没好之前不要乱走动的吗,怎么还到处乱跑?” 林岚浑身僵硬,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李慕珩轻轻放在了床上。 她想起身,李慕珩单手按住她的肩膀,“别动。” 力度不重,却能制止她的行为。语气很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魄力。 林岚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墨长的睫毛如羽扇打开,冷硬的面部轮廓精雕细琢般俊朗美好。呼吸间,还能闻道他身上清冽的香水味。 铺垫盖地的荷尔蒙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其中,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李慕珩不知从哪里拿了一盒药,他一边拆着纸盒一边道:“这是专门治疗扭伤的药,据说是南桥的专家独家研制,治疗扭伤效果很好。”将药膏挤出一点涂抹在林岚的脚踝上,再轻轻揉按着,手法很僵硬,但很认真,“涂上去有股清凉感,很舒服。” 林岚把脚缩了缩,李慕珩以为她疼,力度减轻了些,抬头看着林岚眼睛,“疼吗?” 两个字,带着低哑的魅惑,性感的让人想要溺死在里面。 林岚心跳很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若李慕珩对她狠,她还能用冷漠回应。但李慕珩的温柔她却无法招架,无论四年前还是四年后,那份无法抑制的悸动总让她心猿意马。 四年前的李慕珩很温柔,但那时彼此都尚年轻,李慕珩还带着青春男人的青涩和开朗,浑身充满朝气。像四月午后的阳光,给人的感觉安定而温暖。 而今的李慕珩年近三十,自是成熟稳重,连声线都比以前更加低沉性感。举手投足间儒雅不失风度,但久经商场风雨的他又带有常人难以拥有桀骜和清冷,身为领导又有着浑然天成的威慑力,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林岚看得有些痴了,心神也不知飘向了哪里,直到一阵温热扑打在脸上她才醒过神,一见李慕珩那晃大的脸,她忙伸手将人推开。 李慕珩也不恼,只是笑看着林岚,“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没什么。”林岚偏过头避开李慕珩的目光,“你还没回答我,来这里做什么?” “做我刚才做的。” 林岚微微蹙眉,“做完了,可以走了吗?”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做。”他凝眉深深地望着林岚的侧脸,许久,才沉声道:“策划书是顾倩拿的。” 林岚怔愣,回头望着李慕珩的脸,百般惊讶。 李慕珩微微阖眸,像在酝酿着什么:“这次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早点查清真相,就不会害得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也不会对你做出那些事,甚至差点让你……差点让你背负了窃取商业机密的罪名。” 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李慕珩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 林岚看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或许真相来得晚了些,但我还是想对你说清楚,不想让你再去接触季岩东那群人。”他歉疚地看着林岚,每一个字说得都无比诚恳用心,“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奋不顾身的逃离我,不要再对我那么冷淡,可以吗?” 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床单,指关节都在泛白。林岚看着他的眼睛,墨黑的瞳孔倒影着自己的脸。忽觉鼻子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地流落。 但她还是倔强地看着他,紧咬着嘴唇,任由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林岚……对不起。”看着林岚泪盈满眶的模样,李慕珩心底最后那一层防线好似都被打破,坚硬冰冷的铠甲无声地化开,有什么东西驻入心底,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口,“我想和你在一起。” 很深情的一句话,林岚却像受到什么惊吓般,身体难以自抑地颤抖着。 他身体前倾,吻掉了林岚嘴角的泪水,再顺着吻至她的唇。 温软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吞入腹中。 林岚微蹙着眉头,过去种种如潮水涌进脑海,大脑好像要炸裂开来似得,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当江容清的脸在脑中浮现的时候,她猛然将李慕珩推开。 “戏弄我很好玩吗?”林岚撑着床往后靠了靠,保持着自我感觉安全的距离:“我曾无数次的想过,有那么一天你会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一声对不起。” 李慕珩皱眉,神情黯然。 她抬手擦掉眼泪,很坚定地点点头,“所以我今天很高兴,因为你终于说出了我最想听的那三个字。不管是因为什么,但对我而言,已经知足了。” 李慕珩看着她,声音干涩,“你就那么放不下四年前吗?” 林岚愕然地看着李慕珩那隐含悲伤的眸子,突然就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笑的心口都在抽痛,“是啊,我放不下四年前,放不下那段被你抛弃的过去,可那又怎么样呢?四年前,从我们离婚那一刻开始,我们就结束了。而四年后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早已消磨掉四年前我对你仅剩的那么一点点感情。你说想和我在一起?你拿什么跟我在一起?” 她蜷缩着抱进自己的膝盖,声音哽咽,“你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是南城的大人物,是我林岚八辈子也高攀不起的人。我们就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不是吗?” “林岚……” 林岚翻身侧倒在床上,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既然策划书事件已经真相大白了,那我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从今往后,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日子,我们……两不相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单纯的不想跟你在一起而已。”林岚闭着眼,炙热的泪水滚落进床单里,晕开,“我们已经结束了。” 李慕珩默默注视着她单薄的背影,乌黑的长发铺散在纯白色的床单上。伸手想要去触碰,手悬在半空又停下了。以前没有那么在意的时候,他可以用任何手段去得到她。如今真的动心了,却发现那些都不能用了。 “我也曾想跟你断的干干净净,想让你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四年前分开以后,我就应该把你忘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四年来,我总是情难自禁地想起你,想念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想念你等我回家的画面,哪怕它……”无奈地摇摇头,他苦涩地笑道:“哪怕它本不属于我。”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林岚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看着林岚的头发,李慕珩问,“如果我说,我和江容清之间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情侣,你会信吗?” 他想倘开心扉接纳她,把自己的一切告诉给她。 但林岚依旧侧躺着,没有给与李慕珩半点回应。 “没关系,我会等……等你愿意让我讲给你听那一天。”李慕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耐心好的已经超出自己的认知,“这期间我会处理好我的个人问题。” 看了林岚的背影一眼,他起身离开。 听着脚步声走远,林岚微微挪动了下身体。直到关门声传来,她才慢慢睁开眼。 窗台洒落进来的阳光,明媚的有些刺眼。 房间里还余有他的香水味,他留下的药膏还放在柜子上,他余留的气息还在空气中流转着。 整个房间满满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四年,她等他那句对不起等了四年。 林岚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李慕珩真心忏悔,愿意重新开始,她或许会选择答应。因为她深知自己有多爱李慕珩,有多想和他一起共度余生。 这四年来,她再也没遇见过如李慕珩这般让她动心的人了。 如今李慕珩愿意了,她却不想了。 不是因为不爱,只是不敢爱。李慕珩不再是当年那个简单纯粹的少年郎,他有名望,有事业,有未婚妻,而她还是林岚。 方蕾来时,林岚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见林岚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方蕾打心里疼惜。她穿着林岚的睡衣躺在床上,将林岚搂在怀里,像安慰孩子般哄着:“林岚,事情都过去了,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谢谢你……方蕾。” 方蕾笑了笑,“我们俩还说什么谢啊。”说完又将林岚抱紧了些。 林岚看着窗台外面的夜色,嘴角勉强扯开一道弧度。 第七十六章 江越 第二天早上起来,林岚发现脚踝肿起的地方比昨日小了许多,痛感也减轻不少。去餐厅吃过早餐后,两人一起去买了部新的同款手机,顺便补办了电话卡,然后就去中介所找房子。 林风中途来看过林岚一次,确定林岚身体没什么大碍了,才放心地离开。 “林岚,我怎么觉得林风最近怪怪的。”方蕾摸着下巴沉思道。 林岚正把云盘软件里的号码同步到新手机上,听到方蕾问的话,她忙认真回到:“我也不清楚他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但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一些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方蕾眨巴着大眼,“像你弟弟这种一心想干出一番大事儿的人,重要的事难道不是事业?” 想起林风前天说的那些话,林岚挑眉笑了笑,继续弄手机。 江灏为人低调,对外又是个清廉的好官,生日这种事肯定不想大操大办,但几位亲朋好友还是想为他庆祝,他妹妹江琳就以家宴的名义在南城某高级会所订了一个包间。 会所是陆临舟家里投资开的,无论环境还是服务,都做得一等一的好。 李慕珩开车到会所前,郭瑞阳也正好下车,两人打了招呼,并肩行进了会所。 今晚来的都是江灏的亲戚,还有与他私交甚好的朋友,除了李慕珩郭瑞阳,陆临舟也在其中。 李慕珩独自坐在椅子上,陆临舟瞧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难不成今晚要见大舅子了,心里紧张?” 李慕珩斜了陆临舟一眼,“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江容清挽着江灏的胳膊走了进来。 江灏身穿一套灰色西装,看上去有些老派。江容清则是粉紫色长裙,长发微卷,略化了淡妆,气质更显得端庄高雅。 众人热情地上前对江灏握手打招呼,一番客套后才落座。其中一名身着华贵的中年女士四下环顾了遍,忍不住问:“咦,怎么没见小越?” “姑妈,哥有点事耽误了,晚一点会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江容清笑容甜美地对着那人回答。 说话的名叫江琳,是江灏的妹妹。 江琳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目光在李慕珩与江容清身上打量了一遍,莞尔一笑:“一转眼我们容清都成大人了。” 江容清腼腆地垂下头,“姑妈还是一样年轻漂亮。” 江琳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听说容清现在成立了自己的出版社?” “嗯,才刚成立不久。” 江琳身边的男士忙接道,“咱们容清不仅是名校毕业,在美国更获得双学位,现在又回国自己成立公司从头开始,勤奋刻苦,努力上进。真不愧应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长得漂亮还努力。估计再过个几年,我们老一辈的可都要被淘汰了。” 说话的是江琳的老公张烈,他身材略胖,唯独脸瘦的很。 坐在江灏旁边的郭瑞阳看了那对夫妻一眼,表情冷淡的很。 江容清新成立的公司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张烈帮忙,说话自然十分恭敬客气,“姑父过奖了,在姑父面前,容清只是一个初出社会的新人,有很多对方还要向姑父和姑妈请教学习。若以后有叨扰姑父的地方,姑父可千万别嫌容清经验浅薄哦。” 张烈爽朗笑道,“要真说请教,慕珩才是真正值得学习的对象。人都说三十而立,慕珩不到三十就已成为南城赫赫有名的杰出青年企业家,可比我这个半截入土的人厉害多了。” 江容清温柔地望着李慕珩,眼里充满敬仰之情。 李慕珩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点面子。 一旁的陆临舟无奈摇头,心中只道这李慕珩笑得着实够勉强。 江灏颇为满意地挑了挑眉,拿出大家长的做派,“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就别互相抬轿子了。你们谁要是再捧场,可就要自罚三杯了。” 一句话终结了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 江容清心里倒是美滋滋的,看李慕珩的眼神还带了点小女儿家的得意。 江家本是书香门第,在南城也是名门望族。除了江灏是南城市长,江琳也是某大学校长,她的丈夫更是教育局领导,而江灏前妻之子江越也是军区上将。 一桌子人相谈甚欢,氛围十分融洽。李慕珩现如今在南城也是个风云人物,加上郭瑞阳有心把北亚集团交给他管理,江容清又摆着非他不嫁的态度,所以江家众人对他言谈之间无不流露着满意赞许之色。 过了莫约半个小时,紧闭的雕花大门再度被推开。众人齐齐望过去,只见两个黑衣保镖护着一道高挺的身影走了进来。 李慕珩抬起眼皮看着那个凛然伟岸的身影,一眼就猜出了对方身份——江越。 英俊的脸上,五官深邃,轮廓如刀削般硬朗坚毅。笔挺的身躯给人一种无所畏惧的英武感,庄重冷峻的仿佛一尊雕像,让人自觉生畏。 江容清朝江越招手,语气欢快,“哥,你终于来啦,我们可都等你好久了哦。” 江越冷锐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最终落定在江灏身上。他迈着沉缓的步子走到桌旁,端起一杯没人喝的酒,先敬了江灏一杯。 一饮见底的豪迈,透着军人的烈性。 在场的人都对江越投去赞赏的目光,正想着上前打招呼时,江越放下酒杯转身就走了。 众人一脸懵。 江灏悬在半空的手有些僵,江容清也是一脸尴尬,好在江琳开口打了圆场,“军区有要事需要小越回去处理,不便多留,各位请随意就好。”然后特意对李慕珩道:“来,慕珩,我们一起敬寿星一杯,祝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慕珩举杯邀饮,说了两句贺寿的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来的都是江灏的熟人亲朋,江越的态度大家也没往心里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过了。但因刚才那一点小插曲,这顿生日宴吃得也不自在。 陆临舟给李慕珩和郭瑞阳打了声招呼,中途出去透气,顺便找到了在露台上吹风的江越。 “堂堂军区上将一个人在我这会所里吹凉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怠慢了你。”陆临舟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提着一瓶白酒走到江越身边,调侃道,“我说江越,你这种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可是在损我的面子。” “这么久不见,你的嘴还是这么毒。” “没听过无毒不丈夫?”将手里的白酒递给江越,“试试这个,从北方带来的高粱酒,专门给你留的。” 江越偏过头看了陆临舟一眼,接过酒瓶,拧开瓶盖,试着喝了一口。白酒口感醇厚,香气馥郁。江越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你要喝我再让人给你弄点过来。” 江越连着喝了两口就将瓶子盖上了,然后放在一旁,“记得以前在部队,有一个战友每次从老家回来都会带几瓶家酿的高粱酒,还有盐水煮的花生。到晚上的时候就躲着班长偷偷溜到营地外面去喝酒,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岁月还真是让人怀念。” 陆临舟深深叹了口气,“可惜岁月不饶人,时移世易,现在想像那个时候痛快地喝一场,似乎都不可能了。” 江越无声一笑,“听说你打算再回北亚?” “是有这个打算。” “陆家独子,十大杰出青年,真的会屈居他人之下?” 陆临舟笑了笑,语气坦然,“对慕珩,我倒真算不上屈居。” 提起李慕珩,江越眸色忽而沉了下来。 包间里,江家一家人拉着家常。李慕珩觉得无聊,就找了个借口出来,对会所布局了如指掌的他直接往露台上走。 前往的途中,李慕珩心里一直在想着林岚。他想给林岚打电话,哪怕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但一想自己现在与江容清还是情侣身份,他又控制了那个冲动。 步行到露台,他一眼就望见了陆临舟和江越。那两个也看见了他。 陆临舟朝李慕珩招了招手,李慕珩犹豫片刻,迈步上前。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李慕珩,北亚集团的总经理,容清的男朋友。这位是江越,南城军区上将,容清的哥哥。”陆临舟笑着给二人介绍。 李慕珩在今年南城慈善总会的晚宴上见过江越一次,但只打了招呼,所以印象并不深刻。真正开始关注这个人,是在他帮助林风去看守所探望林岚以后。 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李慕珩客气道:“幸会。” 江越看着那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笑着回握,“李总,幸会。” 陆临舟抬腕看了眼时间,“你们两个先聊着,我先去看看他们吃得怎么样。” 陆临舟说完拍了拍李慕珩的肩膀,转身走了。 李慕珩与江越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仅仅是出于礼貌的笑容。 九月的夜晚微有些闷,远处的霓虹灯灿烂辉煌,就连露台上的风也带着余热,但两个人的气势却有种无法共容的冰冷。 第七十七章 心里的那个女人 江越背倚着露台铁栏,姿态随性,却又透着一股子威严,连语气也很有仪式感,“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李慕珩从容地笑了笑,“是啊,很早之前就听容清提起她有个很厉害的哥哥,一直没有机会见一面。今天能见到上将,也是我的荣幸。” “我不是李总生意场上那些人,李总完全没必要应付我。大家既没有利益往来,为什么不坦诚相待?”江越睨了李慕珩一眼,“其实我有件事还想与李总说说。” 刚毅冷峻只是外表,内心兴许比很多逐利商人还要通透。 “江先生想说什么?” “关于帮林风去看守所探望他姐姐这事儿,我想向李总解释一下。” 江越如此直接,李慕珩也不再委婉,“既然江先生是个明白人,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李某有些好奇,江先生是如何认识林岚姐弟的?” 江越脸上神情依旧庄重冷肃,“有人求我帮忙,本就举手之劳,就帮了。但林风的姐姐毕竟是李总亲自起诉的人,我觉得无论如何也要给李总说说这件事,也免得埋下什么误会。” 李慕珩看着他,眼神平静,对江越这话并不全信。 “话我已经说完了,如果没事,我就不打扰李总乘凉了。” 江越说完,迈步离开。李慕珩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晚宴结束将近十点,江容清把宾客都送走了,才让江灏的司机过来。扶着喝醉的江灏上车,吩咐司机开车送他回去。待车子行远了,江容清才问陆临舟:“我哥和慕珩呢?” “在露台上。” 江容清忙往露台上跑,陆临舟瞧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 江容清跑上去四下环顾一圈,看到了正站在扶栏旁眺望南城夜景的李慕珩,而江越早已不知去向。 “慕珩,临舟说我哥也在这里,怎么就你一个人?”江容清走到李慕珩身边,微仰着头看着他的侧脸。 李慕珩没有回头,目光放远,“他已经走了。” 江容清哦了声,“我就知道。”想了半会儿,江容清抿着嘴凑近了李慕珩一些,整个身子只差黏在他身上了,全然不复方才的矜持大方,“晚宴结束了,我爸和姑父他们都走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有件事处理完,我就回去了。” 江容清嘟了嘟嘴,偷觑了李慕珩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慕珩,刚才……姑妈问了我,问了我跟你之间的事。” 李慕珩敛回目光,偏过头看着江容清。 江容清咬着下唇,双眼直直地盯着李慕珩的脸,“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李慕珩眸色一暗,神情瞬间变得沉冷,“我也正准备跟你说这件事。” 江容清心头一喜,满脸期待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迎上江容清那充满爱意和期待的目光,李慕珩心底有一丝不忍心,但也仅仅是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义无反顾地决绝,“我们假扮情侣这件事……到今天为止,就画上终点吧。” 江容清嘴角抽动了两下,眼神从欢喜变得有些不可思议,“慕……慕珩,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们用这个虚假的身份在一起三年,真实情况是怎样,我相信你心里也清楚。”李慕珩不想伤害江容清,所以语气比平日里还要柔和得多,“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对你没有感情。当初因为孩子和你父亲,我答应与你假装成情侣,但现在……我不准备将这种关系继续下去了。” “不!”江容清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李慕珩,“我才不是和你假装情侣的,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我的男朋友、当做我的未婚夫。慕珩,这三年来,你难道一点也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李慕珩望着无边夜色,远处的灯光在他眼中恍如星辰闪烁,而他的心却早已不在这里,“可我不爱你。” 江容清手上力度一松,李慕珩顺势将她推开,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容清,我们之间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我也不想追究。但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江容清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不是说好了,要等我们各自找到喜欢的人以后才结束的吗?为什么现在就要断了?是因为陶夭对不对?是因为她回来了,所以你才要这么急着跟我了断关系的对不对?” “跟陶夭没关系。” “你撒谎,我都看见了,陶夭出车祸你带她去医院,你还在南城给她买了房子。” “你跟踪我?”李慕珩眼中有危险气息流窜着。 江容清被李慕珩看得有些害怕,但她更不想失去李慕珩,“是,我是跟踪你。可那也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爱了五六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哪怕我明知道你一直养着陶夭我也不在意。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你在外面养几个陶夭我都可以容忍,但是慕珩我求求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江容清越哭越伤心,她抓着李慕珩的胳膊乞求道,“我知道当初用了卑鄙的手段逼迫你跟我在一起是我不对,这些年我已经在尽量弥补了。慕珩,你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 李慕珩心虽狠,但并不是没有心。江容清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任何人见了都会心软。 他知道自己这决定对江容清而言很突然,却从不知在江容清心里,早已忘了自己和她是假情侣这回事儿。 他偶尔对江容清好,是不想让人怀疑他们的关系,他也曾无数次提醒过江容清不要对自己动真心,因为他不爱她。 但结果却是,江容清把这段关系当成了真的。 大学时期,江容清一直对他死缠烂打,他无动于衷。后来,在一场宴会上,江容清在他酒中下药,两个人发生了关系。 而后江容清怀孕了,江灏得知这件事以后,拿他病重的母亲要挟他公布两个人的关系。彼时的李慕珩虽然不及现在这般有身份地位,但在墨尔本那家公司也是个不小的企业。最重要的是,他是李永卓的儿子。 因为母亲的缘故,李慕珩答应了。至于那个孩子……只是江容清的误判。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对江容清动情呢。 看着江容清那张精致美丽的脸,李慕珩沉声问:“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你不觉得很痛苦吗?”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啊。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哪怕你不爱我,我也不介意。” “但我不想跟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用力拂开江容清的手,李慕珩说,“我跟你一样,都想跟自己爱的那个人在一起,因为爱会宽容对方的不爱。容清,你是个好女孩,无论是家世还是品貌,都值得更好的人,不值得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江容清跑到他面前拦着他,“慕珩,你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你想再次动用你父亲的关系,我随时奉陪。无论后果是什么,我都会一力承担。” “好,既然你决意要跟我划清界限,但至少让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女人是谁吧?”江容清眼里有泪花,“你刚才说你想跟你爱的人在一起,如果是陶夭,你绝对不会说出那句话,因为陶夭也爱你。所以……你心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跟她是谁没有半点关系。” 江容清却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逐步分析,最后豁然开朗,她难以置信地问,“是林岚对不对?那天在你别墅里住一晚上的女人也是她对不对?你不仅把她放了,你还跟她在一起了。” 李慕珩微敛眉头,看江容清眼神充满威胁,“江容清,我再说一遍,我们之间的事,别牵扯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你没有否认……那就是她了。慕珩,你怎么能喜欢那样的女人。”江容清后退着,她摇着头看着李慕珩,眼里有痛心,更有不甘,“我不可能会放手,更不想输给那样一个女人。” 眼泪像决了堤似得,不停地往下掉。 痛苦地望了李慕珩一眼,江容清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然后转身跑走了。 李慕珩望着那仓皇逃离的背影,心头微有些不忍,但更多的是对多年前那些事的释然。 至于将来的路……就像江容清说的,也许不久以后,江灏会开始对他进行全面‘围剿’,但对他而言,这一切都不足以让他妥协。 母亲被安置在一个妥当的地方,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才能无所畏惧。 陆临舟撞见江容清,打招呼江容清也不理,哭着跑了出去。他放心不下,赶紧跑到露台上问李慕珩,“你跟容清怎么了?” “我跟她假情侣的关系,从今天开始结束了。” “你疯了?” “也许吧。” 李慕珩看了陆临舟一眼,离开了。 第七十八章 要么藏起来,要么断干净 李慕珩要解除婚约的事江容清回家跟江灏说了,江灏喝了酒意识不是很清醒,情绪也得不到控制。得知此事气得拍案站起,怒气冲天地喝道:“你说李慕珩为了他的前妻要跟你分手?简直荒唐!” 江容清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哭得眼睛都肿了。其母沈青在一旁轻声安慰着,一边责备李慕珩,一边催促江灏给江容清撑腰。 早就回家的江越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喝着佣人刚送来的参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兴趣。 方才他正与江灏说着提拔林风的事儿,江容清突然哭着跑了回来。一番询问之下才得知,李慕珩要与她解除婚约。 江灏一向心疼这个宝贝女儿,加上沈青的不断施压,他对管家指挥道,“把手机拿来,我现在就给郭瑞阳打电话。” 管家颤巍巍地捧着手机递给江灏,江灏一把夺过,翻开通讯录找到郭瑞阳的号码,拨了过去。 郭瑞阳正在回家途中,看来电显示是江灏,迟疑片刻才接听。 “难得,江市长会有空给我打电话。” “郭瑞阳,你行啊,带出来的接班人翅膀硬了,现在开始为所欲为了?” 郭瑞阳冷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李慕珩是你亲手带出来的,他做事之前难道不会经过你的允许?”江灏态度强势,“瑞阳,我给你一次机会,让李慕珩改变主意,择日宣布跟容清的婚事,否则别怪我不顾念亲情对北亚集团下手。你要知道,你当年做的那些事儿如果没有我去替你摆平,你现在还在吃牢饭。” 郭瑞阳目光倏然变冷,细长的眼中透着深沉的寒意。 “李慕珩要在外面养女人,只要不过分我们都能容忍。但那个什么前妻你让他赶紧断干净点。真要为了那个女人伤害容清,拂我江灏的面子,我一定让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江灏冷哼了声,挂断电话。 郭瑞阳放下手机,摸不清事情原委的他又打电话问李慕珩,得到的答案令他吃惊。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郭瑞阳语气不满。 电话那头的李慕珩正在回家路上,面对郭瑞阳的责怪,他歉疚道:“抱歉董事长,我想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有权自己决定。” “你……你真是太冲动了!”极少对他发火的郭瑞阳这次是真动怒了,“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大可没必要跟江容清闹分手,直接养在外面不就行了。江家那群人都不干净,还会在意你那些?刚才江灏给我打电话让我命令择日宣布跟容清的婚期,否则就要对北亚集团出手,如果江灏真有心要为难北亚,他的手段只会比你更狠。难道你打算把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吗?” 李慕珩着实没料到江容清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本就是两个人约定好的做假情侣,此刻他却成了负心人。 焦躁地揉揉眉心,他沉声道:“董事长,我与容清只是互相利用合作的关系,她知道。” “私下你们是什么情况没有人去在意,但对外江容清是你的未婚妻,这是南城人尽皆知的事。江灏这人重面子,容清又是他的心头宝。你要是跟江容清分手,这不摆明不把他放在眼里?” 郭瑞阳语重心长的分析,令李慕珩心生愧疚。 “平心而论,我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知道你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一条绝路。除开北亚,你考虑过你自己的前程吗?还有你逝去的父亲和弟弟,难道你不打算找季岩东报仇了?” 最后一句话令李慕珩心头一震,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到今天是为了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怎样的手段才能对抗季岩东,他心知肚明。 决定与江容清划清界限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他实在没想到江容清对自己执念如此之深,更没想到江容清竟会告知江灏他结过婚。 江灏为人表面看似谦和,实际上心机城府极深,手段更是狠辣。 他从不畏惧任何人,唯独怕连累郭瑞阳和北亚。 良久的沉默后,他缓缓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不会给北亚和你造成任何困扰。” 季岩东舒了口气,“那就好。”顿了一会儿,季岩东嘱咐,“还有那个女人……我建议你要么把她藏起来,要么就断干净,免得带来麻烦。” “我会考虑。” 挂断电话,李慕珩侧目看着窗外向后倒退的风景,凤眸微敛着,深邃的目光彷如幽深的海底。无光无波澜,却静的可怕。 周一上午,林岚去中介公司签租房合同。 她现在没有工作,手里也没多少存款,就打算租一套一居室的房子,等安顿好了再去找工作。 正签合同的时候,电话响起,一看是罗亚打来的,忙拿起手机接听。 “岚岚,你在上班吗?” 林岚看了时间,“在上班,妈,怎么了?” “你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 “方便,你说。” “是这样的,你姨娘的女儿晓晓最近要去城里实习。实习单位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她现在过去没地方住。你姨娘昨天晚上来跟我说,想让晓晓到你那里住几天,你们姐妹两有个照应。等晓晓把地方摸熟了,再到外面自己租房子住。你看可以吗?” “你答应了?” “你房子宽,又都是女生,你姨娘对你和林风又还不错,你说我这要是不答应,不是不给她面子嘛。”罗亚劝道,“就住一段时间,等她工作上轨了,她会搬出来住的。” 林岚很为难,毕竟她现在都是要搬出去的人了,晓晓一来不就穿帮了? “岚岚,都是自家亲戚,能帮就帮,好吧?” 罗亚的态度也很明确。 林岚考虑着,在李慕珩面前的尊严与家人比起来,她选择了后者:“那就让晓晓来住一段时间吧。” 罗亚高兴地说,“那行,我现在就给你姨娘回电话。你也别太辛苦了,过几天我跟你爸上去看你。” “好,你们来之前记得提前跟我说。” 挂断电话,本想先安定好了再找工作,眼下找工作却成了首要解决的问题。 “林小姐,房子你还租吗?”工作人员问。 “不好意思。”林岚尴尬地笑笑,“我暂时不租了。” 从中介公司出来,她回酒店把东西打包好回到家中。看着一切如旧的屋子,却没有一丝回家的归属感。 这房子是李慕珩的,她始终记着这一点,因此回来只有一种借宿的感觉。 她表妹第二天就来了,林岚特意去车站接人。瞧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白衣女孩,她忙扬手打招呼,“舒晓,这里。” 余舒晓,二十四岁,长相甜美,一双大眼睛像会发光似得,尤其迷人。她拖着行李箱飞奔到林岚跟前,给林岚一个热情的拥抱,“岚岚姐,我这段时间可就要靠你收留了哦。” 林岚抱了抱她,“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哪会啊,能和岚岚姐住在一起我可高兴了。”松开手,余舒晓站直一本正经地说,“我妈老在我耳边念叨说岚岚姐很优秀,很上进,还很孝顺。要我多跟你学习,你看我这不专门来跟你学习了嘛。” “姨娘是不是在你出门时给你的嘴抹蜜了?”余舒晓这张嘴有多甜,林岚早就领教过了。笑着接过余舒晓的行李箱,“走吧,我们先回家把东西安置好,你洗个澡我们再去吃饭。” “遵命,林组长!” 林岚眼神一愣,想起上次给家里人汇报工作情况,还是在悦容晋升成品牌组长的时候。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就只剩下一团乱了。 “对了舒晓,你这次是到哪家公司去实习?” 坐在出租车上,林岚问余舒晓。 余舒晓挺了挺背脊,微扬着小脸得意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次实习的公司,可是国内最大的控股集团。” 林岚心头一紧,“最大的控股集团……什么公司?” “岚岚姐,现在国内最负盛名的控股集团不是北亚集团么?” “你要去北亚实习?” “没错,而且还是到北亚总部,应聘的职位是副总特助。”余舒晓眼中散发着希冀地光芒,“我念大学的时候就很想进这家公司了。为了能进这家公司,我可是费了好大得劲才通过面试。所以我特别珍惜这次机会,无论如何都要通过试用期,成为真正正正的北亚人。” 林岚看着余舒晓那充满期待的模样,方才那片刻紧张也得到放松,剩下的是替余舒晓高兴。 “既然你如愿以偿进入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公司上班,那我这个当姐姐的,怎么着也得替你好好庆祝一下。”林岚想了想,“你等会儿想吃什么。” “庆祝的话……”余舒晓转动着眼眸,小心翼翼地问:“庆祝能去酒吧吗?我听说南城有家特别有名的酒吧,我想去……那里。” “在家里被憋坏了?” 余舒晓猛点头。 林岚对这个古灵精怪的表妹也有些喜欢,故而没有拒绝,“好吧,你想去哪家酒吧,我带你去。” “梦寐!” 听到那两个字,林岚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第七十九章 没关系,我不疼 舒晓一进酒吧就跟被放出来的鸟儿似得,玩嗨到极致。林岚这段时间睡眠不好,加上脚上有伤,也没什么状态。动感音乐听在她耳朵里,就是震耳欲聋的噪音。 余舒晓跟几个帅哥在台上热舞,林岚趴在桌子上望着她,生怕她会被人拐跑了。 而在酒吧另一个角落里,江容清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很多鸡尾酒,她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远处的黎安看不下去,走过去抢过她手里的酒杯,“喝这么多,要命吗?” “给我,不要你管。” 江容清去夺,黎安将酒杯绕到身后。 “我又不是不买单,你把酒给我。” 黎安无奈摇头,招来一个服务生,把这里的酒都撤了。 江容清醉意朦胧地看着黎安,大声吼道,“黎安,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花钱买酒,你凭什么把它拿走,给我还回来。” “李慕珩值得你为他这样伤心吗?” “不许你说他坏话!” 黎安拉着脸,心里恨不得一盆冷水把江容清浇醒了,但行为却是架着江容清的胳膊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江容清推了几下没推开,索性由黎安了。 目光往舞池中央一瞥,无意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江容清忙拉着黎安的手:“你看那女的,长得好像那个可恶的女人。” 黎安顺着江容清的目光望过去,林岚身旁有两名男士,看上去好像在搭讪,“不是像,本身就是。” “是林岚?”江容清瞪大眼仔细瞅着,“还真是。” 琢磨了片刻,醉醺醺的江容清从包里掏出手机,对着林岚拍了两张照片,发给李慕珩,备注:你前妻在勾搭帅哥。末了,还添了一个颇为嘲讽的语气词。 确定信息发送完毕,江容清才满意地点头。 黎安看了那条信息一眼,前妻两个字格外引人注目。望着被人纠缠的林岚,她心中不禁想着,“李慕珩跟林岚的过去,似乎也是个迷呢。” “黎安……”江容清挽住黎安的胳膊撒娇,“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我想给那个女人一点教训。” 黎安问,“这样好吗?” 江容清委屈地抿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和慕珩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我只是想泄下心头的怨气。如果你实在不想帮我,那就算了。反正……你们都一样。” 看着江容清那还有些红肿的眼睛,黎安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答应你就是了。” 江容清发信息来的时候,李慕珩刚洗完澡出来。点开信息看了眼内容,他眸色暗了暗,再是那几个醒目的字眼,李慕珩觉得胸膛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余舒晓性格开朗,又是个大美人,玩起来也放得开,得到不少男士青睐。余舒晓自己很享受这种感觉,加上有林岚保护着,喝起酒来更没节制,林岚越劝她喝得越带劲. 等余舒晓玩够已经是凌晨两点,喝得烂醉的余舒晓身体软的跟没骨头似的,意识还沉浸在刚才那喧嚣气氛中,林岚几乎是把她背出酒吧的。 凌晨两点,大街寂静如无人。偶尔有车辆经过,都如离弦之箭。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出租车,林岚扶着余舒晓上前,却被人捷足先登。无奈,只能耐心地等下一辆。 旁边走过来三名体型健硕的男士,流里流气的,一看就是混混。 林岚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把余舒晓搂紧了。 “哟,两位美女等车呢?”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走到林岚跟前,笑得猥琐,“你们要去哪里呀,说不定顺路,刚好可以带你们一程。” “不用!我们有人来接,他们马上就到了。”林岚扶着余舒晓往边上靠了靠,警惕地看着这几个人。 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伸手去夺余舒晓,“你朋友喝醉了,我帮你抱着吧,减轻负担。” 林岚以为这些人对舒晓有不良企图,赶紧将舒晓护在身后,厉声呵斥道,“你们再动手我就报警了!” “别动怒嘛,我们只是好心,没别的坏意。” “放手!” 为首的那个人显然是没耐心了,朝其中两人递了个眼神,那两个大步走过来一把掀开余舒晓,一边一人架着林岚往一辆吉普车走去。 “你们放开我!” 林岚又怕又怒,双手不断地扭动想要挣脱,但力气有限,怎么也挣脱不开。 余舒晓被扔在马路边上,林岚担心的不得了,生怕他们会伤害余舒晓。但令她意外的是,根本没人管醉倒的余舒晓。 林岚这才意识到他们的目标不是舒晓,而是自己。 看着周围行过的车辆,林岚大声呼救,但没人停下,有的甚至还加快了车速。 没有外人帮助,她只能自救。 手上挣脱不掉,她朝着右边那人的鞋尖狠狠地跺一脚。那个人吃痛的松开,林岚用得到自由的手朝左边那高个子的手背用力一抓,她明显感觉到指甲里掐入了细小的肉末。 但还是被对方紧紧抓着。 “妈的,还挺烈,看我待会儿不弄死你。” 被抓的人大怒,抬起手就给林岚一巴掌。 林岚被打的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眼看着就要被带上车,一辆黑色迈巴赫急刹在吉普车后面,车上下来一道黑衣身影,高大挺拔的身姿带风而来,浑身充满戾气。 林岚嘶声喊着救命,双手牢牢扣住车门,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高个子见状,使劲抠着林岚的手指,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李慕珩脸色阴沉的像要杀人似的,大步走到吉普车旁,抬脚朝高个子的膝盖窝踢了下去。力度之猛,令高个子扑通一声双腿跪地。 李慕珩一把将林岚捞回自己怀里,手自然地搂住林岚的肩头,将她保护在怀中。 被恐惧包围的林岚在倒进李慕珩怀里的刹那,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直到嗅到他熟悉的香水味,才慢慢放松下来。 “滚!” 一个字,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微胖的男子有些惧李慕珩那凛人气势,但想自己三人六手,那边还要护着一个女人,底气瞬间足了些,上前一步叫嚣着,“小子,这块地盘儿可不是你见义勇为的地方,趁我们还不想为难你的时候赶紧离开,我们受人所托,只想跟你怀里那个女人说说话,等话说完了,我们自然会放她走。你别多管闲事!” 李慕珩阴鸷的眸子直视着那人,“我怀里的女人是我的,谁给你胆子动她?”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收场。 林岚虽然害怕,但在见到李慕珩那一刻,她又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眼下的困境。抬手推了推李慕珩,她说,“不要为了我……” “放心,有我在。” 李慕珩在她头顶低语,林岚抬头望着他,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跳动的厉害。 远在暗处的黎安静静观察着这边状况,脸上带着欣赏的表情。 “老板,那个人好像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黎安摇头。 她答应江容清为难林岚,是想让江容清高兴,因为她在意江容清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 随后她趁江容清睡着,翻出江容清手机找到李慕珩号码,用别人的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林岚有难。 李慕珩来不来黎安不敢保证,她做到仁至义尽就够了。此刻看来,自己那个决定是正确的。起码让她知道,李慕珩对林岚的在意,远远超过江容清。 微胖的人琢磨了一会儿,想想自己收钱办事,好歹尽点力做做样子,索性扑上去要跟李慕珩斗个高低。 另一个以为老大来真的,忙到车里拿了根棍子,再给高个子递了一把水果刀,两个人朝李慕珩走去。 高个子操着棍子就往李慕珩身上砸,李慕珩抱着林岚躲过了,但动作还是受限。另外两个人也扑了上来,其中一个还挥舞着水果刀。 林岚知道这三个人的目标是自己,她怕拿刀的人伤害李慕珩,干脆蹲下脱离李慕珩怀抱,让他能毫无顾忌的应敌。她自己则跑过去引那个高个,不想让李慕珩置身于刀锋危险之中。 高个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找李慕珩。 李慕珩望着林岚跑开的身影,虽然心里希望她能平安,只是不知何故,还是有点难受。 人都是珍爱生命的,谁会为了别人将自己置于险境? 林岚跑了几步见高个子没跟来,李慕珩那里分身乏术,她急忙又跑回去从背后牢牢抱住高个子的腰。右手握着左手手腕,死活不松手,高个子怎么甩都甩不掉。 “林岚!” 李慕珩正与那两个人缠斗,林岚的去而复还令他震惊,更令他心底一暖。但见林岚那死不撒手的模样,心里又怒又担心,遂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了这两个人身上。 练过跆拳道的他一对两完全不成问题,动作利索,攻击迅猛,三两下将那两个人撂倒在地,毫不迟疑地朝林岚飞奔过去。 高个子见势不妙,想跑又被林岚抱着,他索性挥刀朝身后的林岚刺去,幸被李慕珩一把握住刀锋。 锋利的刀口切入肌肤,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握拳朝那人头部用力一击。 鲜血从李慕珩指缝中渗出,林岚怔愣着不知所措。高个子感觉到林岚力度减轻,忙拉着林岚的手把她往李慕珩身上一推,然后撒腿就跑。 林岚站定,看着李慕珩手里还握着的水果刀,心都揪成了一团,就连称呼也回到了她心底的那个,“慕珩,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李慕珩背脊微僵,林岚那声慕珩,真是久违了。 慢慢摊开手,沾满血的水果刀落地,他两只手都是血,右手掌心有一道深深的刀口,还在不断冒着鲜红的血液。 那么深的伤口,看着都疼。 林岚将李慕珩受伤的手捧在手里放在胸口,想帮他减轻痛感。因为以前李慕珩对她说,掌心与心脏相连,疼的时候用掌心捂着心口,让它们互相安慰,就不会那么疼了。 她知道李慕珩在骗自己,但眼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才能减轻李慕珩的痛感。 “没……没事的,慕珩,我们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她焦急万分,说话语无伦次。 李慕珩低眉凝视着林岚的脸庞,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手背触碰到她胸口的柔软,笑意又加深了些,“没关系,我不疼。” 第八十章 车速慢点 林岚跟李慕珩一起把余舒晓扶上车了,林岚才去酒吧借了纱布简单给李慕珩包扎。这期间黎安一直藏于暗处,关注着他们两个的一举一动。 李慕珩只是手受了伤,林岚却把他当做重症患者一般小心翼翼地对待着。李慕珩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几分钟后倒也享受。 坐在副驾驶,他对正认真开车的林岚道,“车速慢点,我不着急。还有,我不去医院。” “你的伤那么严重,不去医院怎么办?” “你有家用药箱吗?” 林岚点头,但还是坚持送李慕珩去医院,“你的伤我处理不了,伤口那么深,一定要做伤口缝合,万一感染发炎了怎么办?” 李慕珩沉默片刻,“你陪我去。” 林岚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肯定会陪你。” 李慕珩不再说话,想起车上还有个人,他用左手掏出手机给保镖打了个电话。 开车到南桥医院,余舒晓还在熟睡中。 李慕珩的保镖及时赶来,林岚发现里面还有上次见过面的阿宁。本来因为余舒晓是女生,她担心不方便。有阿宁在她瞬间放心了不少。 南桥医院的值班主任听说李慕珩来了,亲自操刀帮李慕珩做了伤口缝合,力保不留下疤痕。 林岚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现在是深夜,她却毫无睡意。 手术完医生提议输点消炎水,被李慕珩一口拒绝,理由是耽误时间。 医生提议拿点药回去吃,李慕珩仍然拒绝,理由是不想吃药。 医生最后忍不住了,语重心长地劝道,“李总,要不就去打一针,不浪费时间,也不用吃药。” 李慕珩冷着脸,回头恰好迎上林岚那强忍着笑意的脸,“笑什么?” 林岚咬着唇,憋住笑,然后摇头,“我只是意外,你怎么突然害怕打针吃药了。” 李慕珩皱眉,眼神有一丝慌乱。 林岚也不激他,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她照医生开的药方去拿了药和一些消炎用的东西,顺便带了醒酒的药,再才回病房。 李慕珩独自坐在病床上,面色淡然平静,眸色却很暗沉,似在思考什么,听见脚步声才转过头。 “我想你能快点好起来……所以……”林岚走到病床边,把药给李慕珩看了一眼,面带歉色,“希望你能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这样有助于伤口早点愈合。” 李慕珩知她是一番好心,就没拒绝。 “你过来。” 林岚迟疑了片刻,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怎么了?” “刚才有机会逃走,为什么不跑?”他看着林岚的眼睛问。 林岚笑了笑,“你为了救我,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都选择挺身而出,我怎么能放下你独自逃跑。况且有个人还拿了刀,万一伤了你,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你知道他有刀还跑回来,不怕吗?” 现在回想起来,她是怕的,怕死,怕被划伤,怕疼。可这一切相比起来,她更怕李慕珩一个人面对危险。 四年前李慕珩因为跟别人打架浑身是血的回到她身边的场景,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她怕李慕珩受伤,怕他再像那次一样在医院躺半个月,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但这些她都不会说,而是用很淡然随意的口气道,“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死不了。” 李慕珩一眼就看出她故作坦然。 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脸,清丽秀雅的面容,澄澈清明的眼睛,就像江南的山水,明明温婉无害,却在刚才面对危险时那样义无反顾。 他觉得自己似乎看不懂林岚。 却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人到死还在想着她。 李慕珩起身凑近林岚,温柔的气息扑打在她脸上,性感魅惑的让人招架不住,“刚才情急之下,我听见你叫我慕珩了。我如果没记错,自从你跟我说要离婚那一刻开始,你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我。” “抱歉,因为我的称呼给你带来了困扰。以后我还是叫你全名好了,或者李先生也行。”林岚没想到李慕珩会在意那些。 “我知道自己叫李慕珩,不用你连名带姓的重复。” 林岚觉得这话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慕珩目光牢牢锁着她的眸子,眼里的柔情如汪洋一般,“刚才我回过头看到你的背影,我以为你会逃走。你若是逃走了,我可能就会彻底放下你。但当我看着你死命抱着那拿刀的人时,我心里又很意外,但更多的是如何才能保护你。林岚,我想我真的……没办法让自己放手了。” 林岚望着他,很认真的望着,“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外面?” “因为一条短信。不过你不用往心里去,这件事我会处理。”他再靠近一点,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会让他们为今晚的事付出代价。” 李慕珩神态自然,仿佛那句话不是他口中说出来的。 林岚觉得自己靠的太近,下意识往后退着,李慕珩将她一把拉近了怀里。左手环住林岚的腰,不让她逃离。 “李慕珩你……”林岚身体很僵硬,却本能地往后躲,“你松开。” “刚才没跑,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 林岚偏不信,卯足劲使劲去推,李慕珩闷哼一声,林岚以为自己碰到他伤口,忙安静下来紧张地问:“是不是我碰到你伤口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慕珩笑,“不是。” 他目光往下看,林岚顺着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他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那里正发生着变化。 林岚脸颊瞬间烫了起来,连带着耳根都被蔓延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抬头看李慕珩,开口想让他别太过分,李慕珩忽然低头吻上她的唇。 李慕珩单手绕到林岚颈后,大掌握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头微仰着。他的吻时而霸道,时而温柔引导,没有强硬索取,却也带着无法拒绝的欲望。 林岚大脑有些懵,理智也不知被藏到了哪里。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推开李慕珩,还是该与他继续下去。只是在李慕珩的循循善诱下,她融化在那难以抗拒的深情中。 见林岚没有抗拒,李慕珩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夜幕一片,安静的病房却弥漫着动人的情愫,代替了那冰冷的白。 只是在不久的以后,林岚每想起这个夜晚,都倍觉痛苦。如果时光能逆流,她情愿自己当时真的抛下李慕珩逃了,不然也不会恨他恨的生不如死…… 李慕珩和林岚从医院出来,几名保镖还守在他车子的旁边,那阵仗看上去真是壮观。 “我让阿宁送你和你朋友回去,如果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李慕珩看了醉的不省人事的余舒晓一眼,“像你朋友这种情况,以后就不要再带她出来了。” 林岚嗯了声,今晚发生的事她也不敢再私自带余舒晓出来,“我知道了。” 林岚上车去扶余舒晓,阿宁帮忙一起把余舒晓带上她的车。等把余舒晓安顿好了,林岚再对李慕珩道了声谢,然后上车。 李慕珩为林岚关上车门,嘱咐阿宁路上小心,阿宁应了声,启动车子。 目送车子消失在街道那头,李慕珩才缓缓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车子,对身后跟着的一名保镖冷声吩咐,“nb9458,去查查这个车牌号,车上那三个人,我要活的。” “是。” 一行人上车,绝尘而去。 ………… 第二天中午,江容清在黎安家中醒来。她洗漱完穿好衣服下楼,黎安给她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醒了?”黎安系着围裙在饭桌旁摆放筷子,“洗漱好了吗?” 江容清慵懒地嗯了声,脚上穿着一双人字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软绵绵地做在餐桌旁。看了一眼桌上几样可口小菜,忍不住夸赞道:“色香俱全,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尝尝看,感觉一下我的厨艺。” 江容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嘴里细嚼着,尝出味道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好吃。” 黎安眼神满足,“好吃你就多吃点,这可是我辛苦一上午才弄出来的,就怕你不喜欢。” “谢谢你,黎安。”江容清腼腆地笑了笑,“对了,你这个牛肉是怎么做的呀,待会儿教教我好不好,我做的牛肉总是有些难嚼,也不够入味,我想学学你这道菜的做法,然后回去做给慕珩吃。他不喜欢吃猪肉,这道菜他肯定爱吃。” “是吗?”黎安低下头默默地夹了一块青菜在碗里,没有打理的碎发遮住了额头,看上去有些落寞,“我待会儿教你。” 江容清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点头。 黎安想告诉江容清昨晚那件事的结果,但江容清仿佛忘记了似的,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一直到午餐结束,江容清也没问过与林岚有关的事。 临别时,江容清向黎安道了谢,谢的不是昨晚那件事,而是黎安的收留。 黎安不知道江容清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她想问,但江容清那纯真的模样放她不忍心。只好把困惑放在心里,等江容清哪天问起来再告诉她。 事实上江容清并没有忘记,她甚至亲耳听见黎安打电话找人去抓林岚。 她故意不提,是为了让黎安觉得自己是酒后冲动才说出那个请求。如果李慕珩哪天找上麻烦,她也有理由为自己开脱。 一个醉酒的人说出的话,只有傻子才会信吧。 从黎安家出来,江容清打车回公司。出版社刚成立,她这个老板要亲自去监督工作。虽然没经营经验和管理能力,但她有钱,上个星期花重金挖了好几个同行的高管协助管理公司。加上江灏的关系,李慕珩的面子,出版社业务做的还不错,已经与好几所学校签订了合同。 而黎安那边才送走江容清不到半个小时,就接到手下打来的电话。 “老板,那三兄弟被抓了。” “谁抓的?” “还不是很清楚,不过对方势力好像还不小,那三兄弟悄无声息的就被带走了。我们要不要报警?” “不用!”黎安淡淡道:“他会找上门来。” 挂断电话,黎安心里却并不轻松。 第八十一章 请手下留情 李慕珩手受了伤,请假在家休息。恰好陆临舟回公司担任副总一职,他手上工作就由陆临舟在处理。郭瑞阳得知李慕珩受伤,以为这件事跟江灏有关,忙打电话慰问。好在李慕珩底下人办事效率很高,仅用半天时间就找到了那三个人,并且供出了幕后指使者。 梦寐酒吧的老板,黎安。 “我不想再在南城看见那三个人,另外通知梦寐的老板,今天下午三点,我要见她一面。” “好的,李总。” 地点约在江边一家咖啡馆,咖啡馆环境舒适,沿江的风景也赏心悦目。 黎安准时来到咖啡厅,一眼就看见了靠窗的李慕珩。 李慕珩侧坐在厚软的沙发椅上,面朝窗外,脸色淡然,左手端着咖啡浅抿了一口,一举一动都予人一种难以招架的压迫感。 黎安阅人无数,此刻仍是有些紧张。 走到李慕珩跟前,她微笑着打招呼,“李总,幸会。” 李慕珩微微回头望了黎安一眼,“黎老板,请坐。” “谢谢。”黎安落座,服务员过来点单,她婉拒。抬眸看着李慕珩,向来对男士免疫的她竟然对眼前这个人也生了一丝敬意。 无论样貌还是气质,李慕珩都是她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不是单纯的好不好看,而是一种让你自甘臣服且无法抗拒的魅力。 “听说梦寐是南城极有名的一家酒吧,因为里面的玩法新颖,去的又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在圈中口碑很好,所以常年生意火爆。”李慕珩放下咖啡,语气云淡风轻,“想必安保系统做的应该也不差。” “李总说的对,酒吧来往客人多,人龙混杂的,安保的问题肯定不能疏忽。但昨晚安保系统出了点问题,发现酒吧门口发生的意外时,已经是今天上午。” 李慕珩睨了她一眼,“是安保系统出了问题,还是人出了问题?” “关于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我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出面帮李总化解危机,是我们管理的疏忽,我会回去整改,争取下次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 李慕珩轻浅一笑,“黎老板这太极打得甚好,不过你的人已经招了,再虚绕下去就没意思了。” 黎安心底一惊,但面上依旧镇定,努力陪笑着,道:“既然李总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我们也完全可以直入主题,因为我今天的本意就是负荆请罪而来。想必李总已经调查清楚昨晚那件事的原因,我也不否认,那三个人的确是我派去的。但我对他们的要求是让吓吓林小姐,并没有别的意思,不信李总可以问问他们。” “你的目的只是吓吓林岚,为什么又要给我发信息让我赶过去?”李慕珩靠坐在沙发上,墨黑的眸子如深渊般,让人心底生寒,“黎老板这么做是为了试探什么?还是因为昨天晚上跟江容清在一起?” 黎安神色慌张,“这件事跟容清没有关系,她来酒吧只是喝酒解闷,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么维护她,值得吗?” “不是维护,而是事实。容清她……跟这件事没关系。” 李慕珩静静看着黎安,须臾,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早知黎安是les,与江容清也认识好几年。如果她对江容清没其它的心思,断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地维护那个人。 只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原谅黎安这种行为。 偏头望着江上的船标,李慕珩缓缓道:“你跟江容清之间具体是什么情况,我没多大兴趣。今天找你来只是想提醒黎老板一句,林岚那里你碰不得。这次看在你那条短信的份上,我可以不为难你。但该付出的代价还是得有。” 黎安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静等着李慕珩接下来的话。 但李慕珩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就不耽误黎老板回去处理麻烦了。” 黎安不解,下一刻底下的人打电话过来,她忙拿起电话接听。 “老板,有局子的人来检查了,说有人举报我们涉嫌售卖违禁酒品,你赶紧回来吧。”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挂断电话,黎安看着李慕珩那平静淡漠的脸,心里虽有怨言,却不敢表露,反而客气地说:“我为昨晚的事诚恳道歉,关于梦寐……请李总手下留情。” “黎老板还是回去看看,免得引出一些大问题就麻烦了。”李慕珩抬着受伤的手看了一眼,被白纱包裹严实的手如馒头,他很不习惯。 黎安理解李慕珩这个动作的含义,起身点头示谢,起身大步往咖啡厅外面走去。 李慕珩将手轻轻搭在餐桌上,默望着黎安离去的背影,如何处理幕后真正指使人却叫他为难了…… 江容清在公司的办公室坐了一下午,一直等李慕珩电话,等李慕珩向自己道歉,求和,因为江灏那晚对郭瑞阳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可到晚上李慕珩也没半个音讯。 她有些按捺不住,怕李慕珩真铁了心要跟自己分手。北亚集团又不是他的,他肯定不会如郭瑞阳那般在乎。 未免事件一发不可收,江容清只好主动给陆临舟打电话询问李慕珩今天的情况,得知李慕珩受伤请假在家,她忙给李慕珩打电话过去关心。 李慕珩正在别墅的书房里看公司发来的文件,电话响了好久他才接听。 “慕……慕珩……我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江容清担忧地问。 李慕珩声音淡淡,“没什么大问题,一点小伤。” “真的吗?有没有去医院?” “已经去过了。” 冷淡的语气,让江容清有些失落,“慕珩,我……” “我们明天见一面,地方你定。” “真的吗?你……你原谅我了?” 李慕珩眸色深沉,“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江容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李慕珩主动约,她怎样都不会拒绝,“那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餐厅,可以吗?” 李慕珩低低地嗯了声,然后挂断电话。凝眉思索了片刻,又给林岚发了条短信。 彼时林岚正在网上看招聘信息,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余舒晓在看电视,脸上敷着面膜。听见手机响动,她忙拿起来看了眼。 林岚一直都是独自生活,加上本来也没什么秘密,手机就没设置密码,所以余舒晓一眼就看见了短信内容。 她一把揭下面膜,双眼睁大,像发现什么稀奇事似得,拿着手机跑到书房神秘兮兮地问林岚,“岚岚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 林岚第一反应是把招聘信息的网页关了,心里有些紧张,回答起来也很含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真的没有?” 林岚愈发心虚。 余舒晓拿起手机念:“明天中午十一点四十,xx西餐厅,我有事想跟你说。”念完又嘿嘿笑道:“时间中午,地点西餐厅,看样子有情况哦。” 林岚疑惑地拿过手机,看了眼短信,内容被余舒晓一字不差的念过了。 她下意识地看来信人,一串数字,但林岚知道这是谁的电话号码。 “岚岚姐,你是不是谈朋友啦?跟我说说那个人呗。” “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之前说要谈点事情,一直没确定时间而已。” “真的吗?” “真的。” 余舒晓手摸下巴寻思着,“既然是普通朋友,那为什么不备注呢,而且你一眼就认出了号码的主人。难道不是只有很重要的人才会只记号码,不写备注的吗?” “舒晓。”林岚忍不住打断,“你不去写推理小说真的太可惜了。” 余舒晓努了努嘴,“我这也是关心你嘛,毕竟你可是我的亲表姐,我以后还得仰仗你照顾。而且来之前姨跟我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 “收到你的关心了。”林岚笑道,“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这就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可是第一天上班,总不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吧?” “也是哦,我明天第一天去,得养好精神,给人家留一个好印象。”余舒晓也不过多打听,冲林岚笑笑,“岚岚姐,那你继续忙,我先去睡了,你也别加班太晚。” “我知道了,晚安。” 确定余舒晓进屋了,林岚轻轻松了口气。 “我期待你带男朋友回家那天。” 余舒晓突然从门口冒出来,吓得林岚心跳都漏了半拍。又冲林岚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溜回房间。 无奈摇头,林岚拿这机灵的丫头实在没辙。 又过了几秒钟,确定余舒晓不再突然冒出来,林岚这才拿起手机重看了一遍短信内容。 简单的如同交接工作,还真是他一贯作风。 但明天要去吗? 从昨天回来,她总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人。 策划书事件,她对李慕珩失望死心,也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哪知后面又发生了这莫名其妙的绑架事件再度将她和李慕珩拉在一起。 那样紧急的关头,所有的一切都只靠本能支撑。 正因为此她才觉得彷徨无措。 她知道自己还爱李慕珩,那种爱表面上看不出端倪,却刻进骨子里,在动脉里流淌,只要轻轻挑开一条缝,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出。 每每想起李慕珩奋不顾身地救自己,空手接下那把锋利的刀,她心里就更加难受。 如果李慕珩没有未婚妻,没有女朋友,她可能会毫无顾忌地再去爱他。可眼下的李慕珩,她不能,也不会。 但李慕珩终究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亲自去探望示谢。 第八十二章 何必自取其辱 第二天上午,林岚准备去人才市场看看再去赴约,刚出门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是一家出版社发来的,通知她今天上午去面试。 昨晚才递交简历今天就收到面试通知,林岚自然是无比高兴。在投递简历之前她简单了解了那家出版社,注册资金五千万,虽然刚成立不久,但岗位编制健全,发展空间也大。 她不想错失机会,所以决定去试试。 面试过程繁复而又麻烦,林岚耐心地回答面试官的问题,临近十一点二十,面试官才通知她回去等消息。 从公司出来,林岚一边给李慕珩发短信说会迟到,一边直接往电梯口赶。 “林岚?” 林岚疑惑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江容清。 “我就说这背影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真的是你。”江容清笑意盈盈地走到林岚跟前,想到前两天托黎安办的事,她心里有些不安,以为林岚故意来找自己,但话又不能直接问,只好假装关心地问:“你在这里上班吗?” “不是,我来应聘。”因为对李慕珩尚有那些心思,林岚现在都不知怎么面对江容清。 江容清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指了指中容的方向,“去这家出版社?” 林岚点头。 江容清眼睑微动,眼中有一抹得意,“这家出版社的老板是我朋友,你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可以帮你跟我那朋友说……“ “不用。”林岚微笑拒绝,“我还是自己等通知吧,不麻烦江小姐。” “那祝你好运。” “谢谢。”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一起走进了电梯。 安静狭窄的空间,气氛很是僵冷。 江容清斜眼看着林岚,生厌的眼神看的林岚很不自在,林岚索性回头看着江容清大方一笑,笑容优雅得体,堪称国际最标准的礼仪微笑。 江容清愣住,脑袋一时短路,只能勉强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电梯停停走走,进进出出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林岚退到角落里。 江容清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睨了眼角落里的林岚,她拿起电话给李慕珩拨了过去,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她温婉的声音。 “慕珩,你到空尘了吗?” 听到慕珩和空尘四字,林岚心口好像被什么抓了一下。 “我这里耽误了一会儿,可能要晚点到,你如果饿了就先点东西吃,我马上开车过来。” 江容清打完电话,电梯刚好到一楼。 江容清将碎发拢到耳后,面带羞涩地说:“林岚,我跟慕珩约了一起吃午饭商量婚期的事,就不与你多聊了,改天有时间我们再一起聚聚。再见。” 江容清看着林岚那恍惚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挑衅的弧度,转身走了。 林岚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右手狠狠抓着手机,骨关节都泛白了。 她难以理解,李慕珩既然已经约了江容清,为什么还要约自己? 还有江容清说婚期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结婚了吗?李慕珩约江容清的同时再约自己见面,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那么……李慕珩昨天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只是故意逗自己玩?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由着他戏弄。 四年过去了,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紧蹙着的眉心轻颤着,点开手机屏幕,看着那条还未来得及发出的短信,她不禁苦涩地笑了笑,带着自我嘲讽的意味。 这样的见面,对她而言,无疑是自取其辱。 李慕珩坐在西餐厅等候,许是今天心情好,他整个人看上去要温和许多。一想到即将当着林岚的面划清与江容清之间的关系,他心里就觉得轻松。左手五指在餐桌上轻轻敲打着,发出极富节奏的声响。 时间在流逝,但他等的人迟迟没来。 抬腕看了眼时间,时针马上就指到十二点,仍是不见林岚身影。 拿起手机给林岚打电话,林岚没有接,又打了一次,结果依旧。 他担心林岚是否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就发了条短信问她。 “为什么不接电话?” 短信却如石沉大海。 他等得心浮气躁没了耐心,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见江容清一脸欢喜地走了过来。 ---- 林岚随便吃了点东西果腹,下午又去了一家化妆品公司面试。 只有让自己不断地忙起来,她才能暂时忘记那件事。 面试的也是一家化妆品公司,此前在悦容与这家公司的总裁见过一面,彼此印象都不错,听说林岚在找工作,那位总裁表现的很欢迎,让她明天直接过去复试。 这大概是最近这段时间最好的事情了。 面试结束乘坐地铁回家,远远看见了停在小区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下意识看向车牌号,果然是那几个吉利的数字。 她跑了一天很累,也决心不与李慕珩再纠缠,就从地下车库乘电梯回家。 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仰首靠着沙发,脑海里浮现出中午与江容清在电梯里的场景,江容清说得那些话回荡在耳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李慕珩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信息她都没理,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女朋友了,且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先不管李慕珩对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作为前妻,都应该离他远远的。 “嘀……” 短信提示音将她思绪拉回,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是中容那边发来的,让她明天过去复试。 一边是新成立的公司,接触不同领域从头开始,另一边是回到老本行,工作得心应手不用那么辛苦。 林岚一时有些难选。 但想想自己的性格,林岚选择了后者。挑战都是交给有斗志的人去面对的,她现在只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份收入可以养活自己。 对现在的她而言,没什么比安定更重要了。 余舒晓今天去北亚集团报道,第一天入职很兴奋,也很紧张,回到家忙拉着林岚分享她今天的经历。 林岚没什么心情,余舒晓却越讲越有劲,两眼泛着晶亮的光芒,让人不忍心打断,林岚只能配合着坐在沙发上,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将北亚从头到尾夸了一遍,余舒晓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小女儿的情态,“岚岚姐,你知道吗,我们的副总经理真的好帅好有风度,跟我以前在电视和小说里看到的那种职场精英男完全不同,他工作的时候认真专注,私下又很儒雅风趣,只要看他一眼就会被他深深吸引。我今天上班一看到他我就脸红心跳,完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连跟他同出一片空气都很紧张。” 余舒晓毫不掩饰自己的花痴。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男人?”林岚瞅着余舒晓。 她在北亚时,副总是一个快五十岁的中年人,那般长相顶多算有气质,帅还真搭不上。 “那么优秀帅气的男人,我当然喜欢啊。”余舒晓兴奋地拿起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一张偷拍的照片指给林岚看,“你看这身材,这样貌,这气质,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见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不,是爱上他了。” 林岚看了眼照片,余舒晓说的副总并非她认识的那个副总,而是陆临舟。 林岚这才想起此前王唯薇说陆临舟可能要回公司的事儿,只是陆临舟以往不是北亚的总经理么,现在真的甘于屈居副总一职? “你看我说的对吧,是不是很帅!”余舒晓仿佛照片里的人是自家的一般,得意地说:“我问过我们公司那些人了,陆总现在还是未婚,而且还没有女朋友。他没有女朋友,我就有机会啦。” 余舒晓这种反应,想必是有追求陆临舟的打算了。 林岚知道陆临舟与秦羽霖之间的一些事,加上林风又是秦羽霖的前男友,未免以后一家人闹得不愉快,林岚委婉劝道:“舒晓,我觉得你现在刚进一家公司,最重要的应该是在那里站稳脚跟。北亚集团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公司,你要珍惜这次机会,千万不要因为感情的问题耽误了工作,而且……我听说这个陆临舟,好像有女朋友了。” “你知道我们副总?” “……听过一些,但知道的不多。” “这就是了嘛,你是外人,肯定不比北亚内部的人知道的清楚,北亚的人都说他没有女朋友,那肯定是没有了。” “舒晓……” “放心吧岚岚姐,我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实习生,不能因为感情忽略了工作。但这并不冲突,反而因为我喜欢上了他,才更有动力去努力工作,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他看到,让他欣赏我。”余舒晓义正言辞地说。 林岚被这姑娘一番慷慨陈言堵得都不知怎么回答了,只能在以后寻机会慢慢与余舒晓解释。 李慕珩的手很疼,尤其是到晚上。 失眠加上伤口剧烈的阵痛感,让他在床上躺着都难受,只好到书房去处理工作来分散注意力。 陆临舟发来的文件,杜坤朗汇报的工作,墨尔本分公司那边一些申请也需要他电子签字确认,包括暗中派人调查的一些事现在也稍有了些眉目。一系列事情处理下来,他还真忘了疼。 处理完那些已经是凌晨两点,合上电脑,他习惯性地抬手抹脸,因为拆掉纱布以至于忽略了手上有伤。 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又被痛醒了。 同时也提醒他林岚今天无缘无故爽约了。 手机突然响起,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李慕珩以为林岚终于舍得回电话了,忙拿起手机看来电显示。 结果却叫他失落,因为来电号码不是林岚的,而是郭瑞阳的家庭电话。 滑动屏幕,将手机放在耳边,里面传来管家急切的声音,“李……李先生,老爷他……突然晕倒了。” “通知张医生了吗?叫南桥的救护车了吗?” “通知了,张医生和救护车都在赶来的路上。” “知道了,我马上到南桥医院。” 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他急忙回卧室换了件衣服开车赶往南桥医院。 第八十三章 比不上陶夭 李慕珩开车赶往医院,郭瑞阳的私人医生和管家已经在抢救室外面急的团团转。 “董事长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李慕珩看着紧闭的抢救室,因为过于担忧里面的人,他整个人看上去很紧张,也很严肃。 张医生摇摇头,一脸担忧:“是急性心肌梗死导致的休克,现在还在里面抢救。” “董事长不是只有淋巴癌吗?怎么会心肌梗死这么严重?还是受什么刺激了?”最后一句话他是问的管家。 管家畏畏缩缩地看着李慕珩:“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睡到半夜,听见董事长的卧室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我忙起床去看,就发现董事长已经躺在地上了。我怎么叫他都不醒,也不敢轻易挪动,只好给张医生打电话,然后再通知您过来。” 李慕珩皱眉,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哭声?谁在哭?” “好像是言少爷的。” “少爷?”张医生看了李慕珩一眼,又难以置信地看着管家,“言少爷三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董事长的房间怎么可能会有他的哭声,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住在楼下的保姆也听见了,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保姆。” 李慕珩上前一步直视着管家的眼睛,目光凌厉,“你确定没说谎?” 管家低垂着头,“我确定!” 李慕珩没再继续追问,眼看抢救室的门还紧闭着,他转身走到几米远的地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阿宁,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一趟董事长别墅,暂时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董事长的卧室,家里那两个保姆也别让他们到处乱走。” “好的,先生。” 挂断电话,李慕珩回头看着那两个人,眼神复杂。 张医生恍然想起了什么,他走到李慕珩身后,“我想起来了,今天是言少爷的忌日,三年前言少爷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宣布死亡的。估计董事长又在思念言少爷,一时悲伤过度才会突发急性心肌梗死导致休克。至于那哭声……我觉得多半是管家他们幻听了。” 李慕珩看了张医生一眼,显然对他这话的可信度存有质疑。 恰在此时抢救室的门被打开,三人大步迈过去,张医生主动问,“医生,董事长情况怎么样?” 手术医师环顾了三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定在李慕珩身上,“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但还在昏迷。具体什么时候清醒,要根据病人的情况来看。但病人身上的癌细胞已经开始恶化扩散,照目前来看,只怕时入无多,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师说完就走了。 随后两名护士推着可移动病床出来,郭瑞阳闭眼安静地躺着,脸上带着氧气面罩,面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毫无生气。 李慕珩被这一幕勾起了往日回忆,四年前李承佑死的那一幕浮现在脑海,再与眼前的画面交叠在一起,让他呼吸也变得急促。 那样刻骨的画面,让他从不敢再去回想。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剩下的真心待他好的人,也只有郭瑞阳。 眼看着郭瑞阳被护士推走,他大步迈上去帮着一起推,双手牢牢握着病床扶手,眼里满是担心。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清漠冷峻的李总,而是一个希望长辈平安的普通人。哪怕早知患有淋巴癌的郭瑞阳寿命也不长久,但他仍是希望郭瑞阳能多活一段时间,至少要让自己查清楚当年绑架言少爷的真凶是谁。 郭瑞阳被转到icu病房,李慕珩放心不下,就在医院守着他,这一守就是一夜。 第二天早上,李慕珩醒来时,东方刚浮起一抹鱼肚白。 郭瑞阳刚醒不久,睁开眼就一直在看李慕珩。见李慕珩醒了来,他眨了眨眼,开口想要说话。 李慕珩不知氧气面罩能否摘下,就去找医生。医生看了心电图,再检查了病人情况,才亲手取下氧气面罩。 待医生和护士都走了,李慕珩走到病床旁,俯身轻声问:“董事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李慕珩眼神柔和,“你才刚做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公司的事就暂时交给我,有什么事我再来医院向您汇报。” “慕珩……我有话问你。”郭瑞阳唤住了正准备起身的李慕珩,哑着嗓子道:“关于当年那起绑架案,你现在调查的怎么样了?” “才刚有一点眉目。”李慕珩怕郭瑞阳情绪激动,尽量控制好语气和措辞,“我的人找到了绑匪中的其中一个,但他也是收钱办事,并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当年逃脱的绑匪头目也没有消息,不过好在已经查到了他妻女的地址,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点线索。” 郭瑞阳静静地听完,许久,他有气无力地说:“答应我一件事。” “董事长您说。” “这件事一定要帮我查清楚,不管用多久,也不管花费多少人力财力,也不管那个人是谁,都要将那个人绳之以法。”顿了片刻,郭瑞阳低声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等不及那天,你也要将真相告诉我。” “你放心,我会尽快将这件事调查清楚。但董事长您一定要振作,淋巴癌未必就会引发死亡,也有很多战神病魔的人,他们现在都很健康。更何况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有一线希望。”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现在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哪里还敢奢望那一线希望。” 李慕珩语凝,半年前医生通知郭瑞阳时入无多的时候,基本就已经算是给郭瑞阳宣判死刑了。 郭瑞阳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他说,“你把我的律师叫来,我有事情要跟他交代。” “我让律师下午就过来。” “不,你让他现在就来。” “但您的身体……” “我能坚持,去吧。” 李慕珩微敛眉头,迎上郭瑞阳那无神的目光,只好顺了他的话,让郭瑞阳的律师立即赶往医院。 待李慕珩走后,郭瑞阳眼角突然滑下两行热泪。 林岚上午到那家化妆品公司进行复试,却被告知复试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 “陈总,昨天不是说好今天过来复试么?复试还没开始,您为什么就直接拒绝我了?” “林岚,虽然我们总裁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但是很抱歉,我们无法冒那个风险,去招聘一个在过往工作中有不良记录的人。希望你能理解,请回吧。”面试官态度明确,言辞不失礼貌。 林岚很想问问他所谓的不良记录是指的什么,但面试官那鄙夷的表情,让她脑海里不自觉地闪现出在看守所的画面。 面试官说不良记录,是指策划书那件事么?李慕珩说顾倩被抓,她就以为自己已然完全摆脱了窃取机密文件的罪名,所以没问后续。 现在想想,她应该问问李慕珩那件事的处理结果。 林岚下午又去了一家公司面试,结果一样,对方一听到她的名字就直接将她拒之门外。 连续第二家第三家都一样。 好像大家都约好了一般,故意不给她任何机会。 就在她百愁莫展时,中容那边再次打来电话询问她是否愿意去复试。 林岚很意外,毕竟她昨天才拒绝了对方。可眼下她似乎也没别的选择,连续找了两天工作,今天又连连碰壁,这突然伸出的橄榄枝就像救命稻草一样,她不敢轻易松手。 再次来到中容,面试官二话不说直接通知她被录用了。不仅如此,还拿出一份为期三年的劳动合同,只要签了现在就是中容的正式员工。 林岚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心急的面试官,准备的说是如此有问题的公司,她笑问那位面试官,“虽然我很想加入你们公司,但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为什么贵公司会如此急切的要我入职,并且这劳动合同一签就是三年?” “我们看过林小姐的简历,很符合我公司的用人要求。林小姐今天既然会来,想必是有加入我公司的打算。这份劳动合同林小姐可以看看,对你而言只会有益无害。” 林岚将合同翻开大约看了一遍,无论待遇还是薪酬都相当诱人,只是那个职位却非她所想。 “但我要应聘的职位不是公关。”抬眼看着面试官,林岚将合同放回桌上:“我很感谢贵公司给予的这次机会,只是这份工作我胜任不了。” 她微笑着起身,朝面试官颔首示谢,转身欲离开。 “可惜除了中容,就没人敢录用你了。” 熟悉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入耳畔,伴随着高跟鞋踩踏在地砖上的声音,缓缓靠近林岚。 林岚回头看了一眼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的江容清,一身白色职业套装,九公分的高跟鞋,配上高挽的发髻,很有女强人的风范,高傲的神态仿佛一切都在她算计之中。 垂眸思索了片刻,林岚方才的很多疑惑在江容清那句话中都解开了。淡淡一笑,她高声道,“我就说我的名字怎么突然就加入了南城众多企业的黑名单,原来是江小姐的功劳。” “反应很快。”江容清抬手示意面试官离开办公室,她环着双手坐到林岚对面,“怎么,慕珩钱没给够,需要你亲自出来找工作养活自己了?看来你这个情人在慕珩心中的地位,还是比不上陶夭呀。” 第八十四章 怎么能那么贱 面对江容清那莫名其妙的挑衅和嘲讽,林岚并不打算与她多费口舌,“你跟陶夭之间的事,请你们私下去解决。但我与江小姐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过节,我也没有哪里得罪你,你为什么要来对付我?” “没人敢录用你,我给你安排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还签下为期三年的劳动合同,你不仅不感谢我,还认为我在对付你。”江容清意味深长地说,“你真没必要把别人想的那么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不要脸。” 林岚冷笑,“如果江小姐觉得这是好意,那我只能说……无福消受。” 林岚说完,转身欲走。 “你可要想清楚了,出了这扇门,你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只要我一句话,你以后想在南城找份好工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江容清提醒道。 林岚性格不算强势,却也不是个怕事的人,言辞直击要害,“现在是共产主义社会,没有谁的权利可以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相反的是越身居高处,越应该低调,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说滥用职权就不好了。” “林岚!”江容清怒喝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进监狱。” “你一句话的事而已。” “你……” 林岚回头看着江容清那怒及的脸,不怒反笑,“不管我有没有工作,在哪里工作,有些事终是改变不了,而我也不是非要有工作才能活下去。” 江容清最是讨厌别人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陶夭如此,林岚更甚,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夺人所爱的小三,可事实上她才是李慕珩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凭什么活得那么委屈。 眼见林岚要走,江容清起身一脚踢开凳子,大步跑到林岚跟前,单手抓住林岚的胳膊怒道:“你给我站住!” 江容清指甲掐入林岚皮肉中,林岚疼的皱眉,只好去掰江容清的手,“你有话直接说,动手算什么意思?” “算什么意思?”江容清故意把指甲抠进林岚的皮肤里,表情凶狠:“你怎么能那么贱,与慕珩都离婚了还跟他纠缠不休,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陶夭跟在慕珩身边至少她曾经救过慕珩的命,陪着慕珩从无到有,所以我心甘情愿服输。但你呢,你有什么资格陪着慕珩,当初慕珩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不仅没有与他共同进退,反而跟他离婚,还拿走了他最后一笔钱。他现在有钱有名望了,你又来勾搭他,让他因为你被我爸爸迁怒,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无耻的女人。” 林岚被江容清这些话搞糊涂了,每次与李慕珩相关的事,她总会失去正常的判断力,也没那么冷静。 胳膊上的痛感让她实在吃不消,索性用力去推开江容清,锋利的指甲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几道血痕。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林岚转身去拉办公室的门。 江容清向后颠了好几步才站稳,看着林岚背影,她愤恨道:“即便慕珩跟我只是名义上的情侣,但只要有我在一天,这个位置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你最好给我记着,我江容清想要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林岚拉门的手僵了僵,江容清那句话李慕珩也曾对她说过,但她不信。 微微回头看了身后的女人,林岚淡淡道:“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我没兴趣。” 说完,她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江容清怒视着打开的门,双手垂放在身侧紧握成拳,眼里充满恨意。 林岚从大楼出来直接打车回家,坐在车上,她仔细回味着江容清说得那些话。 如果江容清说得都是真的,那她以后要怎么在南城活下去呢? 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她哪来的钱养活自己,又要什么时候才能把欠李慕珩的那笔钱还给他。 还有与李慕珩有关的那些…… 当初离婚时,李慕珩一无所有了吗? 他给的那五十万,是他最后一笔钱? 如果是假的,江容清为什么要说这些。如果是真的,李慕珩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郭瑞阳病重住院,公司所有的事交由李慕珩在管理,为了弄清楚郭瑞阳晕倒的原因,他下班特意赶到郭瑞阳的别墅。 两位保姆坐在沙发上,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支吾着,“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楼上老爷的房间传来一阵说话声,我以为老爷在看电视,就没在意,上完厕所出来,老爷房间里就传来言少爷的声音,他一直在喊爸爸救命,爸爸救命,哭声很大……后来……后来管家就出来了。” 李慕珩看了杜坤朗一眼,杜坤朗转身上楼,李慕珩单手支着额头,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杜坤朗下楼到李慕珩身边耳语了几句。李慕珩神色一凛,起身直接往楼上走。 阿宁和几位保镖在下面守着。 进门后,杜坤朗将门反锁。李慕珩环顾卧室,一切整齐有序,就连床面也没有一点折痕。 杜坤朗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把音量调低,“李总,我觉得董事长突然晕倒可能跟这个音频有关。” 电视一片黑幕,但还是有声音自里面传出来。 李慕珩走近电视,凝眉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郭董事长,明天晚上十点,我在南城西街那家废旧的疗养院等你,准备好两个亿来赎你老婆和儿子,不然就等着给他们两收尸!还有,千万别报警!” 一段嘈杂的音频后,响起了一个男孩的凄厉的呼救声,“爸爸救我,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瑞阳,你救救我和小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一定要救救小言,他是我们的孩子,真的是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听到这里,李慕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短暂安静后,又听到绑匪说:“郭董事长,可别让我失望啊。” 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李慕珩面色愈发凝重。 杜坤朗关掉音频,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着李慕珩给出指示。 三年前,这起绑架案轰动全国,不仅仅是因为勒索对象是郭瑞阳,更因为绑匪索要的天价赎金。 两个亿,对当时的郭瑞阳来讲并不算难事。 至于为什么没有成功救回人质,警方没有公布任何细节,唯一知道的是警方赶到现场时绑匪已经带着人质逃了。当晚两点,警方宣布找到人质,但言少爷已经确认死亡,郭瑞阳的妻子不知所踪。 李慕珩一直在调查那起绑架案,但一直无果。现在听到这段音频,他心情更糟糕,无意中看见电视柜上摆放的香烟和火机,他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上,再猛吸了两口,烟雾随着呼气的动作缓缓吐出。 杜坤朗担心,“李总,您……” “昨天在公司发生了什么?董事长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李慕珩声音淡淡的。 “昨天?”杜坤朗回忆道,“董事长上午开了会议,午饭后睡了个午觉,临近下班时与副总商讨了一些工作,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异样。” “陌生电话也没有吗?” “没有。” 李慕珩沉吟片刻,将余下的大半截烟放在烟灰缸里掐灭,起身往外面走,杜坤朗随即跟上。 开车赶往医院,护士对李慕珩说今天这个病房就没有安静过,一会儿这个人来关心,一会儿那个人来探望,下午病人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晚上又来了几个人。 李慕珩推门而入,吸引了病房里几个人的目光。他粗略地扫视了一眼,都是平时极少与郭瑞阳联系的江家亲戚,还有江容清和她母亲。 江容清一见李慕珩,忙走过去挽着李慕珩的手臂,一脸娇柔地说,“慕珩,你来了。二叔他……” 昨天下午的会面,他们两个人再度达成了协议,对外仍旧是情侣,私下没有任何关系,谁都无权干涉对方的一切,尤其是个人感情。 如果不是为了郭瑞阳和北亚,李慕珩断不会妥协。 在场都是江家亲戚,按照协议条款,李慕珩需配合江容清演戏。 微微勾起唇角,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江容清,安抚着她,“会没事的。” 江容清的母亲杜芸瞧见这一幕,点头,会心一笑。 轻轻拂开江容清的手,李慕珩走到病床旁。郭瑞阳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见是李慕珩来了,他的脸色才稍有一点情绪,“慕珩,我想休息一会儿,你让他们先出去吧。” “好。”回头,李慕珩道,“各位请回,董事长现在需要休息。” 杜芸笑道,“行,那我们就不打扰病人休息,先回去了,改天再来。” 说着又向江容清递了个眼色。 江容清会意,正欲上前,李慕珩又开口,“容清,你陪阿姨先回去,有事我会联系你。” 江容清僵硬着,表情尴尬。杜芸见状,忙替江容清打圆场道,“容清也是担心你,你昨天照顾瑞阳照顾了一晚上,怕你身体吃不消,她留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李慕珩道:“我已经请了私人看护,她会来照顾董事长。” “这……” 江容清拉了拉杜芸的衣角,对李慕珩温柔道:“既然你已经请了专职看护,那我们就不在这里添乱了,明天再来看二叔。” 李慕珩面无表情地颔首。 江容清朝郭瑞阳鞠了一躬,“二叔,我们先走了,您好好养病。” 说完就拉着一脸懵的杜芸走了出去。 第八十五章 捂不热的冷铁 送走了江容清等人,李慕珩再回到病床旁关心郭瑞阳状况,“今天感觉怎么样?” “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被他们烦死了。以前活得好好的时候,没见几个人来,现在要死了才把我当亲人,以为这样就能分到一杯羹,哼,真是世态炎凉。”郭瑞阳语带委屈。 李慕珩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细看,发现郭瑞阳的眼神确实带着几分埋怨,他微笑道:“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来探望您也是出于担心。如果嫌烦,我等会安排两个保镖在外面守着,没有你的允许,不让别人进来就是。” 郭瑞阳点头,他抬起枯瘦的手示意李慕珩将床摇起来,“躺了一天腰有些累,我想坐一会儿。” 李慕珩走到床尾将床摇起来,郭瑞阳坐着舒展了一下四肢,感觉舒服多了。 “你刚才说给我找了个私人看护,人呢?” 李慕珩重新坐回椅子上,面色柔和,“还没争取您的意见,暂时没有将人带来。” “哦。”郭瑞阳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但思维似乎又倒退了几十岁,反应也稍显的迟钝,“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没问题。” 李慕珩了然,“那我等会儿就去安排。” “医生说了我还有多长时间吗?” 李慕珩心有不忍,对于一个躺在床上等死的人而言,这个答案无疑是残忍的。笑了笑,他安抚道:“医生没说,只让你配合治疗,相信时间比你预期的还长。” 郭瑞阳哪里看不出来李慕珩的心思,他抬手摸着李慕珩的头发,像父亲一般,无限宠溺,“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对我说一句真话吧。” 李慕珩觉得好像有什么堵在喉头,难受的很,“董事长……” “我真的很想见她最后一面。” “您想见谁?”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郭瑞阳咧嘴一笑,“慕珩啊,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会全然不知吗?” 李慕珩背脊微僵,心头猛然收紧,语气也有几分不确定,“董事长,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康惠神经病院里住着的那位病人,是月卿吧。三年前你就找到她了,但因为她精神失常,所以你把她安置在了精神病院里,冒用了别人的身份。对吗?”郭瑞阳静静地说着,表情宁和。 李慕珩闻言脸色一变,目光倏然变冷,但很快又恢复冷静,“既然您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试探过你几次,但你坚持不肯说出来,我也就不再追问了,毕竟对月卿而言,在那里她才是安全的。”念着那个名字,郭瑞阳眼神愈发柔和,似陷入了美好的回忆,“我第一次去见月卿的时候,是在两年前的一个冬天,我穿的很厚,月卿看见我就指着我说墙,我每次去她都把我当成一堵墙,头使劲在我身上撞,说什么……慕珩回来了。” 李慕珩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经常说有一堵墙要撞她。 原来她所指的那堵墙,其实是郭瑞阳。 李慕珩的母亲名叫沈月卿,是李永卓同学,当年在学校被封为校花,与李永卓结婚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郭瑞阳比他们高两届,但一直爱慕着沈月卿。 李永卓是个追求事业的人,常年忽略对家人的关心,导致沈月卿无法忍受。郭瑞阳得知沈月卿婚姻不幸,想方设法接近沈月卿,最后两个人发生了关系。 第一次的时候,李永卓忍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也不对。彼时李慕珩兄弟俩都快十岁了,正是知事的年龄,为了不影响家庭,他没有要求离婚。 直到后来,郭瑞阳在政治场上犯了事儿落马,沈月卿请李永卓帮郭瑞阳从商,彻底激怒了李永卓,一怒之下,把婚离了,两个孩子均归李永卓。 沈月卿带着李永卓分给她的那笔财产嫁给了郭瑞阳,郭瑞阳创建北亚控股集团,加上以往在政界的关系,又有江灏的帮助,事业如日中天。而沈月卿却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被郭瑞阳金屋藏娇,再也没有露过脸。 郭瑞阳对李永卓心有歉疚,也在多方面帮助李永卓,唯独四年前那次,他选择了避而不见。 过去那段往事,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又都以为对方不知道。 对于当年追求沈月卿这件事,郭瑞阳从未后悔:“慕珩,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恨我拐走了你的母亲,但我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您别说了。”李慕珩尽量不让自己显露丝毫怒意,“事情都过去了。” 郭瑞阳笑了笑,眼尾有很深的皱纹,“既然你不想提,那我也就不说了,关于当年的绑架案,月卿是唯一知道事情经过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你也要保护好她。我很想再去精神病院看她一眼,但现在这种情况……只怕是没办法再去了。” 顿了顿,郭瑞阳道,“慕珩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您说。” “我在小言的墓旁买了一块地,到时候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小言身边。” 李慕珩看着他,点了点头。 郭瑞阳满足地笑了笑,眼神带着些许欣慰,“还好有你。” 这话细细品味起来,郭瑞阳的语气里是带了几分讽刺的。 李慕珩听得出。 从医院出来,李慕珩心情甚觉压抑。很烦躁,却又理不出个所以然。 开车到林岚楼下待了一会儿,在上去与不上去之间徘徊许久,最终选择去陶夭的住处。 陶夭许久没见李慕珩,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待李慕珩洗完澡出来,温软的身子扑了上去,胸前紧贴着李慕珩的胸膛,还故意蹭了蹭。她没穿内衣,某些触感很明显。 但李慕珩却无心去享受这大好风光,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陶夭见他神色凝重,知是心情不好,就给他点了支烟。 他夹着烟一顿吞云吐雾,表情看上去才稍微有了一丝情绪。 陶夭深情地凝望着李慕珩,目光忽然被他掌心那狰狞的伤口吸引了去。 “你的手怎么了?”陶夭忙把李慕珩的手翻过来,关心地问。 提起伤口,他就想起林岚,想起林岚就来气。 缩回手,他淡淡道:“不小心被刀划伤了。” 猛吸了一口烟,他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平时很自然的动作,偏偏被他做出一种报复的感觉。 李慕珩不多提,陶夭也不敢多问。微扬着头,她换个话题,“那你这么烦心又是为了什么?” 李慕珩眉头紧皱着,“董事长癌细胞恶化,已经扩散到全身,医生说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啊!”陶夭惊讶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董事长如果真的去世了,你还继续留在北亚吗?” 李慕珩默了片刻,唇角勾了勾,“照目前情况来看,无论他是否会离世,我在北亚都待不长久。” “为什么?” “他知道我母亲的事了。” “什么?”陶夭难以置信,“他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他的?” 李慕珩眸色深沉,”估计我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信任过我,所以才会派人暗中跟踪调查我。只是没想到他也能隐瞒我这么久,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那你母亲那里情况有好转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 陶夭叹了声,“你母亲一天不清醒,就无法得知当年到底是谁绑架了她和董事长的儿子。董事长现在病重时入无多,他手上的财产就成了江家那边争夺的目标,尤其是北亚的股份。当初你与他那份协议中,他要求你找到绑匪才把名下的股份转百分之五十给你,你如果找不到那群绑匪,而郭瑞阳若是死了,他名下所有股份和财产都将按照法定继承人的程序来进行,如果真是那样,那你这些年在北亚的付出岂非打水漂了么?” 陶夭在李慕珩面前,向来是直言不讳,李慕珩也不计较这些。 李慕珩对此倒不显得在意,他留在北亚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借助郭瑞阳之手除掉季岩东,郭瑞阳若是死了,他拿了那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也掌控不了北亚,毕竟另外几位股东掌握的股份也不少。 “季岩东那里总会有别的办法,但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董事长,毕竟……”他眼底浮现一抹不忍,“他对我是真的很不错。” 陶夭抿了抿唇,伸出葱白的手握着李慕珩的手,安慰道:“生死有命,你尽力就好了。而且你也不欠他什么,如果没有你,北亚这两年也不会发展的这么好,更不会成为国内最大的控股集团。” 陶夭语气控制的很缓,一字一句无比笃定。 跟在李慕珩身边这么多年,她早知这个人适用于哪一套。 李慕珩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微有些缓和,只是眉心依然紧皱。 陶夭抬手替他抚平眉心的皱纹,认真道,“四年前那些大风大浪我们都过来了,我相信这次也一样,不管郭瑞阳会不会把他名下的股份转给你,我都会陪着你,也相信你,一定能把季岩东和许明阳送进监狱。。” 这话对情绪低落的李慕珩而言,还很是受用。 活到今天,他内心最大的坚持,就是亲手毁掉季氏集团,亲眼看着季岩东跟许明阳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陶夭看着李慕珩眼底愈渐浓烈的恨意,心里有些得意。 想起江容清和林岚那两个女人,她不禁在心里嘲讽她们的无知。这个男人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冷铁,哪是情情爱爱就能打动束缚的。真正能影响他情绪的,只有他刻在心上的——恨。 他只适合在黑暗里待着,只有与他同入地狱,才能走进他的内心。 轻轻倒在李慕珩怀中,陶夭柔声道:“慕珩……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陪在你身边,好吗?” 李慕珩低眉看着陶夭的头发,脑海里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 如果她有这样的觉悟,该多好。 第八十六章 李慕珩是不是有病 陶夭暗示了李慕珩好几次想要云雨一番,李慕珩却好像理解不了似得,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李慕珩近来很忙,来的频率也低。陶夭觉得自己就是久旱的沙漠,想要得到一丝滋润。上次被杜坤朗打断,她到现在还心有怨气。 李慕珩今晚既然来了,她更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纤细的藕臂绕上李慕珩的脖子,陶夭呵气如兰地看着李慕珩,“你今天来我这里……真的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李慕珩看着陶夭近在眼前的美丽脸庞,那般妖娆模样,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不动心。 “夭夭,我今晚没心情。”李慕珩想要推开陶夭,发现她好像没有骨头似得,整个身体都黏在自己身上。 陶夭身材火辣,又穿着一件真丝齐臀吊带睡裙,那美好的身材曲线尽显无遗,胸前风光无限旖旎,极尽性感。 清淡的香水味,触觉视觉嗅觉都是陶夭,昏黄的灯光更给人一种情欲的诱惑。 陶夭缠着李慕珩,不动,“我知道你没有心情,所以才想让你放松一下……今天晚上你不动……让我来……” 陶夭说着,身子已经开始往下沉,她弓着背趴伏在李慕珩身上,红唇顺着李慕珩的锁骨一路亲吻至他胸前的敏感处,隔着睡衣轻轻含着,舔舐。 李慕珩眉心微微皱起,难以自抑地低喘了声。陶夭想要勾起李慕珩体内那股火,故而加重了啃咬的力度。 下一刻,她的肩膀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推开。 陶夭睁着一双魅惑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李慕珩,“慕珩,你已经有好久好久都没抱过我了……我想念你……想跟你在一起……” 李慕珩凝视着眼前女子那委屈的面庞,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那般清晰的面容,好像此刻就在眼前。 伸出手将陶夭圈在了怀中,他的动作很生硬,甚至觉得别扭,“我等会儿还要回医院,不能多留。” “就一个小时也不行吗?”陶夭很失落。 李慕珩搂紧了些,没有回答。 陶夭知道李慕珩的沉默代表什么,也不再多做强求,但还是温柔提醒他,“既然你要回去,那我也不多留你。不过你也不要太累了,要注意身体。” 把头在李慕珩怀里蹭了蹭,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深夜一点,安静的街道,一辆黑色轿车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着,线条流畅的车身如同离弦之箭,直往终点。 林岚还在为白天的事烦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眠,只好起床到阳台上吹风,想要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 余舒晓今天回来依然讲述了她在北亚的所见所闻,今天的主角不再是陆临舟,而是换成了李慕珩。 冷酷、霸道、专横,是余舒晓给李慕珩的评价,林岚想想倒也觉得贴切。 余舒晓还说董事长病重住院,估计时日无多,公司内部都在猜测下一个接任集团ceo的人会是谁。 会是谁呢? 林岚将公司董事会那些人一一做了设想,唯独没有想到李慕珩。 李慕珩只是北亚的总经理,在北亚没有任何股份,即便郭瑞阳器重他,顶多只能上升至首席执行官,ceo怎么可能会轮到他? 虽然她在北亚时间不长,但就她了解到的信息而言,北亚那几位股东对李慕珩也多是面服心不服。郭瑞阳在时,他将决定权都交给了李慕珩,各股东可能还会敬李慕珩三分,郭瑞阳若真死了,李慕珩的处境也未必好的了哪里去。 那个人一心想要弄垮季氏集团,北亚是他现目前唯一能够利用且足以与季氏匹敌的筹码,照李慕珩的性格,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手机突然响起,一看竟然是李慕珩打来的,林岚心里咯噔一下,刚刚还在想着这个人,这会就打电话过来,不得不感叹思想的灵性简直超越想象。 看着屏幕上的几个阿拉伯数字,她犹豫许久,终是没有接听,回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饮用完,上床睡觉。 躺回床上不到三分钟,手机传来一条短信。 “如果不想我上去,你就自己下楼,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林岚望了眼窗外,夜色阑珊,玻璃上隐约可见她自己的模样。 她回复:“你有什么事吗?” “让你下来就下来哪那么多废话给你五分钟。” 林岚看着那条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短信,都能想象李慕珩此刻的神态。 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她侧躺在床上,单手枕着头,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李慕珩是不是有病………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吓得她心头一惊,直觉告诉她敲门的人是李慕珩。 手机也在同时响起,她忙把手机拿出来接听,“李慕珩你是猫头鹰吗,大半夜不睡觉你到底想怎样?” “开门。”李慕珩霸道的声音。 “你有什么在电话里说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到我家门口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真的很困扰。” 李慕珩仿佛听不见似得,又连续敲了几下,显然是故意与她作对。 林岚被吓怕了,赶紧翻身下床,拿着手机走向客厅,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睡裙,她又倒回卧室在衣柜里拿了件薄外衫穿在外面再才到客厅,隔着手机低声威胁:“你要是再敲一下,我立刻报警。” 电话里李慕珩语气不善,“我再说一遍,开门。” 未免次卧的余舒晓被吵醒,她只好伸手去开门,准备出去跟李慕珩把话说清楚。 “岚岚姐,你在那里做什么呀?” 身后突然传来余舒晓的声音,吓得林岚手一抖,手机滑落在地,刚打开的一条门缝也随即关上。 余舒晓见过李慕珩,如果让她发现自己和李慕珩的关系,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那些事儿,只怕又要闹出一番风波。 余舒晓睡眼惺忪地看着客厅的林岚,“你怎么了?” 林岚生怕李慕珩会敲门,故意提高了声音说:“没……没什么,我就是检查门关好了没有。” 李慕珩隔着门听见林岚说的话,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抬起左手,然后在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林岚整个人都懵了。 余舒晓偏着头听,“我怎么听见有人敲门……” “是我不小心碰到了。”林岚尴尬地笑着,顺便在门上敲了一下,再催促余舒晓,“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余舒晓半信半疑地哦了声,转身回卧室去了。 确定余舒晓不会再出来,林岚这才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机,想起李慕珩刚才的捉弄,她恼怒地打开门想出去好好将他骂一顿。刚迈出一只脚,身体却被李慕珩推回了屋子。 林岚极力不让自己出声,但喉咙还是溢出一声低呼。李慕珩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抵在墙上,左手将门轻轻地拉上,在她耳边低语道,“不想让你朋友知道我在这儿,就别大呼小叫。” 林岚本想咬他,却明显感觉到嘴上那只手的掌心有伤疤,结痂的地方刚好在两唇之间,她连呼吸都不敢张嘴,所有的怒火也在刹那间消散。 李慕珩故意用受伤的地方在她嘴唇上磨了磨,提醒她自己的伤是怎么来的。 林岚垂下眼皮,不再反抗。 李慕珩这才满意地松开手,环顾屋子一眼,又大摇大摆地走向卧室。 林岚担心他乱来,碍于余舒晓不敢大声叫他,只能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卧室,顺便将门反锁。 卧室里的男人无论衣服裤子还是皮鞋,都是极致的黑,加上他那阴沉着的脸色,更给人一种无法招架的暗黑之气。墨黑的眸子盯着林岚,语气依然清漠,“昨天中午为什么爽约?” 林岚就知道他肯定会问这个问题,也准备好了四个字给他,“不想去了。” “不想来?”李慕珩笑,“是不想来还是不敢来?” 林岚偏过头不去看李慕珩,“我又不怕你,有什么不敢去的。” 李慕珩走到林岚跟前,认真看着林岚的侧脸,仿佛在确认。 林岚被他看的心虚,干脆转过头直视李慕珩的眼睛,故作严肃,“我有朋友在这里,你最好不要惊动她,否则我跟你没完。还有你有话就说,说完了赶紧离开,别耽误我睡觉。” 李慕珩浅笑,“刚好一起睡。” 说完就将林岚推倒在床上,顺势将林岚双手禁锢在头顶,他强健的身体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李慕珩,你不要得寸进尺。”林岚恼怒地看着李慕珩,恨不得把他看出一个洞。 “得寸进尺……”李慕珩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目光顺着她的脖颈下移,最终停驻在她的胸前,眼中有欲望的信息流转着,“那也得先让我得到一寸了再说。” 方才那一番动作,林岚外衫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露出里面的绸质睡裙。贴身面料将胸前轮廓完美的呈现,那两处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无声的诱惑着他的感官,刺激着他的神经。 李慕珩只觉得喉头一紧,呼吸也变得急促,就连手心也在微微发痒。 来之前已经忍过一次了,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真的很对不起今晚来这一遭。 第八十七章 就赌这一次 感觉到李慕珩的意图,林岚身体都绷直了。那炙热的眼神,愈发浓烈的欲望,让她有些害怕,毕竟上一次的记忆对她而言着实有些惨烈。 使劲缩了缩手想要挣脱他大掌的桎梏,发现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反而被他抓的越紧。 林岚心都提起来了,以至呼吸不畅。知道硬碰硬讨不到好处,她只好放软语气,“李慕珩,你要是把我当个人,你就别再随心所欲,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成么?” 她说得轻松,心底却一片凄凉。 李慕珩的眼神毫不掩饰他此刻的想法,就连声音也变得粗沉低哑,“你就这么排斥我的触碰?“ 林岚苦涩一笑,“也许是排斥,也许是害怕,但不管是哪种,我跟你都不能再发生那种事了,这样做对你对我,甚至对别人而言都是一种伤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慕珩对上她的眼,那般通透明亮的眸子,像清泉般清澈无垢,让他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从而慢慢地冷静下来。 腾出右手覆上她的脸颊,结痂的伤口在她脸上来回摩挲着:“不想跟我在一起,是觉得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算不上,做这种事让你良心不安,觉得对不起江容清,觉得自己成了破坏别人的第三者,对吗?” “跟江容清没关系。” “你昨天不来,是因为碰见了江容清,知道我也约了她,所以才爽约的,对吗?” 林岚愕然,他原来知道。 可她嘴上仍是不愿承认,“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去。” “林岚……”李慕珩凝眉认真地盯着她,“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是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是吗?”李慕珩笑了笑,“我们前天还好好的,昨天中午开始,你无缘无故不接电话,短信不回,没有任何预兆的疏远我,难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原因吗?” 他语气笃定,目光虽然柔和,但足以让人信服。 历经过跌宕起伏的人生,在风谲云诡的商场站住脚,与职场那些追名逐利的人勾心斗角,没有知人识人的本领,哪里走得到今天的位置。 林岚被李慕珩看的心底发毛,“你既然知道原因还来找我做什么,不觉得这样对我而言很不公平吗?” “我想给你公平,但你又给过我机会吗?” “你……” “我跟江容清之间是名义上的情侣,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这几年来,我从来没有对她动过一点心思,哪怕到现在,我也只把她当一个各取所需的合作伙伴,你那么敏感,会看不出来吗?” 林岚看着他,眼里还是有几分不确定,“但你们都在商量婚期了……” 李慕珩心底有些欣慰,因为终于让她说出最主要的原因。 “我们没有商量婚期,现在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哪怕我们结婚,那也只是形式,我们不会领证,不会同居,更不会在一起,听清楚了吗?”他惩罚般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力度却不重,然后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真是不明白,你能对别人那么宽容,却对我如此苛刻冷淡,我真是疯了才会爱上你这么刻薄的女人。” 为了不让隔壁的余舒晓听见,李慕珩已经尽力放低了声音。 可那些话却很清晰、有力的印在林岚的脑海里。 ‘不是真正的情侣’这句话李慕珩说过两遍,江容清说过一遍,两个当事人都说了,她选择相信。但相信的结果是,这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李慕珩却说,他爱自己…… 很认真的,不像哄骗,不像安慰。 林岚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很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睛也很酸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她定定地看着李慕珩,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怕眼前一切都是梦境,然后带着确认的语气问,“你说……真的吗?你……还爱我?” 李慕珩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又恢复深情,“我还爱你,如果不爱你,我不会那么无聊去参加你那个什么同学聚会,更不会想方设法带你去墨尔本,你以为我折腾你是闲着无聊吗?我那是怕……怕对你好了,你会拒绝。” 林岚皱眉凝视着李慕珩英俊的脸庞,他说话时的每一个神情,她都没有放过。 他说还爱,却不知她一直都在爱着。 李慕珩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手插进她的头发中,慢慢收拢握着柔顺的发丝,动作温柔,“跟我在一起,好吗?” 林岚觉得李慕珩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劫,这辈子都逃不掉。 她告诫自己要冷静,要理智,不能因为李慕珩这些话就接受他。 她给自己找反驳的理由,找到最后,都无法抑制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 迎上李慕珩那认真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已经无从选择。在爱情里,没有那些顾虑和束缚,她可以很坚定,且无畏。 抬手捧着李慕珩的脸,这是四年后第一次如此毫无防备地看着他,触摸他。真实的温柔,熟悉的深情,才是她爱着的那个李慕珩。 指尖在他的下颌上来回描摹着,再对上他的眸子,释然一笑:“那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不然……我随时开除你。” “那你是答应了?” 林岚点头,眼神坚定。 得到林岚的答复,李慕珩笑得跟个孩子似得,一把将林岚搂在怀里,头深埋在她的颈间,沉声道,“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林岚伸手环住他的腰,用力地抱着,“李慕珩,我这辈子对你就赌这一次了。如果你要再敢像四年前那样对我,我一定……一定会恨你一辈子。” 李慕珩的手僵了僵,闭上眼,他道,“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林岚说:“你不放手,我就不会离开。” 可她却未能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在听到她这些话时流露的表情…… —— 李慕珩已经有很久没有睡过那么安稳的觉了,无梦,还睡的很沉。 醒来时林岚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手枕着他的胳膊,像小猫一样弓着身子,蜷缩在他怀中。 他等会儿要先去医院探望郭瑞阳,还要去公司开会,不能多耽误,正打算将手缩回,林岚突然睁开了眼。 “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吗?” “我很容易醒。”许久没有与人同床共枕,林岚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往后挪。 李慕珩将她一把捞了回来,圈在怀里,“我要先去趟医院,等会儿还要回公司,不能再停留了。” “那我去给你弄份早餐。”她揉了揉眼睛,想起身。 “不用,你先睡会儿,我到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就行。”李慕珩将她重新按回床上躺好,不动声色地说,“我有件事想给你商量。” “什么?” “我想让你去医院照顾董事长。” 林岚仰头望着他的下巴,不解,“郭董事长吗?你让我去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我…… “我已经跟董事长说过了,他同意我的安排。”李慕珩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段时间不是在找工作吗,就当做个兼职好了,我会给你开工资,日薪多少,随你定。” 林岚嗔怪道,“你知道我不是在意这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李慕珩笑了笑,“但是林岚,在我身边,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董事长只有你照顾我才能放心。” 想想李慕珩目前的情况,她隐约觉得李慕珩让自己去照顾郭瑞阳另有目的。 李慕珩猜到林岚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道,“董事长现在情况很糟糕,谁都不想亲近,包括他的亲戚和朋友。你去了以后,只需要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就行,偶尔做做他喜欢吃的食物,陪他说说话,其它的我有安排专职看护。” 林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因为在北亚那段期间,她给郭瑞阳留下的印象似乎并不好。 但迎上李慕珩那渴求的目光,她又无法拒绝。 想了片刻,她点头,“如果董事长也同意,我就去吧。” “那你再睡会儿,等下吃过早餐再去医院,我会通知阿宁来接你。” “这里过去又不远,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 “不能拒绝,因为这是我想为你做的事。”他微笑。 林岚最终还是妥协了。 送走李慕珩,十秒钟过后,余舒晓就从次卧出来了。 她穿着睡衣,双手抱胸倚在墙上,打量着林岚,“岚岚姐,昨晚过得还愉快吧?” 林岚被余舒晓问糊涂了,“什么很愉快?” 余舒晓走到林岚跟前,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脸灿笑:“你可别妹妹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半夜三更的,谁会起床去检查门关好没有呀,昨天晚上我还听见你门反锁的声音了。而且刚才……我明明听见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快点跟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岚不安地挠着头发,“没你想的那样,那就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来我家借宿一晚。” “借宿啊……”余舒晓冲林岚神秘一笑,“那你们昨晚有没有……” “还想不想吃早餐了?” 余舒晓嘟嘴,“不说算了,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 她可不想委屈自己的胃。 第八十八章 都别想安稳 吃过早餐后,林岚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出门,阿宁已经在楼下等候许久。 病房门口有李慕珩安排的保镖,阿宁跟那两个人打了招呼,又交代了两句才转身对林岚说:“林小姐,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 推门房门,她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在招待室的沙发上,私人看护见她进来,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端着卫生类的用品出去了。 林岚轻手轻脚地走近里面的病房,目光恰好与床上的病人对了个正着。 “您好,董事长。” “林岚啊,你来了。”郭瑞阳嗓音沙哑。 “嗯。” “过来吧。” 林岚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恭敬地走到病床旁站着,微微俯身,背部保持着有礼却不过度疏离的弧度,“您有什么吩咐吗?” 郭瑞阳眼睛微睁着,看上去很虚弱,人也瘦了很多,说话更是无力,“慕珩说你来照顾我,一开始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过来。”缓了缓,郭瑞阳存够了力气才继续说,“你来了也好,不然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那事儿。上次误会你窃取公司文件,害的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甚至差点让你坐牢,对此……我代表公司和董事会,向你说一声……抱歉。” 让一个生命垂危的长辈对自己道歉,林岚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蹲下身子保持与郭瑞阳平视的角度,她坦然道,“当时人证物证都在,就连我自己也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没拿那份文件,所以您真的不用向我道歉,而且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又过去那么久了,您也不要放在心上。” 郭瑞阳欣慰地笑了笑,目光慈爱,“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 林岚看着郭瑞阳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得感叹,人的年岁在增长,生命将逐渐走向死亡,能陪伴亲人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 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最亲的人离开时会是什么样的。 趁着郭瑞阳睡着的时间,她到外面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关心父亲最近身体状况。好在上次的手术很顺利,林正泽的身体基本痊愈,精神状态也非常好。 中午的时候,李慕珩打电话来询问郭瑞阳的情况,林岚简单说了。得知他二人相处融洽,李慕珩到是放心了不少。 下午三点左右,林岚正帮郭瑞阳揉按手臂,手法熟练,力度刚好,郭瑞阳一脸享受:“你这是专门去哪里学的吗?”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会经常帮我爸爸按,慢慢地就熟练了。”林岚如实道。 “我儿子要是还活着,应该也会像你这样照顾我。” 林岚动作微顿,抬头看着郭瑞阳,发现他眼眶有些泛红,“董事长,您……” “我最近经常做梦,梦见小言来找我,说要我送他去上学。算起来,他要在世的话,现在应该念高中了吧,他从小就很聪明,成绩肯定很好。”郭瑞阳语气哀伤,“可惜……他的生命太短暂,还没经历过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永远的结束了生命。” 林岚停住揉按的动作,对眼前这个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遭遇很是同情,她轻声安慰道:“董事长,您节哀。” 郭瑞阳疲倦地闭上眼,不再说话。 林岚也不打扰,安静地陪伴在一旁。 半个小时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林岚生怕他们惊扰了郭瑞阳,忙起身去看发生了什么。 刚走到病房门口,一道挺拔身影正从招待室大步往里面走来,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一副傲然之姿,仿佛眼前是他的地盘,可以任他来往。 四目相对,那人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让她不自觉地低了低头。 缓解了两秒钟的不自在,她再才抬起头:“你有什么事吗?” 江越看了林岚半会儿,面容淡漠,“你是林岚?” “我是林岚,请问你是?” 江越单眼微闭,目光带了丝玩味儿,“你怎么在这里?李慕珩安排的?” 对方来路不明,林岚正犹豫着要如何回答,身后突然传来郭瑞阳的声音。 “是小越吧,你快进来。” 没等林岚反应,江越已经从她身边走过,笔挺的身姿,庄重正派的气质,沉稳健朗的步伐,典型的军人形象。 “帮我倒杯水,温的。”江越还没坐下,就开始使唤林岚。 林岚鬼使神差地哦了声,忙去给他倒水。 江越看着床上的郭瑞阳,眉心微微皱起,“我听说您生病住院了,所以来看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郭瑞阳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感觉离阎王爷又近了一步。” 江越默然,郭瑞阳的病情江家上下都知道了,郭瑞阳自己肯定也知道,对于一个已知自己将死的人而言,他确实没有太多能宽慰的话。 林岚端着倒好的水给江越送过来,江越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目光无意中落在林岚脸上,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 林岚也不介意,毕竟跟他不熟。 郭瑞阳深深吸了口气,对站着的林岚道,“林岚,你去外面逛逛,我有话想跟小越单独聊聊。” “好。”林岚识趣地转身往外面走。 江越偏过头看了眼林岚的背影,“等一下。” “嗯?”林岚回头不解地望着他,“请问有什么事吗?” “把你电话号码给我,我等会儿要离开的时候会打电话通知你,你需要随叫随到。”语气不是命令,而是必须执行的任务。 林岚看了郭瑞阳一眼,又才看着江越,半晌,微笑道:“好。” 将电话号码记在一张纸上放在一旁,她这才离开病房。 林岚没有走很远,因为她担心那个人随时会打电话,而且她答应李慕珩要好好照顾郭瑞阳,就不能怠慢了这件事。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双手捧着下巴,猜测着那个人的身份。她对郭瑞阳知之甚少,尤其是他的家庭背景,猜来猜去也只猜到那个人可能是郭瑞阳的亲戚。 过了十几分钟,她听见关门的声音,抬头望过去,江越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起身,她看着江越疾步而行的样子,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江越自己倒是主动走到她面前。 在相距两步的地方停下,江越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站在林岚跟前,就像一座大山般伟岸。 “非正常的情况下,如果董事长出了什么意外,你跟他都别想安稳。”提醒和威胁共存的话,让林岚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因为她明白这个人说的他指的是谁。 笑了笑,她无比肯定地说:“请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董事长。” “那就好。”江越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真是来去一阵风。林岚在心里这样形容着。 李慕珩下了班到医院来了一趟,彼时林岚正照着手机给郭瑞阳讲笑话,他站在门外面听了一会儿,里面不时传来的笑声令他动容。 “还要再听吗?” “不听了不听了,我腮帮子都笑酸了。”自从住院以来,郭瑞阳难得这么开心。 “那我就不讲了。”林岚看了眼时间,现在也快七点了,中午李慕珩说会来,现在也没见着人,也不知是在加班还是路上堵车。 “在等慕珩吗?”郭瑞阳一眼就看出林岚的心思。 林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李总他说他等会儿会来看您。” 郭瑞阳深深叹了口气,笑道:“他这些天不仅要忙公司,还要来医院照顾我,每天来回的跑,真是辛苦他了。”顿了顿,他偏过头问:“对了林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董事长您说。” “在你心里,你觉得慕珩是个怎样的人?” 林岚疑惑地看着郭瑞阳,想从他的眼睛里读出点什么,但郭瑞阳即使身在病中,依然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以至于她分辨不出郭瑞阳问这话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不管是试探,还是纯碎的探讨,林岚都希望自己不会给李慕珩带去不好的影响。 低眉想了想,她笑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因为在他身边的角色不同,他对待的方式肯定会不一样,所以我真的不知怎么去形容他。也许我说出来的和董事长看到的不一样,而董事长看到的和我认识的李总又会不同,不是吗?” 郭瑞阳没有回答,慢慢转过头,他望着天花板,良久之后,才道:“你说得对,角色不同,看到的问题肯定也会有区别。只是有些时候,我们会被眼前的表象所迷惑,需要换个角色去看,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林岚点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慕珩站在门外听了一小会儿,对林岚的回答相当满意。 一开始他以为林岚会护短,毕竟恋爱中的女人应该会这样。他生怕林岚会对自己一番夸赞,而这样的回答在郭瑞阳眼里,毫无可取之处。 可林岚没有,而是将问题抛给了郭瑞阳,让他自己去思考这个答案。 郭瑞阳的答案也让他意外。 换个角色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换句话来说,就是郭瑞阳根本没有全心的信任他。 如果不是怀疑些什么,又哪里需要换个角度去看? 无声地笑了笑,李慕珩突然觉得,有些事,该狠还是得狠。 第八十九章 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岚和郭瑞阳安静了好半会儿,李慕珩才敲门进来。见到李慕珩,林岚忙起身去迎接,又想到郭瑞阳还在,她又压制住了心里的那份情感,转而淡然地说:“李总,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你先回去吧。”李慕珩坐在林岚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故作淡漠地说。 郭瑞阳看了林岚一眼,又盯着李慕珩,“用这种语气跟女朋友说话可不行。” 李慕珩微愣,旋即笑了笑,“董事长好眼力。” 起身走到林岚身旁,伸手将人揽进怀中,动作神态无不温柔宠溺,“我来向董事长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林岚。” 林岚被李慕珩弄得都不好意思了,但心里却被幸福感塞得满满的。哪怕只是当着一个人的面宣布,她依然觉得很隆重。 郭瑞阳笑颜瞧着这对年轻人,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现在孤寡一人很是凄凉,但曾经那些美好也值得用一生去铭记。 “遇见喜欢的,就要好好珍惜,可别错过了,这是过来人的忠告。”郭瑞阳说。 林岚和李慕珩相视一眼,彼此眼中的情深意切让林岚觉得,余生肯定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李慕珩上一天班很辛苦,林岚就提议让他回家休息,她在医院守着郭瑞阳。李慕珩自然不允许,威逼利诱下,他硬是把林岚送上了阿宁的车。 “早点回去休息。”李慕珩提醒她,“明天可以晚点来,看护每天八点开始上班。” 林岚点头嗯了声,“你也不要太晚了。”默了半会儿,她对李慕珩道:“忘了跟你说,今天下午有人来探望董事长了。” 李慕珩眼神倏然变暗,“谁?” “我不认识他,只听见董事长叫他小越,看那气质,有点像个军人。” “军人?”李慕珩凝眉思索须臾,心里有了答案,“他们说什么你知道吗?” 林岚摇头,“董事长把我支出来了,应该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李慕珩理解林岚的意思,郭瑞阳不想让林岚知道,其实就是不想让他知道。结合方才在病房外面听到的那些话,他自心里觉得,郭瑞阳对自己的提防之心越来越重了。 目送阿宁的车消失在医院的停车场,李慕珩眸色愈发深沉,如这无边黑夜一般,让人不敢深窥。 眼角余光突然扫见一个白点闪烁了一下,他似察觉到什么般,下意识地往停车场望过去,并没有看见那一点白光。 是产生幻觉了? 往四下环顾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可疑之处,他这才转身回了医院。 林岚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余舒晓收拾完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见林岚回来,她不冷不热地问:“岚岚姐,你今晚加班这么晚呀?吃饭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 “那我先去洗澡了。”在医院待了一天,林岚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现在只想去洗个澡,然后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洗漱完出来,余舒晓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她喜欢看的偶像剧。 林岚正纳闷余舒晓今晚怎么不讲公司的事了,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这姑娘正拉着脸,好像在跟谁赌气。 “怎么了,这么不高兴?”林岚坐在沙发上,关心地问。 余舒晓一脸幽怨地看着林岚,嘟着嘴,一开口就委屈的不得了,“岚岚姐,我今天在公司被我们总经理骂了。” 林岚心底一惊,她很好奇李慕珩为什么要骂余舒晓,“是犯什么错了吗?还是惹他了?” “又不是什么大错,谁知道他会大发雷霆。要不是副总经理帮我解围,我就被他开除了。” “这么严重?” 余舒晓点头如捣蒜。 “你到底犯什么错了?” “我……今天中午,我听到总经理在跟别人偷偷地打电话,说晚上要去她那里。那语气可温柔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我一猜就是个女生,恰好那个时候总经理的未婚妻来了,我就想他打电话的那个女人肯定不是江小姐,而且我从小道消息得知,总经理在外面有包养情人。”余舒晓越说越有劲,“我心里替江小姐鸣不平,江小姐那么好的女人,漂亮善良又大方,总经理怎么能在外面偷吃呢。” 余舒晓语气充满鄙夷,就连眼神也带着不屑,尤其说到李慕珩在外面包养情人这句话的时候。 “那他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我……我……”余舒晓支吾半天,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就是在茶水间和同事们聊天的时候聊了几句,哪知道被他的秘书听到了,然后那个秘书就汇报给了总经理,总经理把我叫去办公室说了一顿。说什么,如果不是看在我一个朋友的份上,早就把我开除了。可我就纳闷了,我有朋友认识他吗?我要真有那么一个朋友,他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入职北亚,干嘛还要我从实习开始啊。” 林岚理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余舒晓那充满正义的眼神,看得她更加无地自容。 余舒晓后面说了什么,林岚并没有听得很清楚,走回卧室躺在床上,她看着天花板,内心五味陈杂。 手机突然传来一条短信提醒,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李慕珩发来的。 “你朋友的事,别想太多。” 简短的四个字,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 翻个身侧躺着,她将那四个字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越看越觉得这四个字很顺眼。 “舒晓是我表妹,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包涵。”她回复。 过一会儿,李慕珩回复,“看在她表姐的份上,可以。” 林岚抱着手机,没忍住笑出了声,可以两个字,真像老干部的语气。 为了不耽误李慕珩睡觉,她主动结束了这场短信聊天,长长地舒了口气,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 而在李家别墅里,李慕珩坐在书房里,双手十指交握支着下巴,手肘撑在书桌面上,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现在只挂了一个总经理的名号,但北亚的运作基本已经掌握在了他手中。从郭瑞阳住院那天开始,他暗中从几位股东手上买下了不少股份,只是与郭瑞阳手中的比起来,只能算是一小部分,在下任ceo的竞争中,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当初郭瑞阳承诺的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到目前来看已是没有可能,毕竟当年那起绑架案的真正元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去。 郭瑞阳在医院醒来的第二天就找来了律师,想必也是为了修改遗嘱,至于修改的内容,不用猜也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郭瑞阳的股份已经没有了希望,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到底用买来的那点股份在北亚占有一席之地的同时,将墨尔本的公司迁移回国,还是用更加狠绝的方式,强势拿下北亚集团。 前则的过程较为漫长,但有北亚这座靠山,他自己的公司成长的会很快。后者需要用的手段,将会比较极端而已。 思来想去,他一时也做不了决定。 第二天,李慕珩刚回到公司,陆临舟就到他办公室来了。 “慕珩。” “怎么了?” 陆临舟将一叠照片递给他,“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李慕珩接过照片看了几张,照片内容是他与林岚在医院的场景,从住院部大楼出来,一直到他送林岚上车。每一张照片都有不同的动作,仿佛旧时代的电影带。 想起昨晚在停车场感受到的那道闪光,他大约是明白了过来。 他被人跟踪了。 将照片放在办公桌上,他没有半点惊慌,也没有一丝着急的样子,语气平静至极,“照片哪里来的?” 陆临舟表情凝重,“有人寄到公司前台,但没有署名,也没有说是寄给谁,前台打开检查之后,直接交给了我,这里还有一张纸条。” 陆临舟把纸条递给李慕珩,李慕珩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不禁勾了勾唇角,薄唇吐出两个字,“无聊。” 纸条上写道:“明天,我会把这些照片分享给所有人。” 陆临舟却很是着急,“慕珩,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好好想想如何去解决,你跟容清已有婚约,如果这些照片被容清或是江家的人看见了,只怕会跟你没完。而且这些照片一旦公诸于世,董事会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董事长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再保你。” 李慕珩看着陆临舟,眸色晦暗不明。 “你难道都不着急吗?”陆临舟着实摸不透李慕珩在想什么,语气也带了丝责备,“这么紧要的环节发生这种事,任谁都应该想办法把那些照片要回来,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唯独你,气定神闲的仿佛这不是你的事儿,你难道就等着这些年的心血白费吗?” 收回目光,李慕珩又重新看了那张纸条一眼:“这个人没有留下任何个人信息,没有在纸条上写条件,即便我现在去查,也未必能查到。” “这……” 李慕珩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看着照片中林岚美好的笑容,他沉沉地说道:“既然有人花心思对付我,那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陆临舟拿李慕珩没办法,摇着头离开了。 待陆临舟走后,李慕珩随即吩咐杜坤朗,“去医院调监控,务必查到拍照的人。” “好的。” “另外,医院那里加派人手,暂时别让林岚离开医院。” 杜坤朗会意,立即按照李慕珩交代的去处理了。 李慕珩仰靠在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眼中逐渐覆上阴郁之色。 第九十章 有我在,你终归是第三者 郭瑞阳近来胃口很差,吃什么都难以下咽,医院制定的营养餐更是食之无味,人的精神状态也一日不如一日,生物钟完全紊乱。 医生给出的答案是,病人心态比较消极,癌细胞扩散速度加快,最多只剩下一个月时间,让家人准备后事。 林岚看着床上陷入沉睡的郭瑞阳,医生的话让她有种无力感。虽然与郭瑞阳之间并没有很深的交集,但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走向死亡,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江容清和她母亲在当天下午来医院探望郭瑞阳,林岚询问了郭瑞阳的意思,郭瑞阳答应见,林岚这才知道江容清竟然是郭瑞阳的亲侄女。 看见林岚也在,江容清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泰然自若,仿佛不认识林岚。 反倒是杜芸看林岚的眼神充满不屑,她以为林岚是请的专职看护,对林岚各种指手画脚,林岚也不跟她计较,默默地把杜芸交代的事情做了。 指挥了一阵,杜芸让林岚去买点东西,江容清也跟着去了。 走出医院大门,江容清突然绕到林岚跟前挡住对方去路,双手环胸看着林岚,眼神一如以往的鄙夷。 林岚以为江容清要说什么,江容清却突然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哪怕我跟慕珩只是假情侣,但只要有我在一天,你终究只能是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见不得光,还得受世人唾骂。” 江容清说得意地看了林岚一眼,转身而去。 林岚站立良久,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江容清走远了,她才缓过神来,去超市买杜芸交代的物品。 杜芸坐在病床旁先关心了郭瑞阳,绕了半天才直入主题,“那个,瑞阳啊,你现在这种情况,有没有考虑过身后的一些事呢?” 郭瑞阳斜了杜芸一眼,冷冷道:“大嫂不用担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已经安排好了。” “公司那些股份你也分配好了?”杜芸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 “那是早就计划好的,大嫂现在来问,不觉得已经迟了吗?” 杜芸撇了撇嘴角,阴阳怪气地说,“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这是在关心你,当初你创建北亚集团,江灏为了你可费了不少心血,你现在要离开了,怎么着也应该给你哥一点回报吧?” “大嫂好像忘了,我弃政从商是被谁逼得。” “你……”杜芸气急,“你自己糊涂起了贪念,被查处。江灏那么做也是依法办事,怎么还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了?” “贪没贪,我自己比谁都清楚。”郭瑞阳语气轻蔑,“到底是谁收下李永卓那笔钱,你应该去问问你丈夫。” 杜芸一时语凝,实在找不到话来反驳。想了半会儿,她换个方式继续问,“那你总得给慕珩一点什么吧,他跟着你那么多年,为北亚集团鞠躬尽瘁,你的股份难道不应该分一点给他?” “给不给慕珩,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大嫂不必过问。”郭瑞阳无力地闭上眼,完全不想搭理杜芸。 杜芸被郭瑞阳这态度激怒了,但又不能把情绪发泄出来,憋得脸通红,“瑞阳你别忘了,当初天海集团那事儿你也有份,季岩东是掏空了天海的资金没错,但如果当初不是你见死不救,压垮李永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天海也不会走投无路,李永卓更不会跳楼自杀。如果慕珩知道这一切,你觉得他还会对北亚这么尽心尽力?还会像现在这样照顾你,沈月卿和小言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郭瑞阳,他缓缓睁开眼,愤恨地看着杜芸,“如果你想北亚被慕珩毁掉,你们大可以将真相告诉他。” “你……” 郭瑞阳惨笑着,“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名利与我而言毫无意义,如果能向慕珩坦诚,我好歹对得住那三条人命。但江灏……他现在可是大领导,又能经得住这种事吗?江家又丢得起这个脸吗?” 杜芸被郭瑞阳逼问的哑口无言。 她怎么也没想到郭瑞阳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那些东西了,连身后的名声都不管,更别说北亚了。 “好,好啊,你就把你那些股份抱着进棺材,去向李永卓和江言忏悔吧,反正你现在也不是江家的人,死后也别想进江家的族谱。” 杜芸怒气冲冲地说完,甩头大步走出了病房。 郭瑞阳虚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目光涣散,眼底一片灰白。 北亚集团总经理办公室内,李慕珩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指尖夹着香烟,白雾腾袅着,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蜿蜒的弧度。他的眼神很淡漠,如同幽深的海底,暗黑冷静,却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熄掉香烟,将挂在耳上的蓝牙耳机取下扔在茶几上。力度很重,耳机在惯力作用下滑落到地毯上。他起身走到落地窗旁瞭望着远方,午后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远处的大楼上,玻璃折射出来的光点格外刺眼。 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他眼睑颤动了下,然后用力一拳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董事长……你怎么能骗我呢?” 轻缓的语气,一字一顿,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林岚回到医院时江容清与杜芸已经离开,郭瑞阳也睡着了,她就没再打扰。 晚上七点,李慕珩准时到医院。 郭瑞阳瞧见李慕珩,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李慕珩回应他的却是无尽冷漠,言谈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敬畏。 就连林岚也感觉得出。 李慕珩在医院停留半个小时就走了,林岚以为他是太累,也没多问。 李慕珩走后,郭瑞阳说自己有什么东西丢了,让看护和林岚仔细找找。两个人把整个病房都找遍了,都没找到郭瑞阳形容的那件物品。 反倒是在病床下面找到了一个类似窃听器的东西,郭瑞阳颤抖着双手拿着那个东西,像受到什么惊吓般,眼里满是惊恐。 林岚和看护以为郭瑞阳是身体不适,忙去找来医生,林岚给李慕珩打电话说了郭瑞阳的情况。 几秒钟的安静后,李慕珩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让医生给他看看就行了。” “慕珩……” 不等林岚说完,李慕珩已经把电话挂了。 林岚愕然地看着手机,心里充满困惑,实不知李慕珩与郭瑞阳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医生对郭瑞阳做了一番检查,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说受了点刺激,情绪有些不稳定,护士给他输了液,明天再看情况。 就因为这事儿,林岚一整晚都心神不宁。回家途中,她打电话给李慕珩,通了,但李慕珩没有接。 她放心不下李慕珩,又给他发短信,“慕珩,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对董事长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彼时李慕珩正与几个合作伙伴在谈事情,听见手机响,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短信内容,没有回复,然后将手机扔在一旁。 从会所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杜坤朗安排几位司机分别送走那些人,李慕珩回到车里已是满身疲惫。 “查到那个人的信息了吗?”李慕珩望着车窗外的大马路,问刚上车的杜坤朗。 杜坤朗后背僵直,转过身一脸惭愧地说:“抱歉李总,我暂时还没有查到那个人的信息。” “让他们今晚继续查,明天早上七点半之前给我个结果。” 这是个很艰巨的任务,但杜坤朗没有拒绝的余地。不管动用什么关系,他都务必要找到那个人。 李慕珩没有回别墅,也没有去林岚那里,让司机开车去了精神病院。 房间里的人还和以前一样斜躺在床上,听见有动静忙翻身起床扑到李慕珩跟前,歪着头看着李慕珩,她嘿嘿笑着,“承佑,你是不是饿了呀。” 李慕珩牵着女人的手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眉目温和,“没有饿,只是今天出了点事,心情不太好。” “是谁欺负你了吗?”女人站起身把李慕珩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没事没事,有我在,我会保护承佑的。” 李慕珩笑着推开了女人的手,站起身看着女人的眼睛,他沉声问:“之前你说的那堵墙,最近还要来撞你吗?” 女人仰着头思考了会儿,一脸纯真的样子,“那堵墙好像消失了诶,可是他为什么消失啊,是去撞别人了吗?” “他……”李慕珩微微皱眉,“他生病住院了。” 女人像受到什么惊吓般,睁大眼盯着李慕珩,“生病?是不是要死了?” 李慕珩眼神一暗,默然。 女人歪着头继续问:“那我会死吗?” “不会。” 女人哦了声,走到床边坐下,埋着头一脸沉思。 “怎么了?”李慕珩见她状态有些不对,上前关心地问。 女人摇摇头,眼睛里满是迷茫,“那堵墙会死,我也想死。” 李慕珩神情一愣,看着女人那委屈可怜的面容,心里千百种滋味,却独独没有一丝怜悯。 他走到女人跟前,低眉俯视着她,语气淡漠,“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郭瑞阳淋巴癌晚期,医生说时间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等他死了,就没有人再追究那起绑架案。“ 女人怯怯地望了他一眼,神情充满畏惧。 李慕珩看了她一眼,很想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讲给她听,但眼前这个人怎么能听得懂呢。 无声一笑,他转身离开。 目送李慕珩离去的背影,女人眼里的畏惧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苦。 轻轻眨了眨眼,两行热泪汹涌而下,顺着脸颊一直滑落到手背上。 第九十一章 引咎辞职 林岚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李慕珩回信息,更别说电话了。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地起床整理完就出门去医院,郭瑞阳醒得早,她把病床摇起,照顾郭瑞阳吃完早餐,再陪他一起看新闻。 电视里演的什么郭瑞阳根本看不进去,他只关心李慕珩的状况,“林岚,慕珩昨天有跟你说些什么吗?” 李慕珩昨天态度的转变,林岚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郭瑞阳这个当事人。 “他昨天离开医院之后就回家了,也没跟我说些什么。”未免郭瑞阳多心,林岚替李慕珩解释道:“我看他最近好像比较累,情绪可能不太好,估计过几天会好一些,董事长不用担心。” 郭瑞阳淡淡地哦了声,沉默半晌后,他说:“帮我打一个电话到总经理办公室,召集公司各位股东和高层,我要开一个视频会议。” “但您的身体……” “没关系,我能坚持的住。” 见郭瑞阳态度如此坚决,林岚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好给打电话到总经理办公室。 林岚故意按了免提,让郭瑞阳也能听见。 电话里传来前台规范而又亲切的接待,林岚将自己的意图做了说明,对方沉默了半会儿,放低了语气:“林小姐您稍等,公司现在正召开紧急会议,我需要申请之后才能回复您。” 她看了郭瑞阳一眼,郭瑞阳开口问:“什么紧急会议,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 前台一听是董事长的声音,声音立即变得恭敬而又紧张,“董……董事长,您好。是这样的,今天早上,网上突然发布了很多总经理与林岚小姐在一起的照片,公司股价因此一开盘便遭受巨大冲击,社会媒体也围在公司楼下,董事会正在召开紧急公关会议商量对策。” “什么?咳咳,怎么会这样?”郭瑞阳情绪一激动,就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林岚忙用手安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顺气。 但她心里的担忧却只能自己消化。 郭瑞阳扔掉电话,吩咐林岚道:“你立刻去准备,我要回一趟公司。” 一听郭瑞阳要回公司,林岚自是不能让他冒这个险,一边安抚一边劝道:“董事长,您现目前的情况不能到处走动,有什么您等这个会议结束后再开视频会议也可以,千万不能拿生命去冒险。” “等这个会议结束就晚了。”郭瑞阳自己伸手拔掉针管,掀开被子就往床下翻。 林岚半拉半扶的想要阻拦郭瑞阳,下一刻,郭瑞阳的身体突然栽了下去,好在林岚眼疾手快,他才没跌倒在地上,但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北亚高层会议室里,集团董事会的人能来的都来了,大家商量的不是怎么应对这次事件,而是怎么处理李慕珩。 因为这件事是李慕珩造成的,只要李慕珩走了,北亚就完全没必要维护他。 此前碍于郭瑞阳之面,董事会那些不服李慕珩的人只能忍气吞声。现在郭瑞阳病危住院,李慕珩就是一个管理者,他们作为投资人,自然有这个权利决定李慕珩的去留。 “李慕珩,因为你个人私生活的问题,不仅影响了公司的形象,还造成股价动荡,江市长那边也在等着我们给出答复,我们都希望你能对这次的事件负责。”陈董事一脸得意地看着李慕珩,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像开除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 李慕珩闲散地坐在那里,眉目平和,目光淡然。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眼前这些人针对的不是他。 其他几位董事见他这般嚣张的态度,更是容忍不得,王董事站起身指着李慕珩道:“李慕珩,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仅不说出一点应对之策,没有一点忏悔之心,现在还对我们这种态度,当真以为北亚集团是你姓李的了?” 另一位程董事也接道:“我们花高薪聘请你来,是为了让你管理好公司,可不是让你顶着北亚集团总经理的名头,在外面给公司形象抹黑的。你如果还有一点职业道德,就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不要把公司也牵扯进去。” 李慕珩抬起眼皮看了程董事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兴味,“各位董事的意思是让我引咎辞职?” 几位董事互相看了两眼,王董事硬着头皮道:“你如果有这样的觉悟,我们也会成全你。” 李慕珩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眼中有一抹了然之色,他很轻松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辞职好了。” 放下手里的钢笔,他优雅站起身,举手投足依然从容非常。 “不过各位董事……将来可别求着我回来。” 话说完,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会议室,留给众人一道骄傲的背影。 一个小时候后,北亚集团总经理李慕珩辞职的消息震惊南城商界,就连政坛也颇为关注,毕竟李慕珩可是南城市长江灏之女的未婚夫,这等大事该凑热闹的自然会凑。 江灏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想要责问李慕珩,陆临舟关心他的状况,杜坤朗担心他的去处,但李慕珩却开着车在马路上狂飙,任凭手机一遍又一遍地震动着,他也无动于衷。 林岚也在网上看到了那则新闻,她给李慕珩打电话,李慕珩没有接,又连续打了好几次,结果依然。 一边是急救室里的郭瑞阳,一边是下落不明的李慕珩,她担心的一个头两个大,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郭瑞阳陷入重度昏迷,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董事会的人擅作主张提升陆临舟为公司总经理,但此举不仅没有让公司状况好转,反而变本加厉,股价一跌到底,此前与北亚集团合作的几个外资企业也在这个时候提出终止合作。 董事会还没弄清状况,事情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们甚至觉得,这一切一定有人在暗中操控。 李慕珩开车飙到郊区的墓园,在路上买了一束新鲜的菊花,走到李永卓的墓碑前。 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中的人,笑容很慈祥。 他蹲下身看着那张照片,眼神柔和,“四年前,您跟我说,不要轻信于人,彼时我还无法体会它的含义。我也曾一直无法理解您当时的心情,更不明白您为什么会选择跳楼自杀,那些大风大浪都熬过去了,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默了片刻,他继续道:“原来,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的感觉,比仇人捅一刀的感觉还要难受。我曾真心感激郭瑞阳的帮忙,所以全心全意地帮他管理北亚集团,想让他死而无憾,哪知道他才是压垮你最后一丝希望的人。” “好坏都有报应,他走到今天……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吧。”抬头望着天空,蓝天白云下,热风流转着,九月下旬的天气依然热的让人冒汗。 却热不了他的心。 四年前家破人亡给他的忠告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从那以后他就很难真诚地去相信谁,尤其是商场上那些人。 他跟郭瑞阳的相识源于沈月卿,三年前那起绑架案,他为了救沈月卿也参与了营救,毕竟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彼时郭瑞阳对他印象并不深刻,真正有交集是在不就后某个商业峰会上,两个人一见如故,开始了密切的往来。 一开始他接近郭瑞阳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对付季岩东,但后来也向郭瑞阳坦诚了,因为他选择相信那个失去孩子、时入无多的长辈。 但相信的结果是……郭瑞阳从一开始就在骗他,隐瞒他事情的真相。 四年,他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季岩东和许明阳身上,哪知后面还有一个关键人物。 看着墓碑上刻着的那几个字,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从今往后,真的不能再轻信于人。 他会坐上北亚集团总裁的位置,但他要的不是去费尽心思地夺,而是郭瑞阳亲自将北亚集团送到自己手上…… 林岚在医院枯坐着等李慕珩的消息,但李慕珩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得,杳无音信。 她问过阿宁,阿宁说李总只是去散散心,不用担忧。 阿宁知道李慕珩的下落,而她却一无所知。她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让她很茫然。 江容清来医院时林岚还以为是李慕珩回来了,她起身去迎接,迎来的却是江容清响亮的一巴掌。 “林岚,慕珩因为你不仅失去了工作,我在南城也丢尽了颜面,这下你满意了?”江容清咬牙愤恨道,恨不得将林岚打碎生吞了。 被打的半张脸快速充血,火辣辣的疼痛着,林岚却似麻木了一般,偏着头没有任何回应。 江容清恨眼看着林岚,“你就没好好反思过你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吗,李慕珩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你的爱情能给他带来什么?” 林岚意识有些恍惚,大脑装了很多东西,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林岚,你以为李慕珩是真的喜欢你?”江容清嘲讽道,“他不过是想要一个死心塌地爱他帮他任由他摆布的傀儡而已,不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对你不闻不问,一点也不担心你会不会被找麻烦?” 林岚眉心微颤,江容清那些话就好像尖锐的针,刺在她的心头。 第九十二章 就这点出息 “这次的事,我很抱歉。”回头看着江容清那因为愤怒而微有些扭曲的脸,她觉得这一句抱歉是她应该说的。 她答应与李慕珩在一起,是因为他与江容清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情侣关系。她可以不要任何名份,不会去争取什么,只要能守着所爱的人,对她而言就已经知足了。 可李慕珩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她未曾想到因为自己的存在,会影响到他的事业和名誉。她很懊悔,甚至痛恨自己当初的感情用事。 如果当初狠心拒绝李慕珩,他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江容清一听林岚给自己道歉,气焰更盛,“道歉有用吗?道歉慕珩的工作就能回来了?我的名声,我爸的名声就不会受到影响了?你跟慕珩在一起我可以不在意,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搞得满城皆知是多过分?林岚我告诉你,如果因为这件事让我家里人受到任何影响,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撂下这句狠话,江容清转身就走。 林岚呆呆地站在过道上,被打的半边脸已经麻木了,而她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李慕珩去哪里了? 她不知道。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依然不知道。 她只是有些疑惑,自己之于李慕珩,到底是她对李慕珩不够了解,还是李慕珩从未真心待她。 回到病房,郭瑞阳还在昏睡中。她搬了个椅子坐着,守候,努力去完成李慕珩拜托她做的事情。 直到她突然接到林风打来的电话,她才知自己将来面临的是什么。 “姐,这件事是真的吗?”林风在电话里质问林岚,第一次用这种语气。 林岚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去回答林风这个问题。 “你真的被李慕珩包养了?” “不是……”她想说李慕珩跟江容清之间并不是真正的情侣,可说出去林风会信吗。 电话里的林风急了,“你说话啊,你真的插足了江小姐和李慕珩之间的感情,做了他们的第三者吗?” 林风的措辞已经很委婉了。 林岚沉默了很久,“我……是跟他在一起了……” “嘟……” 林岚还没说完,林风已经挂断了电话。 便是这一个动作,已让她的心凉了大半。 连最亲的人也厌恶自己了,更何况那些陌生人呢。 余舒晓在北亚上班,得知李慕珩包养的那个情人是林岚时,惊讶的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余舒晓赶紧给家里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她母亲罗薇本就是个喜欢嚼舌根的人,忙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林岚的父母。 林正泽一听,急的直拍桌子,气的脸都绿了。连电话都不想给林岚打,拉着罗亚坐班车进城,直往林岚住的地方而去。 听说父母来家里的消息时,林岚正在医院给郭瑞阳擦手。 将手里的事情交给了看护,她直接打车回家。回家途中,她已经做好了被父母责备的打算。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这种事对那个思想传统而又正直的老人而言,就是无法宽容的大错。 推开门,林岚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林正泽和罗亚,还有茶几上摆放的那一根楠竹枝条。 小时候她每次犯错,林正泽都会用这种竹枝打她。竹枝很细软,打在身上的痛感就像烫伤的地方被狠狠刮了一下的感觉,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皮肉之痛。 被那三个人的目光注视着,林岚只觉得脚下好像有千斤重铁束缚,每一步都尤为艰难。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她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走到二老跟前,像平常一样,微笑着。 “你还有脸叫我爸。”林正泽怒视着林岚,眼睛都瞪直了:“就一句话,你跟李慕珩之间的事,是不是真的。” 林岚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哑巴了?”林正泽用严厉的眸子盯着林岚,怒不可遏地大声喝道:“叫你说话没听见吗?” 林岚被林正泽暴怒的声音吓住了,罗亚也在一旁劝道,“岚岚,你赶紧说话啊,别让你爸太激动了,他身体才刚好。” 郭瑞阳的状况让林岚很害怕,害怕自己的父亲也会像那样,所以她毫无选择的余地,“爸,您别生气了,我说。” 三个人都看着她,好像在审问犯人。 “我跟李慕珩之间……是真的。” “你……你……”林正泽一听,气的仰躺在沙发上,林岚正欲上前,却被罗亚一把推开了。 林岚忙去倒了杯温水过来,罗亚接过水喂林正泽喝了一小口,林正泽的气才稍微顺了一点。看着沙发上呼吸急促、面色铁青的父亲,林岚心里很自责,她甚至希望自己今天没有回来。 罗亚和林风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把林正泽的情绪安抚下来,罗亚看了林岚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岚岚,李慕珩当初对你做的事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再跟他有来往呢,而且那个人已经有未婚妻了,还是咱们的市长的女儿,这要是得罪了人家,咱家以后可要怎么过啊。” 林岚说:“李慕珩跟江容清之间的关系,只是因为互相合作需要,并不是真正的情侣。” 林正泽一听更来气,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不是傻了你,合约上的关系不算关系,难道口头关系才算关系吗?四年前被李慕珩骗了一次,现在还要被他继续骗,你这辈子就这点出息。” 罗亚忙劝道,“你就少说两句。” “我少说两句,你也不看看她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林正泽一把抓起桌上的竹条指着林岚,声厉色严地道:“林岚你给我听着,你必须马上给我断了跟李慕珩的关系,别再跟他来往。哪怕我跟你妈养你一辈子,也绝不允许你再受那委屈。他李慕珩爱跟谁跟谁,爱娶哪个市长的女儿就娶哪个市长的女儿,你要是再掺和进去,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虽然是很严肃的、带着教育和威胁的语气,但话里的关心和疼爱同样显露无遗。 林岚知道父母是担心自己再被李慕珩伤害,因为这么多年来,在父母眼中,世界上最坏的男人就是李慕珩。 他们不喜欢李慕珩,非常的不喜欢,又怎么能允许自己再跟他往来,更别说毫无名分的在他身边待着。 林正泽刚才正在气头上,说话也有失分寸,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重。 叹了口气,林正泽语重心长地说,“岚岚,听爸一句话,别再跟李慕珩来往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他要是真的爱你,怎么可能还保持与别人的关系?老爸见的人多,李慕珩那就是哄哄你,想让你跟他在身边而已。” 罗亚也附和道,“是啊,而且你弟弟才刚升职,如果因此得罪了市长大人,他的前途可就毁了。” 林岚下意识地看向林风,林风只是一脸冷漠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她知道,林风生气了。 上次听说有机会接近江越,林风高兴的不得了,因为他终于有机会更上一层楼,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开罪了江灏,林风必然也会受到牵连。 她自己委屈点无所谓,但让家人因为自己的冲动受到连累,她是万万不愿的。 但若让她舍弃李慕珩,她同样舍不得。 李慕珩现在这种情况,她又怎么狠得下心。 二老又劝了林岚几句,她没有给与父母肯定的答复,林正泽夫妇就决定暂时留在南城,非要等林岚跟李慕珩的关系彻底了断了以后才肯回老家。 林岚拗不过他们,只好答应了。 因为余舒晓在家里,房间住不过来,林正泽夫妇只好去林风那里住。临走之前,林风特意对林岚道:“离开李慕珩吧,这句话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作为一个弟弟对你最真心的提醒。” 林风思量了片刻,才继续说:“李慕珩这个人,心怀仇恨,对人对事从来都是有利则用无利则弃,不信你可以看看北亚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能离他远远的。” 林岚看着林风的眼睛,“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林风诧异地看了林岚一眼,忽而苦笑着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许久,他叹息道:“算了,你的事我不想多说,你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吧。” 将三个人送上车,待车子行远,她才慢慢地转过身往小区里走。 感觉到被人注视,她下意识抬头,一眼就望见站在阴影中的方蕾。 李慕珩从墓园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手机早因连续的电话轰炸没电关机了。他回到别墅洗了个澡,保姆古丽见他阴沉着脸,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偷偷地给陶夭发了条短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别墅的空气似凝固了一般,让人倍觉压抑。 半个小时后,门铃声响起,古丽忙跑去开门,一身艳红短裙的陶夭一进门就问:“慕珩呢?” “顶楼的花园。” 陶夭看了古丽一眼,直接按电梯上楼。 第九十三章 是爱还是恨 别墅顶楼有一个巨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类植物。花园中间有一个爬满藤蔓植物的凉棚,李慕珩就坐在凉棚里,一边欣赏着满园绿色,一边喝着杯中红酒,神态悠闲不已。 一只葱白的手夺走他手中的红酒,艳丽的身影如烈火一般耀眼夺目,款款地坐在他对面的藤椅上。举着酒杯将杯中殷红的液体一饮而尽,举手投足妖媚至极。 李慕珩看了陶夭一眼,嘴角微扬,眼里满是欣赏。待陶夭放下酒杯,他握着酒瓶又倒上一杯,准备自饮。 “你都喝了大半瓶了,再喝下去就醉了。”陶夭再次夺过酒杯,顺带将红酒瓶里的酒也喝了个干净。 李慕珩盯着她,不语。 酒喝的太急,陶夭气有些不顺,连续咳了好几声,通红的脸在夕阳余晖下更添几分妩媚。 李慕珩看了陶夭半会儿,“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当然是来关心你了。” “关心?”李慕珩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轻嗤一声,“你觉得我处理不了这件事?” 陶夭微微仰首,眼中满是崇拜,“你如果处理不了,就不会让它发生了,不是吗?” 如此肯定,如此相信。 看着陶夭那清亮的眸子,李慕珩笑笑,神情这才有些缓和。 恰在此时,保姆上来说杜坤朗在楼下等候。李慕珩想起之前让杜坤朗调查照片的事情,这会儿来应该是有了结果,就让杜坤朗直接上来。 杜坤朗见过陶夭,知道她是李慕珩的女人,也就没刻意避讳。站在李慕珩身后,杜坤朗直接将结果告知李慕珩,“李总,我找到跟踪您的那个人了。” 陶夭眼中浮起一抹稍纵即逝的冷意。 李慕珩静静地坐着,头也不回,语气淡漠,“是谁安排的?” “拍照的人说,是林岚小姐雇用他拍的那些照片。” “哦?”拉长的尾音,代表着他对这个结果的怀疑,微微回头看了杜坤朗一眼,“具体细节问了吗?” “那人说林小姐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守在医院门口,专门拍你和林小姐在一起的照片,越亲密的越好。” 李慕珩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慕珩,你信吗?”陶夭认真地看着李慕珩,“虽然我与林小姐交涉不多,但我觉得,她没理由这么做吧,毕竟你已经跟她在一起了。” 杜坤朗也说:“陶小姐说得没错,虽然那个人一口咬定是林小姐,但我也觉得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陶夭睨了杜坤朗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杜秘书似乎很了解林岚?” 声音很轻,落在李慕珩耳朵里,却有些刺耳。 感觉到李慕珩目光里的寒意,杜坤朗吓得后背汗毛都竖起了,慌忙解释道:“陶小姐说笑了,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并没有别的意思。” 陶夭看着杜坤朗那紧张的样子,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问,杜秘书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杜坤朗偷瞄了李慕珩一眼,确定李慕珩没生气,才尴尬地笑了笑。 李慕珩单手支着下颚,眸光放远。 思忖许久,他才回过头对杜坤朗道:“告诉那个人,如果不是林岚,他这辈子就别再拿相机了。” 杜坤朗点头,“好的李总,我这就去办。” 待杜坤朗走后,陶夭双手捧着脸,手肘撑在桌面上,一脸期待地看着李慕珩那张英俊到让人沉迷的脸,“慕珩,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照片的事,你相信是林岚做的吗?” 李慕珩反问,“你不是也说她没这么做的理由吗,为什么还问?” 陶夭抿了抿唇,“那是站在你的角度去想,但如果换到林岚的位置,那就未必了哦。” “说说看。” 陶夭微微一笑,“但事先说好,你不许生气。” 李慕珩很有耐心地点头嗯了声。 陶夭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眸子转动了两下,故意让李慕珩等了几秒钟才问,“慕珩觉得,人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会有多宽容?” 李慕珩怔然,眼里带着些许迷茫。 陶夭如此平淡不惊的一个开场白,已经很好的拿住了他的心理。 对于陶夭说的那种人,在李慕珩的观点里只有一个答案———不可宽容,且双倍奉还。 陶夭对李慕珩的了解,有时已经超过李慕珩自己的认知。跟在李慕珩身边那么多年,到底要如何才能把话说进他的心里,并且让他认为有道理,陶夭比谁都在行。 优雅起身,她走到李慕珩跟前蹲下,双手搭在李慕珩的膝盖上,用仰视的角度望着李慕珩,“如果这个问题摆在我面前,我的回答是……绝不宽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理由伤害我,只要是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都要一点一点的慢慢讨回来。” 她看着李慕珩愈发阴郁的眼神,继续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有记忆,记忆里有爱恨喜怒,但不管是哪种,只要是刻骨铭心的,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放下。” “所以……如果我是林岚,我或许会这么做。不管是四年前的婚内出轨,还是四年后的那些误会,我都会想尽一切的让你付出代价,把你对我的伤害一点点的还给你,让你也尝尝那种被自己最相信的人背叛的滋味。” 最后一句话,陶夭几乎是一字一顿。 李慕珩注视着陶夭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什么。 许久,他微微一笑,带着几许释然和笃定。 拉着陶夭的手,让眼前曲膝的人站直,李慕珩轻声道:“即便如此,我也不相信这会是她做的。” “为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把林岚留在身边吗?” 她心中有另一个答案,并且非常有说服力,但她不能那样回答,“我知道,你是因为承佑才会一直照顾她,对吗?” 李慕珩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须臾,淡淡收回目光,低垂眼睑想了片刻,“虽然你刚才说得很有道理,但你不是林岚,林岚也不是你。我相信她,跟承佑并没有很直接的关系,纯粹就是自心底的认知,觉得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慕珩……”陶夭急切地问,“你就这么相信她?万一要真是她做的呢?你会怎么办?” “如果真是她做的……”李慕珩冷冽的眼神看了陶夭一眼,“那么我想……我跟她之间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陶夭想了想,笑道:“慕珩,要不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林岚对你到底是爱还是恨。” 李慕珩皱眉,“夭夭,为什么你就那么肯定,这件事跟她有关系?” “因为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陶夭认真地望着李慕珩,将内心的恨意掩藏在她的爱意之下,用商量的语气对李慕珩道,“慕珩,爱有时候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哪怕再冷静从容的人,也有迷失自我的时候。既然有人指证是林岚做的,这幕后就一定有原因,你可以选择相信林岚,但我不能完全相信她。” 陶夭温柔一笑,继续道:“你跟林岚的事现在搞得满城皆知,江小姐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那脾气你是知道的。哪怕你们是假情侣,你也需要给她一个解释,毕竟人家可是市长的女儿。至于照片的事,你可以当作跟林岚没有关系,但我必须调查清楚。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好吗?” 李慕珩不动声色地看着陶夭,眼前人这肯定执着的样子令他心情莫名烦躁,也没什么耐心继续与陶夭说这个话题,应付般答应了。 陶夭心头一喜,但并未在脸上显露丝毫,未免李慕珩反悔,她忙将话题转移到别处,“那北亚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 “已经在开始进行了。”他说得很随意,语气稍显不耐烦,抬腕看了眼时间,都快五点了,“你等会儿自己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去处理。” 起身,他走也不回地走向了电梯口。 陶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林岚和方蕾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点了一杯咖啡,但谁都没动。 方蕾凝视着林岚,叹了口气,直接问:“你跟李慕珩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两个人是多年的老朋友,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方蕾如此,林岚亦如是。 迎上方蕾那关心的目光,林岚歉疚的笑了笑。不想方蕾太过担心,她就把自己跟李慕珩之间的事都告诉了方蕾,从四年前离婚,到几天前的重新开始,她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方蕾听完沉默了好久,对林岚遭遇感到震惊的同时,也对她的隐瞒感到生气,“枉我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发生这些事你竟然什么都不告诉我,害得我白白担心你那么久,简直太不够义气了。” “好啦……”林岚安慰道:“我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嘛。” 方蕾撇了撇嘴,“鬼才担心你。”叹了口气,方蕾又一脸惋惜地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跟李慕珩继续下去?” 林岚也很迷茫,家里人的反对已经让她开始犹豫了。 方蕾继续劝:“林岚,站在好朋友的立场,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现在这种情况,你若是还跟他继续下去,只怕会惹到一些麻烦人物,到时候不仅仅是你,可能连林风都会受到牵连。” “我知道。”林岚点头,认真道:“我会考虑的。” “那就好。” 两个人在咖啡馆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李慕珩打电话过来询问林岚去处,两个人才各自离开。 林岚打车回到医院,李慕珩已经在病房的沙发上坐了接近半个小时。 见林岚回来,他吩咐看护先出去,抬手示意林岚坐到沙发这边来,动作神态皆很温柔。 “去哪里了?”将林岚耳边碎发拢了拢,他轻声问。 “我爸妈来了,我去看看他们。” “什么时候到的?” “就今天下午。” “为了我跟你之间的事?” 林岚看着他,点头。 第九十四章 女人,还得靠这里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脑子里也一团乱,又不想给李慕珩压力,只好问问别的事,“董事长醒了吗?” 李慕珩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安,神态依然未变,“我刚才进去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医生说今晚可能会醒。” “那我再去看看。”松开李慕珩的手,林岚起身进病房探望郭瑞阳。 见郭瑞阳依旧还在昏睡中,她只好退出病房再次回到沙发上坐着。 不知是家人的反对让她为难,还是李慕珩隐瞒一切的不安全感在作祟,林岚整个人都陷入在一种极为纠结的情绪中,既想与李慕珩好好把话说清楚,又怕自己问出来会增加他的负担,以至于她都不敢看李慕珩的眼睛。 李慕珩看着林岚躲避的眼神,脑海里突然闪过陶夭说得那些话,莫名地就有了一种想要确认的心理。 虽然他觉得不大可能,却仍是止不住地去试探。 将林岚的手捧在手心,李慕珩凝眉关心地问:“你今天回去见你父母,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啊?”林岚惶然抬眸,李慕珩的目光如同深渊一般,让她无法逃脱躲避,“他们没有为难我,只是让我自己考虑清楚,毕竟你曾经做的那些事,在我爸妈心里,还是有些……” “过分?”他轻声打断。 林岚不想李慕珩对自己的父母产生不好的印象,忙解释道:“不是,他们并没有这种想法,他们只是比较担心我。” 李慕珩看着她,倾听着。 林岚继续道:“在他们的认知里,我跟你之间现在的关系并不清白。你也知道我父母都是观念比较传统的人,有些接受不了我……我这种行为。” 李慕珩单眼微闭,眸底浮过一抹寒意,“那你呢,你是否也觉得我们的关系不正常,觉得我委屈你了?” 林岚肯定地摇头,“我没有觉得委屈。” 可她却很自责,将头轻轻靠在李慕珩肩头,她柔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丢了那么好的一份工作,还惹上些麻烦。董事长现在昏迷不醒,又不能帮你,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慕珩,真的很抱歉……” 李慕珩把手放在林岚的腰上,用力圈紧,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你不用感到自责,这件事事出突然,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不该让你来医院照顾董事长,不然也不会连累你,让你家人对你产生误解。工作的事你不用担心,以我的能力,找一份好工作并不难。你吃的又不多,还怕会饿着你不成?” 林岚蹙眉,李慕珩越这样说,她心里越不是滋味,但嘴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李慕珩吻了吻林岚的额头,声音低哑,“林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如果我跟江容清的关系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林岚神情微愣,眼神里满是不安。 他的意思,是做他一辈子的地下情人吗? 可是自己又能吗? 脑海里突然闪过父母和方蕾的那些话,她很迷茫,甚至有种负罪感。 感觉到林岚的犹豫,李慕珩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搂紧了怀中人,他道:“你可以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毕竟……我没资格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我现在一无所有,又有婚约在身,不能给你承诺任何东西。之前那些事是我对不起你,现在的一切也是我该承担的。” “不是这样……”林岚从他怀中坐直,目光坚定地望着李慕珩那墨黑的眼睛,“你不要有这种想法好吗?我既然选择跟你重新在一起,过去那些事我便已经放下了。你现在没有了工作,我就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困境。慕珩,相信我,我会陪你度过这次难关的。” “真的吗?” “真的!” 看着林岚那较真的样子,李慕珩忍不住笑了笑,很轻松自然,也很舒坦,“你说的,我都信。” 林岚心里虽没底,但眼下这种情况,她绝不会离开李慕珩。 “我这几天有别的事情要忙,董事长只有你多多照顾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江容清那里如果能避开,就尽量不要跟她碰面,虽然我与她之间只是名义上的情侣,但很多事终究需要有所避讳,我不希望她为难你。”李慕珩还是有些担心林岚一个人应付不来。 在李慕珩心里,林岚不像陶夭那般聪明心狠,更没有陶夭那种吃不得亏的狠劲儿。 他与陶夭在一起将近十年,期间有过不少逢场作戏的女伴儿,但都没有真情实感。唯独陶夭是他真正动过心,且留在身边最久的那个人。 陶夭对他有恩,他感念在心。陶夭对他有情,却从不过多纠缠。陶夭很聪明,很多事一点就通。跟她在一起,他可以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达出来,而陶夭也正喜欢他那一面。 在四年前回国之前的几个月,他与陶夭分手了,几乎彻底了断,而他现在不愿辜负陶夭的原因也是因为四年前。 他家破人亡时,只有陶夭对他不离不弃,动用家里的关系帮他联络生意,虽然没有多大用处,但那份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辜负。 他跟陶夭之间的经历江容清知道,所以这些年来,江容清从来没有针对过陶夭。一开始他与江容清就是名义上的情侣,但江容清好胜心和占有欲都很强,容不得别的女人。却与陶夭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彼此互不干扰。 如此,他反倒轻松了不少。 而现在,他开始有了想要成家的念头,想要安稳,想要与林岚在一起。 他很难说清对林岚的感情,他不知自己是真的爱林岚,还是想要再度拥有曾经怀念过的感觉,他只是自心底深处深刻认知到,他想要林岚。 那种想要的欲望很强烈,就好比你经常路过某个橱窗,一开始没有关注橱窗里的物品,有一天突然仔细看了一眼,就彻底的喜欢上了,想要将它拥有。曾经因为资金限制无法收入囊中,而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你会想要把它带回家。 林岚看着李慕珩,“在此之前,江小姐她知道我跟你之间的事么?” “知道,我跟她说过。” “那我想,她应该不会来吧……”林岚不打算告诉他江容清来过的事,不想他再因自己惹怒江家,转而问另一个问题,“对了慕珩,江小姐和董事长……是亲戚么?” 李慕珩这才想起林岚并不知道郭瑞阳和江家的关系,思索片刻,为她解释:“董事长以前是政要人员,因为犯了点错,被免职了。后来改名换姓成立了北亚集团,他和市长江灏是亲弟兄,江容清是他的亲侄女。” 林岚恍然大悟一般说道:“那昨天来医院的那个人就是南城军区的上将江越了?” “嗯。”见林岚脸色不对,李慕珩追问:“怎么了?” 林岚正欲开口将林风与江越之间的事告知李慕珩,但又想,李慕珩现在麻烦事缠身,自己又怎么能再给他添烦恼,故而选择了暂时不提林风的事,“也没什么,就是怕自己说错话,得罪他了。” 李慕珩微微挑眉,却也没再继续追问。 坐了一会儿,他因为要去见个生意场上的合作人,就先离开了。 林岚这回只送他到电梯口。 南城某家有名的高档会所里,陶夭手支着下巴,右手捏着吸管,轻轻搅动着跟前桌面上摆放的果汁,和颜悦色地看着江容清:“江小姐真是准时,说七点竟然一分不迟到。” 她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容清。 江容清今天穿着一件浅紫色束腰连衣裙,看上去优雅而高贵,微卷的长发更添了几分女人的风雅。 睨了陶夭一眼,江容清似笑非笑地道:“对我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哪里像陶小姐这般,每天什么都不做,只需要围着一个男人转就行。衣食住行有人给你安排,有钱花就算了,还能随心所欲,多自在享受。” 听出江容清语气中的嘲讽,陶夭也不生气,莞尔一笑,“所以女人呢,光有能力和美貌是不够的。”点了点太阳穴,她笑容娇媚,“还得靠这里。这里想得通,自然不用愁,这里想不通,一辈子就是个劳碌命,末了还给别人做嫁。” “你……”江容清强压下心中怒火,只为了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失了风度,“做地下情人做到你这般理直气壮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地下情人吗?”陶夭冷笑,“当初谁是第三者插足,咱们的千金小姐难道忘了?你这个正牌女友是怎么来的,心里没数?” 江容清好像被人揭了丑事一般,喝道:“陶夭,你不要太过分了。” 陶夭摇头,“说你的时候就觉得难听了?说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收敛一下?” 江容清被陶夭这番话气的眼睛都瞪直了。 第九十五章 滥用职权? 陶夭见好就收,换成一副笑脸,“好了好了,今天约你来是跟你商量别的,可不是为了跟你吵架,你要是想吵架的话,劝你还是省点力气。” 毕竟是跟李慕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自然不会输了江容清一分气势。 江容清知道自己争不过陶夭,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冷哼一声,江容清故作镇定地问:“说吧,慕珩那里怎么说?” 陶夭眨了眨眼,提起这事儿她心里就不痛快,“可能要让你遗失望了,因为慕珩根本不相信照片是林岚收买别人拍的。” “你那个人没有指认林岚吗?” “指认的结果是……慕珩还相信林岚,觉得她没有动机呢。” 江容清急了,“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现在告诉我失算了?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在南城丢尽了颜面,现在都不敢上街。陶夭,你是故意整我吧。” 陶夭最是看不惯江容清这冲动的性格,眼里满是不屑,“整你用得着拖我自己下水吗?谁又知道慕珩会如此信任林岚。”顿了顿,陶夭道:“其实也能理解慕珩为什么要相信林岚,上次策划书的事,他误会林岚,把林岚送进了看守所,结果查出来真正窃取者另有别人,林岚差点因此入狱。我估计慕珩是不想旧事重演,所以才选择相信那个女人的吧。” “你今天找我来,就为了跟我说他们两人是如何建立信任度的吗?”江容清讽刺道。 “当然不是。”陶夭抿着吸管喝了一口果汁,吞咽下去后,才不紧不慢地说:“我来是想告诉你,照片的事慕珩暂时交给我去调查了,你可以不用担心被慕珩发现是你找人拍的,而我也会想办法让慕珩相信是林岚所为。至于你,接下来想干嘛就干嘛,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了。” 江容清看着陶夭,忽而轻笑出声,“陶夭,你觉得这样耍我很好玩吗?” “什么?”陶夭诧异道:“我这是在帮你除掉情敌,你竟然认为我在耍你?” “情敌?”江容清冷笑,“我可不是三岁小孩了,你以为我会相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鬼话?这三年来,那个暗中给我发信息,透露慕珩行踪的人是你吧?” 陶夭愣了愣,没有否认。 江容清就当她是默认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自然不再压抑,“以前我一直在想,会是谁这么好心告诉我慕珩的情况,又是谁会对慕珩的行踪了如指掌。我曾猜过是你,但我不敢确认,觉得你没这么做的必要。但现在我很肯定是你了,因为我就是你除掉别的女人的工具而已,你让我做个恶人,去对付那些围绕着慕珩转的莺莺燕燕,自己却在这里坐享其成,扮起了高贵冷艳不屑争宠的女人,不是吗?” 陶夭继续搅动着果汁,神情自若,不见一丝慌乱。 “这次的事也一样,你告诉我林岚跟慕珩的过去,告诉我林岚在四年前慕珩一无所有时提出离婚,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仇视林岚?”江容清恨不得一口气把话说完,但因为气愤,还是忍不住停歇了一阵,“我憎恶林岚,觉得她卑鄙又下贱,你便是看准了我冲动的性格,所以才故意激怒我。” 到这里陶夭就要为自己平反了,“没有谁会左右的了别人的性格,我只是如实以告而已。你会怎么做、用什么方式去做,跟我可没关系。” “是,是我自己走进了你的全套。那这次照片的事,你的目的难道不是想一举两得?”江容清理智分析起来,也可以做到滴水不漏,“让林岚与慕珩的事曝光,我戴了顶绿帽子,在南城失了颜面,你还能借此机会让慕珩怀疑林岚,让他们分开。你就好了,坐收渔利,不是吗?” 陶夭诧异地看着江容清,大有一种,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的感觉。 “陶夭,我真是低估了你这个女人的心计。”江容清咬牙道。 陶夭笑了笑,看江容清的眼神难得认真起来,“江小姐,你其实也蛮聪明的嘛,分析的头头是道。” 江容清双拳紧握,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跟你这样的女人接触,再笨的人都学会一丁半点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就这样放弃了?”陶夭可不想失去这么好的一个挡箭牌。 江容清脸上浮起一抹无所谓的笑容,起身,她对陶夭道:“我是放弃了,但不是放弃慕珩,是放弃跟你争。反正只要我不松口,我就永远是慕珩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你不是觉得慕珩只喜欢你一个,只对你好吗,那我就想看看,你跟林岚两个人之间,到底谁在慕珩心里更重要。” 许是觉得不解气,江容清继续补刀:“不过照目前来看,慕珩似乎更在意林岚呢,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可是第一次带女人回那栋别墅过夜。你也知道,在慕珩心里,那才是他的家。” 家这个字,江容清特意加重了语气。然后挑衅的扬了扬眉,转身就走。 陶夭看着江容清离开的背影,眼神愈发愤怒起来,手上的吸管也已经被她捏变形了。 她没想到江容清会这么快翻牌,更没想到那个女人突然醒悟了过来。 娇生惯养却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小姐,一旦理智成熟起来,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了。 可即便如此,陶夭觉得自己也绝不会输。 她肯定! 李慕珩放不下林岚,但如果让林岚主动放弃李慕珩,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毕竟,她手上还握着李慕珩一个秘密呢,林岚如果知道这件事,只怕会对李慕珩恨入骨髓吧。 ………… 郭瑞阳晚上醒了一小会儿,意识有些模糊,随后又昏睡了过去。 自从李慕珩在医院安排保镖、杜芸被气走以后,已经极少有人来探望郭瑞阳,又听郭瑞阳的法律顾问说他已经写好遗嘱,并且不再更改,故而来的人就更少了。 林岚在医院守了郭瑞阳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陆临舟就来医院了。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秦羽霖。 秦羽霖跟在陆临舟身后,穿着一件白色雪纺连衣裙,她本就长得水灵,此刻更像个小仙女似的,格外惹人喜欢。 陆临舟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见郭瑞阳迟迟没有醒来,就主动走了出去,顺带将门轻轻拉上。 出来时不见林岚,他就问秦羽霖,“林岚去哪里了?” “刚才临时接了个电话,好像有急事出去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吧。”陆临舟说完就坐在了沙发上。 秦羽霖见陆临舟这架势,估计是不等到林岚不打算走了。 林岚方才正与秦羽霖在说着话,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她接听之后当场就惊住了,因为打电话来的人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物,江越。 而江越此刻就在这家医院的某个办公室里。 她莫约猜到了江越找自己的原因,在敲门之前,她也给自己最好了心理建设,不管怎样,都不能得罪这个人。 “请进。”低沉的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 林岚推开门进去,里面是一间医用办公室,除了江越之外也没别人。 江越就坐着软椅上,背对着林岚,林岚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请问……江先生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林岚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尽量不给江越留下不好的印象。 软椅突然转动,江越正面看着林岚,目光锐利,说话更是精简直接,“两个选择,要么离开李慕珩,我可以让你弟弟在现在的部门一个月内连升三级。要么继续待在李慕珩身边,但你弟弟一个星期以内,将彻底失去这份工作,并且以后在政界也别想再有任何前途。” 简单明了,不多费口舌,却字字充满力度。 林岚没想到江越会如此直接,更没想到江越会拿林风来要挟自己离开李慕珩。她只是与一个男人相恋而已,现在却像惊动了全世界一般,所有人都在劝分。 碍于林风求江越办事的缘故,她也不能开罪这个人,“江先生,你这样做,是否超出你职权的正常范畴?” “你是觉得我滥用职权?”他毫不掩饰,微微抬眸看着她,嘴角噙笑,“职权是否滥用,自有评判标准,林风上次的晋升是怎么来的,相信你心里有数。” 江越后面这句话意有所指,林岚听得出来。 江越注视着林岚的表情,连一个眼神都不放过,“我言尽于此,你要怎么选择,自己考虑清楚。你的时间不会太多,今天晚上之前给我一个答复。” 说完,江越轻抬右手,五指叩响了桌面。 下一刻,门外守候的两名保镖推门而入,直接请林岚离开。 林岚没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也没有提出问题的机会,就这么被保镖给带出了办公室。 回到病房,陆临舟再次提了同样一个要求,相比江越命令式的威胁,陆临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规劝,更显得无法拒绝。 第九十六章 自己讨回来 当然除了那些之外,陆临舟还请林岚劝李慕珩,让他回北亚集团。 公司的事林岚从不过问,但从陆临舟话里了解到北亚集团现目前情况并不乐观,内部外部都出了很大问题。其中最严重的是公司几位股东的部分股权被一个神秘人士收购,对方身分不明,却对北亚集团内部了如指掌。看那阵势,大有想要争夺北亚集团ceo的势头。 陆临舟担心公司落入外人手中,所以才想请李慕珩回去。董事会的人也在想办法,只是李慕珩在北亚期间,北亚大部分人脉资源都是跟随李慕珩。李慕珩一走,那些资源也将逐渐消失。 事情演变到很糟糕的境地。 听完陆临舟的讲述,林岚突然想起林风昨天说的那句话:“不信你看看北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股权的事,跟李慕珩有关系吗? 林岚不敢去想,如果这一切真是李慕珩所为,董事长这边他又该如何交待? 而在病房内,刚醒不久的郭瑞阳听到陆临舟那些话,眼里一片死寂。 陆临舟二人走后,林岚陷入很迷茫纠结的状态。眼见江越给出的时间节点越来越近,她却拿不定主意。 林正泽一通电话让她彻底没有了选择。 林风被停职了! 林岚忙给江越打电话。 “江先生,林风停职的事,是因为您的关系吗?”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颤,极力压低声音,生怕一不小心情绪上涌激动起来。 电话里江越回答的也很干脆,“在你没有决定之前,他暂时不会回去上班。” “您不是说给我时间考虑的吗?” “所以只是停职!” 林岚被江越这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江越在电话里等了几秒钟,见林岚迟迟没有回应,他主动结束了这通电话,“想好了再回复我。” 放下手机,林岚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不已。 李慕珩来医院时,陆临舟和秦羽霖已经走了,见郭瑞阳还没醒,他就陪林岚坐了一会儿。 李慕珩这两天话不多,来去也很突然,工作的事他只字未提,言谈举止更比以往冷淡疏远。 林岚心里悬着林风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加上陆临舟说的那些话,更让她对李慕珩心生愧疚。 此时此刻,她连看李慕珩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李慕珩问什么她也是含糊其辞,整个人都陷入神识恍惚的状态,对李慕珩言语间的试探和关心也未能察觉。 “怎么了?”见林岚脸色不对,李慕珩停止那些寒暄,皱眉关心问。 林岚犹豫许久,终是开口道:“今天下午,陆总来过了。” “哦?”李慕珩轻轻挑眉,眸色淡然,似乎在他意料之内,“他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紧张。” “他想让你重回北亚集团上班。”林岚脱口而出。 李慕珩盯着林岚的眼睛,目光愈发深邃,“就这件事?” 林岚肯定地点头。 李慕珩看着她,忽而勾起了唇角,“你希望我回去?” “北亚集团是个大企业,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位置,我不想你因为我的缘故丢掉这么好的工作,所以……我希望你能回去。”林岚咬了咬嘴唇,继续道:“而且……北亚集团是董事长的心血,你那么关心他,一定不会希望北亚落入外人手中。我听陆总说有个身分不明的人收购了北亚几位股东的股权,想要争夺北亚。他们都束手无策,希望你能回去帮忙……” 说到最后,林岚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因为李慕珩脸色越来越凝重。 林岚以为李慕珩是在生自己的气,心里更加忐忑,正欲开口解释,又听到病房里传来咳嗽声,她忙起身去看,郭瑞阳正睁着眼望着她身后的李慕珩。 李慕珩也看着他,第一眼时目光还有些许担忧,但下一刻又被冷漠恨意取代。他偏过头对林岚道:“我有一份报告落车里了,你能帮我把车子里那份报告拿上来吗?” 林岚明白他二人有话要说,忙跑出了门。 确定林岚离开,李慕珩才迎着郭瑞阳那乞求渴切的目光,迈着沉缓的步子走到病床边。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病床上难以动弹的垂死老人,冷峻的容颜像雕像一般,毫无半点温情,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都听到了?” “啊……啊……”郭瑞阳开口,只是氧气面罩将他的话转化为一个单音字。 李慕珩带着怜悯的目光看了郭瑞阳一眼,微微倾身凑近他的耳边,神色阴厉,“你想的没错,那个暗中购买几位股东股权的人……是我。” “慕……慕珩……”郭瑞阳的手在发抖。 李慕珩轻轻按住那枯槁的手,轻声言道:“被信任的人出卖的感觉是不是很痛苦?当初在瞒着我真相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 郭瑞阳无力地摇摇头,灰白的眼睛开始泛红,不一会儿就有泪水落下。 李慕珩看着他,心中浮过一丝不忍。 可相比他失去的,郭瑞阳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李慕珩随手拉过凳子坐下,与郭瑞阳对视的几秒种里,他在这个老人眼中看到了懊悔、自责,还有痛惜。 而这些都是最无用的东西,即便有一丝用处,那也是郭瑞阳证明了自己的确做过那些事。 郭瑞阳摇着头低声呜咽着,想要把面罩取下。见郭瑞阳实在想说话,李慕珩就帮了他一下。 郭瑞阳张开嘴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沙哑的声音,带走了病人所有的力气。 “如果对不起就能挽回一切,我爸爸和承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李慕珩冷静地道,神情专注。 郭瑞阳扯着嗓子艰难地开口:“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父亲……我不该……对你父亲见死不救……不该……挪走你父亲最后一笔资金,断掉天海的资源。慕……慕珩,我对不起……你想要北亚集团,我给你……” 李慕珩静静地注视着病人,许久,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笑声讽刺,阴凉,“董事长,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真的。” 他默了一会儿,淡淡道:“至于北亚集团,我肯定会拿到手。但不是你给我,而是我自己亲手夺过来。北亚现在状况有多紧急,你一定不知道。我掐断了北亚最重要的几个资源,董事会那几位股东见钱眼开,把股权都卖给我了,而你手上那些股份现在谁都不能动,所以我便是北亚现在股份最多的持有人。你说……在你死之前,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借别人之手创办起来的企业,又被人夺走的滋味,一定很痛苦吧?”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云淡风轻,字字冷寒如冰。 “当初你和季岩东联手对付我父亲,弄垮了天海集团,让天海欠下数百亿的债。我父亲变卖了所有家产来还债,最终却被人陷害非法集资,害得他跳楼自尽。那个陷害他的人,是你还是季岩东?” “慕珩……原谅我……” “原谅?”李慕珩轻笑,“我有多恨季岩东,就有多恨你,季岩东欠了承佑一条命,而你欠下的,是整个天海集团。你从天海拿走的东西有多少,我就会从北亚一点一点的……十倍讨回来。”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我只是有一个请求……”郭瑞阳已经不敢再奢望什么了,北亚集团也好,那些金钱名誉也罢,都抵不过内心那一份执着。 努力抬起手抓住李慕珩的胳膊,郭瑞阳请求道,“告诉我……三年前那起绑架案的真正元凶……是谁。” “我没有查到真相。” “你的势力……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是谁了。慕珩,告诉我……让我死的瞑目。” 李慕珩将郭瑞阳的手放回被罩下,慢慢地道:“我说过,不知道。” “慕珩……”郭瑞阳无力地垂下手,眼里一片苍凉,“你为什么要对我一个将死之人……这么残忍。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儿子是被谁害死的而已。你也失去过亲人,应该知道那种锥心之痛……” 李慕珩不语。 “慕珩,我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绝望中仍旧带有一丝希冀,此刻的郭瑞阳就像在悬崖边抓住一根稻草的人,死命地想要拉住那一点希望。 李慕珩心有不忍,终究是没有回答,惯如以往地道:“别想了,我没有找到。” 想起让林岚去车库拿文件,现在都过了二十几分钟也没见回来,李慕珩有些担心,正想着给林岚打电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打开着,他一眼就看见了门边那片熟悉的衣角。 微微皱眉,他心底有些慌乱,撇下郭瑞阳,忙起身往门口走去。 林岚背倚着光滑的白色墙壁,大脑一片空白。 李慕珩让她去车库拿文件,她走进电梯才发现忘了找李慕珩要钥匙,所以专门回来拿。 她本无意偷听,只是郭瑞阳的乞求声让她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而后便是李慕珩说得那些话,包括他暗中购买股权、掐断北亚资源等事情,她都听的清楚。 第九十七章 图个痛快 听见脚步声靠近,林岚回头望了一眼,李慕珩已经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躯挡住她所有视线。 “怎么不进来?”李慕珩的语气颇有些质问的意思,清冷的气息带着凌驾之感。 林岚望着他,有些愣神。 李慕珩此刻给她的感觉就是,她听到了不该听的。 轻轻眨了眨眼,将眼中慌乱尽数藏于心底,开口却还是有些不安,“我……只是想回来找你要车钥匙,刚才走的时候……我忘了。” 李慕珩低眉凝视着她,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不对,忙伸手将人揽进怀中,大掌轻抚着她乌黑的头发,柔声道:“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文件,我等会儿下去拿就行。” 林岚僵直地靠在他身上,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病房里的郭瑞阳身上,“慕珩,董事长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我知道。” “其实我觉得……他真的已经很可怜了。” 李慕珩手上力度一收,圈紧了林岚,“我知道。” 他的语气越来越冷。 林岚被他抱的很紧,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对上郭瑞阳那凄凉的目光,竟让她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抬手环上李慕珩的腰,她闭上眼不忍再看病房里的人,低声劝道:“你让他安稳的度过最后几天吧。” 李慕珩眼神一沉,双手撑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墙上,眸色阴厉,“林岚,别忘了你是我的人,应该站在谁身边。” “我是会站在你这边,但董事长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何必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他都快要死了,这样的折磨还不够吗?” 李慕珩沉沉笑道:“跟他当初做的那些比起来,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林岚靠着墙,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那张因为生气而无比严肃的脸,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格外地难受。 她无法去评判李慕珩的对与错,因为他也是受害者。站在李慕珩的角度,他理该为自己讨回公道。 但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所用的这种方式,却显得太过绝情。 郭瑞阳已经要死了,而他要让郭瑞阳死不瞑目。 避开李慕珩带着怒意的目光,她低声问:“一个将死之人,毫无反抗之力,这样又图个什么呢?” “我图个痛快。” “慕珩……” “够了!”李慕珩忍受不了林岚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指着自己,尤其是这件事,“既然你觉得他可怜,那就眼不见为净。回去吧,从明天开始,医院你可以不用来了。” 语气霸道狠绝,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林岚以为李慕珩只是一时气话,随口说说就过了,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把她带出了医院,让阿宁送她回家。 临走之前李慕珩还叫她这段时间就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她知道李慕珩的意思,毕竟上次被人偷拍的事情,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现在是紧要关头,他是决不允许再出一点差错的。 坐在阿宁的车子里,想起郭瑞阳与李慕珩之间的事,她心里觉得很压抑。这种压抑感连带着空气都很闷,闷的人发慌,甚至有种反胃的感觉。 她努力忍到下车,抱着路边的垃圾桶呕吐起来,但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阿宁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林岚接过水漱了口,稍微缓一会儿了,才喝下一大口水,胃里这才消停下来。 “林小姐,你没事吧?”阿宁关心地问。 林岚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掉嘴上的水渍,脸色有些苍白,“没事,可能是昨晚医院的冷气太低,有点感冒了。” “需要我去为你拿点药吗?” 林岚无力地摇摇头,“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谢谢。” “好吧。”阿宁抬腕看了眼时间,“如果你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林岚点点头。 目送阿宁开车远去,胃里突然又开始闹腾,她抱着垃圾桶再次干呕起来,吐出来的都是清水,连续被折腾了好几次。 回到家里已是八点钟,恹恹地打开门,一阵熟悉的饭香味扑鼻而来。她下意识地往厨房看过去,罗亚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见林岚回来,罗亚忙笑道:“岚岚回来啦。” “妈,你怎么来了?”林岚惊讶地看着母亲。 此时的罗亚正系着围裙,端着一盘炒好的油麦菜往客厅走去,一边走一边笑说:“当然是来等你下班啦。” “爸爸呢?” 罗亚翘首看了沙发两眼,“方才还在来着,估计是去哪里了吧,你也别管他,赶紧换鞋子进屋,准备吃饭。” 林岚一头雾水,隐约猜想父母可能会过问林风工作的事,心里有些担心。换掉鞋子走进客厅,餐桌上摆满了一桌子吃的。其中有她最喜欢的几样家常小菜,尤其是红烧肉。 看到肉的那一刻,林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母亲烧的菜了。 但今天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母亲怎么突然来做这么多好吃的? 灯光突然一熄,林岚以为是停电了,忙对罗亚道:“妈,你站着别动,我马上去检查电闸。” 正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扫见了一道微弱的光芒。她定眼一看,林正泽双手端着一个插着蜡烛的蛋糕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旁的林风和方蕾拍着双手,脸上挂着灿烂幸福的笑容,欢快地唱着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林岚整个人都懵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蛋糕,一时说不上话来。 今天是九月二十六号,她自己都忘了的日子。 林正泽把蛋糕端到林岚面前,烛光印着他的脸,更显的慈祥可亲,“岚岚,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林风也说,“姐,二十八岁了哦,生日快乐。祝你越来越漂亮,然后心想事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咱们的大寿星不会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吧?”方蕾走过去一把揽住林岚的肩头,动作豪爽大气:“哈哈……老铁,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 林岚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完全失了方寸,手心还在冒着热汗,呆呆地望了方蕾一眼,她笑道,“谢谢。” 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家人,摇曳的烛光将可视的范围缩得很小,却将家人的面貌清晰的映照着。父亲和蔼的笑容,母亲温柔的凝视,弟弟鼓励的目光,绘构成一幅温暖的画面。把她这段时间所有的疲惫和委屈都一一化开,最后只剩下对家人的感激和歉疚。 林岚忽觉鼻子一酸,温热的液体瞬间夺眶而出,她哽咽道:“爸爸妈妈,林风,谢谢你们。” 罗亚抱了抱林岚:“傻孩子,说什么谢。” 都说母女连心,看着林岚哭,罗亚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泪,“我跟你爸之所以不回去,就是为了一起给你过个生日。没跟你提前打招呼,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为了今晚这桌子饭菜,方蕾跟你弟弟可是忙活一下午了。” 林岚伸手抱着罗亚,想起自己的任性给家人带来的伤害,哭得越发凶猛,“妈,对不起。” 林正泽眼睛也开始泛红了,林风拍了拍父亲肩膀,给予鼓励。林正泽忙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好了好了,生日是值得高兴的事,怎么反倒哭起来了。岚岚快点来许个愿,吹蜡烛。” 方蕾站在一旁,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这一家人,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林岚吸了吸鼻子,母女两相视一眼,破涕为笑。 在四个人的生日歌声中,林岚双手合十,闭上眼许下最真挚的愿望。 她的愿望很简单,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健康长寿,父母能长命百岁,仅此而已。 一大桌子美味,在五个人的奋战下被扫荡干净,几个人也玩的很晚才有休息的打算。方蕾现在每晚都要回家报到,不能再多停留,林岚也不耽误她,就送她到楼下。 两个人并肩行走在小区的公园里,趁着四下无人的机会,方蕾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林岚,诚恳道:“林岚,今天是你生日,我本不想说这些,但是……我希望你是幸福的。” 迎着方蕾严肃的目光,林岚点头笑了笑,“我知道,我同样也希望你能幸福。” 方蕾叹气,“可现在的你真的觉得幸福吗?” 林岚看着方蕾,默然不语。 幸福吗?现在的她,哪里能用幸福来形容呢? “我认识你那么多年,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但是这段时间,你真的变了很多,无论性格还是处事,再也不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洒脱的林岚了。”方蕾又叹了口气,“作为你的朋友,我当然支持你的决定,但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只看眼前,眼前的美好也不算美好,会像烟花一样,一晃眼就过了。” 林岚明白方蕾的意思,这种依附于一个男人,无名无分的存在,或许连烟花都算不上。 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林岚坦然道:“我会考虑清楚。” “不管怎样,对自己做的决定负责就行。”方蕾说完这话,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车位。 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又停住了,转身看着林岚,莞尔笑道:“我听我爸说,季呈延好像快回来了。” “不是说年底的吗……”林岚惊诧地看着方蕾,意外的同时也很害怕,害怕让季呈延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害怕季呈延会骂自己。 方蕾苦涩地笑了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跟季氏集团内部人员调动有关。” 方蕾言尽于此。 她不知道林岚是否能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却还是想说出来。季呈延喜欢林岚喜欢了那么久,如果让他知道林岚成了李慕珩的地下情人,一定会很痛心吧。 就像季呈延离开之前,拜托她照顾林岚一样。 第九十八章 他如愿以偿 方蕾开车离开了很久,林岚才调头回家。 从小区楼下到家门口,短短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无论是出于个人感情归向,还是为林风的工作问题,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爱如果是种负担,那还要着做什么呢? 她已经让李慕珩失去了工作,遭遇那么多麻烦。还让林风陷入停职的境地,如果再坚持下去,只怕会给更多人带去灾难。 她没有多伟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软弱,软弱到怕事,怕得罪人,怕惹上麻烦,怕身边最在意的人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因为这种软弱,让她只能放弃与李慕珩的这段感情。 回到家父母和林风都睡了,她洗漱完关上卧室的门,坐在飘窗上,望着窗外的灯火,拨通了江越的电话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对方没有开口,等着她主动给出答案。 “江先生,关于您今天下午的提议……”她抓紧了手机,声音很干涩,“我考虑清楚了。” 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地哦了声,尾音上扬,带着一丝戏谑,“可以直接说考虑结果吗?” 不多费口舌,不多费时间,是江越的一贯作风。 林岚目光涣散的望着窗外黛青色的天空,苍茫的感觉连带着心也是一片荒芜,“我会离开李总,但是……我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他……好聚好散。” 江越沉默了半会儿,“是得好聚好散,毕竟他很记仇。”那边消音片刻,低沉浑厚的声音又响起,“你弟弟工作的事,等消息吧。” “谢谢。”林岚正准备挂掉电话,忽然听见江越说:“如果那次你没有躲,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 “我不明白江先生的意思。” “不明白也好。” 江越果断的掐断了电话线,林岚把手机放在冰冷的瓷砖上。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手脚虚软,脑袋里空白一片。心也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拉着,一点一点的,慢慢沉落。 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双臂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不敢哭出声,怕惊动父母或者是林风。 原来幸福真的像烟火一样,转瞬即逝。 她爱李慕珩爱了那么多年,无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李慕珩给予她的一切从来都没人可以相比。 她舍不得那个人,真的很舍不得。 可如果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那就让她自己亲手来斩断,起码将来不用那么痛苦…… —— 第二天,北亚集团董事长郭瑞阳因淋巴癌病逝的消息轰动全国。 经医院交代,昨晚半夜,郭瑞阳病情突然加重,经抢救无效死亡。无论是娱乐还是商界,各大新闻社的头条都在播报此事,就连电视新闻也在放。 而在北亚集团高层会议室里,各大股东以及江家的人在此消息发布后的三个小时内全部到齐,都在等着郭瑞阳律师来宣读遗嘱。 郭瑞阳的律师拿出秘密档案袋,环顾了在场众人一眼,开始进行遗嘱宣读。 陆临舟暗里用手机拨通了李慕珩的电话,彼时李慕珩正在开车。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律师清亮高亢的声音,字正腔圆的响在每个人耳朵里。 郭瑞阳名下的存款房产等资产,他大多捐给了慈善机构,其中有一千万是捐给南城某家精神病院的。最让人关心的却并非这些东西,而是他手上的股份,那才是最有价值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律师宣读,最终答案也从律师的口中告知给在场所有人。 郭瑞阳把他手上所有的股份,全部无条件的转给了——李慕珩。 李慕珩听到律师宣读这项内容时,心口突然一紧,然后踩了一个紧急刹车,刺耳的摩擦声在高楼林立间响起。 他双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露,骨关节泛白,面部神色更是阴沉的吓人。 本以为郭瑞阳临时修改遗嘱是不想履行当初的承诺,却没想到他竟然将手上所有股份全部转给了自己,而且还是无条件转让。 如果郭瑞阳没有给予任何东西,他还能因自己报了仇心安理得,可郭瑞阳却给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让他一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中。 这种折磨……远比自己亲手讨来的要痛苦的多。 律师公布遗嘱后,江家自然有人不服,在场的杜芸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但股权给了李慕珩对她而言也是有利的,自然毫无保留的支持李慕珩。 加上北亚最近遇到的状况,董事会其他人也只好按照遗嘱来执行。 所以李慕珩的手机再次被人轮番轰炸,还是上次那拨人,唯独没有了林岚。 看着那不断响动的手机,上面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号码接二连三的打来,他却不为所动。 抬眼仰望天际,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干净如洗,让他心情莫名畅快。 微微勾起了唇角,他重新启动车子,远去。 下午三点,北亚集团公关部发布了一则消息,周二下午两点将召开记者见面会,公布北亚下一任ceo。 林岚知道李慕珩这两天会很忙,她也没想过要去打扰他,那天以后,李慕珩也没有主动联系她。 一切似乎都在按着林岚所想的那样进行着,李慕珩会得到他想要的,林风的工作也将步入正轨,而她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个打算。 她还是想找份工作,然后搬出这套房子。以后与李慕珩分开了,她就彻底没理由住在这里。 周一,她到人才市场去面试,连续面试了好几家公司,都没人留她。究其原因,不过是那些花边新闻影响深远,现目前在南城也没人敢用她,怕得罪了高高在上的江家人。 找了一上午的工作,仍是一无所获,她中午就坐在广场的花坛上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在报纸上看招聘信息。 “林岚?” 第一声的时候,林岚没听见。 “林岚,真的是你?”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岚忙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许易。 许易确定是林岚,表情从不确定变成欢喜,“你怎么坐在这里?” 林岚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半截面包,再看看许易那西装革履的模样,两者相比,真是天地之差。 “我在找工作,所以……” “找工作?”许易诧异地看着林岚,眼里有一些让人读不懂的东西,林岚姑且将那理解为好奇。 好奇她作为李慕珩的情人,怎么会在这里啃面包、找工作。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许易歉疚地笑了笑:“抱歉。” 林岚摇头,她已经习惯了,也看得很开,“没关系,你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很眼熟,来确认一下。”将林岚手中的面包拿过去,他笑道:“我还没有吃饭,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吃顿饭吗” 林岚想了想,摇头,“不好意思,我等会儿有个面试,去不了。” 许易有些失望,“这样的话……那只能改天了。” “嗯,你先去吧,我不多留你。”林岚笑着道。 见林岚如此急切的要赶自己走,许易心里颇不是滋味,“你还在为上次的事跟我生气吗?” 林岚愣了愣,随后笑道:“都过去了。” 许易无奈一笑,点头,“好吧,既然都是过去式了,提它也确实没有意义。”抬腕看了眼表盘,许易道:“你还要面试,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再见。” 许易走后,林岚又坐了一会儿,在众多应聘公司中,选择了一家规模较小的私营企业,回到家把简历以邮箱的形式发了过去,想碰碰运气。 李慕珩这两天很忙,江家那些亲戚因为郭瑞阳遗嘱的缘故,已经完全不参与此事,江灏江琳兄妹俩也只是尽了尽心意。他不仅要处理郭瑞阳的后事,公司的一些事也需要他亲自善后。周天加班到凌晨两点,周一早上八点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到了晚上,他打通林岚的电话,想见见她。 林岚正在卧室整理衣服,听到电话响,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拿起接听。 “我让阿宁现在接你过来。”李慕珩说。 “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等明天再说吧。”林岚暂时不想见李慕珩。 李慕珩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十点,隐约间,他觉得林岚状态有些不对,“还在为那天在医院的事跟我赌气吗?” 林岚勉强笑了声,“没有跟你生气,这两天有些感冒,身体不太舒服,不是很想出门。” “严重吗?” “一点小感冒,没什么大问题,我已经吃过感冒了,医生说睡一觉就会好。”林岚柔声道:“不用担心,有什么我会跟你说的。” 李慕珩自然是不信的,却也没过多细问,“那你先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林岚嗯了声。 李慕珩又说:“还有,董事长的葬礼安排在周四上午十一点,我提前让阿宁来接你。” “那种场合……我去有什么意义呢?” 李慕珩轻叹了口气,“意义就是我不想你因董事长的事难过,毕竟你也照顾他那么长时间。” 郭瑞阳的事,他知道林岚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所以想尽最大可能的,让林岚心里好受些,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第九十九章 季呈延回来了 林岚明白李慕珩的心意,她也领了这份心,“你那天有很多事要忙,肯定需要人手,就不用让阿宁来接我了,我到时候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好。” “没事我就先挂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挂断电话,李慕珩总觉得林岚状态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什么,加上这两天手上事情实在太多,他也不愿多做细想。 第二天下午两点,北亚集团的记者招待会在北亚旗下某七星级酒店如期举行。 李慕珩作为北亚集团新任ceo,亲自出席了这场招待会,并且做了重要讲话。短短半天时间,这位年轻总裁已经成了各大版面的头条人物,风光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明星。 记者终究是八卦的,除了商场上的一些事,更多人关注的是他与江容清的婚事。 被问到何时与江容清修成正果,他巧妙的避开了这个问题。 记者继续深挖,“那请问上次在南桥医院楼下,您密会的那个女生真的是您在外面包养的情人吗?江小姐知道这件事以后又是什么态度呢?” 杜坤朗抬手想要阻止记者问这个问题,李慕珩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面对记者的提问,他淡淡道:“作为新闻人,请先确定新闻的真实性再来问这个问题。” 记者还想再问,一旁的杜坤朗忙接过话题,“那个女生只是我们聘请的私人看护,现在已经不在医院了,与李总并非各位记者朋友所想的那种关系。” 有个别记者不信,继续提些与这场招待会主题无关的问题。面对媒体无休止的提问,杜坤朗只好强行结束了这场招待会。 招待会结束,李慕珩吩咐杜坤朗,“尽快把那条新闻摆平,我不想再听到有人提这个问题,还有与林岚有关的信息一条也别留。” “好。” 一行人匆匆地回了公司。 郭瑞阳葬礼那天,南城乃至国内知名的企业家都来参加了。郭瑞阳生前没对外公布过什么亲戚,江家来的也就杜芸母女和江琳,且都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 林岚在杜坤朗的安排下,跟着陆临舟一起上前祭奠,她身穿一身肃穆的黑色,未免被人认出,特意戴了一副黑框大眼镜。吊唁完以后,她走到一个角落里。目光与李慕珩交汇了几秒钟,又避开了。 祭奠仪式已接近尾声,季氏集团的代表人物迟迟没有出现。正要结束的时候,大门口突然出现一道高挺的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了进来。 林岚低垂着头,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人。身边有人说出‘季呈延’三个字的时候,她才抬头望向前方,一眼就看见正弯腰鞠躬的那个人。 哪怕是隔了好几米远的距离,她仍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高大精瘦的身躯,被裁剪得体的西装包裹的更加挺拔。从头到脚,极致的黑色。肃穆庄重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又不似以往的季呈延。 但能再见季呈延,林岚心里就是欢喜的。 这种欢喜让她暂时忘了现在身处何处,只盼着能和季呈延好好叙叙旧,问问他这段时间在美国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会提前回国。 因为这些期盼,此刻的她眼里满是季呈延,并没有察觉到另一人的注视。 李慕珩在远处看着她。 季呈延显然是没有留意到角落里的林岚,鞠完躬以后,他转身就走了。 葬礼结束,宾客逐渐离开。林岚走在最后,在人群中寻找季呈延的身影,一直未果。她以为季呈延离开了,忙掏出手机准备给方蕾打电话通知她季呈延回来这个好消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喝。 “林岚!” 她惊诧地回过头,只见杜芸怒气冲冲地走了上来,硬拉着她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数落道:“你竟然还敢来这里,当真是不要脸了么?” “我只是来悼念逝者,与江太太似乎并没有多大关系。” “悼念?”杜芸上下打量了林岚一眼,眼里满是不屑,“这可是北亚集团的董事长,你跟他非亲非故,有什么资格来悼念逝者,拿什么身份来悼念?” 林岚只想快些摆脱杜芸去找季呈延,说话便也没多少耐心,“既然江太太觉得我不应该来,那我现在就离开。” 林岚说完转身欲走,杜芸受不了被人如此无视,忙一把拽住林岚的胳膊,“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林岚也急了,她抬手去扳杜芸,“你有什么我们可以改天再说。” 两个人你推我拉,彼此都不肯退让半分。杜芸虽然上了年纪,还穿着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但力气却很蛮,林岚的胳膊都被她抓红了。 地上有些湿滑,杜芸没踩稳,不小心面部朝下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林岚瞧着地上的杜芸,迟疑了一会儿,弯腰去扶她,被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的江容清一把推开。她脚下一个踉跄,身子重心不稳往后仰了下去。好在有人及时伸出援手,她才免了摔倒的危险。 熟悉的气息铺天而来,林岚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目光刚好与那个人的目光相撞,“季……季呈延?你没走?” 季呈延单手揽着林岚的后背不让她摔倒,另一只手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你都没出来,我哪里敢走?” 林岚闷哼了声,“我还以为你走了,在到处找你。” 意识到自己与季呈延的姿势不太雅观,她忙站直身。 季呈延微微倾身凑近她,语气温柔,“是不是想我了,所以想迫不及待地看到我?” 林岚撇了撇嘴,想像以前一样怼回去,可不知为何,季呈延此刻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近看季呈延的脸,他比以往更瘦了,也黑了一点,眼神里多了些东西,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眼望到底。 这样的季呈延让林岚下意识说出一句:“在国外这几个月肯定很难熬吧?” 季呈延愣了愣,叹道:“不能捉弄你的日子,我每天都很难熬。” “哎,真可怜。”林岚故作同情地说。 季呈延抬手,林岚以为他又要敲自己的头,忙蹲下躲过。季呈延得意地挑挑眉,“躲啥呢,我又不打你。” 李慕珩忙完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江容清扶起杜芸关心了几句,杜芸虽没什么大碍,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恰好看见了李慕珩,她气焰更甚。 绕过江容清走到林岚身后,杜芸指着林岚的背脊,故意提高音愤愤道:“刚才还在我面前装贞洁烈女来着,现在又在大庭广众下对男人投怀送。林岚,作为一个女人,你难道不知检点二字怎么写吗?” 不等林岚反驳,季呈延已经将她拉到身后,背脊挺得笔直,“这位太太,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别人的背脊骨说些不堪入耳的话,不也是素质低下的表现?” “你……”杜芸气急,“你是哪里窜出来的年轻人,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季呈延行事向来坦荡,自然不惧报上名号。反倒是林岚怕因此得罪了江家的人,忙拉住季呈延的衣角,主动站出来对杜芸说:“江太太,他是我朋友,有什么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你朋友?”杜芸鄙夷道:“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就交什么样的朋友。” 江容清余光也瞧见了李慕珩,忙拉着杜芸劝道:“妈,我认识这位先生,他是林岚十几年的老朋友,两个人好不容易见个面叙旧,你也就别打扰他们了。” 她又对林岚和季呈延温婉笑道:“林岚,方才的事很抱歉,我妈不知道你们两个有约,并不是诚心打扰你们,还请不要见怪。” 林岚被江容清这话弄得一头雾水,直觉告诉她应该问清楚,一旁的季呈延突然开口道:“与其在事后道歉,不如在说话的时候注意自己的言辞。” 江容清点了点头,转眸望了眼方才的位置,原本站在那里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以后会注意的。”江容清含糊回应着,转过身对杜芸道:“妈,我们先走吧,把时间留给他们。” 杜芸也不知自己女儿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颔首应允了。 目送杜芸和江容清离去的背影,林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四下环顾一遍,也没见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季呈延凝视着林岚的脸庞,目光深沉,许久,他一脸轻松地说:“好久没吃火锅了,等会儿陪我去吃顿火锅怎么样?” 林岚正准备回答,包里手机突然响起,她拿出手机看来电显示,是李慕珩的号码。 “抱歉,我接个电话。”她走到几米远的地方,接通电话。 “刚才忙完出来没有看见你,你在哪里?”低沉森冷的语气,仿佛在极力压制怒火。 林岚回头看了季呈延一眼,想着李慕珩与季家的恩恩怨怨,她还是决定不告诉李慕珩自己与季呈延见面的事。 思量几秒钟,她道:“我已经回市区了,你那里已经结束了么?” 电话里的人沉默须臾,继续道:“走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知不知道我会很担心?” 林岚蹙眉,“我……” 电话那头的人打断她,“今晚来我家。”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章 低到尘埃里 季呈延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林岚结束电话还愣怔着,主动走到她身后,“怎么了?” 林岚恍然回神,转身迎上季呈延担忧的目光,她不安地挠了挠头发:“估计是年龄大了,最近老走神。”想了半会儿,她笑说:“你刚才不是说想去吃火锅吗,我们一起去吧,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季呈延欣慰一笑,点头。 林岚又道:“我再打个电话问问方蕾看她有没有时间,她最近一直念叨你呢,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开心。” 季呈延见林岚准备打电话,他大手一捞,夺走了林岚的手机揣在西装兜里,“你今天下午的时间被我承包了。” 林岚瞧着季呈延,摊手,“手机拿来。” 季呈延挺直后背故作严肃:“陪我吃完饭我自然给你。” “季呈延你还想不想吃火锅了?” “想吃,但是呢……”季呈延狡黠一笑,一如以往的明朗帅气,“我就想跟你吃。我大老远从国外回来,你作为我的死对头,花几百块钱请我吃顿火锅怎么了。” 林岚哑然。 季呈延出国一趟,怎么脸皮越来越厚了。无奈地摇摇头,她叹道:“好吧,看在你是季呈延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答应了,但必须先把手机还给我。” 季呈延笑,把手机还给林岚:“这还差不多。走吧,我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 林岚将手机放进手包里,跟着季呈延一起走向车位,季呈延像打开话匣子似的,边走边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马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内,李慕珩透过车窗看着那二人一起上车,然后远去。 驾驶室的王海透过后视镜瞄了李慕珩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一幅冰山脸。他握了握方向盘,小心翼翼地问:“李总,我们接下来是回家吗?” 李慕珩注视着车辆远去的方向,墨黑的眸子透着淡淡的寒意,语气却异常平静,“回公司。” “好的。” 季呈延开车载着林岚到他们之前常去的一家火锅店用餐,两个人点了特辣的口味。一顿火锅下来,吃得满头大汗。 饭后两个人坐着聊天,林岚单手撑着头,认真地看着季呈延,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 季呈延给林岚分享了他在美国这几个月的辛酸经历,说是辛酸,却没有一句抱怨,仿佛那是他应该经历的事。若是以往,季呈延肯定会觉得这些都是别人强加给他,而他根本就不需要,也没必要去做。 通过这短暂的重逢,林岚发现季呈延变化了许多,虽然他的性格一如以往大方开朗,但思想却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言谈间也不像以前那样想到哪里说到哪,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经过精心设计的,让听者觉得轻松舒服。 待季呈延将想说的说完了,才轻轻舒了口气,做着与林岚同样的姿势,与她对望,“你呢,这几个月过得好吗?” 林岚眼神微动,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不知季呈延是否知道,自然也怕他会像有些人一样,觉得自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呈延,你觉得好与不好,应该用什么去定义?” 注视着林岚的侧脸,他心里百味陈杂,笑了笑,故作轻松:“当然是用你自己的感觉去定义了,如果你觉得快乐幸福,那就是好的。如果你觉得痛苦煎熬,那肯定就是过得不好。” 林岚想了想,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我想……我应该是好与不好参半吧。” 季呈延这个人正义感极强,最是不喜欢那类人。可偏偏在林岚这里,他无法做到厌恶或是憎恨。 他知道林岚的事,因为今天在公司张阳跟他说了。 刚得知的时候,他气的一拳打在坚硬的办公桌上,手背现在还有淤青。 在他眼中,林岚不应该做那样的事,李慕珩也不值得她如此付出,所以他认为林岚在作践自己。 可林岚对李慕珩的感情他比谁都清楚,她能默默枯守四年不对人动情动心,四年后旧情复燃,会做到那个地步也并不奇怪。 如果林岚觉得幸福,他会选择不闻不问。 微微皱起眉头,季呈延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张嘴欲说,又吞了回去,重复两三次,“你知道这次出国,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林岚回头看着他。 “我曾经无比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我的意愿来进行,不管是让我快乐的,还是让别人不快乐的。”季呈延慢慢地道:“但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如愿,有时候总会出现一些意外,或者让自己不如意的事。所以我开始慢慢地学会屈服,求全事件本身或者别人。只要让彼此都能舒坦和共赢,暂时委屈一点又算的了什么。” 林岚点头,认可他的观点。 “但人总得有个信念去支撑自己的精神世界,不能一味的为了迎合别人,丢了自己。”季呈延笑了笑,“就好像我特想守护你一样,虽然你平时总是跟我闹别扭,耍小脾气,但我无论怎样都不会生你的气,因为我知道我想要跟你一辈子……做朋友。” 最后三个字,他的语气带了丝自嘲的意味。 林岚隐隐约约感觉到季呈延话里的意思,只是不愿去细想,“那个分寸很难掌握呢,因为有些人委屈着,就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了。” 季呈延说:“不管她低到哪种地步,只要她招招手,总会有人伸手拉她起来。” 林岚笑,她知道季呈延想帮自己,但眼下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便不打算再牵扯任何人。 她与李慕珩之间的事,只有两个当事人才能处理。 与季呈延又聊了很多,她有意无意地提起方蕾,季呈延每次都避开方蕾,进行别的话题。 初重逢时还带有那份欢喜和激动,聊久了就会发现彼此心里存有的顾虑已经潜在的影响着心绪,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的畅谈了。 恰好季呈延接到紧急电话需要回趟,林岚就让他先回公司,她随后自己打车回家。 晚上七点,她打车去李慕珩的别墅,准备今晚找个时机与李慕珩把话说清楚了。用最不伤人的方式,结束这段感情。 到别墅时李慕珩还没有下班,她就坐在沙发上等他下班回家。一想到自己将与李慕珩彻底分开,她心情就很是压抑,大脑神经也像是绷紧了的弦,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度低落的状态。 保姆古丽再次把林岚来家里的消息跟陶夭汇报了,得知林岚又去了李慕珩家里,陶夭气的扔掉了手中的抱枕,恨不得抱枕就是林岚。 九点多了,李慕珩还在公司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他交叠着双腿,面色淡然。指尖夹着香烟,吞云吐雾。 他在七点半时就给家里打了电话,知道林岚在家。但他就是不想这么早回去,故意让林岚多等等,惩罚她今天说谎的事。 电话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林岚打来的,他没有接听。想了半会儿,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等待总是让人不安且急躁的,林岚在沙发上越坐越心慌,随着时间有序的向后拉长,她的心弦也被拉的越紧。 李慕珩让她今晚过来,就是为了等他? 听见门铃声响,她忙抬起头望向门口,等待许久的李慕珩这才悠然现身。 看着沙发上坐着的林岚,他心头突然涌来一阵暖意,虽然林岚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但他却觉得这幅场景很温馨,甚至第一次让他觉得,这栋房子是一个家。 可一想到这个女人为了别的男人对自己说谎,他心里就不痛快。 步态闲散的走到林岚跟前,他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你来多久了?” “两个半小时。” “吃饭了吗?” 林岚点头。 “我先上楼洗个澡,你再等我一会儿。”他刚迈出两步,又转过头看着林岚,“你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怎么不先洗了澡去睡一会儿?” 林岚说:“我等会儿还要回去,舒晓一个人在家里。” “她又不是没一个人在家过,还担心什么。” 林岚看了他一眼,目光闪避,“她让我回去,我答应了,不能食言。” 李慕珩也不为难她,“那我尽快下来。” 回到卧房,他正准备换衣,电话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是杜坤朗。 他一边换衣一边接电话,“什么事?” “李总,我想向您汇报关于林风的事。” “说。” “方才质监部门的人告知我说,他们接到上级通知,这个月底之前须对林风的职位进行提拔。” “谁下的命令?” “江越。”杜坤朗将自己所调查的结果详细汇报给李慕珩,“前几天林风被上级勒令停职,周一再次回到岗位,包括今天这条通知,都是军区那边的指示。” 李慕珩换衣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拧眉问:“江越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坤朗犹疑了一会儿,才道:“具体情况我暂时没有调查清楚,只知道几天前,江越曾去医院找过林小姐,您或许可以问问她。” 李慕珩拧眉思索着,没有及时给出回应。几秒钟过后,他淡淡地说:“知道了。” 第一百零一章 怀孕了,是对双胞胎 过了十分钟左右,李慕珩才从楼上下来。刚洗完澡的他身穿一件藏蓝色浴袍,腰带松松地系在腰间,领口微微倘开,能隐约看见胸肌轮廓。 林岚抬头望着一步步走下来的李慕珩,哪怕只穿着一件睡衣,他那浑然天成的霸冷气息依然令人生畏。 他走到林岚身旁坐下,沙发深凹,林岚的身体在惯力作用下自然的往他那边偏了些。 她想挪开一些坐直,却被李慕珩伸手揽住腰搂进了怀中。 清淡的沐浴乳香味,在呼吸间拢入鼻息,是茉莉的味道。林岚头靠在李慕珩宽阔健朗的胸怀里,脸贴在他的心口,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节奏。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李慕珩仰靠在沙发上,手轻轻拨弄着林岚的头发,“你的头发又长了。” 林岚身体有些僵硬,“很久都没剪了,过两天我就去把它剪短些。” “留着吧,这么长的头发,剪了怪可惜的。”李慕珩轻声说。 “最近头发老是掉的厉害,短一点应该会好些。”林岚默了一会儿,撑着沙发直起身看着李慕珩的脸,“你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慕珩笑,“你是我女朋友,想见你难道还要找个理由?” 林岚无言以对。 他们现在还是情侣的关系,见面本就不需要理由,只有想与不想。 李慕珩轻叹了声,把林岚的手握紧掌心,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擦着,情不自禁地说,“林岚,我现在是北亚集团最大的股东了,你为我感到高兴吗?” 林岚沉默了半会儿,点头。 李慕珩神情有些伤怀,“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慕珩……” 李慕珩无声一笑,又习惯性的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藏起来。他拉起林岚的手轻吻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你今天在殡仪馆有见到熟人吗?” 对上那黯然的双眸,林岚心跳却漏了半拍。 “今天有见到熟人。”她勉强笑了下,“我看见季呈延了,他也来参加董事长的葬礼。” 李慕珩勾起唇角,“我听说他在美国那边管理季氏集团的分公司,据闻做的还不错。现在好不容易回国,你们十几年的交情,他又一直对你那么好,你们就没有坐下来叙叙旧?” 无论语气还是表情,他都很随意,仿佛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下午李慕珩问起时她撒慌是怕李慕珩误会,眼下他主动提起,她便也不再隐瞒,“下午的时候……坐着聊了一会儿。他后来有事忙着离开,就先走了。” 李慕珩微微挑眉,林岚的坦诚让他心情瞬间转晴,“改天有时间,找你那些朋友一起聚聚吧,这样你也不会觉得闷。” 林岚心有所想的点了点头。 李慕珩又问,“你有心事?” 林岚心里一团乱,来之前整理好的语言在此刻完全理不清,尤其是面对面与李慕珩相视着,她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如果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她一定不会选择离开李慕珩。 暗暗握紧了拳,林岚努力强迫自己放松,然后鼓足勇气,开口:“慕珩,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李慕珩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林岚郑重其事的样子让他不禁想起杜坤朗刚才说的那些话。为了不让自己多想,索性起身将林岚打横抱起,直接往楼上走,“有什么等做完了再说。” 林岚明白他话里表达的意思,所以没有反抗。 当初李慕珩为了救她不顾危险,又因为她失去北亚总经理的职位,这一切就像一条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让她自心底觉得亏欠李慕珩。 她知道自己能给李慕珩的东西不多,除了全部的爱以外,就只剩下这具身躯。 左手撑在她的头侧,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盛满柔情和欲望,右手摩挲着她的脸颊,笑:“从今天开始,没人敢再开除我了,所以……你可以把你自己放心的交给我。” 林岚心头一痛,却仍是努力笑着,“我曾经已经交给过你了。” 意乱情迷之时,李慕珩在林岚耳边低声道,“林岚,我会信你,所以……不要背叛我。” 沉浸在身体欢愉中的林岚身体一僵,大脑好像突然清醒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到枕头里,带着她对这个人所有的爱,无声的被埋藏。 她抬起双手,紧紧抱着李慕珩,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感受着李慕珩的存在,也感受着自己的心痛。 李慕珩却好像没有感受到她的反应,依然沉浸在身体的情欲当中。 不知持续了多久,林岚忽然觉得小腹传来一阵胀痛,下意识地抓了下李慕珩,李慕珩发觉林岚的异样,忙停止了动作,紧张地看着林岚,“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林岚疼的脸色苍白,眉心痛苦地拧成一团,“慕珩,我肚子有点疼,想休息一会儿。” 李慕珩看着林岚那痛苦的模样,心疼不已,忙翻身下床去穿衣服,“你忍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等他穿好衣服时,林岚身上的痛感又减轻了,望着白忙活一场的李慕珩,她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好些了……可以不用去医院了。” “好些也不行,必须现在去检查。” “但这么晚了,我不想去医院。”林岚坚持不去医院,是不想李慕珩陪着一起去。 李慕珩却不容她这点任性,到衣柜里找了件衣服,是上次买的时候顺便多买的一件。林岚摇头表示不去,李慕珩就帮她把衣服穿上,抱着她直往车库奔。 林岚被李慕珩安置在副驾驶上,心里默算生理期。她的例假一向有规律的延后一个星期,这次一直没来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的缘故,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上次与李慕珩在一起时,李慕珩情绪激动,并未采取任何安全措施,但她能感觉到李慕珩并未给她怀孕的机会,而她当时也处于安全期,所以事后并没有吃避孕药。 但现在,她开始担心了。 李慕珩将车速飙到最高,好不容易折腾到医院,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 经过一番检查,眼看检查结果就要出来了,林岚怕结果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就对李慕珩说肚子饿想吃馄炖,李慕珩二话不说去给她买。 默望着李慕珩忙碌的背影,她苦涩一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找到林岚,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关键时期,节制一点。为了肚子里的宝宝,还是忍忍吧。”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打在林岚头顶。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医生,“你说……我怀孕了?” “是的,已经快四周了。”医生以为林岚是大喜过头,暂时没有反应过来,又补充道:“还有,经过初步检查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一对双胞胎,建议两个星期后再来检查确认。这次没出什么大问题,是你自身体质比较好。但下次就不能保证了,所以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房事该节制一下。” 林岚被这个消息震惊的跌坐在椅子上,她呆呆地看着医生,抬手捂着小腹,再次确认:“我真的怀孕了吗?还有可能是一对双胞胎?” 医生点头,看了林岚周围一眼,不见李慕珩,“你先生呢,让他过来一下,我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项。” 林岚恍然抬头,像清醒过来似的,拉着医生的手请求道:“医生,可以请你不要告诉他吗,我暂时不想让他知道我怀孕这件事。所以如果他待会儿问起来,你就说……就说我只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医生有些犹豫,想了想,尊重她的意见,“那你自己考虑吧,但我建议你告知给你先生,毕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 医生说一些注意事项就走了,林岚在长椅上坐着,双手紧紧地抓着检查单,看着那个检查结果,心里百味陈杂。 怀孕了,还可能是双胞胎。 想到自己肚子里有两个小生命的诞生,林岚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小腹的位置,仿佛能感觉到两个孩子正在肚子里慢慢长大。 她不禁幻想,四五年以后,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跟在自己身边,她接送他们上下幼儿园,给他们买一样的衣服,一手牵一个去游乐园玩。孩子肯定会遗传爸爸良好的基因,无论男女,长得都很好看。 她越想越觉得美好,那种感觉很奇妙,虽然有着初为人母的不安,但更多的是期盼和幸福。 可一想到自己与李慕珩接下来的路,那份喜悦又渐渐地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害怕。 先不论自己是否想要这两个孩子,如果李慕珩知道自己怀孕了,是会留下这两个孩子,还是让打掉? 最重要的是,如果让江家那边的人知道了,肯定会为难他吧。 她不敢拿两个孩子的生命做赌注。 第一百零二章 有什么了不起 李慕珩端着买好的馄饨回到医院,见林岚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他大步迈到林岚身旁坐下,一边解着包装盒袋子,一边说:“才刚煮好的,你赶紧趁热吃。” 林岚转身面向他坐着,馄饨的香味顺着热气传来。抬眼看着李慕珩,发现他额头正渗着细汗,耳边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 一想到让平日里高傲清冷的男人,半夜为自己跑出去买馄饨,她心里就涌来一阵暖意,那些忧虑烦恼也暂时被忘却,此刻心里只被幸福感塞的满满的。 李慕珩亲自动手,一勺一勺地喂她。林岚虽没什么食欲,仍是坚持把这一份馄饨连汤一起吃进了肚子,和孩子们一起享受李慕珩给予的温柔和呵护。 医生再次出来,李慕珩忙走过去,“大夫,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事?” 林岚紧张地看着医生,医生推了推眼镜,“你太太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吃坏了东西。” 林岚轻轻松了口气,满怀感激地看了医生一眼。目光又落在李慕珩脸上,刚好看到李慕珩释然的神色。 医生倒是一脸淡然,“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饮食还是要注意,一日三餐一定要有规律,尽量自己在家里吃,做些有营养的,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我会注意。”李慕珩主动伸手握了握医生的手,然后转过身扶着林岚的肩膀,“没事我就放心了。” 林岚嗯了声,朝医生点头示谢,与李慕珩一起离开了医院。 回到别墅已经是凌晨四点,李慕珩近来为公司的运转和郭瑞阳的后事奔波忙碌,身体很是疲惫,加上怀中抱着林岚,他很快便入睡了。 林岚头枕着李慕珩的胳膊,折腾了一道,已无心睡眠。听着李慕珩沉稳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觉得踏实,就往他怀里缩了缩。 也许过了今晚,以后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温暖了。 第二天醒来,李慕珩早起去了公司,林岚洗漱完穿好衣服下楼,古丽已经为她做好早餐。 “林小姐,这是先生嘱咐我为你准备的早餐。”古丽站在餐桌旁,语气淡淡。 林岚现在对食物是不会拒绝的,因为她要为肚子里的两个宝宝多吸收点营养,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加健康的成长。 吃过早餐,古丽又说:“先生说你身体不太好,让你最近就在别墅里休养,等过段时间好点了再回去。” 林岚笑了笑,“我有点事想回去一趟,他如果有什么事,你让他直接找我就行。” 古丽脸色一变,看林岚的目光充满不耐,“林小姐,请你也别为难我,我也是受先生的嘱咐,你如果走了,先生一旦追责下来,有麻烦的可是我,所以还请林小姐体谅我们这做下人的难处。” 古丽在这里两年多,自来受陶夭恩惠,一心忠诚于陶夭,也打心里认定了陶夭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如今突然冒出来个林岚抢占陶夭的地位,她心里自然不畅快。就想替陶夭出出气,以泄心头之怒。 面对古丽那莫名其妙的敌意,林岚并未表现出在意,“我已经说了,有什么你让他直接找我就行。” 转身往门口走,古丽看着林岚的背影“嘁”了声,阴阳怪气地嘀咕道:“不就是个情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过段时间就扔了。” 林岚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走出别墅区,她在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在车上再次接到江越打来的电话。 “昨晚处理好了?” 林岚将手机紧贴在耳边,“我会尽快处理。” 电话里的江越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事有轻重缓急,拖下去对你、对你家人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 林岚以为江越又要拿林风的工作来威胁自己,忙解释道:“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拖得太久,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嘟嘟……”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把头轻轻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向后倒退的风景和建筑,逐渐陷入了沉思…… 江越将手机仍在一旁,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一脸焦虑。 “林岚的事让你这么烦恼?”坐在他对面的陆临舟正抽着烟,见江越那焦躁地样子,忍不住关心问。 江越看了陆临舟一眼,摇头一笑,“答应别人的事,总得尽心,不是吗?” 陆临舟不以为然,“我从不相信,你会因为答应别人的请求而这般用心尽力。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替李慕珩扫清牵绊吧?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顾忌的去调查四年前那件事,找出幕后真正的操纵者,不是吗?” 江越眼神一暗。 陆临舟吸了口烟,继续道:“其实我也觉得林岚不该存在,慕珩现在对她越来越在意,万一哪天慕珩真为了林岚跟江容清闹掰了,江灏肯定不会放过他。慕珩现在虽然是北亚集团最大的股东,但局势未稳,江灏若真想动他,通过政界商会的关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若再像四年前的李永卓一样,那李家就真的彻底完了。慕珩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真不希望他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了前程。” 江越面露兴味,“你知道这其中要害,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要是能阻止,他就不是李慕珩了。”想起那个做事一向固执的人,陆临舟忍不住摇头,“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太过感情用事。” 江越缄默着,许久,他才道:“既然你不忍心做那个恶人,那就让我来做好了,反正我对那两姐弟也挺有兴趣的。” “嗯?”陆临舟隐约地从江越话中捕捉到某些东西,“你对林岚姐弟有兴趣?” “我见过林风两次,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的背景很干净,又是个充满鸿浩之志的热血青年。等林岚跟李慕珩彻底分了,我就好好栽培他,将来也会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江越不动声色地说,“至于林岚……虽然有吸引我的地方,但还不至于让我对她动什么心思。” 陆临舟笑,“我还以为那林岚真有那么大魅力,连你也动心了呢。” 江越笑笑不语,想想林岚,他在心中叹息:“可惜了。” —— 李慕珩今天心情格外美好,面色也比以往柔和得多,这叫办公室的下属们倍觉惊奇,纷纷怀疑太阳是否从西边出来了。王唯薇与余舒晓谈论起此事,余舒晓一脸冷漠地说:“有人投怀送抱,他自然高兴了。” 王唯薇一听,更好奇了,“什么意思?” 余舒晓可不想别人知道她的表姐是自己老板在外面养的女人,自然打马虎眼过去了,“像总裁这样的男人,难道没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 王唯薇深以为然地点头。 陶夭来电话时,李慕珩正与杜坤朗交代一些工作,没有接,闲下来时才想起回复。 “怎么了?”他的语气很平淡。 陶夭听李慕珩这冷冷淡淡的声音,心都凉了半截,“你上次让我调查的照片的那件事,我已经查出是谁指使的了。” 陶夭不提,他都忘了这件事,如今被陶夭提起,他也不想再去追根究底,“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拍照的人已经被赶出了南城,是谁指使也将不再重要。”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吗?” “我说了,不重要。”他语气强硬。 陶夭还是第一次听见李慕珩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慕珩,你知不知道,为了调查这件事,我费了多大的心力,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劳动成果吗?还有那个幕后指使的人,她可是差点就毁掉了你的工作。” 陶夭语气哀怨,听声音便知她现在的心情。 李慕珩意识到自己态度的转变,逐渐放软了语气,“你说吧,那个人是谁。” “她……”陶夭还想咬着林岚不放,可思路一转,她又改了口,“她就是一个媒体的记者,专门喜欢挖你们这些企业家的私生活。我今天打电话来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上次都误会林岚了。” 虽然早知那个人不会是林岚,但从陶夭口中说出,李慕珩心里还是觉得欣慰,连带着语气也柔和许多:“我猜也不会是她。”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她?” 李慕珩说:“我相信她不会那么做。”抬腕看了眼时间:“我马上有个会,先挂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陶夭浑身像被重物碾压过一般,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她已经伪造好证据向李慕珩证明幕后指使人是林岚,却没想到李慕珩竟然完全不在意这件事,仿佛这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李慕珩上次将林岚送进看守所的时候,他还表现的很厌恶那个女人。若非自己提议放林岚一马,林岚现在还在监狱里吃牢饭。怎么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如此情深意切了。 陶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马给古丽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电话里的古丽抱怨说:“昨天晚上,先生跟那个林岚在楼上卧室里干那种事,都干进医院了,弄得半夜才回来。先生今天一早,又是让我给那个女人做营养早餐,又是嘱咐我照顾她的,完全不像对江小姐那样冷漠啊。” 陶夭静静地听着古丽讲述,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第一百零三章 你是林岚的,慕珩是我的 古丽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但陶夭都没听进去,挂断电话,她斜躺在沙发上,大脑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打着,一阵阵的钝痛着。 “慕珩,为什么……”她的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无尽悲伤,“你明明就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为什么甘愿去做个替身呢……” 闭眼,温热的眼泪落下,在米白色沙发上晕染开来。 调整了几分钟,陶夭猛然睁开眼,拾起手机点开加密的相册,在数十张照片中找到一张照片。 照片内容是李慕珩与一个男人的合照,两个人穿着高尔夫球衣并肩站着,同样英俊无可挑剔的脸,同样修长挺拔的身型,站在一起就像复制出来的一样,找不到半点差别。 抬手轻抚着照片里其中一人的脸,她似魔怔了般,“承佑,你一定不希望你哥拥有了你的女人吧……我也不希望,不过没关系……我会让慕珩把林岚还给你。因为,你才是林岚的,慕珩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无比笃定。 陶夭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定,眼里满是狠绝。 李慕珩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杜坤朗敲门进来呈上一份资料:“李总,这是季氏集团最近在研发的项目,您看一下。” 李慕珩接过资料浏览了一遍,面色淡然无波,待看完之后,他将资料放在一旁,“看来季呈延在美国那边吃了点甜头,现在想把这块蛋糕带到国内了。” “您说的没错,季岩东还很支持季呈延的做法,这个项目已经投入不少资金。季氏几位股东因此非常不满,若非季岩东强势压下,只怕季氏董事会现在已经乱套了。” 李慕珩十指交握撑着下巴,“季呈延初回季氏,以前又是从医的,现在转战商界本就让人难以信服,在美国三个月虽有蜕变,却不至于脱胎换骨成为商界精英。肯定需要一个项目来证明自己的能耐,才能服的住季氏的董事团和高层,季岩东不全力支持,季呈延以后又怎么降得住那些骨干人员呢。毕竟季氏集团各大股东手上掌握的股权分量悬殊并不大,若季呈延没有过硬的本事,根本无法接任季氏集团。” 杜坤朗对李慕珩投去敬佩的目光,“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李慕珩墨瞳微转,须臾,唇角扬起一抹阴冷的弧度,眸色深沉似海,薄唇轻轻吐出两字,“挖人。” 杜坤朗瞬间就明白了,李慕珩这种做法,无疑是在给季岩东施加压力,同时也在毁掉季呈延的前路。 “你昨晚跟我说,江越要求对林风在一个月内进行提拔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非常可靠。” 李慕珩敛眉沉思了半会儿,神色有些凝重。 “李总,我能调查的极限只能到这了。董事长病重那天,江越主动去医院专门见林小姐,第二天林风就被停职了,不久后又被复职,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从调查。详细情况除了当事人之外,也无人知晓他这么做的目的。” 李慕珩看了杜坤朗一眼,凌冽的眼神锋锐如刃,带着十足的警告。 杜坤朗被李慕珩看的心生紧张,忙低下了头。 李慕珩挥了挥手示意杜坤朗先出去,待门关上后,起身走到玻璃前眺望着南城cbd的风貌,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江越是个神秘的人,无论在商界还是政界。 因为神秘有势力,所以存在既是威胁。 此人做事向来不露声色,是敌是友也犹未可知,即便江越与陆临舟关系匪浅,但自己却甚少接触,也无法摸清江越的底细。 而他的不安并非因为江越见了林岚,而是林岚隐瞒了这件事。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瞒着不说…… —— 林岚在回家途中经过南城最大的书城,特意在这里停下,进书城找些孕期相关的书籍。她第一次怀孕,什么都不懂,暂时又不敢告诉父母,只能找些书看看,学习一些对胎儿有帮助的知识。 她很在乎这两个孩子,行为举止自然变得谨慎小心起来,生怕太剧烈的运动会影响到他们。 听见电话响动,她把选好的书籍放到手推车里,掏出手机见是李慕珩打来的,脑海里自然地闪过江越说的那些话,犹豫半晌才接通,“慕珩。” “你回家了?” “嗯。” “不是说先在别墅里住几天,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去吗?”李慕珩叹了声,“又不乖了?” 李慕珩的温柔总是来的很突然,且腻人。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她心里便倍觉难受,“我有点事想处理,所以就回来了,反正你又不在家。” 李慕珩一听,第一次在林岚这里找到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语调轻松上扬,“我下了班来接你,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林岚迟疑半会儿,答应了。 挂断电话,她深深吸了口气,又拿了两本书。旁边一位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孕妇看了林岚推车里的十几书籍一眼,笑道:“第一次当妈妈呀?” 突然被人如此直白的问起,林岚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微微垂首,“是第一次。” “几周了呀?” “快四周了。” “那可要注意了。”那名孕妇感叹说:“像我怀第一胎的时候也是这样,什么都不懂,就瞎折腾,结果折腾出来一个……好在年龄还不算大,能再生一个,也算是弥补了心里的遗憾。你可千万别小瞧怀孕的这十个月,对孩子将来的影响可大着呢。这次我专门从怀孕第一个月就开始看这些类书,就你挑的那几本,我早都看过了。” 林岚目光落在那名妇女的肚子上,圆滚滚的,大概七八个月左右。再想想自己七八个月以后应该也会是这样吧,有可能比她的更大,因为她怀的是两个宝宝。 她越想越觉得幸福,脸上笑容愈发灿烂明媚,连带着语气也很轻快,“那你看的这些书真的有用吗?” “不能说没用,因为确实学到了一些常识,但是用处都不大,你真要看的话,就看这一本,这本写适用怀孕初期。”孕妇从书架上取下一本递到林岚手上,琢磨了一会儿,像打开了话匣子般笑着说:“其实怀孕嘛,最有用的还是家人的照顾和老公的疼爱,有了这些,身心自然就健康了,母亲身心都好,孩子才能健康的长大。” 林岚心口一窒,迎上孕妇那充满幸福的眼神,她下意识抬手覆上小腹,神色黯然。 那名孕妇性格开朗,完全看不出林岚情绪的变化,又滔滔不绝地分享了一些孕期小常识和食谱,林岚也认真的听着。 有经验的人分享的东西,比书面上文字概括的要简单得多。 两个人一直在聊天,到结账还在聊,最后一起走出书城,临别时孕妇还朝她友好的道别。 目送林岚坐上出租车,孕妇这才走到一辆银色轿车旁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妈,你认识那个人?”驾驶室的黎安偏过头望着那名孕妇。 唐美英斜了黎安一眼,“不认识,就刚才买书的时候打了个招呼,聊了两句,分享了孕期的经验。” “买书?”黎安瞄了她手里那本书,眼里满是好奇,“她也买这类书?” “人家怀孕了嘛,怀孕看这类书很正常啊。” “怀孕?”黎安很诧异,连带着语气都充满不可思议,“她结婚了?” “是啊,我刚才听她和她老公打电话,感觉是过得挺幸福的一姑娘。”唐美英看了眼身边一身男装的黎安,“怎么,你认识那姑娘?” “算认识。” “那你刚才怎么不去打个招呼?”唐美英似想到了什么,双眼瞪大,“该不会是你在外面……” 黎安知道她又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并没有过深的交集。” 唐美英这才松了口气,想了半会儿,又忍不住叹道,“要是我怀你那个时候有这么多孕期教育的书,我也不会让你成为……” 见黎安神色有异,唐美英忙将那句抱怨收了回去,认命般说道:“算了算了,你自己觉得幸福就好了,反正你也长大了,爱怎么过怎么过,我跟你爸也不干预。” 黎安摸了摸唐美英的手,歉疚地说:“谢谢妈和爸的宽容。” 唐美英继续抱怨着,心里觉得委屈,毕竟这么大年龄了,冒险生孩子就是拿两条生命在开玩笑。 最初得知黎安是les的时候,她和黎安的父亲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也看淡了,性取向大多是天生的,怎么能怪孩子呢。后来为了弥补心里的缺憾,她还是决定冒着危险再生一个。 黎安听不进唐美英的唠叨,匆忙把她送回家就直接去酒吧了。前段时间李慕珩与林岚在医院的那则新闻她看过,两个人的关系她也知道,这会儿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告诉江容清林岚怀孕的事。 如果林岚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李慕珩的,那江容清将来又该怎么办? 黎安很犹豫。 第一百零四章 没有退路 林岚回到家把那本书放到了书柜最底层,打算没事的时候就翻几页看看。再到楼下的银行去查了银行卡余额,意料之内的--所剩无几。 她目前这种情况,出去找工作也没单位会用她,只能找点兼职做着。以往在悦容做品牌的时候,她曾用私下的时间给一些企业写过品牌宣传的文案,赚过一些钱。眼下经济紧张,只好重操旧业,在网上找到相关的网站,想办法赚点外快。 余舒晓下班回家见她正坐在电脑前飞速敲打着键盘,靠着门框,一脸淡漠地说:"岚岚姐,你昨晚去哪里了?" "在一个朋友家里。" "是去我们总裁家里了吗?" 敲打键盘的手瞬间停下,林岚抬头望着余舒晓,不语。 余舒晓努了努嘴,走过去靠坐在书桌上,"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你说。" "我打算这个周末就搬出去住。" 林岚知道余舒晓现在对自己有成见,她也不多问,因为不久之后,她也会从这里搬出去,"你打算搬去哪里?房子找好了吗?"" "上个周末去看了,离公司不远,很方便。"余舒晓看了林岚电脑桌面一眼,是一个word文档界面,"这段时间打扰你了,还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 林岚笑笑,"都是自家姐妹,说谢就很见外了。" 余舒晓点点头,"对了,你吃饭了吗?" 正说着,林岚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两个人目光都看了过去,余舒晓一看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自动地退出了书房。 电话是李慕珩打来的,他的车子已经停在了楼下。 该来的终究会来,无论怎么逃也逃不掉,她知道。 在李慕珩和别人发现自己怀孕之前,将这段关系了了,也免得再给他带去麻烦。这是她的决定。 把文案初稿保存好,再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出门。 李慕珩开车载着林岚到某商场吃粤菜,用餐期间,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李慕珩很享受这种与自己在乎的人安安静静地吃饭的过程,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喝进去的每一勺汤、每一口菜都很美味。 林岚心事重重,饭菜食之无味。好几次想主动与李慕珩说话,但看到他认真吃饭的模样,她又将将话吞回了腹中,等饭后再寻个机会与他讲。 饭后李慕珩开车到沿江公园,李慕珩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江边,沿江的夜景分外美丽。高楼上的霓虹灯倒影在江水中,夜风习习,江面波光粼粼,像打碎的星河,风一吹,荡开灿烂的星点。 两个人走到石栏边停下,李慕珩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林岚肩上,“天气转凉了,晚上要记得添衣,免得感冒了。” 林岚望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他的眸子里有江面倒影的光,比星河更加明亮,“你冷吗?” 李慕珩伸手将林岚搂进怀中,“这样就不冷了。” 林岚一开始身体有些僵,慢慢地也放松了,目光落在江岸对面的建筑物上:“慕珩,你觉得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与自己所爱的人,做彼此都喜欢的事。”他的回答毫不犹豫,下巴在林岚头顶蹭了蹭。 林岚眉心颤动,远望的目光中逐渐弥漫起水雾,“除了这个,你还觉得什么能让你快乐吗?” 李慕珩笑,“亲手把季岩东送进监狱,看着季氏集团陨落,我想那一刻,我一定会扬声大笑。” 两个答案,一个简单真挚,一个充满仇恨。 林岚离开李慕珩的怀抱,面对着他,“如果这两者之间非要让你选一个,你会选择什么?” “我不想骗你,如果不除掉季岩东毁掉季氏集团,我便无法告慰我爸爸的在天之灵,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李慕珩看着林岚,深邃的眸子牢牢地锁住她的眼睛,抬手将林岚耳边的碎发理了理,他柔声道:“我知道你有话想对我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林岚想避开他的眼神,却发现他的眼睛像有吸力一般,让她无法逃离,只能鼓足勇气开口,“慕珩,我是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 李慕珩以为她要告诉自己与江越见面的事,心头袭上一抹欢喜,所以没有打断她,静静地等着她讲完。 林岚紧咬着下唇,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没有退路。 “我……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李慕珩依然微笑着,“不想怎样下去了?” 林岚皱起眉头:“我们……结束吧。” 李慕珩耳边有风,听不太清林岚在说什么,所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束吧。”看着李慕珩那尽在咫尺的脸,林岚觉得这句话就像一把刀,慢慢凌迟着心头的每一寸,痛的无法呼吸,却不得不让它痛。 他是李慕珩,是北亚集团的总裁,是市长千金的未婚夫,而她只是林岚,一无所有的林岚。 李慕珩这回听清了,因为耳边的风静止了。 他低眉看着林岚,想从林岚的眼睛乃至神情里看出她这句话的可信程度,可越是看下去,他发现林岚的态度是认真的。 “为什么突然要提出分开?”他问。 林岚答:“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李慕珩没有说话,只是借着路灯的光芒看着她。林岚能感觉得到他平静外衣下隐藏的愤怒和失望,看似无波无澜,实际已经汹涌澎湃。 她看着李慕珩的眼睛,心里像在滴血,可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淡然,“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觉得很累,我努力去适应你的现在的生活方式和现在的你,可是我发现到最后,我根本无法改变自己,我也无法……勉强自己去迎合你的生活。” 她不想说那些外在的因素,也不想给自己找太多的理由。因某事情产生的结果,只要找到问题的根源,总有办法去解决,唯独心理上的变化无迹可循。 她只想让李慕珩知道自己是因为不爱而不爱,与那些是是非非毫无关系,如此,他才会觉得是自己变心了,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别人。 许是风很大,吹得林岚眼睛涩涩的疼,她眨了眨眼,努力保持微笑:“所以我想清楚了,与其死守着过去那些美好不放,不如就这样分开,起码还能保留曾有过的美好。” “慕珩,我们分手吧。” 最后一句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李慕珩不言不语,心头像被人用力握住般呼吸困难,他看着林岚微笑着的脸,想起昨天在殡仪馆外面,她也是这样对季呈延笑的,他已经有很久没见她那样无忧无虑的笑过了。 上前一步,将林岚逼到石栏上靠着,林岚下意识转过身背对着他,怕看他的眼神。 李慕珩贴近她,低声说:“你刚才的理由我不接受,重新说一个。” 低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林岚仰头望着他,“我不爱你了,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不爱了?”李慕珩眉头紧锁,“既然不爱了,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在一起?” 林岚偏过头,狠心道:“我就是想试试……试试我还爱不爱你而已,现在确定了,也化解了我心里的遗憾和恨,自然……就想与你划清界限,过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她说的违心,可听在李慕珩耳朵里,一字一句都像针扎似的。 试试两个字,很讽刺。 那种感觉像买了件东西拿回家试试看好不好用,不好用了,就想扔掉。 “原来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试试啊。”他看了她的头发半会儿,忽然失声一笑,伸手圈在林岚的腰上,头深埋在她的颈间:“枉我还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以为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却没想到竟然只是为了试试而已,现在试完了,就想甩手走人,投入别人的怀抱?” 林岚低下头,心头绞痛着,“我没有想投入谁的怀抱。” “我一直在想,江越在医院为什么要去见你,他为什么要在短时间内让林风连升三级。”李慕珩闭上眼,猛吸了口她发间的香味,“我现在知道了,因为他有个好姐姐,替他的前程铺好了路,给他找了个靠山呵。可是林岚,你拿我对你的感情做筹码,去换取你家人的锦绣前程,想过我的感受吗?” 李慕珩语气轻淡,像说着不关己的事,却让林岚心底生寒。她双手扶着冰冷的石栏,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告诫自己不能太激动。 李慕珩在她耳边蹭了蹭,亲昵的还和以前一样,吐出来的话却冰冷刺骨,“在季呈延回来之前,你从没有过这个想法,甚至一点要分手的征兆也没有。季呈延昨天刚回来,你瞒着我跟他见面,我给你打电话问你在哪里,你怎么回答我的还记得吗?” 林岚身体一僵,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昨天晚上,你就想开口对我说这件事了,对吗?” “慕珩……跟他们没有关系。” “任何事情的改变,总是有原因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会相信你刚才说的话呢?” 林岚猛然睁开眼,回头望着李慕珩想挣脱开,身体却被他压得死死的。李慕珩一只手顺着腰下滑到她的小腹,这个动作引得林岚整个身体都绷直了,眼里布满惊恐。 第一百零五章 旗鼓相当,两败俱伤 李慕珩仿佛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情绪爆发。 他反而很平静。 他用心的在对待这个女人,换来的却是她的利用和背弃。若是以前,他一定会马上调头就走,再让对方余生生不如死。 可眼下他没有这种想法,他只想再温存一会儿,就这样抱着她,等自己理清了,看淡了,再来处理。 他沉匀的呼吸打在脸侧,每一次都在林岚紧绷的心弦上拨撩着,一下又一下,煎熬着等待着。 李慕珩很生气,却没有过激的反应。很失望,却没有一言一字的表达。 可越是这样林岚越害怕,相处这么久,她了解这个人的脾气。很多时候他越生气,越把情绪隐藏起来,让人看不清摸不着他的想法。 她心悬着,像大海中一叶扁舟,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海面上,等待着一场骇浪。 李慕珩静默了很久,才慢慢地松开了手。得到自由的林岚忙转过身,目光刚好撞进李慕珩墨黑的眼睛里。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为夜色太暗,只知道他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光。 李慕珩抬手覆上林岚的脸颊,眼里不见往日得柔情蜜意,只余一片清漠,“林岚,我真的很想在余生对你好,但你既然不要,我也不会勉强。” “对不起……”她歉疚地低下头,心痛万分,“真的对不起……我……唔……” 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她的话,李慕珩双手捧着林岚的头,蛮力咬着林岚的唇瓣,直到闻到一股腥甜。 林岚大脑理智轰然倒塌,反应过来后忙用力捶打着李慕珩的胸膛,发现这个人的身体硬的像块石头,推不开也挣脱不掉。 李慕珩狠狠地啃咬着林岚的唇,像泄愤,又像在惩罚。林岚被吻的呼吸不畅,只能无助地呜咽着。 李慕珩发泄完了才放开林岚,看着林岚通红的脸,眸色深黯,“但这段感情是我说开始的,什么时候结束由不得你说。即便要结束,那也只能是我说了算。” 林岚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都不爱你了,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你以为我留你在身边,真的只是因为爱你?” 林岚愕然地望着他。 看着林岚那诧异的样子,他心里的不快得到一点安慰,“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真以为我会放弃好好的市长千金不要,跟你在一起?”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李慕珩冷声道:“别傻了,对你……我不过是玩玩而已。“ 林岚双腿一软,脸色血色全无,手撑着坚硬的石栏勉力站着,李慕珩的声音再度在头顶响起。 “还记得当初在悦容的时候你曾跟我说,你的原则是不允许自己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可是现在,你看看你,情人不也做的好好的吗?” 如果爱情是赌注,李慕珩绝对不是一个忠诚的赌徒。因为即便是输,他也绝不会让对方赢的好看。 他不是一个喜欢纠缠的人,更不会死乞白赖地去挽回一段爱情。工作中雷厉风行的他在爱情里亦然,在他眼里,爱就应该像生意一样,谈得拢就合作,谈不拢就一拍两散。 可如果这段爱情有着利用和背叛的成分,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就像一把双刃剑,别人伤自己一分,他就要回敬别人一寸。 李慕珩离开的时候,林岚仍像雕塑一般伫立在原地,蹙眉望着李慕珩逐渐消失在人海的背影,泪流满面。 她肩上搭着李慕珩的西装外套,明明没有那么冷,身体却在发抖,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搅在一起,痛的她无法站立,只能无力地靠着石栏借力站直。手覆在小腹上,希望这个动作可以减少对孩子的伤害。 一个试试看,一个玩玩而已,彼此旗鼓相当,两败俱伤。 她知道自己是真心爱那个人的,如果没有江越的威胁,如果李慕珩没有那些复杂的身份加身,她肯定会不顾一切的与他在一起。 就像四年前一样,哪怕倾尽所有。 可现在,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抛弃了这段感情,还是李慕珩从一开始对这段感情就带着玩弄的态度…… 李慕珩开着车在马路上一路狂飙,好几次差点追尾,有车主下车来指责他,一看车牌号和他那凌人气势,又把话吞回了肚子。 现在的他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急需要发泄一顿怒火,林岚两个字现在就是他思想的禁地。 恰好这个时候精神病院打电话来,说沈月卿跑了。 他现在很烦躁,情绪也很不好,一听这个消息,把看护的人员臭骂了一顿,调转车头直奔精神病院,顺便通知杜坤朗也来医院。 赶到精神病院,医院一边擦汗一边小跑着解释道:“就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我们已经把医院上下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估计病人应该没在医院。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加派人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病人。” 李慕珩倏然挺住脚步,浑身充满戾气,目光冷的骇人,“天亮之前找不到她,你这院长也可以不用干了。” 院长嘴角抽了抽,紧张地说,“是是是,我一定想办法把人找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滚去找。” 院长忙招呼了保安往医院外面跑,站在一旁的看护被李慕珩这阵势吓得抖如筛糠,额头冷汗直冒,连擦都不敢擦。 李慕珩经过看护身边时:“人如果找不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大步迈往监控室,杜坤朗紧随其后。 监控调出来的录像显示,沈月卿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医院门口,而且从监控里面可以看到,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像平时那样。 换句话来说,她在监控里的行为就是个正常人。 李慕珩死死地盯着监控里四下探望的女人,眼神冷冽无比。 “李总,看病人这状况,应该是已经康复了。”杜坤朗如实说。 李慕珩眉心紧锁着,杜坤朗说的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只是眼下他也无心去追究沈月卿为什么要隐瞒。人都不见了,那些东西根本不重要,思索须臾,他问随来的看护,“她在离开之前有受到什么刺激?或者说听到什么话?” 看护鞠楼着背,小心翼翼地看了李慕珩一眼,“这……我记得她好像也没受什么刺激,我给她读报纸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就去上了个洗手间的时间,出来就没见她人了,而且……而且我包里还不见了几百块钱。” “把今天的报纸拿过来。” 看护忙去把今天的报纸找出来递给李慕珩。 李慕珩扯过报纸粗暴的翻开,纸张都被他扯破了。 报纸是今日份的,头条内容是北亚集团董事长举办葬礼,数十名企业家前往某某殡仪馆吊唁。 看到这篇内容,李慕珩瞬间猜到了沈月卿的去处,他将报纸仍在一旁,起身直往外面走,“坤朗,带几个人跟我去郊区。” “好。” 杜坤朗小跑着跟上,一行人火速赶往郊区。 林岚给江越打电话说了自己已经履行承诺的事,然后才打车回家,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余舒晓在次卧用手机看电视,听见响动也没出来。林岚回到卧室将李慕珩留下的西装叠好,再才放进一个盒子里封存起来。 洗漱完躺在床上,脑海里满是李慕珩的身影,从最初相识到今晚的彻底分开,每一副画面都好像拿刀刻在脑子里的一样,怎么也忘不掉。 轻抚着小腹的位置,她勉强扯开唇角,“今天辛苦你们俩了。”又自言自语着:“以后,你们就只剩下妈妈了,你们会怪妈妈没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吗?” 她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坐了起来,用聊天的语气跟肚子里两个孩子交流,“其实妈妈也很想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有个爱你们、疼你们的爸爸。但是……我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你爸爸的前程,还有你们的舅舅,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又怎么能让他因我而受到牵连。” “欠你们的,我会努力还给你们,我会努力挣钱,将来给你们良好的生活环境,给你们我所有的爱。所以剩下的这九个月,你们可一定要乖。”炙热的眼泪顺着眼眶落下,滴在手背上,她笑着说:“妈妈等你们出来……” 现在,孩子就是她所有的希望。 窗外夜色很浓,天空阴云密布,有山雨欲来之势。 前往郊区的马路上,八辆车组成的两行车队浩荡前行,车速快如流星,直往墓园而去。 李慕珩坐在车子里,偏着头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晚,只能看见远山的轮廓。车窗上倒映着他的脸,冷峻的面容找不到一丝情绪,唯独目光中隐约藏着忧虑和茫然。 赶到墓园,他下车大步往目的地走去,杜坤朗和几名保镖在后面打着手电筒跟上。 果不其然的,在一排墓碑前看到一个站立的黑影。 确定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才轻轻松了口气。接过杜坤朗手中的电筒,独自朝着那个人一步步走过去,最终停留在她身旁。 沈月卿呆呆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脸上满是泪痕,听见有人来,她回头望着李慕珩,“他的死,跟你有关吗?” 第一百零六章 爱你成痴,你不知 听见沈月卿这句质问,李慕珩无声一笑,“他是因病去世的。” 沈月卿黯然垂下眼睑,缓缓蹲在了地上,苍白的脸色被黑夜吞没,“瑞阳……我来向你道歉了。” 李慕珩默然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有问她为什么瞒着自己已经康复的事,也没有责怪她为什么偷跑出来。 “前些天我右眼皮老是跳,我猜肯定会出什么事儿,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真的永远离开我了。”沈月卿皱着眉头,痛苦地望着墓碑上照片里的人,“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在你活着的时候没去看你。其实我也很想去医院看你,可是我……不敢,我怕被江灏看见了,怕他伤害慕珩,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 天空突然被一道闪电划破,紧随着响起一声惊雷。 李慕珩抬头看了眼天色,“马上要下暴雨了,我带你回去。” 沈月卿摇头,“你让我再陪他多待一会儿。” 李慕珩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沈月卿瘦弱的肩膀,“走吧,如果被江灏的人发现你还活着,他不会放过你。” 这话让沈月卿瞬间醒了过来,她忙站起身抓着李慕珩的胳膊,“慕珩,我不想再回精神病院了,我不想再回去了,我现在已经康复了,你别送我回去了好不好?” 之前将沈月卿送进精神病院,是因为沈月卿确实精神有问题,现在既然康复了,自然不能再将她送到那个地方。 思索片刻,他安抚道:“我送你去我一个朋友那里,以后就让她照顾你。” 沈月卿点头,转念一想,她又问:“那个人可靠吗?她会不会出卖你?” 这个问题让李慕珩难以回答,只是现如今,也没有谁比陶夭更值得信任了。 牵着沈月卿的手,他带她往停车场走,沈月卿方才来得急有胆量在。现在冷静下来了,背对这片墓园,只觉得有森森凉意袭来,让她不自觉的往李慕珩身上靠。 回城途中,沈月卿告知了李慕珩自己的情况。 原来早在两个月前她就已经恢复了,一直不敢告诉李慕珩,是怕他担心。而最真实的原因,是她不敢面对郭瑞阳。 从报纸上得知郭瑞阳去世的消息,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歉疚和悔恨,偷了看护几百块钱打车来到了墓园向郭瑞阳忏悔。 李慕珩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有很多想问的,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因为脑袋很乱。当静下来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林岚。心口闷闷地痛着,好像丢了块似的。 半夜赶到陶夭的居处,沈月卿洗了个澡就先去睡了。李慕珩站在窗边,点燃一根烟,用力地吸了两口。 陶夭从后面环住李慕珩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慕珩,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今天上午的不快在看到李慕珩将沈月卿带来的那瞬间,烟消云散。如果李慕珩今天不来,陶夭打算明天就去找林岚。 烟雾缥缈中,他的神色愈显冷沉,“她暂时就安置在你这里,你帮我照顾一段时间,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等过几天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了就接她走。” 陶夭说:“没关系,你让她在我这里住着吧,反正这也是你的房子。” 李慕珩笑了笑,没再说话。 第二天上午,林岚早起做好早餐,余舒晓吃完就去上班了。 她坐在电脑前继续写昨天没有写完的文案,删删改改好几次,终于将完整版发了过去,对方也很及时的回复,并且将佣金打在了她卡上。 虽然只有几百块钱,但林岚还是很高兴,因为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笔收入。有了这一笔就还会有下一笔,她要慢慢攒钱,将来都留给孩子。 只是一想到孩子,她便会想到李慕珩,一想到李慕珩,所有的喜悦又在刹那间消弭。 下午她去上次那家中介所了解房源,准备再租一套房子,等余舒晓搬走了,她也跟着搬出去。 之前那套房子已经被人租了,工作人员又给她找了套户型差不多的,第二天下去去看了一下,当场就敲定了。 签完合同,她接到方蕾打来的电话,约她晚上出来吃饭。 两个人约在常聚的那家餐厅,聊了一些日常之后,方蕾把话题拉到了季呈延身上,“要是季呈延今天也来就好了,可惜他现在连电话都打不通,我想联系他好几次了,每次都不接我电话,哼。” 林岚淡笑,“想必是太忙了,等下次见面,好好训他一顿。” 方蕾摇头叹了口气,“我哪敢训他啊,他现在这种情况,我也只能忍忍了。” “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季呈延现在在公司的遭遇吗?” 林岚一头雾水。 方蕾说:“他新引进了一个项目,想要在季氏启动,遭到了董事会的反对,公司很多高层骨干员工纷纷提出辞职,已经走了好几个了。呈延为了这件事,现在是急的焦头烂额。听我爸爸说,季氏董事会那边还要求暂停呈延研发经理的职位呢。” 林岚没有联系过季呈延,根本不知道他发生的这些事。此刻听方蕾说起,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朋友做的有多失职。 与方蕾分开以后,她放心不下季呈延,就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听了。 彼时季呈延正在酒吧里买醉。 看到是林岚打过来的电话,季呈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接了,他把手机紧贴在耳边,对着电话里的林岚大声说:“林岚,你还舍得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以为你不会再担心我了。” “你现在在哪里?” “在酒吧喝酒,你要来吗?”季呈延琢磨了一会儿,摇头,“不行,你必须得来,见不到你,我心里不踏实。” 听那声音就知道季呈延喝醉了,他本来酒量就不好。 林岚想给季岩东打电话,但想想此前发生的那些事,她这个念头又被打消了。 思来想去,她打给了方蕾,两个人一起去酒吧把季呈延架回了家里。 季呈延是真的喝醉了,走路颠来倒去,说话也含糊不清。好不容易把季呈延扶上床,他又开始说酒后糊话。 林岚和方蕾一开始都没当回事,因为季呈延那些话大多数都是在抱怨工作和董事会那几个老顽固。 方蕾觉得很好玩,专门用手机给季呈延录像,林岚站在一旁看着季呈延,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从没见季呈延像今天这样醉过,也没听他如今天这般骂过人。以前哪怕是喝醉了,季呈延也很安静,顶多是闹点小情绪。 如果公司的事不严重,他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季呈延骂完几个董事不解气,又开始骂心里最恨的那个人,“李慕珩,你tm上辈子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抢走老子的女人不说,还要毁了老子的事业,你……嗝……你tm就是个混球,信不信老子拿把手术刀把你心脏给拨开了。” 林岚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季呈延。 方蕾录制视频的手也慢慢放下,双目紧紧盯着季呈延。 季呈延抬手在空中比划着,眼睛紧闭,“李慕珩你给老子听着,老子一定会比你强,再过几年,等老子当上季氏集团总裁,第一个拿你开刀。林岚,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变得比李慕珩更加强大,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还嘿嘿笑了起来,活像个傻孩子。 林岚下意识地望向方蕾,发现方蕾正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她起身想开口解释,方蕾却打断她,“到我回家报到的时间了,你先照顾季呈延,我回去了。” “方蕾……” 不给林岚解释的机会,方蕾拿了包就往外面跑。 林岚追出别墅门口,方蕾已经坐上车,并且毫不犹豫地开车走了。 林岚追了几步,但方蕾去意已决,车速提的飞快,她根本追不上,也无法去追。 她回头望着季呈延的别墅,心里百味陈杂。她甚至都不敢再回去,因为害怕再听到季呈延说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今天晚上没有来。 以前和方蕾喝醉了,季呈延也曾细心照顾过她们,如今他醉成这样,林岚根本不忍心放任他不管。 重新回到别墅,季呈延已经陷入了沉睡,呼吸深沉均匀。 她扶着沙发坐下,季呈延刚才的酒后糊话让她不踏实,如果季氏公司现在面临的问题真是李慕珩所为,那他又是出于什么理由? 是单纯的只想报复季岩东,还是季呈延?李慕珩现在是北亚集团的总裁,一切的决策都掌握在他手中,若他真是铁了心要毁掉季呈延,眼下的季呈延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抬眼望着熟睡的季呈延,林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强烈的。 第二天醒来已是八点,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发现身上盖了张毯子。再往床上看过去,空无一人。 林岚忙掀开毯子下楼,四层楼的别墅除了她之外再无别人,而在客厅餐桌上却留了张纸条。 她拾起纸条看了一眼,是季呈延潇洒的留笔。 “我去a市参加商会了,谢谢你昨晚的照顾。厨房里有我做好的早餐,一定要记得吃,如果冷了,你可以在微波炉里加热。呈延。” 除了这用草书写下的叮嘱外,在纸条角落里,还有一个大大的笑脸。 看着那个笑脸,她不禁莞尔。季呈延的画风就跟他性格一样,棱角分明,脸竟然也可以是多角形的。 第一百零七章 跟你们玩到底 恰在此时,她收到一条短信通知,网站提醒又有新业务了。 简单吃了点东西,再把厨房给季呈延整理干净,才出门准备回家写稿。 在经过别墅公园的时候,林岚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拉伸手臂,定眼一看,竟然是陶夭。 陶夭身穿一套运动衣,在公园里做运动。她也看见了林岚,一开始有些意外,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主动走过去对林岚打招呼,“林岚,好久不见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陶夭着装,林岚猜想她应该是住在这里,“我朋友住这里,来看看他。” “季呈延吗?”陶夭脱口而出,“我记得季呈延好像也是住在这个小区,我还见过他两次呢。” 林岚愣住,陶夭那随意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恶意。 微微低头一笑,林岚淡然的避开了这个话题:“陶小姐也住在这里?” “是啊,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很多年了。” 林岚对陶夭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四年前插足自己与李慕珩婚姻的事情上,说不恨不厌那是假的。甚至觉得与她多处一分都觉得不舒服,抬腕看时间,她只想赶紧回去写稿赚钱,“那我不耽误你运动了,再见。” 她转身欲走,陶夭伸手握住林岚的胳膊,“我们能坐下来聊聊吗?” “抱歉,我没时间。” “就几分钟而已,耽误不了你多长的时间。”许是怕林岚还要拒绝,陶夭又补充了句,“关于慕珩的一个小秘密,我想与你分享。” 提起李慕珩,林岚心头一紧,呼吸停顿了一秒,片刻之后,又放松了自己。抬手拂开陶夭的手,语气冷漠,“我对他的秘密已经不感兴趣了,还请松手。” 陶夭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林岚,想起那天古丽说的话,心里突然有种想要报复林岚的念头。挺了挺背脊,她笑了两声,“林岚,你就没想过四年后的慕珩为什么对你那么冷淡吗?” 林岚回头看着陶夭,忽而一笑,“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陶小姐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陶夭眉梢轻挑。 林岚语气淡淡,“如果你只想对我说这些,那很遗憾,我跟慕珩已经分手了,对他的个人事情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你要真对他好,就把他的秘密藏在肚子里,烂掉也别乱说,免得给他带去麻烦。” “我怎么对慕珩,自然有我自己的方式,不需要林小姐操心。” “那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林岚冷笑,“不觉得很无聊吗?” 陶夭怔然,她着实没想到林岚现在说话会如此不给面子,“林岚,我发现你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慕珩四年前与四年后的变化?或者你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不敢承认……” 林岚觉得陶夭在给自己下语言的陷阱,就像四年前一样,但她也不再如四年前那般冲动又情绪化了,面对陶夭一而再的挑衅,她报之以礼貌的微笑,“陶夭,人都是会变的,无论是你,是我,还是慕珩。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李慕珩,无论怎么变,他都是李慕珩。这个答案满意了?” 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林岚淡笑,“我跟慕珩已经结束了,你不用把你的敌意放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陶夭不太相信林岚说的,又问了句,“你们真的结束了?” 林岚心里苦涩,只能以默认来给予答案。 陶夭心头一喜,面上仍是强装淡定,“离开他就彻底点,别再藕断丝连,不然将来痛苦的可是你自己。” “感谢提醒。” 微笑着说完,林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目送林岚远去,陶夭拿出手机拍了张林岚的背影发给李慕珩,紧接着又发了条短信:“我在小区里看见林岚了,她刚从季呈延家里出来,我们聊了两句,她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是真的吗?” 看着短信显示发送成功,陶夭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了歌谣。 彼时李慕珩已经到a市参加某个大型商会,与国内几个知名企业家讨论当下时局。除了他之外,季岩东父子也在。 李慕珩接过秘书递上来的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眼,看到那张照片和短信内容,他瞬间把手机紧握在手心,骨关节都泛白了。 一旁的陆临舟见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不禁担忧,“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李慕珩冷冷地看了不远处的季呈延一眼,转身离开了会场。 陆临舟看了看杜坤朗,后者礼貌性地笑了笑,也跟着离开了。 季岩东把季呈延介绍给一些商界名流认识,什么陆氏集团的副总,天维珠宝的明董,凡事季岩东有的人脉,他一个也没有放过全部让季呈延认识了。 天维珠宝的明磊对季呈延颇有好感,举了举手中鸡尾酒,语气赞叹地道:“都说虎父无犬子,明某等着将来与季经理合作的那一天。” 季呈延举杯回敬,“以前父亲总在我面前提起前辈您,说您白手起家,创建的天维珠宝是国际数一数二的珠宝集团。晚辈一直心生崇敬,今天有幸能与明董喝酒,是晚辈的福气。” 明磊指着季呈延,和善笑道:“别前辈前辈的叫了,见外。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明叔叔,我跟你爸那也是好几年的交情了,叫一声叔叔也不为过。” 季呈延微笑,“好,明叔叔,以后就多劳您指教了。” 恰在此时,人群突然开始涌动,原本三三两两相谈甚欢的场面变的安静了。 季呈延和明磊皆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俊逸非凡的男人在几名保镖的拥护下而来,那器宇轩昂的气势,浑然天成的霸冷气质,让人自觉生畏。 明磊喝了口杯中鸡尾酒,见季呈延对那人充满好奇,为他介绍道:“这个人叫陆祁言,是陆氏集团的总裁,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a市这一块儿,基本都是他说了算。” 季呈延笑了笑,再看陆祁言,对方正与几人打招呼,这叫他突然想到了李慕珩。细看这两个人,他们身上还真有某些相似的特征。 抬眼在人群中扫了一遍,但偌大的会场早已不见李慕珩身影。北亚集团除了陆临舟还在外,其他人均不知去了哪里。 他心里纳闷,李慕珩专门从南城赶来a市参加这次商会,怎么会不见了人。 来来回回喝了不少酒,季呈延有些晕,就去休息区坐一会儿,刚好看见李慕珩也坐在休息区。 李慕珩手支着额头,双眸紧闭,看上去像是在休息睡觉。他旁边站了杜坤朗和两名保镖,个个神情肃穆。 季呈延不想与李慕珩共处同一片空气,调头就想走。 在门口被两名黑衣保镖拦住了。 季呈延脸色一变,他知这是李慕珩授意,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李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慕珩今天身着一套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深蓝色格系领带,西裤上看不到一点褶痕。他虽然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的阴冷气息却让整间屋子都变得压抑。 听见季呈延的不满,李慕珩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季呈延那因为愤怒而瞪圆的眼睛上,笑,“季经理看到李某怎么就想着躲呢?” 季呈延回身站定,恨眼相看,“李慕珩,你有话就说,别再这里摆什么谱,我没时间跟你多费口舌。” 李慕珩微扬唇角,“在商场上,你这性格和脾气可是要吃亏的。” “如果没有李总的推波助澜,我想我还不会吃那么多亏。” 李慕珩对此不置可否。 季呈延原本没有多生气,可李慕珩这不露声色淡然从容的模样让他很看不惯,再想到林岚和自己现在面临的困境,他更是气愤不已。 大步迈过去伸手想要拎李慕珩的衣领,李慕珩看季呈延来势汹汹,依然稳如泰山的坐着。身后的保镖眼明手快,立即上前将季呈延制止。 季呈延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奋力扭动了下身体,却被两名保镖压制的死死的。 “李慕珩,你有种就跟我一挑一,我季呈延也不带怕你。”季呈延不服输的叫嚣着,“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你算什么男人。” “我算不算男人,某人清楚就行了,不是吗?” 季呈延被这话彻底激怒,他咬牙愤恨地盯着李慕珩,“李慕珩你这个混蛋,你还有脸说。” 李慕珩抬起右腿搭载左腿膝盖上,举手投足极致优雅,偏偏吐出来的话阴冷无比,“这就生气了?看来在你心里,林岚的地位比你公司还重要呢。” “你……” 迎上季呈延那恨意的眼神,李慕珩轻笑道:“你有时间跑来参加商会,想必公司的事还不够你忙,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你找点事情做好了。” “李!慕!珩!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你到底想怎样?” 李慕珩笑笑,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打开与陶夭的对话框,看着照片中林岚的背影,他眸色瞬间暗了下去。 沉冷的目光看了季呈延一眼,起身,步态的优雅的走到季呈延跟前,“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我会跟你们玩到底,直到你们一无所有。” 说完,他嘴角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大步离开了休息室。 第一百零八章 不能杀掉他们 林岚新接的单子是给一家连锁会所写周年庆文案,对方把企业资料都发给她,让她根据企业的发展历程写,要求在下周一之前把稿子发过去。因为内容很多,所以酬金很丰厚。 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拟了初稿,第二天周六,林岚上午去医院检查孩子的情况,再次确定是一对双胞胎,并且现在发育的很正常很健康。 她看着检查单上面的图片,虽然还只是隐约可见的阴影,但她心里觉得很幸福。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总是不停地傻笑,路人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她也毫不在意。 下午余舒晓带着两名同事来家里搬东西,其中一人就是王唯薇。 王唯薇见到林岚很是惊讶,“林岚,你怎么会和舒晓住在一起,你们是朋友吗?” “舒晓是我表妹。”林岚笑说。 王唯薇斜了余舒晓一眼,“好啊舒晓,林岚是你表姐你居然都不跟我说。” 余舒晓看着两个人,耸了耸肩,继续忙碌去了。 王唯薇拉着林岚嘘寒问暖,像很久没见的老朋友,对那些不该提或不能提的,王唯薇也是能不提就不提。 余舒晓在一旁看着她们谈笑风生,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待东西收拾完,林岚送她们三人下楼。再次回到家里,望着又恢复冷清的屋子,她苦涩地笑了笑,今天大概是在这里住的最后一天了。 当晚收拾东西到很晚,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床前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那人面容,眼皮却很沉重,怎么也撑不开。 第二天一早醒来,林岚已经忘了昨天晚上的事儿,也没在意。在网上找了搬家公司,下午就搬去了租的房子那里。 来回搬家有些累,她瘫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又睡着了。若非那一通电话,她还不知道自己要睡到什么时候。 “林风,有什么事吗?” “姐,你搬家了?”林风在电话里问。 林岚突然想起这件事还没跟家里人说过,忙解释道:“今天才搬,抱歉,忘了告诉你们了。” “你搬去哪里了?” “在外面重新租了一套房子,离之前住的地方不远,坐地铁十多分钟就到了。” “地址呢,爸妈不放心,想要过来看看你。” “好。”林岚把地址汇报给了林风,不到半个小时,林风就带着父母过来了。 林正泽像来审查工作一般,在屋子里到处检查,什么水电气是否存在安全隐患,下水道是否通畅等等。林风跟在身后,能帮的地方都亲自动手了。 罗亚和林岚到附近的超市去买菜,两个人逛到水产区,鱼类的腥味儿让林岚受不了,很反胃,差点就呕吐了出来。 罗亚忙拍着林岚背脊关心地问:“岚岚,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岚摇头,生怕被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没事,可能是这两天气候变化较大,有点小感冒,回去休息一会儿就行了。您不用担心。” 罗亚一听是感冒,专门跑到药店去给林岚买感冒药。林岚怕对胎儿有影响,背对着罗亚偷偷把感冒药扔进了垃圾桶。 偏偏这个动作被罗亚又给看见了,她疑惑着,没有问林岚。 吃晚饭的时候,林岚一连吃了两碗饭,比平时的饭量增加了一倍。罗亚上下打量着林岚,心里有了想法。趁着林正泽和林风在厨房洗碗的时机,罗亚拉着林岚的手到卧室把门关上,轻声问:“岚岚,你跟妈妈说实话,你肚子里……是不是有东西了?” 林岚愣怔着,迎上母亲那又担心又严肃的目光,她低下了头。 “你赶紧说话呀,你这……你这迹象与我当初怀你跟你弟弟的时候一模一样,一闻到鱼腥味就想吐,还特别能吃。你说你……你肚子里到底是不是有了?” 这几日很自然的反应落在有过生育经验的罗亚眼里,一眼便能看出异样。林岚心知,孩子的事,即便现在不说,等肚子大了他们也能看得出来。 到那个时候,家人只怕会更加生气。 咬了咬牙,她再三思量,最终决定坦白,“妈…我怀孕了。” 罗亚一听,只觉得有股热血直冲脑门,头像要炸裂开来似的,气的手都在发抖,“是李慕珩的孩子?” 林岚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罗亚这下是真气到了,扬手就想给林岚一巴掌,手悬在半空却又狠不下心,只能用食指戳着林岚的脑门,“你是不是傻啊你,你怎么能怀李慕珩的孩子呢,你做他的地下情人已经见不得光,难道还要给他生儿育女吗?” 林岚歉疚地低着头,一遍遍的道歉,“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心想要怀他的孩子的,我……” “砰!”地一声巨响,打断了林岚的话。紧随着“林岚!”两个字如惊雷般落在林岚耳边。 林岚和罗亚双双看过去,林正泽怒气汹汹地站在卧房门口,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指着林岚,脸都在抽搐,“你说,你肚子里的种是不是李慕珩的?” 林岚被林正泽这阵势给吓着了,从小对父亲的敬重让她第一反应是屈膝跪在了地上,哭着忏悔道:“爸,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还上李慕珩的床,你还怀他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妈现在连老家都不敢回,就怕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我们养了你这么个女儿,你竟然还敢怀他的孩子,你……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林正泽现在是真的被气疯了,他到处看,没有顺手的东西,忙跑到厨房去拿了扫帚来,扬手就往林岚身上抽。 跪在地上的林岚下意识地捂住小腹,闭上眼接受林正泽的惩罚。 扫帚最终也没落在林岚身上,因为林风把林正泽的手抱住了。 “爸,你冷静点,姐现在还怀有身孕,你这样会伤害到她的。”林风劝道。 “我就打她,打死她我就没有这样一个不孝的女儿。”林正泽越说越激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林岚,“我从小教育你做人要有原则,可你瞧瞧你现在做了什么,李慕珩那种人的孩子你能怀吗,你想过后果吗?我真是……老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林岚深埋着头,任由林正泽痛骂着,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她知道父亲一生在意清誉,哪怕从小家庭条件不好,但一家人至少活的坦荡。 上次的事已经让他们在亲戚朋友面前丢尽了颜面,若是怀孕的事再被传出去,老家那些人的舌根子还不知会怎么嚼。 罗亚在一旁看的虽然心疼,却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林正泽继续指着林岚:“你给我听着,现在立刻马上去医院把孩子给我拿掉。” 林岚抬头望着林正泽愤怒的脸,哭着摇头:“不要,爸爸,他们还那么小,我不能杀掉他们。” “就是小才要拿掉,大了难道生出来养吗?”林正泽愤恨道。 林岚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跪着爬到林正泽的跟前,拉着林正泽的裤子乞求道:“爸爸,我求您了,让我把他们生下来。我已经跟李慕珩分手了,我不会再去找他,他也不会再来找我。这两个孩子跟他也没关系,您就让我把他们生下来,他们是对双胞胎,这是两条生命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毫无预兆地落在林岚脸上。 林正泽颤抖着手指着林岚,眼里又怒又错愕,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真的下手了,气头上的他憋了半天憋出两句话,“不把孩子拿掉,你就别回来认我这个爸爸。” 林岚睁着眼,目光空洞地看着地面,脸颊的痛感似乎也感受不到了,只留下眼眶里液体的热度。 本以为自己已不被人容忍,眼下就连孩子也一样了。 林风见情况暂时是缓解不了,只好劝林岚,“姐,你暂时先顺从爸爸吧,先答应下来好不好?不要惹爸爸生气了?好吗?” 罗亚也在一边劝,劝她先照顾父亲的感受,劝她暂时不要孩子。 林岚回头望着一屋子的三个人,鬓角的碎发被泪水黏在脸上,看上去很可怜,“可是……这不是一条生命,是两个孩子,他们是对双胞胎啊。” 罗亚和林风瞬间哑语,他们也很为难。两条生命,谁敢轻易下决定拿掉。 林岚猛吸了鼻子,像没了魂魄一般,很无助,也很害怕。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就那么一个念头支撑着。 要保住孩子,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们。 她想站起身,可腿脚却很麻木,怎么也站不起来。 罗亚忙伸手来扶,林岚看着罗亚的脸,一阵晕眩袭来,那张脸也越来越模糊,随后只觉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岚岚。” “姐。” 林风松开林正泽去扶地上的林岚,发现林岚已经不省人事。他望着林正泽,一脸焦急地说:“爸,姐晕倒了。” 林正泽大吼:“还愣着干什么,送医院啊。” 林风忙把林岚打横抱起来往外面走,林正泽跟罗亚紧随其后。 第一百零九章 深情总被负 林风抱着林岚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今天是周末,路上又很堵车。这种情况更让林风焦心不已,看到路边有交警在,他忙找到交警求助,在交警的帮助下将林岚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往医院。 眼看着林岚被推进手术室,林正泽拉着医生的手说,“她还怀着孩子,你们千万不要让她有事。” 医生点头,“我们会注意的。” 医生说完就进了急诊室。 林风看着父亲那焦虑的样子,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再看急诊室亮起的红灯,一家人都急的不得了。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医生出来时,罗亚第一个跑过去问:“医生,我女儿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医生看了几个人一眼,安抚道:“病人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导致大脑缺氧造成的昏迷,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两个宝宝也很平安。但因为是怀孕初期,身体各项水平很不稳定,所以尽量不要让孕妇受到什么刺激,以免影响胎儿的健康。” 罗亚看了林正泽一眼,心里有个疑惑想再次确认,“我女儿真的是怀的双胞胎吗?” “是的,已经五周多了。”医生看了坐在一旁的林正泽一眼,“你们做家人的,为了孩子和孕妇的身体健康,要多包容孕妇的情绪,毕竟这期间孕妇本身情绪就很低落,也很敏感脆弱,要学会照顾孕妇的感受。” “谢谢医生,我们会注意的。”罗亚感激地看了医生一眼,医生点点头就走了。 罗亚跟林风到病房去看林岚,林岚还在昏睡中。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罗亚自然是心疼的。摸了摸林岚的额头,罗亚轻声道:“你这孩子,以前总说你是最让父母省心的,现在反倒最让父母担心。” 林风看着林岚苍白的脸色,心里也很难受。转过头看着门口想进又不进的父亲,林风主动开口:“爸,你进来吧。” 林正泽还在赌气,被林风这么一说,他反倒不进去了。 而在梦寐酒吧,江容清坐在高凳上,看着舞台上疯狂热舞的舞女,江容清自己也跟着音乐节奏扭动着腰肢。 黎安站在一旁,喝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容清,心里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江容清林岚怀孕的事。 江容清有察觉到那目光,只是刻意不去看,继续喝着酒。 凌晨一点,黎安才扶着江容清从酒吧出来,司机在外面等的都快要睡着了。 江容清步伐有些不稳,身体重心都压在黎安身上,她醉眼朦胧地看着黎安,忍不住笑道:“黎安,你怎么总是对我那么好啊。” 黎安笑说:“想对你好还有理由吗?” “可是我并不稀罕你的好啊,你对我好我又不能报答你。”江容清很认真的对黎安说。 黎安已经习惯了,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没关系,我对你好是我自愿的,你喜不喜欢我都不会怪你。” “你是不是傻,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难道不觉得很痛苦吗?” “当然会痛苦,可有那样一个人让自己去喜欢去付出,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江容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脸上两坨红云看上去格外粉嫩,她颠倒着身子指着黎安说,“我知道了,你是受虐狂,就喜欢不喜欢你的,找虐是吧。” 黎安听着江容清带着嘲笑的声音,无奈的笑了笑。 江容清突然停止了笑声,她凑近黎安耳边,做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但如果你是个男孩子,我有可能会喜欢你哦。但你不是……你不是男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市长千金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恋呢。对吧。” 黎安诧异地看着醉酒的江容清,心口好像被眼前这个女人那把刀捅了一下,格外的疼。 江容清摇摇晃晃的走到车门边,怎么也拉不开车门,黎安走过去帮她拉开,再扶着江容清上车。 江容清摇下车窗,把头探出来,对黎安挥手道别。 黎安看着江容清美丽的脸庞,心里守不住那个秘密。微微俯身,手撑着车窗边框,黎安认真地说:“容清,林岚怀孕了,孩子有可能是李慕珩的。” 江容清偏过头竖起耳朵,“你说谁怀孕了?慕珩怀孕了?慕珩怎么可能怀孕了?” 黎安再重复一遍,“林岚怀孕了,有可能是李慕珩的孩子,听清了吗?。” 江容清这回听清了,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黎安,“林岚怀了慕珩的孩子,那就打掉啊,留着干什么。” 如此随意的语气,仿佛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黎安撑着窗框的手有些僵,“是吗?” 江容清趴在车窗上,一脸无害的笑,“要不,你再帮我一个忙,像上次一样,把林岚的孩子弄了吧。” 黎安诧异地看着江容清,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像上次一样? 上次是指的绑架林岚那次吗? 黎安记得江容清上次醒来把什么都忘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皱眉仔细地盯着江容清,第一次在这张美丽的脸上看到令人意外的狠毒。 勉强笑了笑,黎安对江容清说:“我开玩笑的,林岚是怀孕了,但那不是李慕珩的孩子。” “那是谁的孩子?”江容清歪着头想了想:“管她跟哪个阿猫阿狗生的,只要不是慕珩的孩子就行。” 黎安放下手站直,苦笑道:“是啊,只要不是李慕珩的就行。” 江容清重重地点头嗯了声,然后朝着黎安挥手,“黎安,我要走了哦,拜拜。” “拜拜。” 目送江容清的车子远去,黎安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一直以为上次的事江容清是真的忘记了,所以她也没有提,独自承担着李慕珩的为难。今天才知,江容清其实一直都记着。至于为什么装作不记得,她却不想去追究。 明知答案让自己痛心,何必要追根究底呢。 在这段感情上,她本来就是一厢情愿。 江容清靠坐在真皮沙发上,喝醉了的她神识有些不清,头晕乎乎的,思绪里一团乱。 突然,她似想起了什么,坐直身问前面的司机,“刚才那个人说谁怀孕了?” 司机一边开车一遍回忆,“好像是一个叫林岚的。” “怀了谁的孩子?” 司机有些不敢讲,江容清又问,这次语气充满质问,“怀了谁的孩子?” “是,是慕珩先生的。” 江容清哦了声,“你帮我记着,然后明天再跟我说一遍。” “好好。”司机恭敬地回答。 江容清这才安心地靠在沙发上闭眼睡觉。 林岚已经被转到普通病房,半夜醒来,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问趴在床边睡觉的林风,“林风,孩子呢,我的孩子有没有事?” 林风才刚睡着不久,听见林岚的呼声,忙睁开眼安抚道:“没事,孩子没事,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放心吧。” 林岚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吗?你不要骗我。” 林风拍了拍林岚的肩膀,“我们是那样的人吗,怎么可能会趁着你睡觉把你孩子拿走。” “可是爸爸他……”想起之前林正泽的态度和反应,林岚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爸爸那也是在气头。”林风笑,给予她最坚定的力量,“爸和妈已经回去了,你先安心的在医院养身体,医生说你身体好像什么激素分泌的太少,要在医院调养几天,等稳定了再回家” 确定孩子真的还在,林岚这才放松下来,只是仍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和不安。脸色有些苍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也很涣散,仿佛经历一场大病似的。 林风看着林岚这患得患失的模样,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姐,你真的确定要留下这两个孩子吗?” 林岚看着他,点头。 “李慕珩知道你怀孕的事吗?” 她摇头。 “那你打算以后一个人独自抚养孩子?” 林岚迟疑了一会儿,“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林风有些急了,“难道你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不打算成家了?” 回忆起自己那些遭遇和经历,她不禁苦笑,“四年前离婚,我对婚姻本身就没再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有两个孩子陪着我,那也是一个家啊。” 林风还想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伸手将林岚纤瘦细长的手握在掌心,他道:“虽然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自己能考虑清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林岚笑,“你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 林风点头嗯了声,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他说:“忘了跟你说一件高兴的事了,我在单位又被提拔了。” “真的吗?”林岚故作不知地看着林风,替他高兴。 说起这事林风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眉眼间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是啊,是江越帮的忙,当然得多亏了羽霖,如果没有她,我也没机会接近江越,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上升。” 林岚听林风话里的意思,显然并不知自己与江越交易的事。她也不欲再提,那件事就应该像与李慕珩的关系一样,彻底尘封在心底。长长舒了口气,她笑道:“那你可一定要好好谢谢秦小姐,毕竟她帮了你这么大的忙。” “以前跟羽霖分开,是因为羽霖的父亲觉得我配不上她。”林风长吁口气,“但我现在的级别,倒是完全不成问题。” 林岚拍了拍林风的肩膀,“那就要抓紧机会,别让幸福从手中溜走了。” 林风郑重点头,姐弟两相视一笑。 第一百一十章 是惊喜?还是空欢喜? 季氏集团。 由于又有几位中层管理向人事部递交辞职申请,各董事不得不临时召开董事会,商讨如何应对再次发酵的辞职事件。 季岩东一再提到这次的事件是有人故意在背后作乱,但数位董事依旧步步紧逼,势要停止季呈延手上新开发的项目。其中几人已经表态,若季岩东再一意孤行下去,他们将会考虑撤股。 会议结束,季岩东怒意冲天地回到办公室,将手里的几分辞职报告摔在地上,双手叉腰大声吼道:“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没三分本事还敢跟别人学威胁,简直荒唐。” 张阳恭顺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季岩东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太阳穴突突的跳,抬手揉了揉精明的位置,他指着地上散落的纸张对张阳吩咐:“通知下去,这些人要走就让他们赶紧滚,我就不信,季氏没有这些中层管理干部就无法运作了。” 张阳忙点头:“好,我这就通知人事部。” 张阳正准备出门,季呈延和许易就进来了,他们在门外听到了季岩东的话。 季呈延看着地上的纸张,弯腰将那些辞职申请书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整理好递给张阳,“麻烦张秘书先在外面等会儿。” 张阳看了季岩东一眼,见季岩东没有反对,接过辞职报告出门。 季呈延与许易相视一眼,走到季岩东后面,许易说,“董事长,虽然我知道你现在正生着气,但我有个想法还是想现在告诉你。关于中层管理干部大量提出离职的事,我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批准。” 季岩东回头斜了二人一眼,“人要走也留不住,留下来也不会有所作为,公司又不可能白养着一群人,与其让他们占用资源,还不如尽早滚蛋。不就是中层管理吗,人才市场名牌学校一抓一大把,还差那么几十个人。” 季呈延道:“正因为是中层管理干部,才更不能让他们辞职。中层管理干部是一个企业的枢纽,公司指令能否最快速有效的执行下去,中层执行者至关重要。若让那些干部大规模辞职,高层会因为手上没有可用的人力资源感到吃力,底层也会失去向心力,这对公司而言更加危险。” 许易在一旁也赞同季呈延的观点,同时也对季呈延有这方面的认知感到欣慰。 季岩东听季呈延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道理,他回过身拉着脸问季呈延,“你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无论如何也要对公司有所交代。所以我特意来向董事长申请,请董事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当面对这些要辞职或者准备辞职的人员做个说明,给他们一个说法。” 季岩东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沉默了很久,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拨通总裁办的电话:“通知公司所有经理以上的管理人员,今天下午三点开会,包括分公司的经理也必须参加。” 听着季岩东那沙哑的声音,季岩东微驼的背影落入眼中,季呈延暗暗握紧了拳头。 而在北亚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杜坤朗将公司上个月各项报表一一递给李慕珩,李慕珩浏览一遍确定无误,在上面签字,“季氏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一切按照您的吩咐,我联合几家外资企业,对季氏中层管理人员发了人才邀请。发出的人员当中,有百分之四十的人已经给予了准确回复,剩余的部分人员还在考虑当中。刚才得到消息,季岩东今天下午三点召开中高层管理会议,想必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李慕珩低低地嗯了声,表示知道了。将签好的文件还给杜坤朗,杜坤朗接过文件准备走,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回过身看着李慕珩欲言又止。 李慕珩抬眼看着杜坤朗,“想说什么?” 杜坤朗踌躇半会儿,小声道:“李总,江小姐的司机今天早上来电话了。” 江容清的司机是李慕珩吩咐杜坤朗收买的,一是为了监督江容清的日常,避免她在外面给自己惹麻烦,再一个是因为江灏身边根本安插不进眼线。 平时如果没什么大事,那个司机基本上不会主动跟杜坤朗打电话。 李慕珩漫不经心地问:“她又怎么了?” “江小姐昨天晚上去从梦寐酒吧出来,梦寐的老板对江小姐说林岚小姐怀孕了,好像怀的是你的孩子……” 李慕珩像被什么惊住般,手中的笔掉在了办公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通,办公室在刹那间安静极了。 他的心脏猛然缩着,呼吸有瞬间的凝滞。深邃的眼睛不停地眨动着,意外中带着一丝惊慌,同时又有些从未有过的紧张。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才缓过神来,带着不确定,甚至怀疑的语气问:“你说……林岚怀孕了?” 杜坤朗也被李慕珩的反应吓着了,跟在李慕珩身边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慕珩这般紧张失措的模样。 “据司机阐述,黎安一开始是说林岚小姐怀的你的孩子,但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否认了。江小姐在醉酒的状态下说,如果林岚小姐真是怀了你的孩子,她会请黎安想办法把那个孩子拿掉……” “她敢!”李慕珩滕然起身,“她敢动林岚一根头发试试。” 杜坤朗被李慕珩吓了一跳,嘴角抽动着,“李……李总,这也只是司机阐述的内容,我……我觉得你还是需要确认一下,若林小姐真是怀的……诶,李总,你要去哪里……” 不等杜坤朗说完,李慕珩大步往办公室外面走。脚下如有风,轻快而又急切。 只是刚走到门口,他神色突然一凝,瞬间顿住脚步。 想起前几天林岚才跟自己分手的画面,想起陶夭发来的那张照片,他的激动和期待又逐渐被浇灭。 林岚如果真的怀孕了,为什么要和自己分开?为什么要去季呈延家里过夜?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他有很多为什么,当这些为什么加在一起,他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杜坤朗站在李慕珩身后,李慕珩情绪的转变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李慕珩略有些失落的声音传来:“你交代阿宁,去把林岚接到别墅,我有话问她。” “啊?”杜坤朗恍恍惚惚地哦了声,“好,我这就打电话通知阿宁过去。” 李慕珩转身又回到了办公室,脚步有些沉重。他独自走到红酒架旁,取出一瓶红酒倒了半杯。看着杯中摇曳的液体,眉眼间透着淡淡的茫然。 杜坤朗看着李慕珩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叹了口气。走出办公室,杜坤朗拨通阿宁的电话,将这项任务交代下去,末了还刻意提醒,“小心点,别让林小姐摔着了。” 阿宁正在一条停用的公路上与几个保镖练习赛车,杜坤朗最后那三个字让她不禁纳闷了,“我说杜秘书,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像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吗?” 杜坤朗笑了声,挂断了电话。 林风陪林岚在医院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回单位上班了,罗亚在家里煲了汤,中午送到医院,还亲自照顾林岚喝。 “你呀,也别怪你爸爸昨天那么生气,他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将来能有好日子过。”罗亚轻轻吹了吹热汤,再喂给林岚,语重心长的劝道:“毕竟你还年轻,不可能把一辈子都搭在这件事情上。” 喝下母亲亲手熬制的乌鸡汤,林岚觉得心里暖暖的,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罗亚,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他现在还是坚持要我把孩子拿掉吗?” 罗亚叹了口气,“孩子的事,你就让他慢慢接受吧。这要是一个还好,两条人命……谁能狠的下心。” 林岚微渺的希望瞬间被点燃,她感激地对罗亚说:“妈,谢谢你。” 罗亚笑着摇头,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她问林岚:“岚岚,你这一怀就是双胞胎,难道李慕珩家里有遗传的双胞胎基因?” 这话倒是把林岚问糊涂了,她从未听李慕珩说他家里有谁是双胞胎,“估计是家族里面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罗亚边琢磨边说:“不管怎样,你暂时先好好养胎,等你爸爸那边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了,我们再做打算。我估计你爸也就当时生气,冷静下来想想,也会看开了。” “嗯……”母亲如此宽容,让林岚心里倍觉感动,冲罗亚乖乖地笑着,伸手抱着母亲那略有些丰满的腰,哽咽道:“妈,有你们真好。”又摸了摸肚子,宠溺地说:“你们俩说是不是呀。” 罗亚和蔼的笑了笑,轻抚着林岚的头发,眼里满是慈爱,“这还小着呢,哪里知道你在说什么,要胎教那也得三个月以后。” “知道啦,等三个月以后,我就天天在他们耳边念叨。” 就在母女二人温存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林岚和罗亚纷纷望过去,只见江容清大步跨进了屋子,一身洁白的雪纺长裙,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如美丽的天使般圣洁。 除了她之外,杜芸也来了,身后跟着医生护士,还有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壮汉。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流也得流 季呈延坐在办公室里,仰头望着天花板,在心里整理着上台需要发表的内容。 面对下午的会议,他表面淡定,内心却很担忧紧张。虽然在国外那段期间对这类会议已经游刃有余,可眼前遭遇的困境却又让他无所适从。 许易敲门进来,走到季呈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怎么,害怕了?” 季呈延“嘁”了声,“我这是在整理思路,没看我正想的入神吗。” 许易笑,“也是,你季大少曾经好歹也是掌握别人生死的急诊科医生,怎么会虚了这点场面。” 季呈延收回目光,正面看着许易,“老许,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许易抬手摸着下巴寻思道:“我可能会辞职。” 季呈延单眼微闭,心里很意外许易的答案。 “我跟你情况不一样,解决方式肯定也会不同,毕竟董事长的想法是让你在季氏先站稳脚,将你的能力体现出来,只有这样,以后才能降得住董事会和集团高层。”许易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参考一下这个办法。就像李慕珩一样,哪怕是被北亚开除了,但郭瑞阳的一纸股权转让书,不仅让他重回了公司,还直接当上北亚ceo。” 季呈延脸色一变,“我不是李慕珩,不需要学他的作风。” 见季呈延有些生气,许易笑着缓和气氛,“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如果觉得他的行为不值得借鉴,那再想想别的办法。” 季呈延微仰着头,眼神隐含着淡淡的恨意,“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但绝对不会效仿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李慕珩。” 许易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难以察觉的得逞之色,“听你这么一说,想必你也是有了自己的打算,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想了半会儿,许易问,“对了,你回来有联系林岚吗?” 提起林岚,季呈延神色要柔和许多,连带着语气也软了下来,“联系了,也见过面,怎么了?” “林岚还愿意见你?” 季呈延觉得许易的语气有些古怪,“你什么意思?林岚愿意见我不是很正常吗?难道她还要躲着我,不肯见我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意外……意外林岚竟然会不介意那件事。”许易表现的难以启齿。 “哪件事?”越是这样季呈延越想知道真相,“老许,你把话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像个女人一样。” 许易双手一摊,无奈地耸耸肩,“那件事你还是自己问林岚吧,我这个外人实在不好插嘴。” 神秘一笑,许易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许易的背影,直觉告诉季呈延许易话里有话,且跟林岚有关。 公司的困难、李慕珩的算计他都能逐一去解决处理,唯独林岚那里他容不得丁点误会,即便有也绝不能拖。 掏出手机给林岚打电话,但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他又打了两次,结果依然。 医院里,江容清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一步步地走到病床前,俏丽的脸蛋略施了淡妆,看上去更加精致秀美。她环着双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岚,冷笑道:“听说,你怀孕了?” 林岚瞳孔一缩,立即明白江容清的来意。 罗亚一见这阵势,急忙张开双手把林岚护在身后,像受惊的母狮护佑孩子一样,面色凶狠,“你是谁,想做什么?” 江容清都不屑看罗亚一眼,再问林岚,“医生说是对双胞胎?” 林岚看了眼给自己检查的医生,那名医生此刻正低垂着头,都不敢看林岚。 心知今日是在劫难逃,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林岚走到罗亚跟前,将母亲挡在身后,与江容清面对面站着,“直说你今天来的目的。” 江容清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咯咯笑了出声,“林岚,你这才刚怀孕就傻了?你说我今天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探望你这个孕妇?” 罗亚担心的望着林岚,又见江容清人多,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准备给林风打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就被杜芸给打掉在地,不仅如此,还狠狠地踩了几脚。 罗亚急了,对着门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要出人命了,这里有人打人了。” 只是她并不知,就在半个小时以前,医院临时接到市里领导通知,这层楼除病人以外,所有家属均被临时安排到了医院大厅,并且每间病房门前都有保安把守,任何人不能出入。 杜芸一脸嘲笑地看着罗亚,“你女儿在外面勾搭有妇之夫不说,还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这个当妈的不仅不好好教育,还有脸在这里喊救命,你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德行,一家子贱东西,你……” “啪。” 一声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病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杜芸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岚,被打的半边脸快速充血,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颤抖着手指着林岚的鼻子,“你……你竟然敢打我。” 林岚刚才用尽全力一巴掌下去,这会儿手心还疼,可她却觉得很痛快,看着杜芸那愤怒到扭曲的脸,她冷冷地说,“我打你是因为你辱骂我的家人,哪怕你是天王老子,骂我妈就该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杜芸羞怒不已,正想上前给林岚一点教训,却被罗亚一把推开。在众人注视下,罗亚跑到床头柜上拿起水果刀指着杜芸和江容清,“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看着平日里连杀鸡杀鱼都不敢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如此拼命,林岚更不能允许别人伤害她。 杜芸和医生护士都被罗亚这拼命的态度惊住了,反倒是江容清一脸淡定,她看了杜芸一眼,示意她不要插手。 杜芸心有不甘,却还是走到一旁,她想让江容清自己去处理。在她眼里,这种事江容清也该学学经验,身在豪门世家,以后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江容清看了罗亚一眼,确定罗亚只是唬唬人,才对林岚说:“林岚,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只要你拿掉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保证你跟你母亲平安无事。” 林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求我把他拿掉。” “李慕珩是我未婚夫,你怀了他的孩子,就是跟我有关系。”江容清语气坚决,且狠厉,“我不想出人命,只要你乖乖的把孩子拿掉,我不仅不会伤害你,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想要这个孩子不也是图这些吗?价格你开,多少我都给得起。” 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林岚目光锋锐的盯着江容清的脸,回以坚决的态度,“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李慕珩的,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你肚子里怀的可是双胞胎,双胞胎啊,你以为双胞胎那么好怀吗?试问你身边除了李慕珩,有谁是双胞胎?嗯?你当我是傻子吗?” 林岚知道,只有不承认孩子是李慕珩的,才能为孩子挽得生机,“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李慕珩就是李慕珩,他家里也只有他一个,哪里来的双胞胎。” 江容清故作惊讶状,“你居然不知道李慕珩是双胞胎出生呀?” 林岚错愕地看着江容清,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李慕珩是双胞胎,为何以前从不曾听李慕珩提起过? 林岚不知李慕珩家庭情况的反应,让江容清找到了一点优越感,她嗤笑了声,道:“看来你对他的了解也不过如此呀,你要是还想狡辩,那我可以详细的告诉你。李慕珩有个双胞胎弟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四年前出车祸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一模一样,四年前,江容清的话中林岚就捕捉到了这两个关键词。 明明是很常见的词语,不存在任何说服力,偏偏让她心底突然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惶恐。一股凉意从脊柱蔓延到全身,双腿也有些发软。 罗亚见林岚情绪不对,忙把刀扔在地上扶着林岚,“岚岚,你怎么了,没事吧?” 林岚惶然地看了罗亚一眼,摇摇头,又看向江容清,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双胞胎的问题,“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明白,我只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跟李慕珩没有关系,他们的父亲另有其人,所以我决不允许失去他们。” 江容清见林岚还是冥顽不灵,也没有了耐心,“既然你非要逼我,那我就成全你。原本想带你去手术室,找个干净的地方做手术,现在看来,你也不值得被好好对待。”她看着罗亚,“让你妈妈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流产,也算是给你们一家人一个教训。免得以后再去勾搭男人,丢脸。” 杜芸向医生和护士递了个眼色,医生很犹豫,护士更不敢过来,杜芸就威胁道:“医生,你要是不动手,那你明天也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医生无奈,眼前这两个人他们哪里惹得起,一旦惹怒了这些大人物,别说现在的饭碗了,就连家人有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林岚惊恐地看着冲上来的几个人,一步步后退到窗台,转身想向外面呼救,却被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壮汉抓住了手臂,直接按在病床上。左右两边一人按一只肩膀,把她死死地压住。 “医生,你不能这样做,你没经过我的同意,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林岚像疯了一般拼命挣扎着。 江容清看着躺在床上唇色泛白的林岚,忍不住嘲笑道:“还没看清局势吗?在南城,我爸就是法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厌恶至极 林岚听不清江容清在说什么,只知道要挣脱这两个人,去保护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但手脚都被人掌控着,连挣脱的力气都变得很微弱。 两名穿白大褂的男人并非医生,而是江容清带来的保镖,刻意打扮成医生模样,以免被人发觉。他们将林岚的肩膀用力按住,林岚不断地摇头乞求医生手下留情,但换来的却是两名护士将她的双腿弯曲,呈生产姿势。 罗亚在角落里哭得声嘶力竭,与林岚的求救声混合着响在病房里,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床边的医生额头直冒冷汗,拿剪刀镊子的手都在发抖,他也不敢看林岚的脸,因为这让他心里有愧。两名护士站在一旁谁都不敢去扒林岚的病服,因为房间里还有很多人。 杜芸不耐烦地踢了踢医生的凳子,催促道:“磨磨蹭蹭干什么,还想不想在南城混了?” 医生紧张的镊子掉在了地上,一旁的护士帮他捡起镊子,医生慌乱地用酒精再次消毒。平时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做完的事情,他用了整整一分钟。 听到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林岚脸上血色全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痛苦地望着天花板,从未有过的绝望和屈辱铺天盖地而来,像被扔进一个大坑里要进行活埋。泥土一寸寸的淹没掉身体,每一次呼吸胸腔都在抽痛着,眼睛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 病房里加上保镖将近十个人,林岚无法想象自己现在的姿势是怎样的,她只是为无法保护孩子的生命感到痛苦自责。 她偏过头,用最后一丝希望乞求江容清,“江小姐,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求你不要拿掉我的孩子,我求你……” 江容清被林岚那凄惨模样看的心底一慌,可自来受母亲的熏陶,她觉得对付林岚这类女人就该狠。 吞了口唾沫,江容清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林岚,“不巧了,我想要的就只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许是觉得林岚这姿势太不雅观,江容清对那几名保镖说:“都把眼睛给我闭起来。” 又见护士磨蹭半天没有动手扯病服,江容清怕拖得时间太长惹人怀疑,索性从护士手中抢过剪刀,自己去剪林岚的病服。 感受到质地坚硬的冷铁滑过大腿上的皮肤,林岚的脑袋里像炸裂开似的嗡嗡地响。眼前一切都变的模糊,她看不清有几个人,又是哪些人,只是发了疯的挣扎,额头上青筋凸起,哭的嗓子都哑了。 江容清听罗亚的哭声听得心烦,三两下就把林岚的病服剪烂了,正欲将最后一层除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地面也跟着颤动了几下。 江容清手中动作停住,她愕然回头,惊见一道黑色身影如地狱修罗般站在门口。 李慕珩踹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病房里的场景。目睹林岚被人强硬按在床上呈出那种姿势,滔天之怒瞬间就涌了上来。 他大步走进病房,眼睛里迸发着令人胆寒的怒火。杜芸见情况不对忙上前阻拦,却被李慕珩一把推开。 江容清的手僵在了半空,看着愤怒至极的李慕珩害怕的手都在发抖。 李慕珩跨过去拎住江容清握剪刀的手,一字一句,凌厉冷狠,“江容清,你在干什么?” “我……我……”江容清被李慕珩这气势给吓住了,看了看林岚身上被自己剪烂的裤子,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只是……我只是……” 李慕珩偏过头看向林岚,刚好看见那不堪忍睹的一幕。手中力度倏然收紧,疼的江容清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李慕珩看了那两名护士一眼,护士忙将林岚的腿放平在床上,再盖好被子。两名保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看向杜芸。 李慕珩的到来,这件事基本没戏了。杜芸无奈地招了招手,两名保镖忙松开林岚退到杜芸身后,罗亚也在此刻得到了自由。 江容清此刻是怕极了,她哭着对李慕珩道:“慕珩,你不要生气,我没有想要伤害林岚,我只不过是想请医生帮她产检而已,真的……你要相信我。” “产检需要拿剪刀?需要你把整层楼都戒严了?需要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不想再听江容清编造的理由,李慕珩大手一推,声音冷的彻骨,“江容清,你真让我厌恶至极。” 江容清被这股力道推到一旁,若非撑住了墙,她人就摔地上了。愣愣地扶着墙面,李慕珩方才那句话仿佛伤到她心窝子了。 李慕珩看都没看江容清一眼,直接走到床头边,看着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林岚,心口猛地一沉,强烈的闷痛感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微微俯下身,抬手覆上林岚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脸颊。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伸手抱着林岚的肩膀,将人搂进了怀里。突然被人触碰,林岚的身体反而抖的愈发厉害。 李慕珩心疼极了,圈紧了怀里的女人,他压低声音:“林岚,没事了,有我在。” 林岚目光很空洞,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醒过神来。可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泪水落在李慕珩黑色的西装上,晕染出一道道深色的水痕。 李慕珩就这么静静抱着她,第一次想用温柔和守护去融化她方才的绝望和害怕。 如果半个小时前他没有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江容清要来医院,如果他没有因为放不下林岚而赶来医院,如果他还在因分手的事责怪林岚,如果…… 李慕珩不敢想那些如果,刚才的情形历历在目,哪怕他晚来十分钟,林岚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就留不住了。 感受到肩头被什么东西打湿,李慕珩再次用力抱紧了林岚,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我在这里。” 林岚现在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身体好像失去知觉了,无法给出一点反应,唯一那么一点认知就是孩子没事,她没有失去这两个孩子。 把头深埋进李慕珩的颈窝,林岚看着病床边的罗亚,呆呆地说:“我想回家,我不要在医院,我想回家……” “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李慕珩以为林岚是在对自己说,忙起身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穿在林岚身上,将人打横抱起往外面走。 将刚才一切看在眼里的江容清早已泪流满面,见李慕珩要带林岚走,她跑过去拉李慕珩的衣袖,不甘地说:“慕珩,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未婚妻。” 李慕珩抱着林岚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江容清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她看着自己张开的五指,再看看医生和护士投来的嫌恶的目光,她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凄凉带恨。 罗亚也不知该怎么办,正焦灼不已,阿宁走到罗亚身后说:“阿姨,请您跟我们走吧。” 罗亚诺诺地看了阿宁一眼,“你们要把我女儿带去哪里?” “阿姨您放心。”阿宁撇了江容清和杜芸一眼,“林小姐在李总那里,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罗亚心里虽不待见李慕珩,可相比起来,林岚明显在李慕珩那里更安全。于是她点头答应了,走之前把手机捡起来。 医生和护士见孕妇平安离开,这才放松下来。尤其是操刀医生,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重重地吐了口气。然后一脸焦急地对江容清和杜芸说:“夫人,小姐,我还有病人,不能多耽误,先走了。” 不等二人允许,医生带着护士仓皇逃出了病房。 杜芸见女儿情绪不对,就让保镖也跟着出去了。待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江容清为了面子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走到床边将被子床单统统扔到地上,包括置物柜上的物品,水果饭盒都扫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许是不泄恨,她捡起水果刀对着被子乱砍乱划,被子里面的棉絮飞的满屋都是,在光阳的照射下更加清晰。 “李慕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江容清大声发泄着,一会哭一会笑,“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到底为什么……” 杜芸从后面抱住江容清的手臂:“容清乖,听话,不要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慕珩那里总会有办法的。” 江容清砍的没力气了,扑倒在杜芸怀里,“妈,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都六年了,我爱他爱了六年,他竟然会为了别的女人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看我,还说对我厌恶至极。难道我在他眼里,就真的如此一文不值吗?” 杜芸忙安慰道:“谁说的,我们女儿明明这么优秀,是慕珩暂时被人迷住了心窍,等过段时间他腻了厌了就好了。就像你爸,你看他不也一样吗,年轻的时候外面那些女人多的可以开培训班了,还不是被我一个一个的赶走。后来玩腻了,心自然就会收回来。慕珩现在还年轻,喜欢新鲜刺激的事物,等你们结了婚就好了。” 江容清泪眼朦胧地望着杜芸,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只要结了婚就好了吗?” “那是当然。” “可是……慕珩他根本就不愿意跟我结婚。”他们这段关系能维持,只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名誉交易而已。 杜芸拍了拍江容清的肩膀:“放心,有你爸和你哥在,慕珩他不结也得结。” 江容清一听,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终于有了一抹生气,她擦掉眼泪看着杜芸,“好,我去找我爸,我要跟慕珩结婚,我要跟慕珩结婚。” “这就对了。”杜芸把江容清搂进怀里,想起李慕珩刚才的作为,眼里满是阴狠之色。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不要孩子 李慕珩一行人在众目睽睽下直往停车场走去,将林岚抱上车,再吩咐杜坤朗:“你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住院部的监控调出来一份。” “好,我这就去办。” 见阿宁也带着罗亚出来,李慕珩这才坐上车。迎上林岚那受惊的目光,他心底一软,语气也很柔和,“没事了,不用害怕。” 林岚双手抱着膝盖蹲在座位上,身体紧贴着车门。直到此刻她才敢确定自己和孩子是真的安全了。刚才发生的事就好像一场噩梦,梦魇初醒,仍带有三分余悸。 蹙眉看着李慕珩的眼睛,她声音嘶哑,“我妈呢?” “阿宁会安排。”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是说想回家吗?我现在带你回家。” 林岚小声说,“我说的是回我自己的家。” 李慕珩嗯了声,没有表现出反对还是顺从,目光落在林岚的小腹上,墨瞳中神色复杂,“我想和你聊聊。” 察觉到李慕珩目光所落之处,林岚缓缓低下头,没再说话。 “开车吧。” 王海收到命令,忙启动引擎。 阿宁带着罗亚上了另一辆车,后面跟随的保镖也各自上了车,一行人浩荡而去。 林岚身上还穿着那套被江容清剪烂的病服,冷凉的空气从被剪烂的地方透进来,这感觉让她想起方才被人按着强硬分开双腿的那一幕。腿上像有水蛭在往上爬一样,汗毛一根根竖起。被人窥视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将双腿并紧,自心底深处泛起一种屈辱感。 这微小的动作落入李慕珩眼中,医院里看到的那些瞬间浮现在脑海,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恰好看到外面有商场,他吩咐王海停车,又对林岚说:“等我一会儿。” 林岚没有回应他。 待李慕珩下了车,林岚从倒车镜看了眼后面跟着的那几辆黑色轿车。 十分钟过后,李慕珩提着几个某著名服装品牌的袋子回来。他把袋子放在了后备箱,只拿了条披肩上车。 林岚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李慕珩知道她还因医院发生的事后怕着,也没有打扰她。把披肩搭在林岚的腿上,再绕了一圈,最后系了个结。 确定那里没有一点肌肤外露,李慕珩才问,“现在好些了吗?” 林岚收回目光看着李慕珩,那样关切带着爱意的眼神,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感受到过了,竟有种仿如隔世错觉。 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她看到了这张脸。 此刻这张脸依然近在咫尺,还展现着重逢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柔和体贴。 是错觉?还是因为怀了孩子的缘故? 林岚无从去猜想,因为他们已经分手了。 李慕珩没有在此刻过问孩子的事,他想等林岚心情好转,情绪稳定下来了再问。 三点左右,李慕珩的电话响起,是杜坤朗打来的,他猜到杜坤朗可能是为季氏集团的事,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接。 到家已将近四点,李慕珩抱林岚下车。罗亚紧随在后面,一起进入了别墅。 李慕珩抱着林岚直接上楼,同时交代阿宁,“好好照顾伯母,我们等会儿就下来。” 罗亚还是第一次亲身走进这么奢华的房子,加上那些保镖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自然有些畏缩,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在李慕珩手上,她又鼓足勇气大声说:“李……李总,我女儿因为你已经受了不少罪,这次我们感谢你的出手相助,但我……我请你别伤害我女儿和我两个外甥。” 两个外甥?是两个? 李慕珩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喜悦之色,低眉看着怀中的林岚,他淡淡地说:“阿姨请放心,我只是想与林岚把该说的事情说清楚,不会伤害她和孩子。” 说完,抱着林岚直接往卧室走去。 罗亚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给林正泽和林风打电话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林风得知林岚被李慕珩带走,忙打车往李慕珩的别墅赶。 持续了一个半个小时的会议,终于在四点半点准时结束。 待参会人员都走尽了以后,季呈延才开始整理资料。 方才的会议完全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不管他如何诚恳的介绍新项目的优势,有多少把握能把新项目做好,那些股东和中层管理干部的态度依然是不闻不听不接受。 与其说他们不接受这个项目,不如说是不接受季呈延这个人。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眉头紧锁着,通过不断地呼气吸气来缓解压抑的情绪。 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下,季呈延抬头,“张秘书,你还没走?” “我来拿样东西,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就来看看你。”张阳拉开椅子坐下,一脸和善地看着季呈延,“还在为会议上那些人的反对烦心?” 季呈延笑笑,“不是烦心,是闹心。” “这点就难住你了?” “说实在的,我确实被难住了。”季呈延摊了摊手,“你能想象那种被所有人排斥抵触的感觉吗,就像被圈在一个牢笼里,游走在大街上,情绪激动的群众偶尔扔两个鸡蛋来,你还不能反抗。” 张阳被季呈延这个比喻逗乐了,“现在鸡蛋也不便宜。” 季呈延笑,“所以我还得感谢那些特意为了我去买鸡蛋的人?” 张阳笑容一僵,鼓励道:“其实你今天表现的已经很优秀了,不要太为难自己,毕竟你现在还年轻,凡事一步一步来,这样才能厚积薄发,让别人看见你的实力。我相信我们的季大少爷的能力,这些问题一定能被你解决处理。” 虽然是心灵鸡汤,但偶尔被人灌灌也好,季呈延感激地看着张阳,“谢谢,我会努力。” “没事我就先去忙了。”张阳拾起桌上的文件起身欲走。 季呈延微笑送别,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情,他忙起身唤住张阳,“张秘书稍等。” 张阳顿住脚回头,“怎么了?” 季呈延走到张阳跟前,身型高大挺拔的比张阳还高出半个头,他理了理思绪,直入主题地问:“我想知道林岚为什么会辞职?” “这……”张阳很为难。 “我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我不在的这几个月,林岚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季呈延皱眉,眼中浮过一丝慌乱,“我并不清楚,所以想听听你的说法。” “你跟林岚以前是同学,应该知道她跟李慕珩曾经的关系,对吧?” 季呈延默然。 张阳谨记季岩东的交代,不能告诉季呈延让林岚顶罪入狱的事,只好开始编造谎言,“林岚与李慕珩旧情复燃,为了李慕珩,她甘愿放弃了季氏集团的工作,做了李慕珩的情妇。上次不想告诉你这些是怕你承受不了,但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真相。李慕珩为了对付你无所不用其极,而林岚作为他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李慕珩做的这些事。但她却选择什么都不做,看着你置于风口浪尖,任由李慕珩去毁你的前程,这样的友谊,真的值得留念吗?” 一口气说完,毫无破绽。 张阳如此笃定的语气,让听者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季呈延失神地看着前方,心里好像有个窟窿般,空落落的。 张阳拍了拍季呈延的手臂,安慰道:“呈延,听我一句劝,别再跟林岚来往了,这样的女人真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叹了口气,张阳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季呈延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偏不倚,仿佛被定住了。 手中的纸张被他紧紧攥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露。会议室冷气开得极低,他却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他想要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顿。 爱了那么久,也等了那么久,到最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冷色调的装修风格依然透着清冷,空调机械的运转所传出来的声音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斜阳透过玻璃洒落在地毯上,还能看到微小的尘粒在空中流转飞舞。 两个人进屋已有半个小时,但谁都没开口。 李慕珩在等着林岚解释,林岚在等李慕珩质问,可等到最后才发现两个人只是在消耗时间。 李慕珩看着床上坐着的女人,她眉目低垂的样子看上去很温顺。目光再移向她平坦的小腹,就再也挪不开了:“什么时候检查出怀孕的?” 李慕珩突然开口,吓得林岚心跳都漏了半拍,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对李慕珩的一举一动那么敏感,只是打心底里怕李慕珩会生气,连带着说话也不如对江容清和外人那般有底气,“那天晚上和你一起去医院的时候,检查出来的。” 李慕珩这才想起,那天情到浓时,林岚突然喊肚子痛,本以为是自己太过用力,原来是她怀孕了。 他本该高兴,因为有自己的小孩了,他要做爸爸了。 可这个女人几天前才对自己说分手,拿这段感情做筹码换了她弟弟的前程,还为了那个十几年的老同学,她主动提分手了。 分手没过两天,她去季呈延家里留宿。 想起这些,他就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烦躁。深吸了口气,他问:“几个月了。” “五周。” “是你从看守所出来那次吧。”李慕珩的语气淡淡的,“我记得那次我好像没做安全措施,当时情绪激动,也没控制住,没想到竟会让你怀上。” 林岚眼睑微动,尽量不去在意李慕珩那失望的语气,“我知道,事后我也忘了吃药,这也是我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李慕珩无声一笑,缓步走到林岚身旁坐下,“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慕珩轻声细语的语气,反而让林岚不安。 她抬头看着李慕珩,目光落尽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像看到一片幽深的空谷,“因为我们已经结束了。” 李慕珩眉头一皱,沉默着。 林岚怕李慕珩不想要这两个孩子,放软语气乞求,“我知道怀上你的孩子是我不对,但孩子已经确确实实存在了,他们是无辜的。” “但我们并没有结婚,你知道怀上我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林岚惊惶地看着李慕珩,他话中隐含的意思她又怎会不知,“我知道我们没有结婚,知道这会有损你的名誉,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给你添麻烦。我答应你,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会自己抚养他们,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是你的孩子,我也不会拿孩子来找你要任何东西,我只希望……只希望你能让我把他们生下来。” 迎上林岚那充满乞求的目光,李慕珩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如果我说……我不答应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个选择 李慕珩语气云淡风轻,林岚却如置寒窟。 她嘴唇轻微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慕珩那张完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开口却发现舌头好似打结了,有些吐字不清,“李慕珩……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不允许你生下这两个孩子,你会怎么办?”李慕珩狠着心,重复。 “不!我会生下他们,我一定会生下他们。”林岚断然打断李慕珩,她撑着床面后退着,看李慕珩的目光满是陌生。 她怎么也没想到,逃过了江容清那一劫,还有李慕珩这一关。 只是相比起来,李慕珩的不允许才让她更觉心寒和痛苦。哪怕李慕珩在询问她的意见,给她选择的机会。 李慕珩没想到林岚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母亲对孩子的保护之心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回想在医院当时的情况,面对孩子的致命威胁,她一定生不如死吧。 如果孩子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在怀孕期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不懂,也不想懂。 起身,走到林岚跟前。林岚以为他要伤害自己,忙转身往楼下跑,才刚跑到门口就被李慕珩捉了回去。 李慕珩将林岚拉回抵在墙面上,许是觉得墙面太冷,又把她拉到沙发上坐着,将她圈在沙发角落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觉得孩子你能保得了多久?江家的人不会放过你。而你也根本抚养不起这两个孩子。即便你把他们生下来,也不过是带他们来这世界上遭罪而已。” 林岚望着李慕珩俊冷的容颜,“我会很努力的挣钱,我可以养得起他们,你相信我。” 李慕珩轻轻摇头,不动声色的样子看上去很冷血,“我只相信眼前,那些太遥远的东西,谁都说不准,不是吗?” “而最重要的是……你拿什么身份来生下我的孩子?前妻?情人?还是代孕?”李慕珩不想太刺激她,却不得不狠下心继续道,“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们之间现在没有半点关系,我也绝对不会允许跟我没关系的女人怀上我的孩子,甚至还要把他生下来。” 林岚知道现在的李慕珩冷血,却不曾想到,他已然无情到这般境地。她此前因为主动分手的事对李慕珩心怀愧疚,而今这份愧疚似乎被他的冷漠渐渐抹平了。 “你可以当做我怀的不是你的孩子,你可以选择不闻不问。或者我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带着孩子重新开始。”林岚用请求地语气求他,“就算看在我们也曾真心爱过的份上,放过他们,好吗?” 李慕珩忍不住笑了声,看林岚的目光带了些许讽刺,“但几天前跟我说结束的人,不正是你吗?” “你一定要这样吗?”林岚眼眶湿润着,手轻轻覆上小腹,颤声说:“他们也是你的孩子。” “正是因为他们也是我的孩子,所以我有权决定他们的去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跟着一个不自爱的母亲。” 林岚不明白李慕珩话里的意思,也不想去纠结他从哪里觉得自己不自爱,只是再一次告诉李慕珩她的态度,“不管你怎么想我,我都要留下他们。” 李慕珩看林岚的目光隐约中带了丝欣慰,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无情,“孩子我不会让你在外面生,也不会让你怀着他们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你如果非想留下他们,除非……” 峰回路转的希望,让林岚眼睛都瞪大了。 李慕珩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清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留在我身边,直到把孩子生下来,要么现在就把孩子拿掉,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彻底了断。” 林岚错愕地望着李慕珩,“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别墅?” “只有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相信我的孩子是干净的,听明白了吗?”每每想起林岚与季呈延之间的关系,李慕珩心里就极不舒服。迎上林岚那失望的眼神,他转身背对着她,语气惯如以往的冷厉,“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李慕珩说完看了林岚一眼,拿了浴袍直接去浴室洗澡。 林岚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要生下孩子,就必须留在他身边,一直到孩子出生,若不然就得把孩子拿掉。 如此偏激的事,似乎也只有他李慕珩才做的出来。可真要为了孩子留在他身边吗? 回头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她自己也陷入了迷茫。 罗亚在楼下沙发上坐立不安,又见林岚久久没有下楼,心里觉得不踏实。林风赶到别墅询问完罗亚事情经过,放不下林岚的他大步往楼上走。 阿宁见状,忙跑过去拦住林风。林风正准备动手反击,却被阿宁挡住了,身手之敏捷,林风完全招架不住。 林风急了,怒喝了声:“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阿宁笑容淡定,“抱歉,先生没说你能上去,你就只能在下面等着。” “你这是什么霸权主义,我姐在上面,她还怀着孕,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阿宁想了想,觉得也对,“你这个建议很合理,等会儿我会转告先生安排家庭医生。” 林风被阿宁气的语凝,想动手又担心这里人多,肯定吃亏。只能悻悻地回到罗亚身边坐着,想到罗亚方才形容的在医院的经过,他心里又怒又担心。 怒是因为家人遭遇了那种非人的对待,担心则是害怕江容清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为官不久,但林风还是知道江家人的手段,尤其是江灏,那个表面看上去仁义清廉的好市长,私下比谁都阴暗狠毒。 还有在南城只手遮天的江越,这个军区上将同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才把自己提拔起来,如果因为林岚的事迁怒下来,只怕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林风千想万想,觉得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无论如何也得把林岚带走。宁可得罪在商界呼风唤雨的李慕珩,也决不得罪在政界有权有势的江家人。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就在母子两人焦虑难安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开门声,所有人目光纷纷投上去。 修长的身影站在扶栏里侧,他穿了一套家居服,但风采依然。李慕珩扫了楼下众人一眼,目光在林风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才对罗亚道:“罗阿姨,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罗亚看了看林风,“好,好,我们这就回去,但李总,岚岚她……” “她暂时不会回去。” “什么?” 罗亚和林风相视一眼,林风紧张的上前一步,“你把我姐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能跟我们回去。” 面对林风的质问,李慕珩显得漫不经心,“我会送她出国,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为止。” 一旁的保姆古丽听到李慕珩这句话,瞬间愣住。 林风心都揪紧了,他二话不说直接往楼上窜。两名保镖见状,一边一人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双手反剪在背后,被迫弯腰低头。动作流畅敏捷,一看就是常年练家子的。 林风死命挣扎着,大声吼道:“你们放开我。” 李慕珩不为所动。 “李慕珩,你明知道我姐今天遭遇这些就是因为你,你有什么资格把她送出国?你凭什么?”林风动弹不得,只能咬牙怒吼道。 “凭什么?”李慕珩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忽而轻笑出声,“就凭我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看着楼下那个恼羞成怒的青年,想起方才林岚提的要求,他忍不住问,“林风,你就真的那么喜欢站在上面的感觉吗?”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很好奇,权势地位真的那么吸引你,值得你去投靠一个你不了解的人?” 林风怔然,随后又醒悟了过来,冷声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听进去就行了。”李慕珩难得耐心地提醒,“能耐不够的时候,就不要想着往高处凑。因为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你姐的事,是去向你的靠山致歉,还是选择一无所知的沉默,你有选择的余地。但我奉劝一句,没烧到你身上的火,就别主动上去引。自己处理不了,还得别人替你善后。” 林风觉得李慕珩话中有话,却又不明白他到底指的哪方面。难道自己投靠江越的事被李慕珩知道了? 可他知道又能怎样,自己不混商界,他李慕珩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手伸到政界去。 愤恨地望着楼上的人,林风咬牙说:“发生这样的事,我沉默跟坐以待毙有什么区别,你以为南城就你李慕珩有能耐?” 李慕珩摇头一笑,眼前这个年轻人终归是初入风云,总觉得自己很有分量。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小舅子,或许还会帮他一把,但林岚不要这样的机会,他也不会说太多,送给林风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看了阿宁一眼,阿宁会意,招手让保镖把人带出去。 眼见李慕珩铁了心不让自己与林岚相见,林风只好朝楼上大声吼:“姐,你赶紧出来,跟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啊。” 但保镖没有给他继续嚷的机会,直接把他架出了别墅。 罗亚放心不下,她担心林岚不是自愿留下的,所以再次恳请李慕珩,“李总,请你让我去看一眼我女儿,我就看看她,如果她真是自愿出国,我会选择尊重她的意见。 李慕珩语气稍显柔和,“罗阿姨请回。”随后又对阿宁道:“送客。” 阿宁点头,走到罗亚跟前,她微笑说:“阿姨,我送你回去吧。林小姐的安全你不用担心。” 罗亚还是不甘心,可林风都被带走了,她一个妇人又能做什么,只能回去再想办法把林岚带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该考虑婚事 送走罗亚母子,李慕珩才折回卧室,林岚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忙抬起头,“我妈他们怎么样了?” “走了。”李慕珩信步走到林岚跟前,眼中流露出似有若无的满足之色,“没让你见你妈和你弟,不高兴了?” 林岚偏过头,不语。 李慕珩笑,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你觉得他们见了你,对你的决定是支持还是反对?” 林岚不用想也知道答案,怀上他的孩子在家人眼中本就已经是个错误,如果再留在他身边,那就更不可原谅了。 方才李慕珩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她也在用心考虑。 今天医院的事已经向她证明,这两个孩子在江家人眼中是不能存在的。即便今天在李慕珩的解救之下躲过一劫,但江家权势滔天,只要江容清不放弃,以后未必能躲过。 李慕珩也不允许她怀着孩子在外面,哪怕是到其它城市也不行。 她需要一个地方,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安全。而这世界上,除了李慕珩,似乎也没有谁有这个能耐了。对林风他们说要出国是一个谎言,因为她不想再因为自己和孩子,连累他们受到伤害。 所以她最终决定,留在李慕珩可控的范围内,直到把孩子生下来。现在才一个多月,孩子还处于不稳定期,根本遭受不了类似今天的折腾。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疑惑想解开。 李慕珩见林岚想的入神,也没打扰她。起身走出卧室,在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林岚的声音,“记住你答应我的,不能让江越知道这件事。还有,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不能跟我争夺抚养权。” 李慕珩停下脚步,“前提条件是你能养得起。”默了两秒钟,他问:”我你想去哪个国家?” 林岚愣了愣,旋即又才想起刚才提出的要求,“随便哪个国家都行,反正又不是真去,不过掩人耳目,做个出境记录而已。” 李慕珩回头看了她一眼,迈步出门,顺带将门关上。见古丽站在客厅局促不安的样子,他提醒道:“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从你口中走漏半个字,如果谁要是知道了,我拿你是问。” 古丽被李慕珩这话给吓着了,忙点头弯腰,“好的先生,我一定守口如瓶。” 李慕珩淡淡嗯了声,许是觉得不放心,他又打电话吩咐杜坤朗,让杜坤朗找专门照顾孕妇的护工来伺候林岚。杜坤朗一听,声音有些激动,“好的李总,我这就去安排。” 然后打电话安排了两个。 李慕珩今晚暂时安排林岚住在侧卧,林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眠,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她想,未来的这几个月,将会无比漫长。 第二天,李慕珩让杜坤朗办理了林岚的出境资料,去了遥远的澳洲。然后亲自打电话回老宅,让那边的管家把房子收拾出来,他打算把林岚暂时安排回那里安心养胎。 昨天的事需要善后,李慕珩不等江灏来找自己,主动预约了江灏,决定把该处理的处理干净了。 江灏原本不想参与此事,但妻子的命令和女儿的委屈,让他不得不亲自出面,决定给李慕珩施加压力。 未免被人抓住把柄,江灏很低调的来到预约的餐厅,平时车队护送的他,今天只带了一个随身的保镖。取下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还没落座,江灏就已经开始对李慕珩进行质问:“林岚的事,你要怎么解释?” 李慕珩坐在他对面,面色淡然,目光沉静,仿佛眼前坐的不是市长,而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江市长觉得我应该怎样解释,您才能满意?” 江灏冷哼,“以前郭瑞阳在的时候,你还会顾及我的颜面,现在他不在了,你竟然变本加厉,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慕珩,你可别忘了,我是你未来的岳父。” 江灏年过半百,微有些发福,细长的单眼皮中流露出精锐的光芒。 面对江灏的怒意,李慕珩付之浅笑,“既然江市长提到这个了,那我正好也有件事想问问江市长,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下令把市医院的住院部戒严,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我什么时候下令把市医院住院部戒严了?你说清楚!” 李慕珩眉梢微挑,“难道市长还不知道这件事?” 李慕珩机有耐心地把昨天在医院发生的事给江灏重复了一遍,江灏听罢,气的脸都青了,“荒唐,简直太荒唐了,容清怎么能强制别人流产。” 堂堂市长的夫人和千金,为了一个情人,动用市领导的关系戒严一家医院,欲强行流掉别人的孩子,这要是传出去,江灏面子受损是其次,被上头追究起来才严重。 李慕珩一开始以为这件事江灏知道,但见江灏这反应,他心里又有了想法。 “医院那边知道这些事的高层我也命人交代了两句,但要如何才能封住那些人的嘴,就要看市长是想用钱收买,还是用强压了。”优雅地端起桌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小口,李慕珩慢条斯理地说:“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尽力,钱好说。” 摆明了告诉江灏,你要用钱,我帮你摆平。要用权,你自己搞定。 用权去压,便坐实了那件事跟江灏有关。钱的事,江灏也从来不会沾手。李慕珩既然主动提了这么一句,他自然是顺遂推舟,让李慕珩去处理。 轻咳了声,江灏挺直背脊,一脸威严,“说吧,你想要什么。” 李慕珩满意一笑,单手支着下颚寻思道:“江云山是块好地方,我想南城区城市建设应该用得着。” “这就是你今天约我来的目的?” 李慕珩不置可否。 江灏冷冷道:“我听说你之前跟季岩东把江云山那块风水宝地弄成了烫手山芋,现在又想把它扔回给公家,让公家给你处理这个烂摊子。慕珩,我可真是小瞧了你的狡猾。” 李慕珩抿了抿唇,眸光深远,“我是个商人,当然要为自己谋取利益。不像市长,您需要的是人民群众的拥戴和在位时的功绩,不是吗?当然,我也不会触碰您的底线,所以江云山这块地如果有建设的项目,北亚也不会参与。” 江灏虽然对李慕珩的态度心怀不满,却不得不承认,从认识到现在,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愈发欣赏起来。 从一个负债落魄富二代,到现在叱咤风云的商场精英,无论能力还是手腕,江灏都由衷的佩服。 “我可以答应你收下那块地,但必须在半个月以后。上面的文件还没有批复下来,我现在无权做任何决定。”江灏故作威严地说。 “等市长的好消息。” 江灏站起身欲走,忽而又似想起了什么,“我不管那个林岚是你前妻还是你养的情人,一旦摆到台面上来了,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容清她们这次做的的确欠缺了考虑,你也别跟她计较。容清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她爱了你那么多年,你应该体谅她的心情。我回去会好好劝导她,等过段时间北亚的局势稳定了,你也是时候考虑考虑跟容清的婚事了。” 提起江容清,李慕珩眼神暗了几分,“我跟容清之间的事,我们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就不劳江市长费心了。” “你…”江灏没想到李慕珩会这么快拒接自己,心里很气愤,面上却不动声色,“慕珩,你年轻气盛,我能理解。但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容清是我的女儿,我绝对不允许她受半点委屈。” 李慕珩笑,早听说江灏是个女儿奴,没想到已经到达如此不分轻重的境地。他不禁好奇,江灏对江容清百般呵护宠爱,那他前妻之子江越又是个怎样的存在? 那日生日宴上,江越对江灏的态度实在耐人寻味。 ——— 李家老宅位于南城某山上的一片别墅区,三层楼的建筑楼房,从外面看上去颇具现代风。周围环境清幽,绿意盎然,很适合居住。而这也是南城众多别墅区中最安静、舒适的一处。 阿宁停稳车,让林岚稍等了会儿,然后下车跟路边一名五十左右的妇人交代了些什么。妇人听着阿宁的话,面露喜色。还不时地往车子张望,翘首期盼的眼神即便隔着玻璃林岚都能感受的出来。 阿宁交代完才回来打开车门,“林小姐,我们到了。” 林岚嗯了声,下车。望着眼前这幢别墅,明明是普通建筑物,心里不知何故的,开始紧张了起来。 见林岚下了车,妇人立即上前接过林岚的手提包,热情的扶着林岚的手臂,“是林小姐吧,我是刘英,欢迎林小姐的到来。” 林岚微笑着打招呼:“谢谢。” “我们赶紧进屋吧。” “嗯。” 别墅前有一处百来平的花园,中间一条四米宽的小道延伸到别墅门口。经过花园时,林岚的目光被一片开的正艳的紫色三色堇吸引了去。她转过头看着那些猫脸状的花朵,不由得赞叹道:“好多三色堇,是你们自己种的吗?” 刘英以为林岚喜欢这花,笑着为她解说:“现在这些都是慕珩少爷种的。” “慕珩种的?”林岚有些诧异,因为三色堇对他们之间来讲,意义非凡。 林岚一直都很喜欢三色堇,尤其是紫色品种的更是情有独钟,念大学那会儿家里也种了很多。与李慕珩交往时,她每次回家都会给李慕珩带上一株送给他,让他领回去自己养。李慕珩也欣然答案,说等他把园子都种满了,就带她回去欣赏。 这个承诺一直到他们离婚,李慕珩也没有履行。 如今在李慕珩家中看到这满园的三色堇,她意外中带着欣慰,同时还有一丝微渺的期许。 三色堇虽然是多年生花卉,但很娇气,两年以上的都需要很精心的培育。眼前这满园的花卉,如果没有很细心的照顾,哪里会开的如此鲜艳。 可刘英接下来的话却让林岚当场怔住。 “慕珩少爷这几年一直很精心的照顾这片三色堇,因为承佑少爷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花了。”刘英感伤地说:“承佑少爷去世后,慕珩少爷为了纪念他,就一直帮他照顾着这片花园。每到花期将近的时候,他都会亲自回来打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为是那个东西 刘英似想起了让她很难过的往事,眼眶突然就红了。又见林岚一脸震惊的样子,她忙揉了揉眼睛,笑着缓和气氛,“你看我这嘴也真是,怎么就跟你说起这些了。你今天第一次来,我应该给你说点高兴的才是。” 林岚没有反应。 “林小姐?” 林岚依然陷入了沉思。 刘英轻拍了下林岚的手臂,林岚这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位真情流露的妇人,她笑了笑,“不好意思,走神了。” “那我们先进屋吧。” 林岚点头,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在进门之前,她还特意回头望了眼那片花圃。 李慕珩在别墅里安排了两个保姆,加上刘英一共是三个人。三人一个个忙前忙后的,生怕林岚会不习惯不舒服。 林岚自刘英那里得知,这是李家的老宅,算得上是一个家。但以前真正在住的只有李慕珩兄弟两,因为他们的父亲李永卓基本都是住在公司。 李永卓和李承佑出事以后,李慕珩紧接着就出国了,留下刘英住在这里,守着这栋房子。李慕珩回国后在这里住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 林岚心里困惑愈发多了起来,她很多次想问问与李承佑有关的事,想知道那个与李慕珩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有什么特征,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人,一个毫无交集的人,贸然问起,只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她也不想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戳破别人内心的伤痕。 晚上突然下起了雨,林岚陪刘英去阳台上收拾清洗好的衣服。亮眼的车灯划破雨夜,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了别墅前的车位上。 刘英翘首望了眼那辆车,欢喜地喊了句:“是慕珩少爷回来了。” 说完就把林岚手中的衣服抢了过去,“林小姐,慕珩少爷回来了,你去帮他开门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林岚看了眼楼下,黑色迈巴赫里下来一道修长的身影,他手中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挺拔的身姿在雨夜中更添了几分神秘。 转身下楼,她去开门,果不其然的,李慕珩在门口收伞。 李慕珩本以为是刘英,回头见是林岚,收伞的动作有片刻停顿,眼底浮过一抹笑意,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又覆上他惯有的冷霜。 将伞递给林岚,他在门边换好鞋,进屋。 林岚在门口拿着伞,四下环顾没见置伞的架子,又怕水滴在地上,只能干站着,不知应该把伞放哪里。 刘英下楼见到这一幕,忙跑着过去接过林岚手中的雨伞,笑呵呵地说:“慕珩少爷,你今天怎么来了。” “回来取点东西。”李慕珩面无表情地看了刘英一眼,目光落在林岚身上,很快又避开。 刘英正想问取什么,后来转念一想,这屋子哪有什么东西要取,分明是因为屋子里多了个人才来的。 李慕珩脱下黑色西装外套递给刘英,径直走向客厅坐在沙发上。林岚在门口盯着他,不语。 被人这么盯着,李慕珩觉得自己就好像个不速之客,“看什么看?我才是这房子的主人。” 林岚眨了眨眼,“我有说什么吗?” 李慕珩语凝。 刘英在一旁窃笑,感受到某人投来的冷厉的目光,忙收住笑容,“少爷,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李慕珩说:“我已经吃过了,你先去休息吧。” “哦……好好,我这就去休息,你们先聊。” 待刘英走后,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在瞬间变得冷凝起来,空荡的房子仿佛无人之境。 李慕珩在回来之前,心情倒还算可以。但进了这屋子,他心情就跟外面的天气一样,突然就转阴了。 又见林岚还站着,他仰身靠在沙发上,一脸戏谑地看着林岚,“你打算在那里站到我离开?” 林岚始终记着自己现在与李慕珩之间的关系,便不欲与他多做接触,免得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不然待日后离开时痛苦的只有自己。 转身,她迈步往楼上走。 李慕珩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愈发冷冽,却没再为难她。 一直到半夜,外面的雨都下个不停,林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眠,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堵着,格外压抑。 闭上眼强迫睡觉,但眼皮颤个不停,怎么也无法入眠。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关门声,她忙倾耳听去。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上响起,最后在门前停止。外面狂风暴雨,树枝摇晃的影子投在玻璃上,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觉。 毕竟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且这里曾经的主人去世了,她心里难免害怕。并且越想越发虚,眼角余光无意中扫见一个影子,吓得她大声惊叫出来。 门外的人一听这声惊叫,一把推开门大步跨了进来。打开灯,林岚正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惊恐地望着窗台,身体瑟瑟发抖。 “怎么了?”李慕珩走到床边,伸手拦住林岚的肩膀,动作霸道不失柔情,“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屋子太暗,林岚只看见一道影子在晃动。这会儿灯光亮起,她才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影子,而是一根被风吹着摇晃的树枝。 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她惊魂稍定地看了李慕珩一眼,“我刚才看到玻璃上有个影子在晃,以为是……那个东西,没忍住喊了出来。” 李慕珩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心里想着明天就找人把那棵树砍了。可转念一想,树有错吗? 他觉得应该是有错的,因为它吓着林岚……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了。 林岚抱着膝盖,低着头,心脏这才恢复正常的跳动频率。同时摸了摸小腹,轻吁口气,仿佛是在替两个宝宝放松。 李慕珩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唇畔勾起一抹优雅迷人的弧度,连带着语气也带着几分玩味,“你刚才说那个东西,指的什么东西?” “啊?”林岚茫然地抬头,有种被吓傻了的感觉,“我以为……是你弟弟的……” 李慕珩眼神一凛,揽在林岚肩上的手倏然收紧了力道,“你说谁?” 肩上传来的痛感告诉林岚,这个问题最好是不要回答,可心里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事,“我听说你弟弟去世了,这房子他以前住过,所以我……” “闭嘴!” 突然的一声冷喝,林岚懵了。 她紧张地望着李慕珩,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东西。可李慕珩回应她的只是冷冰冰的话:“你要是觉得这房子住着不舒服,你明天就可以搬出去。” “我没有觉得不舒服。”林岚以为自己的话伤到了李慕珩,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不习惯,加上心里作用。毕竟第一次来这里住,而且你知道的,我一向怕住在有人离世过的地方,我……我不是有意要提起他的……” 李慕珩阴鸷的眼神直视着林岚,仿佛林岚再开口说一个字,他就把她活剥生吞了。 林岚索性不说了,她躺倒床上,生着闷气,“我要睡觉了。” 李慕珩盯着她单薄的背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林岚闭上眼,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慢慢地,林岚意识逐渐模糊,哪怕李慕珩的眼神很冷,但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且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林岚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的。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李慕珩昨晚停留过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看向窗台,昨晚看到的那根树枝摇晃的厉害。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台前,一夜风雨后,天气突然转晴,放眼望去,整个世界看着都很干净通透。 楼下有几个工人正在伐树,电锯切过树根,大树慢慢地倒在了地上。许是怕树倒下去会压坏那片三色堇,工人们还特意用一根绳子拉着,让树倒在花圃相反的方向。 没有了那棵树的遮挡,卧房的采光瞬间提亮了好几倍。 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保姆已经做好了对胎儿有益的营养早餐。不见李慕珩身影,她随口问了句:“他走了吗?” “先生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公司有点急事需要处理。” 林岚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安静地吃早餐。 今天路上有些堵车,加上老宅离公司较远,李慕珩到公司已经是九点半了。 办公室的人还是第一次见李慕珩迟到,纷纷猜测这位工作狂昨晚干嘛去了。唯独余舒晓不参与其中,一门心思放在今天还没来上班的陆临舟身上。 身为陆临舟的临时秘书,她知道自己没资格知道领导的去向,但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对陆临舟的行踪了如指掌。 李慕珩从一上班就投入到工作,临近十一点时才接到陆临舟打来的电话。 “医院这边我都已经打点好了,监控也全部删除,那天在场的医生和护士我也让他们签了协议,只要没有人追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即便有问题,也是医院承担责任。”陆临舟从市医院出来,处理完李慕珩交代的事,他第一时间打电话汇报结果。 办公室的李慕珩低低地嗯了声,“辛苦了。” “客气。”陆临舟打开车门上车,启动引擎,继续深聊,“医院这边是处理了,季氏那边后续你打算怎么办?我听说季呈延那个项目被强制停止了,这要是再闹下去,他以后在季氏就真待不下去了。” 李慕珩放下手中的文件,再看向电脑,“你这是在关心季呈延了?” “不是关心,是觉得可惜。”陆临舟一边开车一边说:“季呈延那个项目的资料我看过,很有研发价值,虽然目前在国内并没有这类产品面世,但如果做得好,会很受青少年的追捧。如果我是季氏的股东,我肯定会支持。” 陆临舟很少对人、对项目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他会这么说季呈延,想必季呈延那个项目也有可取之处。 但很可惜,李慕珩现在只想慢慢地打压季氏,直到季氏集团陨落,季岩东一无所有。 没有像季岩东一样用卑鄙的手段,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所以面对陆临舟的提议,他只有一句话回答:“可别忘了你跟我才是同一阵线。” 正在开车的陆临舟闻言笑道:“商人不谈感情,只谈利益,这难道不是你教我的,我不过学以致用……” “嘟嘟……” 听着断线的提示音,陆临舟不禁摇头,“脾气真差。” 第一百一十七章 被说穿的心思 结束与陆临舟的通话,江容清就敲门进来了。 李慕珩抬眸看了江容清一眼,对她的不请自来感到不满,“你来这里做什么?” 面对李慕珩冰冷疏离的态度,江容清在心里不断地鼓励自己不能放弃,脸上笑容逐渐明媚了几分,仿佛看不到李慕珩脸色般,“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特意给你做了几样你喜欢吃的小菜,你来尝尝。” 将手里的饭盒放在休息区的茶几上,再把饭菜一一摆出来,摆筷子的时候江容清回头望了眼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对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 江容清眼底浮起一片落寞,看着摆好的饭菜,她自嘲般笑了笑。转身踱步走到办公桌前,低垂着头,像个犯了错来忏悔的孩子,“慕珩,我知道你还在跟我生气。我今天来的主要原因,也是来向你道歉的。关于那天在医院的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李慕珩没有看江容清,随手翻起一本档案袋,打开里面的文件阅览,再与电脑上的数据进行对比确认。 “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去动林岚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不对。”江容清咬了咬唇,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承认我当时被嫉妒冲昏了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为此,我今天真诚的来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任性,不要再跟我生气了……” 李慕珩将目光自文件上移向江容清,眼中没有厌恶和憎恨,只是不可逾越的冷漠,“容清,你觉得两条生命与你的性格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我……”江容清挺直背脊想顶回去,迎上李慕珩那充满威胁性的目光,又放软了姿态,“对不起,我真的是一时冲动。如果给我时间让我冷静消化,我一定不会走向极端,不会去伤害林岚肚子里的孩子。” “那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为什么不先冷静消化一下?” “因为我爱你啊,我真心实意的爱了你那么多年,哪怕你从未给过我半点温情,我也依旧无怨无悔的爱着。可我也是个女人,我也会自私,也有占有欲。”江容清突然就哭了起来,仿佛忍耐许久而今终于爆发,“林岚怀了你的孩子,我作为你的未婚妻,我当然愤怒。哪怕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不是吗?你跟林岚明明就已经离婚了,可你还对她呵护备至,让她有了身孕,那我呢?我算什么?我们在一起三年多,这三年来,你可曾对我好过?可曾把我当做你的女朋友在对待过?” 江容清说完,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李慕珩坐在办公椅上,冷眼看着江容清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却生不起一丝同情或是疼惜,因为江容清那所有的哭诉都有答案。 眼前这个女人差点让他失去了两个孩子,若非顾及她是江灏的女儿,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江容清在来之前听取了杜芸的建议,不要跟李慕珩硬碰硬,要用柔软可怜的方式去博取李慕珩的怜惜,所以哭得越发凶猛。可哭着哭着,江容清发现没眼泪了,李慕珩却依然面无表情地坐着,不置一词。 哭了几分钟,江容清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抽噎着,“慕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现在也不奢求什么了,如果你非要跟林岚在一起,我会选择视而不见。我只希望你能给我留点余地,不要……太过了。 李慕珩放下手中的文件,双手交握撑着下巴,“当初答应与你继续维持婚约时,我们说过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你要与谁交往,我也会视而不见,因为我们之间本身就不存在感情。明白吗?” “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也是南城市市长的女儿,我也有尊严和名誉。哪怕你不爱我,但你终究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就应该顾及我的颜面和名声,难道不对吗?” “南城市市长的女儿,不允许失败,不允许被人抢走所有物,所有的东西都要比别人好,哪怕是你的男人也一样,有没有爱并不重要,只要能让你成为世人眼中最耀眼的那个人就行了,对吗?”李慕珩淡淡地问。 江容清怔怔地看着李慕珩,那种被人说中心事的恐慌,在她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三年前,她真心爱李慕珩。为此不惜用卑鄙的手段,后来她发现李慕珩就是谁都融化不了的寒冰。她的付出就是滴水入海,毫无回应。 可这三年里,李慕珩的成就让她惊叹。这个人就像一块璞玉,雕琢到现在已经是无价之宝。站在李慕珩身边,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不管李慕珩爱或者不爱,她都是他的未婚妻,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爱李慕珩,同时也享受李慕珩带给她的荣耀,无论是朋友的嫉妒,亲人的看重,父母的期盼,哪怕是那些不认识的陌生人,只要知道她是李慕珩的未婚妻,都会投来艳羡的目光。 李慕珩当上北亚集团总裁那一刻,她比任何人都要兴奋,因为她会是北亚集团总裁的未婚妻。同时她也告诉自己,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牢牢拴住李慕珩,拴不住他的心,也要拴住他身边的地位。 有的人做坏事还会给自己冠上一个高尚的理由,而在她与李慕珩之间,没有什么比爱更有说服力了。 江容清震惊,是觉得自己被李慕珩看穿了。所以面对李慕珩如此坦白的质问,她第一反应是觉得委屈,摇着头步步后退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个冷情的男人,“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为了你,我苦等,哪怕受尽委屈,我也没有丝毫抱怨。到现在,我在你眼里竟然成了如此不堪的女人。慕珩,即便你不爱我,你也不能这样侮辱我。” 江容清说完,捂着唇跑了出去。 李慕珩看着打开又被关上的办公室大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商场上接触了那么多人,江容清这点反应,倒真是有些过头了。 …… 早饭过后,林岚算好时间,等家人都在家的时候,才给林风拨打视频电话。林风很快接通了。 林风虽然对林岚‘的不辞而别’有些生气,但他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已经没有比离开更好的办法了。 罗亚既舍不得林岚远走他乡,又希望她能在外面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一想到要分离好几个月,罗亚眼泪就一直掉。坐在一旁的林正泽本想多看林岚几眼,结果罗亚那哭声吵得他实在心烦,就板着一张脸,“哭哭哭,哭什么哭,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罗亚一听又来气了,“我女儿一个人在国外,还怀着孕,又没人照顾,我这个当妈的担心她,哭几声怎么了,你还在这里嫌我烦。要不是你,岚岚怎么可能会进医院,又怎么可能会被江家人发现。” “我……”林正泽眼睛一瞪,上唇抽动着,紧张地看了林岚一眼,又摆手而去。 林岚本就因欺骗家人感到自责,又见父母为自己争吵,心里更不是滋味,“好啦,妈,我这不是没事嘛,你也别再念叨爸爸了。而且这件事本身我也有错,跟爸爸没关系。” 罗亚斜了林正泽一眼,“反正我暂时也不打算理他,让他一个人面壁思过去。” 林岚轻松地笑着安慰着罗亚,一家人又寒暄了几句,林风有些话想与林岚单独聊,很快便掐断了视频连线。 林风抱着手机回到自己房间,将门关好后问林岚,“姐,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出国了吗?” 林岚愣了愣,笑容有些僵硬,“我……当然在国外了。” “你当我地理是白学的吗,还不知道澳洲与国内的时差?你那些话骗骗爸妈还行,骗我水准还低了点。” 被人突然戳破谎言,林岚愧疚地低下头,“抱歉。” “我没怪罪你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你要是想联系朋友,可千万别再开视频了,穿帮了就不好了。” 林岚感激地说:“谢谢,我会注意的。” 林风挠了挠头发,只有在为难的时候,他才会表现的像个孩子一样。林岚见他有话要说,就问:“看你从刚才一直憋到现在,再不说可就憋出内伤了。” 林风重重地舒了口气,“我昨天去见江越了。” “你说……你去见谁?” “江越!”林风解释道:“我以为你怀孕和江小姐母女去医院闹的事儿,他们江家人都知道,我怕江越会生气迁怒下来,所以昨天主动找上他,去向他道歉了。” 林岚紧张地握紧了裙子,但语气仍旧保持淡定,“那你跟他说我出国的事了吗?江越怎么说?” “我跟他说你会出国,他听完也没什么反应。”林风回忆着,“他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更没有过问江小姐的情况,我甚至还看到平时从来不笑的他,隐隐约约地笑了下,似乎挺开心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意外出现的人 林风说起这些时,自己也困惑了,他手摸下巴寻思着:“我总觉得江越这个人怪怪的,除了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更重要的是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才要这么热心肠的帮我。有时候我真怕这会是一个陷阱,一旦掉进去了,会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林岚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林风,沉思须臾,劝道:“江越虽然帮了你不少,但他终究是江家的人,胳膊肘还不带往外拐的,更何况他们都是政界的大人物。林风,如果你已经满意了现在的位置,可以选择暂时停下来,等以后时机成熟,各方面稳定了再作打算。有时候走的太急太快,很容易被人盯上。” 林岚始终觉得,江越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林风往上爬,其目的绝不单纯。这种扶摇直上的上升对林风这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寒门子弟而言,可绝非好事。 林岚怕他稍不留神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如果江越另有目的,如果有人想害林风,那也会是轻而易举的事。 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与成长,林风走到这一步,也逐渐看清了个中复杂混乱的厉害关系,林岚的提醒他也上了心。 结束与林风的视频通话,林岚给方蕾和季呈延发了条微信过去,报了个平安。方蕾回信息的速度很积极,倒是季呈延久久没有回应。 过得久了,林岚自己也忘了。 而现在的季呈延早已远去了a市,为自己手里那个项目寻找新的投资商。 昨天下了雨,将天地都洗礼了一遍,今日空气清新,阳光也不再如夏日那般酷热。 吃过午饭,林岚觉得屋子有些闷,就到别墅外的花园里晒晒太阳。顺便好好欣赏李慕珩精心培育的这一片三色堇。 一看到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她脑海里瞬间浮现昨天刘英说的那句话:李慕珩是为了纪念李承佑才照顾这片三色堇。 那个李承佑难道也喜欢三色堇?喜欢三色堇也就罢了,为什么也会喜欢紫色的? 她很困惑。 别墅外面,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停靠在了离别墅十米远的马路上。车子里下来一位眼戴墨镜、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她左右环顾,见四周无人,忙拉低了帽檐,径直往李宅走去。 刚走到李宅门口,花圃里那个悠然惬意晒太阳的林岚就吸引了她,女人很震惊。察觉到林岚的目光,她忙背过身去,快步走到一旁,假装看风景。 林岚偏着头看了眼那个女人,对方的装扮让她以为是记者,上次在医院被人偷拍的事让她多长了个心眼,未免再被人发现,她立即起身往屋子里窜。 刚走到门口,刘英就出来了,见林岚慌张的样子,刘英关心问:“林小姐,你怎么了?” 林岚拉着刘英进屋,“没事呢,就是太阳晒久了,有点犯困,我先回房间睡一会儿。” 说完就往楼上房间走,刘英瞧着林岚的背影,笑道:“妊娠反应,嗜睡。” 林岚走进卧室躲到窗台边往楼下看,那个女人已经不知了去向。 回想那个女人的眼神,林岚在卧室里坐立不安,好几次拿出手机准备给李慕珩打电话,又担心他现在正忙着,就把手机放回了原位。 那个女人见林岚进了屋,也跟着回了车里。 驾驶室的陶夭回头看着神色慌张的妇人,轻声问道:“沈姨,您不是说想要在老宅周围逛逛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月卿取下帽子摘下墨镜,趴在车窗上往李宅看了两眼,“我刚才看到别墅里住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我以为是认识我的人,怕被人发现,所以就赶紧回来了。” 陶夭笑:“我听慕珩说,李宅除了保姆之外,也没别人了,您看到的是不是一直守着这栋房子的那个保姆呢?” “不是。”沈月卿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这才肯定地道:“那个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不像是保姆。” “二十多岁?”陶夭追问:“我记得李宅的保姆好像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吧,怎么会是二十几岁?您是不是看错了?” “我没看错,那个女人也就二十多岁,最多不超过三十,长得还挺漂亮的,不信你可以亲自去看看。” 沈月卿如此笃定,倒叫陶夭心生了动摇。她跟在李慕珩身边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李宅对于李慕珩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里面真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那又会是谁? 经不过好奇心的驱使,陶夭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走到李宅门口,往里张望时一眼就看到了那片三色堇。 刘英见陶夭在门口站着不走,忙问道:“请问你找谁?” 陶夭莞尔,反应力自来快迅的她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你们家的花开的好看,所以就忍不住凑过来多看几眼。”陶夭看了眼刘英的脸色,见对方没有表现出反感或是厌恶,这才继续说:“想必你们家女主人一定心灵手巧,不然这些花也不会开的这么鲜艳。” 刘英一听,心里微有些自豪,“这些花是我们少爷种的。” 陶夭故作惊讶,“竟然是一名男士种的,这真是太让人佩服了。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刘英犹豫着,陶夭那迫切想要进去的目光让她又不好意思拒绝,又想反正李慕珩也不在,只好从了,“你就进来看一眼,不能呆的太久,如果被少爷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嗯,我就看一眼,很快就会离开,不给你添麻烦。” 刘英把门打开,陶夭道了声谢,迈步走进了花圃。她像置身在花海一般转动着,嘴上夸赞着花,眼神却在不断地四下搜索,企图找出沈月卿说的那个女人。 但结果一无所获。 就在她准备道谢离开时,屋子里跑出来一道瘦弱的身影。她心跳都漏了半拍,转头望过去,发现也不过是一名身穿工作服的佣人而已。 “刘姨,刚才先生来电话说他今晚要回来吃晚餐,你看今晚是否需要加什么菜?” “慕珩少爷今晚真的要回来吃饭?”刘英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年没回家吃饭的李慕珩,今晚竟然会回来吃晚饭。 佣人肯定地点头。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刘英高兴的合不拢嘴,“你赶紧去准备晚餐,多准备一些慕珩少爷喜欢吃得菜,有清蒸鲤鱼……” 刘英一口气连说了好几道菜,陶夭都认真的记在了心里,准备以后亲自做给李慕珩吃。 就在她感叹今日不虚此行时,刘英突然开口对佣人说:“对了,你去问问林小姐,看她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家常菜,我等会儿亲自给她做。” “好的,我这就去问问林小姐,等会儿就准备晚上的食材。” 待佣人走了以后,刘英笑着叹了口气,眼神充满欣慰。眼角余光无意中扫见陶夭,她忙说:“这位小姐,我家少爷要回来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你请回吧。” 陶夭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僵硬,“很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感谢你今天的分享。” 刘英被陶夭这话弄的莫名其妙。 陶夭环顾了这栋别墅一眼,微笑着走了出去。背对过刘英之后,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冷漠和恨意。 回到车里,沈月卿急忙追问陶夭,“陶夭,你有见到那个女人吗?她是谁?为什么会在李宅?慕珩知不知道这件事?” 陶夭暗暗握紧了拳头,却不得不回过头冲沈月卿笑,“那是家里的佣人,并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沈月卿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你真的确定那只是家里的佣人?我看她坐在藤椅上,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佣人的样子。” 陶夭启动引擎,一边关注路况,一边道:“我估计您看到的,可能就是那个年轻一点的佣人在偷懒,并不是什么特殊人士。我刚才看了眼那栋房子,想来慕珩可能早做好了接您回家住的打算,所以把别墅里里外外收拾地妥妥帖帖的,家里还请了好几个佣人呢。” 沈月卿听陶夭这么一说,心里舒坦了不少,“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慕珩把这房子给别人住了呢。” 陶夭嘴角勾起一抹嘲笑,说话的语气仍是温柔得很,“沈姨,既然慕珩为您准备了这份惊喜,那我们就不要拆穿他好了。今天回老宅的事,你也千万别告诉慕珩,免得让他担心,也不辜负他一番孝心。” “还是你聪明,处事周到。”看着陶夭的背影,沈月卿眼中多了几分欣赏,“慕珩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陶夭微笑着:“沈姨快别夸我了,能跟在慕珩身边,他还不嫌弃我,就已经是我八辈子修来的好运了。” 沈月卿没有回答,只是笑看着陶夭的背影,对眼前这个痴情的女人第一次生出一丝好感。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张照片 刘英今天高兴,晚餐所有的菜她都要亲自做。林岚觉得自己在这里闲住着,有些过意不去,就给刘英打下手,两个人开始一边忙着一边闲聊。 聊着聊着,话题突然扯到了刘英手里的香菜上了,林岚看了眼清蒸鱼上洒落的香菜叶,她轻声提醒道:“他好像不吃香菜。” 刘英看着碗里的香菜,想起今早李慕珩交代的事儿,忙尴尬地笑道:“你看我这老糊涂,都忘了慕珩少爷不吃香菜的事儿了,幸好你提醒了我。” 早上离开前,李慕珩特意交代刘英不要在林岚面前过多提李承佑,四年前的事更不能说。虽然不知李慕珩为什么要这样提醒,但刘英还是做了。 刘英拿筷子把香菜一点一点地捡出来,眼神不时地瞄向林岚,确定林岚没在意,这才轻轻松了口气。继续说:“我记得以前啊,慕珩少爷最讨要吃香菜了,每次给他做菜的时候,他都不加这些东西,说吃不习惯呢。” 李慕珩这个习惯林岚也一直记得,所以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从来不会让香菜出现在李慕珩眼前,哪怕是味儿也不会有。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不吃了。 李慕珩还有二十来分钟就到了,饭菜做好后,林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候。听见手机响动,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有一张图片。 林岚以为是广告,点开看了眼准备删除。当看到图片中内容的时候,她只觉得心口猛然收缩了一下。图片下面还备注了一句话:“你能辨别的出来谁是你心里的那个李慕珩吗?” 林岚没有急着回复信息,而是把照片一遍又一遍地晃大,一次又一次的凭感觉去辨认李慕珩。 图片中的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无论身高还是样貌,几乎无异。若非其中一人的笑容和气质让她太过熟悉,她可能真的分辨不出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花了好几分钟才冷静下来,再把图片保存到相册里。 回头望着正在餐桌前摆弄餐具的刘英,想起刚才厨房里的场景,她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给发短信的人回了条信息过去。 “刘姨,我来帮你。”林岚走到餐桌旁,顺手将手机放在台面上。 刘英想着反正也是轻松的事儿,就没再拦着。目光无意中落在林岚手机上,晃眼一看觉得图片有些眼熟,就凑近了些。 “林小姐,你也有这张照片呀?”刘英惊奇地说:“你也见过承佑少爷吗?” 林岚手指一僵,微笑着摇头,“没见过,只是有这张照片。”她走过去拿起手机,手心的热气很快在屏幕上留下了一层薄薄的雾,她看着图片中两个人,自言自语般低喃着:“慕珩和他弟弟真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熟悉他们的人,应该会分辨不出来吧。” 刘英愣了愣,旋即笑道:“是啊,他们俩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在李家好多年了,有时候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特别是久了不见面,这俩兄弟还故意逗我玩,害得我老是认错。” “……那以前您是怎么区别他们的?” 这就叫刘英有些为难了,小时候的区分方式就是叫名字。后来大一点了,两人性格迥同,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区别了。 见林岚还等着自己回答,刘英就开口解释说:“这俩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 门铃突然响起,刘英结束这个话题,望向门口欢喜地说:“应该是慕珩少爷回来了,我去开门。” 林岚望了眼刘英的背影,收回目光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在李慕珩进屋之前,把手机锁屏了。 夜幕降临,南城的晚间依然车水马龙。 陶夭穿着一套丝质睡衣,玲珑有致的身段在暖色灯光映衬下,更显得优雅妩媚。她倚靠着窗台,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眉间凝结着淡淡的思绪。 望了眼条案上的手机,屏幕上是林岚回复的短信:“你是谁?为什么要给我发这张照片?” 把照片发过去的时候,陶夭以为林岚会将答案回复过来,可结果令她意外。 敲门声响起,习惯独居的陶夭有些不耐烦,在打开门那一刻,她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沈姨,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月卿目光落在卧室条案的红酒上,眼底闪过一抹意外,“我睡不着起来走走,见你房间灯还亮着,所以来看看,你呢?这么晚不睡,难道也失眠啦?” “可能是今天下午喝了点咖啡,有点睡不着。” “那要不起来我们再聊会儿?” “好。” 两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在吧台的位置相对而坐,品着陶夭珍藏的红酒,说的彼此间这些年的辛酸往事。 喝到最后,陶夭已微醺,说话也有些含糊,“沈姨,其实……我有时候真想一个人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不要大房子,不要多富有,只要能吃饱饭,冬天不饿不冷着就行。在那里过自己的生活,谁也记不住,谁也不在意,没心没肺的过着,多好。” 陶夭与李慕珩之间的事,沈月卿知道不少。也知道陶夭对李慕珩的感情,细想李慕珩身边曾有过的女人,如陶夭这般一心一意且不求回报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伸手拍了拍陶夭的手背,沈月卿安慰道:“夭夭,我知道你这些年很辛苦,但苦尽甘总回来,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慕珩把那些该处理的事儿都处理完了,他会考虑你们之间的事的。” “那些我都不在乎,有没有名分都不重要。”陶夭摇头,醉眼朦胧地望着沈月卿,“一个十年,两个十年,哪怕这一辈子都这样,只要能等着慕珩,守着他,陪他经历那些风风雨雨,我也心甘情愿。” “这……” 陶夭喝了一口红酒,眼眶突然反酸,眼泪不自觉地滑落到嘴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些害怕了,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怕有一天,慕珩的心里会有别人。” “你如果害怕,那就勇敢点,去守住自己的幸福。”沈月卿用力握着陶夭的手,给陶夭鼓励,“这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夭夭,沈姨帮不了你什么,但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陶夭抬着眼皮看着沈月卿,像个孩子一样咧嘴笑了笑,“沈姨,你这么疼我,要是我妈该多好,那样的话……我一定很幸福。” 沈月卿一听,心都软了。 以前嫁给李永卓时,沈月卿就很想要个女儿,后来嫁给郭瑞阳,依然生了个儿子,她内心对女儿的渴望就更强烈了。后来发生的种种,她也未能如愿。 这几天跟陶夭相处下来,她是真心喜欢这个体贴又周到的女人,尤其是听陶夭讲述了她与李慕珩的过去后,更是认定了陶夭就是自己的儿媳。 又见陶夭这般伤感的模样,沈月卿在心里暗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撮合这对年轻人。 陶夭半眯着眼看着沈月卿,傻笑着…… 晚饭过后,林岚在刘英的建议下到外面散步,远远望见李慕珩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她转身就走。 “回来。”才刚迈出一步,眼尖的李慕珩又将她叫了过去。 李慕珩坐着看了林岚半会儿,目光移向她的小腹,起身,走近,伸出手想去触摸。 林岚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担心,而是从潜意识里传来的反应,应该与李慕珩保持距离。 李慕珩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林岚的避退让他觉得空落落的,“我只是摸摸自己的孩子,你躲什么?”上前一步,一手握着林岚的胳膊,另一只手覆上了林岚的小腹,“我需要检查你有没有亏待了他们。” 林岚挣脱不得,只好把身体往后仰着,“你又不是医生。” 李慕珩的手瞬间停下了,他抬起眼皮看着林岚,语气轻缓,“可惜你心里那位医生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慕珩缩回手,抬腕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 说完,李慕珩头也不回地往屋子里走。 林岚转过身望着李慕珩的背影,想跟他说让他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以免被人发现给他添麻烦,可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来去自由,她一个借住在这里的人哪有资格去要求。 李慕珩进屋上楼,刘英刚铺完床下楼。见四下无人,她小声说:“慕珩少爷,你今天早上交代我的事,我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了。” 李慕珩顿住脚,回头望了眼门外面,林岚还没有进来。 “我知道了。” 刘英双手不安揪着衣服,欲言又止。 “刘姨想说什么?” 刘英笑了声缓解内心的紧张,“慕珩少爷,你也别怪我多嘴。我只是不明白,林小姐既然知道承佑少爷的存在,你为什么还要瞒着她……” 李慕珩神色一沉,“你说林岚知道承佑的事?知道多少?怎么知道的?” “刚才林小姐给我看了一张你和承佑少爷的合照,诶……慕珩少爷你……” 不等刘英说完,李慕珩转身大步迈下了楼往门外走,眉心紧拧成一团,素来从容的他这一刻也失了冷静。在门口张望好几眼,才看到角落里那道纤瘦的背影。 林岚半蹲着,双手捧着手机,紧盯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因为太过专注,她未曾注意到有一道身影已经停在了后面。 第一百二十章 不敢问 “在看什么?” 突然传来的一道声音吓得林岚心跳都漏了半拍,手机也掉进了花丛里。 “你不是回去睡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林岚伸手去捡手机,下意识地将屏幕锁了,以免被李慕珩看到那张图片。 李慕珩在她后面站了很久,自然将她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见林岚故意不给自己看那张照片,他语气有些不悦,“刚才忘了跟你说件事,特意回来告诉你。” “什么?”林岚依旧蹲着,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慌乱。 “季呈延离开季氏集团了。” 林岚诧异,回头望着李慕珩,“他专门从国外回来接手季氏的工作,怎么会离开公司?”想起那次季呈延醉酒时的抱怨,林岚问:“你突然跟我说起这个,是因为这件事跟你有关?” 李慕珩不置可否。 林岚站起身,与李慕珩正面相对,“因为季岩东?” “不然你以为呢?”李慕珩冷笑,林岚对季呈延的担心从来不会掩饰,正因为此,才让他觉得生气,“我听说季呈延去a市了,在那里找了家医院上班,现在是名急诊科大夫。看来还是救死扶伤这份职业更适合他。” 李慕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觉得应该给林岚找点事情做,而不是让她整天胡思乱想。他也知道,照林岚跟季呈延十多年的交情,一定会想办法帮季呈延。 两相权衡之下,他宁可林岚把心思往季呈延那里放一放。但如果林岚真的开口问了那件事,他也许会如实回答,因为再怎样隐瞒,相处久了都会有破绽。 林岚知道李慕珩对季岩东的恨,也知道他铁了心要搞垮季岩东。如果李慕珩仅仅只针对季岩东,林岚会选择不闻不问,毕竟那个人曾陷害自己差点坐牢。 但牵扯到了季呈延,她就没办法置身事外,“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想让你知道而已。” “让我知道?”林岚握紧了手机,眼神有些呆愣,“我知道的,是你想让我知道的。那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李慕珩盯凝着她,在林岚的眼中第一次看到令他意外的沉寂,“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我会告诉你最真实的答案。但我不希望你去胡乱猜测,给我身边的人造成困扰。” “我……”林岚看着那熟悉的眉眼,还是记忆里无法忘记的模样。 沉默许久,她歉然道,“如果因为我的好奇心,让你身边人受到伤害,我很抱歉,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无视李慕珩深沉的眼神,她转身回了屋子。 “林岚。” 李慕珩看着林岚的背影,“你确定不问吗?” 林岚站定,抬头望着夜空,语气平静:“你希望我问什么?” 持久的沉默。 林岚自己也迷茫了,“我心里是有些困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不出口。” “为什么问不出口?”李慕珩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沉。 “也许是因为害怕吧。”林岚回答的很坦然,“最近脑袋里每天都装了很多东西,理不清道不明。偶尔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臆想症,一点小事情,都把它无限晃大,然后给自己找不快。后来又想,也许是因为怀孕了,才会变得敏感多疑,越来越矫情。” “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可以说出来。”李慕珩语气柔和,“你现在怀着孕,情绪的变化很容易影响到胎儿的健康。” 林岚回头望着李慕珩,迎上他那担忧的目光,微笑,“放心,我会自己消化那些不良情绪。不会带给他们。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这次她是真的头也不回地回屋了。 李慕珩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他能感受到十月底的晚风开始有了寒意,久到双腿开始发软。 如果彼此不是为了孩子,他想,无论林岚还是自己,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看着林岚房间的灯熄灭,李慕珩黯然地垂下眼皮。然后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半夜开车走了。 李慕珩这一走,整整半个多月都没再出现过。 刘英以为林岚跟李慕珩那天晚上在花园里吵架了,想问又不敢问。林岚怕自己被人发现,也从不敢出门,每天都在别墅里。除了偶尔与父母打打视频电话,与方蕾聊几句之外,她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她这半个多月每天都会收到一张李慕珩与李承佑的合照,不同年龄段,不同场景。那个人也每天都在问林岚分辨出来了没有,同样一句话,从不多一个字,也从不少一个字。 但林岚从不正面回答。 她这段时间孕吐的很厉害,每晚都在失眠,食欲也开始减退,有时候半夜醒来,脑子里都回荡着那一句分辨出来没有,像魔咒一样缠着她,让她不断地去回忆李慕珩四年前与四年后的区别。 大半个月折腾下来,她整个人都瘦了很大一圈。这可把刘英急坏了,请了家庭医生,医生又说一切正常,只是孕妇思想包袱太重,建议多出门走走。 刘英把这种情况反应给李慕珩,李慕珩去a市出差了,明天才能回来。听说了林岚的情况,他让阿宁带林岚出门走走,散散心。 阿宁来接林岚的时候,林岚正趴在卧室的窗台上,看着那个被做成园林摆设的树桩发呆。 “林小姐,李总让我带你出去走走,你想去哪里?” 林岚没有反应。 “林小姐?” 林岚慢慢回头,望了眼阿宁,“我不能出门,被人看见了不好。” 阿宁笑着说:”我开车带你去人少的地方,应该不会被发现。而且李总也交代了今天带你出门走走,你天天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太好。” 林岚想了想,“去医院吧,我想做个b超检查,上一次检查好像是三周以前了。” 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想让这两个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阿宁迟疑了半会儿,“那我去请示李总。” 林岚点头。 阿宁打电话请示了李慕珩,彼时李慕珩正与陆氏集团的总裁陆祁言见面,他也没来得及多问,就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李慕珩轻轻皱起了眉头,看上去很是焦虑。 他对面坐着的男人气度非凡,眉眼间透着沉稳淡然之色,目光幽深宁静。与李慕珩此刻的心情比起来,截然相反。 陆祁言比李慕珩年长了十岁,看上去自然老练成熟得多,见李慕珩愁眉紧锁,他主动开口,“李总似乎有急事?” 李慕珩抬眼看着对面这个久闻其名,且一直心怀欣赏的男人,“一点小事,让陆总久等了。”仰靠在沙发上,李慕珩面带微笑,“陆总今天约李某出来就是为了喝茶?” 陆祁言显然是意料到李慕珩会问这句话,故而淡然一笑,“李总难得来一趟a市,虽然过去没什么交集,但上次在商会也是见过一面,理该为李总接风洗尘。” “那李某可真是荣幸之至了。”李慕珩端起茶案上的瓷杯抿了一口茶汤,算是接受了陆祁言这份好意。 久经商场的陆祁言看着李慕珩这回应,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 阿宁让杜坤朗提前联系了南桥医院的医生,开车载着林岚去医院做了超声波检查。林岚躺在床上看着b超显示屏上的呈像,医生在旁边说,“八周多了,宝宝发育一切都很正常,心脏开始跳动,现在手脚已经开始发育了。” 林岚仿佛没有听进去,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两个轮廓,越看越忍不住笑。 一旁的阿宁和刘英见了,也忍不住替林岚和李慕珩高兴。 从医院回来,林岚心情好了很多,晚上食欲也增强了不少。刘英正高兴着呢,佣人抱着一个纸箱子进来,说是寄给林岚的快递。 林岚看着那个箱子,“我没有买东西。” 刘英也有些纳闷了,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慕珩少爷寄过来的?” “应该不是。”林岚看了眼箱子上的快递单,寄件人的信息只填了几个阿拉伯数字。收件人的信息倒是写的无比详细,连她的电话号码都写出来了。 刘英帮林岚把箱子打开,里面有个很精致的古典雕花的楠木盒子,刘英把盒子拿出来递给林岚,“包装这么精致,看来这东西应该是慕珩少爷寄的了,林小姐,你要不要打开看看,说不定是慕珩少爷寄给你的礼物呢。” 林岚心想着,李慕珩都大半个月没出现了,怎么可能会寄礼物过来,即便要寄,也不可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所以她从心底里认为,这东西绝不可能是李慕珩寄的。 接过木盒,林岚当着刘英的面把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台手机。 林岚看到那手机愣了一下,因为这台手机是四年前李慕珩一直用的那款。看了看刘英,见她一脸懵的样子,不禁笑道,“原来是那个手机品牌的纪念款啊,听说这款手机现在市面上很难找到了。” 垂下眼帘,她的眼睛猛缩了几下,却仍是镇定地将手机拿出来。按了下手机的按键,发现竟然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电。 至于手机锁屏的壁纸,是她和李慕珩的合照,四年前在大学拍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等他回来 手机锁屏了,林岚尝试着输入以前的密码,一次就解开了。 她点开手机不知道看什么,就顺手翻到了相册。以前与李慕珩在一起时,他们拍了不少的合照,还有一些留在林岚的电脑里。刘英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在旁边看着,就借故去忙了。 林岚一张一张的翻,大多数都是她与李慕珩的合照,每一张她都能说得上来时间地点和场景。四年前与李慕珩在一起的那段岁月与她而言弥足珍贵,她也从来没有忘记。 翻到视频的选项,她犹豫许久,还是点开看了。 视频背景是在医院,冰冷的白和心电图传出的声音交汇在一起,给人一种临近死亡的绝望感。 病床上半坐着一个人,他穿着病服,气息微弱,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还是很努力地睁着眼,看着镜头。 林岚心都提起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屏幕,与视频里那个人对视着。 他艰难地张开嘴,额头上青筋暴露,好像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开口。 “岚岚”两个字刚说出口,林岚把手机一下子抓握在了手里,死命地握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手机继续传来那个人微弱的声音,“我不知道看到这段视频的你,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是……” 林岚像触了电一般,颤抖着手把视频关掉,将手机捂在胸口,呼吸因为极度压抑变得急促,浑身都在发抖。 在一旁收拾的刘英见林岚情况不对,忙跑过来关心地问:“林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岚佝偻着腰,头深埋在胸口。 “你这……你这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刘英急了,一边招呼佣人去请医生,一边摸着林岚的背脊,“你有什么就跟我说,别憋着啊,你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怎么跟少爷交代。” 林岚紧紧闭着眼,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李慕珩没有给出答案之前,这一切都不会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她抬头看着刘英,双手抓着刘英的胳膊,“刘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你问,你问什么我都说。” “在南城念大学的那个人,是李慕珩,还是……李承佑?” 刘英很紧张林岚,说话也是不加思考了,“是承佑少爷,慕珩少爷大学在国外,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你确定是李承佑吗?” “确定,当时老爷想让慕珩少爷去那所大学,慕珩少爷不想去,老爷非要让他去。慕珩少爷一怒之下去了国外,承佑少爷不想老爷生气,所以就用了慕珩少爷的名字去了那所大学念书。” 林岚怔忪地看着刘英,她觉得自己好像听清了刘英在说什么,因为她已经知道在南城念大学的那个人是李承佑。 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慕珩怎么就变成李承佑了呢,四年前那个人明明说他叫李慕珩…… 如果刘英说的是真的,那四年前死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现在活下来的这个,是李慕珩还是李承佑? 林岚已经分不清他们兄弟两谁是谁,四年前跟自己在一起的如果是李承佑,那现在这个……还是李承佑吗? 林岚脑袋好像要炸裂开来,一阵又一阵的胀痛着。她抬手抱着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想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林小姐,你……”刘英看着林看愈发苍白的脸色,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要不要……我打电话让慕珩少爷回来?” 林岚没有回答,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很安静。 过了许久,她才把手松开,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哑着嗓子说:“不用,我等他回来。” 说完,她拿着手机起身。双腿有些无力,身体颠了一下,幸好刘英即使扶住才没有摔倒。 轻轻推开刘英的手,慢慢地往前走,背影看上去落寞而寂寥。 踏上一层台阶,林岚突然停下了脚步,背影站定了几秒,她回头望着刘英,“刘姨,今天发生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他,有些话我想亲自跟他说。” 刘英使劲点头,“好,我不跟慕珩少爷说,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别想太多。” 林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转身扶着扶栏上楼。 半个多月前,当那个神秘人发来短信问她能否区别照片中两个人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在开始猜测。猜测现在这个李慕珩与过去的那个人有什么区别,她心里有最坏的答案,只是一直不敢想。 李慕珩走的那天晚上,问她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她心里是有的,却不敢问。 因为她怕,怕一切会往最差的那个方面发展,怕自己真是个傻子,会认错了人。 哪怕是到现在,她还抱着那么一点希望,觉得四年前的李慕珩与现在的李慕珩是同一个人。 如果四年前跟自己在一起的是李承佑,那四年前去世的那个人……也是吗? —— 陶夭出门逛商场,顺便想给沈月卿买几套衣服。逛得累了,她就到商场休息区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看物流信息,上面明明显示林岚已经收到那份快递了,但林岚却迟迟没有反应。 她想不明白,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来了,林岚怎么还在装糊涂。难不成真打算把李慕珩当成李承佑的替代品赖一辈子? 想到这种可能性,陶夭心里就很不服气,立即打电话给杜坤朗,询问李慕珩什么时候回南城。 得到的答案是今天下午五点的航班。 她心生欢喜,查看航班信息,再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了沈月卿。 电视上正在播放南城市市长与几位厅级领导下乡扶贫的新闻,江灏看上去和蔼可亲,一位白发老人热泪盈眶的拉着江灏的手,感谢着大领导的关怀。 陶夭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里的江灏,心里忍不住讽刺。 坐了几分钟,她准备起身,对面走来一男一女。两人十指相扣,相谈甚欢,看上去很是恩爱。 她看着那两个人,又不舍得走了。 林风拉着秦羽霖坐下,顺手替秦羽霖理了理裙子,目光落在电视上,“你爸又下乡了?” 秦羽霖瞄了一眼,习以为常般点了点头,“大领导一句话,那是指哪儿打哪儿,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林风很是认可,又问:“逛这么久,累吗?” 秦羽霖委屈地点头:“当然累,我穿的可是九公分的高跟鞋。” “要不等下我陪你去买一双平底的鞋子,这样你的脚就不会累了。” “不行,穿平跟鞋站在你身边会显得很矮,我才不要仰着头看你。” 林风蹲下身,替秦羽霖揉脚踝:“我又不嫌弃。” “可是我嫌弃。”秦羽霖不依不饶,“我嫌弃你比我高那么多,而且我今天穿的这条裙子只有配高跟鞋才好看,穿平跟鞋会显得很老气。” 林风无奈地摇头,“为了一件衣服,你得要搭配一双让自己很受累的鞋子。高跟鞋穿的那么累,为什么不换一套休闲点的衣服?” “这你就不懂了,很多女生呢,为了看起来美丽,是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的。”秦羽霖骄傲地仰起头,“比如说我,我就喜欢穿高跟鞋,高跟鞋可以让我看起来很优雅美丽,虽然会委屈了脚,但脚累了还有你帮我按摩呀。” 林风恍然大悟,在秦羽霖小腿上捏了一下,力度不算太重,“敢情是为了让我给你做按摩服务啊?” 秦羽霖被林风捏的疼了,偏着头故作凶样地说:“林风,你是不是最近升官了胆肥了,居然敢捏我!信不信我明天就找人把你给削了!“ 陶夭怔然,回头看了眼蹲在地上的林风。从侧面看过去,倒是真与林岚有几分相像。 林风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姑奶奶,你要是真找人把我削了,你下半辈子可就要跟着我受苦了。” 秦羽霖嘁了声,双手抱胸一副老娘我乐意的表情。 林风知道秦羽霖只有在自己面前说话才口无遮拦,那些也都是淘气话,就没往心里去。感受到有人正打量着自己,林风忙抬头望过去。 目光与陶夭相撞。 陶夭不避不移,正面与林风目光相视,然后妩媚一笑,充满魅惑的桃花眼看上去尤为勾人。 林风怔住,心口好像被什么挑拨了下,有些发痒。 秦羽霖见状,一把揪住林风的耳朵,狠狠地盯着陶夭,怒道:“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林风吃痛地捂住自己耳朵,“疼,羽霖,很疼。” 秦羽霖咬牙再用力,“谁让你当着我的面犯花痴的,你现在才刚起来就飘了是不是,敢跟外面的女人眉来眼去,要是以后那不得妻妾成群啊。” 陶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款款起身,走了。 林风自己也很诧异,怎么就被一个眼神给勾走了心魂,在心里暗骂自己下流花痴的同时,更对秦羽霖有着深深的愧疚感,秦羽霖要打要骂他也都认了。 秦羽霖跟林风赌气,商场也不想逛了。踩着九公分的高跟鞋往外面走,林风忙跟上,一边走一边道歉:“好了,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保证,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秦羽霖还在生气,林风实在没辙,只好走到秦羽霖跟前蹲下身。 秦羽霖一脚踢在林风屁股上,气还没消,“干嘛,挡道也不是你这样的。” 林风叹了口气,“小生见姑奶奶你脚疼的厉害,不忍你受累,所以请命背你回家……” 四周递来的好奇的目光让秦羽霖有些不习惯,她拽了拽林风的胳膊,“你赶紧起来,周围怎么多人看着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林风依旧蹲着,“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吧,我背自己的女朋友,天经地义的事儿。” 秦羽霖急了,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脸颊也开始发烫,“我就是跟你赌个气,你至于这么拼吗?好了好了,你赶紧起来,我不生你气就是了。” “真的?” 秦羽霖点头,“赶紧起来。” 林风灿然一笑,还真起身了。 远在一旁的陶夭看着二人的互动,不由得心生羡慕。 羡慕之后,她不禁猜想,林风跟那个女生如果是情侣,那林风现目前在官途的风生水起,又是否借助了那名女生家里的关系? 如果江容清要是知道了,林风的官途估计很快就会到头了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李慕珩刚下飞机就接到沈月卿打来的电话,让他去一趟陶夭家里,说是亲自做好了晚餐,等他过去。李慕珩考虑再三,不想辜负了母亲一番心意,就直接让司机开车去了陶夭家中。 沈月卿和陶夭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基本都是李慕珩爱吃的。沈月卿一见李慕珩回来,笑道:“我跟夭夭忙了一下午,专门等你回来。不过你可能得稍微等一等,还有一道菜,做好了就可以开饭了。” 李慕珩淡淡地应了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两个女人,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陶夭和沈月卿相处很融洽,看上去就像母女,这让他始料未及。 沈月卿平日会饮点小酒,今晚心情好,硬要喝点酒。李慕珩没什么胃口,饭菜享受不了,就陪母亲喝了两杯。 晚餐结束,李慕珩见时间都快九点了,他也不多耽误,对沈月卿说要回公司处理点事情,起身就准备走。 沈月卿忙站起身,“慕珩,你今晚就留在这儿,我有话跟你说。” 李慕珩看了眼陶夭,目光最终落在沈月卿身上,一段时间的保养,她的皮肤也恢复了光泽,“我今天刚出差回来,公司有点事需要去处理,你有什么可以打电话跟我说。” 陶夭在一旁站着,也不知该留还是该尊重李慕珩的选择。若是以前,她一定会顺从李慕珩。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个人比她还想李慕珩留下。 沈月卿瞬间就不高兴了,“什么急事需要你大半夜的回公司?而且我已经打电话问过坤朗了,你今天根本就没有工作要做,所以你也别走了,就留下来陪陪我不行吗?” 见母亲这阵势,今晚是不留也得留了。 但这种带着强制性的挽留,对李慕珩而言并没有多大用处。 “今晚不行。”他的态度依旧,转身欲走。 沈月卿急了,“李慕珩,你给我站住。” 突然的冷喝,让李慕珩不得不停住脚。 沈月卿大步走到李慕珩跟前,拉着李慕珩走到她自己的卧室,然后把门关上。看着李慕珩那常年被冰山笼罩的脸,沈月卿一脸严肃地说:“慕珩,你知不知道为了等你回来,陪你吃一顿晚饭,我跟夭夭辛苦了多久。你怎么能辜负夭夭的一番心意?反正我不管你今天要去做什么,你都必须留下来陪我、陪夭夭。” 李慕珩这算是明白了母亲做这一切的目的,可他今天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探望沈月卿,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打算,更何况林岚这段时间状态不好,他心里放不下。 双手扶着沈月卿的肩膀,李慕珩微微倾身,眉目平和,“妈,我跟夭夭之间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你真的不要操心了。”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跟夭夭的关系?什么时候跟江容清退婚,什么时候正大光明的跟夭夭在一起?你总得给人家一个承诺,不能让她这样干等着吧?你现在是北亚集团的总裁,也没人知道我的事,不需要害怕江灏找你麻烦,你还怕什么?” 这话似乎说中了李慕珩的心事,他瞳孔微缩,似乎在思考如何处理与陶夭间的关系。 曾经,他跟陶夭是情侣,后来分开了。他落难的时候,陶夭出手相助,他许陶夭余生衣食无忧。后来与江容清形成假情侣的关系,陶夭选择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女人。 两个人就这样的关系。 陶夭跟在他身边得到的东西从来不少,她父亲的公司,还有她手上那些金额不低的款项。感情上给不了的,他会用陶夭需要的东西给足。 可他却从未想过,应该怎样去给目前这种关系定义。 迎上沈月卿那满是责怪的目光,李慕珩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亏欠陶夭许多。但是现在,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跟夭夭之间,是不可能了。” 沈月卿脸色倏然一变,“为什么不可能?” 李慕珩皱了皱眉,不知是否要将林岚的事告诉沈月卿。 只是一想到自己即将做父亲了,他眼里开始有了笑意。沈月卿是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他觉得应该把这份喜悦和幸福分享给自己的母亲,所以就坦诚了,“因为我已经有一个想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而那个女人……现在怀孕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李慕珩第一次感受到属于自己的美满。哪怕他并不敢肯定,林岚是否愿意。 沈月卿不敢相信地瞪大眼,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有女人了,而且……还怀孕了?” “是。”李慕珩握着沈月卿瘦弱的肩头,语气带着浓浓的幸福之情,“你要当奶奶了。” 沈月卿见李慕珩的样子不像说谎,激动地问:“孩子在哪里?他母亲呢?母亲是谁?孩子多大了?男孩还是女孩?” 沈月卿一串的问题,李慕珩统一回答:“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带你去见她。” 沈月卿眼神都在发光发亮,她在屋子里激动地来回走着,高兴地自言自语,“我要当奶奶了,我要当奶奶了,我竟然要当奶奶了。” 见李慕珩还在屋子,她忙问:“那你这么着急走,是不是要去见她?” 李慕珩不否认。 “那你赶紧去啊,还站着干什么,你出差大半个月不在南城,谁照顾我的孙子。”沈月卿这会儿巴不得李慕珩立刻消失,“你快去看看她,去看看我的孙子。” 一边说一边拉着李慕珩往门口走。 打开门,一道身影遮挡了视线,外面站着早已泪流满面的陶夭。 沈月卿怔住,脸上笑容僵着,“你……你怎么在这儿……”为了不给李慕珩添乱,沈月卿忙走过去安慰陶夭道:“夭夭,没……没事,你别哭。你还有我呢,我会把你当做亲手女儿对待的,你如果要是不介意,你也可以把我当你的母亲。” 沈月卿那些安慰对陶夭而言并没有半点意义,她定定地凝视着屋子里的男人。哪怕到现在,他脸上依然看不出半点温情,只是眼神流露着不忍心。 仅有这点,与她而言,也足够了。 用力吸了吸鼻子,陶夭哽咽着,“我只是担心你们母子会在里面争吵,并不是有心想要偷听你们讲话……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说完转身就往外面跑。 沈月卿正无措,高挺的身影如风般从旁边掠过,快速截住了陶夭的去路。 李慕珩拉住陶夭的手臂,拧眉看着陶夭失魂落魄的样子,低声道:“夭夭,我们聊聊吧。” 陶夭压抑着哭声,摇头,声音凄楚,“慕珩,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这些年我留在你身边,你给我钱,扶持我爸爸的公司,这本身就是一场交易。现在交易结束了,我也没理由再留在这里。” 用力甩开李慕珩的手,陶夭哭着往门外跑。李慕珩站在原地,看着陶夭消失的背影,犹豫半会儿,他大步跟了出去。 但陶夭已经乘坐电梯走了。 沈月卿急得不得了,又想陶夭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出去肯定不安全,自己也跟了出去。 在电梯里短暂的几十秒,陶夭的心思早已百转千回。 虽然早知会有今天,但陶夭没想到会有这么快,她还没得及让林岚跟李慕珩决裂,自己倒是先输了。 但她却偏不认输。 眼看着林岚就要知道真相了,自己怎么能在真相揭开之前跟李慕珩分裂。如果李慕珩今晚没有来这边,那他现在面对的,肯定是林岚的责问了吧? 陶夭开始责怪沈月卿,为什么非要今晚把李慕珩叫过来,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身后追来的李慕珩看上去好像真的害怕自己出事,那种被人紧张的感觉,自从亲生父母去世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既然有个人真如此担心,那就为自己的幸福,再赌一次。 看着马路上人行道那里飞驰而来的一辆摩托车,陶夭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摩托车车速飞快,将陶夭整个人都撞飞了好远,若非后面的车辆及时踩住刹车,她肯定葬身于车轮之下。 只是双腿膝盖处传来的痛感太过清晰,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跟来李慕珩见到这一幕,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大脑有片刻是空白的。他觉得自己看淡了生死,可当身边人真有可能再消失时,他依然觉得恐惧。 四年前,他接连失去了两个亲人,那种痛苦让他终身难忘,而陶夭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即便没有过深的感情,他仍是不愿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大步跑过去将地上浑身颤抖的陶夭搂进怀里,李慕珩声音紧张:“陶夭,你怎么样?” 陶夭靠在李慕珩怀中,半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双膝痛得她额头直冒冷汗,“慕珩,我的腿……好痛,真的好痛。” “你不要动,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李慕珩想把陶夭抱起来,又怕自己会碰到不能碰的地方,让伤情恶化,赶紧让沈月卿拨打南桥医院的急救电话。 救护车十多分钟就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气开始冷了 “小芸,你再等我二十分钟,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半个小时之前你说还有二十分钟,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江灏,你要是再不回来,你今晚就别想进我房间。” “小芸……”江灏还没来得及解释,电话已经被那个女人给挂断了。 将手机扔在一旁,江灏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杜芸这脾气有时候真让他感到郁闷。当初谈恋爱的时候,那个女人明明温顺乖巧得很,是个温良贤惠的大家闺秀,结了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小鸟依人变成母老虎,还动不动就咬人的那种。 想想自己这些年遭的罪,江灏忍不住摇头。看了那么多人,偏偏在一个女人身上看走了眼。 突然一个急刹,江灏身体前倾,他正想说司机两句,眼见前方有救护车,他又把那股气憋回了肚子,心想着估计又是出车祸了。 他抱着看看的心态关注了两眼,却被一道瘦弱的身影吸引去了目光。 江灏下意识探起身紧盯着救护车旁边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一直背对着他,让他无法辨认身份,他吩咐司机,“你再把车往前开一点。” “先生,前面已经堵起来了,暂时没办法挪动车。” 江灏手搭上车门把手准备下车,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去确认一个女人的身份,被人看见了必然不妥。只好等着那个女人自己转过身来。 但女人并没有,帮医生把伤者送上救护车以后,一个男人跟她说了些什么,那个女人才转身往小区里走。 江灏特意看了那名男士一眼,确定那就是李慕珩。 江灏靠着沙发,微闭着眼,流露着深沉的阴狠之色。目送着救护车远行,他大约是猜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陶夭送到医院就被推进了急救室,李慕珩在外面等候。他身上还有陶夭留下的血迹,像一只无形的手拉着他,让他坐立不安。 手术室灯一直亮着,医生和护士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又进去。他不清楚陶夭的具体情况,只能等医生给出最终的结论。 这个过长漫长而又煎熬。 手术时间持续到十一点,医生从急救室出来,见病房外面就李慕珩一个人,“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李慕珩迟疑片刻,“我是她的朋友,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伤者并无生命危险,但因为强烈的撞击,导致左腿膝盖粉碎性骨折,右腿膝盖韧带断裂,我们已经给伤者做了相应治疗,但伤者头部也有严重的脑震荡,至于是否还存有其它问题,等后续观察。” 听到医生说陶夭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李慕珩心里轻轻落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但看上去仍是满腹忧心。 医生走后,陶夭随后就被推了出来,在李慕珩的安排下,把她转到vip病房。 陶夭还处于昏迷状态,李慕珩放心不下,又不想让沈月卿抛头露面,只好自己在医院守着,等明天一早再让古丽到医院来照看。 凌晨一点过,李慕珩依然毫无睡意。 看着熟睡的陶夭,他不敢回想那时的场景。如果撞上陶夭的不是一辆摩托车,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会在自责和悔恨中度过。 他开始回忆这些年跟陶夭在一起的时光,从最初的相识,到后来的彼此依靠互相取暖。陶夭给他支撑的同时,他也在给陶夭庇护。 李慕珩知道陶夭经历过很多坎坷的过往,也有着不堪回首的经历,如果家庭的不幸只是开始,那在国外那几年受人欺辱就是她痛苦的升华。当初救陶夭是出于一时的善念,后来将她收留在身边,是真的同情这个女人。 一个经历那么多痛苦折磨的人还能像朵玫瑰一样妖娆盛开,哪怕心里淌着血,还能笑得明媚。那种坚强和倔强,让他欣赏。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一阵凉风袭来,李慕珩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也逐渐冷了起来,不知今年冬天又是否会下雪。 下雪……李慕珩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雪了,上一次看见雪,还是在四年前,林岚打电话来说离婚的那天晚上。 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夜色很浓,像天上降下来的黑幕,远处的灯火渐熄。 合上窗户,李慕珩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陶夭,转身走出了病房。 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病床上的人这才缓缓睁开眼。偏过头望着紧闭的房门,她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 安静的房间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窗帘被拉拢,将外面的光线完全隔离。整个房间伸手不见五指,一片黑暗。 林岚蜷缩着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今天下午收到的那部手机,眼睛虚睁着,目光空洞而涣散。 她不敢闭眼睛,怕闭上眼就会想起视频里的内容。她也不敢开灯,因为她担心李慕珩突然回来时,自己会看到那张脸。 皮相是可以骗人的,唯独内心的感觉不会。那张脸如此相像,已经让她无法正常判断出真假。只能在最深的黑暗里,去看看现在的李慕珩到底是谁。 她在等,等李慕珩回来,等着亲口问问李慕珩,四年前的真相。 可这一等就是一晚上,她熬到早上六点,终于抵不过困倦,小睡了一会儿。 “林小姐,林小姐。” 林岚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刘英亲切的脸庞,她眨了眨眼,头胀的厉害,“刘姨,怎么了?” “现在都快十一点啦,赶紧起来洗漱准备吃午餐吧,早上我见你睡得正熟也不好打扰你。”刘英一边说一边去拉窗帘。 林岚这才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雨,细密的雨滴打在玻璃上,滑下一道道水痕。天空阴沉沉的,远处还有雾气笼罩着。 林岚下意识地去摸胸口的手机,还在怀里。 “我听杜秘书说,慕珩少爷昨天晚上回南城了。”刘英笑呵呵地暗示着。 “那他今天会来吗?” “这个……慕珩少爷没说。” 林岚抬眼看了刘英一眼,没再说话。感觉到一股凉意,她捞起枕边的睡袍披在肩上,掀开被子起身去浴室洗漱。 刘英收拾完,准备去帮林岚整理床铺,意外发现昨天寄来的那部手机还在床上。 她以为林岚是昨晚玩手机玩得太晚,没有在意,将手机捡出来放在一旁,就没再管了。 季呈延中午用微信语音林岚,说他回南城了,不仅新项目的事得到了解决,还认识了某商界大佬,让林岚放心。 林岚并不关心那商界大佬是如何帮他解决问题,只在乎季呈延的麻烦终于尘埃落定。确定季呈延重新回了季氏集团,并且继续担任公司研发部经理,她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恰好刘英来招呼她吃饭,林岚与季呈延道别,结束了通话。 季呈延愣愣地看着手机,手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打电话问方蕾:“方蕾,你之前跟我说林岚去哪里了?” 方蕾正在吃午饭,本来接到季呈延主动打来的电话还有些小激动,哪知对方一开口说的就是林岚,她心里难免失落,语气也不怎么好,“在意大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你确定在意大利吗?”季呈延再次确认。 “半个月前岚岚亲口跟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季呈延想了想,“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总记得她好像去墨尔本了。” 结束与方蕾的通话,季呈延又打电话给林风,问了同样一个问题。 林风正忙的不可开交,听到季呈延的问题,他自己也忘了当初与林岚说好的是那个国家,目光刚好看到英国两个字,脱口而出就是英国。 季呈延一再确认,林风咬定就是英国。 季呈延这下是真犯糊涂了,方蕾说林岚去了意大利,林风说林岚去了英国。一个是她的亲弟弟,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应该不会弄错才对。 可他还是放不下,找人帮忙查了林岚的出镜记录。出镜手续是李慕珩一手办理,目的是为了以防江越会调查出国的真实性。但办完那个手续后,李慕珩一直没有告诉林岚到底是哪个国家,林岚自己对家里人说的是意大利,也就没再更改过。 季呈延愈发觉得林岚出国这件事有蹊跷,林岚与李慕珩之间发生的事,他都是从别人或是方蕾那里听来的。到现在为止,季呈延只知道林岚是李慕珩的人,既然是李慕珩的人,李慕珩又为什么要送她出国? 想到自己用心守护了那么多年的人,现在成了别人的女人,季呈延心里就倍觉痛苦。许易进来看到季呈延这般状态,关心地问:“怎么了?看上去愁眉苦脸的。” 季呈延抬头瞅着许易,答不对题,“今晚陪我出去喝酒怎么样?” 许易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当然没问题。” 季呈延笑,“还是你够义气。” “不过事先说好,我是陪你喝。” 季呈延明白许易的意思,陪喝就是看他喝。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后悔吗 季呈延与许易找了一家酒吧,一上桌就点了很多酒。季呈延心情不好,唯有借酒浇愁。一杯杯酒下肚,他却越喝越精神。 两个人无论样貌还是气质,在人群中都尤其惹人醒目,更是吸引了几名女生的注意,纷纷过来找两人搭讪。许易为人谦和,不善于拒绝,也就来者不拒了。季呈延逐渐地也适应了这种氛围,喝开了一切都变得随心所欲。 许易瞅着季呈延喝闷酒的样子,不禁摇头,一个过于情绪化、自负,又容易被一些琐事影响的人,怎么能接任季氏集团那么大的产业呢? 好好做他的医生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想到季呈延近半年来的变化,许易由衷感到可惜。那种可惜将他内心真实的欲望掩埋,转而成了替季呈延着想的善意。 从酒吧出来,季呈延喝得神志不清。许易开车送季呈延回家,季呈延坐在副驾驶,突然像清醒了似的,自言自语般问:“老许,你觉得人真的会变吗?” 许易双手扶着方向盘,以为季呈延开始说糊话了,“人有思想,有思想当然就会有变化,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很少有人能保持本心不变,毕竟时事造人。” “那你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又会变吗?” “应该也会吧。” “是吗?”季呈延转过头望着车窗外,眼底一片虚无,“那为什么有的人,会愿意用好几年去爱一个人?” 他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林岚。 许易回头看了季呈延一眼,平日里意气风华的青年此刻失意的像个才失恋的少年,“爱是一种情感的称呼,它本身是不会变的,只是爱人的方式不同而已。”顿了顿,许易笑问:“呈延,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你那两女性朋友其中的谁了?” 季呈延没有回应。 “你这么些年不谈女朋友不说,连女色也极少接近,偏偏围着那两个女生转。难道是真的喜欢上谁了?”许易挂了个挡,车辆前行,继续说:“方蕾现在一直单身,你要喜欢就去追人家,人家说不定会答应。反倒是林岚,你回国得知林岚跟了李慕珩以后,每天都魂不守舍的,这怎么看上去都像是自己心上人被抢了的状态。上次让你借鉴李慕珩曾经的某些做法,你的反应也相当惊人。可你跟李慕珩无冤无仇的,怎么会那么看不惯他?难不成,真喜欢林岚了?” 季呈延头靠着沙发,语气落寞:“喜欢又能怎样,她现在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得很幸福。” 从季呈延口中听到喜欢林岚,许易心里难免不是滋味。以前在悦容时,许易也曾对林岚动过心,只是后来告白时得知林岚离过婚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而已。 哪知道自己的下属,现在不仅成了李慕珩的女人,还是季呈延心里的牵挂。 摇摇头,许易问:“你知道林岚结过婚吗?” “知道,四年前就知道了。”季呈延说得很平淡。 许易这次是真惊讶了,“你一点都不介意?” “不是又离了吗?” 许易哑口无言,车厢里安静了半会儿,许易眼中闪过一抹精明之色。他叹了口气,“呈延,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对林岚的感情竟然藏了这么多年。如果早知道你那么喜欢她,上次我就不应该答应董事长去陷害她,不然也不会让李慕珩有机可乘。” 季呈延回头看着许易,一脸困惑,“陷害林岚?陷害她什么?” “这件事我很早想跟你说,但怕影响到你与董事长的父子感情,所以一直忍着。但你现在这幅样子,真的让我很不忍心。”许易为难地说:“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林岚还愿意联系你’那句话吗,其实我当时是很意外的,毕竟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林岚竟然会瞒着你,没有把对董事长的怨恨放在你身上,可想而知你们之间的友谊真的很深厚。” 季呈延怕自己听错听漏,忙把车窗摇下一些,让冷风吹在头上,保持清醒,“老许,你把话说清楚,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易歉疚地笑了笑,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打开双闪,似下了重大决定一般,道:“你知道林岚为什么会离开季氏吗?” 季呈延竖耳倾听,眼神直直地盯着许易…… —— 陶夭醒了以后,李慕珩让古丽留在医院照看,下午去公司处理了点事情,晚上又去医院探望了陶夭。 陶夭状态很不好,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活力。李慕珩心有愧疚,就多陪了陶夭一会儿,直到晚上十点才开车回李宅。 刘英听见车响,忙跑出来看,一见是李慕珩,她笑着迎上来,“慕珩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李慕珩进屋,第一眼是找寻林岚的身影,但将整个客厅和餐厅都看遍了,也没见着林岚。 不等他问,刘英率先开口,“林小姐刚上楼一会儿,估计睡下了。她昨天听说你回南城了,就一直在等你回来。” 听见林岚在等自己,李慕珩平静的心湖漾起一波涟漪,眼中是极少流露的温柔和愉悦。这半个月里,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小别重逢后林岚的反应。 她会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迎接自己?是欢喜?还是幸福? 想到这些,李慕珩微挺了背脊,像有光芒照在身上,他浑身暖和,然后径直走上了扶梯。 “诶……”刘英伸手想要跟李慕珩说手机的事,但见李慕珩那急切的样子,她也不好打扰人家一家子团聚,笑着走开了。 李慕珩手扶上门把手准备开门,突然想起林岚主动提分手的事,他又把内心的激动压制下去,强装镇定地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片漆黑,李慕珩看不见,就把灯打开了,屋子瞬间明亮起来。屋里干净整洁,床单没有一点褶痕。不见林岚,心里微有些失落。环顾整间屋子,终于在飘窗前的沙发上看到了林岚的背影。 “天气转凉了,你关了灯坐在那里做什么?” 他边说着边往沙发处走,途径靠墙的条案时,目光被上面摆放的一件物品吸引了去。 李慕珩觉得很眼熟,就多留意了两眼,是一部掉漆的手机。两步之后,他又顿住了脚步。震惊地看着那部手机,瞳孔微缩着。 低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手背上青筋凸起,甚至有些轻微发颤。 原本期许的心情在刹那间变得沉重。 他僵直地伫立在原地,深深地凝望着飘窗前坐在灰色沙发上的林岚,眸色晦暗。 几秒钟之后,他听见林岚在说,“灯光有些刺眼,把它关暗一点吧。” 这样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谁都好受。 李慕珩迟疑了一会儿,回身将灯光全部熄掉。在黑暗中看着林岚的方向,心沉到了谷底。 凭着记忆走到沙发旁坐下,他若无其事地说:“如果觉得卧室灯光太亮了,我明天找人把灯都换成暖色系的。你现在怀着孕,万一碰到了哪里伤着了,对孩子不好。” 林岚偏过头望着李慕珩,没有一点可见的光源,但她依然能看见李慕珩的脸,刻在脑海里从来忘不掉的脸。 她准备了很久,也想好了怎么开口,如何去套李慕珩的话,如何让他主动说出真相。 可当真正面对着这个人,那些准备都变得毫无意义。就像半年前重逢那时,演练了无数次的重逢,临场时依旧没有半点用处。 几分钟的缓解,让李慕珩慢慢地冷静下来,开始想要掌控全局,“你怎么了?” 静默了十几秒。 许久,才听到林岚的回应,“我在回想我们的过去,想着想着,就入神了。” 林岚的过去,无论有没有自己,李慕珩都不想让她去回忆。他想打断林岚这个话题,但林岚却似乎陷入了回忆不可自拔,“我突然发现,我们之间的回忆,除了四年前我们交往那会儿,后面的似乎都不怎么美好了。” “林岚……”李慕珩心里咯噔一下,眉间深锁,“事情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林岚苦涩一笑,李慕珩不提不问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逃避?可事到如今,她只想做个明白人。 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她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暂时抛开李承佑的死,对李慕珩说:“我还记得你曾跟我说,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是忘不掉、放不下而已。我忘不掉四年前,放不下李慕珩,所以……我们又重新开始了。” “你后悔吗?” “后悔爱上你,还是后悔与你重新开始?” 李慕珩语凝,这个问题的答案哪需要问呢。如果没有爱,怎么会重新开始。 林岚说:“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七年前决定跟你交往。三年的恋爱时光支撑了我四年,哪怕你后来跟陶夭走了,那四年里我依然在守着曾经的美好独活。可四年后,你又回来了,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让我看不到你曾经的半点影子。有时候我都不禁怀疑,你还是那个承诺要跟我结婚的人吗?” 林岚偏过头面向李慕珩,“你能告诉我答案吗?李!慕!珩!” 三个字,她咬得很清晰。 林岚那声称呼让李慕珩心口一窒,加上那部手机的出现,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林岚知道些什么了,而她所知道的,远多于双胞胎的事。 在半个月前,从林岚手机看到那张照片她却选择隐瞒,什么都不问的时候,李慕珩心里就做好了准备,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该来的总会来,事到如今,是继续编造谎言骗下去,还是坦诚地告诉她? 李慕珩想,从四年前骗到现在,已经够了。 缓缓靠在沙发上,深沉的眼神坠落入无边黑暗里,仿佛要将他内心深处的东西挖掘出来,然后讲述给身边的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如果我死了 黑暗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林岚慢慢地靠着沙发,仰着头望着无边的黑暗,等着李慕珩的答案。 “你问我还是不是那个承诺你要跟你结婚的李慕珩……”李慕珩语气平静,“我的答案是,李慕珩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娶你这句话。对你说这句话的人,是四年前用李慕珩这个名字到南大上学的李承佑。” 最后一个字说完,李慕珩觉得自己好像经历完一场殊死搏斗,从心到身,都有种强烈的虚脱无力感。 他不善于安慰,相比李承佑,他更不是个温情的人。 可此时此刻,他心里很难受,甚至觉得痛苦,却不能像失去至亲那样将内心的情感表露,只能沉默着去等林岚的回应。 林岚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闭上眼。 “四年前的八月,我跟承佑从墨尔本回国处理天海集团内部纠纷。在中途发生了意外,与季岩东的车相撞,承佑车祸重伤,在医院抢救了一个星期情况才稍有好转,后来伤情突然加重,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去世了。” “也许是他早有预感,所以在进入手术室之前交代了很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针对你……”李慕珩的声音有些发颤,语气愈发悲切,“还记得你跟承佑最后一次通话吗,承佑跟你说他可能会很忙,让你不要再打电话给他,事实上是因为那个手术的成功几率很低,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所以才那样说的。” 彼时的李承佑已经虚弱的只能躺在床上了。 为了不让林岚发现自己的异样,李承佑故意装作很忙很冷淡的样子,对电话里的林岚说:“等我闲下来的时候,我会主动打电话联系你。” 那天林岚正与许易一起在外面选新店地址,周围人有点多,她也没太在意电话里的人有什么问题,匆忙挂断电话就去忙了。 李承佑面如死灰的模样让李慕珩心生不忍,他坐在椅子上,拧眉看着李承佑,安慰道:“捐献的器官已经在运来的途中了,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四十,不用担心。” 李承佑摇头苦笑,看了李慕珩身后的陶夭一眼,目光又落在李慕珩身上,虚弱地问:“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爸爸呢?” “公司那边爸爸现在正在着手处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那就好。”李承佑舒了口气,没有问车祸的原因,怕李慕珩心里有愧。 当时那种情况,他第一反应是保全副驾驶的李慕珩,想都没想都就把方向盘往右边打,结果是李慕珩毫发未损,他险些丢掉性命。 缓了缓,李承佑问:“我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两点,到时候爸爸也回来。”李慕珩默了半会儿,“需要我打电话把林岚叫过来吗?” “不用……”李承佑连眼睛都有些睁不起了,却不甘闭上,害怕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等我手术成功了……你再通知她,让她来医院……陪我……” “好。” 李承佑的手紧紧抓着李慕珩的胳膊,祈求道:“如果我手术失败死了,你……也不要告诉她。” 李慕珩眼神有片刻的闪躲,“你应该让她知道这些事。” “我不能害她。”李承佑偏过头望着窗外的日光,“哥,其实我真的很想跟她结婚。” 这一句话让站在一侧的陶夭都心酸不已,她看着李慕珩的背影,心中也在想,若是李慕珩也能这样对自己,哪怕是死了也愿意。 只是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今天来只是出于朋友的身份探望李承佑而已。 “在出国之前,我答应林岚,会每天跟她视频聊天,在回国的时候在机场跟她求婚,但是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李承佑已经有些神识不清了,说话断断续续,“其实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想她活在痛苦中。” 李慕珩拧眉看着又要陷入昏睡的李承佑,面色凝重。 “如果我死了,你跟她结婚,算是了了我的心愿。然后想个方式,让她记恨我,一辈子记恨着,至少这样……她会永远记着我。”李承佑闭着眼,回忆着那一次李慕珩看林岚的眼神,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容,带着些许欣慰。 很多时候李承佑与林岚视频聊天,林岚一声又一声叫着‘慕珩’的时候,旁边真正的李慕珩都会被迫吸引了心神。 李承佑小眯了一会儿,突然又睁开眼,对李慕珩说:“天海需要你,爸爸也需要你,以前闹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帮爸爸处理好公司,然后……” 然后的李承佑,被推进了手术室。 李慕珩怀着万分之一的期盼,祈祷李承佑手术顺利。但手术结果以失败告终,捐献的器官没有及时送到医院,李承佑死在了手术台上。 李承佑葬礼那天,李慕珩一个人在墓地坐了一下午,谁都劝不走,谁说的话都不听。他知道自己欠李承佑一条命,而他这辈子怎么也还不了。 从那以后,他拼命的工作,帮李永卓处理公司的一切事物,企图以此来压制心里的悲痛。好在公司运转顺利,天海的危机在父子两齐心协力下恢复了正常。 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九月中旬,打电话告诉林岚,他要回国了。 电话里的林岚高兴不已,很期待,也很激动,也在暗示着机场两个字。 李慕珩记得李承佑与林岚的约定,机场求婚这件事,是李承佑最后的要求。他想帮他完成,然后,按照李承佑说的,想尽一切办法让林岚记恨自己一辈子。 那个时候的李慕珩还在想,林岚即便恨,也只会恨李慕珩。李承佑依然是她记忆里美好的样子,谁都无法取代,谁也不能取代。 而后的事几乎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再走,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四年后的重逢就是最好的验证。 李慕珩一直不明白李承佑为什么要对自己提那样的要求,直到与林岚离婚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除了会痛苦之外,还会有恨的存在…… 黑暗中的两个人各自沉默着,李慕珩讲述的过去很多事情并不连贯,甚至是前后颠倒,但说话的人没想着去纠正,听者也没有去追问。 林岚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片黑暗,眼睛因为长时间被眼泪浸泡而刺痛着,她却连去擦掉那些眼泪的心力都没有。 原来这些事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感觉,远比从刘英那里听到要残酷得多。 残酷不仅仅是因为她错付了人,而是李承佑已经死了。 给予她最浓的爱,最深刻记忆的男人,不是眼前这个活的好好的李慕珩,而是死了四年,她却毫不知情的李承佑。 她用了两天的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此刻仍是功亏一篑。李慕珩一句话,把她所有的准备击的粉碎。她觉得自己就好像光着脚走在冰天雪地里,冷的浑身都麻木了。 深吸了口气,她抬手覆上小腹,一边忍着不哭出声,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肚子里的孩子。 可一想到这两个孩子是身边这个陌生人的,她心里就更觉得痛苦。撑着沙发起身,她想回床上躺一会儿,或许那样会舒服点。 李慕珩以为她又会像上次一样离开,起身拉开窗帘,外面路灯的光透进来,两人能隐约看见对方的身影和面貌。 他看到林岚纤瘦的背影,大掌扣住她的胳膊,“林岚。”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说得沉重。 林岚强撑着上半身,手扶着沙发,另一只手用力地掰着李慕珩的大掌,“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这一切不都是承佑要求你做的吗?要说对不起,也是他爬起来跟我说对不起。” 李慕珩手上力度逐渐放松,林岚用力拂落李慕珩的手,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兄弟俩,你们怎么总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正确的?就因为你们自以为是为别人好的方式,就把别人的一生给搭进去了。你说他爱我,既然爱我,为什么不听听我的意见?” 林岚的脑袋一片混乱,什么也理不清,她自嘲般笑说道:“看到那部手机了吗,里面承佑给我留了一段视频,他说他出车祸快死了,他说他最放不下的人是我,最想要弥补的人是我,他怕我痛苦,所以让你替代他完成他的心愿跟我结婚,对吗?然后你出轨了,我主动跟你离婚了,我最爱的人成了我最恨的人。他想让我心安理得的结束与他之间的感情,对吗?” “林岚……”李慕珩走到林岚跟前,嘶哑着嗓子,“你不要这样。” 林岚看着他,视线很模糊,“不然我应该怎样,或者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反应?是不是哭着闹着问你,李承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彻头彻尾的骗子 林岚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看上去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其实我前几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今天就是想亲耳听你说事情的经过而已。所以我现在感到很欣慰,因为你终于跟我坦白了,没有再继续骗下去,不然我还得自己去找真相,那多麻烦啊。” 林岚起身从容地走到衣柜前,随便取出一件外套穿在身上,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李慕珩一眼,转身走向条案。 李慕珩随步上前。 林岚突然停下脚步,她回过头看着昏暗光线里的李慕珩,“你别跟着我。” 李慕珩心慌的厉害,林岚这种状态让他有种恐惧感,就像第一次看到已经疯了的沈月卿时一样。 他大步上前将林岚抱进怀里,双手紧紧地圈着她的身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担心。” 林岚笑了声,“我没什么要说的,即便有话也只想对李承佑说,不是对你。” 林岚冷漠的语气让李慕珩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想抱着她。平日里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此刻笨拙的像个未经人事的孩子,守着自己的东西不愿松开。 不管是他还是林岚,都陷入了一个死角,不善表达的人遇见了不喜欢表达的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说出来的又都是伤人的话。 许是被李慕珩抱得太紧,林岚呼吸有些不顺,心口被扯着痛,她甚至从心里觉得李承佑还活着,或者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李承佑,一切都是他们虚构出来的。 李慕珩不敢再刺激她,可看到林岚这幅样子,他又从心底里希望林岚能接受现实。被误认了那么多年,他也受够了。 将林岚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他说:“承佑的死我很抱歉,可他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好吗,我不是李承佑,我是李慕珩,跟你结婚的人是我,四年后带你去墨尔本的人是我,跟你生孩子的人也是我……” “啪!” 清亮的声响,打断了李慕珩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岚用尽全力的一巴掌下去,整只手都在发麻,五指颤抖着,亦如她的心,每呼吸一次,心口都会被揪紧一分。 看着李慕珩的侧脸,她慢慢放下手,强忍的情绪在要爆发的边缘,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压制住了,“我很清醒,正因为我清醒着,所以我不敢去想承佑的死,不敢去想这么些年,我心里一直记着恨着的人是你,更不敢去想……我孩子的父亲不是我曾经最爱的那个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歇斯底里。 李慕珩看不到林岚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在说起孩子那两个字时,林岚眼里的绝望和悲切。 “既然你只是为了替李承佑完成遗愿,四年前你就已经做到了。四年后还来找我做什么?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把我留在身边?”林岚不想哭,但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这半年里,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哪怕一点点,如果我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要怎么面对死去的李承佑,怎么面对你?” 李慕珩偏着头,眼睛酸涩的厉害。事情演变到现在,他忽然明白林岚关灯的用意。 可他却揭开了那层遮挡光线的窗帘,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摆在她面前,让她看清自己的虚假和自私。 林岚放松了身体,仿佛已经平复下来。看着李慕珩模糊的身影,她颇为嘲讽地笑了声,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条案,双腿虚软无力,只能扶着墙壁,每一步都沉重如缚, 拾起条案上的手机捂在胸口,另一只手打开屉子,取出里面装有随身物品的小包,自言自语般说着:“如果四年后的你没有再出现,我想我现在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关门声传来,李慕珩像失去支撑点一般,身体向后颠了一下,意识到林岚已经离开,他又匆忙走出卧室。 “林岚,你给我站住。” 林岚没有理会,直接往楼下跑。 李慕珩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也没有资格去留。但他仍是固执的觉得,林岚不能离开。他给自己找很多理由去挽留,到最后发现,除了孩子之外,他跟林岚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刘英听见动静就躲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儿,见李慕珩迟迟没有动身去追,她焦急地道:“慕珩少爷,现在这么晚了,林小姐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很危险,要不,我去把她接回来?” 李慕珩这才反应过来,刘英的话像点醒了他,他大步冲下楼跟出别墅,早已不见林岚踪影。 刘英也跟着跑了出来,一见四下无人,她扯开嗓子喊着林岚的名字,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李慕珩去门卫处打听,保安告知没有看见独身女青年出去过。刘英和家里的两名佣人把别墅区都找遍了,依然没有找到林岚的踪影。 李慕珩开车沿着马路找,但林岚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踪影…… 季呈延从许易那里知道了策划书事件的始末,他回到家立即给林岚打电话确认真假,但林岚手机一直无法接通。他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打到后面自己手机没电了,电话仍旧没接通。 他还是不肯相信许易说的是事实,打电话问张阳。电话里的张阳支吾着,不承认也不否认,季呈延却已经确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跌坐在沙发上,季呈延难以想象父亲竟然真的会为了利益陷害林岚,如果李慕珩没有撤诉调查真相,林岚现在是不是还在监牢里待着? 季呈延觉得自己当初真是蠢到家了,搞什么神秘的变化,如果保持着以前一样的联系频率,林岚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他好几次准备打电话过去质问季岩东,一想到季岩东的身体状况,他又忍住了冲动。 事情发展成这样,他无法去追究父亲的责任,只希望还能挽救一下与林岚之间的关系。 拨通林风的电话,季呈延开口就问:“林风,你姐在哪里?” 林风被问的一头雾水:“我姐在英国,怎么了?” “林岚根本就没有出国对不对?她还在国内?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季呈延的语气很激动,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林岚,跟她道歉。 躺在床上的林风猛然坐起,“季呈延,你从哪里听说我姐没有出国的?” “你先别管我从哪里听说的,你就告诉我你姐在哪里。我现在要见她,立刻马上。” “她真不在国内,你要见她就得去英国,而且她具体在英国哪座城市我也不清楚,她出国的手续都是李慕珩办理的。” “李慕珩……”提到这个名字,季呈延挂断电话又给李慕珩打过去。 李慕珩还在外面开车找人,以为这个陌生来电是林岚,心头涌上一抹喜悦,并且立即接通,脱口而出就是:“林岚,你在哪里?” 电话对面的人愣了几秒,随后问:“李慕珩,林岚在哪里。” 听是季呈延的声音,李慕珩心头被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了,语气也很不耐烦,“关你屁事。” “我问你她在哪里,我有话要跟她说……” 没等季呈延把话说完,李慕珩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心急如焚,找不到林岚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不安宁。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要一想到林岚可能会永远离开自己,他的心口就好像被一块石头压着,呼吸难受的同时,带着致命的无力感。 手机再次响起,李慕珩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沈月卿打来的,他把手机仍在一旁不想接,但电话锲而不舍地打来,他看着那一串数字,过了好几秒才接听。 “慕珩,你在哪里,家里有警察来了,你快点回来。”电话里沈月卿急切地说道。 李慕珩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沈月卿急的语无伦次:“我……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家门口突然来了两个警察,说要进行什么检查。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又不敢开门,但他们一直在门口等着。我……我怕是江灏派来的人,慕珩,你……你快回来,我真的很害怕。” “你把门反锁,不要出来。”李慕珩第一反应是江灏知道了沈月卿的存在,所以故意派人去搜查。 他担忧沈月卿的生命安全,又心悬林岚的去处,两者相较之下,他只能取目前最紧要的一方。把林岚那里交给了阿宁去处理,让他们派人去找林岚,自己驱车直接赶往陶夭的家。 李慕珩车速提的飞快,路上连闯好几次红灯,终于在二十分钟左右赶到陶夭居住的地方。 进电梯时,他与两名身穿‘警察’的男人擦肩而过。等电梯门关上了,他才细思那两个人是否就是沈月卿说的警察。 却不知那两名‘警察’在他进电梯之后,互相递了个眼神,有一种目的已成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安的死去,痛苦的活着 沈月卿被吓得不轻,‘警察’走了她还躲在卧室的墙角不敢出来,直到李慕珩在门口给她打电话,她才畏畏缩缩地出来开门。 “怎么了?”李慕珩进屋就问。 沈月卿一把抓住李慕珩的胳膊,“慕珩,我觉得是江灏,一定是江灏,他知道我还活着,所以特意派人来家里调查我。” “他们有为难你吗?”沈月卿纹丝未损,这让李慕珩怀疑自己是否误判了。 沈月卿摇头,“但我看他们好像是故意针对我来的,他们在门口等了接近半个小时,如果没有目的,他们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慕珩,我要搬家,我要回精神病院,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如果让江灏抓到我,他不会放过我的。” 李慕珩抬手轻拍了两下沈月卿的肩膀,眉间凝结的忧郁和愁绪很浓,“如果真的是江灏,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走了。” “但我怕啊,江灏一直以为那份证据在我手上,所以三年前就对我痛下杀手,他要是知道我还活着,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三年前那起绑架案为什么会变成谋杀案,沈月卿心知肚明,却一直不肯告诉李慕珩。而今江灏逼上门来,沈月卿才开始恐慌,她怕李慕珩也保不住自己。 李慕珩知道沈月卿心里恐惧的是什么,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得做万全的准备,“要是你觉得住的不安心,我明天再给你安排新的住处。但今晚你只能留在这里。” “那你今晚一定要陪着我,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李慕珩很为难,但眼前这里关乎的是人命,他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沈月卿看着李慕珩的眼睛,直到李慕珩应了声,她激动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你说的,明天一定要给我换个地方。” 李慕珩点头,沈月卿终于放下心来。 好不容易把沈月卿安抚睡下,李慕珩这才有空打电话去询问阿宁找人的进度,得到的答案是还没有找到林岚。 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他突然想到李承佑的手机。 四年前给李承佑整理遗物的时候,他就没再见过那部手机。而当时在医院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多,除了沈月卿,李永卓,就只剩下陶夭。 前两者基本是没可能,唯独剩下陶夭。 想到这一点,他立即拨打陶夭的电话,想要弄清到底是不是她跟林岚说了李承佑的事。 陶夭正在通话中,通话的对象是林岚。 这通电话是林岚主动打过去的,她很想知道李承佑的墓地在哪里。白天她有试探过刘英,但刘英并不知道。她也不想问李慕珩,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 从别墅出来,强忍许久的情绪终于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得到释放,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哭到声嘶力竭。巡逻的安保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陷于半昏半醒之间。 安保想送她去医院,她拒绝了,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别墅区,打了一辆出租车,随便说了一家快捷酒店的名字,暂时安顿在那里。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李承佑和李慕珩,两个在她而言应该是同一个人的存在,如今却成了两个人,一个爱的浓烈,一个伤的彻底。 打电话之前,林岚有猜想过这个人的身份,李慕珩身边那些人她一个个排除,最后只剩下陶夭。此时此刻,哪怕是隔着手机,林岚都能感觉到陶夭的激动。 “林岚,我等你这通电话等了很久了。”陶夭躺在病床上,几分钟前派去吓沈月卿的人才回复说李慕珩过去了,这会儿接到林岚打来的电话,更是浑身上下都舒服,连带着语气也带着愉悦,“我记得四年前,你说我是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当时碍于慕珩的原因,我选择保持沉默,忍气吞声了四年,你现在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第三者了吧?” 林岚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没有理会陶夭的嘲弄,“承佑的墓在哪里?” 陶夭惊讶地问:“你没有问慕珩吗?还是说慕珩没有告诉你?” 林岚闭上眼,红肿的眼睛睁得久了,很干涩刺痛,“陶夭,我只想知道承佑的墓在哪里。” 陶夭哼了一声,手指绕上了头发,把李承佑墓的位置给林岚说了,末了还不忘补充道:“林岚,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像承佑那么爱你的人了,如果你要是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我想他在天之灵绝对不会原谅你。” “嘟嘟……” 刺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陶夭撇了撇嘴。回想起那条视频,她不禁要为自己当年的感性鼓掌。 四年前,她去医院探望李承佑,略知了李承佑跟林岚之间的关系。那时的她很单纯,看着李承佑在死亡边缘徘徊,却不舍得告诉心爱的女人,陶夭打心底里同情这两个人。 她就像很多小女生一样,希望成全别人的爱情,尤其是凄美的爱情。所以提议让李承佑给林岚录一段视频,李承佑答应了,一个人在病房里录了一段。至于视频内容是什么,陶夭没有解锁的密码,无从得知。 陶夭如果看了李承佑的视频,或许就会早点知道李承佑祈求李慕珩跟林岚结婚的打算,她可能还会阻止李慕珩。 虽然中间隔了四年,陶夭也觉得自己不吃亏。兜兜转转,林岚还是知道了真相,李慕珩也会回到自己身边,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 可林岚毕竟是怀了李慕珩的孩子,而且她也感觉得到李慕珩很在乎那个孩子,就连沈月卿也一样。照李慕珩的作风,即便林岚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如果想要那个孩子,一样会想方设法把林岚留到身边,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她想要的是李慕珩与林岚彻底决裂,越彻底越好,所以孩子也不能留。 琢磨了片刻,她又给江容清发了条信息过去。 李慕珩等了莫约半个小时,再次给陶夭打电话过去,这次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慕珩,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陶夭柔声问,与方才判若两人。 李慕珩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小片花园,但他无心去欣赏花景和夜色,直入主题地问:“承佑的手机是你给林岚的?” 陶夭没想到李慕珩会问得这么直接,大脑有片刻短路,很快又恢复镇定:“抱歉慕珩,我没有提前跟你说,就擅作主张把手机给林岚了。但我也是没有办法,林岚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张你和承佑的照片,苦苦哀求我告诉她承佑的事,说承佑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她。我见她实在可怜,所以……我就把承佑遗留下来的手机寄给她了,因为那是承佑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但我跟你保证,在说出真相之前,我以为你已经向她坦白了,所以我才给她的。” “你怎么会知道林岚住在老宅?” “我……”陶夭愕然,李慕珩这话问得她后背一僵,“我……是林岚跟我说的,她让我把手机给她寄过去,就报了地址。” 李慕珩沉默着,眸色深暗。 许久,他才说:“好好养身体。” 挂断电话,他仰头望着布满星辰的天空,脑袋里一片混乱。 林岚心里爱的是李承佑,而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这半年来对林岚的所作所为,现在成了一种无法弥补的亏欠,更有愧于李承佑。 他现在不敢想别的,更别说林岚会原谅自己。只要能找到她,让她平安地把两个孩子生下来,给他们母子三人最好的生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是他的孩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 第二天一早,林岚打车去了墓园,她想亲自祭拜李承佑,去看看四年前那个人的墓碑。 她现在没多少心力去想李慕珩的事,哪怕李慕珩的事被揭穿了,她也舍不得肚子里这两条生命。 昨晚一夜无眠,她想通了。 与李慕珩之间的恩恩怨怨以后再算,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孩子生下来,让他们永远也不知道父亲是谁。 到墓园时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林岚在路边超市买了一把伞,撑伞走到陶夭说的那一片区域,在众多墓碑上,找到了刻有李承佑名字的那一块。 黑白照片里的人,笑得还跟四年前一样灿烂明朗。 那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冬日阳光下的少年,浅笑安然,好像在告诉你,春天很快就会来临。 可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墓。 她蹲下身,将手里的一束白菊放在墓前,看着照片中的人,眼泪夺眶而出。 伸手想要摸摸照片,手背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想到自己怀着李慕珩的孩子,她又把手缩回了,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些许,更无法直面李承佑的笑容,“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李承佑,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名,可我竟然隔了四年才知道。” “我本来很生气的,生气你瞒着我,生气你连我最后一面都不肯见,生气你就这样把我丢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但想了想,也许你这样做是没错的,起码你是心安的。你瞒着我,心安的离开人世。我活着,承受着你赐予的一切。我们两个也算是扯平了,不是吗?” 若说走到今天到底是因谁而起,答案无疑是墓地里这个人。没有他临终前的遗愿,李慕珩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更不会经历这一场又一场的磨难。 那是爱,只是爱的太沉重。活着的人怎么也摆脱不了死人心愿的桎梏,就像李慕珩。 冷风夹杂着细雨,吹在人身上很冷。林岚埋着头,低声抽泣着。雨打在伞上,将哭声淹没。越来越急的雨,伴随着朦胧的薄雾,给整片墓地都笼上阴冷的气息。 她没什么想说的,与李慕珩的一切她在李承佑的墓前也说不出口。她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亲眼看到李承佑的墓,确定四前年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然后看清现在这个李慕珩不是自己所爱的人。 但心里有个声音在跟她说,李慕珩没死。 驻扎在她心头的李慕珩是没死,但到底是哪一个?她心里很迷茫。 她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一个人正在靠近,等她注意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到身旁不足一米远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会不会成为杀人凶手? 感觉到有人靠近,林岚缓缓抬起头望向来人。 细密的雨中,江容清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居高临下地站着,冷眼俯视着蹲在地上的林岚,“林岚,原来你真的没有出国。” 林岚看了江容清一眼,想起医院发生的事,她眼底微浮过一抹寒意,比这墓地的气氛还要冷。 至于江容清为什么会来这里,林岚心里有答案。知道她会来祭拜李承佑的人只有陶夭,而李慕珩跟陶夭之间的关系既然能够维持三年之久,江容清却没有为难陶夭,想必两个人私下关系也差不到哪里去。 未婚妻与红颜知己间能相处的如此和睦,倒真是罕见了。 无视江容清愤恨的目光,林岚回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眉目忽而变得柔和,“承佑,我先走了,等以后有空我会再来看你。” 她撑伞起身,对江容清的愤怒视而不见。 江容清看了墓碑一眼,照片中那张与李慕珩一模一样的脸感到费解,特意看了眼名字,才知那是李慕珩的双胞胎弟弟。 见林岚要走,江容清大步走上去一把拽住林岚的胳膊,语气愤愤,“你竟然连同慕珩骗我说出国,现在见到我难道就没有一点要解释的吗?林岚,我见过犯贱的,倒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勾引别人的未婚夫也就罢了,还伪造出境信息,如果我向有关部门举报你,后果你可想而知。” 雨天,还有雾气笼罩,这片墓地实在太阴森了。 “你如果想举报就去,这个罪名有人承担。”林岚挥开江容清的手,继续往前走。 但江容清却不愿善罢甘休,她今天是来追问孩子的事,没有结果岂不是让陶夭笑话了。大步跑到林岚跟前:“我不想过多为难你,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绝不能留。只要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你。” 林岚觉得江容清真吵,回头看了眼李承佑的墓,似乎很怕李承佑会听到。 几米远的距离,他应该是听不到的。 林岚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江容清的目光多了一丝不耐烦,“陶夭在让你来之前,没有告诉你我跟李慕珩之间已经彻底没有关系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被陶夭利用,帮她扫清障碍,却还不自知。” 江容清咬牙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陶夭那个小贱人心里怎么想的,她不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吗,这三年来她这种手段我早就见惯不怪了。可即便她再怎么折腾,永远也上不了台面。我江容清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上当了?我来找你,仅仅是不想自己将来当上李太太的时候,传出李慕珩还有两个私生子,这会让我的脸上很无光。” 林岚摇头,冷笑,“所以你就把医院戒严,然后强行拿掉别人的孩子?” “我……”江容清理亏,更害怕林岚把这件事公诸于世,“你本来就不应该怀慕珩的孩子,我给你钱让你把他们拿掉,也是为你考虑,不然你想让这两个孩子生下来一辈子被冠上私生子的头衔吗?” 林岚微微蹙眉,神色黯然,“那是我孩子的事,与你,与李慕珩,没有半点关系,你可以放心的准备做你的李太太。” 她不想与江容清多费口舌,转身迈下石梯,想要尽快离开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地方。 江容清不相信林岚说的话,她必须带林岚去医院弄掉那两个孩子才行。思量了几秒钟,踩着高跟鞋就跟了上去。 尖细的鞋跟落在坚硬的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下雨天地面湿滑,江容清又跑得太急,一个不小心踩空了,整个人往前跌了下去。 出于求救的本能,江容清伸手想要去借林岚的力站直,双手在慌乱中变成了用力一推。 模糊的视线中,江容清看到一把伞从空中掉落,林岚的身子也倒了下去,顺着台阶一路往下滚,一直滚到最下面的那层台阶。 江容清瘫坐在石阶上,双目瞪大,惊恐地看着台阶底层还在蠕动的人,那么高的台阶下去,还能活吗? 江容清怕极了,这要是出了人命,她就得去蹲监狱了。紧张地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忙鼓起勇气跑到台阶底层去看林岚的情况。 躺在地上的林岚痛苦的蜷缩成一团,脸上和手背上都有严重的擦伤,头发里还有血水在往外面渗。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腰下不断被染红的雨水。 鲜红的血液缓缓流淌着,与地上的积水相溶,晕开一片惊心刺目的红。 林岚手捂着肚子,身体痛的发抖,却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痛,头浑浑噩噩的,身上像散了架似的,没一处地方可以使得上力。 但她却能清晰感受到有个地方有温热的液体在往外面涌出,像要把她身体里所有的血液流干一样。 她很想制止,想让它们流回去,想告诉肚子里的孩子,她可以救他们。 但回应她的,却是头边一大片染红的雨水。 “孩子……”林岚嘶哑着嗓子,绝望地看着江容清的脚,像疯了一样伸手抓住江容清的裤管,乞求:“求你……送我去医院……” 江容清被林岚吓得往后一退,林岚求助的手摔落在地上。 “江小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容清现在怕到极点了,她摇着头步步后退,眼见迷雾中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她心瞬间被提起。 看了看地上的林岚,那血肉模糊的脸上,眼里绝望的眼神让她害怕。 如果林岚死了,自己是不是就成了杀人凶手? 不! “林岚,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江容清继续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不想害死人,可林岚现在这种状况,还有得救吗? 江容清不敢赌,她怕承担这样的责任,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回去找家里人商量对策。 看了地上的林岚一眼,在那两个人发现她之前,掉头就往停车场跑去。 林岚躺在地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透过细密的雨滴和薄雾看着江容清逐渐消失的背影,眼神逐渐由痛苦变成了绝望,最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李慕珩将沈月卿安顿好了以后,独自开车往墓园而去。 他昨晚等了一宿,直到早上才有林岚的消息,但阿宁赶去那家快捷酒店的时候,林岚已经退房离开了。至于具体去了哪里,现在无从知晓。 他心里很不安,就跟当初亲自把李承佑推进手术室时一样,心头莫名的焦躁着。加上这阴沉沉的天气,更让他不踏实。 他从不去教堂,却选择到李承佑的墓前忏悔。 下雨天路上很容易堵车,尤其是遇到一些突发事故,交通更容易堵塞。 踏过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石板,走过被园区管理清理过的台阶,他带着满心歉疚走到李承佑墓前,那束新鲜的白菊让他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几分。 直觉告诉他,林岚来过这里,而且刚来不久。 恰好看见园区管理经过旁边,李慕珩忙走过去打听。园区管理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皱眉回忆着,“你说的独身女青年我今天倒是见过一两个,具体的也没看清楚,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你说的那位。” “那你知道她们两个分别去了哪里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可能看着人家。”男人好心提醒道:“今天下雨,地上很滑,你们下台阶的时候要注意点,千万别摔着了。刚才那里还摔下去过一个人,头都摔破了,地上流了好大一滩血。” 李慕珩应付般点了头,“谢谢。” 男人和善一笑,继续去巡视园区了。 李慕珩看着男人的背影,燃起的那一点希望终究只是空欢喜。转身回到李承佑墓前,默默看着照片中的人,沉沦在自责和愧疚中。 …… “颅内血压升高。” “给病人准备气管,o型血两袋。” “林岚,你振作一点,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季先生,你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请你离开手术室,不要耽误病人的救治时间。” “你就让我在里面陪着她,有需要的我可以帮忙,我曾经也是医生。” “把季先生请出手术室。” 两名护士走到季呈延跟前,态度强硬:“季先生,请你离开。” 季呈延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术台上,身上插满各种测试生命体征的管线的林岚,额头青筋凸起,双目赤红。 他只想在这种情况下陪在她身边。 两名男医生不想耽误病人的救治,直接将季呈延从手术室拖了出去,扔在门外的地板上,再把门关上。 季呈延又爬起来,却不再敲打手术室的门,只能趴在门上往里面看,不敢出声,生怕影响了里面的医生和护士。 想到林岚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面前,他双腿就有些发软,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如果不是跟随救护车去的人以前见过林岚,知道她跟季呈延是朋友,在回医院途中特意打电话给季呈延通知他来医院,季呈延还不知道自己要找多久才能打探到林岚的下落。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找了那么久的林岚,会变成这幅样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孩子没保住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季呈延在手术室外坐立难安。他给林风打电话说了林岚的情况,已经去外地考察的林风得知这个消息急得团团转,却因为职责所在,只能让秦羽霖到医院帮忙。 手术结束已经是下午了,医生从里面出来,季呈延慌忙上前急切地问:“徐医生,林岚她情况怎么样?” 徐医生跟季呈延是多年的同事,刚才情况紧急也没顾得上季呈延,这会儿手术结束态度才稍微好点,但语气很凝重:“病人头部受到强烈且持续的撞击,造成颅盖骨折,脑膜受损……” 徐医生还没说完,季呈延身体向后颠了一步,徐医生和秦羽霖忙伸手扶住他。 他曾经是医生,当然知道颅盖骨折有多严重,缓了几秒钟,才问:“是凹陷骨折还是线性骨折?” 徐医生拍拍季呈延肩膀,“线性骨折,我们已经做了急救处理,你不用太担心。她求生意志也很强,如果今晚病情没有加重,明天应该就会醒。” 季呈延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脸色依旧苍白,“谢谢。” 徐医生准备走,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眼季呈延,略有些遗憾,“另外,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没能保住。” 季呈延与秦羽霖双双怔住,季呈延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医生:“你说…她怀孕了?” “是,胎儿已经九周了。”徐医生一脸遗憾:“如果她很在乎那两个孩子,等她醒了,你们可以选择适当隐瞒,病人现在不能受任何刺激。” 季呈延惶然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手术室,眼神复杂,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全,手背上青筋暴露。 江容清开车一路风驰电掣,无数次闯红灯、变道,好几次差点出车祸。 回到别墅推开门找到杜芸,她一把扑进杜芸的怀里,身体抖如筛糠。 杜芸被江容清这模样吓着了,一摸江容清湿透的衣服,忙吩咐佣人准备干净的过来换,抱着宝贝女儿说:“你这是怎么了,外面下这么大雨怎么也不打把伞,赶紧去把湿透的衣服换了。” 江容清紧紧抱着杜芸不松手,眼里布满惊恐:“妈,我犯事儿了,我该怎么办……” 杜芸正准备仔细追问,但见下人还在,忙扶着江容清往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安抚着。 “孩子,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江容清抱着瑟瑟发抖的肩膀,看着杜芸,嘴唇哆嗦着,“我……我今天早上去墓园找林岚,不小心……不小心把她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杜芸急忙问,“摔得严重吗?” 江容清脑海里浮现林岚躺在地上的画面,使劲点头,“我看她都动都动不了,地上流了好多血……看上去好像……好像快死了。” “那她现在人呢?” “我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她还躺在地上,我很想救她的,可是我一个人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所以我就跑回来。”江容清现在既后怕又后悔,在开车回来的途中,她才发现自己应该把林岚送到医院,或是打急救电话,起码这样还能证明她是过失伤人,现在逃逸了,即便是过失伤人也洗不清罪名。 杜芸看着江容清惨白的小脸微怒道:“你怎么能这么傻呢,把人家送到医院也好啊,这要是出了人命,你可怎么办。” “我也是害怕才会跑的,如果林岚真的有什么意外,我就是杀人凶手,要坐牢的。”江容清哭喊着,无助又着急。 杜芸还想再训两句,可心疼女儿的她又把江容清抱进了怀里,安慰道:“好了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责怪你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林岚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江容清点头,一个劲儿的哭着。 杜芸冷静下来,拿出手机给江灏打了电话过去。 江灏正与江越在商讨公事,他不想在江越面前接杜芸的电话,但如果避开了,反而把江越当做了外人。 江越也不在意,闲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思索着。 手机第二遍响动,江灏看了江越一眼,接通了电话。 “我现在正在工作,有什么你就不能晚点再说?”江灏不耐烦地说。 “……” 江灏听着听着,脸色愈发凝重,“那个叫林岚的现在情况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原本没心情理江家家事的江越听到这些,不由得皱起了眉。 电话里杜芸把江容清知道的情况跟江灏复述了一遍,江灏听完气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喝道:“简直是荒唐,人因为她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不送去医院,不管不顾自己就开车就走了,这要是耽误了救治时间出了人命,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是故意的就能掩盖已经发生的事实吗?我早就跟你说让你别惯着她,多教教她社会基本法则,你不听。现在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才知道哭,哭有什么用?”江灏声音一阵比一阵大,显然这次事态十分严重,“你找人去墓园打听林岚的情况,看林岚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被送去医院。如果没什么大问题,马上找权威医生去给她做后期的康复,安抚伤者的情绪和心情,该补偿的就补偿,千万别让她闹事儿。” 江灏用力挂断电话,怒目圆瞪,眼里有一丝忧虑。 江容清已经连续两次去找林岚的麻烦,上次医院林岚没有追究,这次又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如果林岚追究起来,哪怕江容清真不是故意的,也必须要承担责任。 而最让他担心的不是林岚身体情况如何,而是这件事一旦闹大,最受影响的肯定是自己。 市长的家人私自戒严医院,意图强行拿掉别人的孩子,失手将人推下台阶,在伤者生命垂危的情况下逃逸。这些事情一旦曝光,江容清肯定会成为众人讨伐的对象,自己不受牵连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还在争取上升,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前途。 江越在一旁默不作声,等江灏心情平复了,才不冷不热地说:“家事处理不好,很容易功亏一篑。当下最紧要的是想办法确认伤者的身体状况,然后去事发地点看有没有证人在场,把事情控制起来。” 江灏看了江越一眼,叹息:“容清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她也不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这孩子,就是用情太深,为了李慕珩那小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江越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对江灏的示好不屑一顾,然后故作担心地问:“事发地点在哪里?” “南城西郊那片墓园。” 江越漫不经心地哦了声,不再表达意见。 江灏还要急着去善后,不能多停留。待江灏走后,江越思索片刻,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陆临舟的号码。 季呈延安排林岚进了重症监护室,寸步不离的守着林岚,期盼着林岚能度过危险期。 林风忙完工作直接赶回南城,秦羽霖开车去机场接他的时候,在路上把林岚的情况说了一遍。林风听完不禁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姐姐她为什么会去墓园?她去那里祭拜谁?” 秦羽霖摇头,具体发生了什么,林岚为什么会摔倒,没有人知道,目前只能猜想是不小心摔倒了。 林风赶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他换好无菌服进入icu探望林岚,林岚依然处于深度昏迷。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跟季呈延一同出门。 两个人在医院楼梯间找了个位置坐下,季呈延看着林风担忧的脸,问:“为什么要骗我说林岚出国了?” 林风很难向季呈延解释这件事,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你知道我姐跟李慕珩什么关系,到外面避避风头也好。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我也没办法左右。” 提起李慕珩,季呈延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就那么放心把你姐交给李慕珩?你不知道以前李慕珩为了别的女人跟她离婚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她是个大人了,她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也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 季呈延皱眉看着林风那一幅我也没办法的表情,心里突然觉得,眼前的林风似乎已经不再是自己认识十多年的那个直率的小伙子了。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姐,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对她好。”林风诚恳地说:“所以我曾经从心底里希望你能跟我姐修成正果,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即便她现在跟李慕珩分开了,曾经那些评价依然会伴随着她。而你又扪心自问一下,她现在这种情况,你还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喜欢她吗?” “林风!”季呈延站起身,怒视着林风,“谁都有资格说她,唯独你不行。哪怕你是她亲弟弟,我也决不允许你在我面前说她半句不是。” 林风怔然,他着实没想到季呈延反应会这么激烈,反应过来又为季呈延的痴情感到惋惜,“我是为你考虑。” 季呈延冷冷地说:“我的事我自己会考虑,不需要你担心。不管林岚变成什么样,只要她愿意要,我随时都可以把我的一切给她。” 季呈延转身往病房走,忽而又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对林风道:“林岚所有的医药费用我已经付过了,她住院这段期间我会亲自照顾,直到她康复。” 说完,季呈延大步走回了重症监护室。 第一百三十章 她很好 江灏当天晚上就查到了林岚的住院信息,并且亲自打电话到医院询问林岚的身体状况。得知还处于危险期,江灏不得不打消了派医生去医院为林岚做康复的念头。 江容清望着一脸焦灼的父亲,“爸,情况怎么样?” 江灏怒视着江容清,“还在危险期,医院那边说只要熬过今晚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我担心的不是她的身体状况,而是她醒来之后该怎么办。这要是闹出什么事儿,我们一家人都得受到牵连。” 杜芸明白江灏的意思,却并没有江灏那么紧张,“这还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该赔偿的就赔偿,该道歉的就道歉。我找人打听过了,林家在政商两届都没什么背景,唯一有点出息的,就是林岚的弟弟林风在质监局担任部门主任。如果我们提出补偿,钱也好,晋升也罢,估计那些人还巴不得呢。” 江灏斜了杜芸一眼,“你什么时候找人打听的?” “你不是觉得我没用吗,问这些做什么。”杜芸没好气地说,从桌上拿了一个橘柑握在手里,“你以为就你会操心,就你能干,别人都是摆在家里的花瓶吗?” “你这……”江灏敢怒不敢言,又见江容清充满期待的样子,甩手淡淡道:“说话真是越来越刺。” 杜芸剥着手里的橘柑,悠悠地说:“那也是被你逼的。” 夫妻两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损着对方。江容清习惯了父母这种相处方式,也没劝和的打算。方才听父母为自己的事操心劳力,心里尤为感动,更为生在这样的家庭感到庆幸。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遇见这样的事等待的可能就是另一番结局了。 想到这里,江容清忍不住又问:“爸,如果慕珩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提起李慕珩,江灏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背着手在客厅来回走了两遍。过了一会儿,他让江容清上楼休息。待客厅只剩下杜芸了,才小声道:“我见到沈月卿了。” “什么?”杜芸惊愕地看着江灏严肃的脸,“沈月卿不是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吗?你怎么可能还会看到她?” 江灏叹了口气,“你难道忘了,三年前绑架现场只有江言的尸体,警察把附近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沈月卿。我当时就在想,沈月卿肯定还活着,只是被谁藏了起来。我那天晚上回来,在路上遇见了一起车祸,沈月卿就在现场。一开始我还不确定,直到我亲眼看见了李慕珩,才确定那就是沈月卿。她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回到了李慕珩身边。” “那协议书会不会已经落到了李慕珩手上?”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江灏眼睛微闭,细长的眼中迸发着精锐的光芒,“所以当下最紧要的,就是想办法亲自见一面沈月卿,看李永卓到底有没有把那份协议交给她,这可比容清这里的事紧要的多了。” “你知道沈月卿住哪里吗?” “今天已经确认了。”江灏想了片刻,忍不住道:“原本我只知道她住哪个小区,所以特地派人在小区监视,好几天也没个结果。说来也奇怪了,今天一早,李慕珩突然把沈月卿送往郊区一家孤儿院里。我打算过两天,等李慕珩稍微松懈一点了再去找她。” 江灏不是个冲动的人,绝不会第一时间就去找沈月卿,而是想等李慕珩放松警惕了,才去抓人。 “依我看,你就趁现在这个时机,去把沈月卿弄过来,也免得夜长梦多。对你而言今年可是关键的一年,这马上就要到年关了,你这可不能出半点岔子。”杜芸虽然性格急躁,大事面前却格外冷静精细,“要不这样,林岚那里的后续我来想办法处理,你去处理沈月卿。” 江灏想了想,“这样也行。” 夫妻两相视一眼,江灏看着杜芸风韵犹存的脸,眼中满是欣慰:“小芸啊,我江灏这辈子能娶到你,也是我的福气。” 杜芸娇嗔了声,“冲我发脾气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的觉悟?” 江灏哈哈一笑,伸手将杜芸拥进了怀里。 …… 李慕珩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有打探到林岚的去向,林岚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半点音讯。 他开车去很多地方找了,结果一无所获。如果有林岚离开的消息,他心里或许还会好受些,但眼下这种无声无息的消失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种折磨。 刘英一直在拨打林岚的电话,直到晚上十点时才终于打通。 一旁的李慕珩慌忙夺过手机拿在耳边,手紧紧地抓着手机,神色紧张。 “喂。”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李慕珩对这个声音是熟悉的。 他告诉自己这可能是林风,林岚离开自己肯定会去找家人,绝对不会怀着自己的孩子去找别的男人。 可声音的主人又开口了。 “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期待的心情在刹那间转为失落,连带着将他对那个人的亏欠一起,化作尘泥。 他找了她一天一夜,为她担心,为她痛苦,为她奔波,可她现在却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让另一个男人接自己的电话。 她就这么恨自己?恨到一转身就投入别人的怀抱? 接电话的人静等了几十秒,见李慕珩迟迟没有开口,就把电话挂了。 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屋子的氛围在刹那间变得僵冷。刘英见李慕珩脸色不对,担忧地问:“慕珩少爷,你怎么了?林小姐找到了吗?” 李慕珩面无表情地看了刘英一眼,眸色黯淡,仿佛常年无光的黑洞,给人一种空无而又晦涩的无力感。 迎上刘英那急切的目光,他无声一笑,仿佛在自我嘲讽,薄唇吐出几个苦涩的字,“她很好。” 转身,上楼。 平日里冷峻桀骜的男人,此刻却有着刘英从未见过的落寞和孤独。短短的一天一夜,这个男人却像经历几场劫难似的,从身到心,都疲惫不堪。 刘英想要关心两句,却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长叹口气,无奈摇头。 季呈延看着那串数字发了很久的呆,虽然对方没有说半个字,但直觉告诉他,方才打电话来的人就是李慕珩。 如果李慕珩在他眼前,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揍李慕珩一顿,以泄心头之愤。 为自己,也为林岚。 回头看着病床上还插着氧气管的人,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面容沉寂,如果不是耳边传来心电图的提示音提醒着他,他可能会以为林岚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 季呈延心里的怒气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渐渐平复,把手机放在一旁,拉过椅子坐下。双手将林岚柔软的手包裹在掌心,“林岚,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你一定要挺过来。” “只要你醒过来,不管你以后怎么欺负我,我都绝不反手,你要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次危险。”季呈延祈求般说着,一天一夜没休息好的他眼里满是红血丝。 “呈延,我相信林岚会好起来的。”方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季呈延身后,手轻轻搭在季呈延的肩头,安慰。 季呈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方蕾,只深深地凝视着林岚的病容。 林风不敢告诉林正泽夫妇林岚的事,打算等林岚度过危险期、且有好转了再向父母坦白。 凌晨三点,林岚病情突然加重,再次被推进了急救室。 医生的解释是,病人逐渐恢复了意识,但情绪过于激动导致颅内血压升高,如果再反复下去,只怕情况会很糟糕。 季呈延不知道林岚到底想到了什么会那么激动,只能问林风,林风绞尽脑汁才想明白,林岚最在意的是孩子。 那是一对双胞胎,为了那两个孩子,她可以连命都不要。 林风想了个办法,在征得医生的同意后,让医院一名产妇帮忙,带着孩子在病房里陪着林岚,或许有助于安抚林岚的情绪。 至于是否有效,全凭运气。 病房外,江越透过窗口缝隙看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冷峻的脸庞微有些动容。 他本不想来的,但晚上睡不着,起来散步又觉得无聊。鬼使神差地坐上车,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这里。但并没有停留多久,几分钟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季呈延一整晚都没睡,林风第二天要上班,小睡了一会儿。 医生一大早就来检查林岚的身体状况,确定各项体征稳定,才对季呈延说:“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醒。” 季呈延听到这句话,轻轻松了口气,抬手轻抚着林岚的手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熬过来。” 林风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确定林岚脱离了生命危险期,就回单位上班了,秦羽霖从家里赶来医院代替他照顾林岚。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充满恨的种子 季呈延连续两天没去公司,引起公司董事会的不满。季岩东替季呈延找了个借口暂时将那些董事安抚,散会后立即让许易打电话给季呈延。 许易打第一次时季呈延接了,一听是季岩东授意,二话不说结束通话。许易又连续打了好几次,都被季呈延直接挂断。本就在气头上的季岩东一拍桌子,怒骂了声“死性不改”,然后怒气冲冲地赶到医院。 父子两就林岚的事在医院大吵一架,跟来的许易怎么劝都劝不住。 季岩东被气得不轻,指着季呈延的鼻子声色俱厉地道:“不孝子,真是不孝子!季呈延,老子养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为了留你在公司,我费了多少心思,你现在说不去就不去,考虑过我、考虑过公司吗?” 季呈延双手抱胸靠着纯白光洁的墙壁,面对恼羞成怒的父亲,他考虑到对方身体健康,尽量不提策划书事件去激化现在的冲突,语气也稍微放软了些,“我说过,等林岚身体好了我自然会回去!” “林岚林岚,张口闭口都是林岚,她自己没有家人朋友吗?需要你这个外人在这里尽心尽力?”季岩东气得手都在发抖,“季呈延我再问你一次,你今天回不回去?” “今天不行。” “好!好!你不回!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别后悔。” 季岩东转身就往外走,季呈延看着那微驮的背影,心底有些不忍,向许易投去求助的目光。 许易意会,点了点头,跟上了季岩东。 目送两个人远去,季呈延长叹了口气,低头转身走进了病房,目光无意中撞上一双迷茫的眼睛。 季呈延愣了几秒,有些不可思议。下一刻,他堆满愁云的脸上瞬间被惊喜替代,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病床旁。双手捧起林岚的手,语气有着难以自抑的激动,“林岚,你终于醒了。” 林岚微偏着头,半睁着眼看着身边这个男人逐渐泛红的眼眶,一天一夜的守候让季呈延看上去很疲惫,甚至有些沧桑感。她戴着氧气面罩的脸无法回应季呈延任何表情,只能动了动手指,然后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她现在还很虚弱,大脑也很混沌,身上每一次肌肉筋骨好像都不是自己的,没办法支配它们,却又清楚的感受着它们的虚软和无力。 而最要命的是头部的胀痛,一阵又一阵的,像在寺庙里被和尚敲打的木鱼。 “林岚,你等着,我去给你请医生。”季呈延一激动就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他放下林岚的手起身就去找徐医生。 徐医生带着几名护士火速赶到病房,确定林岚是真醒了过来,且面色正常,徐医生脸上微浮起一抹笑意。替林岚取下氧气面罩,亲自做了各项体征的检测,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今天下午我再安排你做个头部ct,看是否存有并发症,如果一切都正常,你再修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段时间切忌保持好心情,不要想太多,也不要过于激动,还有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以平常心对待。你的头部经受不起任何刺激,否则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林岚眼神微动,面容沉寂地看了徐医生一眼,干裂的嘴唇勉强吐出两个字:“谢谢。” 徐医生双手插在白衣大褂的兜里,眼神有些闪避,“呃……那个,你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林岚低低地嗯了声,没有说话。 徐医生看了季呈延一眼,眼里带着一丝困惑,心想着林岚怎么没问孩子的事?还是说她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如果真是不知道也好,至少不用面临失去两个孩子的痛苦。 徐医生离开以后,季呈延和秦羽霖都不知怎么跟林岚开口,这种事他们谁都不可能主动坦白,只能等林岚问,可林岚迟迟不开口,两个人言行举止更加无措。 过了十几分钟,林岚突然偏过头望着窗外,眉心轻颤着,显然忍到了极限,低哑的声音充满疲惫,“呈延,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和秦小姐先出去吧。” 与林岚认识十几年,作为最亲密的朋友,季呈延怎会不知林岚现在的状况。 但林岚不愿说的事,他从来不会闯破她的防线。这是两个人的默契,也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季呈延起身摸了摸林岚的头发,粗粝的掌心透着温柔的力道,“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就在门外面,你有什么随时可以叫我。” 林岚闭上眼,已经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季呈延担忧地看着林岚的侧脸,紧握的拳头能听见骨关节咯吱作响。秦羽霖见状,忙拉了拉季呈延的衣袖,摇头示意不要打扰林岚休息。 直到季呈延和秦羽霖都出去了,林岚才缓缓睁开眼,平静的目光落向窗外。晴朗的天空,日光透过窗台洒落进纯白的病房,一种宁静的安详。 她抬起插着针管的手,覆上小腹的位置。 像以前一样,轻轻地、来回安抚着。 强忍许久的眼泪在刹那间汹涌而出,无声地落入白色枕套里,晕开一道深色的水痕。 小腹上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五指变得僵硬,连带着身体都崩成了一条直线,心口猛烈地收缩着,像要拧成一团。 在江容清离开的时候,她清醒的感受到着那股持续了十几秒钟的热流在往外面涌出,伴随着地上的雨水,在地上蔓延。 季呈延的不安和医生的欲言又止再次向她证实,孩子……已经没有了。 与自己相伴两个多月的两个孩子,没有了。 “对不起……你们……我还是没能保住你们……”极力压低的声音,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悲痛和忏悔:“……真的对不起。” 她用力揪着身上的衣服,却无法抑制自己的痛苦,头上的胀痛逐渐转为阵痛,一次比一次强烈。极力隐忍的哭泣渐渐清晰,到最后,整个病房都只剩下她嘶哑的哭声。一想到那是两条生命,她的心就痛得快要窒息。心里那颗充满恨的种子,也在慢慢地被灌溉…… 在窗外守着的季呈延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抽动着,眼眶微湿。他想发泄,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一拳重击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手放下时墙上已经留了几道血迹。 一旁的秦羽霖见状,既心疼病房里的林岚,又为季呈延感到遗憾。 自从得知林岚在季呈延身边以后,李慕珩就放弃了去找她。想等她情绪稍微好点,并且接受了李承佑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人的事实后,再亲自去见她一面。 他会尊重她的选择,给她自由和下半辈子足够的经济,但孩子不行。 那是他李慕珩的孩子,任何人都无权带走。哪怕是用尽手段,孩子也必须留在自己身边。这是他现在的决定。 江云山的项目江灏很快落实,第一笔资金也已经入账,那块地现在成了市里重点开发的地方。江灏在会议上说,南城接下来的城区建设将以开发江云山一带为主。 消息这么一出,江云山再次成了各大集团争夺的对象,各独资、合资企业纷纷参与竞标。南城商界大多都在猜想北亚会是最后赢家。但竞标名单中,多家知名集团名列其中,却没有北亚。 其中一家名为大天的房地产公司在得知北亚没有参与竞标的消息后,也跟着退出了这场角逐。 江灏对大天这个公司也没放心上,反倒对李慕珩比较关心。他想找个机会去孤儿院见沈月卿,又担心李慕珩会监视自己的行踪,加上刚刚得来消息说林岚醒了,江灏觉得眼下也是时机。于是亲自给李慕珩打电话,询问李慕珩是否真的决定不参与竞标,试探李慕珩现在的重心在哪里。 李慕珩的态度很明确,江云山所有的项目,北亚一个都不会碰。 江灏很欣赏李慕珩的果决和判断,之余还旧事重提了婚事,再关心了北亚现目前的情况。李慕珩没心思想这些,简单说了两句便结束了通话。 江灏看着息屏的手机,笑道:“你比你爸聪明睿智多了。”想了想,江灏对司机说:“去那家孤儿院。” “好的。” 李慕珩这边刚把电话挂了,陆临舟就进了办公室。 汇报完工作上的事,李慕珩见陆临舟没有离开的打算,主动问:“还有什么要说的?” 陆临舟神态微有些不自在,“你主动问了,那我也就直接点。这两天下面的人老说你老脾气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发火,害的他们每天提心吊胆的,都不敢来上班。所以我就想来提醒一下你,你再这样板着一张脸,底下的人估计都跑光了。” “是吗?”李慕珩不动声色地说,“善解人意招人喜欢的领导有你一个就够了。” 陆临舟被噎得无语,想了想,“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由于余舒晓近两个月表现良好,我已经让她直接成为北亚的正式员工了。” “你的助理,自己决定,不用跟我汇报。” 李慕珩这反应让陆临舟很诧异,难道自己暗示的不够明显?余舒晓可是林岚的表妹,提起余舒晓,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没有反应? 陆临舟觉得自己应该再明显一点,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李慕珩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对了,你等下让余舒晓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想问她。” 陆临舟微微一笑,点头,“行,那你先忙。” 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 待陆临舟走后,李慕珩双手十指交握撑着下巴,眸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们只是灾难 杜芸得知林岚醒来的消息,立即领着江容清到医院。为表示歉意,她特意买了果篮和一些补品类的东西,顺便带了一张金额不低的银行卡,准备与林岚私了这件事。 这两天杜芸特地派人去墓园做了暗访,发现并没有人看见是江容清推的林岚,墓园也没有任何监控设备。 这对江容清而言是非常有利的,因为没有证据能替林岚证明她是被江容清失手推下去的,即便林岚指控,也只会是欲加之罪。 杜芸开着一辆低调的国产车到医院,坐在副驾驶的江容清有些不情愿,怕看到林岚。杜芸一边提醒一边鼓励,母女俩才走进了住院部大楼。 季呈延非要回家帮林岚炖汤,医院就只剩下秦羽霖和林岚。林岚头有些痛,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秦羽霖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伴着,顺便发短信问林风还有多久到医院。 病房门被推开,秦羽霖以为季呈延回来了,转过头一看是杜芸和江容清,微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忙起身恭谦地打招呼,“江太太,江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杜芸不冷不热地嗯了声,目光在秦羽霖身上打量了一眼,“你好像是秦厅长的女儿吧,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有气质漂亮了。” 秦羽霖微笑,“江太太过奖了。两位来这里是……” 杜芸目光落在林岚身上,“听说林岚生病了,我来看看她。” 向江容清递了个眼色,江容清忙把果篮和补品放到置物柜上。 林岚与李慕珩之间的事秦羽霖知道一些,眼前这对母女俩来的目的自然不会单纯,她心里是想留在林岚身边的,但碍于父亲比江灏级别低的关系,不敢与杜芸正面起冲突,只能陪笑着道:“这样啊,但林岚已经睡着了,可能要过一会儿才会醒,等她醒了我通知你们可以吗?” “不用,我坐一会儿就走。”杜芸笑容可掬,“你要是有事就先忙,不用管我。” 江容清上前拉着秦羽霖的手道:“秦小姐,我想再去给林岚买点东西,但我对这边不熟,不知道哪里能挑到合适的,要不你陪我去好不好?” “这……”秦羽霖看了林岚一眼,有些为难。杜芸忙替秦羽霖做了决定:“那行,你们就先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没给秦羽霖思考的机会,江容清拉着秦羽霖就往病房外面走,动作三分强硬七分亲密,秦羽霖半拒半就的跟上了。 确定秦羽霖真的走了,江容清这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动作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趾高气扬地看着林岚,“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林岚闭着眼,没有回应。 杜芸是个备受娇惯的女人,向来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哪怕今天是来致歉,她依然放不下架子,“既然你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不多打扰你休息,开门见山直说了。我今天带着容清特意赶来医院,是想对这次意外说声不好意思,你后期所有的治疗费用我们会主动承担。容清本来也不是故意的,因为这次意外给你造成的损伤,我们也会给出补偿。不管你想要哪方面的,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能接受。” 杜芸一口气说完,瞥了一眼林岚,对方仿佛真睡着了似的。见林岚这反应,原本装在包里的那张银行卡有些拿不出手了。 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杜芸心里自然不舒坦,只是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她撑着耐心继续道:“林岚,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想提什么要求,总得给个话。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林岚睁开眼,眼神平静的像古老的深井,给人一种沉静而又幽深的疏冷感,看的杜芸后背一凉。 林岚微皱起眉头,表情认真,像在思考杜芸的话。 杜芸以为有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心想下等人终归是下等人,唬两句就怂了。 林岚看了杜芸半会儿,突然笑了,笑容透着森森寒意,“我想让江小姐当着媒体,承认她将孕妇推下石梯,面对大出血的孕妇,她却逃离现场。这样的要求,江太太能满足吗?” “林岚!”杜芸怒喝:“我已经好声好气地来给你道歉了,你别不识好歹。” 林岚手覆上小腹,望着杜芸愤怒到有些扭曲的脸庞,“道歉如果有用,杀人犯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了?” 杜芸看着林岚的动作,迎上林岚那如冰刃般的目光,心底大约是明白林岚的意思。 “杀人犯也分蓄意还是过失,更何况有些人本来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的到来既然是多数人的灾难,还不如早些结束他们的生命。” 杜芸意有所指的话,在林岚本就悲痛的心上再添了一刀,望着杜芸那副傲慢的模样,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很多坏人做错了事,却觉得自己是救世主。 闭上眼,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然后说:“既然江太太觉得两条生命在你们而言只是一种灾难,那还来找我做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你们怕什么?” “你……” “其实你们一点都不用害怕……”林岚像在自言自语,“只是两个刚有心跳的孩子而已,对你们而言,他们只是灾难……灾难没了,你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灾难两个字,林岚的语气带着浓烈的恨意。 杜芸被林岚搞得很糊涂,这反应到底算什么情况? 但无论林岚做什么打算,杜芸都得在今天把这事儿给处理妥帖了,见林岚没提出赔偿,她破罐子破摔狠狠道:“忘了跟你说件事,我亲自去墓园调查过了。那天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见是容清推得你,你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容清在场,因为那片墓园没有监控,这就意味着你说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而且你知道看管园区的工作人员是怎么说你的事的吗,下雨天,地面湿滑,有个孕妇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杜芸嘲讽,“林岚,在南城这块地儿,你一个一无所有的情妇,能翻起什么风浪?即便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弟弟想想吧,他可是才升官不久呐,这要是因为你毁了前程,你这个当姐姐的,不觉得自己很可恨吗?” 林岚猛然睁眼,瞳孔紧缩,唇色苍白,枯瘦的手死死地抓住杜芸的衣袖,恨声道:“你真卑鄙。” “比起你破坏慕珩与容清之间的感情,我这点真算不得什么。”杜芸笑,从包里拿出那张早就备好的银行卡,慢悠悠地说:“我没多少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如果你愿意,这笔钱就是你的。至于你弟弟的前途,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因为情绪过于悲愤,林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头部的胀痛加剧,她却不甘倒下。扯过杜芸手里的银行卡,一把扔到窗外,颤声道:“……你给我滚。” 杜芸急需要一个答复,当然不会滚,“说出你的答案之后,不用你赶我也会走。” “你休想……即便我……” “砰!” 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杜芸浑身一震,惊愕地回过头,一道身影赫然立在门前。 林岚无力地抬起头,当看见林风站在门口时,她眼中流露出一抹希冀的光。在最无助的时候,能看见最亲的人出现在眼前,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庆幸的事。 杜芸见过林风的资料,自然一眼就认出了他。见林风这阵势,有些担心林风听到什么了。 林风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在林岚身上扫了两眼,眼中是林岚从未见过的疏离。他又看向杜芸,眼神却不像看林岚那般,“江太太,我姐身体不舒服,请你先回去吧。有什么等她身体好些了,你再来。” 杜芸心底微讶,阅人无数的她从林风语气中捕捉到了一点不能确定的东西。心知林岚这里是劝不通了,她索性起身走向林风,“既然病人需要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不过林主任,我倒是有几句话想跟你单独谈谈。” 那声林主任已经在向林风表明,他现在的一切江家已经调查清楚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林风抬眼望向病床上的姐姐,她病态的脸上布满震惊。 林风心里很纠结,可有些东西已经由不得他做主,就像他刚才在林岚回答之前推开了门一样。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真的不能轻易地就失去了。 见林风犹豫,杜芸又道:“就几句话而已,不会耽误林主任太多时间。” 林风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林岚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风,勉强撑起上半身,在林风转身的刹那,她殷切地唤了句,“林风……” 像小时候他在树上摘野果时,她在树下担忧的提醒,像他犯了错时,她轻声的教导…… 林风背影微僵,却没有回头,站了几秒钟后,径直走出了病房。 林岚虚睁着眼望着紧闭的病房门,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和紧张感铺垫盖地般袭来。 从小到大,林风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希望你,离开南城 杜芸是个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说话更是简单直入,却句句见血。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本身就很不容易。我虽然对你姐那些作风很是不满,但却很欣赏你的才能。如果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前途,我会觉得很遗憾。”杜芸和蔼地笑了笑,“林风,我不知道你对仕途的渴望到底有多强烈,但你既然踏上这条路,就证明你有鸿浩之志。既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更上一层?” “但是呢,人爬的越高,看着他的人也就越多。稍不留神,就会被上面的人一脚踹下去,甚至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如果有人保你扶摇直上,但你身边的人却给你落下把柄,你会怎么做?” “你自己好好考虑,我的要求不高,只是希望这件事就此画上终点,大家和和气气的,明白吗?”…… 杜芸走的时候,林风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不敢进病房。 杜芸那些话每一句都像刻在他心上一般,让他无法忘记,甚至开始深思,自己的前途与那两个未成形的孩子比起来谁更重要…… 林岚躺在床上静静地等,虚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她的每一分等待都是煎熬,每多一分就会失去信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个小时后,病房的门才被推开。 她转过头望向门口。 林风耷拉着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步态沉重地走到病床旁,看了一眼置物柜上的果篮等物品,他故作轻松地说:“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 “羽霖呢,她去哪里了?” “下去买东西了。” “哦……”林风点了点头,目光四下环顾着,心知该说的都将要说,还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时候,一次性的把话说完:“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跟江太太的对话了。” “嗯。” “是江容清把你推下去的?” “嗯……” 林风皱起眉头,站起身把林岚抱进怀里,像小时候林岚安慰他那样,轻轻拍着肩膀哄着,“姐,已经过去了,会没事的。” 面对亲人的关心,她的坚强似乎也不复存在,心里的委屈好像得到依靠,让她不再故作镇定,醒来后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哭得泣不成声。 这段时间经历的那些痛苦,从李慕珩到李承佑,再到那对双胞胎,每一件都足以令她崩溃的事,她却从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默默地去承受,然后自己消化。 秦羽霖送走江容清母女立刻赶回了医院,进屋就看到这一幕,慢慢走到床边,把江容清买的东西放好,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林岚悲痛的情绪逐渐平复,清醒过来才想起问杜芸跟林风说了什么。 林风勉强扯了扯唇角,“她让我劝你……让这件事就此平息下去,让你不要再追究了。” “那你的答案?” 林风已经无法直视林岚的眼睛了,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般,答不对题地问:“姐,你想过你以后的生活吗?” “林风……” “我替你想过。”林风打断林岚的话,语气笃定:“从小到大我都想过,我想给父母和你更好的生活,想要让我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为此我努力读书,争取考上好的大学,希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走到哪里你们都能以我为傲,我从小就想过。” 林风笑了笑,“你知道我现在拥有这一切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什么吗,是我终于有能力养你们了。” 林岚看着林风低垂着的头,心里莫约是明白他要说什么了,静静地听着林风说。 “我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你很多,所以想尽一切努力地去弥补你。哪怕……哪怕你选择用那种身份跟了李慕珩,我也选择尊重你的决定。只要你觉得幸福,我也绝不会干预。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觉得我作为你的弟弟,我真的没办法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你走向万劫不复。江夫人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江容清推得你,即便这件事闹大了,吃亏的也是你,而我们家……你知道的,父母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姐姐……我希望你……”林风抬起头,看着林岚的眼睛,似乞求又似规劝,“你离开南城吧。” 林岚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林岚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突然发现林风真的长大了,气质愈发成熟儒雅。她觉得很欣慰,甚至想笑,可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弟弟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全了。” “姐……” “但是林风,我的孩子没了。” “我知道。” “是江容清推我下去的。” “我知道。” “但你还是坚持让我忍气吞声,离开南城,对吗?” 林风眼中流下愧疚的热泪,“对不起……” 林岚看着林风那张熟悉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擦了一次又一次,怎么也擦不干净。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风是什么时候出门的,林岚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林风走的时候留下一句“我会照顾你下半辈子。” 下半辈子有多长?或者有多短? 彼时的林岚只觉得,明天也许就会是世界末日。 林风也很痛苦,他想替林岚要个公道,想给家人安稳的生活,可是他做不到…… 秦羽霖跟林风一起到地下车库,看林风的眼神满是陌生,“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不人道吗,你怎么能为了自己职位,让你姐承受这样的委屈?” 林风握拳用力砸在方向盘上,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怒吼道:“我能怎么办?你要我放下现在拥有的一切,为她的过错承担责任吗?秦羽霖,你别跟我讲什么人道主义,我走到今天,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为了让我配得上你,你去请江越帮忙,跟你家里人闹了多少次?如果我回到以前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你爸爸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你又怎么办?” “但她是你的亲姐姐……”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林风仰着头,两行热泪从眼角滚落,“可是我没办法,羽霖,我舍不得……你知道我今天拥有的一切真的不同意……所以我只能对不起她……” 秦羽霖还是第一次看到林风这么痛苦,心瞬间就软了,她探身抬起双手捧住林风的脸,主动吻干林风脸上的眼泪,哽咽道:“对不起林风,我不该质问你,如果这真是你深思熟虑后的选择,那我……我会站在你身边。” 林风偏过头看了秦羽霖一眼,迎上那充满疼惜的目光,呼吸有一瞬的停滞,心情糟到极点的他伸手将秦羽霖拥入怀中,用力地吻着,仿佛发泄般。 那天以后,林岚连续三天没有再见过林风。 她也没有主动再去找林风,每天都闷闷不乐的,除了躺在床上睡觉之外,就只剩下坐在窗前发呆。 季呈延每天都会在医院停留很久,方蕾偶尔也会来,时间会与季呈延错开。 季呈延隐约感觉到这姐弟俩之间肯定闹了什么矛盾,打电话问林风,林风直接把电话挂了,想问林岚,林岚面如死灰的样子又让他不忍心开口。 住院期间,她旁边病床的病人换了好几次,有的康复出院,有的被送进手术室就再也没出来过。在医院这种地方,生死似乎也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 每次她陷入沉思的时候,季呈延都会在旁边逗她开心。林岚以前的笑点很低,季呈延的笑话总能让她笑得前俯后仰,这让季呈延很有成就感。现在季呈延讲笑话她都是应付般笑了笑,不达眼底的笑意,更让季呈延感到失落。 住院第七天,徐医生来通知林岚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由于清醒那天受了些刺激,她以后可能会落下头痛健忘的病根。 林岚看着徐医生,“会经常痛吗?” 徐医生无奈道,“这不敢肯定,因为后遗症的发病率很难预测,只能尽量预防。” “那就好。” 林岚出院那天,季呈延说要来医院接她,方蕾跟她一起在收拾东西,病房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 林岚偏过头望向门口,一道黑色身影傲立在门前,峻挺高大的身姿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凌驾一切的威仪感,那副好看的皮囊又给他添了一笔不凡的高贵,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对他的偏爱。 可这个造物主的宠儿此刻看上去却像一只暴怒的狮子,无论眼神还是气势,都让人觉得害怕。 再见到李慕珩,林岚的心泛起强烈的痛楚。过了半会儿,她又平淡了。这个人跟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还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李慕珩深邃的目光牢牢地锁着林岚的脸,目光很复杂,深沉的像蕴着爱的海,却又带着愤怒的浪,然后慢慢走到林岚跟前。 “孩子呢?”他的表情很冷,跟伫立在冬雪中雕像的脸一样。 提起孩子,林岚眼睑颤动了几下,目光不由得飘向了窗外,看着碧蓝的晴空,笑说:“没了。” 很干脆的回应,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谁说谎谁不得好死 相比林岚失去孩子时的悲痛欲绝,李慕珩却表现的很冷静,冷静到的让人绝望。 今天上午,江容清突然找到李慕珩,质问他为什么要伪造林岚的出境记录。李慕珩以为是信息泄露,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江容清满脸幽怨地说在医院碰见林岚和季呈延去妇产科做人流手术。 李慕珩初听这个消息时,觉得江容清很是可笑。 江容清仿佛料定李慕珩不会信,特意将林岚住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甚至主治医生是谁都说了出来。不仅如此,她还打电话到季氏集团,当场确认季呈延这段时间都没去公司,而是在医院照顾一位病人。 李慕珩比谁都清楚那两个孩子对林岚意味着什么,他更清楚自己对林岚而言,有多可恨。 这种恨会不会报复在孩子身上? 李慕珩不敢赌。 没有将调查的事假手于人,他亲自到医院调林岚的治疗记录,江容清偷偷地跟上。结果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实,因为那上面清楚地写着清宫手术,同意人是季呈延。 本以为还有孩子可以牵绊住她,哪知到最后,连孩子她都不想要了。 没有了孩子,他们之间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他不想发火,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抓着方蕾的胳膊把人赶出了病房,然后将门从里面反锁。任凭门外人如何用力敲打,他却毫不动容。用力却胡乱得扯着领带,大步迈到林岚跟前,一把抓住林岚消瘦的肩头,将她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语气冷的骇人,“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没了?” 他管不了江容清说得是真是假,只想从林岚口中得到答案。 林岚这段时间都是靠营养液维持着体能,面对李慕珩强悍的力道,连反抗的心力都没有。 仰头望着李慕珩微有些发怒的脸,她语带讽刺,“就因为你身边那些人觉得他们是灾难,所以他们就没了啊。” 迎上林岚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李慕珩手上力度一松,心里的痛苦明明不比她少,却固守着自己的退路,不肯表现出半分,声音很嘶哑,“林岚,那也是我的孩子,你不想养可以给我,怎么能为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杀死我的孩子?” “为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杀死你的孩子?”林岚错愕地望着李慕珩那张熟悉到令她生恨的脸,颤声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来医院指责我?” 李慕珩心很乱,尤其是在得知两个孩子没了的时候,他的大脑就已经失去正常的判断,“那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医院?医院的病例单上为什么会有清宫手术的记录,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让季呈延接?回答我。” 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两个人都无动于衷。直到门被人大力撞开,李慕珩依然没有动弹半分。 季呈延怒气冲天地走过去一把推开李慕珩,林岚身体失去重心,顺着墙壁滑落,季呈延忙将她扶起,“林岚,你怎么样?” 林岚摇头。 江容清和方蕾紧随在后面,江容清眼见这阵势,忙拉住李慕珩的胳膊,小声劝道:“慕珩,你别冲动。” 李慕珩用力拂落江容清烦人的手,目光从未离开林岚半分,在看到季呈延温柔地抱着林岚的时候,他心里的妒火和怒意烧的他脑仁疼。 林岚扶着季呈延勉强站直身体,倚着墙面看了李慕珩一眼,目光最终落定在江容清身上,“江容清,李慕珩问我孩子是怎么没的,我真是讲不出口啊,要不你替我回答他?” 江容清被林岚看得心底发慌,“我……孩子是你的,我怎么知道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那天跟我一起去墓园,在我身后失手把我推下石阶,见死不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江容清惊恐地望着林岚,“你怎么能这样?自从上次在医院见过你之后,我一直以为你出国了,从来就没有再见过你,又怎么可能会把你推下去?我承认我不想你怀着慕珩的孩子,但我也不是那样狠心的人啊。而且……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墓园,我好端端的去墓园做什么…你编故事也要编得真一点…” 江容清转身委屈地望着李慕珩,“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而且你都已经答应我爸爸要宣布我们的婚期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让你生气,慕珩……我真的没有做那种事……” 宣布婚期…… 林岚看着李慕珩冷硬的侧脸,眉心微微皱起,心口仿佛被人揪住了所有的血管,痛得要炸裂了。 不管经历了什么,是李慕珩的掠夺还是李承佑的施舍,她眼里心里都只剩下眼前这个活着的李慕珩。 而这个活着的男人,却要和杀死他孩子的女人宣布婚期,结为夫妇。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江容清说出宣布婚期这句话时,李慕珩冷厉的目光忽而变得黯淡,仿佛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江容清以为李慕珩不相信自己,就一直摇头,眼里弥漫上一层水雾,看上去柔弱而又可怜。李慕珩没有半点心软的情绪,反而想起那天去看李承佑时园区管理的提醒。 他记得那天阴雨绵绵,李承佑墓前那一束新鲜的菊花让他以为是林岚,所以找管理询问。管理回答说没见着人,反倒提醒他路上小心,因为不久前才有人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摔得头破血流,被送往医院急救。 看着林岚比几天前更加瘦弱的身子,李慕珩眼神忽明忽暗,一番沉静之后,他语气变得平静,“你离开的第二天,我去看承佑了。园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下雨天地面湿滑,有人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摔得头破血流,他说得那个人……是你吗?” 林岚心里还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她希望李慕珩相信自己,可李慕珩话里的意思,她哪里会听不出来。 “你觉得我在栽赃她?” “林岚,如果真的是意外……” 林岚紧着心望着李慕珩。 “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了再说。” 一句话,浇灭了她唯一的希望。 林岚看了李慕珩许久,直到眼睛泛酸了,才缓缓收回目光,低眉看着地面,不由得苦笑出声,“是啊,我真的应该想清楚了再说……明明都已经知道的答案,偏偏还要抱有那么一点希望,希望你能为了孩子……信我一次。” “我们之间还有信任可言吗?”李慕珩问自己,同样也在问她。 林岚摇头,分不清是在对自己,还是在对李慕珩。 季呈延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园区看管的人说林岚是失足落下台阶,他也就以为是这样。因为现场除了林岚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他一直不知道李慕珩与林岚现目前的状况,眼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无视李慕珩清冽的目光,季呈延走过去揽住林岚的肩膀,像保护自己的所有物一般,用满是敌意的目光看着李慕珩,“李总如果觉得林岚说的话不可信任,那就请不要再来打扰她。她身体才刚有好转,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刺激,请你带着你的未婚妻离开。 未婚妻三字,季呈延刻意加重了语气。说完就要带林岚走,李慕珩伸手抓住林岚的手腕,“你又能相信我吗?” 如果信任能交换,他愿意相信她的所有,哪怕是谎话。 林岚偏过头,迎着李慕珩忧郁却又带着渴切的目光,“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一点信任。可是李慕珩……孩子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江容清那天确确实实去了墓园,因为她我滚落到台阶底层,她自己开车跑了也是事实。不信你可以再去问问陶夭,问问她是否告诉江容清,我问她李承佑墓在哪里这件事。”挣脱李慕珩的大掌,她指着江容清的眼睛,冰冷的目光像在宣判,“如果我今天说的有半句假话,我愿意一生孤苦,老无所依。但江容清,如果你撒谎了,我诅咒你这辈子万事都求而不得……你所在意的一切都会失去,你爱的人恨你一辈子。” 江容清身子瑟缩了一下,察觉到屋子里几个人的注视,她故作淡然地说:“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誓言会印在谁身上。”许是为了让李慕珩相信自己,江容清咬牙补充了句:“我们谁说谎谁就不得好死。” 恶毒的诅咒,真实的仿佛林岚才是那个说谎的人。 可有时候,不得好死的未必是说谎的人。 林岚把能说的都说了,别人信不信却由不得她。再看李慕珩,她竟然在李慕珩幽深的目光中看到一丝痛楚。 他会觉得痛吗? 不,痛苦在他身上是不可能存在的,他那样专横顽固又冷血到可以牺牲一切的人,根本就没有心,没有心怎么会感受到痛。 季呈延不想在这里多停留,手上轻微用了点力,揽着林岚的肩膀往门口走。 动作霸道却不失温柔,方蕾不敢多看一眼。 李慕珩僵直地站着,听着他们脚步声渐行渐远,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成拳,然后用力砸在了墙上。 江容清忙抓着李慕珩的胳膊请求道,“慕珩,你不要伤害自己,我知道失去孩子你很心痛。但你千万不要相信林岚,我真的没有对她做那些事,不信你可以去调监控,或者你问园区管理也行。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林岚跟季呈延行为举止那么亲密,季呈延又那么维护她,他们之间……” “说完了吗?” “慕珩……” 李慕珩静默很久,忽而轻笑出声,转头看着江容清楚楚可怜的模样,用讥诮地口吻说:“你爸图个万无一失,那你呢,容清,你到底图什么?” “我……” 放下还在阵痛的手,李慕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放心,不会出人命 江容清痴痴地看着李慕珩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苦涩之意。 为了这个男人,她耗了自己最美好的三年时光,哪怕他没有任何回应,她依然甘之如饴。 只是这一切在他眼里似乎都成了某种目的,爱他有目的,对他好有目的,就连想要嫁给他依然是为了某种目的。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看上的,无论人事物,哪样不是唾手可得,偏偏到了李慕珩这里,爱一个人需要费尽心机…… 林岚与季呈延方蕾三人刚走出医院,秦羽霖和林风正好赶到。 季呈延本以为林风不会来,打算替林岚安排住处。眼下林风突然赶到,他心里反倒有些失落。虽然不放心林岚,但人家亲弟弟来接,他这个外人哪好意思拒绝。 林岚想回去看看父母,与季呈延方蕾道别,坐上了秦羽霖的车。银色轿车穿行在车流拥挤的大马路上,车内气氛很凝重。 林风考虑几天,前天亲自约见了杜芸,答应了杜芸的要求,也替林岚承诺不会将这件事闹大。杜芸很满意,将林风引荐给了江灏。江灏对林风表现的很欣赏,尤其在得知林风与江越关系匪浅后,江灏更显露了几分重用的意思。 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半年内一路直上与市长一家人有了某种关系,换做任何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若是以前,林风一定迫不及待地与姐姐分享这些。 只是眼下,这些成了姐弟俩的隔阂。 林岚坐在后面,偏着头默望着窗外,淡然的神情像在看风景,但目光涣散,看得并不认真。 秦羽霖一边开车一边向林风递眼色,林风准备了好半晌,才开口对林岚说:“我今天上午已经把爸妈送回老家了,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来南城。” 林岚蹙眉,如果早知父母已经不在南城,她便不会坐上林风的车。 “他们很担心你,最近一直在问我你的情况,回去后给他们打电话报个平安吧。” “我知道了。” 林风现在住的房子是单位分的,三室一厅的房子,现代风的装修,简单舒适。林风给林岚专门留了一间卧房,他和秦羽霖现在住在一起,剩下的一间是留给父母的。 秦羽霖下楼给林岚买些生活用品,屋子里只剩下姐弟二人,这是上次在医院见面之后,他们俩第一次单独处在一间屋子里。 一番短暂的忙碌后,林风抬腕看了眼时间,“你今晚想吃什么,等羽霖回来,我们一起去楼下吃饭。” 林岚回头望着林风,“你们去吃吧,我不饿。” “你这段时间在医院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好不容易康复出院,总得补充点营养,而且流……”林风难以启齿,忙换了话,“你现在太瘦了。” “……” 长时间的安静。 原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姐弟两,现在生疏的还不如陌生人。 过了许久,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 林风以为林岚是在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失望,忙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买东西,转身还没走几步,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我原本是想来跟爸妈道个别,既然爸妈已经回老家了,我也没必要在这里留得太久。” 林风倏然顿住脚步,背对着林岚,不敢回头。 “你上次让我离开南城的事,我考虑清楚了。”林岚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释然,仿佛一切她都已经放下,“我会离开南城,至于我与江家的恩怨,绝对不会再牵扯到你身上。” 林风转过身,低头走到林岚跟前,蹲下,望着林岚平静的面容,伸出大掌将林岚一只手包裹在掌心,眼睛微红,“姐,对不起……” “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换做是我,也许会跟你一样。” 林风低下头,羞愧地无地自容。 林岚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林风的头发,动作温柔,却透着一种无以言说的苍凉感,“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尊重你,哪怕你的选择让我很失望,但我仍是希望自己能为你做点什么。因为你是我从小到大,最想保护的弟弟。而且爸妈年纪大了,爸爸身体又不太好,总要有个有能力的人去赡养他们,让他们安度晚年。” 她知道自己现在没这个能力,但林风有。 放下手,林岚敛眉看了林风一眼,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拿起沙发上的手提包,站起身,她环顾着屋子,温馨的布置,是林风喜欢的风格。她看在眼里却觉得格外刺目,仿佛这里已经容不下她,而她的存在只会给林风带去耻辱和负担。 林岚微扬起唇畔,轻声道:“林风,从今天开始,爸妈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要去哪里?”林风急切问。 “先让我平复一段时间吧,等我考虑清楚了,我或许会告诉你。”她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微微回头看着蹲在沙发前的林风,“但我必须得提醒你,江灏和杜芸都不是善茬,你如果能躲就尽量躲远一点,千万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将自己搭进他们的漩涡,那些都是玩弄权术和人心的高手,你斗不过他们的。还有江越……他没有理由帮你,明白吗?” 林风站起身,含泪看着林岚的背影,“你真的要走吗?” 林岚失声一笑,心中只问,那天在医院要求我离开南城的人,不正是你吗? 如你所愿而已。 她答应林风离开南城,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去追究江容清孩子的事,因为江家随时可以对林风下手。她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但林风不能。林风要求她离开南城,一则是在保全他自己,再一个也是为林岚考虑。 这件事没什么比远离更有效的解决方法了,因为眼下他们都斗不过江家。 林岚对前途和未来一片迷茫,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方式生存,这半年经历的一切对她而言就像心头的一根刺,孩子就是刺的尖部,如果不拔掉,就会一直长,长到最后会与血肉相连,那个时候就真的再也走不出去了。 她想给自己一段时间好好调整,从身体到心灵,都需要修复。然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在不影响任何人的情况下,为孩子讨回公道…… 得知李慕珩去医院找林岚询问当天的事,杜芸本就不踏实的心更悬了起来,她琢磨着是否要将这件事处理干净,江灏坐在沙发上想了半会儿,说:“这马上就到年关了,上头查的紧,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人抓住把柄,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免得把事情闹大。” 杜芸没好气地说,“正是因为上头查得紧,所以我才说一劳永逸。就像三年前一样,警方查也没查出个什么结果,那么大的案子不还是不了了之了吗?林风虽然保证不再追究这件事,但谁又能肯定他们不会反悔?现在社会舆论就喜欢站在弱者那一方,一旦闹起来,事情可就没完没了了。还有李慕珩,他跟林岚之间不清不楚,万一哪天站到了林岚那边,容清怎么办?你可别忘了,医院的监控录像还在李慕珩手上。” 江灏皱眉,神色凝重,“那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用最有效的办法来解决了。”杜芸思忖了片刻,眼中精光闪烁,“她现在还是个小人物,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 江灏迟疑片刻,心中衡量着事情的轻重缓急,过了许久,点了点头,末了还不忘提醒道:“别出人命惊动检察院就行。” 杜芸不以为意地道:“放心,不会出人命。只要她说的话没人相信,哪怕她再怎么闹,也只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子。而且慕珩不是已经答应你会与容清结婚了吗,只要快点让他们结婚,我们和他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慕珩总不可能为了那个女人,把自己给搭进去吧。” 江灏想想,倒也是这样…… 陶夭出院一直没等到李慕珩来探望自己,从古丽那里听说了林岚的事情后,心中莫名觉得畅快,故特意到别墅去关心李慕珩。 李慕珩一个人坐在别墅的花园里,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十一月的风很冷,他却浑然未觉。清俊的面容看上去颇有些疲惫,目光幽深的像古井般沉寂。 陶夭给李慕珩拿了件厚大衣给他披上,看着李慕珩阴郁黯淡的脸色,她关心道:“最近开始降温了,你要注意身体,感冒就不好了。” 李慕珩没有回应。 “慕珩……” 李慕珩轻咳了声,凝视着陶夭的桃花眼,目光灼灼,“承佑墓地的位置是你告诉林岚的?” 陶夭早知李慕珩会问,默了片刻,点头,“她打电话问我,我就告诉她了。” 李慕珩眼睛微闭,“除了林岚,你还告诉谁了?” “除了她之外,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确定?” “我保证!”陶夭举起手做发誓状,“这几年除了林岚,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承佑墓地的位置。” 李慕珩看了陶夭半会儿,目光深沉,仿佛在确定这话的可信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身边人的信任感越来越弱,尤其是陶夭。 陶夭被李慕珩看的心虚,想为自己争取一点可信度,耳边荡起李慕珩毫无温度的提醒,“陶夭,我希望你不会对我说谎。” 陶夭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眨了眨眼,走到李慕珩跟前蹲下,用仰视的目光看着李慕珩深邃的眼睛,“林岚与江容清之间,你觉得我会帮江容清吗?” 李慕珩面无表情地看着陶夭,神色是陶夭看不懂的冷静与淡漠。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相比林岚,我更不喜欢江容清,谁让她总是缠着你,还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能与江容清断的彻彻底底的。”自我嘲讽地笑了下,陶夭换了个话题,“我这段时间都没看见沈姨,是出什么事了吗?” 提起沈月卿,李慕珩缓缓收回目光,望着清冷无边的夜色,眸色深黯。 虽然李慕珩没有开口说什么,但陶夭知道,沈月卿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只是想活着 从林风家里出来,林岚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南城。本想回家看看父母,却因为自己的谎言和林风的事不敢面对双亲,她也不想打扰季呈延和方蕾,更舍不得花太多钱去住酒店。 在街上坐了半个小时,见时间还早,她去墓园向李承佑道别,许是不死心,特意到园区管理那里询问出事当天的后续情况。 如果有一点点证据,她一定会去警察局揭穿江容清,毫不犹豫的。 园区管理的回答与杜芸说得无异,墓园没有监控,没有当事人,没有任何证据,那天发生的事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一场意外。这世界上除了江容清和她自己之外,没人能证明那天发生的事。 一场雨洗清了现场所有的痕迹,也掩盖了事实和真相。 沿着大马路一直走,走到腿脚无力,走到天色暗沉。望着没有尽头的宽阔马路,迷茫和孤独爬满每条神经,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让她终于有了打车回城区的想法。 她站在路边眺望马路远方,想在车流中寻找一辆出租车。 一辆银色商务车慢慢减速靠近她身侧,等她意识到危险临近的时候,两双结实有力的手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拖进了车子。 林岚挣扎着想大声呼救,其中一人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堵住她的嘴,带着浓烈刺鼻的脚臭味,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双手双脚都被压得死死的,求生欲让她顾不得疼痛,豁尽全力抬起头撞上其中一人的眼睛。那人吃痛地捂住受伤的部位,看着林岚的脸甩手就是一巴掌下去,恶狠狠地骂道:“臭女人,给老子老实点,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这一巴掌下去,林岚被打得头晕眼花,脸上很快就浮肿了起来。 双手手腕都被人桎梏着,她依旧奋力挣扎。她才二十八岁,想活,非常想。这种求生欲让她浑身怕的发抖,哪怕是强弩之末,依旧撑着一点意志在反抗。 那两个人故意松了力度,让她以为自己能挣脱,怀着一点微渺的希望,探起上半身,又被重重地压在了厚实的座椅上。 他们像在玩游戏,一遍又一遍,假装让她逃,又再次把她拉入地狱。 到最后,林岚已经没力气再挣扎了,躺在厚实的沙发上,绝望地看着车顶,耳边是那两个男人秽乱不堪的辱骂和嘲笑。其中一人撩起她的衣袖,露出纤瘦雪白的胳膊,从兜里拿出一支针管,往她的静脉里注射了什么东西。 她眼睁睁看着针管里面的液体全部注入自己体内,像看蚂蟥钻进自己的血管,恐怖而无助。 上次来看李承佑时,她失去了孩子。 这一次,她会不会连命都没有了? 如果真的死了,会不会在那个世界看见李承佑? 如果会,她一定要好好质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丢给李慕珩…… 那个人把针管里的东西注射进她体内后,就坐在车子里玩手机,另一人在打电话,“老板,人已经弄上车了。” 林岚虚睁着眼,车内光线很暗,她看不清几个人的面貌,目光移向副驾驶,透过凌乱的头发看见一个男人的半个背影。她很想看清楚一些,但意识逐渐不受自己主宰,超脱自己能控制的清醒,甚至开始亢奋…… 在某条分岔路口时,商务车驶入了单行道。 陶夭走后,李慕珩在落地窗前坐了好几个小时。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花园一切都映得明亮。紧随着惊雷阵阵,暴雨如注,豆大的雨滴敲打着落地玻璃,狂风把花盆都吹翻了。 白日还晴得好好的,突然就下起了雨,并且一下就是好几个小时,雨势不减。 李慕珩看着花园中被雨水肆虐的三色堇,心里莫名觉得烦闷,这种感觉强烈的让他窒息。 手机突然响起,李慕珩拿起手机接听。 微闭的眼睛透着淡淡的寒色,最后被彻骨的恨意覆上,拿着电话的手因为用力而骨关节泛白。 许久,他挂断电话,挥手将手机用力扔在了地上,手机屏幕被摔得粉碎,它的主人瘫靠着椅背,疲惫地闭上了眼…… …… 林岚是被‘李慕珩’三个字唤醒的。 她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昏睡的,在昏睡之前,她觉得自己好像疯了。记不太清具体细节,但那种感觉无法磨灭。 如果不是兴奋剂,就会是那种东西。 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反而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手臂酸疼。这种痛也让她清楚地明白一件事……自己还活着。 潜意识地告诉她,必须清醒过来,力求活命。 努力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间阴暗潮湿的房子,四面都是水泥,有些简单的家具。前方有一台电视,电视上面显示的时间是9点过。 电视里播放着今天的新闻,新闻记者不断地说李慕珩三个字,这也是她在这个时候醒来的原因。 昨天半夜,各大新闻媒体接到消息说北亚集团总裁今天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婚期,原本并没有多轰动的一件事,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各新闻社都被安排了人前去现场,记者早早赶到北亚集团总部大楼下等候,都想获取第一手情报。 一辆黑色林肯后面跟着几辆低调的商务车驶入停车场,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数位保镖的拥护下傲然而来,尊贵的像个王者,给人一种不敢逾越的威慑感。 但新闻记者和摄影机还是争先恐后地涌了上去,大家问的问题只有一个,他与江容清婚期的事。 李慕珩面色沉冷,薄唇紧抿,不言一字,保镖帮他挡住记者,杜坤朗解释等会儿在招待厅会有专门的招待会。 数百位人员齐聚招待厅,李慕珩在众人注目下缓缓踏上舞台中央,他身后还跟了一名女子。 她的未婚妻,江容清。 李慕珩面对着镜头,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微笑牵着江容清的手,轻柔地包裹在掌心,宣布:“我们元旦举行婚礼。” 婚礼两个字他是对着江容清说的,目光诚挚,含情脉脉,无论表情还是肢体语言,都在告诉全世界,他很爱他身边这个女人。 台下一番躁动之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透过电视机传入耳朵,震耳欲聋。 林岚哀恸地看着电视里显示的画面,心好像空了,眼睛干涩的很刺痛,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好像被针扎着,到处都在痛着,痛到最后只剩下麻木。 他不仅不信她说的话,还会和江容清结婚,和那个害死她孩子的女人组建家庭。 原来到最后,她真的应了江容清那句话,她才是第三者,彻头彻尾的第三者…… “我说你这玩意儿该不会是过期的吧?注射了那么大的剂量,那女人竟然没有露出一点升天的感觉,还晕过去了。”突然闯入的低沉男声跃入耳畔,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闭上眼。 “怎么可能,这是我才从越南弄来的新品,不信你试试。” “去去去,我可不碰这玩意儿。”大胡子男人走到屋子,嫌弃地说:“又在放新闻,就不能看点别的。” “这里是郊区,还在地下室,能收到新闻台就不错了。”瘦高的男人看了林岚一眼,用脚踢了踢林岚的背,没反应,就坐到电视机前看新闻了。 大胡子男人可没这闲情看新闻,屋子里也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目光落在林岚身上,顺着林岚的腰游移到脸上,有了点兴趣,“这小妞儿细看长得还不错,身材也还可以,反正再过半小时也要交给警察,要不咱自己爽一把了来。” 瘦高男人一听,左右环顾四下无人,“速度快点,刚才老板吩咐了,他那边十分钟以后就报案,出警速度最多也是十分钟,我们还得把她扔到马路边上去,可别耽误了时间。” “那我十分钟完事儿。” “这么快,你不会不行吧?” “行不行你看看就知道了。” …… 林岚再也无法继续装昏迷,睁开眼怒视着那个走过来的大胡子男人,眼神凶而狠,像被猎人捕捉进笼子的困兽,在绝境中挣扎,心里的害怕和绝望都快要把她吞噬,却不得不努力保持冷静。 大胡子男人被林岚那眼神看的一缩,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随即露出猥琐的笑:“正好我对躺着一动不动的木头人没什么兴趣,现在醒了刚好。” 面包屑兑着唾沫星子喷在林岚脸上,平日里素爱干净的她也不在意了,双腿用力蹬着地面想要逃离,嘴里塞着的东西让她只能发出凄决的悲鸣。 大胡子愈发来了兴致,扔掉手里的面包朝林岚扑了上去,林岚身体被绑住,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针织毛衣的领口被大胡子用力扯开,纤维的飞絮在灯光下飘舞在空中,微小的可以被忽略。 亦如她现在的所有,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因为她遇到的是不法分子,也没有人能救她,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谁会在乎她这个人了。 如果死在这里,估计变成白骨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那个叫林岚的人,死了 可是她想活着,真的很想。 男人粗糙的手在她细嫩的脸上摩擦着,为了方便办事,男人解开绑在她身上的尼龙绳。林岚终于可以得到一点自由,但男人厚重的身躯却成了另一道无法推开的屏障,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她本想就这样从了这个男人,至少还能等到警察来,能活下去。但从两个人的对话中,她确定了自己被注射的东西是什么。 与死比起来,被强,被注射毒品,她这辈子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一样完了。 当生与死在本质上已经没有区别时,她的行为就变得不受控制,甚至不顾后果。 男人的手游离到她的腰上,她像被电击,反应尤为激烈。在反抗挣扎中,嘴里的布块掉了,她像抓住了救命的利器,趁男人啃咬自己脖颈的时候,含住男人的耳朵,用力地咬了下去,甩头撕扯。 “啊!我的耳朵。” 一声惨叫响彻整间屋子,把电视的声音都掩盖了。 另一个人原本在一边看戏,见情况不妙,赶紧跑过来,一看,好家伙,大胡子断了半只耳朵。 林岚的嘴唇血肉模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都瞪直了,眼神很凄厉,刚才的害怕和恐惧成了视死如归的决然。 大胡子男人捂着还在流血的耳朵,站起身狠狠地踹了林岚肚子两脚,林岚痛得蜷缩起身子,身体瑟瑟发抖,衣服也已经沾满泥土。 大胡子不解气,操起一旁的钢管就冲林岚的头砸下去,旁边的瘦高男人忙拉住他,钢管的尖部还是划过林岚的左边脸,顿时皮开肉绽。 林岚脸上到处都是血,看着大胡子吊着的半边耳朵,仿佛疯了般,咧嘴笑了,嘴里含着血,眼神让人觉得恐怖。 瘦高男人没想到林岚到这种情况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以为她疯了,忙拉着大胡子说:“老板没说要她命,她要是死了,我们可没法跟他交代啊。” “我半只耳朵都没了。” “谁叫你起色心的。”瘦高男人骂道,看了眼时间:“警察也快到了,我们先把她弄出去,能早不能晚,被抓住我们就完蛋了。” 大胡子男人很不甘心,但瘦高的男人一再催促,他只能忍着痛咬牙吞下这口恶气,两人拖着林岚虚软的身体往外面走。 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迹。 十一月,快要入冬了。 昨天才下了暴雨,今天格外的冷,林岚身上衣衫破烂,冷风透过缝隙钻进皮肤,刺骨的冷。 她像断了线的木偶,任由两个人拖上了面包车,白皙的皮肤上到处都是伤口、擦痕,有的已经干涸结成血痂,有的还在渗着血水。 这里是郊区,又是通往山区的支路,来往车辆少的可怜。瘦高男人把车开到一座桥上,确定是老板吩咐的位置,环顾四下无车辆经过,打开车门把林岚从车上掀了下去,临走时大胡子男人还说:“等你的警察叔叔带你去戒毒所吧。” 林岚滚落在马路边上,身上没一处完好。 她努力翻过身仰躺着,血水流进眼睛里,痛得她已经快要看不清东西,泪水混着血水从眼角垂直落下,却仍是固执地睁着眼。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目光空洞而死寂,像极了死不瞑目的人,但轻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他们给她注射毒品,再把她交给警察,这样她就成了一个吸毒犯,再也没人相信她,接近她了。 这样的计谋,分明是让她百口莫辩。 会是谁如此用尽心思的要置她于万劫不复? 忽然,她像惊醒了般,陡然瞪大双眼,然后撑起身往马路边上爬,一厘米,两厘米,如同一只受伤的毛毛虫,每一寸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双手经过的地面,留下带血的掌印。 在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内,男人坚毅的轮廓棱角分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轻扣着,一手夹着烟,冷眼看着马路上垂死挣扎的女人。 林岚好不容易爬到边缘,本想翻过防撞护栏躲起来。迎接她的却不是平地,而是一个足有七八米高的斜坡,下面是一条平静的江流。 隐约间,她好像听见警报声…… 北亚集团总部。 北亚的股价在李慕珩宣布婚期以后一路直升,瞬间涨到了有史以来最高。各股东纷纷打电话来关心李慕珩,祝贺他与江容清修成正果。 但李慕珩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仰靠在沙发上,面色阴晦,他的脚下有很多烟蒂,手里还夹了一支香烟,吞云吐雾间,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阴郁冷沉,浑身散发的肃杀之气令人心惊。 不多时,陆临舟敲门进来,汇报了今天这场记者招待会后续的情况。陆临舟工作公关能力极强,事情处理的可谓是面面俱到,既给足了江家面子,又不至于让人觉得两人的结合与利益有关。 交接完工作,陆临舟见李慕珩心思沉重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坐到李慕珩对面的沙发上,问:“怎么突然就宣布婚期了,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 李慕珩猛吸了一口烟,再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水到渠成的事而已。” “可我看你这样子,反倒显得是被逼无奈。” 李慕珩抬眸凝了陆临舟一眼,冷笑。 房间里又是半晌的安静,陆临舟看了李慕珩许久,突然问:“你跟容清的事,她知道吗?” 不用提名也知道,陆临舟所指的她是何人。 想到那个已经跟季呈延在一起的女人,李慕珩心中便很是烦闷,一种难言的不安和焦躁困袭在心,让他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陆临舟好心提醒道:“孩子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一些,虽然我不清楚事情经过,但我总觉得林岚也不是一个会诬陷别人的人,她是孩子的母亲,失去孩子,她比谁都痛苦。” 李慕珩紧皱着眉头,不语。 陆临舟想告诉李慕珩那两个孩子真的是因江容清而死,但考虑到李慕珩与江家目前的状况,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叹了口气,“那毕竟是两条人命,该弄清楚的必然要弄清楚,别冤枉了好人,也别姑息了恶者。” 陆临舟意有所指,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李慕珩侧过脸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际,眉头紧锁,保持这个姿势一直没有动,安静空寂的办公室里静的仿佛无人之境。 陆临舟都能信她,而他却无法抛开一切全心去相信。 与其说他不相信林岚说的话,不如说他不信林岚与季呈延之间的感情,更不自信,林岚会留下自己的孩子…… 骗了她四年,她肯定巴不得自己死掉吧。 季呈延跟她相识十几年,又对她那么好,与季呈延在一起,至少不用再承受那些伤害。 如果季呈延是她的选择,他会选择接受,不去打扰。 他默默地告诉自己,也肯定着,离开李慕珩的林岚会更好,会过上她想要的平静幸福的生活。 与李慕珩无关的幸福。 而他的幸福……好像也葬送在仇恨里了。 下午,江灏派人把沈月卿送了回来,李慕珩见到沈月卿时,沈月卿神经有些失常,疯疯癫癫的,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李慕珩犹豫再三,没有把她送去精神病院,而是把她送回了老宅让刘英照顾,想等沈月卿清醒了,再问问三年前那场绑架案的始末。 而后的几天里,他把自己投身于工作中,每天忙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有时候就在办公室后面的卧室睡,第二天早起接着上班。 即便这样,他依然觉得心空空的。 有时候心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名字。有时候又太过广阔,哪怕用再多东西去塞,也无法填满那一处空缺。 本就习惯性失眠的他这段时间失眠的更加严重,有时候一整夜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更加清醒,脑海里挥之不去是林岚的身影。 每每想到她在医院立下的毒誓,他心里就泛上一阵苦涩。她怎么舍得用一辈子做筹码与江容清赌誓呢,在他心里,江容清哪里值得。 周五早上,秘书惯例将当日份的晨报放在茶几上,他拿起大概看了一下内容,目光在一则“长江下游发现一具女尸”的新闻上停留了几秒,就将报纸放回了茶几。 杜坤朗进办公室对接他下周的行程安排,他依然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南城一年一度的商界峰会如期举行,李慕珩在南城商会的盛情邀请下出席商会活动,季呈延作为新锐也在受邀名单中。会场数十人,两个人相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避开,各自应酬着自己的客户和人脉,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彼此的敌意早已汹涌澎湃。 今日这场活动来了一位新面孔,大天投资公司驻南城分公司的总经理蓝洛,一个三十出头,风姿绰约的优雅女性。 蓝洛长相秀美,保养得宜的皮肤看不出半点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落落大方,言谈间又不失商场女强人的风范和干练,一番交谈下来,结交了南城商会不少名人。 但她最想结交的是北亚集团的总裁,抛开上头的指示,这个在南城如神一般存在的人物,单是听他平生事迹,都叫人心生崇拜。 但李慕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的热情被李慕珩无视了。 蓝洛举着香槟的手僵在半空,表情有些尴尬。瞧着李慕珩的背影,美眸中有着难以捉摸的古怪之意,许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散会后李慕珩与季呈延打了个照面,擦肩而过时,李慕珩突然停住脚,拽住季呈延的胳膊,压低声音问:“她还好吗?” 现在的他,连提她的名字都有种罪恶感。 季呈延觉得,如果不是在这重要的场合,自己一定会狠狠地揍李慕珩一顿,偏头看着李慕珩冷硬的侧脸,挥开李慕珩的手,冷声道:“她好不好,你心里没数吗?” 李慕珩眼神微沉,被自己伤的那么深,她能好吗? 他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明知故问。 李慕珩很想从季呈延那里知道林岚的近况,想见见林岚,想与她说说话。 但他所想的都是他没有理由去做的,以前还有孩子这个牵绊,他可以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去见她,甚至强行把她留在身边,而今……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 事实上连季呈延也不知道林岚去哪里了,那天在医院分开以后,他再也没联系上林岚。 季呈延问过林风,林风说林岚离开南城去外地了。他去查林岚的出行信息,没有任何记录。季呈延觉得事有蹊跷,连续派人在外面查,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林岚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两个星期后,季呈延突然接到方蕾的电话,让他去参加林岚的葬礼…… 那个叫林岚的人,死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没有爱的婚姻 季呈延和方蕾赶到林家看到那一幕时,季呈延整个人都懵了,双腿一软,差点就晕了过去。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林岚在风华正茂的年龄、在自己还没向她表白心意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季呈延无法接受现实,因为这太突然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也不相信,揪着林风的衣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姐姐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死。” 林风失去亲人心里也很不好受,面对季呈延的质问,他悲痛地讲述了事情经过。 前两天,林正泽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让林正泽去殡仪馆认尸,初步确定死者是林岚。林正泽认定林岚在国外养胎,死活不肯去。罗亚已经大半个月没联系上林岚了,心里本就不踏实,忙打电话给林风,让林风去把事情弄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风放下手里的工作连夜赶到殡仪馆,但去晚了一步,尸体已经被殡仪馆火化了,只留下死者的遗物。 林风抱着那堆所谓的遗物一一确认,的的确确是林岚离开那天穿的衣服,殡仪馆工作人员描述了死者特征,还留下了一张遗照。 季呈延还是不信,甚至觉得林风一点也不负责任,没见到尸体面貌,怎么就确定了身份,直到林风把那张照片摆在他面前,他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人,真的死了。 他默默喜欢了十年的女人,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看见,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他抱着头弯下腰,痛苦地哽咽着。 心破了一个窟窿,再也补不回来了。 林岚的死很突然,葬礼举办的也很仓促。林正泽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痛不欲生,终日以泪洗面。罗亚茶饭不思,滴水不进,最终病倒被送往医院。 林风忙于工作,没多少时间照顾,原本说请个保姆去照顾罗亚,但林正泽非要自己来,他也没再坚持,给父母找点事情做,也可以打发时间。 原本幸福和谐的一家,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季呈延连续好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悲伤当中,意志日渐消沉,人也瘦了很多。工作不在状态,生活也是一塌糊涂。季岩东训斥了好几回都不见效,最终只好作罢。方蕾每天会抽出一点时间陪季呈延,偶尔会打电话安慰。季呈延每次看到方蕾,总会想起以前三个人在一起的画面。 渐渐地,他看到方蕾,都会有种林岚还在身边的错觉。 元旦那天,轰动全城的婚礼在南城最豪华的七星级酒店举行,北亚集团总裁李慕珩与南城市长的千金终于修成正果,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报纸、电视台、led屏、乃至社交网站全是他们结婚的消息,铺天盖地的,比明星还要轰动,因为婚礼举办的极尽奢华。 这是江容清要求的,她要嫁的风风光光,还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江容清是李慕珩的妻子,是北亚集团的总裁夫人。 她等了三年,熬了三年,终于得到了这个位置。 而最让她高兴的是,林岚死了。 江容清很意外,她拉着杜芸的手,有些不敢置信:“妈,你说真的吗?林岚真的死了?” 杜芸理了理江容清的高定婚纱,淡淡地说:“是啊,都死了快一个月了。” “怎么死的?” “好像是摔死的,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警方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杜芸不想多提林岚的事,含糊着回答。 她当初明明只让那些人给林岚注射毒品然后交给警察,哪知道最后会出人命,她一开始还有些愧疚,生怕这件事会闹大。时间久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经过化妆间的陆临舟听到母女的对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离开。 婚礼开始,李慕珩穿着定制的燕尾西服站在舞台中央,修长的身姿看上去优雅而高贵,放远的目光好像在期待着他的新娘。 江容清身穿洁白的婚纱,挽着江灏的胳膊,踏着婚礼进行曲的调子,从公主亭缓缓走向李慕珩。 新娘伸出手,新郎还在沉默,台下一片哗然。 李慕珩摊开手看着掌心那道疤痕,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须臾,他收紧了五指,将疤痕牢牢握住,脸上终于浮起一抹笑意,用另一只手牵住了江容清。 哪怕笑容短暂的只有几秒钟,依然被摄影机抓拍到,通过电视播放给很多人看。 南桥医院里,病床上的人脸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目光落在窗外,平静而又涣散。 蓝洛与医生走了进来,医生把手术同意书递给蓝洛,交代说:“国外那名医生这边也联系好了,她明天上午就到,如果蓝音小姐这边没什么意见的话,明天下午就可以安排手术。” 蓝洛微笑示谢,走到病床旁坐下,问床上的人,“小妹,想好了吗?” 病床上的人缓缓收回目光,看了蓝洛美丽的脸庞一眼,艰难点头。 蓝洛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了两句,在签名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把手术同意书递给病床上的人。 那个女生在签名处落下自己的名字——蓝音。 婚宴结束,江容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别墅,看着没有布置的新房,笑了一天的脸终于垮了下来,冷声质问古丽:“今天我跟慕珩结婚,你们都不知道把别墅布置一下吗?冷冷清清的看上去哪有结婚的样子?” 古丽小声说:“是……是先生说不布置的。” “为什么?” “先生没说理由,就说不用布置。” 江容清不高兴了,拿出手机就给李慕珩打电话,电话迟迟没有人接,她又打了好几次,结果依然。 江容清气得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扭头就往楼上走,想进李慕珩的卧室,意外发现卧室的门是锁着的。 “卧室的门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不开?” “那是先生的卧室。” “我跟他是夫妻,难道你让我们分房睡吗?赶紧上来把门给我打开。” 古丽都不好意思说了,“江小姐……先生给您在隔壁留了间卧室出来,说以后您就在那里睡,他的卧室……一向不允许别人进去的。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去外面住。” 江容清瞪大戴着假睫毛的眼睛,难以置信。 李慕珩这意思,是要让他们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妇吗? 新婚当晚,李慕珩没有回家。 他换下礼服穿上黑风衣,开车到江边的公园,独自漫步在夜色中。沿江的风很冷,吹在人身上仿如刀割。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沿江的建筑物,霓虹灯在江面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晕。 没有白日的喧嚣,却依然算不上安静。 他走到石栏边,凝目望着对岸的风景,许久都没有回神。 他很想那个人,想见她,哪怕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偏过头,他看到旁边有一对情侣,男生把女生裹在自己的羽绒服里面,女生个子娇小,从羽绒服里只探出一个头,两个人都冷得发抖,脸上却挂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在严寒中,用彼此取暖。这样的依偎,他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 李慕珩有时候觉得,没有经历过也好,那样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真正相爱的情侣在一起时的甜蜜与美好。 夜深,他开车回家。 江容清好不容易等到李慕珩回来,忙换上准备好的性感睡衣去敲李慕珩的门,李慕珩洗澡去了,没有开。她就自己推开门进屋,躺在李慕珩床上等他从浴室出来。 屋子里开了暖气,李慕珩洗完澡只裹了条浴巾,头发微润,水珠顺着结实的胸膛滑落到腹肌上,看上去性感魅惑极了。见江容清衣着暴露的躺在自己床上,他眼中浮过一抹不悦,“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容清看着李慕珩性感的身材,咽了咽口水,咬唇道:“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是夫妻,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虽然我们已经有三年多没在一起了……但是这几年来,我一直……一直没有对别的男人动心过,因为我只想把自己留给你……”” 她在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做些该做的事。 “你的房间在隔壁。”李慕珩语气带了丝警告。 江容清娇羞地低下头,“夫妻哪有分房睡得,如果你今天累了,我们今晚可以早点休息。” 江容清幸福的笑容,令李慕珩这段时间压抑的怒气逐渐被引起。他走到床边,单手撑在江容清耳边,俯身看着眼前人那娇媚无限的脸,“容清,你就那么想做我的女人?” “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江容清伸手环住李慕珩的颈子,认真地道:“慕珩,这个梦我做了三年,今天终于成真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陪着你,你再也不会是孤单一个人了。” 李慕珩唇畔勾起一抹薄凉的笑意,俯身凑到江容清耳边,江容清以为李慕珩会吻自己,忙把眼睛闭上。 耳边,是李慕珩温热的气息,但说出的话却冰冷至极,“可你们当初的条件只是要求我们结婚,并没有要求我履行夫妻义务。” 江容清睁开眼,错愕地看着李慕珩。 李慕珩放下江容清的手,“更何况我对你,一点性趣也没有。” “为什么?慕珩,为什么啊,我这么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江容清又搂住李慕珩的脖子,探起身去亲吻李慕珩的唇,被李慕珩强硬按下,他手撑着江容清的肩膀,冷眸俯视着江容清泪水盈眶的眼,语气不见半分心软,“拿我母亲的性命做要挟,这样的爱,我消受不起。” 松开江容清,李慕珩起身走到衣柜取出睡袍穿上,“回你自己的房间,从今以后,别再进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去书房睡了。 江容清愣愣地看着大开的门,还没从幻想与现实的落差中清醒过来。 她满心欢喜地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新婚之夜,丈夫说不会履行夫妻义务,说对自己没有性趣,还说……别进他的房间。 江容清咬着牙,作为江家的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抱起枕头狠狠地扔了出去,大声哭了起来。 没有爱的婚姻无疑是痛苦的,无论对李慕珩还是江容清。 他们彼此折磨的日子还很漫长…… 第一百三十九章 辞旧迎新 从那晚以后,李慕珩回家的次数愈发少了,大多数时间都出差在外,即便回南城也会去老宅陪沈月卿,在别墅的时间屈指可数。 江容清成了独守空房的贵妇,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心里比谁都委屈。一开始还能约两三个好友到外面吃喝玩打发时间,日子久了,过得也空虚寂寞。圈里的太太名媛们都知道她与李慕珩感情不太好,偏偏还撑着李太太的名号,在外面自以为是。花钱更是大手大脚,就连古丽都看不下去了。 某个周六,江容清约了个姐妹做美容,她那姐妹也是个好玩的主,说南城最近新开了一家夜总会,想约江容清一起去放松放松。 自打结婚以后,江容清玩心收敛了许多,也不太喜欢去那些娱乐场所,即便去也只会选择去梦寐找黎安喝酒,好姐妹的邀约自然拒绝的很干脆。 晚上回到家,望着空荡的别墅,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上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除夕夜那天,李慕珩到北方某城出差未归。江容清独自回娘家过年,江越也被江灏召回了家里。 杜芸十几年没下过厨,本以为李慕珩会回来,今晚难得亲自动手做了两道菜。看着桌上摆放的美味,江容清照顾父母的感受,拍了张照片给李慕珩发过去。 即便他不在,她也想与自己的丈夫分享这份美好。 短信如石沉大海,没有惊起半点回应。 不如大城市的热闹繁华,城镇的年味却很接地气。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路上都能听见人家屋子里传来的欢笑声,路灯上挂着的红灯笼灯光虽然微弱,却格外温暖。 零点一过,爆竹声此起彼伏,无数绚烂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耀眼的花朵,将夜空点亮。 老林家的门口也放了一箱烟花,林正泽拿着打火机想上去点引线,但一直犹豫不决,似乎有些怕。罗亚站在一旁提醒道:“要不就别点了,放着等小风回来的时候再点吧。” 林正泽说:“辞旧迎新,这是老规矩,不能断。人家家家户户都在放,我们要是不放点烟花,人家还以为我们家没人。再说了,我们岚岚从小就喜欢看烟花。” 说完就一鼓作气把引线点燃,然后跑到屋子里。 二十厘米的引线很快燃完,随后只听见‘嗖’的一声,一道火光直冲上天,两秒之后,与众多烟花一起,在空中绽开。 老林家的位置,并没有空缺。 老两口站在门口仰着头望着天空的烟花,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之色。烟花放完之后,林正泽调头进了屋子,罗亚低下头,默默地抹了把眼泪。也跟着进了屋,把门关上。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辆黑色轿车与夜色相融,不细看很难发觉。车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没人知道,因为大家都在过年。 车子里的人把车钥匙都拔了出来,以免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记得林岚以前跟他说过,不管有多远,每年都会赶回去和父母一起过年,这是对父母的回报,也是她身为女儿忙于工作后唯一能做的事。 所以他专门从北方赶回来,就是想看她一眼,想看她过得好不好。哪怕这种渴望,只能被藏于黑暗中,不能被光明照到。 他等了很久,等到林家的灯熄灭,等到万籁俱寂,林岚的身影终究没有出现。 也许……她今年没有回家吧。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来找林岚,也是最后一次做与她有关的事情。而后的岁月里,林岚之于李慕珩,将是永远也不再提的名字。 就像四年前一样,再也不联系了。 一束白光划破黑暗,投在挡风玻璃上,有些刺眼,李慕珩拧眉看过去,前方影影绰绰走来几个人。 他正准备摇起车窗时,忽闻那几个人的对话。 “林叔家里没人吗,怎么灯都熄了?”一个青年男子开口问。 “有啊,我今天晚上还跟林叔说话了,估计是睡得比较早。”说话的是另一个男生,年近三十,他叹息道,“以前每年都能看见那两姐弟,林叔家也很热闹。林风今年没有回来过年,林岚又去世了,林叔家肯定很冷清。赶明儿一早,我们还是去给林叔拜个年吧,图个吉利。” “行,我跟你一起去。喂,你们去不去啊。” “去,当然要去了。” 一行人慢慢远去,李慕珩呆愣地坐在驾驶椅上,短时间没能理解那些人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林岚去世了? 他觉得这些话很荒唐,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下了车,脚步有些虚浮,走到那行人身后,随便抓住一个人的肩膀,声音颤抖,“你们刚才说谁去世了?” 一行人被突然出现的李慕珩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为是找麻烦的,赶紧围过来去拉李慕珩。李慕珩牢牢抓着那个人,不顾众人的拉扯,再次开口:“谁去世了?” 被抓住肩膀的男人被李慕珩的气势给吓着了,哆嗦着回答:“就是林岚啊,林叔的大女儿,林风的姐姐,上个月去世了。” “你敢再说一遍?”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在诅咒林岚。 那些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个人莫不是疯子吧? 其中一人推开李慕珩,李慕珩毫无防备,被推出了好几步才站住脚,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要不是今天过年,我们哥几个就揍你了,真晦气。”不知是谁撂下这句话,一行人走了。 李慕珩僵直地站着,任凭冷风肆虐,也毫无所动。 几分钟后,他像想起了什么,直往车子走去。高大的身躯每走一步都有些摇晃,像弱不禁风般。颤抖着手打开车门,在置物筐里翻找出手机拨打杜坤朗的电话。杜坤朗向来二十四小时待命,但领导深夜主动打电话,这还是第一回。 “李总,新年……” “你知道林岚去哪里了吗?”不等杜坤朗将新春贺词说完,他已经打断了对方,急切中糅杂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李……李总,你怎么突然问起林小姐了。”电话那头的人稍显迟疑。 “杜坤朗,我在问你话,林岚到底去了哪里?”他怒吼着,给自己筑起的高墙,有一道显而易见的裂痕,却撑着不愿崩塌。 杜坤朗第一次被李慕珩连名带姓的大吼,心知事态的严重性,只好鼓起勇气,“李总……林小姐在上个月就已经……去世了。” “……” “上个月我本来就打算告诉您的,但您那个时候正在筹备婚礼,所以我就选择了隐瞒,想等过段时间再跟你说。”杜坤朗主动认错,“抱歉,是我的错,没有及时通知您。” 李慕珩恍惚了很久,将杜坤朗的话反复想了数十遍,很漫长,他以为自己经历了一个世纪,才回过神。 整个人都颓败了,灰白的唇色,惨淡的目光,轻颤的嘴唇,像被勾走了魂魄。理智是个什么东西,他还有吗? “你怎么知道她去世了?” 杜坤朗知道李慕珩很难过,但他不想骗李慕珩,“上个月,陆总的秘书余舒晓请假回家参加林小姐的葬礼,那个时候办公室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是陆总要求……不能在公司提这件事……更不能让您知道,影响你的婚礼,所以……” 所以大家都知道林岚去世的消息,唯独他不知道。他就像个傻子,被欺瞒的最深。而他还以为林岚跟季呈延在一起,过着她想要的生活。 真是讽刺。 心口像被人正在撕扯,一毫一厘,痛得仿佛要夺走他的生命。 怎么能现在才知道……怎么能…… 难怪刚才没有看见林岚,难怪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她的消息,难怪…… 手,无力地垂下,手机顺着滑落到地毯上。身体散了架,没有一点力气去支撑这副已经空掉的躯壳。仰靠在座椅上,痛苦像黑夜般压向他,逃不掉,躲不开,包裹着让他喘不过气。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呆愣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凌晨一点,他似魔怔了,面色苍白地下了车,走到林正泽家楼下,敲门。 已经熄灯的房间亮起了一盏灯,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入耳畔,大门被打开,披着羽绒服的林正泽满脸期许地站在门里,看清是李慕珩,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毫不留情地摔上了门。 留下一个字,“滚。” 但他还是从门缝里,看到客厅某个角落摆放的那张黑白照片。 只此一眼,刻入骨髓,便再不得相忘。 他想,如果今天没有来该多好,他们瞒自己一辈子多好。 胸口的位置钝痛着,如同被人拿着重物一下又一下地敲击,血肉铸成的心脏承受不了。他佝偻着身子走回车子旁,还是无法缓解,又慢慢弯下腰,颓败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压抑的低泣声传来,像受了伤的苍狼,在寂静的夜里,孤独地舔舐自己的伤口,格外悲凉…… 江容清在父母家过完年才回去,李慕珩依然没有回来。 年后第一个工作日,李慕珩直接回公司召开了董事会,会议内容无疑是北亚今年的发展战略和公司前景展望。李慕珩今年有些重要规划,与几位董事交换了意见,大家都深表赞同。 杜坤朗与陆临舟都很担忧李慕珩的状况,怕林岚的死对他打击太重,好几次提议会议中途休息,李慕珩都强势拒绝。会议没有中断,一直到结束。 李慕珩还是李慕珩,哪怕痛到极致,依然能很快恢复。 陆临舟以为李慕珩只是暂时的坚忍,哪知这一忍,就是三年。 李慕珩的三年并不平凡,三年的运筹帷幄,让北亚的势头愈发迅猛,北亚控股的房地产、娱乐、电子等多类产业已经覆盖全国,墨尔本分公司的发展在总公司的扶持下如日中天,将北亚的商业链扩展到了海外,建立了多个分部。 他一手创建的商业帝国,在某些方面,已经谱写了不朽的传奇。 第一百四十章 医院的碰撞 七月二十号,是秦羽霖的预产期。 罗亚正在家里给秦羽霖炖汤,在医院的林正泽打电话来说秦羽霖预产时间提前了一天,马上要生了,罗亚立即收拾东西下楼打车。 林正泽和林风在产房外面急得团团转,初为人父的林风又激动又紧张,不时地翘首望向产房里,心里祈祷着母子平安,林正泽一边安抚林风一边打电话询问罗亚到哪里了。 罗亚提着煲好的鸡汤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医院大厅人来人往,罗亚跑得太急,一时没收住脚,与一道身影撞了个满怀,保温盒脱手而落,鸡汤洒了一地。幸好另一名女生及时伸手用力扶住了她,才没跌倒在地。 “哎呀,我的鸡汤。”罗亚看着洒了一地的鸡汤,心疼的不得了,松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弯腰拾起保温盒看了眼,里面只剩下一点。 “抱歉,撞到您了,您这鸡汤多少钱,我赔给您。”被撞的是一名男青年,二十七八的样子,身型高大,模样端正。见自己撞到了人,诚恳道着歉。 罗亚虽然心疼鸡汤,但毕竟是自己撞到了人家,也不好追人家的责,笑笑就过了。目光无意中落在刚才扶自己的那名身材苗条、衣着光鲜的女生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女生身穿深紫色欧根纱雪纺刺绣连衣裙,黑长的波浪卷披散在后背,像绸缎一样光泽润亮。脸上带着一副黑色墨镜,墨镜下鼻梁秀挺,唇妆化得格外精致。优雅的气质里带了几分美艳,但并不张扬。 罗亚看着女生,两眼倏然瞪大,难以置信地唤了声:“岚岚?” 女生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礼貌却疏冷,无视罗亚的眼神,她低头看了眼男青年的皮鞋,蹭亮的鞋面上有一块鸡肉,鸡汤也洒了很大一片。 她眉头轻蹙,“鞋子上面有汤汁,去洗手间整理干净,我先回车里了。” 清丽的声线带了丝淡漠。 男青年忙恭顺地道:“好,我马上就去。” 女子淡淡嗯了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侧身直往医院门口走,九公分的高跟鞋在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目送女子离开,男青年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人民币硬塞给罗亚,“我实在来不及给您赔鸡汤了,只有请您自己再去买一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阿姨务必收下。” 男青年说完,直接跑向洗手间去整理鞋子。 罗亚握着钱的手有些僵硬,男青年跑的很快,她都来不及把钱还给人家。举眉望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心里百味陈杂。看了许久,突然一拍脑门,嘴里喃喃道:“我这老糊涂,岚岚都已经去世三年了,我怎么把一个大活人认成岚岚了。” 低声叹了口气,罗亚这才往产科奔去。 秦羽霖在产房奋战四个小时,终于顺利诞下一名女婴。林风爱不释手地抱着自己的小千金,笑得合不拢嘴。 林爸爸也很高兴,想接过孙女抱一会儿,但林风有意无意地不给他抱,他也只能干站着。看了眼角落里的罗亚,夫妻两目光交汇了一会儿,彼此眼中都有些失落之意。 林风给小千金取名叫林霖,取自夫妻两的名字。为了更好的照顾秦羽霖,林风特意请了两天的假在医院陪着。 趁林正泽和罗亚回家休息,秦羽霖抱着林霖提醒林风,“别太冷落爸妈了,这也是他们的孙女,而且他们也很喜欢霖霖,他们要抱你就让他们抱一会儿,又不会出什么事。” 林风想了想,“我也知道他们是真心喜欢霖霖,但他们也上了年纪,腿脚不怎么灵便,万一不小心摔着霖霖可怎么办。还是等霖霖稍微大一点了,再让他们帮忙照顾霖霖也行。” 秦羽霖觉得林风说得也有道理,就没再说这个话题了。 眼看中秋将至,单位里很多同事和领导都开始给上面的人敬献心意。林风因为有了江灏这个靠山,在单位的官职越来越高。自然会在过年过节主动登门拜访江灏,今年也不例外。 中秋前一天,林风和刚出月子的秦羽霖一起去了江家,恰好江容清也回了娘家,江灏就留下夫妻二人共进晚餐。 杜芸看着秦羽霖,和颜悦色地说:“听说羽霖生了,恭喜恭喜。” 秦羽霖礼貌点头:“谢谢江夫人。” “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女儿。” “女儿好,女儿懂事又乖巧,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杜芸柔声说:“你们下次过来可以把小孩一起带过来,让我也看看,我跟你们江叔叔都很喜欢小孩子。” 林风笑了笑,“好,下次有机会一定带来。” 原本在闷头吃饭的江容清听不下去了,用力放下手里的筷子,冷冷地飘出一句话:“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江容清起身上了楼。 林风和秦羽霖有些尴尬,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所措。江灏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夹了片青菜放进嘴里嚼碎咽下,不冷不热地道:“吃饭吧。” 晚餐后,江灏与林风在住宅区的公园散步,两个人寒暄了一阵,江灏例行公事般询问了部门内部的一些事。林风尽捡好的说,末了还不忘加几句讨好江灏的话。江灏听完会心一笑,对林风的识趣很满意。 “听说市面上最近出现了很多卖假酒的商家,上面对这块儿非常重视,我已经跟另外两个部门的人打好招呼,你在这方面要多花点心思。吩咐底下的人,严查,可别姑息,尤其是一些大型娱乐会所,更应该着重调查。就怕他们鱼目混珠,瞒天过海的做些伤害消费者的事。”江灏背着手,提醒道。 “好,我明天回去就成立调查小组,把这件事落实下去。”林风与江灏相识三年,自然明白江灏话里的意思。 也不知道哪家会所得罪了谁,竟让江灏这么重视。 江容清回到自己房间,胡乱收拾了一阵,心里的烦闷得不到宣泄,就坐在阳台的吊椅上,双手抱胸生着闷气。 杜芸端着切好的水果敲门进屋,见江容清闷闷不乐,关心问:“怎么了?谁惹你这么不高兴了?” 江容清板着脸不想说话,即便是三年光阴,皮肤仍是吹弹可破,俏丽的脸蛋可人得很,看上去还和三年前一样,满满都是胶原蛋白。 都说母女连心,杜芸一瞧江容清这脸色,就猜到了一些,走过去坐下,“又跟慕珩吵架了?” 江容清看了杜芸一眼,“我倒是希望他跟我吵,可人家现在是个大忙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不是出差就是在公司,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我连跟他吵架都没机会。” 杜芸劝:“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也知道,慕珩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人,要不然北亚这三年怎么发展的这么好。你呢,就多体谅体谅人家,别老跟他怄气。” “不是我跟他怄气,是他跟我赌气,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疯掉了。”江容清委屈不已,“妈,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生活。” “傻孩子,女人结了婚,有多少人过得是自己想要的婚姻生活的?”杜芸似想到了什么,“其实依我看呐,你和慕珩商量商量,要个孩子吧,也许有了孩子以后,慕珩就会收收心了。” 提起孩子,江容清不禁在心里嘲讽,结婚三年,李慕珩连自己一根头发都没碰,怎么生孩子,她已经守了三年的空房了。 回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杜芸,江容清不好说结婚到现在自己还跟李慕珩分房睡,只好编了个谎,“我也想给慕珩生个孩子,但我每次跟他说这件事,他总说还没准备好,过几年再考虑,我能怎么办?我不还得尊重他的意见,让他愿意了才行么。” 杜芸啧了声,有些为难,思索须臾,她道:“要不这样,过两天你爷爷生日,你让慕珩回来一趟,我跟他沟通沟通。看能不能说服他,让你们赶紧要个孩子。”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是我女婿,我关心你们的未来怎么了。而且你都快三十了,再不生孩子,可就成高龄产妇了。” 江容清心头一喜,搂着杜芸的脖子亲昵地说:“谢谢妈,我就知道,妈最理解我了。” 杜芸摸了摸江容清的头发,“当然了,我是你妈,我不理解你谁理解你。” 江容清脸色瞬间转晴,用鼻子蹭了蹭杜芸的脸,母女俩依偎了阵。 许是想到什么,江容清突然抬起头问:“对了妈,我听说哥谈女朋友了,是真的吗?” 杜芸淡淡地说:“好像是交了个女朋友,不过他现在常年待在军队,家回的少,跟我们又不怎么联系,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 “要不就趁爷爷八十大寿那天,把哥也一起叫回来吧。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了,还挺想他的。” “现在除了你爷爷,谁叫得动他。” 江容清坐直身,“那就让爷爷叫他回来呀,爷爷今年满八十,哥怎么着也得回来一趟给爷爷庆生吧。” 杜芸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倒是可行。江越现目前在南城军区只手遮天,整个南城军队都归他管辖,如果江灏跟他打好关系,两人私下联手,加上李慕珩在商界的地位,江家在南城的权势,还真没人能撼动得了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切都是错觉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说得无非是些家长里短。晚上九点,林风夫妇请辞,杜芸做做面子硬撑着下楼送客。江容清不喜欢林岚,连带着对林家所有人都看不顺眼。 三年前从杜芸那里得知林风为了前途不惜让亲姐姐含冤受屈,江容清对林风就更没什么好印象,今天会碰见实数凑巧。 抬眸望向布满星辰的夜空,江容清突然想起远在墨尔本出差的李慕珩。明天是中秋节,家人团圆的日子,不知他是否会赶回来。 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江容清点开那个备注为‘老公’的号码拨打过去,电话响了一声,又立即挂断,转而用短信的方式询问对方明天是否回国。 婚后的日子里,她与李慕珩很少电话联系,因为电话打过去李慕珩未必有空,即便有空,也未必会腾出时间来接听。 时间久了,江容清养成了习惯,有事都是以短信的方式沟通联系。 墨尔本总经理办公司,一身白色职业裙装的蒂尼面色紧张地看着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褐色的眸子里流露着惶恐之色。 两年前,李慕珩将蒂尼提为墨尔本分部的执行总裁,因为足够相信蒂尼,墨尔本分部大小事宜李慕珩过问甚少。但在上个月,分公司却惹上了麻烦。 蒂尼全权管理公司,手底下的mike却在她眼皮子底下与墨尔本黑帮染上不正当关系,参与一起跨国贩毒案,遭到墨尔本警方起诉,现目前在逃境外。警方调查mike资金去向时发现大量汇入北亚集团企业账户,检方对北亚提起诉讼。若是以往,这类事件李慕珩都直接交给公司调查小组处理,然这次事态严峻,他不得不亲临一趟。 李慕珩吩咐分公司配合警方的一系列调查,公开审查过程,最终虽有洗清嫌疑,但执行总裁包庇高层管理挪用公款进行贩毒的消息不胫而走,对北亚的声誉也造成莫大影响。蒂尼职位不保只是其次,还将受到北亚董事会的起诉。 现代风简约风的办公室,玻璃办公桌透明如镜,办公桌后面的男人面色肃穆,纯黑的衬衫不见一丝褶痕,从肩到腰勾勒出的线条堪称完美,手腕上的机械手表秒针无声地转动着。时间流逝中,一种隐形的压力在空气中流转。 蒂尼端正笔直地站着,头微垂,短发覆住耳廓遮住脸颊,态度略显得卑微。 “什么时候发现他开始挪用资金的?” 薄凉的唇轻轻吐出一句话,蒂尼心跳已然加速。 稳了稳紧张的心神,蒂尼说:“上个月。” “为什么隐瞒不报?”李慕珩冷冷地问:“想袒护他?” “不是。”蒂尼头垂得更低,“我发现时mike已经不是第一次犯案了,但由于他每次都会将款项补上,没有私吞公款的记录和证据,所以我就没有向您汇报……并不知他将这些钱用于贩毒……李总,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我……我愿意接受公司处罚。” 蒂尼跟在李慕珩身边五六年,深知李慕珩对底下人的管理有多严苛,三年前他的助理窃取机密文件嫁祸于人,现在还在监牢里蹲着,蒂尼只会更糟糕。 李慕珩凝了蒂尼一眼,眸色深不可测,“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不忍心亲手断送你的前程。你要承担怎样的责任,检方会审度。该你承担的,不会少你一分。”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桌面壁纸是一个男人的背影,“分公司执行总裁这个职位,你已经失去了资格。” 长时间紧绷神经,蒂尼喉咙发干,更因强烈的自责令嗓音变得粗哑,“感谢李总这几年对我的栽培和信任,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李慕珩没再说什么,沉吟片刻,起身,“你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想办法找到mike,把他亲手交给警方。” 蒂尼点头,“我会尽我最大努力找到他。” 李慕珩抬腕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十一点了,他还要赶回国,今年承佑的祭日与中秋节是同一天,再晚些怕时间来不及,淡淡道:“去把手上的工作交接给副总经理,交接完你就可以离开了。” 蒂尼眼中含泪,不敢看李慕珩的脸,“好。” 李慕珩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直往门口行去,在门口又顿住脚,“如果在墨尔本走投无路了,可以联系坤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蒂尼转身恭敬地站着,目送李慕珩离去的背影,眼泪倏然落下。 驶往机场的高速路上,李慕珩靠边坐着,肘撑着车门扶手,手托下颚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陷入了沉思。 副驾驶的杜坤朗回头看李慕珩脸色,意料之内的被冰山笼罩着,但事情紧急,杜坤朗还是顶着压力开口了,“李总,刚才警方来消息说,mike已经逃去了越南,我们要派人去越南找他吗?还是让蒂尼自己去找?” 李慕珩仿若未闻,没有半点表情回应,数秒之后,他缓缓道:“你派人紧盯蒂尼就行。” 蒂尼电脑桌面上的照片是mike的背影,单凭这一点,李慕珩就不会相信蒂尼。 mike逃去越南,蒂尼被辞退,如果所料不差,蒂尼一定会去越南找mike。只要紧盯蒂尼,找到mike并不难。而且mike逃去越南了,他这三年来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也在越南。 杜坤朗旋即明白了李慕珩的用意,车厢里恢复了安静。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航程,李慕珩终于在第二天中午赶回南城,杜坤朗留在分公司等局势稳定了再回国。 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黑色的迈巴赫在高速路上匀速行驶,阳光在车顶投下一团光晕,线条流畅的车身在车流中尤为醒目。 车子停靠在墓园停车场,司机下车走到后座车门撑开伞,顺手拉开车门。 车里的男人迈下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与墨尔本的温差让他一时难以适应,微敛的眉头加深了几分,刺目的白光让他微微阖眼。在伞下的阴影中望向墓园方向,墨黑的眼瞳里,蕴着一丝伤怀。 从司机手中接过伞,李慕珩迈步踏上通往墓园的扶梯,王海随在身后。 九月的午后,烈阳正值当空,即便有伞遮挡阳光,也依然阻止不了蒸腾的热气。 李慕珩步伐向来稳而快,几步下来王海已经落了一小截。王海正欲小跑着跟上,前行的人倏然顿住了脚步。 高挺的背影笔直地站着,两秒过后,李慕珩微微回头看向停车场,像在寻找什么。停车场零零散散停靠了几辆车,来往的人屈指可数,其中一辆深咖色越野车缓缓驶向出口。 从下车到停顿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感受到被人注视着。他对周遭异样的情况总能敏锐察觉,方才也不例外。一开始他未曾在意,但方才有一瞬间,心跳突兀地就漏了半拍,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身探寻那道目光的主人。 结果显然是他多心了,停车场没有人在看他,也没有他熟悉的人。 一切都是错觉。 棕色的保时捷卡宴驶出停车场,在马路边上停了一小会儿。开车的是一位男士,他看着倒车镜中逐渐缩小的李慕珩和王海,对后面的人道:“音姐,刚才那位好像是北亚集团的总裁李慕珩。” 坐在后座的林岚滑动手机屏幕的手僵了几秒,抬眼看向车窗外的墓园,眼神平静而淡漠,像泸沽湖湖底的水,清明澄澈,没有半点情绪。 看了半会儿,她无波无澜地道:“走吧。” 收回目光聚集在手机屏幕的那条短信上,一遍又一遍地默读着短信内容,须臾,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司机恰好看到她那一抹笑,也跟着笑了,“音姐,我是直接送你回家,还是先回金色?” 放下手机,她脸上的笑意不复存在,“把我送回市区你就可以下班了。” “……好的,谢谢音姐。” 车子驶回市区,司机下车走了,林岚换到驾驶室。正欲启动引擎,突然看见前方的巨型屏幕上播放着各领导人员录制的中秋祝福视频,她耐心地看完,几分钟后又切换成了市里目前最受关注的新闻。 ‘不良商家售卖劣质酒水,相关部门正在进行调查。’ 看完那则新闻,林岚思量许久,最终决定先回家一趟。 打开门,家里的保姆陈梅忙走来帮她拿拖鞋,笑呵呵地说:“蓝小姐,你回来了?” 林岚换上拖鞋进屋,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妈,你终于回来啦,小箬好想你。” 一道粉红色身影像只小蝴蝶般扑进她的怀里,小脑袋还在她肚子上蹭了蹭,撒娇道:“今天过节,妈妈晚上是不是可以不用上班呀?” 林岚随手将手提包递给保姆,蹲下身保持与小女孩平视的高度,抬手摸了摸小女孩肉嘟嘟的脸蛋,温婉笑:“我今天不上班,在家里陪你。” 小女孩高兴地拍着小手,后又搂着林岚的脖子,欢快地说:“太好了,妈妈晚上终于可以不用上班了。” 母女俩温存了一会儿,林岚又吩咐保姆,“你先带小箬去换件衣服,我们等会儿出去一趟。” 小箬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去看电影吗?” “是,看你最喜欢的哆啦a梦。” 小箬在林岚脸颊上吧唧了一下,“谢谢妈妈。” 保姆在一旁看着,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别在脸上动心思 林岚所居的是一套江景房,二十八楼的高度,将长江的夜景尽收眼底。 对岸的车水马龙,绚烂闪烁的霓虹灯,还有led大屏上显示的是某位著名影响为一个时尚品牌代言的广告,让这座城市的夜晚并不安静。 晚上十点,安静的卧室只能听见空调机械的转动声。她穿着丝质吊带睡衣倚着窗,白皙光洁的肌肤很细嫩,锁骨下,可隐约看见性感的轮廓,手里握着的白开水早已冷却。 突然,电话响了。 将水杯放在旁边的玻璃圆桌上,顺手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姓名,不想接,电话连打了好几次,她才不耐烦地点开接听。 “去哪里了,你的手下没告诉你我要来金色吗?”电话那头的语气不善。 林岚正欲回答,手机里响起刺耳的蜂鸣声。她将手机拿开,等那边稍微安静些了,才放回耳边,“放假。” “谁给你放的假?”对方声音突然暴躁起来,“蓝音,我现在命令你给老子立刻马上到金色来,半个小时见不到你,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场子。” 她轻笑,“你喝醉了。” 要是没喝醉,他哪有胆量说这话。 “喝醉了也不影响你做生意。” 林岚拿着手机坐在转椅上,微仰着头,墨黑的瞳孔里倒影着吊灯的光点:“今天过节,你想怎么玩随便你,所有消费我买单,算是过节答谢老顾客。”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分贝,“你别来钱来侮辱我,杜敬逸不缺你这几个钱。” 这话林岚无可反驳,杜家哪里缺这些酒水费用,她要的不过是杜敬逸在外面花天酒地还不买单的事实而已。然而杜敬逸看似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心思却细腻着,从来不占金色半点便宜,该给的一分不少,不该给的一毛不拔。 杜敬逸嘀咕了一阵,林岚只听见电话里传来细碎的声音,似乎在驱赶人。林岚没心思与杜敬逸多费口舌,直接挂断了电话。 对方再打来,她都无视了。 偏头望着窗外,夜空中有一点光时隐时现,逐渐消失在远方。闭上双眼,脑海里一片空白,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困倦,才回到床上休息。 林风受命调查假酒事件,下点这些工作都是交给临时成立的调查小组在办。但看着手中这份工商处发来的企业相关资料,林风觉得这家名为金色年华的夜总会,他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金色年华在南城开业有六年,最初是个体独资,四年前被一家名为大天的投资公司收购。有了强大的后台,金色年华从硬件到软件都重新整顿一番,现在已经是南城最高档次、在外名声最正规的一家娱乐会所,去里面消费的自然非富即贵。除此之外,金色年华里面的人跟南城个别政要人员还有着道不明的关系,现在的总经理曾经还是某位落马高官的情妇。 回味着那天晚上江灏那句‘尤其是一些大型娱乐会所,更应该着重调查’,想必这‘一些’里面就包含了金色年华。 无论是公还是私,他都应该亲自去,而且还要以突袭的方式。 林风下午与同事一起到金色年华,富丽堂皇的装修刷新了他对奢华两个字的认知。能照到倒影的汉白玉地砖,璀璨到耀眼的水晶灯,壁画中不乏曾高价拍卖出的名人画作。从门童到服务员,哪怕是保洁阿姨都是受过严谨的服务训练,走在里面连空气都透着金钱的味道。 金色内部人员得知是质监局的人来检查,都积极配合,林风和他的同事们说检查什么,工作人员绝不含糊,该给出的证件资料一样不缺,另外一个职能部门想找出点卫生安全问题,发现人家连员工休息室都干净的无半点灰尘。 没有检查出异样,同事们还有些失落。林风随便带走了两类样品回去检查,临走时又停下了脚步,对公关经理说:“感谢你们的配合,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在选购产品上严格把关,不要让消费者失望。” 公关经理含笑点头,“这个请您放心,金色的管理理念将诚信和客户放在第一位,而且我们总经理也一再强调要求我们遵纪守法,绝对不会做出违纪违法的行为。” 林风对这种说辞早已见惯不怪,转身欲走,外面突然来了一道靓丽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当场愣住。震惊地看着走进来的那个人,嘴微张,话却说在了心里,“姐姐?” 无视林风错愕的目光,林岚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白衬衫,黑色阔腿裤,九公分高跟鞋,头发高高束起没有一丝遗漏。高挑的身材在一帮男人中不输半点气势。 林岚听说质监局的人来检查,她足够相信金色各方面的质量,就没有上心。路过时却还是关注了一眼,看到是林风就进来了。 伸出手,微微一笑,不达眼底的笑意显得很虚,“我是金色年华的总经理蓝音,刚才在忙,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待几位,失礼了。” 林风回过神,紧张地伸手握住那只纤细的手,勉强镇定,笑道:“没关系,是我们没有提前通知。” 林岚感觉到对方的手心在冒着冷汗,嘴角的笑意带着丝玩味儿,“这么热的天,辛苦几位亲自跑一趟。如果我们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不吝指出,我们会大力改正。” “有蓝经理的严格要求和把关,金色各方面都做的非常好,希望以后再接再厉。” 林岚笑笑,点头。 短暂的交流和辨认,林风逐渐平复了翻涌的心绪。蓝音虽然与林岚在五官上长得很像,但神态气质完全不同。眼前这个女人看似妩媚,笑起来却是一种淡漠到极致的清冷,跟自己说话纯粹就是在应付,哪像她姐姐那样温暖亲切。 松开手,林岚对公关经理说:“欧洋,去准备点消暑的茶点,带几位同志去休息一会儿。” “蓝经理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出来工作是职责所在,现在任务完成,我们就先告辞了。”出门办差,不接受商家哪怕一杯水的好处,是他们的规矩。 林岚偏偏故意挽留,微挑眉梢,眼神蕴着媚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几位为人民服务真的很辛苦,想感谢一下你们,顺便听听你们的建议,耽误不了你们多长时间。你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将东西送到这里来,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影响。” 林风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林岚如此明显的用意,他一眼看穿,语气也不再如之前友好,“真的不用,我们还有工作。” 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大有一种我不接受你任何好意的态度,随来的工作人员也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林岚才转身看着林风的背影,欧洋主动走过来汇报检查结果。 “这是今年第三次来了,还是突击检查。”林岚侧目看了欧洋一眼,“最近有几位领导来得太过频繁,都注意点,可别得罪了什么人。” 欧洋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认真道:“我会让他们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林岚似有若无地嗯了声,吩咐,“有几个老主顾安排机灵点的去接待,必要时你跟菲菲亲自上。不该知道的,哪怕是知道也别说半个字。” 欧洋恭顺地点头。 又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林岚转身走出接待室回自己办公室。半刻钟后,电话响了声,她点开短信看了眼,是一条邀约短信。 想了半会儿,她回复‘不见不散’,又埋首开始工作。 傍晚时分,林岚开车到预约的那家西餐厅,偏园林的装修风格简雅而别致。她轻车熟路地走到边角处的位置坐下,对面看杂志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来望向她,“想吃什么自己点,我不饿”。 服务员过来点单,林岚要了果汁饮料和一份蔬菜沙拉。服务员离开,林岚看着江越清俊的脸庞,等他开口。 江越放下杂志,脸上微浮过一抹柔色,“我听说质监局的人去金色了?” “假酒中毒事件闹得这么大,最先查的就是娱乐会所。好在平时都有严格要求下去,才没出什么岔子。” “是林风带人去的?”江越语气微沉,“你还亲自出面了?” 林岚有些不满:“欧洋又出卖我。”迎着江越如鹰隼般的目光,她眨了眨眼:“我只想试试现在这张脸还有多少人把我当成林岚,并没有别的同意。” 江越问:“林风认出你了?” “看到我第一眼很惊讶,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这张脸跟过去那个林岚没什么区别。” 上次在医院,她戴了墨镜都被母亲认出来了。 江越以为林岚要去改变这幅容貌,语气冷肃,“别在你的脸上动心思。” “三年前那道疤能修复已经是万幸,哪里还舍得伤害它。”回想起林风走时不耐的目光,林岚笑了声,“林风走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的嫌弃,还有显而易见的不屑。” 江越敛眉看着林岚毫无情绪显露的面容,伸出右手放在桌面上。林岚不解,却还是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江越反手握住她的手,大拇指在手背上轻揉着,低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现在的名字,“蓝音。” 蓝音,蓝音。她现在是蓝音,金色年华的总经理,大天集团分公司总经理蓝洛的妹妹,小箬的妈妈。 这些身份没有一点是与林岚有关的。 江越的声声轻唤像有种魔力,让林岚心里觉得踏实。抬起另一只手覆在江越手背上,微笑。与心情无关,只是一个表情,一种礼貌。 两个人对视许久,直到服务员将蔬菜沙拉送来才松开彼此的手。江越靠坐在沙发上,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林岚一口一口地吃着沙拉。 林岚仿佛没有感受到江越的注视,细嚼慢咽了四分之一的沙拉就吃不下了,陪江越坐了一会儿,两个人并肩走向停车场。 临别时,江越对林岚说:“周四下午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林岚点头。江越爷爷八十大寿的事,江越前两天已经发短信告知了。 送走江越,她清明的眼睛逐渐染上深郁之色,在夜色渲染下更显浓烈,连着周遭的空气好像也被润了寒意。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合格的丈夫 中秋没有等到李慕珩回家过,江容清心里很是埋怨。打电话到公司得知李慕珩已经回国,忙换了件衣服,化了个淡雅的妆开车赶到公司,想等李慕珩下班一起吃饭。 就墨尔本mike事件,李慕珩召集总部高层和各分公司负责人开了管理会议,会议持续进行四个小时。下午四点会议结束,从会议室出来的参会人员个个表情肃穆。 待其他人都走了,陆临舟才放松端正的身体,靠着办公椅问李慕珩,“我听说mike逃去越南了?” 李慕珩取下眼镜揉了揉精明的位置缓解眼皮疲劳,低低地嗯了声。 陆临舟微讶,“你派人去越南找他了?” “我让蒂尼去找了。”李慕珩嗓音微有些低哑,“蒂尼跟mike是情侣,跟紧蒂尼会比直接去越南找更有用。” 陆临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记得三年前绑架林岚的那两个当中,参与贩毒的那个逃去越南了,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伙?毕竟能跨国作案的团伙在越南应该不多,很好调查。” 李慕珩将眼镜重新戴上,眼中情绪很好的被遮掩,“隐藏在越南的贩毒团伙那么多,很难确定会不会有关系。但既然有了一点线索,就不能放弃。” 他的语气透着势在必行的坚定。 三年前,他不惜一切代价去查林岚的死因,由于尸体已经火化,遗物被林风领走,他无法确定林岚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更不能完全确定林岚真的死了。 他亲自去殡仪馆了解具体细节,殡仪馆的人说林岚是从高处摔落,颅内出血严重导致脑死亡,后来尸体被带入江中,又被长江下游的渔夫打捞起来,当时还上了报。 李慕珩记得曾看过那一则新闻,报纸上并没有图片,只有文字描述,依然无法佐证林岚就是那具女尸。 他不死心,动用一切关系调查全城监控,才找到林岚被拉上商务车的画面。然后让阿宁顺着那辆车的线索一路追踪,最终找到当天绑架林岚的两个嫌疑犯。其中一个被他送进了监狱,知道最多的那个跟着犯罪团伙逃去了越南。 那个至林岚于死地的幕后人,哪怕是把整个地球都找遍,他也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但愿这次真能找到那个人,如果两者之间真有关系,说不定我们还帮警方破了一起大案子。”想起当初隐瞒李慕珩江容清撒谎的事,陆临舟就有些心虚,转换话题问起了别的事:“对了,你把坤朗留在那边,是打算让他适应那边的工作,接任蒂尼的位置?” “是有这个打算。”话题回到公司,李慕珩的语气才稍显淡然:“坤朗在公司快十年了,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分公司总经理这个职位我相信他能胜任。” 陆临舟笑,“看来你早就打算好要给坤朗升职了,但把坤朗派去墨尔本,你的下任助理有人选吗?北亚总裁助理这个职位一般人可真胜任不了。” 李慕珩没有回答,似乎也在斟酌。陆临舟问:“难不成你在考虑陈橙?” 陈橙是李慕珩在顾倩之后新招的一个秘书。 “陈橙积极敬业行动力又强,更适合做秘书,当总裁助理少了三分魄力,而且她才来公司不久,怕是难以服众。”在人事调动上面,李慕珩从来都是看能力用人,“不过眼下坤朗还没有答应去墨尔本,他如果不愿意去,我要考虑的就是分公司总经理的人选了。” 陆临舟双手一摊,表示认同。 李慕珩不动声色地看向陆临舟,话锋转到对方身上:“听说你最近跟大天的蓝洛走得很近?” “呃……这个……”陆临舟哑然,随后灿笑,“只是朋友,比较聊得来,偶尔在一起吃个饭畅谈人生。” 李慕珩勾唇笑,问陆临舟,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不追问,是尊重个人隐私。 陆临舟借题发挥,想带李慕珩出去消遣放松一下,“说起畅谈人生,你今晚有空吗,我们出去坐坐?” 李慕珩默了几秒,陆临舟以为他会拒绝,正准备再劝两句,然李慕珩竟然点头了。 陆临舟诧异,心想着这人总算是开窍了,“你想去夜总会还是酒吧,我现在就让舒晓订位置。” “都行。”李慕珩最近也确实累坏了。至于去哪里,是谁的地盘,他倒是真不在意。 陆临舟见李慕珩被愁云笼罩的样子,用个人角度理解就是憋得太久没有释放,精神和肉体都得不到满足,长期被工作压力束缚导致精神萎靡。 想着李慕珩与江容清两人的状况,他这个外人都有些同情李慕珩了。 正常男人都有生理需求,陆临舟很难体会李慕珩三年不找女人。换做是自己,绝对做不到。权衡了一会儿,陆临舟选择去夜总会。 回到办公室,李慕珩看见躺在沙发上等到睡着的江容清。室内冷气开得极低,江容清只穿了一件雪纺长裙,白皙修长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身子蜷缩成一团,似乎有些冷。 结婚三年,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任何方面。 而他也致力于做一个对江容清而言只有名分的丈夫。 江容清想要什么,他偏不给,惩罚江家,惩罚江容清,也惩罚他自己。 看着江容清恬静的脸庞,李慕珩拿出手机走到窗台前,拨通陶夭的电话,语调轻柔,“今天晚上有空吗?”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李慕珩挂断电话,回头看了眼江容清轻轻颤动的眼睑,心里竟然没有报复的快感。微微阖眸,转头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与心里的空虚和怅惘一样,遥无边际。 金色年华算得上北亚这两年来御用的一家娱乐会所了,不仅档次高,服务一流,最重要的是能很好地保护客人隐私,公司有重要客户或者合作伙伴,杜坤朗和陆临舟都是安排在金色。李慕珩难得主动出来玩,陆临舟自然首选了金色。 李慕珩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自从那天去墓园祭拜完李承佑以后,他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单纯想寻个方式发泄一下。坐在一旁的陶夭一开始还会劝两句,后面索性陪他喝了起来。 陆临舟以为李慕珩心情不好,已经做好舍命陪君子的打算,一杯又一杯往肚子里灌,后面已经开始犯晕了。 喝到中途,李慕珩觉得包房里闷得慌,去楼上露天花园透透气。陆临舟忙让陶夭陪着他一起,两人刚走出门口就与一名女生擦肩而过。 女生名叫杨佳芮,是江容清的朋友。她顿住脚回头看了眼李慕珩的背影,立刻拿起手机给江容清发了条短信,“我在金色年华看到你老公了,房间号v527,他身边还跟了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你赶紧过来看看。” 江容清早在金色年华停车场守着没有上楼,想等李慕珩出来。收到杨佳芮这条短信,连信息都没来得及回,下车直接往那个包厢跑去。 飞速赶到门口,江容清握着门把手的手僵了好几秒,心里不断告诉自己,里面那个男人是自己丈夫,自己有资格这样做。一遍遍暗示后,才微笑着把门推开。 陆临舟正与那两个美女在唱歌,定睛往门口一看,“容清?你怎么来了?” 江容清环顾屋子,没见到李慕珩,脸上笑容消减了几分,“有个朋友生日,跟着一起过来玩的。听说你也在这里,所以就来打个招呼。不过……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消遣时间好歹也叫上两个朋友吧?” 陆临舟附和着笑:“是有两个朋友,他们有点事,暂时出去了,过一会儿回来。”示意美女关掉音乐,给足小费让她们先出去,又对江容清道:“你呢?需要我去给你那个朋友说声生日快乐吗?” 江容清忙拒绝,“不用,我们快结束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愉快。”陆临舟笑笑,不再挑起话题。 江容清深知陆临舟跟李慕珩关系甚好,未免引起陆临舟反感,间接造成李慕珩对自己的不满,她寒暄几句主动道别关门离开。 陆临舟莫约猜到了江容清突然出现的原因,心里犹豫着是否要打电话通知李慕珩。 单手插在西裤兜里想了一会儿,陆临舟突然笑了,重新点了一首歌。 江容清并没有对陆临舟说谎,今晚确实有一个她认识的人过生日。对方邀请过她,她觉得没必要参加,就拒绝了,给她发信息的杨佳芮是专门来给人家过生日的。 江容清找到杨佳芮,细问了李慕珩身边那个女生的面貌,猜到了那个女人是谁——陶夭。 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江容清以前都选择忍气吞声,因为陶夭手里有她的秘密,她怕与陶夭撕破脸皮。但今天有朋友在场,她再不为自己挽回点颜面,就真成了南城一大笑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没长眼睛 金色六楼有一片三百来平的花园,花园四面都是单向透视玻璃围着,园内草木丛生,曲径通幽,有几个木质凉亭,烛台式的灯饰放射出暧昧的光晕。 李慕珩与陶夭坐在一座凉亭中,空气中萦转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陶夭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李慕珩却觉得香味太过浓郁,甚至有些腻人,于是他点了支烟。 吞云吐雾中,忽然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他拧眉环顾花园四周,有不少男男女女成双成对。 陶夭用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凝视着这个比三年前更有魅力的男人,柔声道:“这好像是你今年第一次主动约我,真难得。” 李慕珩收回目光,吸了两口烟,许是太久没抽竟然觉得很刺激,呛鼻,就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答非所问地说:“咖啡馆最近经营的怎么样?” “上次在社交网站上做了广告,效益还不错。”提到咖啡馆,陶夭笑容带了几分期许,“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咖啡馆坐坐?我准备再做个广告,想听听你的意见。” 陶夭去年开了家咖啡馆,确切的说,是李慕珩出钱给她开的。三年前那天晚上陶夭出车祸,李慕珩觉得自己占很大一部分因素,在陶夭出院后,承诺陶夭答应她一个条件。 陶夭当时也没有什么过分要求,只让李慕珩给她开一家咖啡馆,大小无所谓,只要地段好就行。话虽如此,李慕珩仍是大手笔的给她花重金买了几个门面房,再打通装修成一家咖啡馆。两年的经营,在南城已经小有名气。 对那家咖啡馆,李慕珩只当做是对陶夭的一种弥补,自是不打算参与,“咖啡馆是你的,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好吧,那我做好广告策划以后,能拿给你帮我参考吗?” 李慕珩看了陶夭一眼,没有给出直接的回应。 陶夭也不再强求。 在李慕珩面前,陶夭一向懂进退,全不似江容清的死缠烂打。 自从林岚死后,而李慕珩与陶夭的关系越来越淡,仿佛他们除了认识以外,再也没有其它关系。 陶夭知道林岚的死对李慕珩打击很大,也知道李慕珩之所以忙碌是为了淡化林岚去世的现实,所以陶夭从不主动打扰,每次都是等李慕珩来找自己。再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李慕珩需要的时候。 哪怕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是让李慕珩永远都离不开自己。 对愈发淡漠冷情的李慕珩而言,没什么比无言的陪伴更能入驻他的心扉了。 就像现在,李慕珩没有主动拉开话题,作为‘朋友’,陶夭能做的就是陪他坐着,在他身边找到一点存在感。 在花园某个角落里,林岚单手支着额头,桌面上摆了一份文件,冷然的目光穿过几株绿植落在凉亭内的两个人身上。 为了让自己时刻记住李慕珩曾赐予的万劫不复,林岚这三年来经常在电视上看李慕珩的新闻,李慕珩每次来金色林岚都会暗中关注,以让自己最痛苦的方式磨炼自己的心。最先开始林岚会恨的咬牙切齿,抱头痛哭,后来看得次数多了,对李慕珩的恨像是融入了血液里,她变得愈加清醒。 清醒的知道,自己必须讨回曾失去的一切。 欧洋不知何时来到了林岚身后,见林岚想什么想的认真,不忍心打扰。 “怎么了?”林岚并没有入神。 欧洋恭顺地站着,低声道:“老板在房间里等你。” 林岚上眼皮轻抬,默了几秒,拾起桌上的文件起身走出了花园,欧洋紧随其后…… 江容清与杨佳芮在五楼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李慕珩,未免被江容清误会自己撒谎,杨佳芮找得更是卖力。眼瞅着前方有金色内部的熟人过来,她忙凑上去打听。那人没见过李慕珩,答案自然是不清楚了。 杨佳芮泄了气,目光依然坚定地看着江容清,“我真的看见你老公了。” 江容清苦涩一笑,“我知道。” “可是找不到人……” “估计是和那个女人去……”江容清仰起头,“六楼以上不是客房吗?上去了也说不定。” “那怎么办?金色对客人的隐私保护的跟国家机密似的,哪怕是在隔壁也不一定知道。即便我们去问,人家也不会告诉我们啊。” 江容清找得精疲力尽,但骄傲和自尊支撑着她不能放弃,暗暗握紧拳头,大步往楼上冲。 “容清。”杨佳芮叫了声,江容清没有回应。无奈,也跟上了。 江容清跑到电梯口猛按电梯,电梯从楼上下来,江容清埋头就往里面冲,与里面出来的人额头对额头撞了个正着。她正在气头上,满肚子怨气像找到发泄点,顾不得额头的疼痛开口大声骂道:“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给我道……” ‘歉’字还没说出口,江容清已经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电梯口的林岚,失声尖叫道:“啊……鬼啊。” 如同利器相互碰撞产生的声音,尖锐刺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杨佳芮被江容清这反应弄得一脸懵,扶着站立不稳的江容清:“容清,你说什么糊话呢,哪里来的鬼?” 江容清颤抖着手指着林岚,“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围观的人听言,一哄而散,估计又是喝多了,产生幻觉。 林岚脸色煞白,三年前那次脑伤给她留下的后遗症在强烈撞击后表现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连带着视线也有些模糊,江容清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让她恨不得把对方嘴巴给堵起来。 欧洋见林岚脸色不好,关心地问:“音姐,你没事吧?” 林岚轻轻摇头,视线逐渐恢复清明,目光落在被惊吓住的江容清身上,脸色倏然变冷,过往点点滴滴瞬间涌向脑海。 看到江容清,她就会想起自己失去过两个孩子,还有三年前那天遭受的迫害。 她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欧洋察觉到林岚情绪不太对,忙走到林岚跟前挡住江容清和杨佳芮的视线。正欲开口,林岚抬手制止了欧洋,露出了一抹微笑,示意他退到一边。 欧洋靠边站好,看着林岚主动走出电梯,与江容清正面相对。 杨佳芮确定江容清是真受到了惊吓,才尴尬地看着林岚致歉,“那个……蓝经理你别误会,我朋友她喝多了,有些神志不清,你千万不要介意,她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林岚淡淡扫了杨佳芮一眼,无视江容清又惊又怕的目光,淡然笑道:“不用客气,能理解。”眸光流盼,看向惊魂未定的江容清,“我看你朋友好像醉的不轻,金色有客房,需要安排上去休息一会儿吗?” 提到金色的客房,杨佳芮忙挥手,“不用不用,我们就是出来透透气,一会儿就要回房间。” 那高额的房费她哪里付得起,除非江容清掏钱。 林岚想了片刻,“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对了,金色六楼有花园,环境清幽安静,很适合你朋友现在这种情况,你可以带她去上面坐坐。” 林岚说完,与江容清对视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再侧身从江容清身边走过。从容的的像大街上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在某个角落擦肩而过,没有多看一眼。 江容清的目光追随着林岚的背影,直到林岚消失在拐角处。 “容清,你到底怎么了?刚才怎么那么失态?”杨佳芮小声抱怨,幸好蓝音不认识自己。 江容清还现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杨佳芮又叫了一声,她才惶然回神,“没,没事。” “可你这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没事啊,你该不会是被你老公气糊涂了,产生幻觉了吧?” “我还没见到我老公,怎么气糊涂,你别多想了。”江容清不耐烦地说。 王佳芮可不信,当然也不再主动惹江容清的大小姐脾气,“那你还上去找李慕珩吗?” 刚才那一番惊吓,江容清力气都被掏空了,她摇头摆手,“不了,我……我想起我家里还有事,想先回去。” 不给杨佳芮追追问的机会,江容清落荒而逃。杨佳芮心里虽不乐意,可家人在江灏手底下办事,千万个不乐意也得把江容清送下楼才像样。 江容清走出金色,室外的热风吹在身上,她整个人又清醒了不少。回想起刚才在电梯口的画面,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个人是林岚吗? 可林岚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她好像不认识自己,偏偏认识杨佳芮。 想到这些江容清又糊涂了,见杨佳芮也跟了出来,她一把抓住杨佳芮的胳膊被人往车上拉,“佳芮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杨佳芮可真不想再伺候这位大小姐了,在心里抱怨:“真是莫名其妙,搞得像个疯子一样,丢脸死了。” 两个人坐上车,江容清忙把车窗锁好,一脸正经地问杨佳芮,“你认识刚才那个女人?” “你说蓝音吗?” “她叫蓝音?” “对呀,金色年华的总经理,蓝音嘛。南城夜总会行头里出了名的人物。” “你真的确定她叫蓝音?”江容清还是不敢置信,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相像的人,“你知道她吗?你了解她吗?跟我说说她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肮脏的本质 聊起别人八卦,杨佳芮瞬间有了兴趣,收起不高兴,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叫蓝音的女人,别看她三十出头,混迹黑白两道,平生经历那是又传奇又神秘。十几岁就在北方一个大型夜总会上班,还被人包养,后来被金色的老板看上带回了南城,花钱花心思把她培养成了金色的头牌,在金色期间还做了南城某个高官的情妇,三年前上头不是查了好几个贪污受贿的官员吗,那个高官因为贪污受贿落马了,高官的家人怀疑是她搞得鬼,差点把她弄死,都毁容了。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又回金色了,还一步步往上爬,坐上总经理的位置。不过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个蓝音有今天,可都是睡出来的。南城那些有钱有势力的人,她睡过的可不少,就连南城黑帮都跟她关系匪浅。” “像她这种人,难道就没人调查她吗?”江容清暗暗觉得,一定要把这个叫蓝音的调查清楚。 “调查?怎么调查?金色年华幕后老板都是上头的人,谁敢动她?而且很多上层人士都跟她有关系,就连你表哥……” 提起家里人,江容清脸色骤变,“我表哥怎么了?” 杨佳芮发现自己说得太多,忙笑着打圆场:“记错了,是你哥。他也知道这些事,都没有出手。” 江容清轻轻松了口气。 杨佳芮觉得自己出来的太久,怕引起那群姐妹的不满,想先脱身,“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不然寿星该怪罪了。” 江容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耽误杨佳芮很久,心里虽然没有一点歉意,但嘴上还是说着客套话,“真是抱歉,害得你跟我跑了这么久。你先上去吧,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杨佳芮推开车门,“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迈下车,杨佳芮听到江容清在身后提醒,“对了佳芮,今晚的事,就我们两个人知道哦。” 杨佳芮郑重点头,朝车里的江容清挥了挥手,转身进了金色大厅。 江容清目送杨佳芮的背影,杨佳芮对“蓝音”那一番介绍每一句都透着鄙夷,连带着她也有些看不起“蓝音”。 一个靠出卖身体得到地位和金钱的女人,即便高高在上,本质也是肮脏的。 …… 推开厚重的包厢门,林岚让欧洋先去忙,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房间里灯光调得极暗,隐约看见里面的摆设和角落站着的保镖。房间中央隔了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是被隔开的书房。书桌上摆放了一盏台灯,灯光很微弱。从外往内看,只能看见一张大班椅。 林岚踏着轻缓的步子走到屏风前,望着屏风里面。昏暗的光线里,她能闻到室内淡淡的不同于一般烟草的味道,仅属于这个男人独有的气息。 将手里的文件袋放在屏风前的案牍上,案牍上有一张照片,光线太暗,林岚看不清照片内容,照片旁还放了一支录音笔。 “确认一下,照片里那个人是不是三年前绑架你的其中之一。”浑厚的嗓音自屏风后面传来,语气平淡。 这个人是金色年华的老板,外号也叫老板,一个神秘,又让人闻之骇然的人物。 三年前那天,林岚为躲避警察,撑着一口气爬到桥边,义无反顾地越过高桥翻身滚了下去,摔的不省人事,被刚回南城经过那条路的蓝洛救起带回了医院。 当时的林岚命悬一线,蓝洛来不及寻找林岚的家人,就用蓝音的身份证给林岚办理了入院手续———这些都是蓝洛告诉林岚的。 经历生死一劫,让林岚有家不敢回,更不敢让林风和家里人知道自己发生的事,就一直用其妹妹蓝音的名字在医院接受治疗。 蓝家姐妹家住北方,小时候家境贫寒,母亲去世的早,只剩下一个退役的父亲远在北方老家。江越在北方部队时曾救助过他们家,蓝洛念大学江越自己掏钱资助,这份恩情蓝洛一直感念在心,大学毕业进入大天公司有了成就以后,与江越的联系也密切了起来。 江越在军队听说蓝音脸受伤住院,专程到医院探望。到医院发现林岚时,他还有些生气,蓝洛解释后却没有揭穿,还时常到医院探望林岚———这是江越表现出来的。 不久之后,蓝洛接到金色老板的通知,说蓝音死了,尸体在江边被发现,蓝洛赶去现场认尸。 据蓝洛描述,蓝音是被人谋杀的,尸体生前被多人凌虐,脸上有数不清的刀伤,其中一只眼睛还被挖掉,惨状万分。 林岚没有见过蓝音,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也差点遭遇同样的事,她就害怕的浑身发抖,经常半夜做梦梦见蓝洛形容的那具女尸。 下室经历的画面逐渐成了她的阴影,有时在梦中,她还把那具女尸当成了自己,光裸着身体漂浮在江面上,脸上身上都是被泡烂的伤口。 多少个午夜梦回,身上都是冷汗。 根植在她心底的仇恨,似乎也在这种极度恐慌中,茁壮生长。 李慕珩举办婚礼的前一个星期,蓝音的老板突然视频联系林岚,询问她是否愿意代替蓝音活着,做一个新的蓝音。如果林岚答应,老板不仅能帮林岚找出绑架犯,完成林岚的心愿,还可以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当时的林岚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复仇于她而言更是遥不可及。老板给她的那一点希望就像黑暗里的光点,哪怕很微弱,依然足以支撑她活下去。 想到李慕珩的欺骗,失去的孩子,还有那起绑架,林岚就没有考虑的余地。 哪怕事后明白这一切都是蓝洛和老板的圈套,林岚依然不后悔。 为了将事情做到天衣无缝,老板收买了殡仪馆的人,在通知林正泽认尸的头一天将尸体火化,再用遗物照片等瞒过林风一家人。林风带回家的那盒骨灰,其实是动物的。 杀害蓝音的凶手在林岚到金色的第二个月就被查出来了,是金色另一位公关。她觉得蓝音总在抢她的客户,又比她红,嫉妒心起,一时起了歹心才雇人教训蓝音。哪知被雇之人起了色心,蓝音拼死顽抗,才被那人痛下杀手。 至于那位公关和被雇的人下场如何,林岚并不知情,因为都是老板处理的。林岚唯一能肯定的是,下场绝对比蓝音更惨。 因为眼前这位听声音很随和的男人,其实就是个手段绝情残忍、性情暴戾冷酷的半个精神病人。 林岚依言拾起照片拿近看了一眼,房内灯光突然打亮,林岚微有些意外。这是老板第一次照顾她的眼睛,让她在这个房间里看到光明。 照片中的男人身形高大,衣着陈旧,手里提了一个麻袋,看样子才从监狱里放出来。至于那张脸,即便是化成灰林岚也认得。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释放了。 林岚没有否认,男人就当她是默认了,继续道:“桌子上录音笔里的内容,我费了很大劲才弄到手,里面是六年前郭瑞阳被勒索的录音,你听听那段录音,看里面有没有你熟悉的声音。” 林岚将照片放回案牍上,拿起录音笔点下开关。无论神态还是动作,都没有半点困惑或是迟疑。 “郭董事长,明天晚上十点,我在南城西街那家废旧的疗养院等你,准备好两个亿来赎你老婆和儿子,不然就等着给他们两收尸!还有,千万别报警!” 一段嘈杂的打乱男人的声音,响起了一个男孩的凄厉的呼救声,“爸爸救我,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瑞阳,你救救我和小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一定要救救小言,他是我们的孩子,真的是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短暂安静后,又听到绑匪说:“郭董事长,可别让我失望啊。” 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心,不自觉地提起。林岚觉得有个人的声音很耳熟,紧着心重复听了好几遍。 “要赎金的那个人的声音像吗?”老板问。 “只有一点点像。”林岚不能确定,毕竟当时那种情况她只想着逃命,根本没有太仔细去听那两个人的声音。 老板又问:“是不是只要见到那个人的脸,你就能确定了?” “是!” “看看另外几张照片。” 林岚低头,在案牍上找了一遍,才发现上面还摆了几张叠在一起的寸照,方才光线太暗,没有留意到。 没有浪费时间,林岚认真而仔细地辨认手里的照片,耳边是男人沉缓的讲述,“六年前轰动全国那起绑架杀人案,只有两个人被绳之以法判处无期徒刑。剩下的四个目前依然下落不明,这是警方通缉那四个人所用的照片,你再看看,里面有那个人吗?” 林岚将四张照片看完,并没有马上确认。她当时只记住那个差点强.暴自己的人的面貌,对另外一个的印象很模糊。 “不用着急,慢慢确认。”老板安慰。 可那声音听在林岚耳朵里,却带了威胁,仿佛她认不出来就走不出这个房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辨认四个人的面貌,终于在第六遍认出了那个人。 林岚抽出其中一张照片,将照片交给旁边的保镖,保镖转交给老板。 短暂的安静后,老板开口,“你有多少把握确定就是他?” “九成。” “只有九成……”男人语气稍显的遗憾,“差了一成,有时候就全盘皆输了。不过没关系……为了你,我愿意试一试,更何况这还牵扯了一件大案子。” 这是本书第一个公告 如题,这是本书的第一个公告。 开坑的时候没有公告,上架的时候没有公告,原本打算到完结都不发一个公告的。今天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唠嗑两句。不想看的请跳过,下一章会飙车。 ~~~~~这是分割线~~~ 写文到现在,四十三万字,也许对于一些阅文无数的读者来讲,这就是一个很正常,甚至微不足道的数字。但对于我这个又懒、又缺乏耐心、自控力薄弱的家伙而言,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我的心血。正因为它是心血,所以才想完整地呈献给正在看这本书的你们。 回到这本书的最初,其实它原先的名字不叫《情是砒霜,你我共尝》,在没有发给责编之前,它叫《你从我心间走过》,改名大概是因为,顺口……这是第一次改。 书写到六万字的时候,全体崩盘,大改,由女主视觉第一人称改成第三人称。故事进展到四分之一部分,又改了大纲,添加了江越这个重要人物,弱化了季呈延的存在感。 然后……然后好多好多,一时间说不上来,不说了。 因为自知写故事的能力有限,人物塑造也不够饱满,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抱太大太好的希望去写。写到中途当然也有想过放弃,毕竟夜深人静、关上窗户万籁俱寂的时候,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码字真的是一件很孤独的事。 上架时有了几个读者追,一条催更评论都能让我高兴好几个小时。记得有一次偷懒躺在床上不想写,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有人评论,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翻身起床打开电脑码字。章节发布了,才心满意足地睡觉。 现在想想,当时的心态大概就是,自家养的喇叭花终于有人看了一眼,至于好不好看都不重要了。 后来陆续出现了几位非常眼熟的小伙伴,一直支持着我的严豆豆,你的催更让我很有动力。为我这个小透明打电话的那个妹子,每次看到你的id都让我有种使命感。还有给我家男主撑腰的姑娘,男主的腰板现在非常非常直了~~哈哈哈~~还有那些一直在追这本书的读者们,容我在这里说一声感谢,承蒙各位不弃,愿意花钱花时间陪林岚和李慕珩(heng,二声)走这一程。 接下来林岚和李慕珩一定不负各位的期待,互虐到你死我活。 提到男主我还蛮伤心的,作为男主大大,李慕珩似乎不怎么讨喜。我也不知道看这本书的你们对男主是个什么印象,对剧情哪里不满。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指出来,我好及时改正。我真的真的,好想有人跟我讨论剧情,可是我脸皮太薄了(凑不要脸)不好意思开口…… 最后总结一句,我会写完这个故事的。 最最最最后,我想说,这个月(望天花板)更新(闭眼)……能不能(鼓起勇气)……断……啊不是断更,我只是想断个句,嗯,断个句,我会坚持更新的(认真脸)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玩性 林岚不明白老板突然问这些的目的,细思下来又有了答案,“你的意思是想说,如果绑架我的那个人,也曾参与六年前郭家那起绑架杀人案,就意味着他们的幕后指使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老板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是否觉得匪夷所思?郭瑞阳的案子轰动全国,你的遭遇无人问津,两人身份地位天囊之别,偏偏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知道这些信息有什么感想吗?或者有什么见解?” 对于老板的嘲弄,林岚无言可驳。她一直相信当年绑架自己的人就是江家安排的,却苦于找不到证据,两名犯人其中一个被李慕珩弄进了监狱,另一个逃去了境外,她没有一点线索可以查。 就像江容清把自己推下台阶导致流产时一样,没有证据证明的事实,她说的话便没有信任度可言。 林岚看着大班椅顶端露出的半个头,淡淡道:“如果你的推测无误,目前得出来的结论无外乎两种。其一,三年前绑架我的人与江家无关,其二,郭家那起案件,与江家有关。” 老板满意地嗯了声,“你希望是哪种?” 林岚沉默。许久,她微微抬头,眼神涣散无光地望着华丽的天花板,一言一字,均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认知,“不管是哪种,那些人欠我的,我一样会讨回来。” “包括李慕珩吗?你当年遭遇那些,有一半可都是他造成的,你会放过他?而且他现在可是江家的乘龙快婿,江容清的丈夫。” 突然闯入耳畔的名字,仿佛伤口被人轻轻刮弄了一下,令林岚心口一窒。 老板还不忘继续在林岚伤口上撒盐,“江容清害死了你的两个孩子,李慕珩不但不相信你,还执意与江容清结婚,这样的男人,换做是我,只怕会恨到至死方休。不亲手毁掉他,我死都不会瞑目。” “老板只是听我讲诉了一遍我与李慕珩之间的恩怨,都能有这样的感悟,更何况我这个当事人。”明知老板是在故意刺激自己,加深对李慕珩的恨,林岚偏偏强迫自己冷静,不去称他的心。 老板不怒反笑,笑声开怀,甚至带了丝猖狂,语调也跟着上扬了些,“也罢,女人的心眼,跟男人可大有不同,或许你是想把他碎尸万段也说不定。” 林岚心中只想,果真是精神失常的人。 “绑架案既然有了眉目,我会重点调查,但你别在我这里抱太大期望,六年前警方都没查出幕后真凶,更何况六年后。与其在风暴边缘牌环,不如再靠近漩涡中心一些,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意有所指的暗示完,老板语气突然平和起来,“你最近也累了,我决定安排你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小箬,你的工作我会交给欧洋暂代。” 林岚眼睑颤动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谢老板体恤。如果没别的事,我先离开了。” 说完转身走出了包房,在这里多停留一秒也觉得窒息。 与其说老板给她放假,不如说是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接近江家人。毕竟她的手机里,可是安装有窃听器,她发生了什么,跟谁说了什么,老板都一清二楚。 自从踏入金色年华,她就跟花园那些单向可视玻璃一样,外人什么都看不到,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握在手中,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这是代价,为了复仇而付出的代价。 凌晨一点,林岚收拾完东西换好衣服下班去停车场取车,李慕珩与陆临舟正好结束出来。陆临舟与陶夭顺路,就顺带送陶夭回去,李慕珩有王海随时待命。 陆临舟与陶夭先挪出车走了,王海正欲启动车子,前方一辆棕色卡宴正在倒车,王海见李慕珩没有说什么,就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李慕珩靠着车门,目光放远,许是喝了点酒意识有点朦胧,看人看物都很模糊。 卡宴车从迈巴赫旁边经过,李慕珩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卡宴驾驶室那张熟悉的面容上,深邃的眼瞳猛然收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两眼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 林岚探出头查看路况,一眼对上了李慕珩的双眸。 四目相对……于李慕珩,如平地一声惊雷,洪流冲垮水坝。大脑有根弦紧绷了几秒,却撑不住猛烈的冲击,断了。于林岚,是石头落入深井,飞鸟掠过长空,片刻的错愕后,恢复了平静。 良久的对视后,林岚向着对面的男人轻浅地笑了,笑容纯净美好,不带一丝杂质。 李慕珩眉头敛紧,眼神惊愕中带着迷茫。眼睁睁看着林岚转过头,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跟上那辆车。” 突然的声音,命令中带着迫切。王海没问为什么,听话照做启动引擎,紧追那辆卡宴。 凌晨一点,路上罕有车辆。宽阔的柏油路上,两道车影一前一后飞速行驶,如离弦之箭,上演你追我赶的惊魂场面,然后不断超车,加速,变换车道。 林岚一脚踩在油门上,一手从容地掌着方向盘。看了眼倒车镜中那锲而不舍跟着的迈巴赫,微扬起唇角,挂挡,然后猛踩油门。 后面的车也跟着加速。 每当后面的车将要跟上时,林岚便加速,拉开距离。车距拉近,她再故意减速,好几次都差点追尾。幸好王海受过严格训练,又有几十年的开车经验,不但视觉敏锐,判断更是精准,半秒钟的变化,他都能安全躲过。 两人好像在赛车,偏偏每一个路口都遵守交通制度,从不违规。二十分钟后,林岚已然没了耐心。眼见前方一个分叉路口,她突然减速,方向盘向左打,两秒钟不到,驶入了另一条单行道。 王海不知林岚突然驶向另一条道,哪里来得及,只能急踩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划破安静。李慕珩没有系安全带,身体前倾,差点就撞上了前面的驾驶椅。 就这么几秒钟的耽误,卡宴车已经驶出了好几十米远。 “先生,我们还追吗?”王海抹了把汗,都是刚才吓出来的。 李慕珩没有说话,推开车门下车,走到马路边,高大的身姿在马路上投下修长的影子。敛眉遥望着那辆逐渐消失在前方的车子,薄唇紧抿,眸色愈发深邃,仿佛幽谷深渊,探不到底。 方才短短二十分钟,在刺激惊险的追赶中,他酒意全消,思想没有一丝混沌。所以他明显感觉到,那辆车的主人在故意捉弄王海,带着不顾生命危险的玩性。 这样的人,怎么就被他错认成林岚了。 抬手,看着掌心凸起的疤痕,被昏黄的灯光覆上一层沧桑感。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昏黄的灯光是短暂的震惊和欢喜,灯光遮掩不住的,是心里深处潜藏的痛苦…… 林岚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小箬和保姆都已经睡下。 悄声走到小箬的房间,打开灯带,小箬睡得正熟,圆嘟嘟的小脸蛋看上去很萌很可爱,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神色柔和了不少。 她很喜欢小箬,哪怕跟她没有血缘关系,陪伴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她依然把小箬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在爱。小箬似乎也成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两年多以来,每次只要看到这个孩子,她心里就觉得踏实。 有时候林岚也在想,如果那两个孩子还活着,应该跟小箬差不多大了吧。 轻轻舒口气,俯身在小箬额头落下一吻,林岚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昨晚折腾到半夜,各种事堆积在一起,难免精神疲劳。加上不用上班,林岚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松懈了。早上陈梅做好早餐叫她起床,她呓语着不愿起。 小箬推开卧室门,爬上床在林岚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妈妈,起床啦?” 林岚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小箬,“今天不去幼儿园吗?” 小箬点头如小鸡啄米。 林岚温和地笑,“那你先去吃早餐,妈妈昨天太累了,想多睡一会儿。” 小箬不依,“不嘛不嘛,妈妈你快点起来陪我吃早餐。” 林岚闭上眼,还是不想动。小箬索性搂着林岚的头往上提,不小心踩住林岚的头发,痛的林岚睡意全无。 无奈,林岚翻身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先去餐厅等妈妈,妈妈洗漱了就来陪你吃饭。” 小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屁颠屁颠地跑出卧室,林岚笑得宠溺。 母女俩在吃完早餐休息了一会儿,林岚上午带小箬去逛商场。马上就到秋天了,林岚怕后面会很忙碌,就想先给小箬备几套秋天穿的衣服,别人买的她怕小箬不喜欢。 商场三楼全是童装与母婴,林岚逛完出来,与正逛完母婴店的秦羽霖林风夫妇二人打了个照面。林风看到林岚,故意转过头与秦羽霖说话,一则害怕林岚跟自己打招呼,再则分散秦羽霖的注意力。 林岚知道林风是故意装作没看到,也作素不相识地错身走过。 待林风夫妇走远了,林岚才回头望了眼林风的背影。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弟,如今相逢在路上却如同陌生人,说来还真让人心寒。 第一百四十七章 等很久了 从商场出来,林风将买好的母婴用品放进后备箱,回到驾驶室准备启动车子,副驾驶的秦羽霖突然‘呀’了声,着急地说:“林风,爸还在商场里,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别走丢了。” 林风这才想起还有个人没出来,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拨打林正泽的号码,手机居然关机。 “爸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万一找不到车库就麻烦了。”秦羽霖柔声道:“你进去找找吧。” 面对越来越健忘的父亲,林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在车里等我,我去找他。” “去吧。” 林正泽最近肠胃不太好,总是腹痛,秦羽霖和罗亚要照顾小孩,他就一直强忍着没说。方才实在忍不了痛,就在休息区坐了一会儿。等他缓解过来,林风和秦羽霖早就不见了踪影。 林正泽着急了,掏出手机,手机关机,询问路人,都说没看见。商场车库地形复杂,电梯好几座,他又忘了怎么下车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爷爷。” 小箬拉着林正泽的裤管,仰头望着他,一脸认真地问:“爷爷是在找刚才跟你一起逛街的叔叔阿姨吗?” 林正泽诧异地看着小箬,还没反应过来。不过面对这个可爱水灵的小女孩儿,难免心生喜欢。蹲下身与小箬平视着,目光充满慈爱:“小丫头,你怎么知道爷爷在找人?” “刚才我逛街的时候看到你们几个在一起了,然后……然后叔叔和阿姨抱着宝宝进电梯,没有跟爷爷在一起。爷爷这么着急,应该是……是在找叔叔和阿姨他们。”小箬目光总是往上看,像在老师面前背课文,伸出小手指着不远处一座直升电梯,“我看见叔叔和阿姨进那座电梯了,爷爷你快去找他们吧。” 冲林正泽乖乖一笑,小箬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附近一家服装店。站在店门的店员主动伸出手,亲昵地拉着小箬走了进去。 林正泽看着小箬的背影,心里可喜欢这个小女孩儿了。正想着要不要去感谢小孩的家长,不远处的林风正疾步走来。远看林风脸色不太好,林正泽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主动走向林风。 确定林正泽跟林风进电梯了,林岚才牵着小箬从服装店出来。 “妈妈,我为什么要帮那位爷爷呀?” 收回遥望的目光,林岚勉强一笑,“因为那位爷爷对妈妈有恩。” “妈妈认识那位爷爷吗?”小箬嘟着嘴。 “妈妈从小就认识他了。” “那妈妈为什么不去跟那位爷爷打招呼呢?是因为爷爷不想见妈妈吗?” 林岚松开牵着小箬的手,蹲下身抱了抱小箬,“因为爷爷有叔叔和阿姨了,所以妈妈不能再去打扰他们。” 摸了摸小箬的头发,小箬似懂非懂地点头。林岚顺势单手将小箬抱起走向电梯,另一手拎着包。虽然脚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依然不影响她前行的步伐。 周六早上,林岚接到江越的电话,说下午三点到家楼下。三点,江越准时敲门。 陈梅打开门热情地将江越迎进屋,端茶递水,客气的很,“江先生,您在沙发上稍微坐一会儿,蓝小姐在化妆,很快就好了。” “嗯。”浑厚的嗓音,不怒自威。江越上衣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常年保持训练,让他的体型始终保持在一个非常健硕的状态。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紧窄的腰部,勾勒出完美的倒三角,就连背影都给人一种力量感。 江越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问陈梅:“怎么没见小箬?” “小箬才刚睡着。” 江越没再说话。 两分钟后,衣帽间的门突然打开,江越抬眸看过去,林岚正从衣帽间出来。江越注视着走近的女子,眼神逐渐由冷沉变得柔和。林岚走到近处,他伸出手,“撞色了。” 林岚穿了一件小香家的天蓝色淑女裙,长及膝盖,裙子款式简单,配上她精致的妆容和披散在肩头的黑长波浪卷发,整体就显得格外端庄优雅,与平日艳丽明媚的形象比起来,完全是两种不同风格。 这也是林岚精心挑选过后的结果,从衣服到妆容,发型和鞋子,她都不能疏忽。并非这个场面有多重要,而是不想辜负江越这番成全的美意。更何况江家老爷子是退役干部,思想传统守旧,最为注重形象,她自然不能疏忽。 对于江越提到的撞色,林岚倒真是没有提前想过,巧笑道:“难道不是心有灵犀?” 江越牵着林岚的手,“说是情侣装也不为过。”抬腕看时间,三点十分,对陈梅说:“小箬就交给你照看了,有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陈梅用满是欣慰的目光看着江越林岚二人,笑得合不拢嘴,“行行行,先生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箬的。” 江越牵住林岚的手,虽然感觉到林岚的手很僵,却仍是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那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牵手走进电梯,江越松开林岚的手,林岚迅速缩回。对此江越表现的很淡然,假情侣的关系,在私下本就不需要维持。 两年前,林岚答应老板成为蓝音的事,蓝洛告诉给江越了。江越亲自到医院找到林岚,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林岚并不能理解江越为什么突然那么关注自己,一开始她害怕江越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给江家,加上那段时间轻度抑郁,故而选择什么也不说,甚至百般排斥江越。若非需要蓝音的身份,她断不会再见江越。 后来从蓝洛那里得知,江越与江灏杜芸夫妻俩的关系并不好。江越的生母也并非杜芸,在江越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蓝洛还透露,死因跟杜芸江灏二人有关。 表面看上去有权有势的江家,内部矛盾并不少。 也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林岚主动接近江越,想要试探江越与江灏一家三口关系到底如何。试探结果当然是令她满意的,不然也不会与江越走到现在。 有时林岚也在思考,三年前拿林风前途威胁自己离开李慕珩的江越,为什么要帮自己。她不问蓝洛,不问老板,只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得出的答案无外乎一个,江越接近自己本身就带有某种目的。 江越,蓝洛,老板,还有死去的蓝音,这四个人间绝对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今晚他也会去。” 江越的提醒打断林岚的思绪,林岚回头看了江越一眼,“你都能被请回去,更何况是他。” 江越偏过头看着林岚的侧颜,“准备好了吗?” 林岚淡然道:“等很久了。” “那就好。”江越笑。 车子行驶在车流拥挤的马路上,半个小时候后,到达目的地。门卫上前拉开车门,林岚与江越下车。江越走到林岚身边奉献出自己的胳膊,林岚自然地挽上,两人相视一笑,走进酒店大厅。 江家老爷子江振国是退役干部,为人正派节约,不愿过度铺张,即便是八十寿宴,也只允许一些至亲参加。江灏兄妹两位居高职,需低调节俭。就在北亚集团名下的酒店订了个最大的包间,里面摆了四五桌,宴请江家走的近的亲戚,以及江振国的老战友们。 除这些以外,还有杜芸兄长一家人。 李慕珩作为晚辈中最有身份的人物,很多长辈都对李慕珩的成就赞不绝口,言谈间多有器重欣赏之意。 坐在江灏身边的杜芸瞧着几位长辈对李慕珩的态度,满意地点了点头,腰板都挺直了些。得意的目光无意中落在角落里一个男人身上,见对方坐姿散漫,衣衫不整,狠狠地皱了皱眉。 男人无奈地耸耸肩,极不情愿地坐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李慕珩。 江振国对李慕珩印象极好,虽然见面甚少,但没有半分疏远,严肃的老人比对亲孙女还要和蔼。 李慕珩今天本不想来,江容清一开始好言相请,到后面苦苦哀求,李慕珩仍是拒绝。直到江容清说江越今晚也会参加,李慕珩才决定来这一趟。 要来的亲朋好友都差不多齐了,江灏看了眼时间,嘴里念叨着:“小越怎么还没来?是不是路上堵车了?” 提起江越杜芸脸上的笑容就垮了,嘀咕道:“能不能来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江琳高声呼了一句,“小越来了。” 一句话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李慕珩抬眼望过去。江越高挺的身姿站在门口,犹如苍松傲立,与三年前江灏生日那天一样英姿勃发。 李慕珩看了一眼,垂下目光,忽而眉头微皱,猛然抬眼再看。 目光聚集在江越身旁站立的林岚身上,平静的心湖再度被激起千层骇浪。 江越没有立刻进去,挽着林岚在门口站了几秒,接受众人的打量。感受到臂间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有些用力,他转过头看着林岚。 林岚回看着江越,在江越深沉似海的目光中,她看到坚定与鼓励。轻轻放松自己,温婉一笑,哪怕有几道目光如刀般锐利,她依旧站的笔直。 坐在角落里那个男人看到林岚挽着江越的胳膊笑得温柔时,捏着杯子的手逐渐用力,心里愤愤地骂了两个字,“贱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过得心安理得 确定林岚放松下来,江越才牵住林岚的手走进包房,不苟言笑的面上依然覆着薄冷的寒霜。林岚跟在江越斜后方,刻意不去在意那几道凛人目光,微笑着去向老爷子请安。 老爷子一直保持当年在部队的作风,即便是家宴,依然正襟危坐在主上席。虽满头白发,但面色红润,看上去很健朗。 江越领着林岚走到老爷子身侧,将随身带来的礼物交给林岚。面向江振国,立正,昂首挺胸,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飒爽英姿看得人心神荡漾。 站在一旁的林岚被江越影响,忍不住肃然起敬。李慕珩注视着林岚的神色变化,眼中情绪莫名。江容清早知是这样的结果,狠狠地握紧了拳。 江振国以前是军人,即便退役多年,依然保持军队的作风和习性。他从小就教导江越见面必须对自己敬礼,江越入伍以后,对江振国的敬重从形式转为思想,故而每次重逢见面都是以这种方式表达敬意。 江振国撑着桌面站起,表情肃穆地回敬一个军礼,两人保持了几秒,江振国才气势十足地说:“礼毕。” 江越放下手,江振国字正腔圆地说,“江越同志,你今天来晚了,我命令你今晚陪我练几手擒敌拳。” 江越立正,“是。” 没有眼神交汇,没有嘘寒问暖,仅仅是这样一个开场,在场所有人都看清了,江越才是江振国的心头宝。 父亲与儿子相处和睦,江灏夹在中间自然是欣慰的。正欲开口,被杜芸抢先了一步,“老爷子,今天是生日宴,咱就别弄得像在部队里似的,这亲戚朋友见了多生分。快坐下吧,马上就开席了。” 江振国眼神一瞄,瞬间不高兴了,“在场的都是亲朋好友,谁会觉得生分?” 目光一扫全场,鸦雀无声。江振国满意的笑了,“我虽然退役了,但我曾经是个军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哪怕是吃饭,走路,睡觉,都不能有损军人的形象。” 杜芸还想说两句,江灏拉了拉她的裙子,示意她别跟老爷子较真。杜芸撇了撇嘴,目光落在林岚身上,“小越呀,你身后这位是?” 江容清在金色年华撞见林岚,第二天就找杜芸说了此事。杜芸当时不信世间除了双胞胎外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面貌。今日一见,心里难免诧异。但林岚三年前已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人即便长得像,那也仅仅是像。 江越抬手揽住林岚的肩头,将人半拥入怀中,对在场众人、尤其是杜芸介绍道:“这是蓝音,我女朋友。听说今天是爷爷生日,所以特意来给爷爷庆生。” 林岚适时将江越方才给自己的礼盒还给江越,江越接过,双手给江振国,“这是小音的一点心意,相信爷爷一定会喜欢。” 林岚上前一步,四十五度欠身,“江老先生好,祝老先生生日快乐,身体安康。” 江振国精锐的目光端量着林岚,林岚僵直地站着,微有些紧张。紧张并非江振国的打量,而是身后李慕珩那审视的眼神,像冰天雪地般禁锢着她。 江振国满意地点头嗯了声,“举止端庄得体,大方有礼,不愧是小越看中的姑娘。” 林岚受宠若惊地再次颔首,“谢江爷爷夸奖。” 众亲朋好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林岚。李慕珩隐约听见大家都在猜测‘蓝音’的身份和来历,也不乏有人说‘蓝音’是江家未来的准儿媳。江家人都知道,江越从未带女生出现在这种场合,而江振国对孙媳妇的要求一般人姑娘又实在难以企及,能得到老爷子赞赏也就意味着第一关已经过了。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喝下杯中的白开水,不屑地冷嗤了声。李慕珩略扫了那人一眼,意外发现那人看林岚的目光带着愤怒。 江越只向林岚介绍了江振国,江灏主动凑过去想认识林岚。江越已经拉着林岚走到主桌江容清旁边的空位处,绅士地位林岚拉开椅子,待林岚落座了,他才坐下。 江灏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杜芸吩咐服务员上菜。等菜期间,大家各自拉起了家常。杜芸借故上洗手间,叫上江容清一起,江容清看了李慕珩一眼,这才跟着离开了包厢。 李慕珩与林岚之间只剩一个空凳,他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林岚,对方与江越聊得认真,举止神态从容优雅。 两人目光偶有交汇,林岚都是礼貌性地点头微笑。黑发遮住半边脸,林岚抬手将碎发捋到耳后,露出圆润的耳垂,明明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好像有别的暗示。 服务员端着各色菜品鱼贯而入,不一会儿菜品上齐,江振国精简地说了几句就举杯邀请,大家起身回敬,祝完老爷子生辰,各自酒杯见底。 酒过三巡,江越被江振国的老战友拉过去喝酒,只得叮嘱林岚两句,无奈地参与到老年团中。 林岚低头理自己的裙摆,耳边突然传来江容清细腻的声音,“蓝小姐还记得我吗?” 林岚抬眸,偏过头看着江容清,目光不受控制地越过江容清看向李慕珩,幸好李慕珩正在用手机看一份文件,“当然记得。” “上次没来得及向你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说来这世界也真是巧了,没想到蓝小姐竟然是我哥的女朋友。”江容清莞尔,“今日的蓝小姐跟那天在金色看到的蓝小姐,真是两种不同的风格,那天见到蓝小姐明媚艳丽,今天的蓝小姐清雅高贵,仪态万方,难怪我哥会那么护着你。” 金色两个字落入李慕珩耳畔,他不禁想起那天晚上的在马路上的惊险追逐。 江越被江振国的老战友们围着脱不开身,回头看林岚语江容清在聊天,心里有些担忧。 “江越为人体贴细致,我很庆幸能在万千人海中遇到他。”心知江容清提到金色的用意,林岚索性顺水推舟:“说起上次见面,我听金色的人说李太太当时在找一个人,后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江容清突然挽住李慕珩的胳膊,向林岚介绍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先生,李慕珩。” 李慕珩放下手机,在中间隔着江容清的情况下,第一次与林岚正面相对。不露声色的面容,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迎上李慕珩深邃的目光,林岚眼睑轻颤了几下。在金色的那个晚上李慕珩醉意朦胧,视线不清,林岚没觉得害怕。但今日在江容清面前,又在李慕珩清醒的时候相逢,她内心深处被恨意和害怕混搅在一起形成的不安仍让她倍觉煎熬。却不得不承受住这种凌迟,勾唇,微笑,“我听江越提起过你们,也曾在报纸和电视上看过李总的新闻。三年前那场世纪婚礼我可是看了好几遍,李总是个很浪漫的人。” 李慕珩敛眉。 江容清还想再与林岚说几句,林岚起身去了洗手间。待林岚走了,江容清自觉地松开手。李慕珩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余光瞧见一个影子跟了出去,他定眼看去,是方才一直在关注林岚的那个男人。 林岚大步迈入洗手间将门重重关上,检查所有格子间没人,才颓然地走到洗手台前,双手撑着大理石台面,看着镜中垮掉的笑容,紧紧皱起了眉头。 李慕珩刚才的反应在林岚的意料之中,那个男人竟然……没有一点点反应,没有惊讶,没有意外,平淡像看不认识的陌生人。 想想自己这些年因为李慕珩所受的那些煎熬和痛苦,林岚忍不住自我嘲讽。她在仇恨的炼狱里备受折磨,生不如死,把她推向地狱的人却早就忘了她,过得心安理得。 打开水龙头准备浇一把脸,突然想起化了妆,只能放任水从指缝中流了个干净。转而从包里拿出口红,正欲再补点唇妆,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林岚慌忙转身,口红管从手中脱落,掉入洗手盆里。 在看清来人面貌时,林岚脸色微有些不悦,眼神带着明显的厌恶。 男人进来直接将门反锁,脸上带着邪肆的笑容,步步逼近林岚,语气轻佻,“用这幅表情来回应你的旧情人,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眼前这个长相妖冶的男人名叫杜敬逸,江容清表哥,金色年华的老顾客,以前那个蓝音的常客。 蓝音跟杜敬逸之间的爱恨情仇林岚不是很清楚,只从老板那里知道杜敬逸以前跟蓝音有过一段感情,不久后杜敬逸在别的夜总会有了心头好,就把蓝音甩了。 蓝音出事的第二年,也就是去年上半年,杜敬逸又开始来金色年华。林岚最先开始想从杜敬逸这里打探江家的消息,还会应付一下。发现杜敬逸就是个不务正业、且跟江家政治没有半点关系的富二代以后,基本不再招惹,甚至避而远之。 可越是这样,杜敬逸就越纠缠不休,若非老板将她提升为总经理,她在金色年华早就沦落了。 林岚背靠着洗手台,冷冷地看着杜敬逸,“这里是女洗手间,你的在对面,请你注意素质。” 杜敬逸冷哼了声,怒火说来就来,走到林岚跟前吼道:“别他妈用这种语气跟老子说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告诉江越,你是我杜敬逸睡腻了扔掉不要的贱人。” 杜敬逸向来喜怒无常,林岚也早已习惯他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只是林岚今天容忍力格外低,更不想看杜敬逸那张脸,侧身想要离开。杜敬逸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抵在洗手台与身体之间。 林岚本能地后仰,又被杜敬逸一把拉近,“我就说这两年你怎么突然对我爱理不理了,原来是勾搭上江越了。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是在你整容之前,还是整容之后?” “我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请你松开。”林岚偏头,她厌恶与不熟悉的人靠这么近,这样的距离让她很排斥抵触。 杜敬逸被林岚偏头的动作彻底激怒,一手捉住林岚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脸,恶劣地笑,“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浪费了多少时间,你现在跟我说没关系?蓝音,你以为有了江越你就能弃娼从良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杜敬逸还在一天,你就得在金色年华干一辈子,做一辈子的高级小.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威胁,试探 杜敬逸说这话的语气,仿佛花钱买的东西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从而产生极度不平衡的心理。在他心中,眼前的林岚仍是三年前的蓝音,金色年华的头牌,一个为了利益不惜出卖身体的女人,说的话自然没有尊重可言。 林岚看着杜敬逸狰狞的面容,态度冷然,“你在金色花的每一分钱,金色都用相应的服务回报给了你。我在不在金色工作,那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即便我在金色上班,你也别忘了,我现在是金色年华的总经理,不是你口中的高级小姐。” “不就是换了个身份继续卖吗?还真以为自己干净了?”杜敬逸凑近,反唇相讥。 这样的距离已经到了林岚的极限,脑海里有个画面忽闪而过。反抗情绪像决了堤的水,一发不可收。 推了两下,杜敬逸无动于衷。右手摸索到洗手台上的洗手液瓶子,她一把抓起塑料瓶用力朝杜敬逸头上砸下去。 杜敬逸不偏不躲,硬生生的承受了。 “你竟然敢对我动手!”杜敬逸没料到林岚会对自己动手,瞪着眼怒视着林岚,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杜敬逸仰手就要给林岚一巴掌。 林岚见势不妙,怎奈上半身被杜敬逸压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抬起膝盖朝杜敬逸裆下一踢。 巴掌落在脸上,力度并不重,但林岚那一下几乎要让杜敬逸断子绝孙。 “妈的。”强烈的钝痛让杜敬逸不得不松开林岚,双手捂住自己的痛处,眼睛充血的看着林岚冷漠的脸,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岚趁机将杜敬逸推开,杜敬逸踉跄倒退,勉强扶着墙面站直。 “三年前始乱终弃的人是你,让我成为金色最大的笑话的人也是你,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威胁我?”林岚站直身捡起洗手池里的口红,语气清淡的仿佛刚才与杜敬逸搏斗的人不是她。 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裙摆,不顾杜敬逸口中的污言秽语,林岚径直走向门口。 忽又顿住脚。 就这样走了,杜敬逸等会儿将自己在金色上班的事当着江氏一族的面公布出来怎么办? 即便自己无所谓,但江越呢?他的颜面往哪里放? 还有江老爷子…… 思了两秒,林岚只得暂做权宜,回身漠视着痛得弓腰驼背的男人,“忘了提醒你,我与你之间过去那些纠葛,你最好守口如瓶烂在心里。江越能带我出席这种场合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懂吧?至于我的身份……”林岚短促地笑了声,“江越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你觉得他不会调查我?需要等你去揭发?” 江家上下有三个人他们不敢得罪,一个是南城军区总司令江越,一个是南城市市长江灏,还有一个北亚集团总裁李慕珩。 杜敬逸虽是杜芸的侄子,但在江氏家族中终归是外人,哪敢当着江氏一族的面说江越的女朋友是夜总会的人。即便要说,也得先告诉杜芸,由杜芸拿主意。 杜敬逸被林岚一语惊醒,心道好在刚才忍了一时。抬头恨眼看着林岚,脸部轻微抽搐着,“蓝音,你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今天做的事付出代价!” 林岚嗤笑,杜敬逸这样的威胁她听过无数次,早已当做废话,打开门扔下四个字,“随时恭候。” 杜敬逸看着林岚曼妙的背影,啐了一口痰,暗暗骂道:“看你能得意多久。” 不顾这里是女洗手间,旁若无人地打开水龙头洗脸。 男士洗手间,男人背倚着光滑的黑色墙壁,眉轻敛,墨瞳微缩。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香烟,烟雾袅娜着,将他的五官显得愈加深沉阴郁。 高跟鞋踩踏瓷砖地面的声音消失,他才将手里的烟蒂扔进垃圾桶上面的烟灰缸,单手插在西裤兜里走出洗手间。 林岚回到包厢时许多人都已离席,江容清与杜芸正在交头接耳,见林岚站立在门口盯着自己,二人停止了交谈。 林岚欲回自己的席位,肩头突然出现一只手,她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 抬眼看是江越,才微微放松。 江越脸颊微红,目光迷离,显然是喝多了。他努力保持清醒,但身体重心还是倚在林岚身上,“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给老爷子打个招呼,等会儿就回去。” 林岚伸手扶住江越,怕他摔着,“我扶你过去。” 江越点头。 听说江越要走,醉酒的老爷子拉着江越的手怎么劝也不松,一个劲儿地说着:“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能这么着急走。刚好今晚慕珩和容清也会留在家里,我们一家人刚好团聚。” 江越一再推辞,老爷子都不应允,无奈之下,只好妥协。老爷子以为江越是想与林岚多相处,顺便让江越把林岚也一起带回家。 林岚放不下小箬一个人在家,自然不愿答应。老爷子也是犟得很,林岚越是不想去,他偏要林岚非去不可。江越见老爷子心意已决,替林岚应下了。 林岚注目看着江越的眼睛,想知道江越到底是另有打算还是短暂应付。江越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他有想法。 江越已经答应,林岚若是再说走,就会显得有失礼数,更会让江越为难。她即便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跟随江越去江家。 晚上八点,寿宴结束。杜敬逸临走时,还不忘赏给林岚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越和李慕珩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一家人挤在加长林肯车车中。江容清紧挨着李慕珩,林岚坐在江越身边。 车内空气好似凝固了,气氛有些僵冷。 回到江家别墅,老爷子觉得困,直接上楼睡觉去了。杜芸吩咐保姆准备些点心水果,招呼李慕珩和江越林岚落座,六人围着茶几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圈。 一家人闲话家常,林岚这个外人只能在江越身边干坐着。目光落在杜芸和江容清身上,平静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海,蕴着难以莫测的情绪。 说是拉家常,其实就江容清与杜芸二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若说对江越李慕珩不理不睬,还能理解为一家人不见外。林岚作为初次登门的客人,二人这种行为,摆明没将林岚放在眼里。 江越怕林岚心里承受不住,伸手将林岚的手握在掌心。 正在这个时候,家里座机突然响起。 家佣跑过去拿起电话接听,杜芸问:“谁啊。” 家佣答:“回太太,是林风林先生打电话来了。” “林风?他打电话来做什么?”杜芸看了林岚一眼,见林岚仍是面无反应,起身走过去拿过话筒接听。 江越偏过头问林岚,语气轻柔,“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林岚摇头,她知道江越怕自己露出破绽,但在此刻离开,只会让杜芸和李慕珩更加怀疑。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着,好像都很有礼貌,在别人接听电话时保持安静。 “哟,林风啊,你怎么知道今天是老爷子的生日?”杜芸柔声笑着,听了一会儿,她客气地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会帮你问候老爷子的,有劳你们挂心。你爸爸妈妈身体还好吗?” 李慕珩凝视着林岚的侧脸,似乎想从林岚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林岚微垂着眼睑,黑长的睫毛很好的将她情绪遮掩。李慕珩敛回目光,看向江越,恰好对方也在看自己。 他微微勾唇,扬起一抹饶有深意的弧度。 杜芸又笑了几声,“知道你工作忙,就不怪你了。羽霖才出月子不久,你可要多照顾着她,等哪天有空记得把小千金带过来让我看看。” 杜芸的声音提的很高,一字不落的没入林岚耳中,再化成一根根银针,扎在她的心上,血水一笔一划的描摹出两个字。 林风…… 杜芸接完电话回来,江容清问:“妈,刚才打电话的那个林风,是哪个林风啊?” 杜芸坐回原来的位置:“是林岚的弟弟。” “林岚的弟弟?”江容清故作惊讶,余光扫了林岚一眼,“他跟你们还有联系么?” “在联系,三年前那件事以后,林风过年过节都会来拜访你爸爸,就跟一家人似的。对了,羽霖最近生了个女儿,说下次来的时候一起带过来。知道你喜欢小孩儿,下次羽霖来我提前告诉你。” 杜芸一席话把两个目的都说出来了,前者为了试探林岚对知道林风与自己还保持良好关系的态度,后者想旁敲侧击的让李慕珩思考孩子的事。 两相比较,她更在意李慕珩的反应。目光落在李慕珩身上,李慕珩一如既往不动声色地坐着,交叠着双腿看上去很散漫,对孩子两个字没有任何反应。 戏已经开始,没起到作用,便不能说停。 江容清睁大眼,颇有些惊喜的意思,“羽霖这么快就生了呀,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刚怀孕不久。妈,下次羽霖来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跟我说,我想看看羽霖的女儿。” 杜芸正欲开口,江灏突然打断道:“好了好了,喜欢小孩就跟慕珩赶紧生一个,你们都结婚三年了,总得考虑要个孩子。” 江灏虽不知她们的目的,在李慕珩面前提起林岚,终归不是一件好事。看了眼李慕珩,确定他没有表露出不悦,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但话都到这个边上了,索性把重点放到孩子上面,一则淡化林岚对李慕珩的影响,再则旁敲侧击地提醒李慕珩,他和容清确实该要孩子了。 第一百五十章 拙劣的演技 杜芸没有提前与江灏商量孩子的事,但江灏一席话可谓是说进了她的心坎上,忙接过话,“你爸爸说得对,你跟慕珩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是时候考虑要个孩子。你要是再晚几年,那可就成高龄产妇了。” 江容清笑容渐渐凝固,侧过脸委屈地望了李慕珩一眼,面露无奈,“谢谢爸妈的关心,只是你们也知道,我跟慕珩近两年都比较忙,暂时还没有打算要小孩……” 林岚抿了抿唇,江容清和杜芸这般拙劣的演技,真有人信么?她困惑地望向江越,江越听得认真。 “那怎么行呢,工作再忙也得顾着家庭不是。”杜芸轻声打断,“你看你爸爸,他作为南城市市长不比你们俩忙?南城几千万人口,上到国家大事城区建设,下到乡村百姓穿衣吃饭,南城的事他哪样不管?我们这个家不也一样和谐美满吗?” 杜芸目光投向李慕珩,语带歉意,“慕珩,你别怪我们容清有这样的想法,她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回头我就说说她,让她把重心放在家庭上,专心在家备孕。你也把手里的工作放一放,抽个把月的时间,与容清一起出去度个蜜月。” 杜芸这席隐晦曲折的话,江灏都不知怎么接了。 李慕珩看了杜芸一眼,冷冽的目光似有如无地扫过林岚,最终落在江容清脸上。 既然江容清想要撑着面子,李慕珩倒也不介意继续替她撑着。墨瞳微转,迎着江容清充满期待的眸子,唇角勾起,“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容清的想法并没有错,毕竟……”尾调拉长,李慕珩目光落在江容清僵掉的笑容上,“人生就这么几十年,有自己喜欢的事物,理该多享受。容清喜欢出版社的工作,就让她多做一段时间。” 江容清嘴角一抽,眼神暗了。 杜芸哑然,本想让江容清占领主动,哪晓得李慕珩来了一招顺水推舟。 这下好了,催孕不成,反倒成了江容清不想要小孩,李慕珩尊重江容清的想法。 江容清想挽回局面,忙解释道:“如果慕珩真的很想要小孩,我可以为了你……” “不用为我做什么。”李慕珩语气淡漠,“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 杜芸眼见李慕珩语带提醒,打断江容清,“既然你们都没有考虑好,那孩子的事就暂缓吧,毕竟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当妈的瞎操心也没用。”杜芸顿了顿,目光移向林岚,笑道:“你看我,只顾着跟容清说话,都冷落小越和蓝小姐了,蓝小姐可千万不要介意。” 林岚正在看戏,杜芸忽将话题引向自己,还有些失神,微挺背脊,笑容温雅,“江太太客气了。” 杜芸看着林岚先是一顿夸,夸完后才切入主题:“蓝小姐跟我们小越认识多久了呀?” 在把玩尾指银戒的江越不冷不淡地道:“三年。” “三年呀?”杜芸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又问:“蓝小姐长得这么漂亮,气质谈吐一看就很有教养。蓝小姐的父母把蓝小姐教的这么好,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家,你家里都有哪些人呢?” 杜芸问完这些话,李慕珩的目光也落在了林岚身上。 “家里有父亲,还有个姐姐。” “你父亲和姐姐都是做什么的呢?” 林岚依旧笑得纯良无害,“父亲是名退役军人,姐姐在南城一家投资公司工作。” “那蓝小姐又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在一家娱乐会所上班。” “娱乐会所?”江灏皱眉问,“哪家娱乐会所?” 哪家娱乐会所? 要坦诚地说吗?还是暂时隐瞒? 林岚转过头看向江越,想从江越那里得到答案,江越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恰如她对杜敬逸所言,江越带她来必然料到江家人会问这些,如果江越有心要她隐瞒,在来之前肯定会告知,而不是任由她临场自由发挥。 衡量当下情况,林岚坦然道:“金色年华。” “金色年华?”江灏夫妻两异口同声地惊讶问道,明眼人一眼都看的出谁是真惊讶,谁又是故作诧异。 杜芸听到金色年华四个字,笑容微有些尴尬,看林岚的眼神带着审视,“蓝小姐,你在金色年华是……做什么职位?” 江越眉头一皱,抬眼,锋锐的目光直视杜芸浓妆艳抹的脸,“江太太,小音做什么职位,跟你似乎没有关系。” “我……”杜芸在家里横贯了,被江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问,心里自是不舒坦,“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是在关心你,你现在可是南城军区总司令,我……我就是问问而已,不然传出去……” 杜芸说到后面就没音了,因为江越的目光太过凌厉。 江灏在意这个儿子,哪怕再不满他身边女朋友的身份,依然表现出慈父的形象,“小越,你芸姨也是一番好心,你如果不喜欢,下次不问就是了。” 屋内有铃声响起,林岚下意识地看向李慕珩。 那道铃声,三年前她就很熟悉了。 李慕珩从沙发缝隙里拾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道了句抱歉起身出门接电话。江容清咬牙看着李慕珩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没那个勇气跟出去。 江越眼见时间临近十一点,与林岚商量了一下,起身辞行。杜芸和江灏极力挽留,江越去意已决,江灏也只能送江越二人到门口。 江越去车库开车,林岚站在别墅前等候,她不知江越带自己参加这场寿宴的目的,但就方才与杜芸的谈话和江容清的反应来看,那对母女并没有把自己与过去的林岚联想到一块儿。她也猜想,那天在金色与江容清撞见的事,江容清肯定与杜芸说了,不然杜芸不可能这么淡定。 迈出容貌这一步,以后就要用‘蓝音’之名,游走于这些人之间。 只是她千想万想,唯独算漏了李慕珩。 那个男人冷静平淡的反应,真不负他冷血的美誉。 江灏走到林岚身旁,背着双手挺直身,像巡查工作般站着,对林岚道:“看的出来小越很喜欢你。” 林岚敛回思绪,柔声道:“承蒙司令错爱。” 江灏微闭着眼,叹了口气,“错不错爱,你都见过家长了。虽然我心里是有些反对你们,但我这个当父亲的肯定是希望孩子幸福,小越看上的人,不管在哪里上班,做什么工作,只要对小越、对我们江家一心一意,我都不会拒绝。” 林岚微讶,思索片刻,理解了江越话里的意思。 同意与江越在一起,却没有过多提到身份悬殊的问题,只说对江越、对江家一心一意。这不明摆着让她以后替江灏办事吗? 金色年华内部牵连甚广,前几年连续落马的几位官员,与金色年华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关系。林岚以前怀疑过老板有可能是南城高层里的人,更或者是市长手底下的,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但江灏今日这些话,已将这种可能性彻底剔除。 江灏会提那么一句,想必也是为了在金色年华安排一个属于他的眼线,好帮他监视某些人。 这么一想,林岚大概明白江越带自己来江家的目的。 江灏老奸巨猾,又善于察言观色,林岚也没必要假装糊涂,坦言回道:“市长请放心,江越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不会辜负他,更不会辜负您的肯定。” 江灏没再多说什么,正好江越开车过来,林岚向着江灏欠身道别,转身走向车子。打开副驾驶的门走了进去。 江灏单眼微闭,看着江越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采,站了几秒才转身回去。 打完电话的李慕珩一直藏身于暗中,江灏和林岚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拧眉望向车辆消失的方向,眼中精光闪烁,颇有些算计的味道。 江灏与江越,江越与‘蓝音’,这三个人之见的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 江容清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等到李慕珩回来。出门来寻,与李慕珩在门口相遇。 “我等会儿要回趟公司。”不是商量,是直接告知。 李慕珩进屋拿回自己的车钥匙,与江灏夫妇招呼都不打,转身就往门口走。 “慕珩。”江灏站起身,语气不悦,“你难道真打算一辈子用这种态度面对我?” 李慕珩前行的脚步缓缓站定,不偏不倚恍如雕塑,高大中带着不可逾越的清冷气质,语气更是凉薄,“江市长希望我用什么态度面对你?” “我是你岳父!” “岳父?”李慕珩微扬唇畔,“江市长可能对当初条款中的内容有所误会,我只答应娶你女儿,可没答应认你这个岳父。” “我是容清的父亲,你们是夫妻,我好歹也算是你半个父亲。你怎么能把我当成仇人?” “你用我母亲生命要挟我娶你女儿的时候,考虑过这个问题吗?如果没有,那你以后也可以不用考虑了。” 无视江容清凄然的目光,李慕珩漠然走出江家,驾车而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都会与你同在 南城的繁华,像永不落幕的舞台。夜晚是舞台的灯光,将南城最神秘、最华丽,同样也最寂寥的一面呈现给世人。 车辆平稳的行驶在横跨长江的大桥上,两边路灯被染上昏黄的光晕,倒映在江面波光粼粼。 江越开车向来很稳,遵守交通规则,从不超车,从不越线,也从不在开车的时候做其它事。在部队锻炼出来的专注力,有时候超出林岚的想象。 送林岚到小区楼下,林岚说了声谢谢准备下车,右手推开车门,左手手腕突然被江越拉住。 顺带将她整个人拉回座椅上。 “怎么了?”林岚侧着身,不解地望着江越面无表情的脸。 江越松开方向盘,目光看进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林岚,你还好吗?” 他叫她林岚,而不是蓝音。 林岚蹙眉,她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了,“我很好。”默了片刻,“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争取你的同意让你去他家,你会生气吗?” 林岚错愕,自认识以来,江越似乎从没像现在这样在乎过自己的感受,她坦然一笑,“不会生气。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既然你猜到我另有原因,为什么不问我?” “因为我莫约猜到了你的目的。” 江越微挑眉,“怎么说?” “你让我去江家,其实早就预料到杜芸会问我那些问题,但没有提前告诉我要怎么去回答才不会露出破绽。你让我自己去应对,想让我从内心深处认定自己是蓝音,只有这样才能让江太太和江容清他们相信我与林岚没关系,是吗?” 江越眼睑微动,看着林岚绯色的唇,“继续说。” 头顶车灯的光洒落在江越脸上,将他五官陇上一层薄薄的迷离之色,狭长的丹凤眼中眸光深沉,像皓远长空广涵万千,又似聚光灯下耀眼的钻石熠熠生辉。 两个人相距不过二十厘米,林岚能看到江越吞咽时滚落的喉结。平整到不见一丝褶痕的衬衫扣到最顶上的一颗,衣领折得棱角分明,俊冷的面容又给人一种充满禁制气息的高冷,让人心生敬畏。 轻缓的呼吸声流转在耳畔,林岚醒过神,身体向后仰了几厘米,错开江越的注视。 江越眸色微沉。 林岚稳着紊乱的心绪:“你了解江夫人和市长,知道他们一旦听说我在夜总会上班,肯定会出言刁难。但你仍是让我说出了真话,而后你刻意对江太太表现不满,是想间接地告诉他们,你信任我。市长看到你这么维护我,也会对我另眼相看。所以在临走时他才让我忠于你,忠于江家。’ “其实你最终的目的,是想让我可以成为市长信任,能为他所用的人,对吗?” 说完这些,林岚的心都提起了。 这些推论都是她站在江越与自己是同一阵线的角度所得出,如果江越纯粹只是为了气气江灏,林岚这些话不仅会显得自以为是,还会被江越看轻。 江越屏住呼吸,故意将这个过程拉长,过了好几秒才启唇,“我的良苦用心被你如此轻易地看穿,竟让我有些失望。” “江越……”是为了不让她难堪?还是真心如此,林岚不敢猜测,“你真的在帮我吗?” 江越看着近在眼前的女人,“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如果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将义不容辞地为你效劳。不管是怎样的困境,我都会与你同在。” 江越的眼神坚定而不容置疑。 林岚心里的冰川好像有一阵暖风拂过,虽然稍纵即逝,却不可否认它存在过。她听见江越还在继续说:“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当作我是在弥补三年前对你的误解。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以蓝音的身份认识他们,后续要怎么应对这些人,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江太太和容清那边还好蒙混,但李慕珩……” 江越意味深长地沉吟片刻,“即便形象气质有所改变,但容貌与以前并没有多大区别。他曾跟你朝夕相处那么久,不可能认不出你这张脸。他越是冷静,我就越替你担心,甚至觉得他别有所图,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应付。毕竟这个男人的城府有多深,远超你我想象。” 提起李慕珩,林岚语气和神态都淡了几分,“他会无动于衷,也许是因为早就忘记三年前的林岚长什么样子了,不用太在意。” “你真认为是这样吗?” 林岚默然。 难道不是这样吗? 从今天第一眼到离开,李慕珩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 即便他真看出端倪,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越知林岚不想多提那个人,也不再继续追问。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时间不早了,你先上去休息,我也回家了。” “嗯。”林岚推门下车,站在街边目送江越的车消失于视线中,才转身走向小区。 第二天周末,林岚带小箬去游乐园玩了一上午。正欲带小箬去吃午餐,蓝洛突然打电话约她母女俩吃饭。 “小音,这里。”蓝洛坐在靠窗的位置,远远望见林岚牵着小箬步入西餐厅,招手喊道。 小箬小跑着到蓝洛面前,“洛妈妈,抱抱。” 蓝洛顺手一捞,将小箬抱在怀里亲吻了额头,满脸的宠溺,“小箬想姨了没有呀?” “想。”小箬奶声奶气地应着。 林岚坐在蓝洛对面,不打扰小箬与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温存。蓝洛许久没见小箬,想念的紧,抱在怀里问小箬想吃什么,一会儿亲亲额头,一会儿蹭蹭脸颊,对小箬的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待她们腻歪够了,林岚才招来服务员点餐。各自的餐点送上来,蓝洛没顾得上自己,一个劲儿地给小箬切牛排喂她吃。林岚放下刀叉,双手重叠放在桌面,故作严肃地说:“小箬自己吃,不能耽误洛妈妈用餐知道吗?” 小箬抬起头,冲林岚乖巧地笑着。忽而又往蓝洛怀里一缩,看着林岚身后那两个高大的男人,心里有些害怕,嘟囔着小嘴,小心翼翼地说:“洛妈妈……喜欢喂小箬吃饭,小箬也喜欢洛妈妈。” 蓝洛对小箬的要求全无抵抗力,林岚凶小箬,她就说林岚,“我跟小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吃顿饭,你就让我喂喂她,别管的太严格了。” “你这样会把她惯坏的。” 蓝洛一本正经:“一个月才一两次,不至于。你赶紧吃你的吧,我跟小箬多培养一下感情,不然下次见面又要一个月以后了。” 林岚无奈。 可她终归也不能说得太多,小箬是蓝音的女儿,蓝洛是蓝音的姐姐,小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不过是一个冒用别人身份、占用别人家人的替代品,根本无权干涉。 饭后三个人一起逛街,蓝洛给小箬买了很多芭比娃娃和hellokitty的玩具。小箬怀里抱不下,都交给了林岚。林岚照单全收,双手提满各种玩具衣服的袋子。 看见林岚提不动了,小箬又从林岚手里取下两个袋子自己提着。袋子本不沉,小箬却好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三个人逛了好几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回家,下车时,小箬又看见了那两个男人。她不敢说,拉着林岚和蓝洛的手就往家里跑。 蓝洛今晚想陪小箬睡一晚上,林岚一个人睡,蓝洛与小箬睡在她隔壁的卧房。 正要睡下时,卧室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林岚起身去开门,蓝音穿着性感的睡衣站在门口,哪怕是即将入睡,齐耳短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 “进来吧。”拉开门,林岚退到一边。 蓝洛如在自己家般随性无拘,她走到林岚床边坐下,翘着二郎腿,“一转眼,小箬都三岁多了。” 林岚颔首微笑,身体斜倚在梳妆台上,双手撑着梳妆台边缘,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背上,像黑绸光润亮泽。 “我听说你跟江越参加江老爷子的八十寿宴了?”蓝洛有事向来直言不讳,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对自己这个冒牌的妹妹。 “昨天和江越一起去的。” 蓝洛眼底浮过一丝妒意,语气却很轻柔,“结果如何?有被人怀疑吗?” 林岚想了想,“应该是没有。” 蓝洛一笑,“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林岚看了眼沙发上的手机,她已经联想到另一个地方,老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听着自己与蓝洛的对话。 轻吸口气,林岚坦然道:“暂时还没考虑好。” 蓝洛挑起一缕秀发,食指绕着玩,“那就等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蓝洛起身迈向门口,靠近门边时又回头看着林岚,“你要怎么折腾我不管,但你不要忘了当初答应我的,把小箬好好地抚养长大!我希望你在实行复仇计划的同时,把小箬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她是蓝音唯一的孩子!我不希望你以身犯险,却将小箬置于危险之地。如果小箬哪天被你连累,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一口气交代完,蓝洛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关门声不轻不重,落入林岚耳中,莫名觉得压抑,以至呼吸有半秒的停顿。 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直到腿脚发麻。 深夜时分,林岚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人在扯她的床单。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父亲身份不详 林岚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那层薄光看见床尾处站着一道矮小的黑影。她撑床坐起打开床头的吊灯开关,房间瞬间变得明亮。 小箬头发蓬松地站在床尾,耷拉着头右手用力揉着眼睛,嗫嚅道:“妈妈,洛妈妈睡觉有声音,小箬不想跟她睡了。” 声音柔柔弱弱的,让人心疼。林岚掀开被单翻身起床,拖鞋都来不及穿,直接走过去将小箬抱在怀里,“乖,妈妈在这里。” 小箬寻到温暖熟悉的怀抱,毫无顾忌的趴在林岚肩上,双手搂着林岚纤细雪白的脖颈蹭了蹭,“小箬今晚想跟妈妈睡。” 林岚鼻子泛酸,“……好。” 林岚就着拥抱的姿势将小箬抱上床躺好,手护在小箬身后,给这个可怜的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许是怕林岚会再离开,小箬往林岚怀里缩了缩,像只小猫依偎在母亲怀中,安心地闭上眼睛睡觉。 林岚轻声哄着小箬,直到怀里的小孩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关掉吊灯。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宽大厚软的床上,一个有家不能回,一个无父无母,互给温暖,相拥而眠。 周一,林岚亲自开车送小箬去幼儿园。 以往不善与人打招呼的小箬今天主动跟几位同学挥手问好,背着双肩小书包蹦蹦跳跳的,白色公主裙纯洁无瑕,像只机灵活泼的小兔子。 将小箬交给班上的老师,挥别时,林岚竟有种强烈的不舍之意。 原来抛开一切杂念,切身体会做母亲的滋味,是如此心安踏实。 目送小箬和老师进了教室,林岚才转身上车,视线无意扫过另一道犀利的视线。她警惕地凝眸看去,想在人群中找到那道目光的主人。 幼儿园门口人群来来往往,她看别人时,别人也在看她,甚至有人因她面容肃冷而回以白眼。 她一个个的辨认,似乎并没有谁刻意在看自己。 难道是最近事情想得太多产生错觉了? “嗡嗡嗡……” 包里电话突然震动,林岚拿出手机看来电显示,她稳了稳心神,滑动屏幕接听。 “你让我打听的人,我有他下落了。”老板直接告知。 林岚打开车门,若无其事地上车,将车窗锁死,语气清洌,“他在哪里?” “人叫陈桂东,目前还在越南,但已经查到他的家庭地址。”老板停顿了片刻,手机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南城西盆地区陈家胡同16巷28号有个小卖部,由他奶奶阳小兰在经营。” “你确定吗?” “确定!” “既然你确定,那我现在就去打探一下具体情况,回来再跟你汇报。”林岚在车载导航仪上输入陈家胡同,系统自动弹出最快捷的路线。她启动引擎,倒车,缓缓挪出停车场。 “小心行事。”老板声调缓慢,“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陈桂东之所以潜逃越南,除了郭家那起绑架杀人案之外,他还参与了一起跨国贩毒案,已经被列为a级通缉犯。警方去小卖部拜访过阳小兰几次,目前还没有从老太太那里得到任何线索。不过说来也巧合,半个月前北亚墨尔本分公司一位高层也参与了这起贩毒案件,李慕珩为了尽快找出那位高管,已经跟警方达成合作,花重金支持警方的调查和追捕工作。如果陈桂东落网,李慕珩势必会牵入进来,到时候你连审问陈桂东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你得到的消息是阳小兰不知道陈桂东的下落,为什么还要告诉我陈桂东的地址?”这不是明摆着让她再去一趟吗? “警方最后一次去找阳小兰,是在两年前的5月份,后面就再也没有去过。而陈桂东虽然作恶多端,但还称的上孝子。没有逃去越南之前,哪怕冒着被警方发现行踪的危险,也会想方设法的联系阳小兰,给她寄生活费。如今阳小兰年事已高,作为阳小兰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后人,陈桂东不会不管。” 老板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警方调查到的线索李慕珩肯定早就知道,但老太太守口如瓶,警方目前依然没办法找出陈桂东的下落,为了方便追捕,在陈桂东这里只能将绑架贩毒两起案件并案处理。 但即使陈桂东被逮捕归案,也跟她三年前的案子无关。 所以眼下她必须要在警方之前找到陈桂东,查出幕后指使人。阳小兰年龄大了,没有子女照顾,陈桂东既然那么孝顺,肯定会想办法联系阳小兰,给她养老送终。 警方最后一次找阳小兰是两年前,说明已经放弃了阳小兰这条线索,彻底摆脱嫌疑的阳小兰会不会主动联系陈桂东? 这一系列分析下来,林岚觉得不管情报是否有误,只要有一点希望,都不能错过。 西盆是南城边缘地带,三年前江灏将江云山一带列为重点建设区域,江云山往东就成了众多地产、旅游各行业竞相投资建设的核心地段。西盆虽地域广阔,但因远离主城区,又山脉起伏,交通不便,近两年成了南城较为落后的边缘性区域。 南城东区与西盆相距五十几公里,林岚用四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导航到陈家胡同,进入胡同区里面没了线路,手机导航失灵,信号也从满格降为两格。 将车停靠在一家老剧院门口,透过挡风玻璃观察四周环境,是一片老旧的青砖建筑,从老剧院开始,一直延伸到几亩之外。 林岚有些犹豫,孤身一人,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死在这胡同里也不一定有人知道。 只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心下一沉,打开座椅中间的扶手箱盖子,里面放着一个小本子和钢笔,她冷眼环顾四周,手迅速地将本子和笔拿出来。 确定周围没什么异样,手摸索到箱内壁上的一块凸起,食指指腹放在凸起中央,指纹解锁了扶手箱的暗格。 暗格里面摆着一把美式hkusp手枪,是老板送给她防身用的,她平时都放在车里,就连江越也不知道她身上有这东西。 把枪放进手提包最里层,她下车锁好车门。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寺庙供奉神佛用的那种味道,很浓。踏上第一条巷口,她留意到石拱门后面有一座祠堂,里面有不少人在进行祭拜。 她没有多做停留,按着每条巷子石门上标注的序号找下去。 路上偶尔有两三个穿着暴露、化着浓妆的年轻女郎结伴经过,也有些光着膀子、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注视着她。林岚走过那些人身边,对方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其中不乏朝她吹口哨的年轻小伙子,有几个小孩像看稀奇一样跟在她后面。 林岚漠然无视,给人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淡漠。她一条一条地找,十几分钟后,终于看到陈家胡同16巷。 回头看了眼那几个从一进巷子就跟在身后的小孩,个别小孩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香囊。她觉得很眼熟,走近了一步看,确实有点印象。 香囊不同于一般的制作,香囊用红色棉麻布手工缝制而成,两面都绣了莲花样的图案,其中一面有用黄色丝线绣的一个陈字。 这里是陈家胡同,刚才进来又有一座祠堂,应当是这里陈姓的宗祠,这个香囊的寓意应当与这个姓氏有关。 想明白这一点,林岚蹲下身问其中一个小朋友,其他的小朋友忙躲到远处偷看。 “小朋友,这个香囊你们这里的小孩都有吗?” 小孩子单纯,看到陌生人有些惧怕,低着头小声说:“妈妈说,只要是我们陈氏一族的孩子,都有这个福禄袋。带上福禄袋祖先会保佑我们学习成绩好,将来挣大钱。” “福禄袋……”这个形容词真的太耳熟了。 福禄袋福禄袋,到底是谁在她耳边把这种布袋称为福禄袋…… 她仔细回想,但怎奈健忘的毛病太严重,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孩的伙伴招呼他过去,小孩推开林岚转身跑到孩群中去,三五个小孩继续嬉耍。 林岚默了两秒,站起身走到巷口,看着那条延伸到巷子深处的小路,心里莫名的不安。 凉风习习,即便是九月天,依然感觉到丝丝凉意。 她转身想回去,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半途而废岂不可惜? 沉思须臾,她拿出手机,把地址用短信的方式给江越和欧洋一人发了一份,决绝地走向巷子深处…… …… 男人坐在黑色真皮座椅上,双腿随意的交叠着,伟岸的身躯微靠着椅背。拇指来回滑动屏幕中的几张照片,深邃的眼眸目光沉郁。 照片内容是林岚与小箬在幼儿园依依惜别的画面。 “先生,经确认,那个小女孩名叫蓝小箬,三岁半,在斯慕幼儿园上小班,母亲的确是蓝音,金色年华总经理,父亲身份不详。” 阿宁将调查到的信息一字不落的全部汇报给李慕珩,而“蓝音”的相关资料,早在江振国寿宴当晚李慕珩就已经命阿宁调查清楚了。 阿宁调查得出的结果,与杨佳芮形容给江容清的基本相同。 但李慕珩并不认为这就是真相,脸的相似度都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五,更何况个人信息。 关掉手机,他单手支颚,没有再关心蓝小箬的身份,“送去生物研究中心的骨灰化验报告出来了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骨灰化验报告 阿宁摇头:“还没有,化验室说最迟今天中午12点。” 提起骨灰,阿宁到现在后背都泛凉。想她一个女人,竟然被头儿命令半夜三更带几个人去撬墓。撬墓就算了,还要抓把骨灰带走,带走也就罢了,还必须保证墓地周围一切完好无损。 阿宁当时内心是崩溃的,她虽做过许多不干净的事儿,但冒犯死人还是头一遭。不敢质疑老大的决定,就在心里把杜坤朗念了百八十遍。 李慕珩抬腕看表显示的时间是11点40分,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出结果。 他保持着手撑下颚的姿势,目光平静的看着车窗外人行道上的路人,眉间紧叠的川纹看上去严肃而冷冽,连带着车内气息都因此沁上寒意。 三年前得知林岚的‘尸体’被殡仪馆自作主张火化的时候,李慕珩就觉得事有蹊跷。彼时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林岚有可能活着,因为害怕会惊扰了林岚的安静,所以根本不忍心去动林岚的‘墓’。 这次与林岚重逢,他更笃定自己的猜想。 化验结果出的比预期的要早,11点55分时,阿宁接到一通电话,确认是生物研究中心打来的,阿宁请示李慕珩,李慕珩亲自接听。 “李先生,经过我们两轮精细的化验,骨灰中所含的成分,与人类骨灰含有的成分完全吻合,可以得出这的的确确是人类的骨灰,并非其它种类。” 李慕珩眼睑颤动一下,又微微垂下些许,浓密的睫毛掩去眸中失落。 有个想法在心中滋生,明知这个问题很愚蠢,在常识里都被认定为不可能,他依然开口:“无法从骨灰里面提出dna进行化验吗?” 对方尴尬的笑了声,委婉的回答:“李总,很抱歉,目前生物医学界还没有这种技术,暂时无法从骨灰里面提出dna。因为dna需要从有机质里面才能提取,尸体在焚尸炉经高温火化以后,有机物都会完全被焚烧掉,残留下的都是无机质。” “……”结果在李慕珩意料之中,问,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希望。 只是这点希望根本就不存在。 微微敛眸,沉默半晌后,他沉声道:“把骨灰装好,随后会有人去取。” 挂断电话,李慕珩心思全无,疲惫地闭上眼。 阿宁与王海相视一眼,均不知该如何开导。李慕珩没有指示,两人只能陪他坐着等候。 须臾,安静的空间手机再次响起,阿宁忙按下静音再接听,怕打扰李慕珩。 阿宁听了半会儿,转过身对后座闭眼休息的李慕珩道:“先生,您让我派去跟踪蓝音的人打电话说,蓝音去陈家胡同了。” 李慕珩睁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吩咐:“去陈家胡同。” “好。” 南城生物研究中心—— 印着化验结果的纸张在江越手中变成碎屑。 研究中心的郭主任恭顺地站在办公桌前,双手不安的抠着指甲,谄媚地笑:“江司令,您看我的回答您还满意吗?” 江越冷眸睨了郭主任一眼,垂下眼睑,翻手让纸屑自然落入垃圾桶,像雪花飘落。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世界上还有第三个人知道,李慕珩送来的骨灰化验结果是动物的骨灰。”江越起身走向门口,冷硬的语气一如他的气质。 郭主任点头哈腰,看着江越的背影保证道:“司令请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江越走出门,郭主任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才从鬼门关爬回来,能自由呼吸空气都是种恩赐。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紧张,一边是商界呼风唤雨的李慕珩,一边是南城军区总司令江越,不管得罪谁下场都很惨! 江越刚走出研究中心,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是林岚发送的一个地址,后面备注“如果一个小时后我没有回复,就来这个地方找我。” 一个小时…… 陈家胡同那块地儿江越听说过,出了名的红灯区,十几条深巷子里,不正规的发廊洗浴中心都有,打人抢劫等事件那里也没少发生,林岚去那里做什么? 后面那句话是意味着有什么危险吗? 江越越想越担心,别说一个小时,他一分钟也不愿等,直接驱车赶往陈家胡同。 欧洋也收到同样的短信,不比江越的时间自由、选择自由。欧洋先去请示了老板,老板表示:“不用担心,一个小时后再联系她。” 欧洋极力争取现在就去一趟陈家胡同,发生意外也好第一时间给予帮助,被老板一语拒接,言中带有几分不悦。 欧洋不敢违背老板的意思,只好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干着急。 …… 林岚沿着巷子一直走,临近巷尾的地方,她看到了28号这个数字。 房子是老式青砖平板房,只有一层,住户确实在那里弄了个简易的小卖部。说是小卖部有些不妥,因为几平米的空间里,只摆了一个三层木架,木架上摆了些零食、日常用品等售价便宜的商品。 现在正值中午,阳光明媚,小卖部没有开灯。一位白发苍苍的耄耋老太坐在摇椅上,脸上戴着一副老花镜,举着今日份的报纸看着。 林岚猜想这位老太太应该就是老板说的阳小兰了。 确认四周没人留意自己,林岚才以买矿泉水的名义走近小卖部,问阳小兰,“老奶奶,你这里有矿泉水吗?” 阳小兰抬起头,额头皱纹一层堆一层。泛灰的眼瞳盯了林岚几眼,目光带了几分死寂。 林岚为掩饰自己,故意抬手擦了擦汗,微笑。 “有矿泉水,姑娘要哪种?”阳小兰终于放下报纸,起身招呼林岚。 “只要是矿泉水都可以。” “要冰的还是常温的?” 林岚注意到小卖部并没有冰箱,故而笑说:“如果有冰镇过的水更好。” “行,那你等着,我这就去冰箱里给你拿冰的矿泉水。”阳小兰蹒跚走往里间。 林岚借这短短一分钟的时间打量一番小卖部,小卖部虽然简陋,看上去却很整洁。物品摆放整齐有序,木架一层不染,只有极细致的人才能打扫的这么干净。 阳小兰行动都不便利,真能将屋子打扫的这么整洁? 轻微的脚步声打乱林岚思绪,林岚保持笑容看过去。阳小兰手里拿着一瓶还在冒着冷气的矿泉水递给林岚,淡淡地说:“两块钱。” 林岚接过矿泉水,试着拧了拧瓶盖,确实是未曾开封过的,才放心的揭开瓶盖仰首小喝了一口。 阳小兰瞅着林岚的一举一动。 林岚一边找钱一边有意无意地跟老太太闲聊,“老奶奶,你这家小卖部在这里应该开了很多年了吧?我记得我五六年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你这家就已经有了,那个时候我还经常在你这里买零食吃呢。” “哟,你以前也住在这里吗?”阳小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惊诧道。 林岚颔首,似想起什么不快的往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颇有一种历经人情冷暖后的苍凉感:“那时候刚来南城,没钱没工作,跟一个朋友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在主城区找了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就搬走了。” “这样啊……”阳小兰苍老的面容神态柔和了些,看林岚的眼神也不再冷漠,“出去也好,城区繁华,工作好找,你这么年轻,大把的机会。你这些年在南城工作的怎么样呀?还顺利吗?” 林岚见阳小兰跟自己聊上了,心里放松了不少。 老年人喜欢的话题无外乎一些家常,她认为让人信任之前自己需先掏出真心,就顺着自己编的故事继续讲下去,“还算顺利,今年在南城定居下来,把爸爸妈妈和奶奶都接到城里来住了。” 虽然欺骗一个孤寡老人有违良心,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阳小兰真心夸赞道:“你可真孝顺。” 孝顺? 林岚在心里自我嘲讽,三年不回家探望父母,还假死让他们悲痛伤心,说孝顺不是侮辱了那两个字吗? 低下头,林岚又喝了一口矿泉水。 “父母将我拉扯大很不容易,孝顺他们是应该的。”既已获取对方信任,林岚逐渐进入主题,“奶奶呢?你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你的家人呢?” 阳小兰一愣,没想到林岚会问这个问题。转念一想,对方既然说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又经常在自己的小卖部买东西,知道家庭状况也不足为奇。 阳小兰扶着摇椅慢慢地坐下,“一个人住好些年头了,家里人也都不在了。儿子早早地抛下我们祖孙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剩儿媳偶尔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帮我打扫打扫房间,陪我说说话。” 林岚控制好情绪不露急切,语气依然平静:“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一个孙子,他没有回来看你吗?” 阳小兰皱了皱眉,神态忽然变的警惕,“别说回来看我,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音信全无好几年了。” 说完直接躺在摇椅上,闭着眼晒太阳,一副不想搭理林岚的样子。 林岚蹙眉,阳小兰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是发现自己的用意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划破脸的滋味 “姑娘,你还要买什么东西吗?”阳小兰突然睁开眼盯着林岚看,眼神充满敌意。 林岚愕然,旋即笑道:“没有了。”从包里摸出两元钱的零钱递给阳小兰,“这是买矿泉水的钱,我先走了,谢谢。” 离开小卖部,林岚大步往巷口走去。 从她提到陈桂东开始,阳小兰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种转变并非埋怨陈桂东不回来探望,而是带着维护性的故意不提。 林岚无法再问下去,只怕阳小兰将她当做警方的人。如果阳小兰和陈桂东真有保持联系,这样做还会打草惊蛇。 眼下需得回去和老板从长计议。 来时不觉得巷子有多深,被身后那道阴冷的目光注视,竟让她有种逃离魔爪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与巷口还差几米远,迎面走来一个瘦高的男人。男人光裸着上半身,手里拿着一瓶喝到一半的啤酒,朝着林岚走去。 林岚觉得眼熟,淡淡扫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心神慌乱,疾行的脚步颠了一下,脸色一瞬变得苍白。 迎面走来的那个男人,正是三年前与陈桂东一起绑架她的那个人。他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林岚强迫自己镇静,但这个人,这张脸,还有他当初在自己脸上身上留下的伤疤,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更放不下。 地下室的经历像洪水猛兽般袭上她的每一条神经,在她耳边告诉她,不要放过这个人…… 不能放过…… 又有另外一个声音跟她讲,不能冲动,你现在是一个人…… 两种声音在大脑里争执不休,而这个过程里,男人已经走到距她不过一米远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两个人会擦肩而过。林岚的理智战胜仇恨,暂不主动找这个男人的麻烦。那个男人继续喝酒买醉,不会在意眼前这个女人是他三年前强.奸未遂的那个。 林岚指尖掐入手心,冷静下来,低下头靠边给那个男人让路。 偏偏那个男人突然注意到了林岚,林岚靠左边,他就拦在左边。林岚靠右,他就拦在右边。 林岚站定,男人跟着站定。 “咦,小妹妹,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男人打了个酒嗝,满口熏人的酒气,语气带着困惑。 林岚微垂着头,强忍着内心隐忍多年的恨火,大步从男人身边跨过去,想立刻离开。 刚走出一步,头发突然被男人一把揪住,前行的步伐被迫停下。男人再用力一扯,她头皮痛的发麻。 “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嘛,原来是你哦。没想到三年不见,你竟然变得越来越漂亮,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三年前,让她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怕到浑身冒冷汗的声音。 本来不想在大白天与这个人算旧账,但对方都想要旧事重演了,她要是再不反抗,就真成了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忍着头皮钻心的痛感,抬起右手按住头皮减少锐痛,顺着男人拉扯的力道往后倒退一步,后背靠近男人右手边,抬起左手弯曲,用手肘朝男人的胸口猛力一击。 前一秒男人还以为林岚是在投怀送抱,下一刻胸口传来一阵强烈的钝痛。他还没缓过神来,啤酒瓶已从手中脱落。 男人意识到不妙时,头顶已经传来一声闷响,啤酒瓶在他头上砸的四分五裂。其中一块玻璃渣划破了男人的额头,顿时皮开肉绽。冰凉的啤酒顺着头皮流到脖子上、脸上,经过伤口处,男人痛的哀嚎。 看着男人额头上的伤口,林岚冷冷地笑了,“划破脸的滋味好受吗?” “艹你妈。”男人怒骂了声,被这么一顿揍,酒意全消,张开双手直接朝林岚扑上去。 林岚转身就往巷口跑,争取在男人抓到自己之前离开这条巷子。 眼看还差一步就到巷口,林岚心里庆幸,哪知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型高大的黑衣男人。林岚来不及收住脚,直接撞到了那个人怀中。 那人胸口坚硬的像石头,撞得林岚七荤八素。后遗症总在这个时候表现明显,短暂的失去光明后,嗅觉神经就变得很敏感,所以很快捕捉到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带着若有似无的神秘,吸入肺腑发现清冽中隐有一丝香甜,醉人却不浓腻。 这味道……李慕珩! 林岚浑身一震,比刚才看见那个绑架犯还要震惊慌乱。她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伸手去推李慕珩,但李慕珩却将她抱得很紧,仿佛要融进骨子里般用力。 至于那个追来的男人,在还没触碰到林岚之前,被李慕珩愤怒的一脚踢出了很远。 随他而来的阿宁很快将那个人制服,想看热闹的都被其他保镖阻拦在了几米之外。 李慕珩没有理会任何人,一手轻托着林岚的后脑勺,一手圈住她的后背,将林岚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着林岚的头顶,有种即将融为一体的紧贴感。 林岚紧绷着身体,心脏急速跳动着,血液流通不畅,以至于大脑有些充血。 “林岚……”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深情而又缠绵,恍如隔世。 听到这个称呼的人却如遭电击。 林岚瞪大眼,难以置信,李慕珩竟然会叫自己林岚! 还用那种深信不疑的口气! 用力挣脱李慕珩的怀抱,倒退到距他三步远的地方。清明澄澈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李慕珩那如精雕细琢般英俊的面容,想质问他凭什么叫自己林岚。话到嘴边却发现,这个问题带来的后果是李慕珩更深的怀疑。 在蓝音的世界里,并没有林岚这个人…… 李慕珩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极力隐忍。 这样复杂的情绪变化,会是与他只见过一次面的蓝音该有的吗? 感觉到李慕珩开始怀疑自己,林岚索性迎着李慕珩深沉似海的目光,去平息自己澎湃的心绪。眨了眨眼,轻轻垂下眼皮,浓黑卷翘的睫毛遮住她的眼瞳。 再抬眸时,林岚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微微勾起的唇瓣蕴着一丝媚意,“好巧,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见李总。” 李慕珩微微眯起眸子,没有回应。 林岚挑眉,“李总难道不记得我了?上次江老爷子寿宴上我们见过一面的,有印象吗?” “蓝音吗?”李慕珩反问,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嗯哼。”林岚尴尬地笑了,“我还以为李总不记得我了,正准备再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呢。” 阿宁忍不住偏过头看着林岚的侧脸,心道,这不就是林岚吗? 李慕珩注视着林岚的脸,脸上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都不放过,口中却在问,“蓝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林岚想了想,颇为无奈地说:“我来这里见一位朋友,正准备回城区。刚才突然碰到这个人,估计是喝醉了,意欲对我图谋不轨。幸好李总赶来,不然我还真不知该怎么脱身。” 李慕珩似信非信地将目光移向趴在地上,被阿宁钳制的那个人。 林岚借机抬腕看时间,正好十二点半,包里的手机也在此刻响起。 林岚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向李慕珩道了句抱歉,拿出手机一看,是欧洋打来的。 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还真是准时。 “欧洋,怎么了?” “音姐,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去接你?”电话里欧洋急切地问。 “我还在陈家胡同,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碰见了一个酒鬼,不过……”林岚递给李慕珩一个笑容,“幸好我遇见了一个朋友,他帮我解了围,现在已经没事了,准备马上回金色。” 欧洋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岚笑,“我先挂了,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林岚想起给江越发过同样的信息,需得立刻给他报个平安,刚把电话拨打过去,就看见人群中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越身高近一米九,站在人群中总能让人一眼看见,加上那庄重严肃的军人气质,更显得与众不同。 林岚的手机还贴在耳边,心思却全放在了迎面走来的江越身上。 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是收到信息就往这边赶吧?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段路应该赶的很急。 这个男人总是做些出其不意的事,让她觉得踏实又感动。 感受到李慕珩灼热的视线,林岚笑了笑,放下手机朝江越飞奔过去,像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臂弯,直接扑进江越怀中。 像饱受相思之苦的恋人终于重逢,她双手自然地环住江越紧实的腰,头贴着江越厚实的胸膛,声音轻柔中带着依恋,“江越,你终于来了。” 江越高大的身躯怔住,心口有一股暖意缓缓流淌到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都带着类似被羽毛撩拨的感觉。 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李慕珩冷冽的目光,江越抬起双手揽住林岚的肩膀,“有我在,没事了。” 声音浑厚有力,落入林岚耳中,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有了盔甲 李慕珩伫立在原地,笔挺的身躯在阳光下仿佛被镀上一层光晕。他敛眉凝视着依靠在江越怀中的林岚,对方安然享受的表情令他甚觉压抑。 明明看下去会让心不好受,偏偏固执的不肯挪开目光,亲眼看着林岚与江越旁若无人的依偎,听他们情深意切的互诉着关切。 林岚与江越从未亲密接触过,这个唐突的拥抱自然有些别扭。 江越感受到怀中人的身躯越来越僵硬,主动将林岚扶正,“我收到你的短信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林岚仰头望着江越冷峻的脸,摇头。 江越揉揉林岚的头发,眉目温和,目光宠溺。感受到李慕珩愈发冷沉的注视,江越索性牵住林岚的手腕走过去打招呼,“李总也在这里?” 李慕珩端量着林岚,林岚坦然无畏的回视,眼神充满底气,仿佛有了江越,她就有了盔甲。 淡淡收回目光,李慕珩嗓音低沉,“来找一个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蓝小姐和司令。” 林岚忙为江越解释道:“忘了跟你说,我刚才在巷子里被一个酒鬼缠上了,幸好有李总出手相助,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有这种事?”江越注意到被阿宁按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他吗?” 林岚点头。 “我等会儿就让人来善后。”江越又对李慕珩道:“小音说李总帮她解了围,江某在这里替小音谢谢李总的出手相助。” 李慕珩低低地嗯了声。 林岚忙拉住江越的胳膊,劝阻,“算了,估计这个人也是喝多了,不用跟他计较,我们先回城区吧,老板已经打电话来催了我好几次了,我今天晚上还要上班。” 江越沉吟片刻,颔首。 两人有商有量的,像恩爱多年的情侣,互相尊重,互相体贴。 江越向李慕珩道别:“我跟小音还有事,就不多耽误了,回见。” 说完揽住林岚的肩头走向胡同出口,林岚也自然地挽住江越的胳膊,两人连走路的节奏都保持一个水平。 李慕珩凝眸看着林岚的背影,心里百般滋味萦绕,搅乱他的思绪,甚至连正常分析的能力也暂时性的消失了。 “先生,这个人怎么办?”阿宁按的手都酸了,迟迟没等到李慕珩指示,只有冒死开口。 李慕珩不动声色地走到那个人跟前,啤酒的味道在风中流窜,他有些嫌恶的皱皱眉,声音冷如冰刃,“唐德鑫!我记得你好像叫这个名字吧?没想到你的牢狱生活,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唐德鑫眼睛倏然瞪大,乞求道:“李……李总饶命,我真的不是故意为难她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慕珩冷嗤,“说说你跟那个女人发生了什么。” 唐德鑫哪敢说自己是起了色心,哪怕是三年前被李慕珩抓到,他也只承认绑架了林岚。给林岚注射毒品,意图强暴这些一个字都没提。不然照李慕珩心狠手辣的作风,他哪里活的到今天。 “我就是看那个女人长得很眼熟,所以……所以就……就想确认一下,哪知道她以为我对她图谋不轨,直接拿酒瓶子往我头上砸。你看,我头上都流血了。”唐德鑫奋力腾出一只手指着自己流血的额头,力证自己才是受害者,“我这三年在牢里一直反思当年犯下的过错,现在的我就算是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为恶啊。” 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真的痛改前非了。 李慕珩不紧不慢地蹲下身,揪住唐德鑫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头,眸光阴鸷,“你觉得我会信你这个酒鬼的话?” 唐德鑫嘴角一抽,恐惧地看着李慕珩,“李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是喝醉了,我起了色心,但我真的只想调戏一下她,不敢再有别的想法啊。” “这样就承认了?”李慕珩勾唇,眼里是深沉的算计,“知道她身边跟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唐德鑫摇头。 李慕珩轻轻吐出那几个字,“南城军区的总司令,那是她男朋友。” 唐德鑫吓得脖子一软,“江……江家的人。” 无论是江越还是江灏,只要提起他们,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江家。在南城只手遮天的江氏大家族,似乎已经构成了南城权势的体系。 李慕珩对唐德鑫的反应很满意,“刚才人多,人家不想跟你计较。” 人少的地方就未必了。 松开唐德鑫的头发,李慕珩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从兜里取出一块手帕,将手彻彻底底的擦拭了一遍,动作优雅,气质高贵。 唐德鑫很早之前就从陈桂东那里听说过江家的事迹,也知道那个家族只能躲不能惹,哪晓得今天会主动招惹到江司令的女朋友。这下好了,才从监狱出来,估计又得回去。 李慕珩看唐德鑫确实吓得不轻,示意阿宁松开手,淡淡地说:“想离开南城吗?” 唐德鑫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替我办件事,事成之后,我送你平安离开南城。” …… 江越和林岚回到主城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林岚还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江越带她去一家川菜管,林岚只点了两样青菜,忘了嘱咐服务员少放些油。菜端上来时,青菜上面油腻腻的一层,反倒让她没了胃口。 江越想重新点一份,被林岚拒绝了。 离开陈家胡同,林岚就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李慕珩,耳边不时的回荡着李慕珩唤她那声‘林岚’。 只要静下来就会想起,心里很不踏实。 江越看林岚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忧,“在陈家胡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迎上江越关切的目光,林岚如实道:“刚才在巷子里,李慕珩叫我林岚。” “他是试探你吗?“ “不是。”林岚皱眉,“他的语气很轻很柔,没有试探性。” 江越十指交握撑着下巴寻思道:“你觉得他已经看穿你的身份了?” 林岚眨眨眼,“我不能完全确定。现在的他跟我记忆中区别太大了。放在以前,他要是怀疑什么,一定会想法设法去证明,找出真正的答案,顽固执着的让人不敢对他说谎。但刚才在胡同里,他的动作眼神很明显的告诉我,他把我当成林岚。偏偏他的态度并不强势,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如果他看穿了,他难道都不试探一下?或者……或者听听我的答案……” 这样的李慕珩让林岚害怕,不安。 这三年来,她看他的新闻,听他的演讲,李慕珩来金色她也会在暗中观望,都不曾觉得李慕珩有什么变化。 上次江振国寿宴,她与李慕珩相处同一间屋子,也没有觉得李慕珩怀疑自己什么。 这次见面,他竟然直呼自己真名。 如果没有一系列的调查,李慕珩哪来的依据? “还记得爷爷寿宴当晚我送你回家说的话吗?”江越突然开口。 林岚抬眸凝视着他,点头,江越那句提醒她记在心上。 江越说,“林岚,抛开这次重逢,以前你跟李慕珩前前后后纠缠了将近五年。先不论他对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三年前你去世的消息所有认识你的人都知道,那这段时间这些人见到你的反应是什么?” 陷入思想困境的林岚遇到理智清醒的江越,思绪自然地就跟着对方走了下去,“林风错愕,江容清以为自己见鬼了,杜芸强装镇定,故意拿林风来试探我。” “他们之间有你的亲人,也有你的仇人,偏偏与你纠葛最深的李慕珩却平淡的仿佛不曾相识。”江越语气肯定,“你觉得他没有心,早就忘了你的模样,所以才会无动于衷,但你有没想过另一种可能……” 江越顿了片刻,直视林岚的眼睛,“你的模样一直刻在他的心里,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甚至从一开始就认定你没死。” 江越的分析不仅合乎情理,也是唯一恰当的解释。 林岚以为这就够了,但江越却还没说完,“也许李慕珩不确定你就是林岚,但他肯定相信你还活着,不然他也不会派阿宁去墓地取骨灰拿去化验。” “你说……李慕珩去挖了我的墓?”林岚睁大眼,震惊不已,垂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地抓紧裙摆,“什么时候的事?” “撬墓应该是昨天,化验结果今天才出。” 林岚眉头紧蹙,如坐毛毡,“那墓里是动物的骨灰,李慕珩看到化验结果就真的穿帮了。江越,你知道在哪家化验中心吗?我现在就去拿回来,那份化验单不能让李慕珩看到。” 林岚如此急切,江越心里反而有一丝窃喜。她越是担心害怕,自己为她所做的事在她眼里价值就越高。 轻轻舒口气,江越安抚道:“不用担心,化验报告我已经撕了,也亲自看着化验中心的人将结果告知给李慕珩,李慕珩不会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动物的骨灰。” “你……”林岚觉得自己在坐云霄飞车,一会儿被抛到半空,一会儿落在地上,心脏都要承受不过来。 但无论如何,她真心感谢江越,“谢谢你……每次都在我遇到困境的时候帮我摆平麻烦……你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义不容辞!” 江越笑笑,一副不用在意的表情。 他是有地方用得着她,只是并非现在。 第一百五十六章 涉嫌杀人案 林岚实在饿得厉害,咬牙简单吃了几口。但菜实在过于油腻,吃下去又跑到洗手间全部吐了出来。吐到后面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菜的问题,还是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因为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现象。 从洗手间出来不见江越,林岚以为江越走了,买完单到停车位取车,发现江越的车还停靠在路边。拿出手机拨打江越的电话,余光扫见不远处人行道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午后的阳光极为刺目,林岚手扶额头挡住太阳,微闭着眼朝人行道看过去。 人来人往的斑马线上,江越穿梭在人群中,顶着烈焰白日匆匆而行。 林岚困惑地望着江越,以为江越是去买什么东西,就没有上车,站在太阳底下等他过来。 江越大步走到林岚跟前,耀眼的太阳光映在他英俊的脸上,“太阳这么大,怎么在外面站着。“边说着,边将手里的打包好的粥递给林岚,“这家餐馆没有粥类,我就去对面给你买了份时蔬粥,先进去吃了再走。” 林岚怔然,目光聚集在江越手中的打包盒上,“你专门跑过去给我买的?” 江越笑了笑,默认。 林岚鼻子一酸,心里某片荒芜有一股暖流经过。伸手接过江越手里的时蔬粥,目光真挚,“谢谢。” 江越仍是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他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又催促道:”先进去吧,外面太热了。“ “嗯……” 两人并肩又回到了餐馆。 宽阔的大马路上,黑色的劳斯莱斯在等红灯。车子后座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一身白色职业套装,面色认真的汇报工作。男的手撑额头,出神地望着车窗外。 “季总,股市收盘了。公司今天的收盘价高出发行价的三倍,创公司近六个月以来最高价,大天公司的蓝经理想邀请您今晚共进晚餐,您要赴约吗?” “季总?”秘书袁淑婕再次小声的唤了句。 季呈延身体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瞳孔微微转动了下,飘远的目光收回到近处,醇厚的声音自喉头溢出,“回绝她,我今晚另有安排。” 袁淑婕顿了片刻,“好,我这就回复。” 红灯停,绿灯亮起。司机启动车子,季呈延又看了眼街边那家川菜馆,早已没有那道看似熟悉的身影。 …… 林岚在与江越在餐馆坐了一会儿,江越临时有事急着离开,林岚送他上车后,直接开车去幼儿园等小箬放学。 在幼儿园外的等候区坐着,她闲来无事,就用手机在网上看新闻,财经选项有一条最新的消息很引人注目。 “季氏集团东山再起!“ 滑动屏幕的手停了几秒,想了想,点开了那则新闻。 新闻内容是季氏集团沉寂三年,终于在三年后迎来新的曙光。上星期五,季氏与大天公司签下了合股投建全国最大游乐园的项目。 合同一经签订,两家公司的股价一路飞涨,今天收盘价高出发行价的三倍,成了今日股市的黑马,势头直逼北亚。 东山再起四个字听来震撼,实际却让人唏嘘。 三年前的季氏集团与北亚各据半边天,本是势均力敌的商业对手。在李慕珩担任北亚董事长兼执行总裁后,倾力打压季氏集团。季氏连续几个项目被中途叫停,现金流因此中断,雪上加霜的是贷的款银行也停止放款。 接连几个月,季氏的项目北亚全面围剿,季氏的人脉北亚极力拉拢。仅仅半年时间,季氏集团一落千丈,濒临破产。与七年前的天海一样,如同病危的老人,奄奄一息。 季岩东受不了这个刺激,心脏病发辞世。季氏集团这个烂摊子落在了季呈延头上,高层管理能走的都走了,不少股东纷纷撤股,季氏的巨额债务全压在了季呈延一人身上。 林岚知道季氏境况时,瞒着老板和江越托人暗中帮扶过季呈延。虽然作用不大,但对陷于绝境的季呈延而言,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如今季氏重获新生,又何尝不是季呈延的新生? 一口气阅览到最后,林岚轻轻地松了口气。她想,季呈延现在一定很高兴,或者与方蕾在一起开香槟庆祝吧。 “妈妈。” 小箬从教室出来一眼望见林岚,欢喜地跑了过来。林岚收起手机张开双手,一把将扑过来的小箬抱在怀里。 小箬却不要林岚抱,表情认真地说:“小箬自己走。” “今天这么乖?”林岚蹲下身,与小箬平视。 “因为老师说,妈妈每天上班很辛苦,我们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能给妈妈增加麻烦!” 林岚眨眨眼,露出欣慰的表情,“老师说的没错,妈妈上班确实很辛苦。但妈妈并不觉得小箬是麻烦,因为小箬是妈妈的小公主,能为我的小公主效劳,是我的荣幸!” 小箬不依了,“但我想为妈妈做点事,妈妈开心了,我也会很开心的。” 瞧着小箬那气鼓鼓的样子,林岚忍住不笑,“小箬想为妈妈做什么?” “我想给妈妈洗脚。” 林岚分不清最后一个音到底是澡还是脚,“洗澡?” “是洗脚啦?” “额……”林岚突然很想听听幼儿园老师一天到底给小孩子教了些什么。 从幼儿园回到家,小箬一直在林岚耳边重复地分享今天的校园生活。林岚不厌其烦的听,听完还会与小箬互动。 小箬最终停下来,是在餐桌上。 除了食物,实在没什么能打断这孩子的话了。 晚饭过后,林岚突然接到欧洋的电话,说夜总会出了点事,让她立即赶过去处理。从欧洋语气中能听得出,事情很紧急。 知道林岚要走,小箬也不哭闹,只说等妈妈回来。 林岚换了套稍微职业点的衣服开车赶到夜总会,刚走进大厅,公关部的两名员工忙凑过来准备跟林岚叙述事情经过。 林岚步履未停,脚下生风般走向电梯口,语气冰冷,“让欧洋来说。” 两名公关的意图被林岚一眼看破,悻悻地低下头说了声好。 林岚刚进办公室,欧洋急急忙忙地赶来,人还没站定,话先出口,“音姐,警察局的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欧洋不敢直视林岚的眼睛,压低声音说:“警察说……说你涉嫌一起杀人案,要带你去警局接受调查。我不敢泄露你的家庭地址,在征求老板的意见后,就……就让你亲自过来了。” “杀人案?”林岚蹙眉,她觉得欧洋这话着实荒唐,还没等她开口问细节,门口突然出现四名身穿警服的刑警。其中一位中年警察先亮出自己的证件,再问,“请问你是蓝音吗?” 林岚看了眼警察手中的证件,确定无误,才承认:“我是蓝音。“ 警察说:“蓝小姐你好,我是南城刑侦大队二队的沈正阳,我们怀疑你与西盘陈家胡同一起谋杀案有关,希望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配合我们的调查。” 林岚甚是诧异,陈家胡同发生命案了?什么时候的事?死者是谁? 林岚看着这名自称沈正阳的刑警,对方犀利的目光好似能看穿她心里在想什么,明知自己没有杀人,她心却不由得提起,语气稍显的飘忽,“什么谋杀案?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正阳是老警察了,办案经验相当丰富,嫌疑人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变化,他都能看出端倪。林岚的语气让他怀疑,她与这件案子脱不了关系。 上前一步,正气沛然,沈正阳追问:“那请问蓝小姐,你今天中午是否去过陈家胡同16巷28号,见过一位名为阳小兰的老太太。” “我是去过你说的那个地址,见过那个小卖部的老板,的确是一名八十左右的老太太。“警察提到阳小兰,难道那起命案与阳小兰有关?林岚不敢置信,“她……她怎么了?“ 沈正阳面无表情地说:“阳小兰死了。” “什么?”林岚震惊不已,有些不确定地再问:“那位老太太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属于案件内容,你暂时无权知晓。请你先跟我们去一趟警局,我们需要你的口供。”沈正阳语气冷淡,表情严肃。 林岚无话回答,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阳小兰死了,且是被人谋杀的,那死者生前见过的人都有作案嫌疑。 林岚去过陈家胡同是事实,见过阳小兰是事实,这些事实加起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配合警方的调查。一则早点洗清自己的嫌疑,再则找到杀害阳小兰的凶手。 欧洋紧张的喉咙发干,吞了吞口水,看着林岚担心不已。林岚心里虽然没底,却也不得不镇定下来。深吸口气,回头对欧洋道:“我先去一趟警察局,这里就交给你了。“ “音姐……”欧洋不过二十多岁,在金色期间一直受林岚多方照顾。林岚遇到这种事,他比当事人还要着急。 林岚从容的笑着安抚道,“只是去录个口供,不会有事的。” 等林岚和警察局的人都走了,欧洋急忙跑到包房里去找老板,请求老板拿主意。 安静的包厢里,良久的沉默后,传来老板略显沙哑的声音:“她的事不用你操心,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够了。” 欧洋还想再求求情,但仔细想了半会儿,他又把求情的话吞回腹中。在金色这些年头,他作为林岚底下的一把手,深知老板决定了的事,根本没人能左右。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泄心头之恨 林岚坐在警车里接到家里保姆陈梅打来的电话,说家里出了点事,急需回一趟老家。林岚考虑到小箬在家没人照看,只好请江越帮忙照看小箬一会儿。对于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林岚并没有在电话里告知。 江越的身份非同一般,她不想两人的关系摆到台面上被更多人知道,怕影响江越的名声。事情如果在她能独自处理的范围内,断不会把江越和身边的人牵涉进来。 到了警察局,警察首先没收了她所有的通信设备,再将她关进审讯室里,由沈正阳亲自审问。 沈正阳先简单讲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发现阳小兰尸体的是她的一位邻居,时间是下午2点。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大概在中午12点50左右,死因是被一把水果刀插入左心室导致失血过多而死。因为屋内有打斗的痕迹,已排除自杀的可能。 阳小兰死亡时间是12点50,根据法医鉴定的结果,死者从受伤到心跳停止的时间大概在10分钟左右。12点40时,林岚已经离开了小卖部。 警方虽然怀疑她与这起案件有关,但她有不在场的证人,唐德鑫和当时在场看热闹的人都能作证。而林岚是阳小兰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她的供词就显得至关重要。 林岚端正地坐着,双手重叠搁置在木桌上,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沈正阳,把自己去陈家胡同的经过描述了一遍。措辞恰当精准,态度积极顺从。 沈正阳坐在审讯椅上,警服穿戴整齐,肃穆的表情既有着中年男人的成熟,又有职业该有的威严风范,,“你确定你离开那家小卖部的时候,小卖部里面只有死者一个人?” 林岚蹙眉细想了半会儿,“我没有进去,只在小卖部门口站了一会儿,视线范围内确实只有死者一个人。“ 沈正阳又问:“你说你购买的那瓶冰镇矿泉水是阳小兰从里屋拿出来给你的,那她进去了有多长时间?” “一分钟左右。” “这一分钟你在做什么?”沈正阳问问题的速度很快,语气铿锵。 这样的审问方式,分明是想让她逐渐失去思考的机会。前面几个问题她可以很快在脑海里捋一遍再择选最佳答案,到后面就会顺着对方的节奏,在没有任何思考的情况下如实回答。 林岚除了自己去陈家胡同的目的之外,其它的也并没打算隐瞒,“我站在原地等她。” “到陌生的环境,你总会留意些什么。” “我打量了那家小卖部,觉得小卖部收拾的很干净,很好奇。” “好奇什么?” 林岚如实以告,“一位行动都不便利的老太太,竟然能把屋子打扫的那么干净。” 她在暗示沈正阳,那个老太太家里应该不止一个人。 沈正阳似乎明白了林岚言外之意,目光却愈发犀利,“死者出来后与进去之前有没有不同的地方?” 林岚仔细回想阳小兰在进去前后态度的转变,倒还真不明显。非要找出一点不同,应该是进去之前阳小兰对她爱理不理,出来后热情的聊了几句。 “有变化吗?”沈正阳从林岚表情里看出一点问题。 林岚沉思片刻,说了自己的看法。沈正阳听完后突然站起身,双手抱胸在审讯室里徘徊。一脸沉思的样子。 林岚极少接触刑侦人员,沈正阳的行为她只能理解为自己说的话给了他一些线索或是启发之类的。小箬一个人在家,她很着急,就催促道:“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的小孩一个人在家。” 沈正阳摸了摸鼻尖,“再等一下。” 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外面走进来一名女警官,女警官瞄了林岚一眼,目光带着打量,随后才把一份文件递给沈正阳,“这是唐德鑫的口供,你看看。” 沈正阳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努了努嘴,收起文件对林岚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但我们随时会联系你,希望你积极配合。” 林岚心里松了口气,站起身,将垂下的头发捋到耳后,问:“我的东西可以还给我了吗?” “你出去后会有人还给你。” 林岚没再说什么,直接走出了审讯室,她的东西很快有人送达她的手上。 走出警察局大门,林岚心情却更加沉重。阳小兰有可能是唯一知道陈桂东下落的人,阳小兰一死,线索也就断了。 回想沈正阳描述的现场,阳小兰受伤的时间是在她离开小卖部不久,这期间她与唐德鑫在巷子里起了争执,中间并没有人进去。这就意味着凶手要么就在巷子里,要么就在阳小兰家中! 但凶手为什么要杀阳小兰?出于什么目的?既然要行凶,又为什么选择在自己离开以后? 林岚想不明白,更不知道这件命案的背后,针对的人到底是阳小兰,还是自己。 她想的入神,没注意到脚踩在一个倒影的头上,直到两者相距不过两米时,她才猛然抬起头。 对方正阴沉沉地盯着她。 “是你?”林岚声音带了丝惧意,第一反应是后退,再看周围环境。 好在警察局门卫距离这里不过十米,街边来往人多,不用担心安危的问题。 唐德鑫大口地嚼着口香糖,额头伤口处贴了一张创可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还以为警察把你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束审问了。” “什么意思?”林岚捕捉到一些信息,神色戒备。 “我经常找老太婆要钱,警察怀疑是我谋财害命,二话不说把我抓到警察局来,要盘问我,我就跟他说我有不在场的证据。”唐德鑫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咧嘴笑,“看到没,你打的。嘿嘿,幸好我在巷子里碰到了你,你又给了我一家伙,我证据证人都有,至少能证明我不是杀害阳小兰的凶手吧。” 林岚看到这个人的笑就犯恶心,与他多呆一秒都觉得煎熬。不理会唐德鑫猥琐的嘴脸,转身从另一边走。 “阳小兰是你杀的吧。”唐德鑫语气散漫,却很坚定。 林岚背影一僵,前行的脚步倏然顿住。 “三年前那件事,你对我和陈桂东怀恨在心,肯定早就想杀死我们了吧。找不到陈桂东和我,就找陈桂东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人下手,以泄心头之恨。”唐德鑫倒吸口凉气,继续说:“我当初用钢管尖部划破你的脸,你就用啤酒瓶划破我的额头报复。不过也幸好我今天拿的是啤酒瓶,我要是拿的一把刀,脑袋不得被你捅成马蜂窝。” 林岚低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用力过度而猛烈颤抖,指甲深陷入皮肤也不觉得疼。 她不是凶手,但唐德鑫的指认有据可依。如果三年前的事真被泄露了,她就是最大的作案嫌疑人。 林岚觉得自己不应该理会这个人的无稽之谈,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转过去面向唐德鑫,冷眼看着唐德鑫那张令人厌恨的脸,“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姓陈的。打你是出于自保,因为你行为不轨,口吐脏话,跟你是谁没有关系。” “你不认识我了?”唐德鑫急了,余光扫了眼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确定自己说的话不会传到车里的人耳朵里去,才偏过头指着右边仅剩下的半只耳朵:“好好看清楚这只耳朵,三年前在那间破旧的地下室,在我准备强你的时候,你咬掉了我这半只耳朵。你想找我和陈桂东报仇对不对?你想杀了我对不对?你说,你说!” 林岚怒瞪着眼,目光充满冰冷的杀意。心脏猛烈的收缩着,吸入肺里的空气变得愈发稀薄。 深埋在心底的恨,仿佛即将破土而出。 唐德鑫很激动地看着林岚,等待她的爆发,只要她承认三年前那些事,承认她就是那个被自己绑架的人,他就能平安的离开南城。 十秒钟,二十秒钟,半分钟过去…… 林岚突然轻笑出声,很突兀的。 唐德鑫一脸错愕。 林岚微仰着头,嘴角笑意加深,迎着唐德鑫震惊的目光,轻声道:“你这人说话真是搞笑,即便是有被害妄想症,也不用对每个人都犯病。更何况要真有像你这样肮脏下流的人来侮辱我,我怎么可能会只咬掉你半只耳朵?” 唐德鑫扬手想要施暴,却又碍于什么原因,不得不放下手,愤恨道:“不要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我敢保证,警察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你就是凶手!” 林岚无奈摇头,“那样你就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了,翻供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论作案动机,你的嫌疑似乎更大。” 说完,她转身走到街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快速上车离开。 唐德鑫啐了一口,“妈的,总有一天老子非得弄死你不可。” 黑色轿车从身边经过,唐德鑫忙毕恭毕敬地站直,等车子行远才骂骂咧咧地去公交车站。 等两个人都走了,躲在保安亭里面的两个人才慢悠悠地走出来。换下警服穿上便装的女警官手托下巴寻思道:“沈警官,我总觉得那个蓝音的口供有问题。” 沈正阳取出香烟盒弹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回味一下,才不紧不慢地问:“什么问题?” “阳小兰家里根本就没有冰箱,她喝的水怎么可能会是冰镇过的。” 沈正阳欣慰地看了女警一眼,边走边说:“明天找痕迹专家到现场再去查看一下,看有没有留下其它线索。” “哦……”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当傻子戏弄 林岚打车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在包里翻找好几轮才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屋,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翻看相册的江越。 江越抬头望向玄关处,林岚正在换鞋。他放下相册起身,林岚已经换好鞋子走了过来。 “很抱歉,让你这么晚跑过来帮我照顾小箬。”这段时间几乎每次见面,她对江越都在重复地说着感谢或抱歉之类的话。 其实一再麻烦江越帮忙,她自己也很难启齿。但如今她身边能靠得住,又能去打扰的人,似乎也只剩下江越了。 江越素来不计较那些,他只担心眼前这个女人的状况,“你脸色不太好……” 林岚眼神涣散虚浮,肤色有种病态的苍白。眉心皱着,似乎隐藏着浓重的心事。 “可能是刚才上楼的时候走的太急,血液循环还没跟上吧。”林岚强颜笑着,不见小箬身影,她问,“小箬睡着了吗?” 边说着边走向小箬的房间,确定小箬是真睡着了,才悄声退出房间。 她关上门转身,江越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江越抬手覆上林岚额头,林岚警惕地倒退,身子反倒被江越拉近了些。 江越高大的身影将她禁锢在墙与身体之间,客厅水晶灯在他身后的头顶上方,给他周身镀上了神圣而又高远的光芒。林岚头仰着,能感受到江越温热的呼吸。 额头温度正常,没有感冒的迹象,江越敛眉凝视着林岚的眼睛,“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岚笑着拂开江越的大掌,“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只是还没从阳小兰去世的事件中缓过神来,并不是江越担心的身体出了问题。未免江越多想,她转移话题:“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 “现在饿了没?如果饿了的话,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不为江越做点事,她会觉得自己亏欠他许多,心里过意不去。 江越不饿,但林岚恳切的眼神,让他不忍心拒绝,“有水果吗?我想吃个水果。” 林岚贴着墙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几个苹果清洗干净,然后再削皮。 江越倚着厨房的门框,环着双臂看着林岚专注削水果的背影,沉沉开口:“你去哪里了?” 林岚手中动作微停,复又继续,“去了一趟警察局。” “怎么了?” 林岚停下削水果的动作,良久的沉思后。转过头望着江越,四目相对,江越目光真诚,甚至还隐有几分疼惜。 林岚心里一团乱。 踌躇许久,她选择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给江越。从老板告知阳小兰下落,到孤身一人前往陈家胡同,再到刚才警察局发生的一切,她全盘托出,没有一点隐瞒,因为很想听听江越的意见。 江越听完后,眉头皱的更紧了,“去警察局为什么不跟我说?” “只是去录个口供,我自己能应付。而且那个时候陈姨又要急着离开,家里也没人照顾小箬。”林岚怕江越误会,“相比起来,小箬对我而言才更重要。所以我就打电话让你帮我照顾小箬,我……” “我不希望有下次。”江越打断林岚,走过去把林岚手里的水果刀抽出放在一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这张美丽却带着震惊的脸庞,眼里情绪不明,“你总是这样,做什么都不跟我说,做完了才告诉我。” 江越有些责备的意思,林岚知道自己某些行为确实欠妥,但她也不会隐瞒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我沾染的都是些有争议的事儿,不能给你添太多麻烦。” 他的身份是军区总司令,名望决定他的权威。她是金色年华总经理,蓝音的过去决定她这一辈子都背负着骂名。 她不想把自己那些不干净的事儿牵连到江越身上,哪怕她相信江越有足够的本事和能力摆平一切。 江越确实生气,林岚的解释他却无可反驳,林岚服软的样子也让他怒气渐渐消弭,“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自己会裁夺,明白吗?” 江越语气虽轻,但带着强势不容拒绝的命令。 林岚愕然,在她印象中,江越从来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不会用这种语气。 今天这是怎么了? “听见了吗?”江越又道。 林岚无奈,在他霸道的气势中败下阵来,点头答应。 江越仿佛能洞察她的内心,“这是承诺,不是敷衍。” 林岚只得郑重地再点头。 江越这才心满意足地挺直背脊,转身走向客厅,几步路的距离,他已将林岚口述的内容理清。走到沙发旁坐下,对林岚道:“照目前情况来看,你只能等,等阳小兰的案子结了,警方找到杀害阳小兰的凶手,才有可能找到陈桂东的线索。“ “但这样一来,李慕珩肯定先我一步找到陈桂东,陈桂东落入警方手里,我就没办法找出当年那起绑架案的幕后主使。” 提起这件事,江越目光一沉,吸了口气,道:“我帮你想办法。”看腕表时间也快十一点了,他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林岚起身相送,江越走到玄关处忽又停下了脚步,带着商量的语气问:“忘了跟你说件事,你回来之前容清给我打电话,想邀请你周五晚上参加她公司的周年庆活动,你要去吗?” 林岚犹豫了一会儿,再才坚定地说:“去!” 江越会心一笑,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林岚从橱柜上取下钥匙,送江越下电梯。 江越知道林岚这么做只是不想欠自己太多,故而也不拦着。下停车场以后,他直接开车走了。林岚心里惦记着小箬,转身快步走回居住楼,等电梯的每一秒都让她觉得难熬。 好不容易坐上电梯上楼,林岚拿出钥匙开门,钥匙刚插进钥匙孔里,转动钥匙的动作瞬间停止了。 她惶恐地看着棕红色的防盗门,手轻轻地缩了一下,背后那一道视线像冰刀霜刃,要在冰天雪地里将她凌迟。 心跳无法控制的加快了速度。 轻缓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林岚没有回头,在对方还没有出手的时候,迅速转动钥匙想要搏一搏。门刚开启一道细缝,又被一只手猛力一推,重重地关上。 寂静的过道里,这声音格外响亮,震的地板都颤动一下。 林岚偏过头看了眼按在门上的手臂,紧绷的肌肉线条分明,代表着它的主人正用力的按着门。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像一张密麻的网笼着她。知道自己逃不开他的手掌心,林岚索性拼了。几秒的僵持后,伸手去敲隔壁家的房门,嘴里大声呼救。 但男人速度比她还快,她伸出去的手被他一把捉住反手背在身后,嘴巴也被那个人捂住,她的呼救变成无助的呜咽。 耳边是男人沉哑的命令,“开门。” 林岚摇头,屋子里有小箬。 男人再道:“林岚,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林岚……她痛恨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 她也知道忤逆这个男人的后果,与其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试探自己,不如把话解释清楚。 顺从的将门打开,男人进屋才放她自由。林岚转过身看清他的脸,与所想无异,眼前这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不是李慕珩还能有谁。 林岚怒视着李慕珩好半会儿,心里恨得要命,却不得不作受惊的模样怪罪道:“原来是李总……我还以为是有恶徒行凶,想要入室抢劫呢。话说李总都不睡觉的吗,半夜三更的跑到我家里来,不怕被你太太知道了?” 李慕珩逼视着林岚的眼睛,步步靠近,“闹够了吗?” 闹? 闹剧还是无理取闹? 林岚压低声音反讽:“这里是我家,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用强硬的手段闯进我的屋子,要说闹也应该是李总在闹吧?” 李慕珩懒得与她逞口舌之快,直接将她按倒在沙发上,伟岸的身躯像大山般覆了下来。林岚怕惊醒了小箬,咬牙忍住不出声,身体力行地抗拒着李慕珩的触碰。 “你把我当傻子戏弄,好玩吗?”李慕珩语气带着深深的埋怨。 力量抗争不过,林岚嘴上争锋,“李总,请你自重一点,我是江越的女朋友,如果你再不离开,我会马上给江越打电话。” 李慕珩却无动于衷,屋顶的水晶灯白光如昼,彼此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面容。俯视着沙发上的女人,贪恋般看了一遍又一遍。从饱满的额头,再到她纤细的颈子。 每一寸雪白的肌肤,都是属于他日夜思念的那个女人的。 李慕珩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倾吐思念,“林岚……三年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林岚心口一窒,冷笑:“你看清楚,我不是林岚,我叫蓝……唔……” 自我介绍还没结束,剩下的话语都被李慕珩以唇堵了回去。 林岚瞪大眼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颜,有一瞬的失神,反应过来双手用力推着李慕珩的身躯。但男人体型健硕,坚实的胸膛宛如铜墙铁壁,无法撼动分毫,手还被李慕珩按进了沙发里。 力量的悬殊让她的挣扎变成了另一种邀请。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看你能装多久 林岚一门心思都在小箬身上,万分害怕小箬会在这个时候打开门。如果让小箬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幕,她一定羞愧的无地自容。 正是这份忍耐,让她呼吸不畅,心口也闷痛的厉害,扭动手臂想要挣脱桎梏,结果仍是徒劳,只能皱眉怒瞪着李慕珩的眉眼。 她想他总有累的时候,总有喘气的时候。 直到李慕珩的唇往下移时,林岚才意识到李慕珩是来真的。 有了一丝用嘴呼吸空气的机会,林岚却偏头担忧地看着小箬房间的门,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我家里有小孩,李总要真想做,不如我们先谈好价格再去卧室里做,我不喜欢在沙发这么狭窄的地方,施展不开。” 果不其然,身上的男人停止了动作。 她一直都知道,对于这个男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他放手。 哪怕这种方式是杀敌人一分,百倍反噬给她自己,她也愿意。 李慕珩不舍地放开林岚的脖颈,抬起头,腾出一只手将林岚的脸扳正面向自己,“你刚才说什么?” 迎着李慕珩阴鸷的目光,林岚的情绪反倒平静了。放松紧绷的肩膀,努力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微扬起下巴,媚眼如丝地看着李慕珩性感的薄唇,“我说……李总想做的话,我们可以先谈好价格去卧室里,我那张床可是从泰国买回来的,又宽又大,弹性还很好。而且……看在你是江越妹妹的老公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九折,按次数算不享受折扣。” 李慕珩手上用力,钻心的痛从手腕骨关节一路蔓延,林岚眉心轻蹙,却依然撑着狐媚劲儿,不动声色。 “林岚!”李慕珩冷凝着林岚的眼睛,“你是不是找死。” 她怎么能对自己说这种,还用如此勾引人的表情。 “李总怎么能这么侮辱我呢,你情我愿的挣钱而已,可罪不至死,李总该不会是想强来白上吧?”林岚笑意愈发玩味,“可做我们这行的,都是只认钱,不认人。哪怕你是江越的妹夫,我也不能免费白送给你,这样我多吃亏啊。” 说到最后,林岚的声调都染上了情欲的挑逗之色,因为李慕珩的表情冷的像冰块一样。 他越是生气,她就越快意。 巴不得气死他。 李慕珩掐着林岚精巧的下巴,眼中闪过危险的信息,“林岚,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表情。” “林岚?”林岚故作恍然大悟,心痛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只能借用同情的目光来掩饰自己的痛苦,“原来是把我当成别的女人了呀,看来李总家里的娇妻也不是你的心头好呢。不过你放心,咱们银货两讫之后,我会保守这个秘密,不会让你太太知道你心里另有她人。” 李慕珩眸色一暗,恨不得狠狠撕碎她那虚伪的表情,“你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李总半夜闯入我的家里对我做的这件事,不就是答案吗?” 李慕珩对上林岚的眸子,漆黑的瞳孔明明还和以前一样清明澄澈,偏偏眼神充满了风尘女子的媚俗轻佻,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着这个人或许只是与林岚长得像而已。 趁着李慕珩走神,林岚用力缩回自己的手,“李总,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做个决定。如果价格合适我们就继续,不合适就赶紧走,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李慕珩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岚的眼,林岚回视的目光里有几分渴求,似乎想要李慕珩点头答应。 半分钟后,李慕珩突然嗤笑了声,松开了林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仰躺在沙发上的女人,不说一字。 林岚有些遗憾地抿了抿唇,一脸的无辜。心却像枯叶掉进了高山悬崖,在李慕珩的眼神中坠落。 李慕珩平静地看着林岚的眉目,须臾过后,眼底浮过一抹冷笑,细长的手指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黑衬衫,语气悠然地说:“骨灰我拿去南桥医院又化验了一次,化验结果你猜怎么着?” 林岚震惊地看着李慕珩,脑袋里轰然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化验结果显示,那是动物的骨灰……”李慕珩拉长了尾音,享受般看着林岚的脸色变得苍白,“人的墓地里竟然会有动物的骨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怎么可能…… “意味着……名义上死了的那个人……还活着。” 林岚木然地看着李慕珩,眉心颤抖着,李慕珩表情那么冷淡,一定是故意骗自己,故意想要看自己露出破绽! 一定是这样的! 李慕珩心里并不好受,但林岚既然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他也不会心软。不给她一个教训,她永远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既然这么想玩,我就陪你玩下去,我看你能装的了多久。” 李慕珩是什么时候走的,林岚并没有感觉到,只知道李慕珩抛下了这句话。 良久的时间里,林岚都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虚睁着眼望着天花板的水晶灯,眼睛在强光的刺激下干涩的痛着。 江越说他已经摆平了这件事,李慕珩不会那么无聊再拿去化验。 可是李慕珩怎么会知道那是动物的骨灰,他如果没有拿去化验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明明已经确认了……刚才一进屋就知道自己是故意装给他看,而他却陪着演到最后,看自己真像个出来卖的小姐一样,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讨价还价。 林岚本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打消李慕珩的怀疑,却不曾想,李慕珩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李慕珩回到车里,王海忙启动车子,但具体的目的地还不清楚,“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李慕珩沉吟片刻,抬头望了眼林岚居住的那栋楼,“回老宅。” “好!” 第二天,一夜没睡的林岚顶着两只熊猫眼起床给小箬做早餐,小箬洗漱完站在厨房仰头问林岚,“妈妈,我那双粉红色鞋子在哪里你知道吗?” 林岚走神,没有听见。 “妈妈……”小箬拉着林岚的围裙摇晃,“我在跟你说话,为什么不高兴呀?” 林岚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怎么了?” “我要穿你上次给我买的那双粉红色的鞋子,但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你先等等,妈妈把火关了去帮你找。” 林岚把晾衣阳台和洗衣间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小箬说的那双粉红色的凉鞋,后来再去自己的卧室和小箬的卧室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细想之下,她推开了保姆房的门。 保姆房是专门住家保姆睡的,林岚平时基本不进去。保姆房也就十来个平方,好在里面东西不多,加上陈梅又是个极爱收拾的人,房间小反倒温馨。 林岚大概看了一眼,没看到小箬的凉鞋。转身就准备出去,眼角余光扫到了床头柜上一个红色的物件。 开门的手停住了,林岚回头,目光落在那件东西上,竟是昨天在陈家胡同看到的那一个福禄袋。 她走进拾起福禄袋确认,与那个小孩身上的一模一样。林岚这才想起,她第一次看到福禄袋,也是在陈梅房间里看到的,当时她还问陈梅这是什么,陈梅回答的就是福禄袋。 陈梅姓陈,又有一模一样的福禄袋,应该也是陈家胡同的人。 她下意识联想到陈桂东,一想到两个人都姓陈,很快又排除了那个想法。 按照常理来讲,子女随父姓,怎么可能跟陈梅有关系。 轻轻舒口气,林岚放下福禄袋出门,最后在小箬的床底下找到了那双粉红色的凉鞋。 吃过早饭,林岚送小箬去幼儿园。回家途中她给陈梅打电话关心陈梅情况,电话里的陈梅受宠若惊地说:“蓝……蓝小姐,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快就会回到工作岗位,绝对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你家里的事要紧。”许是昨晚没睡的缘故,林岚声音有些沙哑,“对了,你昨天走的那么急,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婆婆昨天去世了,我回老家来处理后事。”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这个……”陈梅迟疑着,难以启齿。 林岚对陈梅的印象还算不错,这几年也多亏她照顾小箬,能出力的地方她也不想当做不知道,“没关系,你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陈梅支吾着,“是……是这样的,我……能不能请蓝小姐借点钱,婆婆处理后事,还差了那么一点。” “你要多少?” “…三……三万。” 三万,对现在的林岚来讲并不多,但对陈梅而言,已经是她大半年的工资了。 林岚也答应的很爽快,“我等下把钱转到你工资卡上。” “谢谢蓝小姐,谢谢蓝小姐,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工作回报你。” “不用客气。”挂断电话,林岚直接用手机银行转了三万到陈梅的工资卡上。 转过去之后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阳小兰不也是昨天去世的吗?而且都是陈家胡同的人…… 第一百六十章 不是货物 离开幼儿园,林岚专门去超市买了一些新鲜的果蔬和小箬最喜欢吃的零食。回到家手机突然传来震动,林岚拾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会儿,滑动屏幕接听。 “是蓝音蓝小姐吗?我是刑侦大队的沈正阳,想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你说。”沈正阳突然打电话来,应该是阳小兰的案子有进展了。 “请问你家里是否有一个叫陈梅的保姆?” “是的,怎么了?” 电话里的沈正阳声音严肃,“她在你家吗?我有些事想问她。” 林岚放下手里忙碌的事,沈正阳这语气听来颇有些质问的意思,似乎陈梅犯了什么事儿,“她昨天回老家了,说是家里有亲人去世,回去处理后事。”望了眼保姆房的方向,林岚又问:“沈警官突然找她做什么?” “我们怀疑她与阳小兰的案子有关,想当面问她一些事情。蓝小姐说陈梅回家处理亲人的后事,那位亲人指的是阳小兰吗?但阳小兰的尸体目前还在殡仪馆,并没有任何人去殡仪馆认尸。” 林岚忙追问道:“陈梅跟阳小兰有什么关系吗?” “陈梅是阳小兰的儿媳。”沈正阳默了一会儿,“确切来说,陈梅不叫陈梅,而是叫杨梅。” 陈梅本姓杨,是阳小兰的儿媳。十多年前,因为长期受不了老公的家暴负气离家,一直没回来过。这些年漂泊在外,打过不少零工,家政公司见她做事勤勤恳恳,又老实肯干,就给了她一份工作。 林岚去家政公司找保姆也正是看中了陈梅这一点,不多言不多语的,让人放心,就让陈梅做了住家保姆,照顾自己和小箬的饮食起居。 此刻得知陈梅的身份,林岚竟是半晌没有缓过神来。她找陈桂东找了将近三年,一直没有陈桂东的下落。万万没想到,陈桂东的母亲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林岚焦急地揉了揉眉心,“今天早上,陈梅找我接了三万块钱,说是给她亲人处理后事,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就打给她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阳小兰的尸体还停在殡仪馆,那陈梅借这点钱肯定是用来做别的事了。” “你打在哪个银行?” “南城银行,网点是东区长寿街分行。” “我知道了,感谢蓝小姐提供线索,有问题我再联系你。” 沈正阳迅速挂断电话,林岚看着息屏的手机,有些难以置信。她尝试着拨打陈梅的号码,意料之内的关机。 陈梅的手机向来24小时开机,而且刚才都能打通,这会儿怎么突然关机了? 难道阳小兰的案子真跟她有关系? 正在林岚思考时,手机再次响起,林岚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李慕珩的号码。面对这串熟悉的数字,林岚犹豫了片刻,担心李慕珩还要来找自己的麻烦,索性直接挂断,转而打给了江越。 北亚集团总裁办公室—— 暗色调的装修风格,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严谨感。李慕珩阴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大班椅上,双手十指交握撑着下颚,墨瞳冷凝着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耳边是系统机械式的提醒:“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他没那么多耐心,打了一遍就不想再打第二遍。 将目光自手机屏幕移向电脑屏,电脑屏幕黑漆漆一片,不细看很难发现黑幕中隐约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对方显然是故意将自己藏身于黑暗中,但又想证明自己在电脑前,故才把光线调的这么黑暗。 李慕珩放下撑着下颚的手,姿态优雅地仰靠在真皮大班椅上,眉目淡然,语气如平风静浪,“没想到金色的老板,竟然会伙同员工干这种窃听别人隐私的勾当,这要是传出去,金色年华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他一语双关的想要警告对方。 早上一上班,他刚打开电脑,电脑自动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怎么也关不掉,电脑甚至开始被远程操控起来。幸好公司的电脑有专门的防黑软件,电脑开启了自动保护的状态,任何操作都无法进行。 李慕珩心想可能是黑客入侵,好在公司重要文件都在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里,也没着急,耐心地等程序员来处理。 在等候期间,李慕珩叫来了工程部的经理,务必查出电脑被黑的原因,包括公司所有系统全面加固防黑。 想想北亚集团总裁的电脑都能被黑客入侵,办公室那些电脑更是岌岌可危。 电脑恢复正常运转,他手机又收到一条语音短信,而后紧随着一句文字:‘昨晚的录音,请查阅。’ 李慕珩点开录音听了一半,冷笑着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俊眉紧皱,闭眼深吸了几口气,不想动怒。只是一想到自己被林岚设计,甚至不惜用身体来诱惑自己,他的怒意又翻腾了。 三年不见,她倒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如果昨晚没有控制住真跟林岚发生了关系,这段录音的价值可就要翻好几倍了。 此刻拿着那段录音来与李慕珩视频谈判的人,是金色年华的老板。 黑暗里的人声音沙哑,“金色年华不过是小本生意,与李总半夜硬闯叔嫂家,意图发生身体关系相比,还真是不值一提。” 李慕珩一笑,不欲与这个人多费口舌,“说吧,想要什么。” “不愧是在南城商界翻云覆雨的人物,连被人勒索也能说得这么坦荡无畏。”老板语带嘲讽,“不过我要的东西,李总未必会给得起。” “给不给得起,应该是由我衡量。能给我会给,若真是不能给,你难道还要让蓝小姐再来勾引我一次?” 老板不屑冷哼,“李总如果真想要,我把她送给你如何?” 李慕珩眼底寒光乍现,老板继续道:“反正李总都已经知道现在的蓝音就是林岚了,送给你我也当做卖你一个人情。你放心,林岚虽然在金色年华上班,但干净得很。这三年在金色年华我可从没让她接过一个客人,没上过一个男人的床,至于私下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李慕珩微微阖眸,目光深远,仿佛在思考什么。 须臾,他敛回目光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黑影,“她不是货物。” “不是货物,不一样被李总欺骗抛弃了?”老板笑得毛骨悚然,“冒充亲弟弟,将亲弟弟的爱人占为己有,这种作为不是更可恨?” 李慕珩没有动怒,也没有急着去反驳。并非因为这些是事实,而是不想在还没摸清对方底细和目的之前,让对方先看清了自己。 但如果对方在跟前,他一定会一拳挥向那个人,让对方有口也说不出来话。 “废话少说,捡重点。” 老板的目的似乎达到了,音调明显拨高了几分,“李总喜欢直入主题,我也不拐弯抹角。只要李总将郭瑞阳的老宅过户到林岚现在的身份蓝音名下,我就把这段录音永久删除,保证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尤其是江越。” 李慕珩心底一惊,面色仍是冷静,“郭家老宅那栋别墅不卖。” “正是因为不卖,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让李总割爱转让啊。”割爱两个字,老板说的无比森凉。 郭瑞阳那栋别墅处在南城东区最繁华的地段,也是南城最有名的富人区,单平价格高达十万,目前整套市值至少在五千万以上。 三年前郭瑞阳将手底下的财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李慕珩本不想管那栋别墅的去处,但外界对他与郭瑞阳之间的关系一直定义为良师益友,贵人扶持。郭瑞阳去世,他如果什么都不留下,肯定会落人口实。 于是他以个人名义从慈善方买下了那栋别墅,对外宣称是对死去的郭瑞阳的缅怀,购买别墅的钱还用作了慈善。一举两得的事,他商人的形象维护的愈加高大。 别墅这些年一直空着,因为都知道是李慕珩买下的,也没人敢打那栋别墅的主意。如今竟然被金色年华的老板看上,到底是这个人眼光独到?还是别有用心? 李慕珩觉得自己有必要查一查这个老板到底什么来历。 “李总考虑好了吗?”老板催促。 李慕珩扫了眼电脑屏幕,沉思良久,释然了,“我可以把别墅过户到林岚名下,但在过户之前,我需要声明,林岚只有那栋别墅的居住权,她没有任何转卖赠送的权利。如果有,我随时起诉收回别墅。” 就像离婚时给林岚的那套房子一样,他可以让林岚无限期的居住,但绝不能赠送给别人,也不能转卖。 那是给她的东西,即便她不要了,也只有他能收回。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好,我答应你。明天中午之前,请李总办理好手续。” “让林岚亲自来签合同。” “呵呵……”老板笑声延长,“我会让她来亲自到北亚找李总……叙旧。” 视频被切断,系统自动回到桌面。 李慕珩拧眉盯着电脑屏幕,眼神像藏着无穷力量的深海,蕴着骇人的寒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看清存在的意义 林岚把陈梅与陈桂东的关系给江越说了,算是完成昨天答应江越的要求,不再对他过多隐瞒。 江越听完颇感诧异,他也没想到陈梅竟然会是陈桂东的生母。 “我记得陈梅走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东西,你要不再去她的房间仔细翻翻,看能不能找到些其它线索,有助于帮助警方早日破案。”江越柔声提醒,“另外,你今天一直在家吗?” 林岚低低地嗯了声。 “我等下派人去你家把防盗门的锁换了,你在家里等我,我等会儿过来。” 林岚婉言谢绝,“不用麻烦,我自己找换锁的师傅来换就行,你不用为了这种小事特意赶过来。” “在没有确认陈梅是否就是杀害阳小兰的凶手之前,你的事都不是小事。好了,我现在有事,等会儿到你家楼下了再打给你。”江越语气带着几分霸道,但并不强势,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岚眨眨眼,看着息屏的手机,忽觉一股暖意涌上心房。 这段时间与江越的频繁接触,让她愈发感受到江越的细腻温柔。江越是个军人,处事作风天性中带着军人的雷厉风行,威武不屈中还有几分古板。有时林岚也很意外,如江越这般不苟言笑的男人,竟然会拥有那么体贴入微的心思。 家世好,有权有势,又长得英武不凡。这么好的男人,谁要是住进了他的心里,一定很幸福。 结束与江越的通话,林岚把保姆房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但总认为会有值得怀疑或者具有引导性的物品存在。 陈梅平日不善交际,除了接送小箬和去超市以外,很少出门,有足够的时间将家里打整的干净整洁。就连几平米的小房间看上去也温馨舒适。 林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打算放弃时,又看到了床头柜上面摆放的福禄袋。 犹豫了一会儿,她拾起福禄袋拿在手里翻看着。意外发现福禄袋低端有被拆开过的痕迹,林岚到客厅找到一把剪刀沿着边缘剪开,从袋子里面掉了些灰尘,闻起来有些像冷掉的香灰味。 伴着香灰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张纸条。林岚疑惑着把纸条打开来看,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阿梅,桂东在家,救救我。” 看完这些内容,林岚神色倏然变得紧张。 桂东在家?指的是陈桂东在家? 这福禄袋难道是阳小兰给陈梅的? 如果真是猜想的那样,是否就意味着陈桂东根本就没有逃去越南,他一直在南城,甚至是跟阳小兰住在一起……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林岚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纸条。如果陈桂东真的还在南城,通过老板的暗势力,要找到他就不难了。 拨通老板的号码,将自己所见所想全部告知给老板,然后屏住呼吸等老板的回答。 良久的静默后,老板沉沉开口,“陈桂东的事我会派人处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暂时就别管了。” “对我而言,没什么比找到陈桂东更重要。”林岚这是真心话,她并不想顺从老板,“如果你不愿派人帮我,我可以自己去找。” “你觉得以你个人的能力,真能找得到陈桂东?”老板呵呵冷笑,“你跟警方与江越的通话内容我都已经听到了,阳小兰家里警察已经去勘察过好几次,要是陈桂东还在现场,早被警察带走了,还能等到你过去?” 老板语气不太好,听起来很阴森,“我的蓝音,希望你看清自己存在的意义。陈桂东的事我说过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就绝对不会食言。警方我有安排人,一有陈桂东的消息,我会立即采取行动。你要是再不听话,就别想我再插手你的事。” 跟随老板这么久,林岚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老板的怒意。哪怕语气不紧不慢,但话里的意思,却带着十足的威胁性。 老板给予她帮助和现有的一切,同时也握住她的命脉,让她只能用蓝音的方式,接受老板的一切安排。 林岚曾无数次想过老板帮自己的目的,说给金色赚钱,但金色公关部那些人个个都是交际能手。即便是管理运营方面,金色年华各个部门的管理层也都有足够的能力独当一面,根本不需林岚做得太多。 追根究底,她就是老板摆在金色年华的一樽花瓶。供人欣赏,吸引客源,再帮老板挡住有心人审视的眼光,让老板隐身幕后,安心做他自己的事。 深吸口气,林岚走到沙发旁坐下,心里斗争很久,妥协了,“我希望你能做到你答应我的,不能让李慕珩先找到陈桂东。”蹙了蹙眉,才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对方给出一声闷哼作为回应,“等会儿去北亚集团与李慕珩签房屋转赠合同。” “为什么是我?”林岚下意识看向沙发,她自己躺过的地方,“你知道李慕珩昨天来找过我,你也知道他一直都在怀疑我,你让我去,不是……” “这是他的要求。”老板打断,“总之,今天之内我要看到李慕珩亲笔签字的转增合同,明天中午我要拿到房产证,明白吗?” 不给林岚追问细节的机会,老板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岚一头雾水,她实不知老板跟李慕珩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李慕珩又为什么要赠送房产给老板。 最重要的是,他们认识吗? 在林岚的印象中,他们应该是不认识的吧。 老板要求今天之内,这种情况她当然不会拖到晚上再去找李慕珩,只能尽快处理。方才李慕珩突然打电话过来,也不知是否跟这件事有关。 不想让老板生气,林岚咬牙主动拨通了李慕珩的电话,在李慕珩没有声音回应的通话中,不管李慕珩有没有听清楚,预约了今天下午两点的时间。 签完合同回幼儿园接小箬,时间应该来得及。 金色年华的包厢里—— 男人交叠着双腿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手指夹着香烟,吞云吐雾中,一脸享受。 屏风后面的老板刚把电话挂断,就听到外面的人说,“李慕珩很看重郭家那栋别墅,你觉得他真会答应你把别墅转赠给林岚?” “他看重的不是那栋别墅的价值,而是别墅带给他的名誉。这三年李慕珩对外把自己的形象维护的那么高尚,如果让人知道,他把别墅送给了夜总会的头牌小姐,你觉得外人会怎么说他?他在商界的名誉,又是否会受到影响?” 男人眉梢轻佻,“你准备拿到那份转赠书后,将录音和转赠书一起公诸于世?” “李慕珩这人精于算计,又是个极其谨慎小心的人,他的势力也早已延伸到你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会答应的那么爽快,这场交易中必然有吸引他的地方。在他的目的没有确定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老板长叹了声,“过早引起他的注意,不是一件好事呢。” 男人似有所思地想了片刻,忽然笑了出声,笑声带着欣慰,连带着语气也变得轻快了,“李慕珩高高在上那么久,金钱、名誉、地位,所有他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尽收在怀,而今时机成熟,也该让他尝尝高空落体的滋味了。” 话音刚落,屏风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 沙发上的男人嘴角微扬,勾起一抹深沉算计的弧度。 林岚不怕李慕珩,也不怕应付不了这件事,却仍是打电话通知欧洋一起到北亚签合同。欧洋接到林岚的电话二话不说,直接打车到林岚小区楼下,开林岚的车送林岚直往北亚而去。 南城最繁华的cbd有一栋南城最高的建筑,北亚总部便是设立在这栋建筑里面。站在大楼下,林岚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透过墨镜望着一眼看不到顶的写字楼,光滑的玻璃折射出午后艳阳刺眼的光。 光很刺眼,让这栋楼都变得刺眼。 “音姐,刚好两点,我们上去吧。” 收回目光,林岚低下头缓了缓僵掉的脖子,迈步走向大楼,跟在身后的欧洋看着林岚的背影。 林岚的头发柔顺如绸,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因为踩着九公分的高跟鞋更显得气质非凡。红色束腰长裙下,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在阳光下晶莹雪白。秉着不看白不看的心里,欧洋自然多看了两眼。 林岚到前台处说明来意,前台专业而严谨的接待着,给总裁办联络之后,礼貌地对林岚说:“抱歉让您久等,总裁办已经给您空出了时间,您现在可以上去了。但您只预约了一位,所以您身边这位先生不能与您一起上楼,只能在楼下休息区等候。” “这是什么歪道理,我们去哪儿也没有这种情况啊,预约了见面时间,那这个时间就是我们的,来几位也要限制吗?”欧洋抱怨,只是声音不大,毕竟周围那几名保安看上去不像是吃素的。 前台不见半点惊慌,“先生,请您理解,这是正常流程。” “你……” 林岚看了欧洋一眼,摇头,“算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要不你就在楼下等我吧,我上去拿了合同很快就下来。” 有个人在楼下等着,心里多少有点安慰,总好过孤身一人来见李慕珩好得多。 欧洋还是不乐意,但看看周围环境,好像还真不是他能发泄不满的地儿。 “那我在车里等你,你有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岚微笑颔首,转身在前台的引领下走向电梯。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亲手撕了合同 电梯厢匀速上升,林岚的心也在这种感觉中,慢慢被提起。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听见她轻微却有些压抑的呼吸。 在没有与李慕珩重逢之前,林岚用过各种方式来锤炼自己的心,带着自我摧毁的折磨,让自己在痛苦和仇恨中浴火。只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再见李慕珩时,她能用最平静的心情去面对。 第一次见面时,她做到了,因为开车时她没有一点慌乱。 第二次见面,她没有紧张,也没有失去分寸,端方得体的将蓝音这个身份不该有的形象表现的焕然一新。 第三次见面……耳边跃入从他口中吐出的‘林岚’两个字,宣告她的努力白费。 从始至终,李慕珩都没把她当成蓝音看待…… “叮……”的一声响,拉回了林岚的思绪。 电梯停在四十八楼,林岚记得这楼层,三年前李慕珩还是北亚总经理的时候,他的办公室就在这层楼。 走出电梯,她淡淡扫了一眼整层楼的风貌,有一片区是各高层管理秘书办公的地方,另外一片区域全是隔出来的办公室。 所有的一切还和三年前一样,环境干净的像才新装修过一般,坐在电脑前的职员们埋头苦干。作为北亚集团高层管理的助理,每一分都不能松懈。 林岚的目光下意识移到她当年办公的位置,那里已经有另外的人取代了。余光看见一道身影,她看过去,未曾想迎面走来的人竟然会是余舒晓。 余舒晓微笑着的脸瞬间僵掉,几秒的震惊后,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妆都花掉了。 “你……你是?”余舒晓觉得自己肯定眼花了,都不敢确认对方是否就是自己要来接的人。 迎着余舒晓震惊的目光,林岚正面对着她,面色淡漠,举止从容,语气更是清冷,“我是蓝音,约了两点见你们李总。”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余舒晓忙垂首致歉,情绪收拾的很快,再抬头时又是一副职业的微笑:“蓝小姐你好,我是李总派来接你的。李总已经在办公室等你了,请你跟我来。” 余舒晓是总经理陆临舟的秘书,总裁会面的人怎么也轮不到她。让余舒晓来接自己……林岚知道,李慕珩是故意的。 跟在余舒晓身后穿过几间办公室,最终停在最里面的那一间。余舒晓将林岚交给总裁秘书陈橙,慌张地走开了。 陈橙带林岚到办公室门口,林岚以为这样进去就行,哪知两边的保镖突然拦住她,其中一位面无表情地说:“请蓝小姐将身上所有通讯设备暂时留在外面。”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私人物品,你们这样做是违法行为。” 陈橙亲切地笑了笑,忙解释道:“请蓝小姐放心,我们只是暂时保管,待您会面结束,我们会将所有物品原封不动的还给您。如有任何损失,我们将无条件的进行赔偿。” 保镖态度强硬,秘书言辞坚决,林岚心里隐约感觉得到,今天这场会面的结局必然不会太好。 她很想转身离开,非常想! 经历昨晚的事,她能预感到李慕珩要求自己来的目的不单纯,今天再往他手上送,不是自讨苦吃吗? 陈橙见林岚还在犹豫,微笑着再问:“蓝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没有,请您尽量不要耽误太多时间,总裁十分钟后还有个会议,您所耽误的每一秒时间都会影响到总裁今天的工作进程。” 林岚眼中闪过一抹光彩,明亮动人。 李慕珩十分钟后还有个会议? 也就是说李慕珩只给了她十分钟的时间。 如此,倒也正合她心意。 将装有手机等随身物品的手提包交给陈橙,但对李慕珩给陈橙提出的要求而言,这远远不够。陈橙道了声抱歉,就开始在林岚身上搜了一遍,比见国家领导人的程序还要多,还要严格。最后什么也没搜出来,就把林岚的腕表取走了。 “你们李总对每个来见他的人都要求的这么严?连只手表都不发放过?”林岚忍不住嘲讽。 陈橙温婉笑道:“是!” 林岚漠然不语,她身上现在除了衣服,也没有其它东西了。老板在她手机里安装的窃听器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将一无所知。 确定没什么问题,陈橙才推开总裁办公室门。将林岚领进就出去了,顺带还将门关上。 林岚环顾整间办公室,确实比李慕珩之前的总经理办公室看上去奢华气派。 李慕珩坐在办公桌后面阅览墨尔本分公司发来的文件,同时还有杜坤朗发来的调遣回国的申请书。 杜坤朗会选择放弃这么好的升职机会回到国内担任原职,也在李慕珩的意料之中,所以这件事他并没有考虑很久,直接批准了杜坤朗的申请。 林岚沉着心走到办公桌前面,办公桌里面的男人正专注地工作着。如果李慕珩不提昨晚的事,她也会烂在肚子里,只字不提。 李慕珩本就长着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即便是不露声色地坐着,依然让人移不开眼。三十多年岁月洗礼,商场风雨的磨砺雕琢,最终沉淀下来的,是卓尔不凡的矜贵高雅。 林岚觉得,如果不是认识他、了解他,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淡然温雅的男人。 可事实上,这个男人的心,比任何人都要狠。 李慕珩看上去很忙碌,十分钟后还有会议,林岚不想打扰耽误他太久,直入主题,“李总,我是蓝音,受金色年华老板所托,来拿份合同。” 李慕珩桌前有一大堆待处理的文件,无心理林岚,语气淡淡的,“合同我放在茶几上了,你可以先看看,看完后有什么问题再跟我沟通。” 林岚心里有些诧异,李慕珩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是昨天真把他刺激到,打消他对自己的怀疑了? 趁李慕珩正忙,林岚决定速战速决。 走到茶几旁拿起那份合同看了眼,大致了解到合同内容是李慕珩无条件将名下某处房产转赠给‘蓝音’,但‘蓝音’只有居住权。合同签订后,在‘蓝音’没有转卖、转赠等情况下,李慕珩不会以任何理由收回房产。 与当年那套房子的条款一样。 老板只让她来签合同,想必他们之间已经拟好了合同条约和内容。林岚不想过问太多,拿着合同走到李慕珩跟前,双手将合同递上,“李总,我看过了,合同没问题。” “那就在下面签字吧。” 林岚找了支笔,在合同乙方签名处签下自己现在的名字,再递给李慕珩,打算等李慕珩签了字就走。 余光扫见林岚递来的一叠白纸,李慕珩这才从百忙中抽出空来。目光在合同上扫了一眼,尤其是林岚签名那里,紧抿的薄唇微微扬起一抹弧度,“都说字如其人,蓝小姐的字和你的人一样,看着真叫人赏心悦目。” 林岚着实不知李慕珩到底在弄什么玄虚,脸上却不得不堆出笑脸,一脸轻松地说:“谢谢李总的赞赏,想必李总的字应该会更好看,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见证了呢。” 说完将合同放在桌面上,推到李慕珩面前。 李慕珩无声一笑,带了丝冷嘲的意味。骨节分明的手拾起合同,拿在手里看了几秒。 然后,狭长的丹凤眼注视着林岚的眼睛,当着林岚的面把合同……撕了。 林岚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李慕珩手中的合同被撕成两截,再一点一点的变成更小的纸片。 在李慕珩冰冷的注视中,林岚觉得心脏像被什么揪住,连跳动都很困难。从未有过的屈辱感袭上心口,将她的理智侵蚀……… 江容清已经很久没来北亚了,在杜芸的鼓励下,她以邀请李慕珩参加出版社周年庆的理由,再次来到北亚集团。 将车停在地下车库,乘坐电梯直接上48楼。电梯门打开,她径直走向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的人见到她都礼貌地打招呼,尊称一声“李太太”。江容清觉得这称呼尤其顺耳,也很享受这份尊崇感。先不论李慕珩怎么对待她,单是李太太这个身份,就值得她放弃一切。 如往常一般走到秘书格子间询问陈橙,“慕珩在里面吗?” 陈橙腾地一下站起身,神色紧张,她没料到江容清会突然造访,“太……太太,李总正在接见一位客户,可能需要您等一会儿。” 江容清对陈橙的印象很不好,总觉得这个长相清秀的女人眼里含着勾惑人心的媚意,此刻见陈橙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顿生不满,却并未表现,反而很大气地笑道:“那我就在外面坐着等他。” “这……太太,李总定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您恐怕……” “没关系,我等得起。”江容清径直走向接待区,一边走一边道:“你先忙你的吧,不用因为我而耽误工作,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陈橙无奈,只好招呼江容清落座,再去给江容清倒了杯茶水,然后偷偷地给李慕珩发了条短信。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是江越的女人 片刻的惊愕后,林岚又恢复了平静,看着李慕珩手中逐渐被撕碎的合同,垂在身侧的手渐握成拳,指尖掐入掌心,手背上青筋暴露。 李慕珩撕的不是合同,是她的尊严。 李慕珩的目光从未离开林岚的双眼,自然将林岚情绪变化一览无遗。待合同撕得不能再撕了,他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再当着林岚的面,将手里的碎屑洒向半空。 纸屑飞扬,在林岚眼里,白茫茫一片,像漫无边际的冰雪天地。她伫立在雪地中,看着充满暗黑气息的李慕珩穿过一片白茫,披着被寒风侵染过的冷意,走到自己跟前。 李慕珩居高临下的逼视着林岚的脸,嘴角笑意更深,“很可惜,蓝小姐今天无缘看到李某在这份合同上的亲笔签字了。” “李总这是反悔的意思?”林岚讥笑。 李慕珩再次逼近林岚,从容的笑颜下,蕴藏着挤压数个小时的愤怒,“蓝小姐与你老板这招仙人跳玩得不错,可我是商人,首要考虑的当然是好处。你们用一段没有发生任何实际关系的录音,就要敲诈我一套价值五千万以上的别墅。这怎么想,我都觉得不值。” 来之前林岚还在想李慕珩跟老板什么时候有了联系,原来是老板把昨晚窃听到的内容用来敲诈李慕珩了。 林岚知道李慕珩善于玩弄人心,此刻故意给自己难堪,无非是故意激怒自己。如果跟他硬碰硬,只会中了他的圈套。 将愤怒压下,林岚挺直背脊坦然以对,“仙人跳这三个字李总说的就有些过了,我记得昨晚李总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吧,又不是我拉着你进的屋。李总如果不想签这份转赠书直说就行,我们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今天打扰多时,告辞了。” “蓝小姐确定老板会容忍你空手而归?” 李慕珩一口一个蓝小姐,极具讽刺的意味。 “决定权在李总手中,拿不到只能证明我们的筹码不够,引以为戒而已。”林岚娇媚地笑了笑,转身欲走。 手腕却被李慕珩拽住。 林岚用力想要挣脱,反被李慕珩一把扯进怀里,后腰也被他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身体被迫紧贴着他。 “李慕珩,你放手!”林岚冷声呵斥,清澈的眼怒瞪着李慕珩。 “我只说不在刚才那份合同上签字,不包括别的东西。” “什么意思?” “昨晚你不是问我做不做吗,我现在想通了。”李慕珩将林岚的双手反扣在后背,单手捏住林岚的下巴,迫她正视自己,“开个价吧。” 林岚蹙眉,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痛得很尖锐,但语气仍是骄傲,“李总开得起价,我却反悔了,像李总这种言而无信的人,多少钱我也不要。” 李慕珩仿若未闻,手从林岚的下巴游离到唇边,拇指勾勒着唇线,“现在却由不得你。” 林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李慕珩按倒在了办公桌上,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 李慕珩单手按住林岚的肩头,制止住林岚想要起身的动作。倾身覆在林岚上面,终于在林岚眼中看到了一丝久违的慌乱和惧怕。 不如昨天的试探,眉眼间也没有半点温情,冷硬的面容让林岚恍惚间想起三年前从看守所出来的那一天,在李慕珩家里的浴室,他也是这种表情…… 林岚慌了,奋力想要掰开李慕珩的手,一边保持清醒提醒他,“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做强买强卖的事。要是被江家的人知道了,我跟你都得玩完。更何况我昨天说那些话,只是想替容清试探一下你而已,并没有真想跟你发生关系。” “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觉得晚了?昨天是谁说打九折的?”李慕珩语气清冽,既然林岚心甘情愿地用蓝音的身份来接近自己,他自是不会手软,手一刻也不停歇的往下探去。 感受到冰凉的温度,林岚使劲想要挣脱,依然无果,索性直视李慕珩的眼睛,陈述一个事实,“李总,请你别做让我觉得恶心的事。” 不至于恶心,只是很难受,从身到心,都觉得痛苦。 李慕珩怔怔地看着林岚毫无波澜的脸,随即眼里像点燃了怒火,要将林岚吞噬。 “若是以前,李总想要,为了钱我绝对不会拒绝。”林岚平静地看着李慕珩,“但现在……我是江越的女人,是他带回家见过父母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我不想做对不起……” 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林岚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因为这些话换来的不是李慕珩的醒悟,而是他更加蛮横的对待。 李慕珩没有给她缓冲的机会,直接挤了进去,用行动证明她到底是谁的女人。 林岚突然发现,不需要伪装成李承佑的李慕珩,是她一辈子的噩梦。挣不开,逃不掉,一辈子殊死相缠。 闭上眼,承受着李慕珩发泄般的冲撞,没有爱意的融合是痛苦的。这份痛苦蔓延到全身,胸膛下面那颗心脏似乎碎裂了,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想要拼凑完整塞回去,最终发现拼凑出来的全是三年前那些带血的过往。 “你问我还是不是那个承诺你要跟你结婚的李慕珩,我的答案是,李慕珩从来没有说过要娶你这句话。” “那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为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杀死我的孩子?” “如果真的只是意外,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说。” 他与江容清宣布婚期的时候,失去孩子的她躺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命悬一线。 他举行轰动全国的世纪婚礼时,毁容的她躺在医院准备接受植皮手术。 李慕珩从没有亲手伤害过她,但她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几乎全是他一手促成。 他们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思想到身份,从习惯的性格,本不该有任何交集,此刻却做着世间最亲密的事。 林岚觉得李慕珩仿佛忍了很久,至少过往的记忆中,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失去理智。 当然也仅仅是像而已。 林岚想把思想隔绝到身体之外,不与身体沉沦。但李慕珩却将她的思想和感觉掌控的死死的,用行动告诉她,这是两个人的事…… 江容清是个很缺乏耐心的人,等了一个小时没见办公室里面的人出来,就开始焦躁了,好几次到办公室门口想要敲门进去,都被陈橙急忙拦下。 一两次江容清还相信了李慕珩真的在谈事情,第三次时,江容清已经感觉到办公室里面绝对有问题。 李慕珩这三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从不与自己履行夫妻义务,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不可能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如果是陶夭,江容清还能忍,但如果是别的女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江容清索性站在办公室外面等,她倒是想要看看,从里面出来的到底是哪路神佛…… 结束时,林岚身体像散了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却固执的不想依借李慕珩半点力量。 因为李慕珩还是李慕珩,衣衫整洁,头发纹丝不乱,哪怕情到浓时,他也依然摆着高贵的姿态。 林岚觉得真是讽刺。 将自己收拾好,林岚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平静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梳理头发的手有些发颤。 李慕珩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消减方才因为冲动而给林岚造成的伤害,他已经把自己的位置摆在她之上了,就不能再低下去。 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新的合同放在办公桌上,李慕珩压低了声音,“你家里保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为你和小箬准备了另外住的地方,你们明天就可以搬过去。” 林岚垂眸看了一眼,房产购置的协议。她留意了购买人的名字,是她自己的名,后面还有她的身份证号码。 李慕珩用她的名义,给她买了套房子。 “李慕珩,你既然知道蓝音这个身份是假的,还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不觉得很可恨吗?”林岚抬头看着李慕珩略有温情的脸,声音说不出的凄怆。 李慕珩敛眉,却没有否认。 林岚突然笑出了声,走到办公桌旁拾起协议,用李慕珩方才对自己的方式,当着他的面将协议一点一点地撕碎。 “你那么喜欢房子,留着自己慢慢住,我跟我女儿享受不起。”扬手将纸屑挥出,飞落得满地都是。 在李慕珩冰冷的注视下,林岚转身决绝地走向门口。拉开办公室的门,前行的脚步又倏然顿住。 门外,江容清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岚,嘴里哆嗦着:“蓝……蓝音,你怎么会从慕珩的办公室里面出来?” 话说完,江容清的目光下意识在林岚身上扫了一遍,虽然李慕珩没有在林岚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但江容清知道,林岚的状态一看就明白才经历过什么。 他们在办公室……做了。 办公室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想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幸好陆临舟及时出现训斥了两句才让他们继续工作。随后,办公室的人只看见林岚匆忙地离开,江容清气势汹汹地紧随其后。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会再怀他的孩子 林岚在等电梯的时候,余舒晓正好路过。 不比来时的惊讶,余舒晓此刻目光中多了几分鄙夷,显然是跟人打听出了林岚现在的身份。 表姐妹俩以前关系本就不算好,与李慕珩交往期间,林岚被认定为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余舒晓不仅看不起林岚,还以有林岚这样的亲戚为耻。这些林岚都心知肚明,如今再被余舒晓冷眼相看,她心里自然生不起半点波动。 电梯门打开,林岚迈步走进去直接按一楼。眼看电梯门就要闭合时,江容清硬生生地挤开了电梯门。 在办公室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电梯门缓缓合上。 狭小的方形空间里,江容清怒视着眼前这张令她厌恶到骨子里的脸,心中恨意怒意翻搅,挥手就是一巴掌,嘴里怒骂道:“贱人。” 话,骂出口了。 挥在半空的手却被林岚一把握住。 紧捏着江容清纤瘦白洁的手腕,林岚逐渐用力,直到在江容清脸上看到一丝痛楚,才将人推开。 江容清撞倒在电梯厢壁面上,看林岚的目光充满震惊。 林岚拢了拢挡住视线的长发,清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江容清愤怒到扭曲的面庞,被李慕珩羞辱的痛苦似乎得到了一丝抚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瞧瞧李太太这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跟你老公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不正当关系几个字,林岚故意拉长了音。 不说李慕珩的名字,是不想再被老板听到,她不想自己的隐私被老板拿来利用。 江容清气得头都要炸裂了,却不敢再动手,只能口无遮拦地继续骂:“蓝音,你是我哥的女朋友,竟然勾引自己的妹夫。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婊.子!” 这座电梯是北亚集团专用,中途除了北亚的楼层,其余楼层一概不停。江容清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自己泼妇骂街的一面。 江容清骂的越狠,林岚笑意反倒愈深,避开江越不提,她不疾不徐地慢慢说:“我再怎么不堪,依然能让你老公在我身上花心思,反观你……作为他名正言顺的太太,不好好反思自己为什么栓不住老公的身心,却在这里找我的麻烦,不觉得很失败吗?” 江容清被林岚的冷嘲气的浑身发抖,又有被人戳中脊梁骨的恐慌,“我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样不干不净的东西。蓝音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跟接近我老公,再给我哥戴绿帽子,我一定让你在南城成为过街老鼠,一辈子活在臭水沟里。” 看江容清毫无形象破口大骂的样子,林岚不怒反笑,“你管不住老公,能怪我吗?你老公是人民币,喜欢他的人趋之若鹜。如我这样的女人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你今天赶走一个蓝音,后面还有更多的蓝音,你赶得过来吗?” “蓝音!”江容清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暴跳如雷,“破坏别人婚姻,做别人的第三者,在原配面前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你做这样的缺德事,就不怕遭老天报应,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吗?” 不得好死…… 林岚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医院的场景,江容清诅咒谁说谎谁不得好死,誓言后来印证了。昧着良心说谎的江容清活的好好的,过着心满意足的生活。说真话的险些命丧黄泉,经历九死一生,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所以,等什么老天报应啊,老天每天忙着刮风下雨,打雷闪电,哪有时间报应凡人。除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有更好的方式吗? 迎着江容清愤怒的目光,林岚步步逼近,浑身散发着冰冷狠厉的气息,“如果干了缺德事就要不得好死,那我想……有些人早就死无全尸了吧?所以啊,别等老天报应了,趁活着的时候,该干什么干什么,谁知道老天爷会不会误伤好人。” 江容清惊恐地望着林岚充满仇恨的双眼,双腿一软,差点就跌倒下去。恍惚间,她脑海里浮现三年前墓园的画面,那个女人浑身是血的躺在雨中,乞求自己救命…… 这张脸……明明就是林岚。 林岚敛眸,许是察觉到江容清的怀疑,她以绝对压倒性的气势,抬手捏住江容清的下巴,“与其在我身上花心思,不如好好研究研究怎么留住你男人。”电梯到一楼,林岚凑到江容清耳边,低声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教你……” 江容清身体下滑,震惊地看着林岚,恨得咬牙。 电梯门打开,林岚替江容清顺了顺凌乱的头发,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关系很好的姐妹在互相整理仪容。 松开江容清,林岚嘴角扬起一抹极具深意的笑,转身,优雅地走出了电梯。 “李太太,你没事吧?”电梯外面站着的是北亚的职员,见江容清苍白的样子,忙走进来关心地问。 江容清勉强站直,摇头,冷声道:“没事。” “那您还要出去吗?” “不了,我来送人。”江容清的语气还带有怒意,随后跟职员一同回公司。 哪怕不敢,她也得亲口找李慕珩要一个解释。 走出大楼,林岚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激怒江容清而愉悦,被勾起的过往又在提醒她,她曾经失去过两个孩子。 抬手覆上小腹,轻轻抚摸着,因为这里面曾经有两个小生命存在过。 她曾将所有美好的希望都寄予在那两个孩子身上,希望他们能健康平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后来,在两个孩子刚刚有心跳的时候,因为江容清而化为一滩血水,彻底消失了…… 而害死他们的人,却跟他们的父亲结为夫妻,成为世间最亲密的人。 想想还真是可悲。 精神恍惚地走到车旁,欧洋在车子里等的睡着了,林岚弯腰敲了敲车窗。欧洋睁开眼,见是林岚,忙坐起来打开车门。 “音姐,合同你拿到了吗?”欧洋见林岚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 林岚手撑着车门,落在车窗外的目光飘远,“李慕珩反悔了。” 车厢内恢复了安静。 路过一家药店,林岚以感冒为由,让欧洋把车停靠在路边,下车买了紧急避孕药,直接在店里无水服下。 决绝的有些凄凉。 林岚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孩子的父亲绝对不能再是李慕珩。 哪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做母亲,她也不会再让自己怀上李慕珩的孩子。 再也不会了。 林岚先去幼儿园接了小箬,将林岚送回小区楼下,欧洋有些不舍得走。但见林岚一脸倦容,欧洋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就没再耽误林岚休息,开自己的车回去了。 林岚牵着小箬回到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发现钥匙无法插进去。输入开门密码,竟然一直提示密码错误。 林岚以为是自己健忘的毛病又犯了,绞尽脑汁想,并不记得自己有换过密码。正困惑时,门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窣,门随后自动打开了,门里面站着一道人影。 “回来了?”江越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头都快要顶到门上方了。 林岚蹙眉,想起出门之前江越说要给自己换锁的事,“你把锁换了?” “嗯。”江越承认,也不知是没意识到林岚的不对劲,还是故意不去在意林岚此刻的心情,弯腰将小箬捞起抱在手上,“小箬今天不乖,见到叔叔都不问好。” 小箬水灵的大眼看着江越,乖巧地笑道:“江叔叔好。” 江越满意地颔首,见林岚还站在门口,笑:“换了锁就不认识家了?进来吧。” 说完就抱着小箬进屋,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林岚进屋,目光追随着江越伟岸的背影,不知该怎样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自己家的锁被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换了,这个男人还一脸理所应当的站在门口,这种感觉怎么想怎么怪。 “我订好了餐厅,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饭。” 林岚换鞋的动作顿了一顿,偏过头望着正与小箬玩闹的江越,“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江越回头,目光却被她耳后的红痕吸引了去,藏在头发里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鲜艳刺目。 他眼中浮过一抹寒意,淡淡的,不着痕迹,“不是特殊日子,只是单纯的想陪你和小箬吃顿饭,算是为陈梅的事给你压压惊。”又柔声争取她的意见,“你如果没时间,我们可以改天。” 林岚很想说没时间,想说自己很累,想安静的独自待一会儿,消化今天与李慕珩发生的一切。她甚至都没精力去找老板,问他为什么瞒着自己与李慕珩交易。 但江越专门赶来,又好心地帮她把门锁换了,她不能只顾及自己的感受,拂了江越的好意。 勉强一笑,林岚将换好的鞋放进鞋柜摆整齐,“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整理一下。” 说完逃也似的走回卧室。 到浴室林岚才发现,自己的耳后下方的位置有好几处吻痕,大腿内侧也有不少淤青,好在都被裙子遮挡住,才没被人发现。 第一百六十五章 恩情也是种负担 江越开车载着林岚母女到一家粤菜餐厅用餐,江越提前让这家餐厅的主厨做了林岚最爱吃的几道菜,口味略清淡。林岚这些年顾及小箬的饮食健康,自己把火锅和辣味都戒掉了。江越的口味也是以清淡为主,三个人吃起来也不需要特别照顾谁。 小箬今天很乖,既不要林岚帮忙,也不麻烦江越,每一口菜都吃得津津有味。 林岚习惯先等小箬吃完自己再吃,自然一门心思放在小箬身上。江越无心享用美食,不时地盯着手机看,似乎在等电话。偶尔会看对面坐着的那对母女,眼神愈发柔和。 大的美艳动人,小的玲珑可爱。虽然俩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母女俩温馨亲昵的相处,与亲生母女并无差别。 林岚察觉到江越目光里的不对劲,抬眸看向他,江越正在看小箬。 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就没在意。 正在用餐的小箬突然挥手打招呼,一个小朋友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拉着小箬的手亲昵地说:“小箬,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 林岚看了小朋友一眼,是小箬班上的同学。 小箬点头,“你吃完了吗,要不要坐着一起吃呀?” “我要等我爸爸,他还没有下班。”小朋友转过头对林岚礼貌地点头问好,“阿姨好。” 林岚温柔回应:“你好。” 小朋友的目光落在江越脸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江越虽然生的俊朗,但脸上却常年挂着生人勿近的表情,小朋友有些害怕,凑到小箬耳边小声说:“小箬,这是你爸爸吗,他看上去好凶啊。”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刚好入了江越和林岚的耳。 林岚舀汤的动作停下,尴尬地看了江越一眼,正欲开口解释,江越却先她一步转过身看着那个小朋友,板着一张严肃的脸问,“我很凶吗?” 小朋友害怕太过严肃的大人,此刻更是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忙往回跑,“小箬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 第一次被人如此嫌弃,江越忍不住皱了皱眉,似乎在反思。默了半会儿,他问小箬,“小箬觉得江叔叔凶吗?” 小箬觑了江越一眼,摇头,想起老师说过不能对大人撒谎。趁江越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地冲林岚点了下头。 林岚将小箬纠结的样子一览无余,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心想现在的小孩情商可不是一般的高,还知道不能当面说人家的缺点。 江越手机响起,他拿出手机看来电显示。眉心微皱,深邃的目光看了正专心给小箬盛汤的林岚一眼,“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去吧。” 江越起身走开,林岚抬眸凝望着江越的背影,眼底浮起一抹困惑。 江越起身走出餐厅,找到一个人少的地方,环顾四周没有可疑人物了才接听电话。几十秒的时间里,他没有出声,耐心地等对方说完。短暂的思量后,才对着手机低声道:“警方出动了多少人?是谁负责带队?” “……” “你随时关注抓捕进展,警方如果有需要,你及时派人援助,尽量争取一次性将陈桂东捉拿归案。” “……” “不用担心李慕珩,他的消息没那么快。”江越语气淡淡,却很笃定,“陈桂东是a级逃犯,即便李慕珩想插手进来,检方也未必会同意。你们要做的是在法院判决之前,尽量别走漏了风声。” 对方又说了几句,江越确定没什么遗漏,才挂断电话。 至于结果能否按照他设想的那样下去,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照目前情形来看,他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个会是李慕珩,但警方内部也有老板的人,不难保证老板会不会先于李慕珩找到陈桂东。 如果让老板知道了陈桂东的下落,必然会告诉林岚,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让林岚找到陈桂东,不想林岚知道当年绑架她的人是受杜芸指使。 转身,面朝着餐厅的方向。隔着透明玻璃看着餐厅里正在用餐的林岚,方才还锋锐的目光,逐渐覆上了一抹歉意。 如果愿望能成真,他真希望林岚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三年前的他清楚一切真相,却眼睁睁看着她经历那一切。 用完餐,江越开车送林岚和睡着的小箬回家。到小区楼下,林岚送江越离开。但江越不但不走,还下车一把接过她手里的小箬,直接抱上楼回家。 一再麻烦江越,林岚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此刻再接受他一分好意,她都觉得自己欠下江越很大一笔人情。虽然两个人当初有商量好做一对假情侣,在江家和李慕珩面前扮演恩爱,但江越现在为她所做的事,已经跟真情侣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在江越放下小箬准备离开时,林岚主动留住了他,用认真且坚定的语气说:“江越,我们以后在外人面前演演就够了,私底下其实可以随意一些。” 江越背影微僵,须臾,才慢慢回身看着林岚,“我给你造成困扰了?” “不是。”林岚偏了偏头,心底莫名慌乱,脸上仍是笑得淡然,“我只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你。” “我并不觉得麻烦!” 林岚语塞。 江越叹了声,走到距离林岚一步远的地方,“为你做的这些,我愿意并且不求回报。如果你觉得我给你带去了困扰,或者让你为难,你可以跟我说,我会酌情处理。” “但也正是你的不求回报,才让我无法心安理得地去接受。”林岚轻轻皱起了眉头,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这句话她装在心里很久了。 避开江越深沉的注视,她静静地说:“你说你是在为三年前那件事弥补我,可事实上你并不欠我什么,因为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去换林风的仕途通达。这三年来,你陪我度过人生的阴霾,在危险紧急的关头给我依靠,帮我守住蓝音这个身份,让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些对我而言,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 闭上眼,林岚大脑一片乱,既有着一吐为快的畅意,又有着过河拆桥的歉疚,几种情绪混杂,让她连语气都放低了,“你帮了我这么多,总得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江越是个心思极细腻的人,林岚言下之意,他岂会不知。三年的接触,他深知林岚给自己筑起的防线有多高,不然不会因为换了一把锁而表现出强烈的不自在。 她可以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去,改变一切的生活习惯,可以放下自尊,与金色年华那些客人周旋。但她的内心永远有一道高筑的防线,圈着李慕珩这个名字。 像一个没有阳光照耀、密不通风的暗室,她把自己关在里面,谁也进不去,她自己也出不来。 所以江越才想对她好,不求任何回报的对她好。企图在密室最脆弱的地方,凿开一个出口,让她自己走出来。 伸手握住林岚的肩膀,微微俯身,目光总是无法控制地移向她耳后下方的红痕上。江越知道林岚今天去找李慕珩了,也知道这些痕迹是谁留下的。许久没有过的嫉妒之心,在这一瞬间膨胀了。 他承认,他真的嫉妒了。 林岚这番话更让他心里堵得慌,却偏故做无谓地笑,语调上扬,“我会让你帮我做事,但不是现在,等我哪天需要你的时候,我会主动开口。明白吗?” 抬腕看了眼时间,江越说:“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别忘了周五还要参加容清公司的周年庆活动,当天晚上杜芸和江灏都会去。” 江越说完这些就走了,仿佛并没有把林岚的话听进去。 林岚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腿脚发麻,才慢慢挪动身体走到阳台。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眼神逐渐变得混沌迷茫。 江越这样的人,能全心信任吗? 或许,不能吧…… 江越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往陈桂东的藏身之处。抓捕行动持续这么久都没上报结果,期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今晚抓不到陈桂东,明天陈桂东还在南城的消息一定会走漏出去,到时候老板跟林岚都会参与进来。 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赶到抓捕现场,距离主城区三十几公里城乡结合处。刚才用餐时江越得来的消息是,陈桂东躲在这座小镇上一家生产一次性筷子的工厂里,手上有几名人质,其中包括陈桂东自己的母亲,陈梅。 十几辆警车将几百来平的红砖产房包围,四周围满了举枪瞄准的警察。警灯闪烁,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有种铺天盖地的紧张感。 江越随便停了一个位置,关闭车灯,将自己隐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隔着驾驶门的防弹玻璃观望现场情况。 有沈正阳和特警部队的副队长章韬坐镇,江越也不担心抓不到陈桂东,亲自赶来却不参与,只是想亲自看着抓捕过程,确定陈桂东是被警方带走的才肯放心。 突然,一声枪响将剑拔弩张的气氛拨高到顶点,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格外刺耳……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把窃听器撤了 夜深人静,林岚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手机震动。她伸手在床头上摸索到手机,微睁开睡意朦胧的的眼,将手机放在耳边,又闭眼等对方开口。 “陈桂东被抓了。”电话里老板直接通知这个消息。 “什么?”林岚倏然睁开双眼,从床上猛然坐起,睡意在瞬间顿消,她紧抓着手机难以置信地问:“在哪里被抓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南城,半个小时以前被警方抓获。” “你不说他逃去越南了吗?怎么可能会在南城?”林岚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现在完全忘了隔壁房间还睡着小箬。抓着手机的手颤抖着,双目赤红,眼神冷厉。 “三年前他确实逃去了越南,至于为什么会偷潜回国,目前还没查清楚原因。”老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给林岚时间平复情绪。 林岚根本平复不了,声音因为极度压抑而发颤,每一个字都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吃力,“你无数次告诉我,陈桂东的事不用我操心,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但现在,我都已经以江越女朋友的身份见过江灏和杜芸了,你竟然告诉我陈桂东被抓了?你让我接下来怎么查?从哪方面入手去查?陈桂东一旦进了监狱,三年前的事就石沉大海了。” 她想在警方和李慕珩之前找到陈桂东,是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当初与老板达成协议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老板帮她找到陈桂东,查到三年前她被绑架的真相。 她现在是蓝音,金色年华的总经理。即便陈桂东将三年前的事供出来,她也不能用林岚的身份去与陈桂东对质。 现在陈桂东被警方抓走了,三年前的林岚也死了,她该如何去证明那件事跟杜芸和江容清有关? 难道要她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受害者的名义去指认陈桂东? 老板感觉到林岚情绪激动,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争执:“你先冷静一晚上,明天上午来金色,我跟你好好谈谈。” 说话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岚看着息屏的手机,失望悲愤的情绪在这一瞬像决了堤的洪水,击溃她准备了三年的等待。加上老板没经过她允许就拿录音去敲诈李慕珩的行为,更让她对老板失望透顶。 此刻她不禁开始怀疑,是否从一开始老板就没真心帮自己找陈桂东。否则一点消息也没有的陈桂东,为什么突然就被警方捉拿归案? 第二天一早,林岚将小箬送到幼儿园后开车直往金色年华。 推开沉重的古欧式包厢门,林岚将今日份的报纸递给常年站立在原地的保镖,目不斜视地望着屏风后面的男人,语气清冷:“警方昨天晚上出动三十几名警察去现场捉拿陈桂东,附近的居民都被遣散几里之外,你安排在警方的人都没有向你汇报过程?” 保镖将报纸递给老板,老板伏案在台灯下浏览了一遍内容,须臾,将报纸轻轻放在桌面上,“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疏忽,没有留意到有人故意将案情进展隐瞒。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有多大的怒火就发出来吧。” 老板不解释陈桂东的事,目的在于委婉地告诉林岚,他已无能为力。 林岚转身背对着老板,冷声道:“我的怒火于你不过是一顿脾气,发泄完就过了,你也不会放在心上,是吗?” “蓝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岚低声轻笑,往门口走去,“既然陈桂东被警方抓走了,我跟你之间的交易也没继续下去的必要。从今以后,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不会再麻烦你。” “有了江越这个靠山,就想摆脱我了?”老板阴沉沉地说。 林岚站定,嘴角微扬起一抹得逞的弧度,微微回眸,语气仍是淡漠中带着不满,“是你没有达成当初的承诺,跟江越没关系。” 老板冷嗤,对室内的几名保镖说:“听听蓝经理这语气,像没关系的样子吗?” 其中一位保镖一脸正经地说:“不像!” 老板颇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蓝音,我当初把你从绝境中救出来,虽然不求你涌泉相报,但也别忘恩负义。你要是想转投江越这棵大树,我劝你尽早死了这条心。你这些年在金色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与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还看不出来江越的大义凛然只是副面具吗?” 林岚蹙眉,眼底浮过一抹怅然。 “你所信任的江越,如果真像看上去那么刚正不阿,杜芸和江容清做的那些事他会容忍?”老板阴阳怪气的声音还带着些嘲讽,“其实你比谁都清楚是谁要绑架你,你找陈桂东,不过是想用法律的手段让杜芸接受制裁。但有时候,法律也有惩治不了的坏人。比如陈桂东,你看他坏事做绝,不也逍遥法外六年吗?与其相信法律等待正义,不如相信你自己。既然都是图个痛快,用另外一种手段不也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吗?” “你说的另外一种手段,就是瞒着我,用那天晚上的录音去敲诈李慕珩一套别墅?”林岚冷笑。 “令你不齿?” “被人利用的感觉,你要不要也尝试一次?” “你怎么越来越小气了?”老板故意长叹一口气,用商量的语气说:“陈桂东被警方抓走了,你的合同也没有拿到,我们各自没有完成对方的要求,细算起来,还真是打了个平手。但看在你这些年为金色年华的生意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算是弥补你昨天去李慕珩那里受的委屈。” 从一进门开始表达失望愤怒,到故意说结束合作,最后顺着老板的话提到录音,林岚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要一次主动的机会。 她受够了吃饭睡觉与谁说话都要被人窃听的感觉,就像上洗手间有人观望一样,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排斥和厌恶,糟糕透了。 转身,微微阖眸注视着屏风,“我想把窃听器撤了。” 语气坚决。 几秒种后,老板才不紧不慢地说:“我答应你,把手机放下吧。” 林岚没料到老板会答应的这么干脆,短暂的意外后,从包里拿出用了将近三年的手机放在案牍上。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过着每天被人监听的日子。 “需要我给你买台新手机吗?”老板讽刺道。 林岚淡然道:“不用。” 从老板的房间出来,林岚心里仍是觉得不踏实。老板阴险狡猾,会不会在其它地方也安装有窃听器? 回到办公室里翻找一遍,确定没找到类似窃听器的物件存在,才彻底放下心。 欧洋担心林岚会因合同的事被老板责骂,借着送工作报告的机会,关心了林岚的情况。得知老板不仅没有生气,还答应撤掉了窃听器,欧洋高兴的跟个傻孩子似的,与平日工作中严肃果决的作风大相径庭。 “音姐,要不……我送你一台手机吧,你喜欢什么牌子,什么颜色的,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欧洋一脸诚恳地说。 林岚微笑着摇头,欧洋收入虽然可观,但她还不至于花下属的钱买手机,“我已经在专卖店预约了一台,等会儿接小箬的时候顺便就去取。” 欧洋有些失落,“看来是我晚了一步。” 林岚笑笑,没再说话。 她这几天放假,又要忙着照顾小箬,无暇顾及金色的日常运营,夜总会所有事务全权交给了欧洋处理。今天有时间多留一会儿,欧洋就将金色这星期接待过的重要客户一一作了汇报。 作为以服务为主的娱乐场所,金色几位高端vip客户每次到金色的细节林岚都会关注,这样才能保证服务质量,不会因为怠慢谁而得罪一些惹不起的人物。而有些喜欢找麻烦的,比如杜敬逸这类客人,欧洋也花了不少心思。 除了几个常来的老顾客,昨天她的一位故人居然来了。 “你说……季氏集团的总裁昨晚来金色了?”林岚放下手里的工作,抬眼注视着欧洋,带着一丝难以相信。 欧洋说:“是的,昨天晚上季呈延和大天集团的蓝洛一起来的,还有证监会的主席助理。” 证监会的人…… 林岚忙打开电脑进入股市,果然季氏集团的股价连续三天持续呈上涨趋势。 欧洋见林岚一脸凝重,出于关心地问:“音姐,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岚缓过神,“没事,就是有点好奇。传言不是说季氏集团的总裁从来不出入夜总会等高档娱乐场所嘛,在商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突然来金色消费,令我觉得意外。” “可能就是正常的约见朋友吧,如果真是单纯来玩的,应该就不会带女朋友了。” “确定带的是女朋友?不是其她女人?” 欧洋心里纳闷,但还是如实说道:“我不太清楚季呈延的女朋友是谁。昨晚结账的时候,季呈延把卡拿给那个女生帮他结的账,走的时候季呈延还把卡交给那个女生保管,看上去很亲密,不是情侣就是夫妻。” 林岚此刻庆幸昨晚没来金色。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终将水落石出 季氏集团公司面临破产的时候,林岚在老板那里借了五百万,瞒着老板和江越,匿名风投给了季呈延。 五百万对当时的季氏集团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起不到根本性的作用。林岚会投,只是想给季呈延一个希望,让他不要那么快放弃,毕竟在季岩东死后,李慕珩并没有对季氏集团赶尽杀绝。 作为投资者,林岚会匿名与季呈延联系,表面上关心自己的收益回报,实则变相鼓励季呈延,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不辜负自己作为‘风投人’的一番苦心。 好在方蕾对季呈延不离不弃,压上她爸爸的公司对季呈延一路倾力扶持,才让季氏集团勉强支撑下去,直到今天的重振雄风。 季呈延这些年在商场上很低调,没有任何花边新闻,也没有负面评价,每次出席重要场合,都与方蕾形影不离。林岚没有特意去关注两个人,但心里很笃定,季呈延和方蕾已经在一起了。 三年前,在得知方蕾喜欢季呈延那一刻,林岚就无比希望着这个结果。 看着瞬息万变的股市走势,唯独季氏集团稳步上升,这三天季呈延肯定赚了不少钱吧。她这个风投人,也是时候拿回当初那笔钱了。 否则就穿帮了。 下面的人有事临时找欧洋,林岚挥挥手示意欧洋去忙。欧洋心事重重地出门,却忘了将门带上。林岚只好起身去关门,在门闭合的瞬间,她透过门缝看见不远处有一道身影走向老板包房的方向。 林岚关上门想了一会儿,觉得那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打开门想要确认,但过道上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 北亚集团—— 李慕珩坐在办公室里,双手十指交握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显示屏。 这是陈桂东在审讯室里录口供的视频,陈桂东对面坐着的是沈正阳和上次那名女警官。一人负责审讯,一人负责记录。 陈桂东满脸的络腮胡,瞳孔呈灰色,弓着背坐在审讯椅上,精神萎靡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许是知道自己逃不过法律的制裁,整个过程都表现的很冷静,认罪态度良好。 关于跨国案陈桂东提供了越南那边一处名叫情人岛的交易地点,阳小兰的命案陈桂东拒不认罪,而现场留下的指纹痕迹等也证明,阳小兰命案与陈桂东无关。 李慕珩对这些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陈桂东对郭家那起绑架案知道多少,以及三年前绑架林岚的幕后主使和过程。 “我当时还只是一个小混混,跟着我们老大,就是我们头儿一起混,给他当下手。那次他跟我说有钱赚,还是一个很轻松的活儿,那我就跟着干呗。谁知道眼看着钱就要到手了,老大临时变卦,从绑架变成杀人。”陈桂东双手一摊,委屈得很,“我当时也是懵逼的,好好的钱不赚,改成杀人的勾当,这要是被抓着了,不得枪毙吗,所以我就趁老大不注意的时候跑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一概不知。” “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你敢保证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沈正阳板着脸问。 陈桂东诚恳地点头,“我保证,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带我去现场指认,或者你们抓到老大,你们亲自问他,他可以给我作证,证明我没有参与杀人。” 沈正阳处理过大大小小各种案子,像陈桂东这种集各大重案于一身的还是第一个。揉了揉眉心,他压着性子继续问:“说说三年前绑架林岚的全过程。” “林岚?林岚?”陈桂东皱着眉头想了半会儿,恍然大悟般问:“你说的林岚,是北亚集团总裁在外面养的那个情人吧?” “是。” 陈桂东回忆着,“有一个神秘人通过网络通讯软件联系到我,让我把那个叫林岚的抓起来吓吓她,只要给她注射点我卖的东西,把她丢在路边等警察来就行。我当时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答应了。跟唐德鑫把她抓起来以后,藏在一个地下室里。” “后来呢?”沈正阳从齿缝中挤出这三个字,他最恨的就是吸毒贩毒的人。 陈桂东想反正唐德鑫都已经被判过刑了,讲详细点说不定还能为自己争取减刑,就开始慢慢地讲了起来,“后来在等警察来的过程中,唐德鑫起了色心,那个女人抵死不从,挣扎过程中咬掉了唐德鑫一只耳朵。唐德鑫当时怒不可遏,暴打了那个女人一顿,差点就打死了。我也不想闹出人命,就提前把她丢在路边等警察来。但我保证,我们离开的时候,她真的还活着。” “将林岚丢在路边的时间,你记得是几月几号吗?” “11月,具体是哪天我忘记了。哦,对了,我记得那天新闻里在直播北亚集团总裁跟市长千金宣布婚期的事儿,具体时间应该能查得到。” 沈正阳回头让女警官几下这个关键的数字,又问陈桂东,“林岚当时脸上有伤吗?” 陈桂东如实道:“她当时全身都血肉模糊,看不清到底哪里有伤。”停了半会儿,陈桂东像良心发现一般,问:“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有被警察找到吗?” “她已经死了。” “死了?”陈桂东不禁叹息,“可惜了。” 沈正阳拍案站起,看着陈桂东那张平静的脸,怒目圆瞪,“可惜了?那是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你竟然只是觉得可惜?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你们这群人变得支离破碎,有多人一辈子活在痛不欲生的折磨里,又有多少人因为你们失去生命!” 陈桂东被沈正阳的气势吓住了,“我……我当时鬼迷心窍,没想那么多。” 沈正阳还想大骂几句,但想想自己的身份,努力控制住了自己,“你就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说完甩手走出了审讯室。 视频也到这里戛然而止,像一场悲剧演到最高.潮的时候,屏幕突然切换成全剧终三个字。 寂静空旷的办公室里,太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地面,光束中有细微的尘粒流转飞舞。 无声,无息…… 坐在电脑前看视频的人,眉心紧紧皱在一起,眼眶猩红,被愤怒和悔恨双重折磨的痛苦不堪。胸口好像在被人撕扯,一次比一次扯的弧度大。于是痛感更加鲜明,以至于他快要无法正常呼吸。 背脊似乎失去了力量,他仰身靠在大班椅,虚睁着眼看着天花板,顶上一片白,刺的他眼睛一阵酸涩,只能闭上眼消减这份不适。 良久的平复后,李慕珩睁开眼用手机拨通阿宁的电话,吩咐:“我要见唐德鑫。” …… 林岚开车绕道经过某品牌手机的专卖店,直接拿了一款简单实用的手机,款式老气,没有那些花哨的功能。店员以为她是给家里老人买,认真地介绍老年人如何实用的技巧。林岚没有耐心听完,直接去通讯公司补办了电话卡。 开车去接小箬的途中,林岚收到一条短信,是江容清发来的,提醒她别忘了明晚的周年庆活动。 深知这是场不得不去的鸿门宴,林岚没有迟疑当即就回复:“明晚见。” 江容清不一会儿又发来:“蓝小姐可要准备好了。” 林岚:“李太太放心,不会让你失望。” 江容清回复:“那我就拭目以待,看明天蓝小姐如何惊艳全场。” 江容清想要在一开始占上风,林岚却没这兴趣陪对方争毫无意义的字面输赢。江容清发来的信息没再回复,还删除了聊天记录。 江容清坐在办公室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林岚回复,心里一肚子火。昨天去北亚请李慕珩出席活动,李慕珩竟然没有半点犹豫的直接拒绝,更是气得不行。 昨天到李慕珩办公室,江容清当场就问了李慕珩与“蓝音”的关系,却被李慕珩一个凌厉的眼神终止了质问,心里算是明白了林岚在电梯厢里趾高气昂的得意模样是谁给的底气,而她作为原配,竟然被小三羞辱了一顿。 只要一想到这些,江容清就气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此刻恰好秘书来送周年庆晚宴宾客名单,她把火都发秘书身上了。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合格,鸡蛋里硬挑骨头。 秘书不敢表现出半点委屈,哪怕心里已经恨的牙痒痒,面上依然保持着认错的态度,谁叫江容清开得工资高出同行的一倍呢。 江容清的中容出版社在江灏和一众亲戚好友的帮扶下,逐步成为南城最大的图书出版社。同时实行校企合作,垄断南城周边几个城市学校的资源,还签了几个知名畅销作家,目前已是出版行业的佼佼者。 这场周年庆活动江容清精心策划了很久,除了趁此机会证明中容在出版行业的实力及地位。她最想要的,其实是向李慕珩证明自己的能力。 她是市长的女儿,但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也不是没有能力只靠家人的花瓶。她可以跟他一样,在商场上混的风生水起,有名有望! 江容清仔细确认了一遍名单,确定该来的都来,不该来的都不能来以后,才把名单递给秘书,“等会儿把每位来参加周年庆的位置都安排好,主桌我自己安排,你去忙吧。” 秘书巴不得,“好,我这就去安排。” 秘书转身出门,江容清突然又开口,“等等,刚才名单里好像看到有季呈延的名字?” “是的江总,明天的活动也邀请了季氏集团的总裁季呈延先生,他已经确定明天会到场。” 江容清手扶下巴寻思了一会儿,“你等会儿让人再送一份邀请帖去季氏集团,邀请季呈延的女朋友方蕾一起来。” 秘书不知道方蕾是谁,只是老板怎么吩咐,她就怎么执行。 等秘书退出了办公室,江容清突然想起还漏了一个人。 明天这场活动的主角是自己,又怎么少得了那个跑了十几年龙套依旧见不得光的——陶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林岚带小箬一起去逛了趟超市,买了做牛排的食材准备晚上亲自下厨。陈梅不在的这段时间,小箬的生活起居都由她自己一手打理,林岚也寻思着再找一个保姆来照顾小箬。 刚到家门口,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突然窜了出来。林岚定眼一看,竟然是消失了好几天的陈梅。 陈梅风尘仆仆的样子看上去很疲倦,她双手不安地搅着衣角,不敢看林岚的眼睛,怯怯懦懦地说:“蓝……蓝小姐,您回来了……” 想到陈梅是陈桂东的母亲,林岚心里对陈梅就多了层防线,“你怎么在这里?” 陈梅被林岚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头垂的更低了,“我……我是来请求您和小箬的原谅……蓝小姐,我……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再跟我道歉。”林岚淡淡地说,“而我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你走吧。” “蓝小姐。”陈梅声音突然哽咽起来,随后又声泪俱下地说:“求您让我留下来照顾小箬吧,我没别的奢求,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的照顾小箬,求您……让我可以继续照顾小箬,我是真的喜欢小箬这个孩子。” 阳小兰死了,老公进了监狱,儿子犯下多起重大案件。现在的陈梅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无亲无故。 林岚同情陈梅的境遇,但不会轻易信任,因为她是陈桂东的母亲。陈桂东犯得那些事儿,陈梅不可能不知情。知情不报等于共犯,林岚断不会将自己和小箬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顾陈梅的声声乞求,林岚拿出钥匙开门直接进屋,将陈梅关在了门外。 进了屋子,小箬拉着林岚的手问,“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让陈阿姨进屋啊。” 林岚蹲下身与小箬平视,认真而严肃地说:“因为妈妈不喜欢陈阿姨了。” 小箬嘟囔着,“但是……小箬喜欢陈阿姨,妈妈不在的时候,都是陈阿姨陪着我。” 林岚蹙眉,看了小箬半会儿,心里有些不忍。伸手拉近小箬,将小箬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道:“以后妈妈会多抽出一些时间陪伴你。” 小箬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 晚饭过后,林岚出门倒垃圾发现陈梅还蹲坐在门边,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陈梅仰头望着林岚,一脸恳切。 林岚像没看到一般从陈梅身边走过,耳朵里传来陈梅肚子在咕咕作响的声音。陈梅尴尬地咽了口口水,生怕被林岚发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不一会儿,已经关闭的门突然打开,林岚表情冷淡地递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吃完了赶紧走。” 陈梅小心翼翼地接过面包牛奶,哑着嗓子说:“谢……谢蓝小姐。” 回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关门声。 哄小箬睡着了,林岚才有时间忙自己的事。她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登上邮箱和通讯帐号,处理完金色年华的报表,才切换到另一个帐号。 这个帐号是专门为季呈延建立的,便于匿名联系季呈延。许久没登录这个账户,里面有几十条未读邮件,全是季呈延发来的季氏集团的财务报告。 季呈延已经将她视为季氏集团的股东之一了。 林岚只看了几个季度的报表,截止到6月底,季氏集团的收入栏那里终于不再是负数。而近几天股票猛涨,最新一期财务报表的数字一定相当好看。 从无到有,从亏到持平,再到盈利。林岚不得不佩服季呈延这些年的耐力和能力。心中也不由地感叹,季呈延以前当医生真是屈才了。 正当林岚编辑信息准备发过去找季呈延索要投资收益的时候,对方已经先他一步发了条信息过来。 “等了你几天,你终于出现了。” 林岚不禁莞尔,在键盘上快速打下一行字:“没看到收益之前,不会给自己添堵。” “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我会在十月初发给你,到时候记得查收。” “很期待你的战果。” 发出去以后,季呈延很久都没回复。林岚看对方头像还显示在线,以为季呈延有事离开,正准备下线,对话框里又收到一条信息。 “从认识你到现在,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今天突然特别想知道,你可以回答我吗?” 这么郑重其事的语气,林岚隐约猜到季呈延想要问什么,“你说。” “为什么要帮我?” 林岚想回复‘你值得我帮助’,因为他是季呈延,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无条件帮助她、信任她的人。 但这句话只能说在心里。 单手托腮想了一会儿,她回复:“不能用帮来形容,作为风投人,每一笔投资都是在以小博大,本质上跟赌博没区别,你见过哪个赌徒还挑赌场的?” “那么多公司,季氏集团又哪里吸引了你?” “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这么说有些过于直接现实,但林岚觉得,这是最好的回应方式。 果不其然,季呈延回复了‘呵呵’两个字。这是季呈延的习惯,每次要终止聊天,他都会用这两个字结束聊天。 手机突然响起,是江越打来的,林岚拾起手机接听。习惯使然,顺手就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坐在电脑前的季呈延皱眉看着对话框里熟悉的表情符号,眸色暗了暗,平静的目光中糅杂着一丝悲伤。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他预想的美好结局这条路上发展,明明从周二下午就开始等这个神秘风投人的消息,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却高兴不起来。 甚至从心底深处升起强烈的孤独感……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换好私服的方蕾走了进来。她见季呈延还在办公,眼神透着心疼,悄声走到办公桌前,柔声轻劝:“快九点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在八点之前下过班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哪里受得了。” 季呈延收拾好情绪,抬眸看了方蕾一眼,刚好迎上那关切的目光,又波澜不惊地避开。想着反正也有事要与方蕾说,点头答应了,且主动提出送方蕾回家。 方蕾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欢喜。 开车途中,季呈延一路无言。方蕾双眼注视前方,没有打扰季呈延开车。到达方蕾居住的楼下,方蕾前脚下车,季呈延随之也跟着下了车,打开后座车门从座椅上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方蕾。 “这是?”方蕾惊讶地看着季呈延手里的黄皮纸袋。 季呈延笑,轮廓分明的五官在路灯暖色光芒的映射下,更显得棱角分明,“股权转让书,你拿回去和你爸爸一起好好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方蕾暗暗咬牙,脸色由惊讶逐渐变成失落,“我说过,我不会要你的股权,我爸爸也不会要。” “方蕾,别任性,好吗?” “不接受你的股权就是任性?”方蕾皱着眉,眼神含怒,“你以为我跟我爸爸帮你,只是为了得到你这点股权?”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报答你和你爸爸,而我除了把我手上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转让给你,我没有其它方式可以回报你和你爸爸这些年对我的帮助。”季呈延的语气平静中透着不容拒绝的果决。 除了股权,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回报方蕾。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 方蕾怔忪地凝视着眼前这张魂牵梦萦的俊颜,以前明朗纯粹的笑容再不复存,清俊的面容始终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和悲伤,方蕾都快要记不起以前的季呈延是什么样子。 家破人亡的痛苦,能熬过来并且重新振作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能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状态。 但方蕾更清楚的知道,真正的季呈延在家逢巨变之前,就已经变了个样。 季呈延痛不欲生,她也备受煎熬。 这些年陪在季呈延身边,外面的人都谣传他们是情侣,可事实上……季呈延永远都只把她当做朋友看待。 方蕾扯过季呈延手中的黄皮纸袋,将里面的纸张抽出来,全部撕碎扔到附近的垃圾桶,“季呈延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拿什么破股权转让书来给我签,我跟你十几年的交情就一刀两断。” 霸气说完,方蕾转身跑进了小区。 季呈延目送方蕾逐渐被夜色吞没的背影,苦涩一笑,转身上车。 ……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霉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漆黑的枪口抵上脑门,唐德鑫吓得瑟瑟发抖,裤裆湿了一大片,嘴里哆嗦求饶:“李……李总,您说过,只要我帮您证明蓝音就是林岚,帮您把陈桂东引出来,您就……就放我平安离开南城的。” 李慕珩优雅地坐在木凳上,纯黑的衬衫和西裤,将他整个人都包裹成充满暗黑气息的修罗。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装有消音器的手枪,食指扣住扳机,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发子弹从枪口直接穿透唐德鑫的脑门。 他眸色凛冽地看着唐德鑫,与生俱来的凌厉气质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语气更是沁骨的冷,“可是你说谎了,说谎就该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脑门还是太阳穴,自己选一个。” 唐德鑫抖如筛糠,“李总……求你饶我一条狗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家里还有老婆和孩子,我要是死了,他们孤儿寡母就活不成了啊。李总,求你了。” 李慕珩冷眼看着唐德鑫,慢慢地缩回手。 枪口离开额头,唐德鑫以为李慕珩心软了,忙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我当时喝多了,一时起了色心……但我最后还是放了她的。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她。陈桂东也能作证!” 果然还是对她动手了…… 李慕珩一个眼神,两名黑衣保镖立即上前,一人架住一只胳膊往后用力一掰。唐德鑫痛得一声惨叫,在即将脱臼的时候,李慕珩示意停下。 唐德鑫被吓的只剩半条命,李慕珩抬起脚,用脚尖挑起唐德鑫的下巴,“给你两条路,要么,体验三年前的场景,你打她哪儿我打你哪里,但我不能保证他们下手有轻重。要么去警察局自首,我可以放过你的妻子儿女。” 把枪递给阿宁,李慕珩慢条斯理地起身朝出口走去,他实在忍受不了这股恶臭味,“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 室内只剩下四名保镖和阿宁,唐德鑫瘫倒在地上,眼里一片绝望。 两条路都是死路,前者死的更快,后者自首起码还能争取到活命的机会。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李家曾经的保命符 安静的车厢里,李慕珩单手撑着下颚,目不转睛地望着车窗外。墨黑的眼瞳倒映着夜间的灯火,像遥远的星河,绚烂而深邃。 手机传来震动,他拿起接听,阿宁在电话里汇报了唐德鑫的选择。 意料之内的,唐德鑫选择去警察局自首。 挂断电话,李慕珩疲倦地闭了闭眼,抬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精明的位置揉按着,眉头紧拧,似乎正在为什么事烦心。 车子驶入老宅车库,李慕珩提着公文包径直下车。保姆刘英听见车声响动,忙跑出来开门。 “先生,您回来了。” 李慕珩淡淡地嗯了声,坐在玄关处换鞋。随后只听见拖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李慕珩抬眼看着楼梯处,穿着棉质睡衣的沈月卿正急匆匆地下楼。正想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李慕珩换好鞋,没有理会沈月卿,直往楼上书房走去。沈月卿踌躇一会儿,吩咐刘英:“慕珩现在才回来,肯定还没吃晚饭,你去给慕珩弄点吃的。” 刘英忙点头:“好的夫人,我这就去。” 李慕珩前脚走进书房,沈月卿后脚就跟了进来。她顺手将书房的门关上并且反锁,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书桌前,神色紧张的看着书桌后面面色淡漠的男人,小声问:“慕珩,陈桂东那里怎么样,六年前那起绑架案的幕后指使他招了吗?招了多少?” 李慕珩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u盘插入笔记本数据接入口,将里面一些重要东西备份到电脑里,语气清淡无温,“至少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沈月卿不是很能理解李慕珩的意思,“那警方是不是……暂时还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李慕珩脸色一沉,抬眼冷凝着沈月卿。沈月卿被李慕珩清冽的目光看得往后一缩,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我就是想问问……不是故意要提起……那件事的。” 说到最后,沈月卿声音小如蝇鸣。 李慕珩眉头轻蹙,眼中情绪难辨,但责备之意却很明显,“这件事不在你担心的范畴,该怎么处理我自己会拿捏,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类似的话。” 沈月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记住了。” 李慕珩敛回目光,强抑着心里那份烦躁,继续忙着手里的事。其实从三年前得知绑架林岚的陈桂东也参与过郭家那起绑架案开始,他就没安稳过。 三年前,沈月卿被李慕珩安置在郊区一家养老院里,结果还是被江灏找到了。李慕珩为了救她,为了不让六年前的真相被世人所知,李慕珩不得不与江容清结婚。 这段婚姻对李慕珩而言,无疑是种折磨。 沈月卿没见过林岚,但从刘英那里知道一些关于林岚的事,知道李慕珩对林岚用情至深。她本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就离开南城不出现在李慕珩面前。哪知在李慕珩结婚不久之后,意外得知林岚去世的消息。 作为母亲,沈月卿深知自己的失职。李承佑车祸去世,江言被绑匪杀害,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唯一剩下的这个就是她的命。哪怕被他一辈子埋怨,只要能照顾他的生活,在他身边陪着他,沈月卿也死而无憾了。 而现在,李慕珩与江家拴在了一起,形成了唇亡齿寒的关系。彼此都掌握着对方的把柄和软肋,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怕两败俱伤。 轻声叹了口气,沈月卿疼惜地看着李慕珩,“慕珩,工作再忙,也要多注意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 李慕珩恍若未闻。 沈月卿见李慕珩不想理自己,不想多打扰他,又似想起了什么,迟疑半晌,才开口道:“我准备过两天去祭拜你爸爸和承佑,可以吗?” “去之前告诉阿宁,她会派人送你去。”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忙。”沈月卿转身走向门口。 李慕珩注视着沈月卿的背影,眸色晦暗,“你真的确定,我爸爸没有告诉你那份协议的下落吗?” 沈月卿蓦然顿住脚,回头看着李慕珩冷峻的脸庞,肯定地点头,想了一会儿,她问:“怎么突然提起协议的事了?” 李慕珩说:“刚才回来的途中我突然在想,那份协议关系着江灏的官职和前途,是李家在南城的保命符,爸爸多少会跟身边亲近的人提起。” “但你不是也不知道吗?”沈月卿语气伤怀:“你爸爸做事小心谨慎,不是特别信任的人,他绝对不会委以重任。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跟承佑才能担得起你爸爸的信任和托付。” “所以我才怀疑,爸爸会不会把协议的下落告诉承佑了。”李慕珩沉吟片刻,道:“当年天海遭季岩东陷害被逼入绝境,爸爸都没把那份协议拿出来,而是去请郭瑞阳帮忙。这是否意味着,爸爸去世之前,那份协议就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但承佑如果真的知道,他在弥留之际,应该会告诉你爸爸或是你,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啊。” 这也正是李慕珩一直困惑的,如果那份协议李永卓真交给了李承佑,那么重要的东西,李承佑又会藏在哪里,或者交给谁…… 李慕珩猜不到。 沈月卿见李慕珩陷入沉思,不欲再打扰,悄声离开了书房。 窗外夜色愈加浓重。 …… 林岚睡到半夜突然被噩梦吓醒,坐在床上缓了好一阵,确定小箬没被自己惊醒,才蹑手蹑脚地起床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回到客厅坐着慢慢饮用。 她没有开灯,只身坐在昏暗的光线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心里莫名的焦躁不安。就好像黑暗中有只无形的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伸手想要抓住她。 刚才那个梦里,她又看到了蓝音的尸体。漆黑的眼眶,被江水泡的雪白肿胀的身躯。那种冰冷的感觉,像她亲手触碰着那具尸体,带着骇人的寒意,让她毛骨悚然。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梦到蓝音了,也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可怕的梦境。 偏过头望向窗外,夜色下的江景被笼上一层神秘的薄纱。晚风从客厅落地玻璃的缝隙钻了进来,带着九月余温,渐渐地驱走了噩梦留下的余悸。 又坐了一会儿,林岚才逐渐平复。起身准备回卧室继续睡觉,突然想起了陈梅。走到门口,通过电子猫眼往外面看,没想到陈梅竟然蜷缩在门外的地上睡着了。 看上去像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十分可怜。 林岚犹豫很久,终究是于心不忍,索性打开门叫醒陈梅,让她进屋睡一晚上,明天再好好谈谈。 陈梅感激涕零,林岚的反应依旧是淡淡的。将陈梅安顿了以后,林岚转身回到卧室。许是还不够放心,她将门反锁了。 第二天一早,睡得迷迷糊的林岚睁开眼,一看时间竟然七点钟了,忙掀开被子翻身起床去给小箬煮早餐。 她洗漱都来不及,一边用发夹夹头发一边往厨房走去,在客厅闻到一股煎鸡蛋的味道。 陈梅系着围裙,正在往煎锅里下第二个煎蛋。见林岚起了床,她忙转过身和蔼地笑道:“蓝小姐,早餐马上就好了,你再等一等。” 林岚上半身倚着门框,双手交叠在胸前,鼻息间全是煎蛋的香味。眼前熟悉的场景让她心里莫名一暖,对陈梅的嫌隙也减少了几分。 毕竟是朝夕相处两年多的人,即便没有亲情,也会习惯这种生活状态。 饭后林岚送小箬去幼儿园,回到家与陈梅促膝长谈了一番,陈梅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和亲身遭遇讲给林岚听。 十几年前,陈梅忍受不了陈桂东父亲常年家暴,很早就离婚了。因为没什么文化,只能在外面打点零工维持生计。陈桂东父亲入狱后,陈梅心里放不下孩子,偶尔会回去探望陈桂东和阳小兰。陈桂东不在的期间,都是陈梅在照顾阳小兰。 陈桂东从小就不学好,经常在外面鬼混,犯了不少事儿,有时候喝醉了连陈梅都打。这世界上除了他奶奶阳小兰,陈桂东就没对谁好过。后来陈桂东沾染上毒瘾,每次阳小兰阻拦他吸毒,他就打阳小兰,打完以后又开始道歉。 林岚想起福禄袋的事儿,就把福禄袋里面那张纸条的事告诉给陈梅了,陈梅听完遗憾地说:“那个福禄袋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当时桂东因为参与一起绑架案,被警方通缉。有一年他逃回了家里,因为沾染了毒瘾,性格大变,动不动就打人,就连他以前最尊敬的奶奶都不放过。每次桂东打完他奶奶,奶奶都会用各种方式向我求救,我回去以后也遭到不少毒打。 后来渐渐的我也不怎么回去了,前两年桂东逃去越南,我见他奶奶孤苦伶仃,一个老人家,无依无靠的很可怜,就偶尔回陈家胡同照顾她。哪知道几天前,她奶奶竟然发生意外,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林岚眯了眯眼,眸底浮过一抹质疑,“我听警方的人说,你被陈桂东挟持了?老人发生意外以后,你去见过他?” 说到这里,陈梅痛心疾首地说:“我原本准备去殡仪馆料理老人的后事,桂东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见他。我心想着,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去见见他,劝他投案自首也好,起码还能争取到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南城吗?” 陈梅摇头,“我也是在他奶奶去世那天才知道他已经从越南逃回来了。” 林岚半信半疑地垂下眼皮,“你们见面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陈梅细细讲述道:“我跟桂东见了面,他一开口就找我要钱,恰好那个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就……就找你借了三万块钱。我把钱取出来给他以后,没想到他竟然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桂东绑到了一座小镇的旧厂房里。如果不是刑警大队的沈队长,我……我还不知道桂东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呢。” 陈梅越说情绪越激动,到后面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林岚扯了两张纸巾递给陈梅,陈梅用纸巾醒着鼻涕,哭的愈发大声。 林岚起身去给陈梅倒了杯水,安慰了几句,就把空间留给陈梅,让她一个人安静的平复心情。 独自走回卧室,林岚拿出手机拨通了沈正阳电话。 第一百七十章 给她的并不少 林岚在电话里与负责阳小兰案件的刑警沈正阳就陈梅刚才所说的所有事聊了很久,直到确定陈梅说得都属实,林岚才敢肯定陈梅与陈桂东的案子无关。 除此之外,沈正阳也通知林岚,阳小兰的案子结了。 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唐德鑫。 林岚本想打听唐德鑫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时候对阳小兰下的手。话到嘴边又没问下去,无论凶手还是死者,跟她非亲非故,实在没有多问的必要。 结束与沈正阳的通话,林岚坐在床上深思许久,一番衡量之下,最终决定留下陈梅。小箬习惯有陈梅的照顾,突然给她换个保姆,肯定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去适应。最重要的是,林岚接下来这段时间会很忙,根本无暇全身心地照顾小箬。 陈梅既然会如此诚恳殷切地乞求回来,她若不计前嫌再次接纳陈梅,不仅会让陈梅心怀感恩,陈梅在以后的工作中定然会尽心尽力,她也省了再去找保姆的麻烦。 陈梅得知自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上班,高兴地抓住林岚的手,一个劲儿的说谢谢。林岚反手回握住陈梅的手,算是接受了陈梅的谢意。 下午四点半,林岚开车将小箬送往蓝洛家,打算让蓝洛暂时帮忙照顾小箬几个小时。 目前把小箬交给陈梅,她有些不放心。 途中江越又打电话来了。 “陈梅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电话里江越语气低沉。 林岚一边关注路况,一边回应电话里的江越,“陈姨今天跟我说了她的个人情况和这些天的经历,我向沈警官一一证实过了,她跟陈桂东和阳小兰的案子确实没有关系。所以我决定暂时把她留下来,先观察一段时间。” “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江越顿了片刻,“今晚的活动,需要我陪你去吗?” 红灯,林岚将车缓缓停下,看着后座儿童安全椅上正专心扳着手指头数数的小箬,“你给我的身份已经足够了,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女朋友’。而且今天去的都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容清她们应该无暇顾及我,我就权当去市长和江太太面前混个脸熟。” 江越笑了声,“希望这个身份能帮助到你。” 林岚微笑,语调上扬轻快,“谢谢。” “客气。”江越说:“我先挂了,晚点再给你电话。” “嗯。” 古色古香的茶室里,古筝乐曲与流水和鸣,更显得空灵婉转。江越将手机放在檀木雕琢的茶桌上,目光落在对面坐着的陆临舟身上,“容清也邀请了你?” 陆临舟将泡好的茶汤倒入陶瓷茶盅,汤色清澈。对于江越的问题,他只淡淡的嗯了声。 “正好,帮我照顾她。” 陆临舟将茶汤分到两个陶瓷茶杯中,漫不经心地道:“上次听到类似的话,好像是在七八年以前了。这次又是同情?” 江越皱了皱眉,似乎在琢磨这个问题,几秒钟后,无声一笑,“或许。” 陆临舟摇头,喟叹,“被你同情,真不知对林岚而言是福还是祸。” 江越单眼微闭,目光锋锐,“我给她的并不少。” “你给蓝音的也不少,结果是她被人谋杀,还死的很凄惨。” 提起蓝音,江越眸底浮过一抹冷意。陆临舟见好就收,不再深聊那个话题,转而问道:“陈桂东被抓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不是。” “慕珩?还是老板?” “杜芸。” 陆临舟惊讶的扬起下巴,随后又无奈摇头,端起一杯茶递给江越,江越抬手接过,陆临舟再才道:“林岚跟老板找了陈桂东三年,慕珩联合唐德鑫逼陈桂东现身,你跟警方合作抓捕陈桂东归案,杜芸因为害怕自己被曝光出来,肯定会让陈桂东永远翻不了身。唉,陈桂东遇上你们这群人,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江越不置可否。将茶杯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茶香饶舌,涩中带甜。他意犹未尽,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 喝完这一杯,江越问:“李慕珩今天不去吗?” “估计不会去。”陆临舟想了想,“前提是在他不知道林岚会去的情况下。” 江越颔首,心中也在考虑,到底要不要亲自去现场看看。 毕竟,李慕珩都去了…… 中容的周年庆地点定在北亚集团旗下的某酒店,三年前李慕珩与江容清举办在婚礼的那个会场,下午六点正式开始。 为了贴合中容文化出版的主题,江容清亲自找国际知名设计师设计了会场。从进入大门到会场舞台,宛如置身于古代帝王家的藏书馆,轻中式古典的雅韵中,又融合了现代化的时尚简约,将整个会场装点的奢华而有文化气息。 这次来的都是南城政商两界的大人物,必须保证所有环节都准备的万无一失。江容清从早上八点一直忙到下午,眼看活动时间将近,才去化妆间换礼服补妆。 坐在化妆台前,江容清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不禁皱起了眉头。路过化妆间的黎安看到这一幕,推门进来,坐在江容清旁边的空位上,“很辛苦吧?” “为自己做事,再辛苦也是值得的。”江容清感慨着,又看向黎安的眼睛,“谢谢你放下梦寐的生意,专程来做这场活动的调酒师。” “我们两个之间,说谢就见外了。”黎安笑笑,又问:“他今天来吗?” 提到那个他,江容清脸色黯淡了几分,很快又恢复灿烂的笑容,“他今天有个重要会议,结束的早就会过来。” 黎安意会,江容清与李慕珩的婚姻状况她略知一二。虽然江容清不再像以前一样在她面前抱怨李慕珩,但黎安深知,江容清过的并不幸福。如果不是因为有李太太这个名号支撑,或许江容清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只是作为一个外人,作为一个在江容清眼中仅有利用价值的朋友,黎安不会去主动评说江容清的家事。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黎安也不想问的太多,以免影响江容清心情。 故而转身走出了化妆间。 江容清目送黎安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六点开始,受邀的宾客陆续入场。或是夫妻情侣挽手而来,或是朋友亲戚结伴而行。西装革履的男士身边,总有以为举止优雅穿着名贵的女士相伴。在悠扬婉转的舞曲中,将活动逐渐推向高潮。 季呈延与方蕾也在受邀当中,并且准时入场。方蕾今天穿着墨绿色一字肩晚礼服,头发挽起,给人大方得体的端庄感。她手挽住季呈延的胳膊,身体微微朝季呈延靠着,两个人看上去很是亲密。 季氏集团的再次崛起,已经传遍商界。季呈延这个后起之秀,又成了商界的传奇人物,很多人都会主动上前结交季呈延。深知人脉对现在的季氏集团有多重要,季呈延自然是一一迎合。 “这个会场布置的可真是诗情画意啊。”杜敬逸站在角落处,手里端着一杯香槟,问身旁的杨佳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会场很像文学交流会?” 杨佳芮今天穿着一件粉色晚装抹胸礼服,厚厚的妆容将五官修饰的很立体。她斜了杜敬逸一眼,淡淡道:“这叫艺术?懂吗?” 杜敬逸了然般点头,目光无意中落在前方人群里与几名妇人交谈甚欢的江容清身上,他放下香槟径直朝江容清走去。 江容清正与几位豪门阔太闲聊,余光瞥见杜敬逸过来,礼貌地结束了恭维,转身朝人少的地方走去,杜敬逸自然地跟在身后。 “你一个人?”江容清顺手端了一杯鸡尾酒。 “当然是我一个人,难不成像那些人一样,参加场活动都要带着老婆一起?”杜敬逸指了指人群中几对夫妻,耸耸肩。 江容清脸色一沉,“今天到场的宾客,都是我发请帖邀请来的重要客人。你是我表哥,说出这样没礼貌的话,不觉得是在折辱我的面子?” 杜敬逸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他没兴趣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抬眼在人群中扫视一遍,问:“你不是说蓝音今天也会来吗?她人呢?” “估计快了。” “我去门口接她。” 杜敬逸说完就走,却被江容清一把拉住,一脸鄙夷地道:“得了吧你,蓝音现在可是我哥的女朋友,要去接她也轮不到你去接。” 杜敬逸冷笑,“蓝音被我压在身下的时候,估计你哥都还不认识她吧?你们江家可是名门望族,难道真会接受这样的女人进门?” “我哥都带回家了,难道还能阻拦不成?” “我说你哥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他好歹也是南城军区的总司令,怎么会喜欢一个在夜总会上班,而且声名狼藉的高级小姐?” 江容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想起那日在电梯里的场景,她心底的怒气就不得到解脱。打听到杜敬逸跟‘蓝音’关系匪浅,她秉着成人之美的善意,对杜敬逸道:“怎么,不甘心?不甘心就把人抢回来啊,我印象中的杜敬逸,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你要真想得到蓝音,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把。” “你不怕你哥找你麻烦?” “等他看穿蓝音的真面目,说不定还会感谢我。”江容清眼里满是愤恨,话却甜腻得很,“而且……你也是我哥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叫林岚 林岚赶往活动会场的途中碰上交通管制,比计划晚到了十多分钟,到酒店已经六点零五分。 在等电梯期间,一位二十出头的女生快步走了过来,她手里提了两个袋子,正紧张的看着电梯上面显示的楼层。 林岚留意了一眼袋子上面的logo,微微一惊。以前在悦容做品牌的时候,她对世界各大高奢品牌都有些了解。这个品牌的服装走的是高端定制线,所有的服装都是为买主量身定做,并且绝对不会有同款,因此每一件衣服都很昂贵。 电话响起,那名女生慌张地拿出手机接听:“江……江太太,我已经到楼下电梯口了,马上就给您送上来。” 林岚屏息静听。 女生显然是被对方骂了,她委屈的看着电梯门,急的眼泪都要滴下来了。 “江太太,请你别开除我,我路上遇见了堵车,所以才……” 不等她把话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女生看着手机,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却强忍着咬牙不敢哭出声来。 电梯门打开,女生直接冲了进去,林岚不想耽误她的时间,迅速闪身迈入。电梯到达八楼,女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林岚也跟着走出电梯,但并没有离开,而是按下行键,去六楼的会场。 这一耽误,她进入会场的时间已经是六点零八分,在门口恰好碰见同样受邀前来参加这场晚宴的陶夭。 四目相对,陶夭一双充满魅惑的桃花眼倏然瞪大,红唇微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布满震惊。她双手抓紧镶满水晶的手拿包,死死地盯着林岚的脸。 林岚眸光沉静地看着陶夭震惊的有些苍白的脸,心中却不由得感叹,情人光明正大的参加正室公司的活动,这种情况可真是世间罕见。 李慕珩真不愧是情场高手。 林岚完全不在意陶夭的目光,自然地抬手扶了扶耳坠。美目顾盼间,转身走入会场,留给陶夭一个优雅的背影。 许是来的时间略晚,从林岚踏进会场那一刻开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林岚留意了在场的人,有几位金色年华的常客。目光相撞,要么对她视而不见,要么假装不识。 这也正合了林岚的意,她踩着十公分的细跟凉鞋,款步走向会场中央。 一道身影突然阻拦在林岚面前,浓腻的古龙香水味扑鼻而来,林岚抬眼看去,金色年华的客人。 那人将手中的鸡尾酒递给林岚,目光在林岚身上来回打量好几遍,眼里再明显不过的贪婪色欲。 林岚今晚穿着一件红色斜肩贴身鱼尾晚礼服,丝质面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不盈一握的腰肢更给人无限遐思。细长的脖颈白嫩光滑,宛如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精致的五官轻描淡妆,纯澈中更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清贵冷艳。 “蓝小姐今天穿的这么漂亮,又来勾引谁?” 林岚停下脚步,余光淡扫身后跟来的陶夭,再才环顾整个会场,“今天是中容的周年庆活动,来的都是有身份有涵养的人物。而且会场布置的这么高雅,杨老板在这种场合下说勾引两个字,要是叫主人家听见了,只怕会引人不满吧?” 被称为杨老板的人见近距离除了林岚没有外人,他才凑近林岚,“既然你知道这里高雅,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是被邀请来的?还是说……来找新猎物?” “如果我说我就是被江家的人邀请来的,杨老板信吗?” 杨老板闻言嗤笑,“你要是真被邀请来的,我今晚就去金色年华充一张黄金vip卡。如果不是,你今晚免费给我服务,怎么样?” 无论是以前的蓝音,还是现在因为脸伤整容后的‘蓝音’,她在南城早就声名狼藉,是一个为了钱和利益,出卖身体、出卖灵魂的‘烂’女人。 林岚替代蓝音留在金色年华,承受着本不属于她的骂名。但她从没想过去洗清身上的污言秽语,反倒因为这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多次躲过了故人的怀疑。 瞅着杨老板那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林岚抿唇笑了笑,从手拿包里拿出一张金色请帖在杨老板面前晃了晃,“欢迎杨老板成为金色年华的黄金vip贵宾,未免麻烦杨老板亲自跑一趟,我会派人在活动结束后来这里给你办理入会手续。” 出席活动还谈成一笔单,林岚觉得老板应该给自己提成。 杨老板看着那张请帖,嘴角一抽。金色的贴封,这可都是江家邀请的重要客人,他都没有拿到。 林岚收回请帖,目光无意中对上陶夭充满审视的眼睛,嘴角笑意更深,侧身从杨老板身边走过。 杨老板气得咬牙。 陶夭将林岚和杨老板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林岚的背影,心思百转千回。又见杨老板一脸愤怒的样子,她端了杯鸡尾酒主动走过去,轻轻碰了碰杨老板的杯沿,娇笑道:“真不好意思,我那姐妹说话一向心直口快,如果哪里得罪了杨老板,杨老板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杨老板见有女生主动来搭讪自己,且还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大美人,刚才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仍旧镇定,“你是蓝音的朋友?” “不是朋友,是很好的姐妹。我今天受邀来参加这场周年庆活动,她也要来凑热闹。我想着刚好有个伴,就把她带过来了。”陶夭眼里透着丝丝媚意,“杨老板是金色年华的常客?” “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蓝音的朋友,以前说不定在哪里碰到过。”杨老板色眯眯地盯着陶夭,“不过我可不是金色年华的常客,就是偶尔需要应酬,带客户或者合作伙伴去招待一下。你也知道,现在很多老板,都喜欢这一套。” “你跟蓝音很熟吗?” “熟,当然熟了。她以前还在做公关的时候,我经常找她。” 陶夭笑,“她以前做公关的时候……杨老板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杨老板以为陶夭故意套自己的话,忙堆着笑脸道:“四五年前,蓝音那时候可是金色年华的头牌,在南城各大夜总会的公关小姐里面,号称第一美女公关。” “是吗?”陶夭有些不信。 “那个……还没问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陶夭扬起一抹媚笑,微微倾身凑近杨老板,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低声道:“我叫林岚……” 杨老板被陶夭撩拨的浑身一激灵,等他从这份待遇中缓过神来,陶夭已经走进了会场中央。 他嘴里不断念着‘林岚’两个字,将这个女人列为今晚的主要目标。 林岚穿过人群,走到主会场,一眼就看到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江容清,还有身着某高端品牌量身定制的晚礼服的杜芸。母女俩一颦一笑端庄优雅,举手投足更显大家风范。杜芸看见林岚,又假装没看到的避开了目光。 江灏与几个男人在谈论事情,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好像在开研讨会,丝毫不像是来参加周年庆活动。 几人间有一个林岚的亲人,林风。他正俯首帖耳地听着江灏讲话,庄重认真的样子,比在家里聆听父亲的教诲还要表现的郑重。 许是察觉到有人注视,林风特意抬头看了林岚一眼,眼神从诧异到嫌弃,最后直接无视。 林岚蹙起眉头,如鲠在喉,心里难受至极。 这种场合下,林岚本该与杜芸和江灏他们保持距离,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蓝音’。蓝音在南城上流社会中,就是瘟疫般的存在。如果当着这些上层社会人士的面接近那对夫妇,明天就有新闻可以看了。 可偏偏,林岚顺手端了杯鸡尾酒,径直朝杜芸走过去。 杜芸想忽略林岚也不行,眼瞅着林岚就要走过来,她忙寻了个借口转身走向洗手间。 林岚瞧了眼杜芸避之不及的慌张样子,又将目光移向了江灏。那意思明摆着告诉杜芸,你跑啊,你跑了我就去找你老公。 杜芸这下没辙了,心里恨得牙痒痒,暗骂这个女人不懂事儿。 林岚其实没打算真去找江灏,纯粹就是想吓吓杜芸。眼看着离江灏不过五步远的距离,手腕突然被人擒住。 细细的香水味充斥着鼻息,林岚不用猜也知道,这个抓着自己手腕的人,是江容清无疑了。 江容清一手紧抓住林岚,一手接过林岚手中的酒,强绷着笑容,咬牙道:“你还真敢来?” “你主动请我来,我要是不来,岂不是拂了你的面子?” “你要这么听我的话,我让你去死,你现在是不是可以马上就去死了?” “如果李太太需要我配合,我也可以去死,但我就怕你哥不同意。” “蓝音……你真是贱出了新高度!”现在这种场合,江容清没办法与林岚撕破脸皮,又怕林岚会去找江灏,只好暂时压下心中怒气,警告道:“你要真那么在乎我哥的感受,就请多为他的家人也考虑考虑。今晚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最好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跟我爸妈打招呼。如果影响了他们的形象和声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岚莞尔。 江容清松开林岚的手腕,径直朝江灏和杜芸走去。江家三口终于到齐,许多人都主动走过去敬酒,祝贺中容。 曾几何时,她也曾站在父母身边,享受着天伦之乐。 如今,她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除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再没有任何值得信任托付的人。 远远看着那一家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江容清自豪幸福的笑容竟让她觉得刺眼,林风附和的样子更让她觉得痛心。 明知现在无法改变什么,何必还要看下去? 林岚在心里嘲弄自找苦吃。 轻吸口气,她准备找个清净的地方坐一会儿。转身,目光却毫无防备的撞入一双沁满悲伤痛苦的眼睛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根本不是蓝音 与季呈延重逢这件事,林岚曾想过很多次。 却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 她双腿像被灌了铅似的,无法向前挪动半分,只能挺直背脊,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伫立在原地。季呈延的注视就像一张网,将她牢牢地包围在里面,让她无法逃离。 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只是一种难言的酸楚滋味,自心底深处泛起。林岚看着季呈延的脸,恍惚间竟然有种错觉,眼前这个人不是季呈延,他只是和季呈延长得像而已。 就像李慕珩和李承佑一样,相似的面容,灵魂和气质却有着鲜明的对比。 而季呈延……不该是这样忧郁悲伤的样子。 两人相距不过两三米远,来来往往有不少人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都没法阻断季呈延的视线。 直到方蕾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林岚才慌乱地敛回目光,垂下眼帘避开季呈延走向人少的地方。哪怕是走开很远一段距离了,林岚依然能感受到季呈延的目光,像在她后背烙上了永恒。 方蕾深深地凝望着季呈延的侧脸,手轻挽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呈延……别看了,她已经走了。” 季呈延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扇动着,“方蕾……我刚才……” “我也看见了。”方蕾勉强一笑,安慰道:“但她不是林岚,她只是拥有一张和林岚长得相似的脸。” “是吗?”季呈延眼中有泪光闪烁,语气透着一丝疑惑,“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我竟然会觉得难过,甚至……很痛苦。” “呈延……”方蕾手上用力,再次挽紧季呈延,想给他一点力量,“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不要再多想。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你为她这么痛苦,她一定不会开心。所以,为了林岚,也为了你自己,别再想了,好吗?” 是啊,林岚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亲自参加她的葬礼,看着她入土为安,送她最后一程。 这三年来,他深刻的铭记着这个事实,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叫林岚的女人。 再也没有了…… 林岚绕过喧闹的人群走到会场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几分钟的镇定,才将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 来之前忘了问江越今晚具体都有哪些人受邀出席,这会儿不仅遇见了陶夭,还重逢了季呈延和方蕾,等下还不知会碰到谁。 如果早知他们也会出现在这场周年庆活动上,林岚断不会来。 回想刚才季呈延看自己的眼神,林岚就倍觉压抑。那种充满痛苦和隐忍压抑的注视,将她心里那个季呈延的印象完全颠覆。 这三年来,季呈延一定过的很痛苦吧。 “想什么那么入神?”一道熟悉的声音跃入耳畔,眼前同时出现一个酒杯。层次分明的鸡尾酒,一看就是高级调酒师的作品。 林岚顺着酒杯往上看,杜敬逸正笑得一脸无害,“你这种眼神……啧啧,看样子我很惹你烦呢。” 林岚厌恨杜芸,连带着对杜芸的侄子杜敬逸也没有好感。以前为了从杜敬逸身上打探江家的消息,她还会应付,如今是面都不想见,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 林岚准备起身,却被杜敬逸一把拉住,强势让她坐下。 他们暗里较劲,在彼此坐姿一样的情况下,林岚的力气实在抵不过杜敬逸一个大男人的蛮力。败下阵来的她侧过身,冷然道:“杜敬逸,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别忘了我的身份。” “身份?”杜敬逸冷笑,“蓝音,我们之间,你是不是应该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小箬的父亲到底是谁?” “跟你没关系。” 杜敬逸手上用力,林岚痛得皱眉,只能咬牙坚忍,不吭一声。 远处江容清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她随手招来一个服务生,对那人交代:“你去调酒师那里端一杯新调好的酒放到那边去,我等会儿过去端。” 服务员忙点头过去端酒。 等服务员将酒放在江容清指定的位置以后,江容清又让另外一名服务生去把酒端过来。接过酒独自走到一个角落处,从手拿包中取出一个很小的真空塑料袋,从袋子里倒出一粒白色绿豆大小的药放入水中。 药是遇水快速溶解的,江容清放了一粒,许是怕药效不够,她又取出一粒放进酒杯里。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摇曳的红色液体,眼中流露着淡淡的恨意。 陆临舟站在角落,默默地看着江容清的一举一动。想着江越的嘱托,他考虑着是否需要主动去接近林岚,暂时做个护花使者。 但一想到李慕珩,陆临舟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杜敬逸对林岚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信不信我把我们之前的关系告诉给江越?” 林岚无畏的笑,“你要真敢说,那你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你……”杜敬逸气得嘴角都在抽搐,转念一想,他又阴测测地说:“那江家老爷子呢?我把你的事统统告诉江家的老爷子,你觉得你还在江家混的下去?江越的颜面往哪里放?” “你所有可以威胁到我的事情,江越都已经摆平了,你以为还会等着你去揭发我?” “如果江越真替你摆平了,老爷子生日那天,你会装得那么知书达理?”杜敬逸恶劣地说:“你有几斤几两,脑袋里装得什么东西,我会不知道?” 林岚心口一紧,脸上仍旧淡定非常。她偏过头看着杜敬逸的脸,冷嘲,“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称过,但你的分量,自己又清楚吗?你觉得江老爷子是会信你这个外人的话,还是信他放在心尖上的孙子的话?” 杜敬逸眼露凶光,恨不得把林岚切碎一块一块的吃进肚子里。 会场音乐骤停,江容清举杯邀请在场所有人举杯共饮,在场宾客纷纷举杯庆祝。林岚面前没有酒,她也没打算再喝。杜敬逸主动把他带来的那杯递给林岚,“好歹也是受邀来的,别给脸不要脸。” 林岚看了眼那杯酒,碍于对杜敬逸人品的怀疑,她没有喝。恰好服务员端着一杯鸡尾酒朝这边走来,林岚顺手拿过,当着杜敬逸的面一饮而尽。 杜敬逸看着林岚喝完,才说:“等会儿晚宴结束,我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 林岚将酒杯放回桌面,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往化妆区走去。 被林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杜敬逸心里很窝火,心想着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小箬的父亲到底是谁。闷着头喝完酒,杜敬逸将杯子重重地摔倒在桌面上,紧跟着林岚一起去化妆间。 江容清瞧着林岚跟杜敬逸的背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她开始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五分钟以后,将会有一场精妙绝伦的好戏上演。 一想到林岚的真面目会在父母面前被自己亲自揭开,想到江越发现真相与林岚决裂的场景,江容清内心雀跃不已。 林岚前脚走进化妆间,杜敬逸后脚就跟了进来。 化妆间没有外人,杜敬逸直接将门反锁。林岚皱着眉,怒瞪着杜敬逸那张长得妖孽的脸,“杜敬逸,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杜敬逸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林岚一把推到在化妆台前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撑着沙发扶手,将林岚圈在沙发里面,“蓝音,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人多的地方你对我不理不睬,我可以不跟你计较。现在四下无人,你要是再对我横眉冷眼,信不信我在这里就办了你。” 林岚受不了被杜敬逸近距离的逼视,想像上次一样故技重施获取自由。但杜敬逸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这次学乖了,直接坐在林岚膝盖上,让林岚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 “你滚开!”对不熟悉的人,这样的距离已经是林岚的极限。 “滚?三年前,你还是一个公关小姐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滚?利用完了,不能给你带去利益了,你就想跟别人跑了是不?我告诉你蓝音,只有我杜敬逸玩腻你不要你的份,想傍上江越弃娼从良?你想都别想!” 杜敬逸腾出另一只大掌一把扯下斜肩的礼服。林岚不敢大声呼救,只能奋力扭动双臂想要挣脱,结果仍是徒劳。 无论从力量还是姿势,她都处于绝对的下风。男人天生的力量在她面前,此刻就是无法推动的顽石。而在这反抗过程中,林岚也觉得脑袋越来越晕眩,同时体内还有一股热流,正在顺着流淌的血液,逐渐往下腹蔓延。 林岚以为是自己方才喝得那杯酒酒精度数偏高导致,没再细思,现在只想赶紧摆脱身上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礼服被杜敬逸垮到胸前,杜敬逸突然停住了动作,发愣般看着她的胸口,“你这里的纹身呢?” 林岚怔然,老板从来没告诉过她蓝音身上有纹身。 “我记得你以前做纤维瘤手术,在这里留了一块疤,你当初为了遮住那道疤痕,在上面纹了一个玉如意图腾的纹身,去哪儿了?” “三年前就洗了。” 杜敬逸不信,一把将礼服下拉到腹部,幸好林岚里面还穿了一件贴身的抹胸,才没被杜敬逸看到什么。 但杜敬逸看不到的东西,才最让她担心。 “你生小箬的时候明明是剖宫产,为什么你肚子上一点疤痕都没有?”杜敬逸瞪着一双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林岚的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根本不是蓝音!”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承佑,救我 江容清不时地看手机,见时间差不多到药效发挥的时候,她吩咐中容几位高管招呼客人,自己拉着杜芸往化妆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杜芸道:“妈,等会儿进去之后,我会用手机录制视频留下证据。你直接质问蓝音,但一定要记得,每一句话都要站在哥的立场,以维护哥的名声为目的。因为只有这样,哥才会相信我们是真心在为他好。” 看着江容清成竹在胸的自豪样子,杜芸倍感欣慰,觉得江容清继承了自己的聪慧和手段,以后不愁栓不住李慕珩。 母女俩刚走到化妆间门口,紧闭的化妆间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冲出来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女人。江容清还没来得及阻拦,身体已经被那个女人推到一边。幸被杜芸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这怎么回事,她怎么出来了?”杜芸看着林岚慌乱窜逃的背影,心生疑惑。随后只见杜敬逸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江容清忙上前拉住杜敬逸,紧张地问:“表哥,发生什么事了,你跟蓝音她……” 杜敬逸拂开江容清,怒视着林岚离开的方向,“她根本就不是蓝音!” 说完大步追了上去。 杜芸与江容清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尤其是江容清,她一开始也怀疑这个‘蓝音’就是林岚,故而亲自调查了蓝音的底细,一再确认过蓝音的身份无误才打消怀疑。 怎么到杜敬逸这里,这个‘蓝音’又不是蓝音了? 莫非那个所谓的整容,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好像明白了过来。杜芸指着江容清的手机,颤声道:“你赶紧通知保镖,让他们看紧了门,别让那个女人离开这家酒店。” 江容清快速拨打了保镖领队的电话,将事情交代下去,随后母女俩不约而同地跟着杜敬逸追了出去。 林岚跌跌撞撞地跑出会场到电梯口,礼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脸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她猛按电梯下行键想回到车里求助,但电梯迟迟上不来,她只好把往上的按键一起按亮。不等电梯到达楼层,她就看到杜敬逸往这边过来。 等不及电梯,只好选择从紧急疏散通道跑。一边往上跑一边脱下高跟鞋扔到下面的楼层,企图以此误导杜敬逸往楼下去追。 刚才在化妆间,如果不是杜敬逸一时心软,给了她可乘之机逃出来,估计她现在已经被杜敬逸掐死了。 但她现在身体里却有一把火在燃烧,每滴血液每个细胞都在沸腾,小腹以下更隐秘的地方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打旋,令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着。 心知自己被人下了药,并且没有人能够帮助自己,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自救。 杜敬逸也果不其然上了当,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会儿,他飞奔下楼。 七楼的消防门是关闭的,林岚只能再爬上一层。林岚想起方才送衣服的那个女生也是到的八楼,也就意味着八楼的房间极有可能是客房,而杜芸的房间就在八楼。 她不敢出现在有监控的范围内,怕他们调看监控,自己会轻易的就被别人找到。她也没有继续往上爬的力气,只能强忍着身体的燥热,光着脚躲到消防门后面。暴露在外的肌肤触碰到冰凉的墙面,竟然有种很强烈的舒适感。 江容清和杜芸追了出来,听见杜敬逸下楼的声音,她们选择往楼上走。高跟鞋踩踏水泥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每一声都敲击在林岚紧绷的神经上。 林岚屏住呼吸紧靠着消防门,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身体被药物支配形成的本能,林岚的身体轻微颤抖着。汗水顺着肌肤纹理滚落到地面,她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 江容清跟杜芸走到七楼与八楼之间的拐角处就没再往上,林岚听见江容清在抱怨:“这么好的的机会,表哥怎么就让人给跑出来了。” “人跑都跑了,就算了,下次再找机会。这酒店这么大,她随便躲一个角落也够我们找好半天,等会儿直接让监控室调监控出来看就行。” 江容清说:“这样也好,会场里还有很多重要客人,我们要是耽误的太久,只怕会引起那些人的不满。” 杜芸说:“也怪你,好好的周年庆活动,请她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来做什么。幸好今天慕珩和你哥都没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我不也是为了江家的颜面,缓和你跟哥之间的关系嘛。”江容清带着撒娇的语气说:“妈,如果这个蓝音真的不是蓝音,那她会不会就是林岚啊,毕竟她跟林岚真的长得太像了。除了五官比以前那个林岚更加精致漂亮些,其它的简直一模一样。这再高超的整容技术,也达不到复制的水平吧。” “林岚的事你放心,三年前我就已经跟警方核实过了,林岚确确实实是因为身体多处受到重伤,最后从高处摔落致死。那件事平息以后,我后来还亲自问过陈桂东,他与唐德鑫在林岚身上留下的伤口,与警方描述的基本相同。那种情况下林岚要是还能活,估计只有大罗神仙才能救她了。” “那表哥他怎么会说现在的蓝音不是蓝音,这会不会……” “敬逸一天神神道道的,跟夜总会的女人纠缠不清,谁知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算了算了,我们先回会场吧,今天是中容的周年庆,别因为这个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影响了大事。” “……好吧。” 高跟下踩踏在水泥台阶的声音再度传来,直到最后消失在楼道间。 确定江容清和杜芸已经回了会场,林岚才敢从门后面出来。她一直怀疑三年前是杜芸派人绑架自己,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费尽心力寻找陈桂东,证实这个猜想。陈桂东被抓,她前功尽弃。而现在,她却听见杜芸亲口承认了当年的事。 从失去孩子到差点丢掉性命,一直都是这对母女的杰作。 林岚心里恨,恨不得现在就揭开杜芸和江容清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女人的真面目,让她们接受法律的制裁和良心的谴责。 只是燃眉之急,她需要做的是如何解决体内药物的问题,因为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尽量让身体贴着冰冷的地方,想要缓解这份不适。但这仅仅是皮毛,身体那处的灼热酥痒感越来越强烈,像把火越烧越烈。 林岚站立不住,扶着墙壁慢慢躺在地上蜷缩着。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侧,颈子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她想要冰,想要零下温度的水来浇醒自己,或者……有人可以帮她。 消防门被人突然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林岚极力睁开眼,想要看清那张脸,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喊:“林岚!” 这般急切担忧的呼唤,她已经有很久都没听到了。 久到她以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在乎自己,会担心自己…… 可又会是谁呢? 这世界上还有人知道她活着,知道她需要帮助吗? 曾经最在乎的爱情,在三年前成了一个带血的谎言,让她痛不欲生。她在乎的亲情,为了自己的前途,要求她忍气吞声,做一只沉默的羔羊。她最美好的幻想,也在那个雨天,彻底流失…… 都没了,属于林岚的一切都没了。 其实没了也好,什么都没有,才不会有软肋,没有软肋的人,才会无所畏惧…… 杜敬逸把四五楼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林岚。他去问保安,保安说没见过。杜敬逸慌忙跑回六楼,他猛然间醒悟,自己很可能中了林岚的缓兵之计。 高跟鞋是故意扔到楼下,假造逃跑时鞋子掉落的场景,实际上她往楼上跑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杜敬逸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他一步三层地往上冲,在八楼梯口的位置又停下了。 杜敬逸蹲下身看着地面被水打湿的那片深色痕迹,凶冷的目光看向打开的消防门,起身一头就冲了进去。 …… 林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大学时期,她与李承佑携手并肩走到校区的林荫道上,斑驳的阳光洒落在李承佑温雅宁和的脸庞。她痴迷着那从容优雅的笑容,心里告诉自己,这辈子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留在李承佑身边。 在寒冷的冬天,李承佑捧着她冻得通红的双手,呵着热气为她取暖,嘴里念叨着,“回家记得用热水泡泡脚,冬天泡脚有助于缓解身体僵冷的问题。像你这种手脚冰凉的现象,在中医被视为寒性的体质。现在年轻的时候不注重,很容易落下病根。” 她微眯起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身体很健康,不会生病,即便生了病我还有医保。” 她多怕李承佑会嫌弃自己体质不好,以后给他增添麻烦。 李承佑只是宠溺的笑,没有说话。 因为他没有说话,她才觉得,李承佑不会介意。 那么好的李承佑,应该不会介意。 但是很快,李承佑的笑容突然僵住,眨眼间变成了冰冷阴郁的可怕模样。她步步后退,退到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海。她想说话,却被眼前人一把推入深海。 她扑腾着,挣扎着,呼喊着:“承佑……救我。” 承佑……李承佑。 那两个字落入耳畔,正在放冷水的人手中动作突然就停下了。他拧眉看着浴缸里的林岚,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原来这种情况下,她心里想的那个人,是李承佑。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里爱着谁 林岚躺在浴缸里,身体被冷水淹没,只有头露在外面。她的眼睛虚睁着,视线很模糊。冷水浸入眼眶,刺得眼睛生疼。 只是这些都是可以被忽略的。 九月的气候本就燥热,水龙头里流出的冷水有些温,林岚体内那股灼热不仅没能得到缓解,反因心灵深处的情感被激发而愈发渴求。 她用力咬紧嘴唇,企图用痛感驱散身体的感觉,胸口因为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最后的一丝理智也在看清李慕珩脸那一刻轰然倒塌。 “承佑……你终于回来了……” 嘶哑的嗓音从林岚口中轻飘飘地溢出,像一把淬了毒的冷箭,慢慢地刺入李慕珩心脏最脆弱的角落。 李慕珩看着浴缸里被药物折磨的已经失去理智的人,心里酸涩着,胀痛的厉害。 他慢慢弯下腰蹲在浴缸旁,修长的手摩挲着林岚被汗水打湿的脸庞,“林岚,看清楚,我不是李承佑!” 李慕珩的手带着冰冷,这种触感让林岚食髓知味般贪恋上了。她握住李慕珩的手勉强坐起身,脸颊在李慕珩粗粝的掌心轻轻地蹭着。 李慕珩却将手缩回,林岚悬空的手无力地垂下,视线迷离地凝望着李慕珩的深邃的眼,“承佑,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因为……因为我……” 李慕珩墨眉紧皱,眼里满是困惑,林岚以为李承佑会嫌弃什么,嫌弃自己碰过她? 他又是什么?此时此刻,一个代替李承佑缓解她思念的替身? 李慕珩的脸色被罩上一层阴霾,然后逐渐被冷漠代替。愤怒至极的将林岚的脸扳正,让林岚正视自己,一字一句,提醒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李承佑。李承佑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听清楚了吗?” 感官被模糊的林岚根本无法分辨李慕珩到底在说什么,又在做什么,思绪陷在她自己编织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如果是在林岚清醒的情况下,李慕珩一定不会拒绝她的投怀送抱,但现在他却无情地将林岚按回水中。 林岚浑身每根血管好像都要炸裂了,强忍着的身体在水中抑制不住的颤抖。李慕珩却像魔怔了般,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告诉我,你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林岚愣了愣,一脸迷茫地看着李慕珩,仿佛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有个名字要脱口而出,张嘴呼吸的时候,李慕珩以为她要说出那个答案,将林岚的脸捧起俯身在她开口前吻上了上去。 问题是他出的,答案他却不敢听。 最初与林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没有太深的感情,李慕珩并不在乎林岚心里想着的是谁。李慕珩甚至觉得,爱李承佑是林岚的责任。 李承佑那么爱她,到死都在念着她,而她既然享受了李承佑的爱,就应该将李承佑放在心里一辈子。 但现在,一切如他所想,他却嫉妒成魔。 李承佑之于林岚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李慕珩从不曾真正在意过。 有些事,切不可细思,切不可深究。一旦看透彻、想清楚了,就会产生对比,会区分高尚与卑鄙,给予与掠夺。 李慕珩心里清楚,自己之于林岚,就是李承佑的反义词。 李承佑给过她最美好的回忆,最刻骨的爱情。而他赐予的只有无尽的伤害,最自私的欺骗。 李承佑有多好,他就有多狠。 林岚有多爱李承佑,就有多恨他。 这是对比,从答应李承佑与林岚结婚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 跟林岚在一起那么多次,李慕珩的心从未像今天这样煎熬。他不知道林岚的满足到底是药物驱使还是因为幻境所致,但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当身体和思想是完全剥离开的时候,没有心意相通的融合,本身就是种折磨。 在林岚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李慕珩捧着林岚的脸,痴痴地凝视着她那双沾染情欲的眸子,卸下所有骄傲和冷傲,沙哑着说:“你忘了他,我们重新开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林岚,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才肯还我的心安宁……” 林岚皱眉看着李慕珩,第一次在这双被仇恨蒙蔽的眼睛里,看到深深的痛苦和脆弱。好像自己是个穷凶恶极的匪徒,剥夺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可到底谁才是那个恶人,这一切明明是他亲手促就,他痛苦什么…… —— 江越连打了好几次林岚的电话,手机一直无法接通。他打给陆临舟,陆临舟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林岚呢?你让她接电话。”江越语带军式命令。 陆临舟看着桌子上手工刺绣的手拿包,无声一笑,“林岚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出去了?跟谁出去的?我不是让你照顾她吗” 陆临舟觉得自己很冤枉,这又不是他的女人,没理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和一两个朋友出去透透气,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她回来以后,我让她给你回电话。” “半个小时以内,我希望能听到她的声音。” 陆临舟没表达抗议的机会,电话已经被江越挂断了。陆临舟一脸无奈地看着手机,摇头,腹诽道:“脾气一个比一个差。” 江容清远远看见陆临舟独自坐在一旁,与杜芸交代了两句,摇曳着婀娜的身段走到陆临舟身边坐下,碰了碰陆临舟的酒杯,温婉笑道:“我们哪位工作人员惹你不高兴了?” 陆临舟转身面对着江容清,笑:“你手底下的人都经过严格训练,不管到那儿都能把工作做得一丝不苟,事无巨细。他们惹我生气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江容清莞尔,“那你怎么拉着一张脸,看上去像谁欠了你钱似的。” “北亚最近在竞争一个项目,压力比较大,有些疲惫。”陆临舟揉揉额头,“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应该又能回到以前生龙活虎的样子。” “明天周六,刚好可以睡个懒觉。” 陆临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江容清喝了一小口杯中的酒。确定陆临舟情绪放松,她才开口问:“临舟,慕珩跟蓝音的事……你知道多少?” “蓝音?”陆临舟故作思索地想了一会儿,“我也是你来公司那天才发现的,之前没注意过她,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 江容清低下头,平复了一阵子,再才抬起头,泪水盈满眼眶,语气低落,“临舟,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你跟慕珩每天待在一起,我相信你的话慕珩多少会听一点。我希望……希望你能帮我劝劝慕珩,不要再跟那个叫蓝音的女人来往了。” 陆临舟同情地看了江容清一眼,“我会尽量帮你劝慕珩,至于慕珩听不听,我不能保证。” “谢谢。” “但是……作为朋友,有些话我还是想提醒你。”陆临舟黑眸微闭,眼中浮过淡淡的冷光,“慕珩现在是北亚集团最大的股东,掌握北亚的核心命脉,更是商界一代风云人物。无论金钱还是地位,现在的慕珩都不缺。” “你的意思是……” “慕珩的性格我清楚,喜憎分明,软硬不吃,最不服别人的管束,又倔的跟驴似的。想让他死心塌地的对一个人,难于登天。而且现在的慕珩纵横商界,有随心所欲的资本,你如果没什么能拿得住他的东西或者事情,只怕很难让他臣服于你。” “我不需要他臣服,我只想他爱我。” “爱?”陆临舟淡笑,“爱是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想用爱来挽住一个人,是最天真最无用的想法。你看那些夫妻,有多少人结婚时爱的轰轰烈烈,结婚后,爱情不依然在生活琐事里被消磨殆尽。” 江容清顿悟般点了点头,像听天书一般认真。 陆临舟似有所感的叹了口气,道:“你这么优秀,无论家世还是能力,都不是寻常女子可比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奢求他的爱?举个你亲眼见证过的例子,三年前的林岚还记得的吧,慕珩当时为了她不惜跟你父亲作对,甚至闹得满城风雨,结果呢?林岚死了以后,慕珩有半点伤心难过吗?还有陶夭,她跟慕珩十多年了,慕珩除了给她经济上的弥补,又给了她什么?” 陆临舟一席话字字珠玑,听得江容清如醍醐灌顶,她放下酒杯抓住陆临舟的手,像看到了救星,“那我应该怎么办?” 陆临舟眼底一片阴暗,但表情却很舒展的笑着,“与其等他爱你,不如让他离不开你,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受于威胁,只要他在你身边,爱不爱还重要吗?” “可我要怎样才能让他离不开我?”江容清以为自己博取到陆临舟的同理心,忙趁热打铁追问道:“北亚的事我不能插手,他的家事也把我排除在外,他的生活状态我更是一无所知,我……” 说到最后,江容清突然意识到这些话很丢脸,尤其是被陆临舟用同情的眼光注视着,心里更是堵得慌,说话声音都小了几分,“临舟,你们都是男人,你又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心腹,他的喜好你肯定清楚。你站在他的角度来想,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慕珩关注到我,让他真心的接纳我。” 陆临舟睨了江容清一眼,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强大的人,内心深处总有一处柔软,端看你能否去发现,又能否拿捏得住。我跟慕珩认识十几年,就我对他的了解,他目前阶段最在意的是公司和他母亲。你想介入慕珩的生活,只能从这两方面入手。公司的事你就别插手,帮他处理一些私下的麻烦,效果或许会更好。” “可慕珩什么事都自己摆平了,而且……而且他身边还有杜坤朗和阿宁,我根本就帮不了忙。”江容清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陆临舟安抚道:“你别着急,如果下次有机会,我会帮你。” 陆临舟愿意帮自己,这让江容清倍觉意外,但惊喜更甚。她感激地看着陆临舟儒雅的脸庞,“临舟,谢谢你。” “我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说谢岂不见外?”陆临舟环顾四周,小声提醒道:“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千万不跟别人说,尤其是慕珩,不然……” “我懂!”江容清闭紧嘴,抬手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陆临舟被她逗了了,畅怀的笑出了声。江容清在心底轻轻松了口气,陆临舟愿意帮忙,让她看到了希望。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玩弄软肋的手段 林岚醒来已经是深夜一点,睁开沉重的眼皮,雪白的屋顶在灯光的映射下泛着刺目的白光。她微微眯起干涩胀痛的眼,待能适应屋内强光了,才偏过头看向浴室的方向。 浴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脑海里快速闪过不久前这张床上发生过的激烈的情事,一想到自己的主动和索求,林岚就觉得脑仁疼的厉害。撑着床面坐起身,四肢酸软无力,腰也很不舒服。 掀开被子想起床,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身上的斑斑点点提醒她几个小时前有多放纵。 她扶额,心里莫名烦躁。浴室水声停止,更让她着急。 目光无意中瞥过地毯,黑衬衫和西裤凌乱的散落在地毯上,深蓝色条纹领带还搭在床边。她忙下床将衣服捡起,简单套在了身上。 西裤是李慕珩量身定制的,接近一米九的男人的裤子穿在一米六二的女人身上,又长又空,林岚只好用领带系在腰上固定住西裤以免滑落。她刚整理完准备逃之夭夭,浴室的门就打开了。 李慕珩站在门口,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在腰间,细密的水珠顺着厚实强健的胸肌轮廓下滑到紧实的腹部,勾勒出腹部肌肉的线条,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魅惑。 他幽深的目光在林岚身上打量了一遍,最终停留在林岚腰间的被当成腰带的领带上,薄唇轻抿,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我已经让阿宁给你送衣服过来,马上就到。” 林岚转身背对着他,“谢谢。”但她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等,“你的衣服我先借用一天,明天还给你。” 刻意忽略掉李慕珩深邃的眼神,林岚转身走向门口,忽而又停下,“刚才发生的事,我想说我被人下药了,神志不清,所以……” “所以你想表达你不是心甘情愿的?” 林岚默然。 李慕珩微微阖眸,“你知道自己是被谁下的药吗?” “不知道。”回头望着李慕珩好整以暇的面容,蹙眉疑问:“你怎么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楼梯口?” 她的语气透着冷意。 再明显不过的怀疑。 “你以为我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跟你发生关系?”林岚的怀疑让李慕珩微有些不悦,“我想要你的方式有千百种,却不至于下作到给你用药。” 李慕珩这话听在林岚心里,有种无力感。 门铃响起,林岚警惕地看向门口。身后是李慕珩沉沉的提醒,“开门吧,是阿宁送衣服来了。” 林岚走过去打开门。 阿宁提着一个白色阿玛尼的袋子站在门口,干净利落的短发英气逼人,见李慕珩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林岚身上,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惊讶,“林小姐,你回来了。” 林岚嘴角微动,笑了下。同时留意到阿宁身后还站了一个人,她看过去,杜坤朗笑意温和。 “进来吧。”屋里的李慕珩开口,“你先去换衣服。” 后面一句话是看着林岚说的。 林岚迟疑了一会儿,顾虑到等会儿还要下楼,她接过阿宁递过来的袋子,在李慕珩注视下走到浴室换衣服。 刚才太过匆忙,领带被系成了死结,林岚弓着背低头怎么也解不开,愈加心烦意乱,浴室外传来李慕珩与杜坤朗的交谈。 “查到了吗?” “我已经把会场所有服务的人员都盘问过了,他们都没有看见是谁在林小姐的酒里下的药,调出来的监控一切都很正常。服务员端给林小姐的那杯酒虽然是江小姐放上去的,但江小姐似乎是随便从酒台上拿的一杯。在此之前,那杯酒只有调酒师和服务员碰过。” “会场的调酒师是谁?” “梦寐酒吧的老板,黎安。” “严加盘问,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林岚明显感觉李慕珩的声音冷了几分,解领带的手放慢了,她的心也静了下来,开始思考李慕珩做这些的原因。 “杜敬逸那里情况怎么样?” “杜敬逸在酒店没有找到林小姐,后来去金色年华大闹一场,要找老板要个解释。老板拒而不见,杜敬逸差点跟里面的人打起来。金色年华的人报了警,杜敬逸被带去了警察局,杜鹏飞随后将他保释出来,现在已经回去了。”阿宁回答。 “找个理由,再把他关进去。” “好。” 而后便是持久的安静。 一个是对自己下药的,一个是伤害过自己的,林岚约莫觉得,李慕珩这么做,是为了自己。 阿宁送来的是长衫长裤,将林岚身上所有痕迹遮掩无遗。用热水清洗掉脸上花掉的妆容,整理好头发,林岚打开门,李慕珩的目光正好看过来。 这一眼,李慕珩看得有些痴了。 重逢以来,这是林岚第一次素颜见他。三年前为了修复那道疤痕,林岚做过植皮手术,五官也照着蓝音的样貌微调了些,比以前的模样更多了蛊惑人心的冷艳。漆黑的眼眸仿佛空谷深山中清澈见底的溪流,倒映的却是浩瀚无边的星河,纯粹中蕴着谁也触碰不到的淡漠。 李慕珩讨厌她这种目空一切的淡然,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想起她陷在幻境中一遍遍叫着李承佑的名字,李慕珩心情更加烦闷。 林岚光着脚走出来,将叠好的衣服放在床尾,语气清淡,“刚才听你说,你要把杜敬逸再弄进警察局。” “不舍得?” “你不可能关他一辈子。”林岚抬眸注视着李慕珩阴鸷含怒的眼睛,毫无意义的问题她也直接略过,“杜敬逸跟蓝音关系匪浅,蓝音对他而言,意义非同一般。只要他一天没弄清楚真相,他就不会死心。你这种做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你打算向他坦诚?”李慕珩起身,走到林岚跟前,低眉俯视着眼前人的眉眼,“考虑过后果吗?” 林岚后退,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劳李总费心。” 一句话噎的李慕珩哑口无言。 偏过头避开李慕珩的注视,林岚转身往门口走去,但速度不快,似乎在给李慕珩开口挽留的机会。 “你能处理好杜敬逸,那我呢?” 林岚前行的脚步倏然顿住,她僵直地站着,没有回头。 李慕珩慢条斯理地坐在床上紧挨床头的位置,神态自若,目光从未离开过林岚,“杜敬逸话的权威性跟我比起来,你觉得谁更有说服力?” 方才短暂的交流让李慕珩意识到,他与林岚之间现在就是两条平行线,想打破这种局面,唯有主动靠向她,不管是威胁还是不光彩的手段。 李慕珩从床头屉子里取出一支录音笔拿在手中把玩,“想听听我们刚才的录音吗?” 波澜不惊的语气,却暗含着无从抗拒的威胁。 林岚眉心剧烈跳动了两下,好半晌,她才回过头,目光落在李慕珩手中的黑色录音笔上,暗暗握紧了拳,微笑,“录音笔在李总手里,李总想怎么处置随便。反正上了北亚集团总裁的床,即便传出去了,我也不吃亏。” 李慕珩无所谓地挑挑眉,“你父母知道你还活着吗?” 林岚心一瞬沉到了谷底,李慕珩终究还是李慕珩,拿捏别人软肋玩弄的手段一向是他的强项,“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故弄玄虚浪费时间。” 李慕珩却铁了心要搅乱林岚的心,“三年不见父母,不认林风,躲着方蕾与季呈延,顶着一个在南城声名狼藉的女人的身份活着,如果让你父母和林风知道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想?眼睁睁看着他们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却选择视而不见,你真冷血到这种境地了?” 林岚看着李慕珩冷静的面容,压制着翻涌的情绪,“我走到这种境地,不是拜你们所赐?” “你所指的我们,是我和江家的人,还是我……”李慕珩问的云淡风轻,却小心翼翼。 林岚从最后三个字中捕捉到一丝苦楚,看似清绝的语气中,带着隐约的愧疚。 这是林岚始料未及的,她以为李慕珩让阿宁他们做那些只是单纯的不想事情闹大。 虽然李慕珩的亏欠很浅很淡,但与林岚而言,有这点就已经足够了。 陈桂东入狱,她唯一的证人也将不复存在。如今确定当年绑架自己的人是杜芸授意,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一步步为自己和孩子讨回当年的血债。 那些沉痛的过往,她从来不想提,但如果这样能换取李慕珩一点愧疚,她宁愿忍痛再把伤疤揭开一次。 三年前命大活了下来,三年的委曲求全忍辱偷生不就是有朝一日能揭穿那对母女,让李慕珩为当年的欺骗付出代价吗?事到如今,还差对这个男人虚情假意? 上次别墅转赠书的事她处于被动,不仅被李慕珩白占了便宜,还被江容清惦记上了,只怕这次被人下药的事跟江容清也脱不了关系。 林岚迎着李慕珩的眼神,面露恨色,像求而不得的深闺怨妇般看着李慕珩:“李慕珩,你问这句话的时候,问心无愧吗?” “林岚……” 林岚失声一笑:“你骗了我那么多年,跟害死我们孩子的女人结婚,每每想起这些,我就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所以你就把自己搭进去,选择跟江越在一起,用叔嫂的身份来刺激报复我,或者激怒江容清和杜芸,故意搅乱江家的关系。”李慕珩的气势弱了下去,“这样做值得吗?” “这种事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吗?你老婆当年把我从石阶上推下去逃逸,害的我两个未出生的宝宝胎死腹中,这笔账我要不要算?你的岳母,她雇人绑架我,给我注射.毒品,我差点被人强.奸,这仇要不要报?李慕珩,那是血淋淋的人命,是我作为一个人,真真切切熬过来的惨痛经历,你说我放得下吗? 江越对我好,我即便是因为报复江家跟了他,但他也从来没有亏待过我。这三年来,如果没有江越,我根本熬不到今天。” 林岚的控诉像锋锐的利器,深深浅浅的切割在李慕珩心上。李慕珩心脏猛烈收缩着,痛的呼吸迟缓。他将林岚拉入怀中,双手紧紧搂住林岚激动的颤抖的身体,“不要再说了,林岚,都过去了……” 林岚闭上眼,回忆是把双刃剑,刺伤李慕珩的同时,她自己的心一样鲜血淋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复合三个月 但这远远不够。 李慕珩经历家破人亡的痛苦,淬炼出来的心将感情看得很淡。林岚永远触碰不到他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个点,唯有以身为饵的去试探,哪怕结果是两败俱伤。 林岚僵硬地靠在李慕珩胸口,搂得很紧,她的心依然很冷,“你觉得过去了,可那些早就刻在我的血肉里,像吸血蚂蟥般的存在着,一辈子也忘不掉。我恨你,我恨你伪装成承佑来骗我,恨你一次又一次的把我逼上绝路,恨你在我失去孩子的时候选择相信江容清。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答应跟你重新开始,如果我没有被你虚伪的柔情蜜意迷失了心神,我就不会走到今天。” 她明显感觉到李慕珩的身体猛烈颤抖了一下,环在腰上的双手,力度逐渐收紧。 林岚突然想起某个晚上,李慕珩为救自己不顾危险徒手与那几个混混搏斗。她当时被李慕珩的义无反顾感动,才答应与他重修开始。 为了还李慕珩那一刀,她付出了十倍的代价。 “林岚……”李慕珩嗓音嘶哑,带着自责的苦楚和不能言说的无奈,“三年前你被绑架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去救你。”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林岚睁开眼,语气冷到骨子里,“从你在医院选择相信江容清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李慕珩双手握着林岚的胳膊,眉目柔和,目光深沉的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去改变她的决定,“你不是很恨我吗?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要结束?即便结束了,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 林岚笑,“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伤我至深的人,再次把自己推入是非深渊?” 李慕珩敛眉,抬手想要抚摸林岚的脸,林岚嫌恶的避开。 这样的反应,还真是刺心。 也是,一个人经历了那些,重逢以后又被心里最恨的人处处为难,甚至羞辱,换做任何人都会厌恶。 恨这个东西,不能拖,不能忍,也不能逼。 能痛痛快快的报复回去,让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寝食难安的人付出等同代价,才是最彻底、最有效的方式。 他能感同身受。 季氏集团在他的股掌之中陨落,季岩东郁郁而终时,他才知大仇得报是什么感觉。 没有大喜大悲,只是觉得身上背负的沉重的担子,终于移开,还他的心自由。 李慕珩希望林岚也能如此。 低眉凝视着林岚平静的面容,这三年来多少个寂静无声的夜晚,他也曾半夜醒来,因为思念无法入眠,也曾因害怕她真的死去,而痛彻心扉。 她不知道。 当初林岚在医院与江容清赌誓,她压上余生幸福,赌江容清的求而不得。李慕珩这三年来,做的每件事都在印证江容清的求而不得。 她依然不知道。 轻吸口气,李慕珩忽而笑出了声,偏过头望了眼窗外浓厚的夜色。几秒后,他回头,墨黑的眼瞳透着深不见底的光,“是我骗你在先,如果你这辈子无法释怀那些事。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报复我的机会。” 林岚微微蹙眉,李慕珩干涩粗哑的声音,让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留在我身边三个月,三个月内,你可以尽你所能的报复我,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还手反击。你用你计划好的方式去报复江家,我不仅会在身后护你周全,还会帮你配合你。三个月以后,不管你是否报了仇,不管我们走到哪种地步,我们之前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留在你身边?像三年前一样做个被人看不起地第三者?李慕珩,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林岚只觉得心悬空了。 “你可以选择不信,但现在能帮你对付江家的人,只有我。陈桂东的事已经向你证明,无论金色年华的老板还是江越,他们都有手伸不到的地方。如果老板能帮你,不会让你等上三年。如果江越能帮你,刚才出现解你之危的人,就不会是我。”李慕珩目光流连在林岚脸上,似痴又似在捕捉她的情绪变化,“林岚,你已经为此付出三年时间,还在乎多这三个月吗?” 他说得轻巧,却像一记重锤击打在林岚心上。 林岚深深地望着李慕珩的眼,心里已经有个肯定的答复,但仍是拉长了考虑的时间。 许久,她才试探性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这三个月内,我有可能栽在你手上,对吗?”李慕珩笑,优雅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没底,“你对我越狠,越证明你有多恨我。如果你真这么狠心要置我于绝境,我也认了。” 转身将录音笔捡起来,林岚不明所以地看着李慕珩。 只闻一声脆响,录音笔在李慕珩手中断成两截。 用行动证明,他说到做到。 李慕珩看着林岚,“比起被你记恨一辈子,让你一直困在仇恨的漩涡里挣扎、痛苦。我宁愿赌上一次,哪怕赔上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三年前是我欺骗了你,如今只有你过的安稳,我的心才能回归与平静,才能对得起死去的承佑,不辜负他曾经嘱托我照顾你的初衷。” 他说的很坦然,仿佛情人在耳边低语蛊惑她的心神。告诉她,他是因为良心不安,因为觉得愧对李承佑,才想要弥补。 李慕珩眼中闪烁着林岚看不透的目光,激发李慕珩对自己的愧疚之心,本就是她刚才说那些的目的。此刻李慕珩入了局,林岚反倒不安。 但李慕珩开出了那么诱人的条件,她没理由拒绝。仰头直视李慕珩的双眸,林岚语气坚定,“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将来别怪我无情。” “我宁愿你竭尽所能的去做。” “如你所愿!”林岚留下这句话,穿上鞋子大步走了出去。 “我会随时联系你。”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李慕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眸色忽明忽暗,仿如深不见底的海。波浪起伏的海面下,藏着谁也无法探索的秘密。 电话声响起,他回过神拿起手机接听。 “先生,林小姐开车走了。”电话里阿宁如是说。 “把之前那两个人撤了,换两个身手好点的跟着她,交代他们,别被老板和江越发现,尤其是江越。” “好。”阿宁吞吐了一会儿,小声说:“先……先生,刚才给您送上去的录音笔我拿错了,您那支是没有装电池的,您看需要我现在给您送支新的上来吗?” 李慕珩皱眉,目光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的录音笔,幸好截断的是显示时间的部位。 阿宁被李慕珩的沉默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算了。”李慕珩沉声道:“别让林岚知道这件事就行。” 阿宁如获大赦,“一定守口如瓶!” 挂断电话,李慕珩轻吐了口气。转身走到飘窗前到沙发上坐下,凝目眺望着南城夜景。须臾,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一张与李承佑的合照。 照片中李承佑笑容灿烂,李慕珩拉着一张冷硬的脸,单从照片看,两个人的性格已经有了鲜明对比。 他端详着照片中的李承佑,神色柔和,喃喃自语,“承佑,七年前你让我跟林岚结婚的原因,真的只是想弥补她吗?更或者,你给了她什么,需要用婚姻来交换……” 没人能回应他。 这个问题,现在只有林岚身上才有答案。 —— 林岚下楼时才想起自己的包丢在了化妆间,她到前台处去询问,前台听她描述完包的特征,弯腰从吧台下面取出一个袋子递给林岚,“蓝小姐,请问您要找的是个包吗?” 林岚接过袋子打开一看,确实是自己带去的那个手工刺绣的手拿包,“是的,谢谢。” “不客气。” 林岚还要去蓝洛家接小箬,出了酒店开车一路飞驰到蓝洛居住的小区楼下。她手机没电,无法打电话提前通知蓝洛,只能冒昧的去敲蓝洛的门。 没等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蓝洛姐,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我来接小箬回去。” 蓝洛面色潮红,头发有些凌乱,她瞄了林岚一眼,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色,“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谢谢。”林岚颔首致谢,进屋,“小箬在哪间屋,我接了她直接就走。” “侧卧。” 林岚穿过客厅推开侧卧的门,打开屋内的灯,一眼就看见了睡在床上的小箬。她走到床边弯腰去抱小箬,蓝洛在她身侧站着。林岚抱小箬的动作让衣领敞开了些,蓝洛一眼就瞄到了林岚脖子上的吻痕。 小箬睡得很沉,还在吧唧着嘴,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谢谢你帮忙照顾小箬,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林岚抱着小箬,微笑道。 蓝洛勾了勾唇角,“这么晚了,要不就在这里睡一晚,反正我这里有空床。小孩子折腾来折腾去的,很麻烦。” “没关系,我会尽量小点声,不吵醒小箬。”林岚抱着小箬转身就往门外走,蓝洛随在后面。 两人走出卧房,林岚这才发现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另一个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接电话的理由 林岚错愕的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心跳仿佛漏了半拍,呼吸有些迟滞。 那个人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慢悠悠地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江越?”林岚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吃力。 江越不是在看她,而是在审视她,他的目光很摄人,带着从未有过的冷淡厌弃,静静地注视着林岚。 林岚心里有些苦涩,说不清道不明,她觉得这种情况自己就不应该存在,避开江越的注视,林岚低下头歉疚地说了声:“抱歉打扰到你们,我跟小箬先回去了。” 林岚抱着小箬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哪怕是到电梯里,心跳还未恢复正常,精神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妈妈,你下班了吗?”睡梦中的小箬呓语着。 林岚缓过神,摸着小箬的后脑勺,柔声道:“妈妈下班了,接你回家。” “我今晚想跟妈妈睡。” “好。” 林岚把小箬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顺便将椅位放低,给小箬系好安全带,检查没问题了,才把车门关上,绕过车头到驾驶室。 她手刚触碰到车门,胳膊突然被人一拽,身体重心不稳,被对方直接甩在了车门上。 林岚被吓得浑身一颤,心跳漏了半拍,认清来人身份时又收住了呼救的声音,惊魂未定的低喘口气,“江越,你怎么……” 刚开口,江越的唇就已经贴上了她,带着浓浓的酒气,把她的话吞没在唇齿纠缠间。 林岚愣神,借着昏黄路灯看着江越近在眼前的脸,大脑有片刻的混沌,直到唇上传来一丝锐痛,她才清醒过来。 伸手去推江越,江越却像失去了理智,一手圈着林岚的后腰,一手托着林岚的后脑勺,把她整个人贴向自己。 自跟李慕珩在一起以后,这是她第一次被除了李慕珩以外的男人亲吻,林岚自心底泛起难以适应的排斥感。身体的本能是推开,推不开,就是反击。 两人僵持中,林岚失手给了江越一记耳光。清亮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突兀。 一瞬间,空气如凝固了。 如果大脑思维能跟得上身体的本能,林岚或许不会对江越动手,手缩回来时掌心滚烫的温度让她后悔莫及。 “江越,对不起,你喝多了……” 江越偏着头,没说话,仿佛在隐忍,有好似在酝酿。 时间似静止,空气中流转着强烈的压迫感,慢慢笼罩汇集在林岚头上,如乌云压境。 林岚不知道江越为什么要喝酒买醉,方才的突然之举更显得冲动而莽撞。她印象中的江越一向冷静自持,做事有分寸又从不逾矩,这会儿怎么就失去理智了。 好半晌,江越才回过头看着林岚,眼神晦涩黯淡,“我打你电话,为什么要关机?” “我手机没电了。” “这几个小时你去哪里了?” “我喝多了,在酒店休息了几个小时。” “呵……”江越敛眉俯视着林岚略有些苍白的脸,声音喑哑,“这就是你六个小时不回我电话的理由?” “江越。” “滚吧。”江越没给她解释的机会,转身往小区走去,那里有蓝洛正在等着他。 林岚背靠着车门默望着江越的背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直到亲眼看到江越和蓝洛进了小区消失在夜色中,她才死心地收回目光,打开车门回到车里,驾车回家。 这一折腾下来,到家已经是深夜两点半。 将小箬放到卧室的床上,林岚换衣服洗澡。陈梅听见客厅有声音,起床倒了杯热水递给刚洗完澡穿着长睡衣的林岚,问:“蓝小姐,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宵夜。” “不用了,我不饿。”林岚接过水杯猛灌了一口温水咽下。 陈梅哦了声,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踌躇半晌,对林岚道:“今天晚上江先生来家里找你了。” 林岚捧着被子的手僵了僵,她看着陈梅和蔼的脸,“江越今晚来过?什么时候?” “大概晚上九点钟左右,因为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江先生怕错过你的消息,就在家里等你了四个多小时。后来不知道谁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二话不说怒气冲冲的就走了。”陈梅虽是个外人,但打心底里希望林岚与江越能修成正果。见林岚脸色不好,陈梅小声询问道:“蓝小姐,你跟江先生,是不是闹别扭了?” “不是。”林岚只觉得刚才打江越耳光的手,掌心有些发烫。 “那江先生怎么……” “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陈梅意识到自己说的超出了身份,忙陪笑着道:“那我就先去睡了,蓝小姐也早点休息。” 林岚精神恍惚地躺回床上,给手机充电开机。意外的发现,手机里面还有50%的电。 她以为是手机电池的问题,就没在意。手机有了信号,短信接踵而至。林岚点开一条条地看,几乎全是江越的来电提醒。 难怪刚才江越说六个多小时不回他电话,也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参加这场周年庆活动,江越本就不放心,又一直联系不上自己,肯定会很着急,偏偏手机一直关机,是个正常人都会生气。 想起情急之下给江越那一巴掌,林岚就懊恼不已。她左思右想,编辑好一条解释的短信准备给江越发过去。 拇指停留在发送的指示键,脑海里突然想起几日前老板说的话。 “你所信任的江越,如果真像看上去那么刚正不阿,杜芸和江容清做的那些事他会容忍?” 如今已经确定杜芸是当初绑架自己的真正元凶,那么,作为江家人的江越,真的毫不知情吗? 江越是南城军区总司令,论内部消息,他应该比老板知道的要快。可为什么陈桂东被捕的消息,却是老板告诉自己的。 林岚沉下心回想这些年与江越在一起的时光,从三年前医院相见,到如今毫无怨言的守护陪伴,竟发现那些细水流长的陪伴,无波无浪的让她找不到半点虚情假意。 偏头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林岚在心里告诫自己,多疑了。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林岚撑着眼皮重新编辑了一条致歉的短信发过去,直到确定信息发送成功,她才放下手机搂着小箬安心的睡觉。 —— “别生气了,气坏自己她也不知道。”蓝洛姿态慵懒的斜躺在沙发上,手中举着一杯红酒递给江越,媚眼如丝地看着对面那张引人遐思的俊脸。 江越单手撑额,没有理会蓝洛,林岚一巴掌替他醒了大半的酒意。目光落在手机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蓝洛识趣地缩回手,余光瞥见江越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江越淡然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新消息提醒,过了许久,才拾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接收的信息。 “江越,今晚真的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我为自己的疏忽郑重地向你道歉,对不起!” 短短几句话,没有解释,没有说她在会场发生了什么,只是诚恳地表示歉意。 江越放下手机烦躁地揉揉眉心,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她发来的?” 江越默然。 “是临舟说的那样吗?跟李慕珩在一起了?” 江越长吸口气,再闷闷地吐出,“没解释。” “临舟说杜敬逸发现了她的身份,去金色年华大闹了一场,你要出面帮忙摆平吗?” “这是金色年华内部的事,老板会出面,我何必插手。” “她与李慕珩孤男寡女在酒店房间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你也不问问发生了什么?” 江越神色凛然,看蓝洛的目光冷锐如刃,“你想说什么。” 蓝洛埋怨道:“当初你与老板交易,让她接替小音留在金色年华,照以前小音的处境和价值,她应该做跟小音一样的事,执行你交代的任务才对,怎么到她这里,就只需要占着金色年华总经理的名头,什么都不用做了。” 蓝洛见江越没有生气,才继续道:“看到你对林岚这么好,处处维护她担心她,我就有些替小音不值。如果当初不是为了调查那起贪污受贿案,被秦家的人记恨在心,小音也不会死于非命。可惜花儿一样的年纪,竟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江越敛眸,“说完了吗?” 蓝洛委屈地闭上殷红的唇,江越拾起手机起身往大门走去,高大的身形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阴影。蓝洛跟着起身,眼看着江越就要走到门口,她鼓足勇气,坚定地说:“我跟陆临舟在交往。” 江越果不其然地停下脚步,回头,蓝洛一脸坚决:“我们是认真的。” 江越看着她,冷毅的眼神中夹杂着难以分辨情绪的复杂,“你自己决定。” “就这样?” “我认识陆临舟十几年,了解他的为人。是个品貌双全又有责任感的男人,无论人品还是经济实力,都值得你托付终身。你想找个人安稳地度过余生,他很合适。” “所以……你认为我选对了,是吗?”江越平静的语气令蓝洛微有些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常,继续语气娇柔地说:“我相信你的眼光,你能跟临舟交好那么多年,他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希望你能幸福。”江越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去开门,低沉的声音徐徐传来:“蓝洛,大天交给你,我放心。” 蓝洛笑着点头:“谢谢。” 江越开门走了出去,顺带把门替蓝洛关上。 蓝洛痴痴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笑着笑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而下,无声地诉说着她求而不得的酸楚。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年旧事引君入瓮 第二天上午,林岚让陈梅在家里陪小箬,她开车直接前往金色年华。车刚停稳,保安就上前来替她开门。她把钥匙交给保安,径直往楼上走去。 途经副总经理的办公室,她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细细的低吟声,侧目看了眼虚掩的门,从门缝可见里面有两道身影正在酣战。 林岚无奈摇头,心里暗道这些人办事儿的时候也不知道把门关好,被旁人看见了多不雅观。 她走过去将门轻轻地拉上,在关门的瞬间,她听到那个女人在问:“你们还没派人去找蓝音吗?” “老板昨晚都交代了,不用去找,她自己会回来。” 关上门,林岚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没走出两步,她忽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忽而变得阴沉。 老板似乎料到她今天会来,早已在包厢里坐着等她。包厢里所有保镖都被遣退了,显然老板今天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与她谈论。 “步伐轻快,想必昨晚这场鸿门宴收获不少。”老板话中有话。 林岚端庄地站着,蓝色缎面紧身连衣裙将她的身材衬的更加玲珑有致,对老板的欣慰她付之浅笑,“不仅确认了三年前绑架我的人是杜芸,还从李慕珩那里要到了三个月,细算起来,收获确实不少。” “要到了三个月?这话听起来很有意思。” “李慕珩让我跟他三个月,三个月内,我可以尽我所能的报复他,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容忍,不仅如此,他说他还会帮我对付江家。” “你信了?” 林岚心中说李慕珩比你靠谱,话到嘴边却成了,“不全信。”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拿不定主意,想来听听你的想法。”林岚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撑着下巴偏头望着屏风后面,依然只能看得到老板的半个头顶。 即便如此,林岚依旧对这个神秘的人物充满畏惧,“我本想用李慕珩情人的身份去刺激杜芸和江容清,但这种办法上次在江容清身上试过了,当时是很奏效,却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昨晚宴会上还被江容清摆了一道,让杜敬逸发现了我的身份。” “你凭什么认为,我有办法?” “这一切不都是在你的算计之内吗?” “我算计你,你有什么是值得我算计的?” “我当然不值得你费心思算计,我说的另外一个人,因为……你在引他入局。” “哦?”老板语气明显透着好奇,“你觉得我在引谁入局?” 林岚美眸轻抬,“李慕珩!” “呵呵……”老板阴冷的笑了一会儿,才说:“你如何断定我在引李慕珩入局?” 老板的笑声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林岚沉吟片刻,才道:“北亚集团虽然是金色年华的老主顾,但以往来金色的都是陆临舟。偏偏那天李慕珩和江容清都来了,而后你告诉我陈桂东的下落,说李慕珩参与了这起案件。我为了先一步找到陈桂东,在身份被揭穿之前把当年的事了结,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调查陈桂东的线索。可正是这样,反而过早在李慕珩面前暴露了自己! 你知道李慕珩从未相信我死了,李慕珩再见到我,必然会加紧调查三年前的真相,这样我们两个人无形中就被拴在了一条线上。你想要的,正是让李慕珩认定我就是林岚。你让我去北亚集团找李慕珩拿房产转赠书,无论成败,都在你的计划之内,所以我要求撤掉窃听器你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撤窃听器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的,难道我还能控制你的想法?如果我真像你说的想要算计李慕珩,我更应该留下窃听器才对。” “隐私被人拿来利用,是人都会担心还会有下一次,保护隐私本就是人之常情。至于你为什么会答应撤掉窃听器,我想……你是觉得李慕珩已经进了你的圈套,不需要这件东西来监视我了吧。” “但这并不能证明你的推测。” 林岚清浅一笑,语气轻缓平静,“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就会发现,你一直在把我往李慕珩手里送。你当初答应我会帮我找到陈桂东,查清三年前绑架我的幕后指使人,但陈桂东却落入了警方手里,在这件事情上你失信与我,我看不到希望,肯定会另择他人相助。我身边只有江越和李慕珩,那日你在我面前对江越的评价,已经帮我做出了选择。昨晚你如果不是已经确定我在做什么,你会对我的行踪不闻不问?而且我刚才说李慕珩愿意帮我时,你的语气很平静,似乎这一切早就在你意料之中。 还有一点,杜敬逸为蓝音的事来金色年华闹那么大动静,你如果有心要隐瞒我的身份,应当是私下与杜敬逸解决,尽量避免被更多人知道我是假蓝音。可你却大张旗鼓地把杜敬逸送入警察局,闹得人尽皆知。反观作为当事人的我,既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也不见你来找我。许是因为你深信,事情闹到这种程度,李慕珩不会不管我的死活。” 老板说:“你身上没有窃听器,我也没派人跟踪你,我又如何得知你跟李慕珩在一起?” 林岚收回目光,细思着说:“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足不出户却将一切掌控,同时还让事情的发展显得顺理成章毫无破绽。你足够了解我,那么李慕珩呢?你如何得知李慕珩的一举一动?又如何肯定他做的事会朝着你的计划发展? 千百个答案里,无外乎两种可能,要么李慕珩身边有你的线人,要么……你本身就是那个线人。” 她一口气说完,并没有觉得轻松。 昏暗的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压抑的气氛在几十平的空间里流转,直到从里面传出慢节拍的掌声。 老板长吁口气,仿佛心中一块巨大的石头,终于挪开了一点。掌声停止,老板笑了声。 “没想你竟然将这段时间的一切串联起来做了脉络梳理,且逐步分析透我的用意,真叫我甚感欣慰……其它你都猜对了,唯独窃听器估错了我的用意。我之所以答应你的要求,是源于你跟江容清在电梯里的对话,让我感觉到你对我有了防备,与李慕珩并无关系。” 林岚蹙眉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我和你一样,心里怀恨。”老板失声一笑,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你不是想知道我做这些的原因吗,今天我可以告诉你。” 林岚下意识坐直身体,凝神静听。 老板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生气的木偶,声音依旧低哑,“这件事得从二十几年前说起,那个时候的南城可没现在这么繁华。在一次上级重要会议上,南城突然被列为西南地区重点发展城市。这个消息一经散开,南城的每一寸土地,就成了众多地产和投资公司竞相争夺的目标。其中竞争最激烈的,就是现在南城市中心广场建设的这个项目。当时竞标的有几百家公司,你知道最后是谁把这个项目拿到手了吗?” “我记得市中心广场是天海集团建设的。”林岚曾在新闻上看到过,大学老师上课时也数次提到,说市中心广场是南城的繁荣的象征。 老板道:“没错,在几百家优秀企业中脱颖而出的,是天海集团的李永卓,这个在南城地产经济发展史上留下重要一笔的传奇人物。” 说到这里,老板的语气变得阴沉了,“不过那时候的天海集团,还只是一个几百人的小公司,称不上大公司。能一路过关斩将成为最后大赢家,照市里的说法,是为了扶持本地企业。” “还有其它原因?” “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扶持,都是建立在有利益可取的基础上。李永卓能拿到这个项目,是因为他收买了江灏兄弟俩,当时在市里担任要职的江灏和他弟弟江瀚从中斡旋,最终才拿到这个项目。为了这个项目,天海集团掏空了所有资金,压上天海全部资产,江灏和江瀚兄弟觉得有利可图,也参与了进来,占了部分股份。 李永卓许是害怕二人反悔,就要求二人在私下签订了一份协议,协议内容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具体内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份协议对江灏和江瀚是个莫大的威胁,不然李永卓也不会压上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天海集团去搏。 后来,江瀚反悔了想要退出,抽走了他投入进去的那笔钱,李永卓和江灏看到了利益,也不在乎江瀚要不要继续。两人联手,将这个项目进行到底。” “他们后来赌赢了?” “当然!”老板沉沉笑道,缓了一阵,他才继续道:“李永卓和江灏赌赢了,市中心广场成为南城的cbd享誉国际,天海集团因此声名大噪,日进斗金,一举成为全国最大的投资公司。江灏的仕途一路亨通,很快就升职了。升职后,江灏担心江瀚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设计陷害江瀚,虽然江灏后面念及兄弟之情把江瀚弄了出来。但宦海沉浮,谁能猜到下一刻生死。于是江瀚决定弃政从商,改名换姓为郭瑞阳,创建了北亚集团。” 听完这些,林岚不忍唏嘘。 原来江灏、郭瑞阳、李永卓三人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纠葛。 作为旁观者,结合三人后来的身份地位,林岚首先想到的是,“江灏当了市长,李永卓手中的协议,岂不成了他权位最大的威胁?” “这就是天海集团为什么会走向灭亡的原因。” 林岚问:“天海集团破产不是季岩东搞的鬼吗,怎么会跟江灏有关?” “季氏集团不过是江灏手中的一颗棋子,真正幕后掌控这一切的,是江灏本人。包括李承佑的死,都有可能与江灏有关。” 李承佑…… 提到这个名字,林岚只觉心口一阵闷痛。 熬过几秒,她才开始思考老板说的话。 江灏担任市长以来,一直深得老百姓的敬重,就连父亲也对这位清正廉明的好官充满敬佩和拥戴。这样的江灏不可能亲自动手,以免不慎将自己搭进去。要保万全,必须除掉最大的威胁。所以他才利用季岩东,以商界常见的龙虎斗的方式,终结李永卓在南城的神话。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本就是这些野心家玩弄权术谋取利益的手段。只是她没想到,在这里面江灏竟然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 如果老板所言无误,李慕珩岂不是娶了他仇人的女儿? 李慕珩在仇恨中挣扎了那么多年,却不知他最大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岳父。 如果他知道真相,当如何自处? 此时此刻,林岚心中竟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意,反而为李慕珩感到心痛。 “你是不是在想,李慕珩是否知道他娶了自己最大的仇人的女儿?”老板似乎能猜准林岚的心事。 林岚心有一瞬的慌乱,她抬眸望着老板的背影,抑制住心里的紧张,压低声音问:“他知道吗?” 老板呵呵冷笑了声,颇有丝幸灾乐祸的意味,“以李慕珩的手腕,即便了解的不全,也多少知道江灏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娶江容清?” “因为啊……一个女人曾为了他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他要为此付出代价!”老板的声音很轻,很慢,似从地狱深处飘来。变态的语气带着蚀骨的寒意,将整个包厢都笼罩上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 林岚动了动有些发软的双腿,心里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强烈的恐惧感。从认识老板以来,老板一直留在金色年华,深居在这个包厢里,怎么会知道李永卓等人的秘密。 这个人,到底是谁…… “天海集团破产,李永卓走上绝路,到死都没有拿出协议威胁江灏,足以证明协议目前还没有落到江灏手中。”老板反被动为主动,刻意提醒道:“如今你已确定绑架你的幕后指使人是杜芸,也就意味着六年前郭家的绑架谋杀案跟杜芸脱不了关系。你要是真铁了心要报复他们,目前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找到李永卓和江灏签订的协议,李永卓只剩下李慕珩一个后人,李慕珩一定知道协议的下落。其二,想办法拿到陈桂东的供词,通过陈桂东这条线索再深入调查,找出当初与杜芸接头的人。而这两样东西,你都可以通过李慕珩得到。” 所以她不仅要回到李慕珩身边,还要获取李慕珩的信任,让李慕珩把这两样东西交出来。 林岚直到现在才明白,老板撒了这么多网,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可他的目标到底是李慕珩还是江灏?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林岚站起身,走到屏风前,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是谁?跟李永卓三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清楚我可以掌控全局,替你报复你恨的人,就够了。”老板的语气透着愉悦,“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从今天开始,为了让你专心的应付李慕珩,我决定把小箬接到我家里去住几天,等你什么时候拿到这两样东西了,我就什么时候把小箬还给你。” “你拿小箬威胁我?” “踏进金色年华,迟早就会有这一天。只不过你比蓝音更理智冷静,早些看明白了我的计划。你如果再晚一点,我失去了耐心,你可能就要跟蓝音一样,丢去江里喂鱼了。”老板像说着事不关己的事,语气云淡风轻。 林岚只觉得双腿有些虚软,她惊惧地看着屏风后面的大班椅,“蓝音的死跟你有关?” “一点就通的人,真好。”老板发出满足的喟叹:“不过她是被自己的好奇心和她那个自诩正义的男人害死的,跟你不一样。” 老板说完还啧啧地叹了几声。 想起蓝音的死状,林岚浑身毛孔不寒而栗。满脑子都是蓝音和小箬,而家里现在只剩小箬和陈梅两个人。 她担心小箬的安危,顾不得追问老板的目的,抓起手机转身冲出了包房,一边往电梯口跑一边用手机给陈梅打电话,陈梅的手机已处于关机状态。 “混蛋!”林岚低声怒骂,急的心都到提嗓子眼儿,大脑像缺氧般胀痛的厉害。她忍着这份痛,在众多员工惊奇的目光中,慌张地跑出大厅,又从保安那里拿回车钥匙,一路超车变道闯红灯往家赶。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法拒绝的交易 九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林岚一路狂飙到小区楼下停好车,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不顾豆大的雨滴,林岚摔门下车疾步如飞直接往家里赶,在电梯里的半分钟更是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到达居住的楼层,电梯门只开了一条缝她就硬挤了出去,到门口按门密码的手都在颤抖。 进屋之前,林岚还怀揣着一丝微渺的希望,希望老板的速度没那么快,希望小箬还在家里等她回来。 “小箬,小箬。” 她在客厅大声叫着小箬的名字,无人回应的安静令她脚底生寒,强烈的紧张压迫的她喘不过气。她不甘心,将家里所有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两遍,一边叫着小箬和陈梅,一边拿起手机给陈梅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 之前还是关机,现在怎么会不在服务区? 林岚急扯白脸地看着手机,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问老板。老板很快就接听了电话,林岚确定接通直接开口:“你把小箬她们弄到哪里去了?” 她的声音很大,像被踩住尾巴急吼出声的猫,愤怒和焦急让她忽略老板掌握着她命脉的事实。 “我说过,接到我家里住几天。”老板对林岚的反应很满意,说话声音明显柔和了些,“我可以跟你保证,在你拿到协议那天,我一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女儿。” “她们现在的安危我都无法确定,我如何能相信以后。”林岚瞳孔紧缩,强迫自己冷静,“让我见她们一眼,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要看看她们就好。” 老板嗤笑了声,“依你。” 挂断电话,林岚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半分钟后,她收到老板发来的短信,内容是小箬和陈梅在一处装修奢华的客厅里。林岚把照片晃大,陈梅紧搂着小箬坐在古欧风的沙发上神色惶遽,小箬耷拉着头一副欲哭的模样。 两人身后站了一名身形魁梧的洋人保镖,还有一名身穿女仆装的黑皮肤女士。 林岚只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缓口气,老板已经打电话来了。 “李慕珩给你三个月,但我没那么多耐心,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今天是九月三十,十月三十下午两点之前,我要得到那份协议。”越是充满威胁的话,老板说的越是轻巧随意,“还有忘了提醒你,陈桂东的口供你可以直接找李慕珩要,但协议我劝你最好还是暗中搜找,毕竟那是李慕珩唯一能脱离江灏威胁控制的筹码,他不会为了你放弃他最在乎的人,明白吗?” 李慕珩重视协议,所以老板才大费周章的让自己回到李慕珩身边,想清楚这点的林岚心口一片冷凉。 “我的蓝音,你应该感谢我对你的仁慈,目前只带走了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小箬,而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所以,我希望你能报答我这份善意,使出你的浑身解数,从那个男人身上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最后祝你好运。” 老板轻声一笑,挂断了电话。 林岚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刺耳的嘟嘟声,无力地垂下手,手机顺着掌心脱落到地上。她却失魂落魄地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握拳捏着鼻子,脑海里全是小箬那委屈可怜的小脸。 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些年来,她已经把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当成了亲骨肉对待。 上次蓝洛还提醒她不要因为个人仇恨将小箬置于危险之地,彼时她以为自己能控制的很好,会保护好小箬让她一生无虞,而今小箬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带走。 方才听老板话里的意思,他有想过对父母下手,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而已。 感受到眼眶被湿热的液体侵占,林岚忙仰起头把这不争气的东西憋回去。这个时候应该想的是如何拿到协议把小箬换回来,同时避免给家里的父母带去危险。 闭眼深吸口气,待情绪稍微平复些,才睁眼起身将地上的手机捡起。她打开通讯录,找到李慕珩的电话号码,好几次想点下去,都没那个勇气。 窗外雷声阵阵,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她的神经。林岚偏头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对岸的江景被雨帘模糊,远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的广告也不甚清楚。 她踌躇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那通电话打出去,而是直接出门。 杜敬逸昨晚闹腾了一晚上,睡到大中午才醒。他起床穿好衣服饭都没吃,直接开车去找林岚,势要弄清楚真相。 看到林岚开车离开,杜敬逸急忙开车跟上。林岚车速很快,驶过积水的地方,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杜敬逸以为林岚是故意躲着自己,加大油门紧随不舍。 林岚满脑子都是小箬,没注意到后面有车跟着。大雾天的马路可见度极低,车子行驶在五十米高的双行道高架桥,林岚愈加心神不灵,只好稍微减缓了车速。 便是这短短几秒钟,一辆黑色沃尔沃直接挡在她的车前,车身划过一道流畅的弧度,宛如f1赛场上的漂移。 林岚急踩刹车,但雨天路滑,车子还是在双重作用下撞了上去。林岚身体前倾,头部重重地撞上弹开的安全气囊。林岚只觉得眼里一片黑暗,晕眩伴着恶心的感觉,铺天盖地般袭来。 三年前在墓园那次重伤,除了让她失去了那对双胞胎,还给她的头部留下了后遗症,必须小心又小心的护住头,以免颅内充血。但这次,似乎是三年来最严重的一回。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车门,她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 模糊的视线里,有一双手把她从驾驶椅拖拽了下去扔在冰冷的地上,拎着她的头发,在她头顶愤怒地骂着:“贱人,你不是想跑吗,你现在继续跑啊,我看你能跑多远。” 滂沱的雨滴打在身上,有着不合季节的冷凉之意。 九月底,许是马上就要到秋季了,所以雨才会这么冷。 林岚努力睁开眼,雨水迫不及待的落入眼睛。模糊间看到一张扭曲狰狞的脸,像极了三年前地下室里那两个人的模样。 她摇头,想告诉自己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唐德鑫和陈桂东在监狱里,那段噩梦也将不复出现。但响在耳边的声音,真的太像了…… 沈月卿去墓园祭奠李永卓和李承佑,李慕珩原本吩咐阿宁陪她去,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亲自陪沈月卿到墓园。 沈月卿祭拜完李永卓后,看着李慕珩淡漠的面容欲言又止。知道沈月卿还想去郭瑞阳那里,李慕珩成全她的意愿,让安宁陪沈月卿去郭瑞阳处,他独自去李承佑的墓。 李慕珩着装一向考究,从衣服到鞋子,都是量身定制且名家出手,但在颜色上多半钟与极致的黑,就连手中的雨伞也是纯黑的,颀长的身姿在黑色中更显得挺拔轩昂。 雨滴落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承佑,我要跟林岚复合了,你知道吗?”李慕珩敛眉凝视着墓碑上的李承佑,语气淡淡,“虽然只有三个月,但我想……三个月的时间让她掏出真心,应该足够了。” 细长的手在墓碑上轻抚着,他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慢慢地自言自语,“她变了,变了很多。再不是三年前那个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的林岚了,现在的她……比以前更漂亮,更理智,更让人心动。” 李慕珩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带着些微欣慰之色。 墓园那边,阿宁急匆匆地跑到李慕珩身旁,身形未定就一脸凝重地说:“李总,林小姐出车祸了。” 李慕珩敛眉,转过头看着阿宁,“严重吗?” “听保镖的意思,有点严重。” “哪家医院?” “南桥医院,江……”没等阿宁说完,李慕珩冷声打断,“你留在这里陪着她,十分钟后送她回老宅。” 说完阔步如飞疾行而去。 沈月卿祭拜完郭瑞阳,到李承佑这里不见李慕珩,便问阿宁:“慕珩去哪里了?” 阿宁如是道:“先生一个朋友出了车祸,他现在赶去医院探望。” “什么样的朋友?车祸严重吗?” “是一个认识多年的合作伙伴,伤况目前还不确定。”阿宁性格冷淡,说话更是精简,“夫人,先生说给您十分钟时间,现在只剩下五分钟了,五分钟以后我送您回老宅。” 沈月卿优雅笑了笑,“我就看看承佑,用不了多长时间。” 阿宁眼神温软了些,但表情依旧严肃冷漠。沈月卿对着墓碑与李承佑说了几句,内容无非是倾诉思念之苦,还有让李承佑在天有灵保佑李慕珩平安顺遂。时间把控在三分钟,然后与阿宁一起走向停车场。 王海送李慕珩去医院了,沈月卿只能坐阿宁的车。阿宁为沈月卿打开车门,沈月卿上半身探入车厢,又突然后退出来,站直身四下探看。 “夫人,您怎么了?” 沈月卿看了几遍,蹙眉思索了一会儿,看着阿宁微笑摇头,“可能是年龄大产生错觉了,竟然觉得有人在注视着我。” 阿宁闻言,忙将沈月卿护在身后,锐利的目光在四下环顾一周,确定没可疑之处,才对沈月卿道:“夫人,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沈月卿钻进车里坐好,阿宁随后。 两辆车很快消失在了雨中。 第一百八十章 以后就不是了 林岚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雪白,熟悉的场景、相同的味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身处的是什么地方。 “现在感觉怎么样?” 浑厚中带着浓浓关切的声音自身侧飘来,林岚勉强转动昏沉的头面朝对方,微睁着眼看向病床边的男人,“头有点晕,其它还好。” 江越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顶,力度很轻柔,像四月暖阳下的的风,予人一种平静踏实的呵护感,唯独语气却并不平静,“你头部的问题自己知道吗?” 林岚垂下眼睑,绕过答案解释道,“只是后遗症而已,不是什么大病,平时多注意就好了。”林岚不欲与江越继续这个话题,眨动着无法聚焦的双眸,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了?” “是杜敬逸打电话告诉容清,容清再通知我的。”提到那两个人,江越眸色明显暗了几分,“杜敬逸那里我已经走司法程序。” “嗯?”林岚不解。 “杜敬逸故意开车撞你,我以蓄意谋杀罪起诉他。” “原来是杜敬逸……”林岚想起昏迷前那人粗暴的动作和羞辱的话语,当时大脑被撞糊涂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敢情是杜敬逸因昨天的事来找自己算账了。 杜敬逸的偏激她也领教过几次,只是这次代价略大。如果当时没有急踩刹车,两车相撞在五十米高的高架桥上,估计她现在就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醒了?”一道男声突然闯入,林岚和江越纷纷抬头看过去。 徐医生拿着病历单走到病床前,例行公事的做了一系列检查,最后在病例单上飞速写着什么,同时提醒道:“知道自己头部曾受过重伤,就要时刻注意,尤其是开车和运动时更要减少脑部冲击,以免受到二次伤害,三年前那种程度的脑伤,可是会要命的。你这次很幸运,只是轻微脑震荡,回去多加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林岚问:“我现在可以出院吗?” “如果你执意要回去也可以,但回去以后尽量减少剧烈运动和脑力运动。”徐医生一脸诚恳,“不然你还得来。” “谢谢。” “不客气。”徐医生温和的笑了笑,转过头看向江越,目光带着打量。江越对这种目光很是敏感,抬眼与徐医生对视着。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徐医生惨败。 “行,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徐医生合上病历单,逃命般走了。 林岚对徐医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深入去想头又疼的厉害。她现在惜命,想不起来就没再细思。 徐医生走出病房就撞上了李慕珩。 “你是蓝音的主治大夫?”李慕珩身高的优势,总让人自觉仰望。 徐医生一脸懵,心道这林岚何时改名了?虽然此前听季呈延说林岚发生意外去世,但三年前她身上的伤是他亲自经手,因为是季呈延的朋友,他记忆尤为深刻。名字可以改,身体骗不了人。 徐医生琢磨着是否要纠正李慕珩,但眼前男人强大的气场让他无法做出第二选择,只能像听取命令般点头:“是。” “她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需要住院治疗吗?” “不用,只是轻微脑震荡。昏迷是由于之前脑部受到重伤留下的后遗症导致,这种症状无法预防,只能避免。” 李慕珩拧眉,他从不知道这些,“后遗症?什么后遗症?你以前给她治疗过?” “三年前,我还在市医院上班时遇到过她,我记得她是高处摔落,导致颅盖线性骨折,抢救了两个多小时才把她救回来。她当时伤得很重,所以印象深刻。”那日季呈延赶到医院要亲自给林岚动手术,为了不耽误时间,徐医生找几个人把季呈延抬出了抢救室 “她当时是不是怀孕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心里的砍,过不去, “是怀孕了。”徐医生叹了口气,“是对双胞胎,好像是八周多快九周了,不过在送来之前,孩子就已经没了。大人身体都受到了危及生命的重伤,更何况才刚有心跳的宝宝。” 李慕珩眉心急速跳动了几下,身体从头到脚退了一次温,心脏因缺血而胀痛着。 一阵又一阵,让他浑身血液如凝固般,手脚发软。 他一直以为林岚是因为恨自己骗了她,连带着恨起了孩子,所以才去医院拿掉…… 他颓然地走到病房门口,在外面徘徊许久,却没有勇气进去。原来,真的是自己错了…… 徐医生啧了声,不知道李慕珩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在病房里被江越用眼神追杀了一回,撞上李慕珩,又被对方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徐医生这越想越不舒坦。为了把心头的不爽带给别人,他掏出手机打给季呈延,开门见山道:“我说季总,我跟你那老同学还挺有缘的,才来南桥没上几天班,竟然又遇见她了。” 彼时季呈延正在办公室加班,他手上还有一大推待处理的文件,周一得去外地谈一个客户,无暇理会徐医生的调侃,直接问:“方蕾怎么了?” “方蕾?”徐医生一边往医生办公室走一边说:“什么方蕾,我说的是林岚。” 季呈延瞳孔一缩,神色怔然…… 李慕珩用十分钟收拾好情绪,才推开病房门,却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屋,对江越视而不见。 迈步走到病床旁,李慕珩目光落在林岚苍白到虚弱的脸上。想到方才那名医生说的那些,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经历过生死劫难的女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她也是肉体凡胎,也会有生病的时候。 俯下身,李慕珩凝视着林岚的眼,道出温柔而又深情的话语,“我来晚了。” 林岚抬眼看他,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握紧了几分,“只是一点小伤,不用担心。” “做全身检查了吗?” “这好像不在李总关心的范畴。”江越蓦地打断,缓缓站起身,气势一瞬变得凛然。 李慕珩好似这才注意到江越,清冷的眉目透着被人打扰的不悦,“江司令莫不成还想管控李某的思想?” 江越眸色一沉,“蓝音是我的女朋友,她身体的健康问题,不劳李总费心。” 李慕珩注视江越几秒,林岚知道他在斟酌,未免二人闹得不愉快,林岚勉强笑着开口劝阻:“我真的没事……” “以后就不是了。”李慕珩语气笃定。 二人怔然地看着李慕珩,江越素来从容的脸上浮过一抹错愕,余光在林岚身上打量一回,“李总这话说的未免太过武断。” “肺腑之言。” 江越不与李慕珩争论,转而看向林岚。这种情况下,他更在乎林岚的态度。 但林岚是沉默的,带着某种意图的沉默,将他的行为变成了争夺。 李慕珩不与江越啰嗦,俯身掀开被子将林岚打横抱起。感受到林岚身体很僵硬,他安抚般看了她一眼,眸里沁着林岚分辨不出真假的宠溺。 还未转身,手腕已经江越的大掌握住。 剑拔弩张的对峙,在无声间拉开序幕。医院的病房本就透着压抑,二人各不相让的强大气场更将这种气氛拨高到顶点,仿佛随时都会有东西从上面倾塌,将三人吞没。 江越是军人,又常年保持训练,臂力自是不在话下。他捏在李慕珩手腕凸起的关节处,五指收紧,手臂用力,衬衫下可见肌肉凸起的轮廓。 偏偏李慕珩不动声色。 江越扫了李慕珩一眼,目光落定在林岚脸上,“你确定要跟他走吗?” 林岚心里的答案是肯定的,因她原本就是打算去找李慕珩。此刻当着江越的面,她却不敢看江越的脸,只怕内心会因歉疚而不安。 “江越……对不起。” 她没得选择,需要回到李慕珩身边,拿到那份协议,换回小箬。 江越似乎明白了,含笑着张开手指,“我尊重你的选择。” 李慕珩不再停留,抱着林岚从江越身旁经过。 李慕珩与林岚前脚刚走,江容清后脚就走了进来。她转到江越面前,委屈却又隐忍的哽咽着:“哥,你怎么能让慕珩带走蓝音,那可是你的女朋友啊。你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别的男人带走,而那个男人还是……是你的妹夫。” 如果不是顾及江越的身份地位,江容清就要说江越头上都成大草原了。 江越心情本就烦躁,被江容清这么一质问,更是莫名地想要发怒,“管好你自己的老公,我的事你少管。” “可你是我哥啊,我是担心你。你是南城军区的总司令,我不希望蓝音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给你带去麻烦,影响你的声誉和前途,不想她给我们江家抹黑,我这样做有错吗?” 江越逼视着江容清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蓝音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心里清楚。选择她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言罢,不理会江容清的哭诉,江越阔步离开了病房。 江容清不甘地咬着唇,心里愤怒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慕珩为了那个女人,竟然不惜与哥哥反目。 三年前因为林岚她差点就失去了李太太这个位置,三年后,更不能让‘蓝音’得逞。江容清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李慕珩抢回来,牢牢拴在身边。 就像当初那个女人说的,世间小三千千万万,赶走一个还有一个。唯有如陆临舟说的那样,将李慕珩掌握在手中,才能高枕无忧。 江容清闭上眼酝酿了会儿情绪,确定开口就会哭出声来了,江容清才拨通陆临舟的电话。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希望仍旧落空 陆临舟似乎早已料到江容清会主动找上自己,只是速度忒快了些。 江容清在电话里委屈巴拉的说了一大堆,心里对林岚恨得牙痒痒,偏偏没说出一句诋毁林岚和李慕珩的话。叫陆临舟这个旁人听了,都觉得是李慕珩与林岚做得太过分,对不起江容清的大度善良。 陆临舟琢磨了一会儿,安慰道:“你也别怪慕珩,毕竟蓝音与林岚长得实在太过相似,他会对蓝音上心,也是基于对林岚的亏欠。这样吧,你等会儿如果有空,我们出来见一面,看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江容清抽泣着,“好,我等会就去找你。” 挂断电话,江容清抬手擦掉因入戏太深流下的眼泪,全不似方才那柔弱可怜的小女人。心知留住李慕珩已经不能再从他身边的女人下手,江容清已经决定在李慕珩身上花心思。 无论如何,北亚集团总裁夫人这个身份,谁也不能夺走。 江容清在医院大厅遇见行色匆匆的季呈延,两人擦肩而过。季呈延并未注意到江容清,飞奔上楼直接闯进徐医生的办公室。 这一路奔驰,季呈延早已满头大汗,他按耐不住激动,双手撑着办公桌急切地问,“老徐,林岚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徐医生抬起头,季呈延风尘仆仆,肩膀上的衣服被外面的雨水打湿。他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速度这么快。”起身领着季呈延往病房走去,“人又跑不掉,那么着急干什么。” 季呈延只觉得心已提到嗓子眼儿,掌心因为紧张冒着湿热的汗。每靠近病房一步,他的心就收紧了一分,仿佛随时都会因血脉喷张而窒息。 方才自徐医生处得知林岚出现在医院那一刻,他像置身于不切实际的梦里,孤独无趣了三年的灵魂被一束光照亮,哪怕只是萤火般脆弱,也足以让他不顾一切地追逐。 二人大步赶到病房,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满怀的期待在瞬间空落,季呈延愣了几秒,转身一把揪住徐医生的白大褂:“你不是说林岚在医院吗,她人在哪里?” 徐医生也很困惑,恰好收拾病房的护士进来,他问护士:“刚才住在这病房里的病人去哪里了?” “被人接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十五分钟以前。” “是最先开始来的那个,还是后面的那个?” “是后来的那个。”护士偷瞄季呈延一眼,发现季呈延也正盯着自己。在医院见人无数,却对这位长相英俊不凡,身材好到爆的男人一见钟情,她红着脸羞涩地道:“好像是北亚集团的总裁,是他把病人抱出医院的。” 徐医生双手一摊,颇为无奈,“你来迟了一步,人被带走了。” “李!慕!珩!”只要提到这个人,季呈延整个人气势都变了,他咬牙切齿地念着那三个让他痛恨入骨的字,“你确定他是被李慕珩带走的?” 护士唯唯诺诺地说:“确定!” 季呈延松开徐医生,转身欲走。忽而又顿下脚步,回头看着徐医生,“可以给我看看她的病历吗?” 徐医生迟疑了片刻,护士识趣地离开。 “看在你跟病人关系匪浅的份上。”徐医生回办公室把林岚的就诊信息递给身后跟来的季呈延,“这是她的资料和身体检查报告,不过她现在改名换姓了,叫蓝音。” 季呈延仔细翻看了一遍林岚的个人资料,想起昨晚在中容周年庆会上见到的那个女人,季呈延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径直到停车场开车去北亚集团找李慕珩。 午后,雨势渐小,雾蒙蒙的天空,很阴沉。 李慕珩手揽着林岚的整个后背,将她纤瘦的身体圈在自己的臂弯里,一手捧着她的头,让她依附在自己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头不会再受到伤害。 林岚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味道,像橙花般清冽,却并不甘甜。很好闻,是那种一闻就会上瘾,并且会萦绕在心回味无穷的味道。 就像法国波尔多侯伯王酒庄里年代久远的干红,初闻时香气含蓄,入口后香气在口腔里化开,细腻柔和的单宁让人如痴如醉。 “你带我去哪里?”车窗外的风景是熟悉的,她却明知故问。 李慕珩在她头顶低语,“回老宅,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那里,我等会儿派人把小箬也接过来。” 林岚闭目,“我把小箬送去蓝音姐姐那里了,有空我会去看她。” 李慕珩沉默了一会儿,“这样也好。” 驶入南山居老宅时,雨已经彻底停了。 王海停稳车,李慕珩将林岚打横抱下车。林岚心里并不能毫无芥蒂的任由李慕珩抱着,哪怕是靠在李慕珩怀中,她的脖子也是僵硬地往外偏。 经过别墅庭院的花圃,林岚扫了眼被雨水肆虐过后的三色堇,紫色的猫脸花被大雨摧残了一番,在风中娇弱的摇摆着,有一种凄艳的美感。 刘英听到车声响动,忙出来开门。李慕珩抱着林岚直接上楼,刘英好奇地望了李慕珩怀中的女人一眼,惊讶的合不拢嘴。 “去拿一件干净的衣服来。” 刘英愣愣地道:“好,先生您稍等,我马上就去。” 李慕珩把林岚抱回卧室,刘英送衣服进来又出去。林岚见李慕珩的阵势是要帮自己换衣服,她赶紧将衣服接过,自己往浴室里走。 走了两步,身体又落入一个宽厚结实的胸怀中。 “林岚……”李慕珩从后面抱着她,头深埋在她脖颈里蹭了蹭,“放下你的防备,让我为你做点事,好吗?” 让他为三年前孩子的事,做出一点弥补。 林岚梗着脖子,“换件衣服而已,又不是很麻烦的事,我自己可以动手。” 轻轻挣开李慕珩的怀抱,林岚走入浴室,关门时,留给李慕珩一个明媚的笑容。 门关上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沈月卿听见门外有响动,起床查看,恰好见刘英一脸慌张的在李慕珩卧室门口徘徊。 “慕珩回来了吗?” 刘英还没醒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道:“回……回来了。” 沈月卿作势要去敲门,刘英低声劝阻道:“夫人,先生正在给林小姐换衣服,您要不……等会儿再去吧。” “林小姐,哪个林小姐?”沈月卿问。 刘英把刚才的经过与沈月卿一五一十地说了,沈月卿听完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你说……慕珩抱了一个跟林岚长得十分相似的女人回来?” 刘英点头如捣蒜。 沈月卿更不放心,她转身猛敲卧室的门,“慕珩,我是妈妈,你在里面吗?” “你再不开门我就进来了。” “慕珩,我真的进来了。” 沈月卿握着门把手往下压,门推开一道缝,李慕珩高挺的身姿站在里面,“怎么了?” 沈月卿往里面瞧,没看到有所谓的女人,“我听阿宁说你去医院探望朋友去了,想问问你那个朋友情况怎样,严不严重,没别的意思。” “不用担心,她已经没事了。” “那……”沈月卿脸色忽的一白,说话结巴,“里面那位是……” 李慕珩回头,林岚已换好衣服站在浴室门口。他伸出手,示意林岚到身边来。 林岚迟疑了一会儿,硬着头皮走到李慕珩身侧。近距离看沈月卿,能从她风韵犹存的脸上看出年轻时有多貌美,肌肤虽不再细腻,但保养得宜,加上天生丽质,已经足够美丽。 李慕珩牵着林岚的手,对沈月卿介绍道:“这是林岚,她会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又看着林岚,“我母亲。” 林岚礼貌垂首,有礼却疏离,“阿姨好。” 沈月卿被李慕珩弄得一头雾水,她勉强回应了声,“林小姐好。”然后拉着李慕珩到走廊另一头,声音虽小但语气强势,“慕珩,你跟妈说清楚,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叫林岚的女人三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还有,你把她带回家里做什么,要是被江家的人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李慕珩不疾不徐地道:“我有我的打算。” “什么打算让你冒这么大的险?”沈月卿生怕儿子被感情迷昏了头,“你要是真想养着她,可以在外面随便给她安排住处,有空去看她不就行了,你这……这不是故意让容清他们抓你把柄吗?” 李慕珩敛眸,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悦,只因他不满旁人将林岚的身份定义成他养着的情人。回头看林岚,林岚正与刘英说着话,还和三年前一样熟络。 他说:“她现在对我而言很重要,不留在身边,我不放心。” 沈月卿瞠目结舌,自家儿子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说过这种话了? 撇下沈月卿,李慕珩重新回到林岚身旁,抬手勾着林岚的肩膀下楼,“刘姨,今晚吃红烧肉。” “诶诶诶,好叻。”刘英高兴地连声应着。 但沈月卿对林岚的到来由衷感到不舒服。 第一百八十二章 跟李慕珩离婚 江容清与陆临舟相约在一家咖啡厅,二人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只是都没享用。 陆临舟对江容清的态度一向是冷淡的,今日出奇地安慰了江容清一会儿,待江容清情绪平静下来,他才道:“事情闹到这种境地非我所愿,你跟慕珩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也看在眼里。容清,我希望你能坚强起来,重新振作,不管是为了慕珩还是为了你自己。” “我也想重新振作,但慕珩为了那个女人都选择跟我哥反目了,我能怎么办。”江容清用弥漫着水雾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陆临舟,“以前我们还没有结婚,他与林岚陶夭纠缠不休,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现在是我的丈夫,我们是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夫妻,如果这件事传出去,我以后要怎么见人。” 江容清越说哭的越伤心,对面的陆临舟长叹口气,于心不忍地说:“这件事慕珩的确有错在先,我替他向你道歉。我作为他的朋友,当然也不忍心看着他一再错下去。” 江容清心里窃喜,脸上依然故作委屈,“我和你一样,都是为了慕珩好。临舟,你想想办法,帮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慕珩。”陆临舟抿了一口咖啡,似乎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我不想看他执迷不悟,不希望他把自己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慕珩,就努力让他走上正途,别放弃他。” 江容清坚定地点头。 “慕珩生性凉薄,你逼他越紧,他越是远离你。他的生活你无法插手,只能从公司入手。”陆临舟沉思着,“我是有一个办法,但不知你为了慕珩,又是否敢赌。” 江容清眼睛泛光,“什么办法?” “跟慕珩离婚。” “不行。”江容清几乎是脱口而出,她义正言辞地拒绝:“我绝对不会跟慕珩离婚。” 陆临舟笑了笑,慢慢解释道:“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残忍,但是容清,诚如我昨天说的,死守着李太太这个名分,却无法走入他的内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婚姻是我跟慕珩唯一的牵绊,离了婚我们不就一拍两散了吗?我不,坚决不会离婚!” “不,离了婚,你拥有的将要比婚姻多出十倍。”陆临舟面露不忍,似乎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犹如割肉般痛苦,“北亚集团又是郭董事长一手创建,他会把股权无条件转让给慕珩,是基于慕珩是你未婚夫的前提下。但如果慕珩跟你没关系了,股份就要按照法定继承权重新分配。你父亲是郭董事长的亲哥哥,在法律上拥有继承权。虽然可继承的股份并不多,但只要能从慕珩那里得到一点,就能牵制住慕珩。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还可以从其它董事那里购买一些股份。这样一来,北亚的生死存亡你就占了一份。慕珩要想让北亚继续开疆扩土,你的每一句话都将左右他的脚步和决定。” 陆临舟补充道:“如果不是看在你对慕珩用情至深的份上,我也不会对你说这些。站在慕珩的立场,我宁可你们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他可以随心所欲的过他想要的生活,而你……也一样。” 江容清心口凉飕飕的,陆临舟这话直接戳中了她的痛处。 陆临舟无奈一笑,看了江容清一眼,面露惭愧,“容清,我相信你才对你说这些,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不管你最后做什么选择,都不要损害慕珩的利益,尤其是他在公司的地位。” 言罢,陆临舟起身快步离去。 江容清呆坐着,一时拿不定注意,毕竟离婚非同儿戏。她怕一旦离了婚,与李慕珩也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她抗拒离婚,但陆临舟后面说的那些却让她很心动,甚至跃跃欲试。 ……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湿润,带着泥土被雨水浸泡后的气息,有着回归乡野的舒适。 饭后李慕珩不见林岚,询问刘英才知林岚在庭院里。他走进庭院,林岚正蹲在花圃中间,双手捧着下巴发呆。 三色堇是林岚所钟爱的,而这片花圃却是李承佑亲手种下。彼时青春懵懂,总想把爱情变成一首浪漫的诗,做些扭捏矫情的事来证明彼此深爱,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天真的有些可笑。 李慕珩以为林岚又在思念李承佑,心底泛起一阵无以言说的酸涩滋味。步履轻缓地走到林岚身后,林岚陷于思绪中没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黑影下滑,她才惊觉身旁有人。 “在看什么?”李慕珩蹲下身与林岚并肩,顺着林岚的目光看去,是一株被雨水打烂的三色堇。 林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李慕珩勾了勾唇角,带着自我嘲讽的意味,换了个林岚感兴趣的话题,“你昨天跟我说,三年前绑架你的那些人跟杜芸有关,有证据吗?” 果不其然,林岚的眼睛瞬间亮了,她面朝李慕珩,“原本是想通过找到陈桂东来指认杜芸,但现在陈桂东被抓,线索到他那里也就断了。” “你如何肯定是杜芸派的人?” “以前只是怀疑杜芸,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林岚只说有力度并且能让李慕珩信服的话,“昨天在活动现场,我亲耳听见杜芸承认陈桂东是她指派,陈桂东逃离现场后与杜芸见了面。” “但陈桂东已经入了狱。” “是啊,陈桂东进了监狱,杜芸却没有受到牵连,想必他咬死也没有招出幕后主使。”林岚琢磨了片刻,颇有些遗憾地说:“如果我能与陈桂东当面对质就好了,即便不能判定他招供的内容是否属实,听听他的口供,自己找到一点线索也好。” 老板说李慕珩有陈桂东的口供,真的有吗? 林岚无法直接开口找李慕珩要,因为目的太明显了。 只能委婉的表达。 安静了一会儿,李慕珩道:“你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 林岚微偏着头,试探地问:“你有陈桂东的口供?” “除了绑架案,陈桂东参与的一起跨国贩毒案里,有北亚墨尔本分公司的一名高管。我想尽快将那名高管抓捕归案,全方面支持了警方的追捕工作,有权知晓与这起案件的一切相关。” 李慕珩带林岚进入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将陈桂东录口供的视频放给林岚看。自己坐到林岚对面,微眯着眸子注视着林岚的表情。 林岚双手平叠放在书桌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显示屏。 陈桂东最先招的是六年前郭家那起绑架案,林岚将陈桂东说的一字不漏的记在心上,最终只锁定了一个叫老大的人物。对于自己那部分,陈桂东轻描淡写地讲述让她不由得冷笑。 “这段口供我反复听过几遍,也试着分析过。对于指使他们绑架你的幕后人,陈桂东只用一句‘网络上的神秘人士’搪塞了过去,由于被害人已经‘去世’,无法确认案发经过,警方只能不了了之。”李慕珩单手撑颚,慢慢说道:“但就陈桂东目前审判的结果而言,即便你出面,陈桂东也未必会翻供。” “为什么?” “贩毒、绑架,和畏罪潜逃三大罪名累身,也只判了无期徒刑而非死刑。他想活命,一定会咬死自己说过的话。你都说是杜芸指使,依杜芸现在的权利,想压下这件事轻而易举,你还因此暴露自己,只怕得不偿失。” 李慕珩说得很中肯,林岚又看了一眼电脑里的陈桂东,“陈桂东不是还参与了郭家那起绑架案吗,同样是绑架案,又有同一个人参与,如果逆向思考,郭家的绑架案是否也是受杜芸指使?” 李慕珩眼底浮过一抹森寒,“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林岚心里变得警惕,壁灯的光很昏暗,林岚看不太清李慕珩的表情,“警方都能把两起案件并案处理,已经意味着他们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郭夫人和她的儿子当时被绑匪撕票,参与的几名绑匪目前加上陈桂东,只有三人被绳之以法,其余三人下落不明。同样没有证人可以证明幕后主使的绑架案,这样的手法似乎很像出自同一个人呢。” 李慕珩细细端睨着林岚,电脑屏幕泛出的白光可以清晰看见她说话时的神态,“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几名在逃的绑匪警方找了六年也没找到,如今只怕更加难找。更或者,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引他们出来?” 林岚说:“如果把幕后指使人锁定在市长夫人身上,就不能用绑架勒索来定义这起案件。因为极有可能是用绑架撕票的名义掩盖蓄意谋杀的真实目的。郭董事长是江市长的亲弟弟,杜芸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要置郭董事长的妻儿于死地。还有已故的郭太太又是谁,这些都需要调查清楚,只有摸清楚他们亲人反目的原因,才能找到作案动机。” “所以你现在想调查谁?”李慕珩的语气很阴寒,在昏暗的光线里,令人心下惶然。 第一百八十三章 像云朵一样软绵绵 林岚感觉到李慕珩气息的变化,以为李慕珩是因为此事牵扯到郭瑞阳而不高兴。但老板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她不能直接问李慕珩要协议,只能从旁入手,先调查清楚郭家绑架案的真相,看是否跟协议有关。届时李慕珩如果得知江灏才是当初害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也许会拿出协议来。 至于先从谁查起,同为受害人的林岚觉得,应该是郭瑞阳的妻子。那日老板给她听的那段录音中,郭瑞阳妻子嘶吼着告诉郭瑞阳,小言是他们的孩子。 在命悬一线的危险时刻,她不是求救,而是极力向郭瑞阳证明孩子的身份,是否意味着他们家庭内部存在着一些矛盾。 李慕珩见林岚想的入神,又问了句:“考虑清楚了吗?” 林岚敛回心思,语气肯定地说:“我想先从郭董事长的夫人那里着手。” “为什么要查一个失踪的女人?”李慕珩起身,走到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俯视着林岚被白光衬的更加雪白通透的脸庞,“查她的价值是什么?” 林岚抬头,李慕珩冷沉的眼神让她顿生紧张,“郭董事长将郭太太保护的很好,外界也从未有过郭太太的传闻,如果杀害董事长妻儿的幕后主使真是杜芸,总有杀人动机。我想打听郭太太的消息是因为……想知道她与杜芸之间是否有什么恩怨。” 林岚声音减弱,因为李慕珩的眼神太过渗人,仿佛在看一块石头,令她心慌。 李慕珩凝视着林岚,许久,他偏头吞咽着,喉结滚落时,林岚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我答应你,亲自帮你查郭太太的底细。但我要提醒你,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也不能再交给其他人去查,如果让我知道了,我随时带你去见你的父母,明白吗?” 林岚垂下眼帘,颔首,“好!” 李慕珩说:“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房休息,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林岚利落起身,在李慕珩的注视下离开书房。 待林岚走了,李慕珩坐回本属于他的位置,双手十指交握抵着下巴,目光牢牢地锁在电脑屏幕上敛眸沉思。许久,他拾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李慕珩给林岚留了以前的房间,大到房间布局,小到沙发的摆放位置,都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屋内熟悉的环境,让三年前那个夜晚的发生的事清晰的犹如昨日。指尖划过镶壁的案牍,在沙发上流年,最终停在落地的玻璃窗前。 林岚直挺的站着,隔着透明玻璃默望着窗外夜色。雨后的天空浓黑一片,迷雾笼罩的路灯晕上朦胧的光圈,夜晚杳无人迹的别墅区,似乎只剩下一幢幢空楼。 拿出手机尝试着拨打陈梅的电话,依然被告知不在服务区。 她担心小箬,那个孩子总是认床,偶尔还要听小故事才能入睡,林岚怕她到陌生的环境会不适应,睡不着。 她也担心自己的父母,上次见到林正泽,知他身体不太好,也不知现在好些了没。 三年的躲藏,就是不想连累父母和林风,如今能躲得过江家,那老板呢? “爸……妈……”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口呼唤过这两个字了,久远的仿佛快要忘了自己也是有父母的人。抬手捂着心口,又自嘲地笑了笑。 电话铃声将她拉回现实,一看是江越打来的,她犹豫一会儿,滑动屏幕接听。 “身体现在好些了吗?”电话里江越语调微沉。 林岚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江越默了一会儿,“你明天有空吗,车祸事发经过需要你去警察局录口供。” 杜敬逸的问题终究要处理,能解决便早些解决,也省了以后带来麻烦,“我明天上去就去警察局。” “好,明天上午十点,我在西街派出所门口等你。” “嗯。”江越不计较今天在医院的事,林岚心里很感激,也不吝于表达,“江越,今天在医院……谢谢你。” 江越笑了声,不带任何情绪。许是想到了什么,江越道:“李慕珩带你离开医院时被容清看见了,我估计她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要多注意。” “我会谨慎。”林岚轻吸口气,“我们明天见。” 挂断电话,林岚转身看着平整的大床,她虽然很困,但并不打算睡上去。在屋子里环顾一周,最后发现只有沙发可以容得下她。 她走到沙发旁坐下,蜷缩在沙发上闭眼睡了。 说是睡也不过是和衣浅眠,她在这间屋子哪里能睡得着。只能听着窗外风敲玻璃的声音,在半睡半醒间徘徊。 第二天,林岚很早就醒来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沈月卿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林岚脚步放缓走到沈月卿身旁,笑容灿烂,客气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沈月卿放下报纸,目光将林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不冷不热地应了声,“早。” 早餐摆上桌,陈梅正欲上楼去请李慕珩,男人自己倒是下来了。 李慕珩今天身穿夏款黑色商务套装,许是昨夜好眠,俊颜容光焕发,晨光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辉,矜贵优雅的非同凡人。 一顿早餐,三人吃得出奇的安静,尴尬的气氛在安静中逐渐弥漫,最后李慕珩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问林岚,“你等会儿要去哪里?” 林岚说:“我想回家一趟。” “我送你回去,顺便收拾东西。” 林岚余光看了眼沈月卿略显不悦的面容,勉强微笑道:“谢谢。” 饭后李慕珩开车送林岚回家,李慕珩认真地观察路况,双手从容地掌着方向盘,细长白皙的手指煞是好看。林岚偏头看着车窗外,心事重重。 狭小的车厢里,比早餐时还要安静。 “我等会儿要去一趟西街派出所。” 李慕珩不动声色地说:“是为了杜敬逸的事?” “是。” 李慕珩没再说什么,开车将她送到警察局门口。林岚远远就看见了江越的车,待李慕珩停稳,她道了声谢谢下车,径直走向江越的车。 李慕珩透过挡风玻璃看着两人并肩走进警察局,男的英武不凡,女的娇俏美丽,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然而越耀目他心里越不爽。 确定躲过李慕珩的视线,江越才带着林岚上二楼的办公室。将门关好,江越沉声开口道:“方才派出所的人说杜敬逸认罪态度良好,愿意承担这次车祸全责,主动上缴了驾驶证。而杜芸也找到我,请我放了杜敬逸这一次。我没有答应,因为受伤的是你,我不敢保证他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林岚认真道:“杜敬逸知道我蓝音这个身份是假的,他想要从我口中知道真相。如果不把蓝音的事解决,肯定还会有下一次。” “你的打算呢?” “我想亲自见他一面。” 江越落座,狭长的眼透着坚毅的光芒,“好。” 李慕珩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耐心都快被消磨光了,林岚和江越才从里面出来。平时庄严冷肃的江越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林岚认真地听他讲着什么,神情放松。 江越送林岚上车,还不忘给李慕珩打招呼,微扬的唇畔带了丝挑衅的意味。李慕珩斜了江越一眼,不为所动,偏偏林岚对江越的毫无防备令他没来由的生气。 林岚目送江越的背影,一回头就对上李慕珩拉得老长的脸,好像谁欠了他家钱赖皮不还似的,林岚瞅着他眨了眨眼,“怎么了?” 李慕珩心里不舒坦,林岚眨眼时流露出的无辜又像云朵一样软绵绵的,把他那份不快消减的干干净净。最后只能用充满警告的眼神盯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启动车子。 林岚一头雾水。 林岚回到家收拾东西时,李慕珩才问她是怎么处理的杜敬逸,林岚一边叠衣服一边道:“我跟杜敬逸见了一面,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了。” “你向他承认你不是蓝音了?” “承认了。” “他会善罢甘休吗?”李慕珩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岚忙碌,良心一点也不会痛,“杜敬逸确定你不是蓝音,他一定会告诉杜芸和江容清,到时你的身份就曝光了。” 林岚看了他一眼,“我跟杜敬逸达成协议了,他不会告诉杜芸她们,而且还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你如此肯定?” 林岚笑了笑,“我这些年在金色年华也不是白混的。” 李慕珩见林岚胸有成竹,也不再多问,前天晚上林岚就已经表明能处理好杜敬逸,彼时李慕珩还不太相信,此刻见她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林岚还没收拾完,他起身去洗手间。经过小箬的房间,他忍不住迈步走了进去。 小箬的房间布置都是粉嫩的公主色,看上去很梦幻,书桌上摆放着林岚与小箬的合照。李慕珩拾起相框看着相片上笑容温暖的林岚,脑海里浮现林岚牵着小箬在路上奔跑的画面,慢慢的一个变成两个,三人悦耳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很温馨。 如果那对双胞胎还在,今年已经两岁了,能到处走,能叫爸爸了吧…… 父母基因都这么好,他们一定长得很好看。 如果还在——他就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苦涩一笑,他轻轻放下相框,眼角余光看见林岚转身的背影。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想做一对正常夫妻 李慕珩帮林岚把东西搬上车,两人刚坐稳李慕珩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拿起手机接听,林岚坐在副驾驶安静的等着。 “发我邮箱。”李慕珩结束听话,侧过头对林岚说:“你要查的人我已经让坤朗查清楚了,稍后我会把内容发在你的邮箱里。” “这么快?”林岚感叹李慕珩手下的办事效率,同时也为李慕珩的言出必行感到欣慰。 李慕珩一脸淡然,“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把邮箱地址给我。” 林岚垂眸笑,依言在李慕珩的手机上输入了自己的邮箱地址,又将手机递给李慕珩,“可以了。” 李慕珩把内容发给林岚,确定林岚接收成功,才启动车子回南山居。 不远处的停车道上,江容清怒瞪着眼看着李慕珩的车远去,强忍许久的眼泪在刹那间汹涌而下。 李慕珩,你终究还是背叛了这段婚姻…… 林岚回去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专心的研究李慕珩给她的资料。 具内容显示,郭瑞阳的妻子名叫陈悦,是郭瑞阳的大学同学,两人大学时期相恋过。毕业后陈悦已经有了家庭,郭瑞阳事业发达,两人又重修旧好结婚,婚后给郭瑞阳生了个儿子。 郭瑞阳对陈悦保护有加,从不让陈悦在外面曝光,外人都传郭瑞阳是金屋藏娇。陈悦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偶尔在江老爷子生日或者家宴的时候出过面,其它时间与外界的人来往甚少。 绑架案当日,警方到现场时只发现了江言被绑匪残杀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陈悦不知所踪,但具警方描述,现场的情况证明陈悦多半已经遇害。 由于可用的信息很少,林岚只好打电话询问老板,老板对陈悦的信息似乎也很感兴趣,就要了一份。 书房里,李慕珩仰靠着檀木太师椅闭目休息,呼吸轻缓平和,看上去很安静。 电脑上的通讯软件提醒有新消息,他才缓缓睁开深邃的丹凤眼,坐直身点开与阿宁的对话框。 阿宁发送了一个压缩文件,他下载到电脑上查看,里面全是林岚邮箱的收发记录。 刚才从林岚那里要到了邮箱,他随后就让阿宁把林岚的邮箱黑了,林岚邮箱里的所有内容,全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金色年华的账目报告,黄金vip的名单,某些重要人物的隐私信息,都在林岚的邮箱里。如果把这些东西递交给警方,林岚和老板的后果可想而知。 右手骨节分明的五指在木制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沉闷的声音给书房添上一分紧张压抑的气氛。许久,他将文件储存到加密u盘。 书房门被敲响,他沉声道:“进来。” 杜坤朗推门而入走到书桌前,毕恭毕敬地开口,“李总。” “说吧。” 杜坤朗字正腔圆的解说:“金色年华开业有六年,最初是个体独独资,四年前因人举报涉黄被迫关门,同年被大天公司收购得以重新整顿开业。这四年来在南城夜总会领域一家独大,被誉为南城上流社会人世享乐的天堂。三年前,市里某高官被查处,最先开始便是从金色年华查起。 “大天公司收购金色年华,最先开始是由大天公司管理,三年前法人由大天公司旗下转到蓝音名下。但经我多方调查,金色年华内部统一听命于老板,蓝音只是挂名法人。只是到目前为止,金色年华无一人见过老板的真面目。”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依然无法确认老板的身份?” 杜坤朗低下头,“很抱歉李总,我已经尽力在调查,但老板来路不明,这些年又一直深居在金色年华,他的底细实在无从查起。” “他真神秘到这种境界了……”李慕珩合上电脑起身,踱步走到书房的窗前,“六年前那起绑架案知道详情的人并不多,你一个个的排除,总有可疑的人。还有,整个调查过程你跟阿宁一定要隐秘进行,切忌打草惊蛇。” 李慕珩单眼微闭,眸色阴鸷,“他一出手就将矛头指向我的亲人,足见他对我的了解……已经远超我能想象。” 杜坤朗一脸凝重肯定地说:“李总请放心,我跟阿宁一定尽全力调查清楚,绝对不会让您和夫人受到威胁。” 李慕珩会心一笑,“去吧。” 杜坤朗走后,李慕珩拉开深咖色的窗帘,刺眼的阳光迫不及待地洒落进屋,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地。 他凝目看着杜坤朗开车离去,心中隐约觉得,是时候重新审视一番身边跟着的这几名心腹了。 金色年华的包厢里—— 老板几乎是笑着将林岚发来的文件看完的,完了还心情颇好的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陈悦……呵呵,倒真是小瞧了李慕珩,竟然把他母亲的名字都给改了。”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深吸了口烟,吐出烟圈后,也跟着笑了,“李慕珩为了保住沈月卿,不惜用婚姻与江灏交换,又怎么可能让林岚查出当年的真相。” “所以啊,让林岚调查六年前那起绑架案本身就是一个障眼法,只有分散了李慕珩的注意力,我们才有足够的空间去进行下一步,不是吗?”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告诉林岚郭瑞阳的妻子就是跟她住在一间屋子的沈月卿吗?” 老板说:“暂时不用,让林岚跟李慕珩先周旋几天,等江容清那里有进展了再说。还有江越,他作为知情者一直保持沉默,只怕也另有预谋。” 男人似有所思地点头。 江容清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蜷缩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孤独总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江容清坐起身双手抱着膝盖,脑海里交织着李慕珩与林岚在一起的画面,还有陆临舟昨天提供的办法。 她与李慕珩的婚姻起于一场威胁,但爱情不假,江容清爱李慕珩,明眼人都知道。 偏偏李慕珩一再践踏着她的真心,她明明有丈夫,却承受着独守空房的寂寞。 就这样认输了吗? 江容清不甘心,三年前不甘心,三年前更不可能放弃。 如果死心塌地的爱带来的只是折磨,那就换一个方式。像陆临说的那样,威胁也好,掌控也罢,只要让他离不开自己,她就永远是李慕珩身边最重要的女人。 江容清鼓起勇气打电话给李慕珩,邀请他今晚回自己的住处。未免被李慕珩拒绝,江容清说:“今年你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今天晚上回来吃顿饭吧。我们的婚姻苟延残喘了三年,三年来,我们也从未坐下来深谈。恰好今天晚上我有空,如果你有时间,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彼时李慕珩正在书房看书,江容清心灰意冷的话让他心生疑虑。当初为了跟自己结婚,江容清可谓是煞费苦心,现在怎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迟疑一会儿,李慕珩答应了。 确定李慕珩被自己骗来,江容清低落的心仍是雀跃不已,她觉得自己岌岌可危的婚姻还有一线生机。为此,她到超市买新鲜的食材,亲自下厨做几道可口的菜,还精心梳妆打扮一番。 出门时,李慕珩特意去看了林岚,林岚趴在条案上睡着了,他不忍打扰,叮嘱了刘英两句,开车离开。 当李慕珩的车子出现在别墅门口那一刻,江容清喜出望外,激动地跑过去挽住李慕珩的胳膊,“慕珩,你终于来了。” 李慕珩敛眉,目光落在江容清的手上。 江容清笑容微僵,自觉地松开了手。 饭菜的香味萦满整个屋子,李慕珩望了眼饭厅,餐桌上摆放着七八道色香俱全的家常小炒。 江容清满足地笑着,刻意忽略掉李慕珩冰冷的眼神,也不再提婚姻的事儿,指着餐厅一脸期待:“吃饭吧,这桌菜我可是准备了好几个小时呢。” 李慕珩坐下,江容清坐在他旁边,一个劲儿地给李慕珩夹菜,还不忘诉说自己买菜做饭的辛苦。 李慕珩并没有动筷。 江容清倒也习惯了,让保姆给李慕珩倒了杯饮料。 饭后,江容清拉着李慕珩上顶楼的花园乘凉,李慕珩在前,江容清突然从后面抱住李慕珩,脸贴着李慕珩宽厚的背脊,双手缠在李慕珩紧窄的腰间,声音温柔缱绻,“慕珩,我是你的妻子,对吗?” 李慕珩笔直地站着,“你今晚让我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江容清紧紧抱着李慕珩,闭上眼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我想说我爱你,想说我离不开你,想跟你永永远远不分离,想每天回到家都能看到你,跟你做一对正常的夫妻,这些你听得进去吗?” “容清,松开。”李慕珩沉声道。 江容清身体一僵,眼泪夺眶而出,“慕珩,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我,哪怕是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我就心满意足了啊。” 什么骄傲,什么尊严,江容清今晚都不要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心只容得下一人 江容清喃喃自语着:“当初第一次遇见你,我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你。我承认,为了争取你的爱,我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我也为此付出代价了。如今,我们是万人见证的夫妻,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作为一个女人,想拥有自己丈夫的爱,过分吗?” 李慕珩抿唇,眸色深邃无垠,清冽的气息将原本朝气蓬勃的花园都染上丝丝寒意。他身上散发的,是那种从灵魂深处沁出来的冷。 “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错了。”李慕珩陈述的语气让人听了不寒而栗,“三年前我就跟你坦白过,我对你没有爱,一丝一毫都没有。” 江容清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圈紧李慕珩的腰,似乎想要将他与自己融为一体,“不,慕珩,你是爱我的,只是爱的不够深而已,不然你不会给我世人艳羡的婚礼,不会忍受三年。慕珩,我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会疼,也会害怕。” 江容清哭得声嘶力竭,每一句控诉都带着被绝望浸染过的期许。 求而不得的苦,李慕珩感同身受,不免心生恻隐。他自问,如果江容清不是江灏的女儿,如果当初没有与林岚结婚。他与江容清之间,是不是就会有情愫产生。 六年前的江容清率真美好,端方得体,如果他能敞开心扉,如果江容清没有对他下药,喜欢上她也许并不难。 只是……如果都成了而今的现实。 他与江容清不会有感情,以前不会有,现在不会有,余生亦然。 他抬手去扳江容清的手,江容清却抱得更紧,仿佛被强力胶粘住了双手,她已经无法放开。李慕珩放下手,微微回头看着江容清墨黑的头发,“容清,我希望你能幸福,但能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掉。你喜欢什么样的可以跟我说,我可以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江容清已经快要绝望了,“慕珩,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也不要你全部的心,只要你给我一点点位置就好,好吗?” “在爱情里,我的心要么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要么谁都容不下。”感觉到江容清力度放松,李慕珩决绝地掰开那双洁白的手,得到自由后,他回头,江容清泪流满脸的模样,让他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颤。 “如果你今天让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我想,我的答案已经说完了。”李慕珩同情地看了李江容清一眼,转身走向电梯。 “李慕珩,你给我站住!如果你今天从这里离开,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江容清面目狰狞地嘶吼着,“我一定让你跟我一样求而不得!让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你心爱的女人!” 李慕珩微微阖眸,似乎在斟酌什么。须臾,他微扬起唇畔,带着笃定和从容开口:“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肯定! 李慕珩不在家,晚餐就剩下林岚与沈月卿二人。林岚性格清冷,加上沈月卿对她在明显不过的憎恶,两人自然就没话题可聊。 刘英感觉出气氛不对,也不知如何是好。恰好有人按门铃,她以为是李慕珩回来了,忙去开门。 “陶……陶小姐……”刘英顿感不妙,心道这陶夭怎么突然来了。 林岚与沈月卿双双抬头,沈月卿听刘英说是陶夭,饭都不吃了,放下筷子急忙地走到门口,亲昵地拉着陶夭的手,可劲儿展现两人的关系有多好,她有多喜欢陶夭。 林岚看了陶夭一眼,继续埋首吃饭。 陶夭把带来的水果提给沈月卿,“您不是说想吃荔枝吗,我家里刚好有朋友从福建那边空运了新鲜的荔枝过来,趁着今天新鲜,专程给你送过来。” “古有唐玄宗千里给杨贵妃送荔枝,今天有夭夭专程给我送荔枝,我这享受的,可是古代皇妃的待遇了。”沈月卿接过荔枝递给刘英,又拉着陶夭的手往屋里走,笑容满面地说:“夭夭,你吃饭了吗,坐下来一起吃?” “好哇,刚才收到荔枝第一时间就给您送来,还么来得及吃晚饭呢。”陶夭毫不客气,跟沈月卿走到餐厅,见林岚在,有些意外,“原来林岚也在啊。” 沈月卿不冷不淡地扫了林岚一眼,语气登时就变了,“你们认识?” 陶夭说:“认识,三年前就认识了。”陶夭给沈月卿摆好凳子,等沈月卿落座了,她才优雅地坐在林岚对面,“林岚,三年不见,你还好吗?” 林岚咽下最后一口米饭,目光在沈月卿和陶夭身上徘徊了两遍,最终落定在陶夭身上。李慕珩将自己介绍给沈月卿时直接说林岚,而今同处一屋,她也没必要在陶夭面前隐瞒。 三年前在墓园那场意外,如果不是陶夭将自己的行踪泄露给江容清,江容清也未必会找得到自己。 这个女人也算是半个帮凶了。 收回目光,林岚淡淡地说:“如你所见,我很好。” 沈月卿觉得林岚态度很不好,用古代的话来说,就是恃宠而骄,“林小姐,虽然你是慕珩的朋友,但夭夭跟慕珩认识十多年了,这些年又一直照顾着我这个老太婆,她算得上我们半个李家人,我希望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分寸。” 刘英拿碗筷出来听到沈月卿这番训斥,紧张地看了林岚一眼。陶夭一瞬明白了林岚在沈月卿面前的地位,心里正洋洋自得。 林岚低眉一笑,看上去很端方谦卑,“沈阿姨可能不知道,三年前我跟陶小姐认识的时候,一直都是这种相处方式。多年不见,以为这样能化解时间留下的隔阂,没想到会让沈阿姨产生误会。还有哦,沈阿姨您一点也不老,很年轻,很优雅。” 沈月卿被林岚噎得无语,但女人被女人夸,心里再大的气也消减了几分,横了林岚两眼不再说话。陶夭见状,不得不附和道:“沈姨,我跟林岚以前就是好朋友,这种说话方式您别见外。” 沈月卿干咳了声,拍了拍陶夭的手,像个老母亲似的,“算了,夭夭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是我李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要不叫外人看见了,会笑话我们慧眼识错了人。” 在场三人都觉得沈月卿这话说的不太对劲,细思下来又不知道哪里欠妥。 刘英见气氛稍有缓解,忙把碗筷递到陶夭面前,礼貌地说:“陶小姐,您要吃点什么吗,我现在就去给您做。” “不用麻烦刘姨了,我坐会儿就走。”陶夭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放下了筷子,沈月卿去洗手,趁着四下无人,陶夭对林岚道:“借一步说话?” 林岚没有拒绝,两人穿过客厅到庭院花圃的凉亭里坐下。 十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林岚只穿了件单薄的雪纺长裙,在室外有些冷意,她搓了搓手,漫不经心地问:“想说什么?” 陶夭举止优雅,一双桃花眼蕴着无尽魅惑,“你胆子可真大,竟然还敢住进慕珩的家里来,不怕被江容清发现?” “我跟李慕珩之间,现在是合作关系。”林岚纠正。 “合作?”陶夭颇为好奇,“什么样的合作,需要你住进人家家里?” “跟你似乎没关系。” 陶夭冷笑了声,“就刚才在餐桌上的情形,你觉得会没有关系吗?在沈姨面前,很明显我比你更受欢迎呢。” “这跟我没关系。”林岚好整以暇地看着陶夭,“三年前我一直没机会问你,我去墓地探望李承佑的事,是你告诉江容清的?” 陶夭眉梢轻挑,“我只是跟她说了你的下落,你流产的事可跟我没关系。我如果能预料到江容清会要你那两个孩子的命,我封死嘴巴也不会说你去了墓园。虽然慕珩骗了你,让你怀上他的孩子,可那毕竟也是李家的血脉。我即便是为了慕珩,也不会让人伤害你肚子的孩子。” 江容清处理事情,总喜欢声势浩大的证明。陶夭更喜欢缓慢地,从人的弱点着手。带着凌迟的愉悦性,满足自己的快意。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的想法,我还没打算在你身上浪费心思。”林岚眯着眼睛笑,一脸纯良无害,红唇说出来的话却沁骨的冰冷,“好好的经营你的咖啡馆,那是李慕珩唯一能补偿给你的东西了。” 摇摇头,颇具同情地叹了口气,起身欲回屋。 没有在林岚脸上看到歇斯底里的恨意,陶夭心里有些诧异,她不禁在想,是否李承佑对林岚已经失去了意义。 陶夭不知林岚究竟是正不追究,还是故作无谓,这样不显露情绪、事事隐忍的林岚让她深感害怕。 转身看着林岚曼妙的背影,陶夭嘲讽地笑了声,“你知道七年前承佑临死之前,是如何恳求慕珩跟你结婚的吗?” 林岚停下脚步,回头。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爱的李慕珩已死 林岚看着陶夭步伐婀娜地走到自己面前,挡住回屋的路,脸上带着狐媚的笑,“承佑被送去手术室做心脏移植手术之前,我在病房见过他。他当时心心念念的可是你,为了能让你这辈子过得安稳,他宁可让你恨他,也不舍得告诉你他有可能会死。” 林岚眼睑轻颤,便是这轻微的情绪变化,也被陶夭尽收入眼中。她似乎找到了林岚的弱点,开始玩味十足的攻击,“承佑说,如果他死了,就让慕珩娶你。然后找个方式跟你离婚,虽然这样你有可能恨他一辈子,但你也会记得他一辈子,你说一个男人得有多爱一个女人,他才会用这种方式让对方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吶。” 无论何时,李承佑都能牵住林岚的思想,拨动她的心扉。她无法判定陶夭说的是真是假,因为三年前李慕珩描述的真相很含糊,她唯一能肯定的是——承佑真的很爱自己。 那段为她专门录制的视频就是证据。 陶夭想用李承佑的爱将林岚禁锢着,一辈子也无法逃脱,“你爱的那个李慕珩早就已经死了,带着他对你的爱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活着的这个,是为了完成承佑遗愿不得不与你结婚的李慕珩。七年前慕珩为了摆脱你,拉着我去扮演他出轨的对象。你们领结婚证那天,慕珩对我说他这辈子再也不用担负承佑给他的责任时,你知道他有多高兴吗?而承佑爱你至深,为此不惜搭上自己哥哥的婚姻,你又真的忍心辜负他那份感情吗?” 林岚眉心猛烈颤抖了几下,低垂在身侧的手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反复两三次,才平复下来。 “如果你真心且不求回报的爱过一个人,你就能体会承佑为什么会这么做。至于李慕珩拉着你出面跟我离婚……”林岚拧眉看陶夭得逞的笑,忽而笑出了声,带着些微嘲讽:“被人拿来利用这件事,也值得你炫耀?” 陶夭正欲开口,余光看见别墅外一道黑影缓缓靠近,她嘴角噙着一抹阴笑,继续追问林岚,“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掩盖你舍弃承佑对你的爱,跟慕珩纠缠不休的事实了?” 自从知道李承佑和李慕珩是两个人以后,林岚从未有过这种想法,此刻被陶夭说出来,她心里仍有一种被人抓住把柄的慌乱和无措。 她想进屋,却被陶夭一把拽住,“怎么?被我说中了想逃?林岚,让你承认自己爱上了慕珩就有那么难吗?” 林岚回头,沉寂的目光看进陶夭的眼睛里,冷声道:“我爱不爱李慕珩,跟你这个外人没有半点关系。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私事?” 陶夭哑然,被林岚质问的无声回应。 林岚甩手挣脱陶夭,也不知是力度过猛,还是陶夭太过柔弱,陶夭的身体直直地跌入了花圃中,还翻了个身。 陶夭一声尖叫,许是为了吸引屋子里的沈月卿,她还把分贝提高并且延长了叫声。林岚本不想管陶夭,可看到她身下那一片三色堇,她顿生怒意,弯腰一把将陶夭拉起扔开,蹲下身去整理被陶夭压坏的三色堇。 被大雨肆虐一场,此刻又被陶夭压了一回,几株三色堇的花枝已经彻底折断了。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因为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黑暗中的人就这样静静注视着她,墨黑的眼瞳倒映着别墅的灯光,却无法映出她的身影。 沈月卿和刘英听到动静很快就跑了出来,看到的画面是陶夭倒在地上,林岚在整理着被压坏的花。 “夭夭!”沈月卿快步走到陶夭身旁将陶夭扶起,着急地问:“怎么了坐在地上了,快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不小心踩滑了,摔了一跤,不用担心。”陶夭站起身温柔地笑着,她胳膊被地砖擦伤,留下几道擦痕。沈月卿见了心疼不已,好像摔着的是她的心肝宝贝。又见林岚蹲在那里毫无反应,心里暗道了句:“真没见过这么冷血的人,都不知道扶一下。” 撇下林岚,沈月卿扶着陶夭进屋擦药,刘英想关心林岚又被沈月卿叫了进去。 庭园很快就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林岚扶着一株被折断的三色堇,松开手,花朵又弯了下去,她又试了一次,松开,花朵彻底掉了。 重复好几次,直到确定已经无法补救了,林岚才死心地缩回手。 陶夭伤得不重,擦完药主动请辞,沈月卿则强烈要求她今晚在这里留宿。陶夭争不过,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十多分钟后,林岚推开门进屋,屋子里温馨融洽的画面她无心观赏,没有理会沈月卿和陶夭,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夫人,林小姐她……”刘英跟到楼梯口,望着林岚的背影有些不放心。 沈月卿冷声道:“不用管她。” 刘英噤声,不敢直言。趁沈月卿和陶夭不注意,她切了盘水果上楼端给林岚。见林岚站在窗边一脸心事,刘英柔声细语地问:“林小姐,你没事吧?” 林岚静立着,没有回应。 “林小姐?” “嗯?”林岚恍然回神,见刘英面露担忧,她笑了笑,“刘姨有什么事吗?” 刘英笑,“没事呢,我见你晚餐没怎么吃,怕你饿着,就给你切了盘你爱吃的水果。” 林岚目光在刘英手中端着的果盘上扫了一眼,走过去接下了刘英这份心意,“谢谢刘姨。” “不用客气,先生出门之前交代我好好照顾你,所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要是有什么委屈或者不开心的事,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等先生回来,你可以跟他说说话,先生是个很贴心的人。” 刘英拐着弯替李慕珩说话的心思,林岚心知。她不想拂了这座房子里唯一对自己真心的人的心意,应付般点头,算是把刘英的话听进去了。 刘英乐呵呵地笑着,但见林岚不愿多说,她也不再打扰她,直接退出了房间。 刘英下楼时,在楼梯口看见沈月卿与陶夭聊得正投入,便放轻了脚步声。 “你的意思是,林岚就是七年前承佑临死前惦记的那个女人?” 陶夭点头,“是她。” 沈月卿一听更着急了,“她以前是承佑的女朋友,怎么能跟慕珩来往呢,而且还……还怀过慕珩的孩子,这……这……这简直太荒唐了!” 刘英下意识看了卧室的林岚一眼,眼神闪烁着,好像记起了什么事情。正准备回去告诉林岚,李慕珩却突然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望过去,陶夭将受伤的地方下意识藏起来,看在沈月卿眼里,就是不想让慕珩担心的举动。 李慕珩扫了沙发上两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定在陶夭身上,“你怎么来了?” 陶夭正欲回答,沈月卿率先接过了话,且理直气壮,“是我让夭夭来家里陪我解闷的,你有问题直接问我。” 李慕珩似乎很疲惫,转身上楼往卧室走去。沈月卿在后面问:“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 李慕珩上楼,冷眼睨了刘英一眼,刘英笑着打招呼:“先生。” “她呢?” “林小姐在房间里。” 李慕珩没再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陶夭不想让李慕珩觉得烦,托朋友打了个紧急电话离开了。沈月卿不好再做挽留,只好亲自送陶夭出门,随后小跑上楼敲着李慕珩卧室的门。 李慕珩心情不好,被沈月卿的夺命连环敲扰的更加烦躁,沉着脸起床开门,“怎么了?” 他已经洗漱了,身穿藏蓝色浴袍,腰带工工整整的系在腰上,黑亮润泽的短发微润,出口的声音略有些粗哑。 沈月卿知道李慕珩不喜欢别人进他卧室,她转身往书房走去,“我有话跟你说。” 李慕珩按捺着心里那股无名之火,跟着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李慕珩就听见沈月卿语气坚决地说:“我要你明天就把那个叫林岚的女人送走。” “理由?” “我不喜欢她,非常非常的不喜欢。”沈月卿走到李慕珩跟前,仰头看着自己唯一剩下的儿子,“如果今天不是夭夭告诉我林岚跟承佑之前的关系,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李慕珩拧眉,周遭气息瞬间冷了下来,“陶夭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甭管夭夭跟我说什么,我就问你,林岚是不是承佑临死前还想着的那个女人?” 李慕珩知道母亲思想守旧,也不急于辩驳,只陈述一个事实,“他是承佑生前的女朋友,承佑已经去世……” “啪……” 未说完的话,被响亮的耳光打断,清脆的声音在书房里尤为清晰。李慕珩头微偏,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错愕。 从小到大,这是沈月卿第一次对李慕珩动手,她心里很痛苦,如果这样能打醒李慕珩,她宁可被李慕珩恨着。 “承佑去世了是没错,可林岚跟她交往过这是事实。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你让我们李家的颜面往哪里放?”沈月卿挥泪如雨,痛心疾首地说:“我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当初抛下你跟承佑嫁给郭瑞阳是我自私,可现在,你爸跟承佑不在了,老郭和小言也离我而去,我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亲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个女人毁了。林岚跟谁结婚,跟谁在一起组建家庭,我都不在意,唯独你不行啊。” 李慕珩抬手抹了把脸,心里的郁闷被一系列事情搅在一起,瞬间达到一个顶点。他找不到发泄口,只能转身用力一拳打在书桌上,骨关节硌在坚硬的木制桌面,带着骨头碎裂般的疼。 沈月卿趴在李慕珩后背上痛哭道:“慕珩,听妈一句劝,让林岚离开,就算妈求你了……” 李慕珩闭上眼,“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慕珩……” 不等沈月卿劝完,李慕珩扶她站好,自己大步往外走。拉开虚掩着的门,跨出的半只脚却僵在了原地。 李慕珩瞳孔一缩,紧皱着眉看着门外面站着的人,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期待李总一无所有 林岚心里波涛汹涌,在李慕珩的注视下,又只能故作平静。她抬手将碎发拢了拢,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原来你在书房,正好我有事想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李慕珩的语气透着淡薄的寒意。 “小箬在蓝洛姐家住不习惯,我打算明天把她接回去。所以我明天……”林岚被李慕珩锋锐的目光看的心中骇然,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我明天就会搬回去,跟我女儿一起住。” 沈月卿在书房里听到女儿两个字,忙走出来追问,“你还有个女儿?” 林岚点头,“是有个女儿,三岁了。李总知道的。” 沈月卿瞪大眼看着林岚,又看了看李慕珩,气得一跺脚,“既然你要回去照顾女儿,我们也不拦你,我明天就吩咐司机送你回去。” 林岚莞尔,“谢谢沈阿姨。” 林岚转身走回自己的卧室,在关上门的瞬间,她强装的镇定在刹那间崩塌。脑海里盘旋着一个事实,沈月卿是郭瑞阳的妻子,李慕珩在骗她。 难怪李慕珩会说调查郭瑞阳妻子的事除他之外不能告诉任何人,难怪资料会来的那么快,原来从头到尾,这都是他精心策划的骗局,而自己竟然在这场骗局里毫不知情。 拿出手机拨打老板的电话,她必须告诉老板陈悦的资料是假的,否则老板会以为自己在骗他,小箬还在老板手上,她不能有丝毫疏忽。 电话拨过去,老板很快就接听,她拿着手机紧张地说:“我今天给你的那份有关郭瑞阳妻子的资料是李慕珩伪造的。” “哦?”老板并不意外,反而很好奇林岚是如何得知,“你怎么确定那份资料是伪造的?” “因为……” “嘭!” 巨大的开门声震荡在耳边将林岚的解释打断,林岚回过身,散发着凌厉骇人寒意的李慕珩大步跨了进来。他四肢修长,在林岚还没把手机收回时,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顺便按了免提。 林岚反应过来伸手去抢,李慕珩只需一只手就将她完全制服并且面朝下按压在床上,她反过双手去扳李慕珩,李慕珩强悍的力道按压这她的肩膀让她无法撼动分毫。 “老板,久违了。”被剧毒淬炼过的声音,如从暗黑地狱里传来。久违了三个字,也让林岚一瞬安静下来,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床单。 电话里的老板啧啧叹了声,“看来李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我正面较量了呢。” 李慕珩冷凝着趴在床上的林岚,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你玩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现身了?” “这就要看李总有没有准备好迎接我了。”老板阴测测地说:“看来在李总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家人吶,眼看着事情就要牵扯到你母亲身上,瞬间就沉不住气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让真相揭开,让世人都知道,郭家那起绑架案的幕后指使人,是你母亲……沈!月!卿!” 李慕珩手上的力度加重,林岚痛得额头渗出冷汗,但震惊又将痛感都减弱了几分。 郭家绑架案的幕后主使竟然会是沈月卿,案件里的受害人! 闻声赶来的沈月卿和刘英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着。 “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李慕珩陈述一个事实。 “没有证据,我有证人。当初与你母亲接头的那个人,现在在我身边活的好好的,只要时机成熟,随时可以出面指认她。”老板心情很好,语气自然就阴柔了些,“不过相比让你母亲付出代价,我更期待李总的高空落体,一无所有。” 电话挂断,李慕珩将手机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眼里迸发着嗜血的光芒。 沈月卿被李慕珩的阵势吓住了,她支吾着道:“慕……慕珩,发生什么事了?” 李慕珩恍若未闻,只沉声命令刘英,“带夫人出去。” “好……好,我这就带夫人出去。”刘英担忧地看了林岚一眼,拉着沈月卿离开了。 林岚背后的力道逐渐减轻,下一刻却是一阵天旋地转,鬓角的头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脸上,透过沾着水雾的睫毛看李慕珩,他此刻就像一个即将要吸人血的狂魔,周身被阴冷邪肆的气息笼罩。林岚撑着厚软的被子往后退,脑海里一片空白。 李慕珩俯身将林岚禁锢在身下,眸光在林岚脸上流连着,声音轻缓,“知道老板在故意耍弄你的滋味,好受吗?” 林岚偏过头,闭上眼,深呼吸,“如果你直接告诉我郭夫人就是你母亲,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如果早知郭家那起绑架案跟杜芸无关,林岚断不会让李慕珩去调查郭夫人的资料。林岚的目标是杜芸,其他人的恩恩怨怨,她哪里管得着。 李慕珩嗤笑了声,“那么现在,你知道真相了,打算怎么做?” 林岚身体一僵,咬牙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你如何保证?” “你想我怎么保证。” “你前天回金色年华老板跟你说什么了,我的事他知道多少,他的目的是什么?一字不漏的全部告诉我。” 林岚睁开眼,别过头与李慕珩正面相对,李慕珩的脸庞近在咫尺,“无可奉告。” 李慕珩不愠不恼,俯身贴在林岚耳边,像情人间耳鬓厮磨的亲昵着,“你知道我的手段,别逼我。” 林岚此刻才深刻意识到,自己早在李慕珩的股掌之中,中容周年庆那天晚上,李慕珩主动开口说帮自己复仇,本身就是一个饵。 他钓的不是自己,而是老板。 李慕珩无法接触到老板,不能调查他的底细,但她能。那日老板真以为李慕珩相信她,所以才将李永卓三人和协议的事告诉给了林岚,让林岚接近李慕珩深入调查。 知道李永卓、江灏、郭瑞阳恩怨的人肯定不多,如果把当日老板讲述的内容告诉给李慕珩,李慕珩肯定轻而易举地查出老板的身份。 她现在要面临的抉择是以后到底站在李慕珩这边,还是与老板共事。 如果跟随老板,她一个字也不能说。如果选择李慕珩,小箬还在老板手中,随时会有危险。 更何况李慕珩又骗了她。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林岚看着天花板,悬着的心突然就安定了,连带着语气也很平静:“你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老板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李慕珩动作一顿,失望逐渐汇聚在心头。趁着厚软的被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躺在床上的女人,眼神清冽,“我会等,等你愿意主动跟我开口的那一天。” 说完,他摔门离开。 李慕珩走了很久,林岚还保持他出门之前的姿势,空白的思想慢慢回笼。直到一股凉意袭来,她才翻了个身,侧躺着蜷缩在床上,看着窗台洒落进来的微光,无声一笑。 李慕珩和老板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她不过是两人间的使臣。 林岚被李慕珩留在了别墅,准确地说,李慕珩限制了她的自由! 别墅安排了好几名保镖守着,她连大门都出不去。不仅如此,李慕珩还将她的手机电脑等电视设备统统没收,专门安排一名女保镖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林岚知道李慕珩怕自己泄露了沈月卿的行踪,也铁了心要让自己说出老板的底细。 其实哪里需要大费周章的安排保镖,在没有拿到协议之前,她哪里也不会去。 周一下午,刘英趁沈月卿午休,偷偷给林岚送点心上楼。林岚坐在窗台上发呆,十月的阳光已经不再燥热,与屋内的冷气结合着,反倒让人觉得舒适。 听见开门声响,她也没回头。 “林小姐,你早餐午餐都没吃,饿下去身体可受不了。”刘英将点心放在条案上,走到窗台边语重心长地劝。 “我不饿。” 刘英无奈摇头叹了口气,“那我先放这儿,你等会想吃了就吃点,别饿坏了身体。” 林岚转动眼瞳,看着刘英笑容可掬的慈祥面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谢谢刘姨。” 刘英见林岚终于理自己了,笑得愈加和蔼。正准备转身出门,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林岚欲言又止,复又开口问:“林小姐……昨天我听陶小姐说,你是承佑少爷生前喜欢的那个姑娘,是真的吗?” 林岚神色微动,目光黯然,许久,才点头嗯了声。 刘英激动的上前两步:“那……林小姐可知,楼下那片三色堇,是承佑少爷亲手为你种的啊。” 林岚听见细细的抽泣声,回头一看,才发现刘英早已泪流满脸。她靠着玻璃,目光飘向庭院的花圃,“我知道,承佑跟我说过。” 想起过去美好的回忆,林岚不由得翘起了唇角,“我以前很喜欢三色堇,家里种了不少,每次回家都会给承佑带几株,让他自己拿回家里种。他一开始不会养,有几株还被他养死了,他怕我生气,就把死掉的花朵做成标本裱成一幅画还给我。说在我们结婚的时候,当成嫁妆随嫁给他,可是……” 可是结婚那天,李慕珩什么都没要她的,那副标本到现在还被搁在老家,也不知父母丢了没有…… 第一百八十八章 荒谬至极的言论 李慕珩从早上八点半到公司开始忙碌,除了中午用餐耗掉半个小时以外,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埋在一堆资料和连续的会议中。 下午四点最后一场会议结束,他整个人已经累得有些虚脱。 跌坐在厚软的大班椅上转了一圈长舒口气,戴了一整天的眼镜,眼睛很干涩疲劳,他摘下眼镜抬手揉了揉睛明的位置,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门被轻轻推开,陆临舟拿着一个卡其色文件袋从容走进来,将文件袋递到李慕珩跟前,一边关心地问:“你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李慕珩闭着眼,继续揉着,“估计是,最近事情比较多,晚上总失眠。” 陆临舟打趣道:“今晚要出去消遣放松一下吗?找人帮你缓解缓解。” “不用。”李慕珩将眼镜重新戴回,平添几分斯文儒雅的气质,他拿起陆临舟递来的文件打开阅览。 陆临舟无奈耸耸肩,等李慕珩看完批复。 李慕珩看得很认真,比以往用得时间稍长,陆临舟耐心地等着。几分钟后,李慕珩将文件递还给陆临舟,“这个项目延后再议吧。” 陆临舟皱了皱眉,“五月中不是已经决定十月初开始启动吗,怎么突然要推迟了?是这个执行方案不过关,还是……” “季氏集团和大天公司合股投建全国最大的游乐场,地点选在南城,北亚再继续投资亲子游乐园的意义在哪里?” 陆临舟道:“针对的客户群体不同,我们的目标更精确。站在商家的角度,亲子类消费半属于捆绑消费,单独的游乐场消费者有可能是一个人,但亲子游乐园单次接待的客户至少是两人以上的单位,这是优势。” 李慕珩抿唇沉思良久,坐直身体淡然道:“但现在的消费者却更倾向于自主化、多元化的消费方式,季氏集团用‘最大’两个字作为噱头,这个‘最大’必然包括了健全的游乐项目,亲子类项目完全可以做成单项主题。而且……我听说季氏集团拟定开设的游乐项目中,以亲子为主题的不在少数。” 陆临舟双手一摊,有些无奈,“但那块地我们已经买下来了,又不是黄金地段,不开发游乐场那改成什么呢?旅游景点?” “如果项目选的不好,只怕难以达到最先开始预估的价值。至于那块地……”李慕珩翻着上个月的财务报告,像日理万机的帝王,在工作上总是惜字如金,裁断果决,“有升值空间。” 陆临舟眼底浮过一抹失落,脸上依然挂着儒雅的笑,“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听从大领导的决定。”他转身准备出门,忽而又停下脚步,对电脑后面的男人道:“对了,你这段时间有空多关心关心容清,她前天来找我诉了很久的苦,似乎心情不太好,话里有话,而且不太乐观。” 李慕珩回想起昨晚江容清的异样之举,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不安,想去捕捉深想时,又找不到不安的原因,索性不再细想,“她经常这样,习惯就好。” 陆临舟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希望这次也只是闹闹脾气而已。” 陆临舟出门,陈橙随后进来。白色职业套装,高挽的发髻看上去干练而利落,她走到办公桌前端正地站着,声音却很温柔,“李总,楼下有一位姓唐的律师要见您,说是李太太委托他来与你协商离婚事宜,您看……” 李慕珩俊眉一皱,抬眸凝视着陈橙,“确定吗?” 陈橙点头,“前台已经核实了他的证件还有委托书,确定是李太太委派的。” 李慕珩单手撑着太阳穴,“让他上来。” “好的。” 陈橙走后,李慕珩思考了江容清会主动提出离婚的可能性,最终得出的答案是,江容清肯定在耍什么花招。 唐律师先将自己的身份再次向李慕珩做了介绍,最后才进入主题道:“李先生,这是我委托人江容清女士的离婚协议书,鉴于李慕珩先生三年来未能履行夫妻义务、出轨的原因,江容清女士已经正式向法院提起离婚诉求,我作为她的代理律师,希望您看过协议书后尽快作出回应。” 李慕珩将离婚声明粗略的翻了一遍,行文正规,条理清晰,一看就是专人代笔。至于内容无非是指控他三年来不回家,没有履行夫妻义务,出轨,没有担负起作为丈夫的责任。 一条条控诉,都能想向江容清在说这些时声泪俱下的模样。 将协议书抛回给唐律师,李慕珩微挑下巴,目不斜视地盯着唐律师:“你的委托人想要什么?” 唐律师表面镇定,后背已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将另一份文件递给李慕珩,“这是我委托人对于离婚所要的补偿。” 李慕珩接过看了眼,江容清其它都没要,只要他在北亚名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李慕珩看完没有将纸页抛回去,而是扔回给律师,声色冷厉,“回去告诉你的委托人,她如果真想离婚就亲自来找我。不送。” 唐律师早等李慕珩这句话了,快步走出办公室,进电梯了才用衬衫袖子擦了擦汗。如果不是为了江容清给出的高额佣金,和在律师界一举成名的机会,他哪敢冒险接下这个单子。 待律师走后,李慕珩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四十八楼的高度可以眺望整个南城cbd风貌,阳光投射在对面大厦的玻璃上,泛着皓白的光圈。 江容清主动提出离婚,是他这些年在江容清身上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六年前,江容清为了做他女朋友,下药发生关系,再用他父亲来威逼宣布订婚,结婚也是用他母亲的生命交换而来,她一步一步费尽心思得来的婚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想离婚了…… 离婚的条件更是匪夷所思。 与北亚没有半点关联的江容清,竟想要他名下百分二十的股份。 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对劲。 江容清起诉离婚的消息在公司很快就传开了,下班之前,公司总部几乎人人都知道李慕珩要跟江容清离婚。这个消息有人欢喜,认为多金帅气的李总终于恢复单身。有人八卦,怀疑江容清肯定在外面有了情人。也有人叹息,市长千金和北亚集团总裁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就要离婚了。 这些谣言落入李慕珩耳朵里,李慕珩下令将传谣的两个人开除,并且永不录用。 于是再也没有人敢在公司谈论总裁的私事。 下班回家途中,李慕珩手撑着车门想事情想的入神,车子突然停住。 “先生,我们的车被堵住了。”王海如是说。 同时车后方也被几辆车围住,阻断了他的退路。 李慕珩敛回目光看了眼前面的马路,确实有好几辆车拦在路中间,其中一辆开着远光灯,灯光刺目,让他不得不微眯起眼睛。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过来,李慕珩细看了一眼,确定了来者身份。 季呈延。 王海掏出收紧给阿宁打电话,李慕珩淡然道:“现在打已经来不及了。” 李慕珩伸手拉开车门,迈步下车。王海也想跟着下车,却被李慕珩按住了驾驶室的门。 季呈延走到李慕珩跟前,毫不客气地揪住他名师出手的衬衫衣领,将人抵在车门上,两名保镖左右将李慕珩的双手钳制,使他动弹不得。 季呈延咬牙愤恨道:“李慕珩,你把林岚藏哪里去了。” 李慕珩脸上不见丝毫惊慌,从容的像面对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孩子。目光无意中落在不远处的林正泽夫妇身上,他眉心微微蹙起,看季呈延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三年前那场葬礼,你不是亲自参加了吗?林岚死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 “你还撒谎!”季呈延逼近,愤怒的脸都有些扭曲了,“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蓝音就是林岚。前天她出车祸,是你把她从医院带走的对不对?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荒谬至极的言论。” 季呈延怒气上涌,挥拳想揍李慕珩,拳头停在半空又没有落下,只能揪紧李慕珩的衣领怒吼:“李!慕!珩!如果你今天不说出林岚的下落,我就打到你说出口为止。” 王海从副驾驶爬出来挡在李慕珩身前,被季呈延的保镖拉开钳制,只能担心地望着受制于人的李慕珩,心里着急的不得了。 林正泽夫妇以为季呈延要动手打人,忙上前劝着季呈延,罗亚拉着李慕珩的手恳求道:“李……李先生,请你体谅我们做父母的苦心。岚岚是我女儿,我这个当妈的,就想见见她,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罗亚说着,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哭得季呈延心痛不已。 季呈延吸了下鼻子,怒瞪着猩红的眼,“我再问你一遍,你把林岚藏哪儿了。” 李慕珩侧目看了林正泽夫妇一眼,最终落定在季呈延脸上,似告诫又似暗示:“林岚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如果你真是为了她好,就别去打扰她用生命换来的安宁。” 李慕珩隐晦的话没有换来季呈延的醒悟,而是对方豁尽全力的一个拳头。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做无谓的挣扎 奋力一拳并不能化解季呈延此刻的愤怒,许是不解气,怒不可遏的他揪着李慕珩的衣襟用力往上提,双目赤红,一字一句带着满腔愤恨,“你口口声声说为她考虑,三年前把她逼上绝路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说话的同时,季呈延将一直握在掌心的小型追踪器神鬼不觉地贴在了李慕珩车上。 李慕珩双手被两名保镖按压住,一人难敌六手,即便想还击,也是有心无力。 嘴角渗出温热的液体,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涌入鼻息。李慕珩好似感受不到疼,偏头给季呈延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却什么解释也没说。 季呈延以为自己把李慕珩打服了,沉积多年的恨意和愤怒似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为自己,为死去的父亲,还有下落不明的林岚,他抬起膝盖朝李慕珩的下腹狠狠踢了一脚。 李慕珩痛得弯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是铜墙铁壁,受伤的部位都有痛觉神经,能感受到强烈的痛楚。 但他还是没打算说出林岚的下落。 季呈延抓起李慕珩的头发,道:“现在可以说林岚在哪里了吗?” 李慕珩啐出一口血痰,张口时满牙都是血,“如果你是因为三年前我把季氏集团逼上绝路想找我报仇,我随时恭候,但这个理由,我不认。” 季呈延挥拳准备再给李慕珩一拳,数道白光瞬间照了过来,季呈延下意识闭眼。 车群眨眼功夫就被十几辆轿车团团围住,每辆车下来四五个人。阿宁从为首的车子下来,疾步如飞朝李慕珩跑去,一边利落地拔出手枪瞄着季呈延的头逼近,“放手,不然我打爆你的头。” 李慕珩偏过头,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受困于人的不是他,他还提醒阿宁,“别冲动。” 局势一瞬扭转。 季呈延没料到李慕珩手底下的人竟然会有抢,且看阿宁那阵势,似乎真有胆量开枪。手上力度松了几分,只是仍旧没有放开。 罗亚与林正泽被这阵势吓着了,均是着急不已。他们夫妻二人早已接受林岚已故的事实,昨天季呈延突然找到二老说林岚还活着,并且会把林岚带回来。二老一开始以为季呈延魔怔了,也没往心里去,直到季呈延将蓝音的照片给二老看,二老觉得确实相似,半信半疑地跟着季呈延来找李慕珩。 眼下都到动枪的地步,如果再闹下去,只怕真会出人命。罗亚爱女心切,但目前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林岚还活着,她自然先保全眼前的大活人,望了眼阿宁手中的枪,罗亚上前拉着季呈延的胳膊劝说:“呈延,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以后再另想办法。他们这么多人,还持有枪,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就真成了罪人了。” 林正泽也在一旁劝和,季呈延不甘心,紧揪着李慕珩的衣领就是不松开。 阿宁眼中杀意凛然,枪口抵上季呈延的太阳穴,食指扣在扳机上,只需李慕珩一声令下。 林正泽见势不妙,不得不开口请求李慕珩:“李总,你别为难呈延,是我请他带我们来找你询问岚岚下落的,跟呈延没关系。我……请你看在岚岚的份上,放过呈延。” 李慕珩眸色微沉,垂眼看了看季呈延的手,“还不松吗?” 季呈延反而抓得更紧,阿宁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枪口贴紧了几分,李慕珩厉声喝止:“不许开枪!” “先生!”阿宁急切出声,心知李慕珩是怕自己冲动酿成悲剧,但她已经不顾后果了,尤其是看到李慕珩嘴角噙着血,心里的担忧和对季呈延的怨恨瞬间蒸腾开来。食指在扳机上重复做着扣动扳机的动作,仿佛已经忍到了极致。 林正泽与罗亚紧张地看着季呈延,生怕阿宁开枪,林岚是否真的活着这个还有待确定,但若季呈延因此丧命,二老是万万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僵持几秒,季呈延慢慢张开手放开李慕珩,保镖也随后松开站到季呈延身后。 得到自由的李慕珩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衬衫,嘴唇在鲜血的映衬下更显妖冶邪魅,目光落在季呈延布满阴郁的脸上,“看在林叔和罗阿姨的份上,今晚的事我既往不咎,但如果有下次,就别怪我无情。” 最后看了罗亚夫妇一眼,李慕珩拉开车门坐上车。阿宁枪指着季呈延的头,确定李慕珩的车在保镖的护送下安全离开,她才收起枪回到车里,一行人绝尘而去。 十几辆车来也浩荡去也浩荡。 季呈延听着车声渐远,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抠进肉里,满腔恨火只能以此来发泄。 忽而又似想起什么,被愤怒搅乱的情绪渐渐平复,眼中浮过一抹冷沉的笑意。 …… “司令,经核实,蓝小箬从周一开始截止到目前,已经有三天没去幼儿园。我联系过幼儿园的老师,蓝小姐并没有给蓝小箬请假,蓝小姐家中的保姆陈梅三天前外出后也没再回去过。” “小区电梯和地下车库的监控查了吗?” “查过了,但并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 “继续查。” “是!” 江越挥手示意对方退下,那人站定立正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顺便将门带上。 江越皱着眉,双手十指交叉撑着下颚,深邃的目光放远在窗外。须臾,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林岚的号码,里面依旧传来系统的自动回复。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给林岚打电话,结果都一样,林岚的手机关机了。 林岚跟着李慕珩,江越不担心她的安危。这个节骨眼上,林岚怎么会让手机一直关机。 江越越想越放不下心,小箬是蓝音唯一的孩子,他欠蓝音许多,这辈子已经无法偿还,断不能让小箬有半点损伤。林岚昨天没有提小箬,是否意味着她知道小箬的去处? 几番思量,江越觉得自己需要见林岚一面,确保小箬平安…… 李慕珩回到别墅已是晚上七点,沈月卿在等他用晚餐,见李慕珩回来,忙上前去迎接。 季呈延那一拳头让李慕珩右边脸轻微红肿,嘴角有道很明显的伤口,沈月卿看到李慕珩嘴角的红肿,心疼地问:“慕珩,你受伤了?” “不小心碰到了而已。”李慕珩像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将脱下的西装外套递给刘英,餐厅没有看到林岚的身影,他侧过头问刘英,“她呢?” 刘英自然知道李慕珩所谓的她是指何人,“林小姐在楼上的卧室里。” “她怎么不下来吃饭?” “我刚才上去问过了,林小姐说她不饿……”刘英瞄了沈月卿一眼,补充道:“但林小姐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李慕珩径直上楼。 “菜都凉了。”沈月卿在楼下叫道。 “你自己吃,我不饿。”李慕珩脚步未停。 林岚一整天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苦苦请求刘英借用手机无果,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刘英是这幢别墅对她最友好的人,都不愿违背李慕珩的命令,更何况沈月卿或那些保镖。 房间门被推开,坐在沙发上的林岚没有回头,涣散的目光落在落地窗的透明玻璃上,耳边是沉缓的脚步声,极富节奏地靠近。 玻璃上反射着屋内奢华的水晶灯,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与屋外的漆黑相融,飘渺朦胧的如同幻影。 李慕珩在她身后站定,与玻璃面上反射出的林岚目光相对,“如果你今晚再不吃饭,我等下直接让人来给你输营养液。” 林岚没有回应,也没有动弹。 直到视线被一道黑色屏障阻断,她才不动声色地慢慢抬起头仰望李慕珩,目光自然就被男人嘴角的伤吸引了去。 心不受控制的泛起想要关心他的念头,但很快又被她强制压下,用更清冷的态度回应:“我还没蠢到用绝食来反抗你的地步。” “收拾下楼,吃饭。” 林岚偏不随他意,“吃饭可以,不下楼。” 她与沈月卿不合,李慕珩又不是看不出来。 故而依了她。 刘英端着饭菜上楼,李慕珩散漫地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颚看着林岚吃,吃的人每一口都如同嚼蜡,看的人却觉得赏心悦目。 电话声响起,来电显示江容清。 李慕珩看了林岚一眼,拿着手机离开了卧室盗书房接听。 “慕珩,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顺便商量离婚的事。”电话里江容清淡淡地道。 李慕珩沉声道:“时间地点你定。” “那我定好了明天上午发信息通知你。” 电话挂断,毫不拖泥带水。 他们相识以来,江容清第一次用如此冷淡的语气与他说话,被江容清纠缠了那么多年,李慕珩竟然有获得自由的感觉。 但这仅仅是表象,江容清到底在耍什么心思,李慕珩目前不得而知。那个女人为守住李太太这个身份用尽手段,真会轻易放手? 对李慕珩了解到的江容清而言,这不可能。 除非有比这个身份更吸引她的东西。 第一百九十章 把我的命给你 林岚一整天都没进餐,这会儿是真有些饿了。她不是机器,到饭点时肯定会饿。忍着不吃本是想借此反抗李慕珩,表明自己的态度。岂料李慕珩一句可以输营养液,把她唯一能用的办法都给扼杀了。 在李慕珩面前,她所有的招式似乎都能被轻松化解。 这让林岚非常头疼。 吃着刘英专门为她做的几道家常小菜,忽然回味起了以往在家罗亚烧的几道拿手菜。如今物是人非,也不知这辈子还能否有机会再尝到家人亲手做的饭菜。 吃完饭不见李慕珩,林岚以为他在楼下吃饭,把碗筷整理好送下楼。经过客厅接收到沈月卿的白眼,她报以灿烂的微笑。碰见刘英提着家用医药箱上楼,林岚想起李慕珩嘴角的伤,主动接过医药箱,“我去吧。” 刘英忙点头,“有劳林小姐了。” “不客气。” 轻敲三声书房门,里面传来低沉的回应,“进。” 林岚提着医药箱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半倚着书桌边缘敛眉沉思的李慕珩,她顿了一步,复又继续上前走到李慕珩身边,把医药箱里面的生理盐水碘伏等消毒药品倒腾出来,语气淡淡地说:“刘姨现在忙不过来,让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你坐矮一点,站那么高我不好操作。” 李慕珩没想到林岚会主动找上自己,心里颇感欣慰,面上却仍摆着一副冷然的神情。将手机放下,转身走到书桌里侧的檀木太师椅上坐着,斜仰着头,把受伤的一边偏向林岚:“这么快就服软了?看来你很适合这种方式!” “我来不代表我会满足你想要的答案。”林岚先用盐水给伤口做了消毒,发现李慕珩嘴角已经破开,脸侧也浮肿着,看伤势应当是被人打得。关心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换成一句无关痛痒的戏谑,“没想到李大总裁竟然也有被人打的一天,真好奇是谁这么能。” 李慕珩眸色一沉,“你很想知道是谁?” 林岚很认真地点头嗯了声。 “季呈延。” 林岚消毒的手僵了一僵,她凝视着李慕珩如黑曜石一般的深眸,下意识地问:“你去找他麻烦了?” “你觉得我是随便找人麻烦的人?” “你跟季家的恩怨又不是一天两天,三年前能把季氏集团闭上绝路,让季岩东含恨而终,现在会找呈延麻烦也并不例外。”伤口清洗干净,林岚再用碘伏消毒。 吃饱喝足的她现在精力充沛,头脑也很清醒,清醒的想刺激李慕珩,让他心里不舒服,不介意继续补刀,“而且我听说季氏集团和大天公司最近成功合股投建了全国最大的游乐场,合同签订后,季氏股价连续上涨,涨幅直逼北亚。季氏曾经被你打压的财尽人空,濒临倒闭。如今呈延让季氏东山再起,一路高歌猛进,你心里会舒坦?” 李慕珩握住洁白纤细的手腕,五指收紧,逐渐用力,“刺激我很好玩?” 林岚缩了缩手,李慕珩反倒握得越紧,她承受着这份痛,笑,“戳你不开心的点,看你生气现在就是我的乐趣。你作为国内知名企业家,南城商界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社会举足轻重的杰出青年楷模,难道只有这点气量?” “苦肉计不行,改换激将法了?”李慕珩将眼前笑颜明媚的人拉入怀中,掐着她的下巴让她仰头,“但我觉得,你不如试试美人计。” 林岚横了心要跟李慕珩杠到底,“美人计用过了,可惜对上了一个骗子,结果得不偿失,还被对方摆了一道,如今正深陷困境,想脱身都不行。” 李慕珩手上力度一松,神色逐渐浮上一抹疼惜,林岚语气平静无波,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染上无以复加的凄凉。他拇指指腹摩挲着光洁的肌肤,却什么安慰解释的话也没说。 林岚抓着那只大掌,推开,眼神冷如雪上寒风,“你骗了我两次,第一次让我恨你入骨,第二次让我受困于你,如果再有第三次,我是不是会死在你手里?” 她做了个假设性的问题,表面在问,实则在委婉的告诉李慕珩,她可以再相信他一次,但必须要他先给出肯定性的答复。 被同一个人连续骗了两次,她哪里还能找到一丝一毫的信任,可偏偏眼下她受困与这个人,即便知道付出的信任未必能有回报,她也只能孤注一掷。 李慕珩迎着那双如古井般沉寂而又清明的双眼,目光坚定地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如果再有第三次,我会把前两次失去的信任都补回来。” 林岚转动眼眸看向别处,“我又能相信你吗?” 李慕珩强抑着内心的激动,语气仍旧暴露了他的迫不及待,“你不是也说了吗,你现在被我困住,除了我,没人能帮得了你。”这是现状,但他打算软硬兼施,“如果你还愿意给我一点信任,这次我将会毫无保留的满足你,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 又将她的头搂入自己怀中,紧贴着胸膛,下巴抵在林岚头顶,“如果我再骗你,我就把我的命给你。” 从相识到现在,这是李慕珩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向她承诺。 林岚差点就信了。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无法全心信任,只能为自己保留退路,再在他身上给予一点希望。 “承佑的事我承认是我骗了你,至于我母亲那份资料……”李慕珩坦诚道,“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必须保护她,就像我现在需要守住你的身份不被揭穿一样。” “并不一样。”敛回目光,林岚看着李慕珩,“你保护你的母亲,是因为她是你的亲人,保护她是你的责任和义务。你守住我的身份,只不过是因为你心里对我有亏欠,也或许连亏欠都是假的,你只是怕我泄露了你母亲是郭家绑架案的幕后指使,怕你李家声名受损。” 李慕珩心中并不这样认为,他有更准确的答案。但在信任都没有的情况下,他的答案无疑是虚伪且缥缈的。 林岚深吸口气,离开李慕珩宽厚的胸膛,站起身退后两步:“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江越联系不上我,肯定会来找你,到那时你还是会把我交出去。” 李慕珩不置可否。 林岚继续道:“无论是靠近你,还是听命于老板,我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想要杜芸那对母女为三年前的事付出代价。你跟老板都拿捏着我的目的与对方较量,最终被你们牵着鼻子走的人却是我。我现在分身乏术,如果再跟你耗下去,我可能……”可能再也见不到小箬了。但她不能说,“可能到最后会成为你们之间互相争斗的牺牲品,那我这三年说受的苦,又算什么?我失去的那两个孩子又算什么?” 提起孩子,李慕珩心里一样痛苦。 但他更为理智,站在林岚的角度设身处地的想,被老板利用的打击定然不小。她现在走投无路,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他将她关在别墅里,已经断了她的路。 李慕珩一直没找到协议的下落,最终只能把线索锁定在李承佑临终前要求与林岚结婚的事情上,李承佑去世,林岚作为当事人,又是否知道一些重要线索? 如果趁这个时候把协议的事说出来,林岚又能否坦诚? 李慕珩不敢保证,就像林岚无法保证李慕珩是否还值得信任一样。 如今双方都只有赌这一次,一个为女儿的生命和曾经所受的罪,一个为多年前的血债和不受制于人的自由。 两人沉默许久,李慕珩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他看了林岚一眼,打开电脑道:“我给你看样东西。” 林岚神色一喜,目光自然地移向了李慕珩的电脑…… …… 季呈延派人送林正泽与罗亚回家,夫妻二人从车上一路商讨着林岚还活着的可能性,到家了还不忘将今天事情的经过告知给秦羽霖。秦羽霖一边哄着林霖一边劝道:“爸,妈,我说您二老就别跟着季呈延折腾了,他对姐姐怀着什么心思,您二老又不是不知道。这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不胜数,如果姐真的还活着,她那么孝顺的人,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们不管。” 听到秦羽霖说林岚孝顺,林正泽就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许是不想让秦羽霖多心,他起身回了自己卧室。 秦羽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罗亚的目光带了歉意,罗亚摆手安慰道:“你别理他,他就这幅德行,明天醒来就好了。” 秦羽霖点头嗯了声,门在此时突然被打开,二人双双看过去,一身正装的林风拎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罗亚起身走过去接下林风手里的公文包,笑容和煦地问:“吃饭了没有,饿不饿?”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林风没有看罗亚一眼,径直朝秦羽霖走去,将心爱的女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小霖霖,爸爸不在家的这几天有没有想爸爸呢。” 罗亚抓着公文包的手有些僵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散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很快就自身难保 林霖被林风逗得咯咯直笑,秦羽霖在一旁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家三口看上去温馨而又美满。罗亚把公文包挂在挂钩上,悄声去了厨房。 林霖睡眠浅,晚上很容易醒,有时半夜还会哭闹。林风白天要工作,未免影响他休息,林霖晚上都是跟罗亚睡儿童房。 秦羽霖洗漱完穿了件性感的睡衣,身上还特意喷了林风喜欢的香水,摇曳着有些走形的身姿回到卧室,却见林风已经躺下要睡了。 她看着林风的背影,心里顿觉委屈。 自从生了林霖,林风经常加班出差,偶尔夜不归宿,第二天晚上才回来,理由永远都是陪领导。 以前不陪领导时,他的官职一路上升,现在天天陪领导,也没见被提拔。 秦羽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大步走过去上床从后面抱住林风的腰,把头贴在林风的后背蹭了蹭。侧躺的林风睁开眼,沉默两秒钟,翻身覆上秦羽霖。 这是秦羽霖产后林风第一次碰她,没有想象中的温柔缠绵,只有例行任务的草率和莽撞。做的过程中秦羽霖忽然发现,结了婚生完孩子带来的并不一定是安全感,也可能是无助和深深的无奈。 完事后林风累瘫在床上,秦羽霖窝进林风怀里,声音还带着情潮退却后的低哑,“林风,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林风闭着眼,半睡半醒地说:“怎么会,你是我老婆,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那是不是我的身材没有以前好了?”秦羽霖委屈的嘟囔,“自从生完小孩以后,我觉得身上的皮肤都松弛了,腰也没以前细了。” 林风很困,压着不耐烦的情绪安慰道:“傻瓜,你才生完小孩,身材哪能那么快恢复。”他抱紧了秦羽霖,“别胡思乱想了,在我心里,不管怎样的你都好看。” 即便是哄骗,但对秦羽霖而言,依然是颗定心丸。 秦羽霖满足地笑了笑,又道:“对了林风,今天爸妈跟季呈延去找李慕珩了。” 林风猛然睁开眼,“他们去找李慕珩做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有个跟你姐长得十分相似的人被李慕珩带走了,季呈延带着爸妈去确认。”秦羽霖说:“姐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但季呈延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爸妈好不容易才从悲伤中走出来,实在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只有你去劝劝季呈延,让他别再来找咱爸妈了。” 林风皱眉,“我明天就去找他。” 秦羽霖困倦地闭上眼,“睡吧。” 林风却毫无睡意。 同样无眠的,还有陆临舟。 他靠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出神地望着窗外浓厚的夜色。蓝洛端着一杯温开水递给他,轻声劝道:‘别想了,站在李慕珩的角度,他暂停游乐场的开发案才是明智的选择。” 陆临舟接过水杯捧在掌心,没有喝,“站在他的角度去想确实没错,但若是以前,不管任何项目,只要我有参与的,他在做决定之前都会征询我的意见,但这次他竟毫无预兆的就把方案停止了,这怎么想心里都会有些落差。” 蓝洛坐下,靠着陆临舟的肩膀,柔声道:“你觉得李慕珩对你的信任不如以前了?” 陆临舟抿了口水,默认。 蓝洛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李慕珩不再继续游乐场的项目,原计划的那五个亿就拨不下来。大天和季氏的这个项目单靠季氏签订的那笔资金,根本撑不了多久。如果让江越发现我跟你掏空了大天的资金,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我再另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劝劝李慕珩。”陆临舟单眼微闭,“季氏的钱到账了吗?” “到了。”蓝洛抬起头,“季呈延昨天还来找我,想把工期提前到北亚开工之前,尽快投入建设。我怕再拖下去,季呈延会发现这个项目有问题。” “合同已经签订了,即便他发现,资金也不能撤走。”陆临舟沉思片刻,道:“你可以告诉季呈延,就说你在想办法阻止李慕珩继续投建游乐场的项目,目前已初见成效,李慕珩已经有放弃的打算。少了一个竞争力,对季呈延来讲有益无害,他会愿意等。” 蓝洛叹了口气,“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陆临舟温和的笑了笑,伸手将蓝洛拥入怀中,“洛儿,辛苦你了。等我们把这笔钱拿到手,我就带你离开南城,去国外过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 蓝洛蹙了蹙眉,“这样真的不会触犯法律吗?” “放心,所有的操作都在安全界限以内,即便检方查起来,也不会查到你我头上。” “如果李慕珩要是知道了,他会放过你吗?” 陆临舟仿佛听到一句玩笑话,“李慕珩很快就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我。” 再过不久,北亚集团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李慕珩电脑里存放的除了北亚集团的核心机密文件,还有竞争对手的资料,林岚晃眼看到了季氏集团。除此以外,还有江灏、郭瑞阳兄弟二人二十几年前受贿、犯法的记录,但也仅仅是记录而已,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江灏很聪明,在升任副书记之前,将以前所有违法的证据一一销毁,他的几个心腹也被他绑在了一条船上,形成唇亡齿寒的关系。”李慕珩继续道:“杜芸的父亲又是中央重要机关的要员,根本没人能奈何的了他。就连他的前妻,也成了江灏仕途的牺牲品。” “江灏还有前妻?”林岚很诧异。 李慕珩淡淡地嗯了声,道:“我曾听郭董事长提起过一次,据说他前妻是被江灏和杜芸联手迫害致死。至于真相如何,无从调查。江越是江灏前妻所生,与杜芸江灏夫妻二人关系很恶劣。” 李慕珩顿了顿,想起江越对江灏的态度,他不禁怀疑,江越是否知道真相? 江越的家事从来没跟林岚提起,林岚也从不过问。此刻听李慕珩这么一说,她才恍然想起江越曾说过的——帮她本身就带有目的。 这种目的是否跟她一样? 杜芸和江灏害死了江越的母亲,江越想要报仇,所以才帮她。 但以江越目前的官职,若真铁了心要为母讨回公道,不至于无从下手。 “想什么?”李慕珩见林岚想得入神,开口问。 林岚目光聚集在电脑屏幕上,思忖道:“我在想,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就没有一户是和谐美满的。”她收了收飘远的神思,偏过头看着李慕珩,回归正题,“是人都有破绽,既然你口中的江灏劣迹斑斑,总不至于每一件事的善后都能做到天衣无缝。” 她慢慢地往协议上面引,希望李慕珩会主动提到协议。 老板说协议在李家,李家目前只剩下李慕珩和沈月卿,沈月卿当年转嫁给了郭瑞阳,协议自然不可能在她手上,如今最大的可能只剩李慕珩了。 李慕珩敛眉看了林岚半会儿,眸色忽明忽暗,似一望无垠的海,波浪起伏中,是深不可测的危险。 须臾,李慕珩道:“你说得对,是人都有弱点,江灏也不例外。” 林岚竖起脖子屏息望着李慕珩,心都悬起了,“江灏的弱点是什么?” 林岚的紧张被李慕珩一览无遗,他能看的出她眼里的迫切,无声一笑,他道:“他的弱点,牵连着李家。” 林岚心已提到嗓子眼儿,按捺着激动,抛出一条诱饵,与李慕珩互相交换着信息,“老板曾跟我说过,七年前天海被季氏陷害走上绝路,其实是江灏在幕后搞的鬼,季岩东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是这样吗?” “老板还知道些什么?”李慕珩冷静地问。 “老板还知道二十几年前,江灏、江瀚和你父亲联手拿下市中心广场那个项目的内幕,包括七年前,天海被季氏陷害,北亚对天海见死不救,以及郭家那起绑架案的幕后主使可能与江家有关。”至于老板提到的协议,刚才李慕珩已经提到江灏的弱点了。 如果所料无差,江灏的弱点,就是那封协议。 李慕珩眸色锋锐,像能洞悉人心般,直视着林岚的眼睛,“除此之外,老板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娶了仇人的女儿,说你要为某个女人曾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林岚毫无畏惧地回视,以此向李慕珩证明,她知道的就这么多,这也是林岚的底牌。 李慕珩墨瞳一缩,透着恨怒难辨的神色,他偏过头看向电脑,“林岚,你见过老板的真面目吗?” 果然,这些信息足够他怀疑老板的身份了。 林岚摇头,给予肯定的答复,“我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常年把自己关在金色年华的包厢里,像个不见天日的病人,除了金色几位高管,一般人连包厢都进不去。” 李慕珩双手十指交握,敛眸沉默片刻,回望着林岚的眼,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斟酌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突然就不想离婚了 林岚在脑海里把自己方才说过的话重新笼络疏离了,确定没说错什么,才问陷入沉思的李慕珩,“你对老板的身份很好奇?” 李慕珩微翘起嘴角,“难道你不好奇?” “人对神秘的事物都充满探知欲,我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林岚淡然地笑了笑,“比起老板的身份,我更想知道江灏的弱点是什么,这才是我应该关心的重点。” 她好奇老板身份不假,但并非必要。相比而言,李慕珩比她更想弄清楚老板的真实身份。届时李慕珩调查清楚了,她只需从李慕珩这里要结果就行,何必费心思去猜测。 李慕珩嘴角笑意愈深,显然对林岚的坦诚很满意,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双腿,换了个看似舒服的姿势坐着,深眸看着林岚,“老板跟你说了二十几年前市中心广场建设项目的内幕,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当年江灏兄弟二人与李家签订过一份保密协议?” 林岚睁大眼,眼神透着困惑,“协议?什么协议?” 李慕珩眸色深暗,在昏黄的灯光下,分辨不出他眼神里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心思,“市中心广场那个项目看似是天海集团投资建设,但当时天海并没有那么多资金周转,而是与另外两人合资投建。由于那两人身份特殊,不能光明正大的签合作合同,只能私下拟了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合作协议,上面交代着各自拿出多少资金,项目完工后如何分配利润等细节。” 林岚惊讶道:“那两个人就是江灏和郭瑞阳?” 李慕珩微笑,点头。 林岚掩不住急切,她凑近李慕珩紧张地问:“那协议呢?现在在哪里?” “下落不明。” “怎么会下落不明?”林岚并不信李慕珩的解释,“按理来讲,协议应当是一式三份,你父亲和江灏兄弟均应该持有,江灏他们的可以忽略,你父亲手中也有一份才对。” 李慕珩缓缓垂下眼帘,叹息了声,摇头,“我父亲手中确实有一份,但他并没有给我,我也是在父亲去世后从母亲那里得知有这样一份协议存在。七年前承佑去世后,天海集团遭遇危机,父亲也没拿出协议挽救天海的困境,想必那时协议就已经不在他手里。协议是天海集团的保命符,父亲不可能交给不信任的人。” “所以你怀疑你父亲把协议给承佑了?” 李慕珩默然。 “承佑在做心脏移植手术之前,没有告诉过你协议的下落吗?”林岚眉心紧蹙,“那么重要的东西,承佑不可能不告诉你。” 李慕珩也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李承佑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对协议的下落守口如瓶。 “承佑处理重要的事向来心细如丝,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协议如果真在他手中,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保证协议不会被外人知道。”林岚眸光坚定地看着李慕珩。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慕珩,他回忆道:“承佑出车祸后,医院说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有60%,家里人都抱着最乐观的心态在迎对。手术前一刻,许是怕不成功,承佑才要求我与你结婚,完成他当初答应你的承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答案就在这场婚礼当中。” 那时李承佑一定还期盼着,可以康复吧。 否则就不会用这么隐晦的方式说出来了。 李慕珩看着林岚,目光晦涩。林岚心口像被什么揪住似的,连呼吸都变得压抑,她避开李慕珩的注视,背对着他,“承佑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协议的下落。” 李慕珩当然相信,否则她不会来找自己,更不会在老板身边忍辱负重三年。 站起身,他缓步走到林岚身后,从后面将人拥入怀中,下巴埋在眼前人细长的颈间,明知怀中人僵硬的抗拒着,他却舍不得放手,“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找。” 林岚出神地望着前方,没有回答。 李慕珩手中没有协议,那她要去哪里找?老板给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内如果拿不到协议,小箬怎么办? 慢慢二字,不仅将小箬推入危险的境地,也煎熬着她的心。 许是因为各自交换了秘密,李慕珩将手机和电脑等通讯设备都物归原主。林岚回自己房间给老板打电话说了协议的情况,本意是希望老板再多宽限一段时间,哪知老板竟然将时间压缩到十月二十日之前。 林岚什么方式都用过了,面对铁石心肠的老板,她所有的乞求在对方而言,不过是一出毫不值得回应的哑剧。 放下手机,林岚抱膝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 还剩下十七天,单靠分身乏术的她,无力对抗老板的手段。如今只能两头想办法,一则继续打探协议,再则想法寻找小箬的下落。 她想过找李慕珩帮忙,但这样无疑是让李慕珩多了一个威胁自己的筹码。她被李慕珩骗怕了,实在不敢轻易地把自己的软肋交到他手中。 思来想去,林岚拨通了江越的电话。 “林岚,你在哪里?”现在已是深夜,江越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浑厚而精神。 林岚吞了吞喉咙,试图以此掩饰嗓音的干涩和沙哑,“我在李慕珩家里。” “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林岚稳住情绪,低声开口:“江越,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小箬……被老板带走了,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所以只能拜托你,请你帮我找找小箬……”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老板用小箬威胁你为他做什么?” 江越的回应有着意料之中的从容。 “他让我在李慕珩身上拿一样东西,但我刚才试探过李慕珩,他手里没有老板想要的。老板原本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但在刚才……我跟他说明了情况,他反倒把时间缩短到二十天。”林岚的声音因为情绪压制反而颤抖,“二十天太短了,我根本拿不到他要的东西。他说如果我拿不到,他就会伤害小箬,我……” “林岚,你要冷静。”江越耐心鼓励,“小箬这里我会派人去找,你安心做你的事,一有小箬的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林岚低下头,手紧紧地抓住头顶的黑发,“谢谢你,江越。” “不用跟我客气。”江越柔声道:“下次再遇见这种事,别再瞒着我独自承担就好。” “……好。” 挂断电话,混乱的心绪这才稍微平静下来。江越是南城军区总司令,要想找一个人,也许并不困难。 至于那封协议……林岚觉得,自己应该回趟老家。 在瞒着李慕珩的情况下。 江越那边挂断电话,随即就通知心腹派人到各区域搜找小箬的行踪,争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小箬。 第二天中午,李慕珩很早便出了门。他不再限制林岚的自由,别墅的保镖自然都撤了,但昨晚季呈延的出现仍让他不放心,依旧安排了两个身手敏捷的保镖留在别墅。 李慕珩出门不久,林岚也跟着出门,李慕珩给她配了车,有专职司机。她坐上车报了地址,车子在保镖的护送下驶离了南山居。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林岚一门心思回忆着李承佑曾送给自己的东西,并没注意到身后紧跟随的几辆车。 眼见就要驶上出城的高速,林岚目光无意中落在外后视镜上,镜中整齐划一的几辆黑色轿车似乎从她离开南山居就一直跟着。 林岚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多想,直到那几辆车跟到了县城,她才肯定自己被人跟踪。 未免招惹上麻烦,林岚让司机把车停在县城某家商场的地下车库,半个小时去室外停车场等候。她兀自乘坐电梯进了商场,在里面闲逛了半个多小时,确定没人跟着自己,才去停车场。 拉开车门,坐上车,“开车吧,去我刚才说的那个地方。” 司机没有回应。 林岚心里正纳闷,抬眸,在车内后视镜中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林岚垂放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下意识伸手去拉车门把手准备逃。两边车门同时被打开,林岚刚伸出一只脚,就被人蛮力推回了车里。左右各进来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将她挤在后座中间。 林岚惊惶地看着那人启动引擎驶出停车场,浑身每一个细胞仿佛都缩紧了…… 江容清提前将约见的时间地点以短信的方式发送到李慕珩手机上,约的十二点,江容清刻意提前十五分钟到,为了证明离婚的决心和态度。 无论身处怎样的人群,江容清总能一眼就看见那个与众不同的男人,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足以吸人眼球,并且深陷其中。 李慕珩坐下,江容清将菜单推送到李慕珩面前,“点几样你最喜欢吃的菜吧,这可能是我们以夫妻的身份,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服务员过来为李慕珩倒了杯柠檬水,站在旁侧等二人点餐。 李慕珩随便点了两样蔬菜,直接进入今天的主题,“你想要北亚的股份?” 没有问她为什么离婚,也没挽留的意思,只将她的要求摊在台面上作为今天见面的目的。 面对李慕珩的无情,江容清忽然就不想离婚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轻轻一推就倒了 婚姻都困不住他,股份能吗? 江容清端起柠檬水优雅地喝了一小口,绯色的口红在玻璃杯上留下淡淡的印记,“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离婚吗?” 迎着江容清悲伤的目光,李慕珩淡然笑道:“我以为你看开了。” “在你眼里,跟你结婚是我的执念?” “说这些没意义了。”李慕珩仰身靠坐在沙发上,眉目舒展,姿态优雅,仿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结婚三年的妻子,而是生意场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客户,“北亚的股份我可以给你折算成现金,开个价吧。” 直到此刻,江容清才彻底明白自己在李慕珩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着。 他的无所谓,将这场婚姻界定在了利益上面,幸好她要的是股份而非金钱。否则不管开出怎样的价格,在李慕珩心中,她都是贪图金钱的女人。 江容清勉强笑了笑,表情很僵硬,“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江容清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和一份银行转账记录放在李慕珩面前,“钱,我江容清不缺,我只要你在北亚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李慕珩看了眼照片,第一张就是他抱着林岚离开医院的画面。下面的不用看也能猜到,是他出轨的证据。 至于转账记录,李慕珩这三年来只给一个女人花过钱,陶夭。 虽然他跟陶夭现在只是朋友,但毕竟非亲非故,江容清有的是办法证明陶夭是他包养的情人。 江容清说:“出轨、包养情人、未能履行夫妻义务这三条我都有证据,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向法院起诉你。到时法院审判下来,你丢失的可能就不仅仅是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了。” “你威胁我?”李慕珩语气温和。 但越是这样,江容清才觉得害怕,她勉强镇定,用陆临舟教的方法,装也要装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做了你三年名义上的妻子,总该在你身上学点什么。慕珩,其实我已经很仁慈了,没有狮子大开口,只要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然以你目前在社会上的地位,这些有损你声望的证据,可是价值连城。” 李慕珩凝视了江容清几秒,阴鸷的双眸透着深沉危险的信息,须臾,他慢条斯理的换了个姿势,“我们的婚姻是你父亲一手促成,即便离婚,也得经过他的同意。如果你父亲能保证不该泄露的会烂在他肚子里,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可以给你。除此之外,我还将你现在住的那栋别墅过户到你名下。” 江容清愣怔,“你真的答应?” 她以为李慕珩会思考,或者会犹豫,没想到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难道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跟自己离婚吗? 江容清心里愤恨难当,却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回去与你父亲商量清楚,他要是同意,就以书面的形式保证,我看过没有问题之后,随时可以去办离婚手续。” 李慕珩说完,从容地离开了餐厅。 江容清站起身,张开嘴想要唤住李慕珩,可一想到离婚是自己提出来的,她就拉不下这个脸。 看着李慕珩决绝的背影,江容清不禁在心中怀疑,这样做,真的能将李慕珩掌握在手中吗? 她很迷茫。 跌坐在椅子上,她拨通了陆临舟的电话,陆临舟听了江容清汇报的战果,压着心里的雀跃,安慰鼓励了江容清几句,随后便挂断电话,亲自驱车赶往金色年华。 李慕珩回到车厢内,杜坤朗就打来了电话,他主动问:“查到她最近都在跟谁来往了吗?” “江小姐朋友很多,基本每天会面的都不一样,并没有可疑的人。” “继续查。” “好。” 李慕珩又问:“负责郭家那起绑架案的刑警找到了吗?” 杜坤朗说:“抱歉李总,由于那名刑警退休后连续搬了三次家,第三次搬家后失去了线索,目前没有他确切的消息,不过我已经加派人手在外打听,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下落。” “尽快。” “是!” 结束通话,李慕珩愁眉紧锁。司机王海自后视镜望着李慕珩,“先生,我们现在是回公司吗?” 李慕珩沉思须臾:“去金色年华。” 王海道:“好。” 车子一路飞驰,从县城到市区正常时速需要一个小时,司机仅用四十分钟便将车停在了主城区某别墅园区。 经过的风景很眼熟,林岚仔细确认,发现这是季呈延以前居住的别墅。 车子停靠在某幢别墅车库,林岚想趁二人不注意开溜,刚转身走出半步,就被其中一人捉住胳膊。那人手上力度很重,痛得她倒吸口凉气。 “林小姐,我们先生有请。” 林岚已经猜到这些人是季呈延派去的,眼下逃肯定是没指望,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索性跟着他们进别墅,等会儿见机行事。 季呈延在别墅等了一个多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备受煎熬。听见开门声响,他转过身望去,当目光落在门口站立着的熟悉身影时,灰暗的目光如被点亮的灯盏,一瞬明亮起来。 林岚刚站定一道影子如风过境般挡在自己面前,她还没做好准备,身体已被圈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头磕在他的胸口,撞得她一阵晕眩。 “林岚,你终于回来了。”季呈延的声音因为情难自禁而颤抖着,他双臂用力地抱着林岚纤瘦的背脊,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骨血般。 林岚被季呈延抱的喘不过气,满脸憋得通红,抬手拉季呈延后背的西装,试图缓口气,季呈延反倒抱得越紧。 “季……”她想喊季呈延松手,到嘴边又不得不换成,“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给我松开!” “不松!”季呈延寻不到方式表达自己的相思之苦,只能抱着她,抱一辈子也不松。 “我不认识你,你没经过我的允许,擅自把我带到陌生的地方来,这属于绑架,是违法行为。” “只要能抱着你,感受你的存在,老子才不管违不违法。” 林岚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三年在电视上看到的季呈延成熟稳重,此刻见了面,倒与三年前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根筋。 她索性不再挣扎,任由季呈延抱着。 这一抱足有十分钟。 十分钟后,季呈延才不舍地将林岚推开扶正,他微微倾身与林岚平视着,像看他珍视的宝物般,将林岚脸上每一寸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这张脸,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梦见你对我笑,梦见你对我撒野耍横,梦见你骂我没良心……林岚,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来,我有多想你吗。” 林岚对上季呈延悲喜交杂的目光,淡然一笑,“先生,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我不是林岚。我叫蓝音,蓝天的蓝,声音的音,不是你口中的林岚。” 季呈延错愕地看着林岚的眼睛,下一刻又把人拉进怀里抱着,“林岚,别对我这么残忍,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我会改正,你别不认我,好吗?” 林岚强抑着心里的不忍与愧疚,淡淡道:“我不是不认你,而是压根儿就不认识你。” 林岚说完抬手推季呈延,季呈延此刻柔弱的像不禁风的林黛玉似的,竟然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林岚下意识伸手去扶,手停在半空又僵住了,她不屑地挥手,嗤笑道:“一个大男人,轻轻一推就倒了,也不害臊。” 林岚转身准备出门,察觉季呈延不对劲,她回头看了一眼,季呈延半躺在地上,“你没事吧?” 季呈延手勉力撑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想要起身,但手臂像不堪重负般猛烈颤抖着,脸色肌肉微微抽搐着,看林岚的目光很涣散,“我……没事,可能是见到你太激动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季呈延便晕厥了过去。 动作略有些浮夸。 林岚心头一紧,顾不得其它,忙跑过去扶起季呈延上半身,轻拍着季呈延的脸,“季呈延,季呈延你怎么回事,别吓我。” 屋内的阿姨听见她叫喊,跑出来帮忙把季呈延扶到沙发上平躺着,林岚紧张地问:“他怎么回事,要不要送医院?” 保姆没看林岚,一边给季呈延顺着胸口,一边说:“不用送医院,吃点药就没事了。你照顾着少爷,我去给他拿药。” 林岚点头,蹲在沙发边照着保姆适才的办法给季呈延顺胸口,看着季呈延皱成一团的眉心,她自责地说,“抱歉,等你醒来,我会委婉的跟你说,绝不会再气你了。” “药来了药来了。”保姆端着温水拿着几粒白色药丸急急忙跑过来,“林小姐,麻烦你帮我把少爷扶起来,我喂他吃药。” “好。”林岚答应了才反应过来保姆称呼自己林小姐,结合季呈延昏倒时的动作,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保姆掌心的白色药粒上,她虽然不是医生,也分辨的出那是维c片。 林岚看了眼季呈延已经恢复正常的肤色,暗暗咬牙。 死性不改说的就是季呈延。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以为被世界抛弃了 季呈延服了药悠悠转醒,他微睁着眼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林岚脸上。 无力耷拉的眼皮,微弱的呼吸,配上欲抬又抬不起的手,一系列表演堪称完美。如果不是方才看出了破绽,林岚就真信了他。 保姆适当表现出欢喜,“少爷,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林岚心里冷哼,十八线的演技跟季呈延炉火纯青的演技比起来,分明是在砸场子。 季呈延闭上眼,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道:“我没事了。” 他手撑着沙发坐直身,保姆帮忙扶着,林岚抱着现场看戏的态度,参入剧情,“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我刚才看你抽的很厉害?脸都变形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如果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季呈延嘴角一抽,勉强笑道:“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林岚意味深长地嗯了声,“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 她刚起身,手腕再度被季呈延握住,“林岚,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你就不能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吗?” 保姆适时离开。 林岚心中不得不佩服季呈延编剧的本事,演员入场和退场竟然安排的如此巧妙,不去写剧本真是可惜。 作为一个将人气晕的罪魁祸首,林岚回身蹲下,保持与季呈延平视的角度,问:“玩够了吗?” 季呈延豁然瞪大双眼,“林岚……你……” 林岚原本没打算跟季呈延相认,可方才看他演的那么辛苦,自己情急之下又叫了他的名字,想必已经暴露了。此刻再硬着头皮不承认,只怕会适得其反,倒不如直接告诉季呈延,让他帮忙隐瞒。 林岚咬着下唇,作势要拍打季呈延的脑袋。季呈延不闪不躲,等林岚的巴掌落下。却没有预料中的重击,只觉头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 林岚捏着一根细黑的短发,一本正经地瞪着季呈延,“这根头发是你今天骗我的惩罚,下一次你要是再敢装病来吓我,我就在你后脑勺拔掉一百根,痛死你。” 季呈延将信将疑地点了下头,又出神地凝视着林岚,林岚回望着他,许久,两个人相视一笑。 彼此都能看出对方是强颜欢笑,心照不宣的故作轻松,只是徒增内心的感伤。 季呈延笑着笑着,眼眶突然就红了。 林岚蹙眉,脸上笑容慢慢凝固,“呈延……” 季呈延长叹了声,声音压抑着痛苦,“你离开以后,我父亲也去世了。” “我知道。”林岚轻声说。 “季氏差点破产,公司很多元老都辞职走了,就连许伯伯和许易也自立门户,抛弃了季氏,我一直以为我也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都过去了……” 季呈延抬眼在屋子里环顾着,眼里有水雾弥漫着,“三年前,季氏破产时,我也舍不得卖掉这套房子。因为……这里有你停留过的气息,只要回到这里,我就会想起你,我就觉得你好像在我身边,会陪我度过所有痛苦的岁月。” 林岚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躲着你。” “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季呈延坐直身,温柔地看着林岚的头顶,似乞求又似询问,“但是林岚,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失去你,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方蕾。”她一直以为季呈延跟方蕾已经在一起了。 季呈延眼神愣怔,旋即苦笑:“是啊,我还有方蕾这个好朋友,这三年来,她一直陪在我身边。”他心里在说,如果厮守终生的人不是你,宁愿孤独终老。 林岚擦掉眼泪,抬眸看着季呈延,轻松地笑,“我们聊点别的吧,比如……你刚才为什么要装病骗我?或者……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那些跟着我司机和保镖被你们弄去了哪里?” 季呈延理了理感性的情绪,从沙发上起身,与林岚并排坐着,“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你就是林岚,为了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所以才故意演了一出戏。你的司机和保镖都被我的人关在一辆车里,只要你开口,我随时会放了他们。至于为什么会知道你住哪里……”季呈延偏过头看着林岚,“昨天晚上我去找李慕珩问你的下落,在他车上装了追踪器。” “你昨晚见过李慕珩了?”想起李慕珩嘴角的伤,林岚忍不住问:“你们还打架了?” “他死活不肯说你的下落,一口咬定你不在了。我一想到他曾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心里愤恨难平,揍了他两拳。”季呈延觉得并不泄愤,心想其实还可以多揍几下。 在没有被抢指着脑袋的情况下。 得知李慕珩是为了守住自己的下落才被季呈延打伤,林岚心中升起一阵难以言明的苦涩情绪,冲淡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 李慕珩昨晚带伤回家,没在她面前提起受伤的原因。 林岚心里又忍不住笑。 她并没问李慕珩的伤是怎么来的。 林岚与季呈延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时隔多年,又经历一场生死之别,嘘寒问暖之后,空气逐渐变得尴尬。 两人为了维持以前的相处方式,不让十多年的感情被岁月变质,都在勉强自己。 临走时林岚拜托季呈延帮忙保守这个秘密,季呈延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应承下来。 所以在林风来时,季呈延主动承认了自己的失误,面对林风的质问,季呈延解释道:“是我认错了,那个人不是你姐,只是一个和你姐长得很相似的女人。” 林风心里的怀疑这才放下,却仍不忘提醒:“季总,念在你跟我姐是好朋友的份上,这次我不计较。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扰我父母,他们年事已高,好不容易才接受姐姐去世的现实,经不起你那些不靠谱的消息折腾。” 季呈延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笑。 林风觉得今天的季呈延莫名其妙,离开别墅时他又在想,这三年来看到的季呈延大多都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昨晚季呈延闹那么大动静去找李慕珩,应当不会有错才对。 林风越想越怀疑季呈延话的真实性。 黑色迈巴赫停在金色年华的停车场,车门打开,被西裤修饰的更加修长笔直的腿迈下车,随后只见一道拔俗身影在众人惊讶地注视中,迈入了金色年华大门。 阿宁和四名保镖紧随其后。 “告诉你们老板,李慕珩拜会。” 他对前台说完这话,转身在沙发上落座,即便不动声色,依然散发着强大而吸人的凛然气势,似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魔力,可让人对其气质心生畏惧,也可让人对其容颜百般恋慕。 欧洋听说李慕珩来了金色年华,第一时间到包厢去找老板汇报,老板说:“让他等一会儿。” 欧洋虽惧怕李慕珩的来历,却也不得不照老板吩咐地做,恭敬地走到李慕珩身旁,礼貌地开口:“李先生,老板正在开会,您看要不我给您开个房间,你稍微坐一会儿,等老板忙完,我第一时间迎您过去。” 李慕珩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阅着,“不急,我就在这里等他。” 欧洋‘啊’了声,心道让大名鼎鼎的李慕珩坐着等候,这要是传出去,只怕金色年华明天就要成了南城的头条了。 想想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欧洋就让李慕珩坐着等了。 而金色年华公关部的群里一瞬就炸开了锅,说北亚集团的总裁竟然在金色年华大厅等老板见面,这怎么都有种屈尊的感觉。林岚原本打算回老家,途中看到这些信息,忙打电话问李慕珩,“你去金色年华做什么?” 李慕珩的手机贴在耳边,他淡然地对上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找老板叙旧。” “叙旧?”林岚诧异,“你查出老板的身份了?” “你们老板认识我,我找他不是叙旧是什么?” “我昨晚告诉你的那些信息,你莫不成是要找老板对峙?”林岚道:“李慕珩,你这样做会害死我。” 李慕珩难得好耐心地解释:“不用担心,我找他是为了我母亲,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电话挂断,李慕珩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那个人看到他显然愣了一愣,忙将目光移开,假装在看周围的装修布置。 李慕珩勾唇一笑,偏过头,阿宁随即附耳过来,李慕珩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阿宁听完转身出去了。 林岚仍是不放心,她让司机调转方向,直接前往金色年华。 林岚赶到时李慕珩还坐在沙发上等,见到林岚,李慕珩心里一暖,朝站在门口的林岚招了招手。 林岚走过去,“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李慕珩微笑,“你们老板身份尊贵,要我在这里候宣,不足为奇。这里人多眼杂,如果你能把你办公室借我坐坐,我会很感激。” 林岚觉得李慕珩笑的真是虚伪,她不理会他,转而去问欧洋。林岚前脚刚走,李慕珩便接到给林岚配的司机的来电。 “先生,今天下午,我们被人劫持,林小姐被几个陌生人带走了。而后她又被人放了回来,我没有询问她的去处,所以……” 李慕珩看着林岚的背影,“她想去哪里?” “一个叫太隆的小镇。” “知道了。” 放下手机,李慕珩抬手摸了摸下巴,寻思片刻,转头交代一名保镖,“等会儿好好检查昨天晚上与季呈延碰过头的那几辆车。” 过了几分钟,林岚走到李慕珩面前,“走吧。” 李慕珩没问去哪里,直接跟着林岚走。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与生俱来的傲骨 林岚带李慕珩去老板所在的包厢,李慕珩顺从地跟在林岚身后,心中感慨,内部有关系就是好。 “要一起进去?”包房门口,李慕珩回头问林岚。 “你自己注意。”林岚转身走了。 李慕珩目送林岚背影走出数米远,心中反复咀嚼着林岚方才说的那五个字,最终将它定义为关心。 转身迈进包厢,与走廊奢华明亮的灯光比起来,包厢很昏暗。视线在强弱光线交替时产生的黑暗,令他很不习惯。 用模糊的视线环顾了包厢的摆设布置,左边站立着两名保镖,右边摆放着真皮沙发,正对面是屏风,还有屏风后面隐约可见的一个书房,台灯坐落在书桌上,散发着暖黄色的光,给整间屋子笼上神秘诡异的气氛。 李慕珩凭着直接走到沙发旁坐下,长腿交叠着,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老板是否应该感谢我,卖了林岚一个人情。” 屋内有片刻的安静,安静的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须臾,才有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不知道什么风把北亚集团的总裁给吹来了?” “与其说是被吹来,不如说是被老板念来。”李慕珩笑笑,“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不是吗?” “哦?”老板语调拉长,颇有些好奇,“那我就有些好奇了,李总来找我这个旧相识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就为了你母亲?” 李慕珩不再虚绕,“你想要什么。” “巧了,我什么都不缺。”老板摆明了不买李慕珩的面子。 “是啊,你什么都不缺,只是缺了一双领略世间万千风景的眼。”李慕珩倒也没什么情绪,阖眸看着狭窄压抑的包厢,似叹似惋地道:“外面的世界繁华热闹,缤纷多彩,你常年躲在这不见光明、与世隔绝的小房子里,不觉得很无趣吗?” “比起你活在太阳底下被阴暗不堪的事物连累折磨,像傀儡一样的活着,做着身不由己的事,我反倒觉得我的日子问心无愧。” “是吗?”李慕珩笑,“你问心无愧,为什么要躲起来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难不成你相貌丑陋?或者……身有顽疾?” “你来就是故意激怒我?”老板语气打颤,似乎真被李慕珩激怒了。 李慕珩摊手,脸上笑容儒雅,“李某本意是来与老板协商重要的事,但老板方才拒绝了交换条件。李某心里不舒服,为自己出口气,老板应该能体谅。” “嘭!” 拳头击打在木制桌面的声音,李慕珩凤眸轻抬,斜了眼屏风里侧,只能看到一张大班椅,老板从齿缝中挤出几句话,“李慕珩,你在嘲讽我?” 李慕珩站起身,挺拔的身姿在昏暗中像从深渊世界里行来的使者,浑身笼着暗黑的修罗气息,偏偏语气轻的没有一丝情绪,“逞口舌之快,不是李某的擅长。李某来意已经表明,是老板不愿与李某交易。既是如此,李某也不再多做停留。告辞。” 李慕珩迈步朝门口光源走去,耳边响起老板阴沉的声音,“李慕珩,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赌你的高傲还能坚持多久。” 李慕珩笑了声,“这是与生俱来,即便一无所有,也有傲骨长留。” 打开门,走廊的光线迫不及待地洒落进来,李慕珩看着明亮的走廊,竟有种重见光明的感觉。 林岚与欧洋站在六楼走廊上等李慕珩出来,欧洋不时地望林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不纠结。林岚徘徊时无意撞见欧洋复杂的神色,遂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忍着。” 欧洋怔然,抬手不安地挠着头发,环顾四周见没人靠近,他才走到林岚跟前小声问:“岚姐,你是不是喜欢上北亚的总裁了?” 林岚淡淡睨了欧洋一眼,“听谁说的?” “我看出来的……”欧洋有些怯懦,“我很少见你为谁紧张失去方寸,李总才进去这么一会儿,你就急的在我面前转了好几圈。” 欧洋说不下去了,林岚清冷的目光让他有种说错话的负罪感。 林岚警告地看了欧洋一会儿,转身背对过他,“我跟他只是合作关系,别误传。” 言罢,她去了洗手间。 林岚也不知道自己来洗手间做什么,生理上没有感觉,就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会儿手,仿佛手上有什么脏东西,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人在后面排队才结束。 从洗手间出来,林岚眼角余光扫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眼看去,身影已经闪进了男洗手间。只看的出对方穿了一件白色西装,下面是黑色休闲款的西裤。 上次从老板包厢里出来,她也看到过相似的一道身影,当时只有一眼而无法看清对方身型样貌,只是感觉上很熟悉。 鬼使神差的,她想趁今天这个机会,确认到底是谁。 林岚侧身站在女洗手间的门旁,双手抱胸等着对面洗手间的人出来,五分钟后,刚才进去的男士出来了。林岚跟了上去,故意加快脚步走到那人身前,再回头看了眼。 一张陌生的脸孔。 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找不到可以怀疑的点。 对方似乎认识她,见林岚转身要走,他跑到林岚前头挡住林岚去路,色眯眯的盯着她看,“蓝小姐,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林岚报以应付式的笑容,低眸的瞬间,她目光聚集在眼前人的鞋子上。 某运动品牌的经典款。 白色西装,黑色西裤,怎么可能搭配一双运动鞋。 柔媚地笑了笑,林岚抬眸看着对方,“先生的品味真独特,西装搭配运动鞋,很少有人能驾驭得了呢。” 对方被林岚看的心神荡漾,忍不住上前,林岚迅敏却不失礼貌地后退避开距离,那人咽了咽口水,道:“是……是吗,我也是第一次这样搭配。蓝小姐要是喜欢,我下次来也这样穿。” 林岚眸光流转,抬手将头发拢到耳后,“其实我是想说……以您的形象气质,意式休闲风更适合您。西装搭配运动鞋,怎么看,都有种……不正经的感觉。” 不正经三个字,故意带了一丝鄙夷。 男人下意识地解释:“蓝小姐你千万别误会,其实这衣服不是我的,我今天来穿的就是休闲服。刚才在洗手间,有个男的说他要去参加葬礼,穿白色不礼貌,我就把我身上的黑色衣服借给他了。我平时穿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但你看,这衣服穿在我身上明显大了一个号。” “看来真是我误会先生的一片善心了。”林岚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先生还记得吗?” 男人回忆了一会儿,“长相有些凶悍,满脸都是络腮胡,除了高高瘦瘦之外,没什么优点。” 实际上那个人面貌清俊,没有一点胡渣,气质斯文儒雅。 林岚回忆身边认识的长有络腮胡的男人,似乎没有谁的形象对的上号。 男人又往林岚凑了凑,“刚才听蓝小姐点评我的衣着,想必蓝小姐对形象打造肯定有研究,要是蓝小姐不介意,我们等会儿可以去商场逛逛,帮我参谋参谋几件衣服。而且我听说,某个品牌新出了几款限量款的包包,很多女生都喜欢,我们顺便也可以去看看。” “很抱歉,我今天没时间。”林岚侧过身准备走。 “那改天呢?”男人再次挡在林岚跟前,大有种不约到林岚不罢休的阵势,“蓝小姐哪天有时间我们就哪天去,反正我随时都可以。” 金色年华的客户不乏这种男性,以各种理由约里面的女生出去,有人会答应,也有人拒绝,如果是你情我愿的交易,金色年华不会管。 林岚颇有些不耐烦,男人见林岚犹犹豫豫的,伸出油腻的大手去拉林岚。林岚嫌恶的避开转身,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清冽的香氛扑鼻而来。 林岚抬头,李慕珩紧绷着脸,目光摄人,薄唇冷冷吐出一字,“滚。” 男人见是财经商务杂志上经常出现的李慕珩,忙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李总啊,我这就走,这就走。” 林岚看了眼落荒而逃的男人,微微翘起唇角,这男人,还得一物降一物。 “你以前在这里上班,就是这样跟那些男人接触的?”李慕珩略带愠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林岚自觉地离开李慕珩的怀抱,后退两步站定,面不改色的样子反倒显得理直气壮。 在夜总会工作难道还要摆出一副清高纯洁的姿态? 无视李慕珩的质问,林岚转身走到欧洋跟前,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对欧洋交代,“我刚才去洗手间把一件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你等会儿帮我把洗手间门口的监控调给我。” “什么东西,要我帮你找找吗?”欧洋一听是很重要的东西,自然紧张起来。 林岚摇头,“不用,你把监控调给我就行了,不耽误你的工作,我自己找。” “好吧,岚姐。” “谢谢。”林岚没有理会李慕珩,径直走向电梯口下楼。 第一百九十六章 如果脚下没有刹车 男人推开包厢房门走进去,挥手示意保镖离开。房门关上,他踱步走到屏风前,隔着屏风缝隙看向里间的人,“他来找你做什么?” “表面让我帮他隐瞒沈月卿的罪行,实则试探我的底细。”房间内安静了片刻,老板幽幽道:“他故意激怒我,想在我愤怒的状态下寻找我的特点,想必是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李慕珩在怀疑谁?” “一个相貌丑陋,身有顽疾的人。” 男人觉得匪夷所思,“李慕珩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物。” 老板轻笑了声,“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猜不透李慕珩的弦外之音?相貌丑陋是人天生的缺陷,说明他怀疑的对象,是他熟悉到清楚地知道对方一切缺点的人,却依然足够相信对方。身有顽疾的意思,不过是换成对方的身份证明他们间的信任。毕竟这世界上,可真没几人愿意把身体上久治不愈的病,告诉给非亲非故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怀疑我?”男人微微闭眼,带着难以确定。 “来此之前,他没有通知你,足以证明他已经开始提防你。”老板转动大班椅面朝包厢门口,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脸侧,能看到单侧面部模糊的轮廓,鬓角短发打理成窄靴型,暖色光晕下,清瘦的脸颊愈发柔和,“所以我们要加快动作,尽快把事情终结。” 男人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显然老板的提醒令他心生忧虑,他沉思道:“既然你想尽快把事情终结,为什么只让江容清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李慕珩个人手中持有北亚股份的百分之五十,加上匿名收购人的部分,共拥有百分之六十几,即便从他个人名下拿出百分之二十,对他在北亚的地位并不影响。” 老板道:“我查过李慕珩股份权重,李慕珩想稳住局势,并且不让其它董事发现他就是三年前匿名收购股权的神秘人,转给江容清的股份必然是他三年前私下从其他几位董事手上收购来的那部分。虽然是匿名,但占他个人股份的百分之二十。他转给江容清之后,就只剩下郭董事长遗嘱中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一旦这百分之五十没有了,他在北亚就不再有一席之地。” 灯光隔着屏风显得朦胧不清,为老板的声音染上一层阴寒,“与江容清的转股协议一旦签订,他三年前的卑鄙行为也就有了证据,适时将此公诸于世,李慕珩就成了整个资本市场人尽皆知、忘恩负义的下作小人。这样他在整个商界,将永无翻身之日。” “那沈月卿呢?”男人追问,“你打算怎么处置?” 但这次,男人等了良久,老板也没有给出答案。 林岚走出金色年华准备乘坐来的那辆车回南山居,被李慕珩拉进了他的车里,说是要带她出去吃饭。 李慕珩驱车到市中心广场,带林岚去西餐厅用餐。经过一家湘菜馆,林岚翘首往里张望了眼,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林岚以前很喜欢吃辣,三年前身体遭受重创以后,谨遵医嘱戒掉重口味,加上要照顾小箬的饮食,主动换成清淡类,过上了养生的生活。 李慕珩见她馋涎欲垂的样子,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直接往隔壁的西餐厅拉,美其名曰,“晚上吃点清淡的。” 林岚忍不住腹诽:“老年人。” 用餐期间,两人都秉承食不言的美德,各自认真地享用着美食,两人间的氛围仿佛只是凑巧走到一起的陌生人,在这家餐厅拼了个桌,谁也不认识谁。 林岚偶尔偷瞄李慕珩,眼前这位长相俊美吃相优雅的男人,确实担得起美色可餐。 晚餐进行到一半,林岚手机突然响铃,她翻出手机一看,是欧洋发来的视频邮件。随后欧洋打电话来说,“岚姐,你要的监控我发你邮箱了,你记得查收。如果确认是谁捡走了你的东西,你直接告诉我,我去把东西要回来。” 林岚挂断电话,见李慕珩吃得投入,她没有打扰,起身到洗手间点开视频下载到手机上看了一遍。 穿白色西装的男人第一次出现在镜头里,她按下暂停截屏,再晃大数倍仔细辨认。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面容,但林岚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身份。 关掉手机,林岚背靠在墙上蹙眉沉思了几分钟,一番纠结,她将视频和照片全部删除,同时发短信告知欧洋,“欧洋,很抱歉麻烦你,东西我刚才找到了,在我车上,谢谢你。” 欧洋很快回复:“不用客气,东西找到了就好。” 林岚回到餐厅,李慕珩已经吃完,两人一起回南山居。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林岚偏头望着窗外,车身匀速行驶,熟悉的街景急速倒退着。许是看得过于专注,李慕珩叫了她好几次她才回过神。 “从金色年华出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李慕珩骨节分明的双手掌着方向盘,关心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总会变了调。 林岚闭了闭眼,缓解眼睛的干涩,别过头看李慕珩,“你在里面跟老板谈话时,我遇到一个熟人。” “什么样的熟人?” “以前见过几次面,但交集不深。”林岚垂下眼帘,将目光移向前方,“也许是太久没见,看到他有些意外。” 李慕珩一边开车一边问:“打招呼了吗?” “没有。”林岚靠在了座椅上,“当时没有认出来是他,擦肩而过了,刚刚才突然想起。” 李慕珩笑,没再说话。 “你怎么突然去见老板……”林岚换个话题:“不怕打草惊蛇吗?” “从你到我身边那一刻开始,这条蛇就已经主动出击,我今天去不过是与他照个面。” 林岚深知这三句话并非李慕珩今日去找老板的目的,但李慕珩目前与老板势同水火,她不打算参与的太深,“你就不好奇在你进去之前,我跟老板说什么了吗?” 李慕珩眸色一沉,语气仍显淡定,“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我不会过问。” “为什么?” “你有你的原因。” 林岚蹙眉,无声苦笑。 “李慕珩。”林岚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是重逢以来第一次平静到不带任何情绪,“你在这个世界上,有最信任的人吗?” 这话似乎引起了李慕珩的兴趣,他微微侧头看了林岚一眼,“信任这两个字其实很空泛,它的定义需要无数个事实去论证。所谓最信任,是根据时期、场合而定。比如此时此刻,你将生命安全交托在我手中,坐在我的副驾驶,何尝不是对我开车技术的信任。但下了车辆车,你信任的那个人或许就不再是我,而是老板。” 林岚眼睑一颤,有些诧异,“你看的很透彻。” 话音刚落,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若非系紧了安全带,林岚的身体就要飞到挡风玻璃上。安全带将她拉回座椅,她惊魂未定地抓紧安全带,双目惶恐地瞪着李慕珩,气息不稳地冷声质问:“你干什么?” 李慕珩一脚踩在刹车上,一手握着方向盘,“我只是向你证明,任何时候,如果你脚下没有刹车,就不要轻易相信掌握方向的人。” “李!慕!珩!”除了咬牙切齿吐出这四个字,林岚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李慕珩这个具有事实论证的真理。 他所谓的刹车,其实是退路。 没有为自己保留退路,就不要倾尽一切地相信任何人。 看着林岚想发火又强忍着的模样,李慕珩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看了车外后视镜中跟踪许久的那辆车,他突然探起身,一手搂着林岚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揽入自己面前,倾身吻了上去。 林岚的思维跟不上李慕珩一系列出其不意的举措,下意识伸手去推李慕珩伟岸的身体,李慕珩索性松开方向盘用双手将她整个人都圈入怀中,食髓知味般加深了这个吻。 现在是晚上七点,又在大马路的临时停车道上,林岚生怕被人看见,故而极力地推拒着李慕珩。李慕珩也不再得寸进尺,在林岚恼羞成怒之前,放开了她。 呼吸自由的林岚怒瞪着李慕珩,挥手想赏李慕珩一个回礼,手刚抬起又放下。想骂人,嘴巴张了又合,愣是骂不出一个字来。 李慕珩反倒一副尚未餍足的表情,双眸含笑地看着她。 林岚觉得李慕珩就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冷冷地盯了李慕珩一眼,解开安全准备下车远离这个危险人物。手还未触及到车门,车子嗖的一下重新回到马路上,耳边只听见李慕珩低沉的嗓音,“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等回家再说。” 林岚紧咬着牙关,怒火中烧,终于忍不住怒道:“李慕珩,你就是个无赖。” “谢夸奖。” 林岚怔然。 她着实不知,曾经不可一世又自大强势的北亚集团总裁,怎么就变成无赖了。 车辆后方,季呈延紧握着方向盘,双目赤红地看着逐渐没入车流的黑色轿车,隐忍的愤怒再也控制不住,重重一拳击打在方向盘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问不代表不在乎 晚上林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眠,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找到已删除的那张照片,沉思良久,把照片恢复。 第二天一早,林岚与李慕珩沈月卿共同用完早餐,把手机故意落在餐桌上,随后回自己卧房耐心地等。为了方便李慕珩,她把手机界面停留在那张照片上锁屏,取消了解锁密码,只要李慕珩打开手机,一眼就能看到照片。 林岚知道,在李慕珩心中,自己瞒了他很多事。他虽不问,不代表不在乎。 几分钟后,换好商务工作装的李慕珩推门而入,把手机递给她,“你的手机忘在了餐桌上。” “谢谢。”林岚接过手机,心里如释重负。 李慕珩深深地看着她,踱步靠近,在林岚开口之前,他郑重其事地说:“我要离婚了。” 林岚抬眼望着他,不可置信,“你要离婚?什么时候?” 林岚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很白痴,但突如其来的消息确实把她惊住了,这事之前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李慕珩在靠近林岚半米的距离处停下站定,眉目舒展地凝视着林岚纯澈的眼,眼神里蕴着千言万语,薄唇微启,在林岚困惑好奇的目光中,又紧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 她没有期待,也没有欢喜。 只是单纯的好奇。 好奇他为什么跟江容清离婚。 此刻李慕珩才幡然醒悟,她最恨的人就是自己和江容清,和江容清不得其好,她才痛快。 林岚没有从李慕珩口中得到答案,李慕珩走了没多久,卧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林岚抬头竟见沈月卿怒意滔天地跑了进来。 林岚站起身,迎来的却是沈月卿豁尽全力的一巴掌。沈月卿手掌多肉,又是甩手落下,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林岚脸上,钻心的疼。 “林岚,你竟然唆使慕珩跟容清离婚!”沈月卿指着林岚的手指在颤抖着,愤怒致使她的面部表情狰狞。 林岚的半边脸在剧痛后就剩下麻木,压下心中困惑,冷静地看着沈月卿,“李慕珩跟江容清离婚的事,与我无关。” “你还说跟你无关,如果不是因为你,慕珩怎么可能会与容清离婚。”沈月卿扬手还要再给林岚一耳光,林岚敬她是长辈,没有反手,后退两步避开。沈月卿用力过猛,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这一幕恰好被刘英看见。 刘英跑进屋把沈月卿扶起,紧张地问:“夫人,您没事吧?” 沈月卿一把推开刘英的搀扶,仰头指着林岚发疯似的怒吼道:“林岚我告诉你,即便慕珩跟容清离婚了,我李家的儿媳也绝对轮不到你这个夜总会的女人来当。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心知沈月卿对自己意见深至仇视的地步,再与她住在一起,还不知后面会闹成什么样。林岚住下来是为了从李慕珩手中拿到协议去换回小箬,如今确定协议不在李慕珩是手上,她也没留下来的必要,索性趁这个机会,顺势而为地离开,李慕珩问起来她能说得上理由。 刘英见林岚脸色不好,生怕林岚跟刘英会打起来,忙劝道:“林小姐,夫人也是在气头上,你千万……” “刘姨不用为难。”林岚上前两步,在沈月卿跟前缓缓蹲下,看着沈月卿怒目圆瞪的模样,她忽而轻笑:“既然李太太都开口了,我走就是。” “林小姐……”刘英震惊,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月卿抢了过去,“要走就赶紧走,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林岚笑容未消地站起身,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装在一个箱子里,头也不回地走出别墅。 经过庭院的花圃,她停下脚步,回望着李承佑亲手种下的大片三色堇。拉着行李箱的手逐渐收紧,在刘英追出来之前,决绝地走出大门。 上午十一点,江容清约李慕珩见面,李慕珩答应赴约后,江容清随后发了个地址给李慕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李慕珩收起手机,仰身背靠在座椅上,拧眉看着走进来的杜坤朗。 杜坤朗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恭顺地说:“李总,您要找的人有下落了。负责郭家绑架案杀人案的刑警名叫张国栋,目前在江城一家名为乐惠的养老院,我已经派人去那边盯着,您需要亲自过去吗?” “我中午还有重要的事待处理,你去跑一趟就行,到了那边我们再联系。” “好。”杜坤朗站在原地。 李慕珩抬眸,杜坤朗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想起三年前林岚被指认窃取策划书一事,当时他被仇恨与愤怒冲昏了头,差点把林岚送进监狱,当时想表达自己想法的杜坤朗也是这幅表情。 无声笑了笑,李慕珩沉声道:“想说什么就说,憋在心里并不能解决烦恼。” 杜坤朗咽了咽口水,似下了重大决定般,硬着脖子诚恳道:“李总,您真的决定跟江小姐离婚吗?” 李慕珩默了片刻,颔首。 杜坤朗说:“您是我的领导,是我钦佩敬重的人,我知道自己无权去评论您的私事。但作为您的下属,有些话我还是想说出来。” 李慕珩笑容可掬:“我愿意听你的真心话。” 这话似乎给了杜坤朗底气,他深吸口气,道:“您上次让我查江小姐最近与谁来往密切,当时查到的结果是一切正常。但事实上,陆经理与江小姐最近的会面频率比以往高出许多,昨天……我还亲耳听见陆经理与江小姐在谈论离婚的事。” 李慕珩眼神一凛,脸上笑容逐渐变得冷厉冰寒,“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中午,给您打电话汇报结果之前。”杜坤朗陈述道:“我听陆经理当时的语气,似乎还很高兴……” 杜坤朗把所见所闻讲述给李慕珩听,虽然没有添加有色形容词,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在提醒李慕珩,江容清和陆临舟之间关系匪浅,或许江容清主动提出离婚都跟陆临舟有关。 简而言之,杜坤朗以为江容清与陆临舟有一腿,让李慕珩小心别被自己看作朋友的属下戴了有颜色的帽子。 李慕珩盯着杜坤朗看了一会儿,须臾,他坐直身,“你说的我心里有数,你先去江城见张国栋。” 杜坤朗点头,“好,我现在就订机票过去。” 目送杜坤朗走出办公室,李慕珩双手交握撑着办公桌面,眸色愈发深沉。不多时电话响起,他见是家里打来的,他拿起接听,“怎么了?” “先生,林小姐走了。”电话里刘英压低声音道。 李慕珩的反应则是淡淡的,似乎在他意料之中。挂断电话,他转而打给阿宁,吩咐道:“跟紧林岚。” 中午李慕珩带着陈律师准时到达江容清约见的地点。 跟江容清一起来的还有衣着素净的杜芸,放在以前,杜芸见了李慕珩一定和颜悦色地巴结讨好,现在完全换了副面孔,横眉冷眼的仿佛李慕珩是她仇人。 江容清把离婚协议书推至李慕珩面前,最近几天寝食难安看上去无精打采很疲惫,唯独看李慕珩的眼神依然泛着光,“慕珩,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过如果没问题,就在上面签个字吧。” 李慕珩偏头看了陈律师一眼,陈律师拿起协议书反复看了两遍,确认无误之后双手交给李慕珩。 李慕珩看也没看,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落笔有力,字迹苍劲,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江容清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慕珩冷峻的面容,对方落笔时的迫不及待,让江容清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雀跃欢喜。 不禁悲从中来。 她这一生,为了将李慕珩绑在身边,耗了女人最美好的六年。三年前本以为结婚之后一切如愿以偿,哪知到最后,不过是自讨苦吃,守了三年的活寡。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爱李慕珩已经成为生存的本能,因为她爱这个男人,就要拥有他的一切,不管是他的人,附在他名下的身份,只要是李慕珩的,都应该完完全全属于江容清独有。 任何人也不能抢走。 拾起笔,在签名之前,江容清抬眸深情凝望着李慕珩,轻声问:“慕珩,在做你妻子的最后一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三年前,我爸爸没有拿你母亲威胁你,你会跟我结婚吗?” 这个答案江容清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不甘心,想从李慕珩口中再听一遍,这样她才有勇气签下这个名字。 李慕珩也没有令她失望,无波无澜地说了两个字,“不会。” 江容清鼻头一酸,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滴落在白纸上,在纸张被浸透之前,她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张纸上,两个名字,对前者而言,是解脱,与后者,是痛苦也是希望。 李慕珩与江容清母女一起去了民政局,领完离婚证出来,李慕珩捏着手中的红色小本,脑海里突然浮现七年前那天。 第一段婚姻,为了达成亲人的遗愿,娶了亲弟弟的挚爱,做了个负心人。 第二段婚姻,为了保全亲人的未来,娶了仇人的女儿,做了个不称职的丈夫。 与林岚三个月都没维持下去的婚姻,也结束在这样一个小本子里。 想起自己在婚姻这座城里的三十出头,离了两次婚的传奇经历,李慕珩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这笑容落在江容清眼中,格外的刺目。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离婚 江容清满足了李慕珩的条件,说服杜芸江灏夫妇隐瞒下沈月卿的罪行,将书面保证换成了音频保存在u盘里交给李慕珩,李慕珩才将签好的转股协议交给江容清。 至于这段音频是否有效,对李慕珩而言,答案是否定的。 即便江灏不再插手这件事,李慕珩依然面临危机四伏的困境。江灏若有心要弄他,完全可以避开沈月卿,从其它方面入手。就像三年前他一句话,就能通过江灏的势力令季氏集团几家酒店停业。 更何况还有老板这个危险人物在暗处虎视眈眈。 之所以要求江灏做出保证,不过是想告诉江家夫妇和江容清,这段婚姻从始至终,都只为一件事而存在。 协议签定,杜芸主动揽下了后期相关部门的登记和公证手续的任务,似乎担心李慕珩会中途反悔。 李慕珩走后,江容清眼泪簌簌地落下。杜芸抬手揽着江容清的肩膀,柔声安慰:“容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没有了慕珩,你以后的生活会更美好。” “可我还是觉得很痛苦,仿佛心上掉了一块肉,怎么劝自己都无法麻痹这份痛感。”江容清放软身体倒在杜芸怀中,哽咽道:“妈,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事情已成定局,对与不对都得坚持下去。”杜芸揉揉江容清乌黑的头发,“相信我和你爸,我们一定会帮你从慕珩手中拿到更多的股份,让你成为北亚的女主人。” 江容清含泪颔首。 李慕珩径直回了公司,途经总经理办公室,他下意识往里看了眼。陆临舟和余舒晓正说着什么,余舒晓认真聆听,手里握着笔迅速地记录陆临舟说的重点。 陆临舟目光瞥见门口站着的李慕珩,他忙停止工作安排,挥手示意余舒晓去忙,笑脸迎上李慕珩。 李慕珩扫了余舒晓一眼,余舒晓忙低下头,快速离开。陆临舟走到李慕珩跟前灿笑道:“看你这一脸严肃的样子,难不成又是谁惹到你了?” 二人是多年老友,有外人在陆临舟对他毕恭毕敬,私下两人也没那么多拘束,言谈举止都很随意。 李慕珩迈步进入办公室,走过去在沙发上落座,长腿交叠,“我离婚了。” 语气平静的仿佛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陆临舟前行的脚步一顿,表情闪过一抹错愕,旋即又浮上了然之色,“真离了?” “你知道我跟容清要离婚?”陆临舟的坦白,让李慕珩觉得困惑。 陆临舟走到李慕珩对面的沙发坐下,柔和的目光与李慕珩深邃的眸色相撞,他坦言道:“容清跟我提过你们要离婚的事,我当时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就没当真。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会离,我很意外。” 李慕珩凝目看着陆临舟,眼神忽明忽暗,须臾后,唇角淡淡勾起一抹弧度,“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因为你终于恢复自由?摆脱这段被人威胁的婚姻了?”陆临舟调侃。 李慕珩挑眉,不置可否。 陆临舟深吸口气,“你要真觉得这是一种解脱,我这个朋友怎么着也得为你庆祝庆祝。今晚有空吗,我们去金色年华坐坐,顺便看看你的那位蓝音小姐。” “她最近没上班。” “请假了?”陆临舟想了想,修正了措辞,“或者被你金屋藏娇?” 李慕珩云淡风轻地一笑,站起身往门口走去,“我让陈橙定间房,今晚我请。” “那我可要金色年华超级vip房间。”陆临舟毫不客气。 目送李慕珩离开,陆临舟脸上笑容渐渐敛起,转身走到办公桌后面,拿起手机拨通江容清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陆临舟开门见山地问:“你与慕珩真的离婚了?” “嗯,已经离了。”电话里江容清嗓音干涩,似乎哭过。 陆临舟压住心中欢腾,关心了几句,等江容清情绪稍微好点,他才委婉地说:“既然你们把离婚证都领了,那股权转让的事……” “股权转让书慕珩已经给我了,我的代理律师确认过没什么问题。临舟,你之前说,只要我拿到这份股权,就是北亚集团的股东之一,我想问我什么时候能加入董事会?参与公司的运营?” “股权转让书只是证明慕珩将股权转让给你,生效需得公证处和公司董事会证实。如果通过,慕珩作为集团董事长兼执行总裁,会召开股权变更会议,宣布你成为公司股东的消息。”陆临舟顿了顿,“这样吧,你把股权转让协议内容给我一份,我帮你再次确认,如果无误,我会与公司其他董事商量,让慕珩尽快召开董事会。” 江容清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她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除了相信陆临舟,听从他的安排,她别无选择。 几分钟后,江容清将协议内容转换成图片发给陆临舟,陆临舟怀揣着紧张期待的心情打开,没有看其它内容,直接盯上了甲方的个人信息和甲方占股权。 看完之后,陆临舟眼里闪烁的精光一瞬黯淡下去。 李慕珩给江容清的股份,是从郭瑞阳转给他的那百分之五十里分出去的…… 不多时,陈橙突然敲门进到办公室,陆临舟忙把手机收起,只闻陈橙道:“陆经理,李总请您去一趟总裁办公室。” 陆临舟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冷漠地回应:“好。” 陆临舟心怀忐忑地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一眼望见落地窗前逆光站着的高大身影。 听见关门声,李慕珩转身面对陆临舟,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意,“你来了。” 边说着,边朝办公桌走去,“刚才发展部的人汇报说,季氏集团和大天公司合股投建的游乐场一直处于待开工的状态,经他们调查确认,这两家公司的资金可能出了点问题。” “竟然会有这种事?”陆临舟表现的很诧异。 李慕珩面无情绪,在公事上,他一向不露声色,“你跟蓝洛在交往,她没有跟你提过大天的状况?” 陆临舟哑然,旋即笑笑,“我与她私下从不讨论工作上的事,对于大天内部存在什么问题,我毫不知情。” “工作与生活能区分得开,这样的生活方式很好。”李慕珩思索须臾,道:“季氏前段时间复牌股价大涨,这两天又重新跌了回去,如果所料不差,跟大天这边的资金有很大关系。虽然不能确定他们到底差多少,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开工,但至少目前而言,这对我们有利。” “但亲子游乐园的项目已经叫停了,难道你打算……”陆临舟的语气透着惊喜,“把这个项目继续?” 李慕珩笑,“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可行么?” 陆临舟细细分析:“南城目前被列为国家重点旅游发展城市,季氏会花血本与大天合股投建游乐场,证明项目本身具有很大的投资价值。如果他们真因资金不到位无法动工,我们大可以捷足先登。以北亚的实力,要建设一座比季氏口中更大更壮观的游乐场并不难。” “我也正有此意。”李慕珩淡然道:“此前项目部的开发案很完善,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先季氏一步将游乐园建成。如果亲子吸引的客户太局限,那就扩大游乐园面积,增加游乐场所和设施,将季氏当初的广告用在自己身上,还少花了一笔广告费用。” 陆临舟听李慕珩的语气,显然是已经决定要继续游乐场的项目,同时他话中还表明会把游乐园扩大,增加场所和设施,这样一来,整体费用将会超过最先开始的预算。 这让陆临舟心中很欢悦。 从李慕珩办公室出来,一向沉稳自持的陆临舟也按捺不住兴奋,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上,高兴地转了几个圈。 接下来,就等这笔款拨下来。 陆临舟走后,李慕珩在椅子上一直保持原来的姿势坐了很久,直到杜坤朗打电话来。 “先生,张国栋现在就在我面前,您要亲自与他通话吗?” 对外叫他先生,且没有告知地点,是李慕珩与杜坤朗之间的暗示,以此告知对方不要泄露身份。 “把电话给他。” 电话里窸窸窣窣一阵声响过后,李慕珩听见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仿佛一个年迈的老人。但绑架案发生在六年前,当时张国栋还没有退休,即便按照退休的岁数计算,现在也不过六十出头。 “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张先生你好,今天打扰你,是有几件事想向你请教,事关重大,请你务必如实相告。” “说吧,什么事?” “六年前,郭家那起绑架杀人案,你还有印象吗?”李慕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的平和,不急不躁的慢慢问。 电话里的张国栋轻微地吸了口气,李慕珩听见了。 “我当警察三十几年,大大小小处理过的案件一千多件,哪里能记得住。更何况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早忘了。” “忘了?”李慕珩重复着问了一次,摆明的不信,“如果张先生忘了,我可以给你复述一遍警方公布的尸体鉴定报告。死者是被一把十厘米长的军刀割断大动脉失血过多而死,身上共有六十四道伤口,面部、背部、腿部、均有深浅不一的刀伤,由于绑匪勒索的金额巨大,当初这起案件轰动全国,我相信张先生应该有印象。” “我说过,我不记得了。”张国栋义正言辞地说:“你们要查就自己去警察局翻卷宗,别来找我,我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李慕珩皱眉,电话对面是张国栋剧烈的咳嗽声。 第一百九十九章 败在谁手上都无所谓 从最先开始情绪激动导致气息不顺的真咳,到后面费力地干咳,整个过程不低于三十秒。李慕珩今天耐心出奇的差,张国栋的咳嗽声令他极不耐烦,把后续事宜交给杜坤朗后,他直接掐断了电话。 公证处的人打电话来核实股权转让的事,意思是想让李慕珩能亲自去一趟,李慕珩考虑再三,委派陆临舟作为代理人去公证处。 心悬林岚去处,李慕珩打电话问阿宁状况,电话响铃很久也没人接听。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令他愈发的焦躁不安。 双手抱头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李慕珩突然觉得,一切似乎在开始慢慢地脱离了掌控。 林岚离开南山居先回家里换了身衣服,再去车管所取车,恰好江越打电话找她。林岚正好也想摆脱阿宁,便答应赴约。约好时间地点后,她如约到江越说的那家茶楼。 江越的单位在这附近,比林岚先十几分钟到。 中式复古的小包厢里,身穿青花旗袍的茶艺师盘腿坐在竹席上表演茶道,泛着热气的清澈茶汤从分茶器中缓缓流淌到品茗杯里,倒好三分之二的分量,茶艺师将品茗杯双手奉给江越。 江越接过浅酌了一口茶汤,素爱品茗的他似乎对这杯茶的成色和口感并不满意,将品茗杯放回茶桌,茶艺师自觉地离开,刚好与正准备进门的林岚打了个照面。 林岚一路没有停歇匆忙赶来,这会儿是口干舌燥,看见桌上有茶可以解渴,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上一杯,咕噜噜地喝了下去。 江越绕有意趣地看着林岚,眸中带笑,手上又在给林岚倒另外一杯。 林岚接过,一饮而尽。 等林岚缓过气来,江越忍不住打趣道:“你这样子,让我有点怀疑李慕珩是不是亏待你了。” 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林岚才深吸口气,她坐到江越对面的圆凳上,不理会江越的打趣:“你今天约我出来,是有小箬的消息了吗?” 江越摇头,“还没有。” 满怀的希望逐渐落空,林岚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我把南城所有路口的监控都调出来看了,包括你们居住的小区附近几个楼盘的监控也都有派人去调看,都没有找到小箬的下落。”江越看着林岚布满失落的脸庞,“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锁定了大概的位置。” 林岚眼神一亮,“在哪个片区?” “有可能是你们小区紧挨的其它几个小区,也有可能就在你居住的小区内。”江越默了片刻,“老板这个人性格乖张,做事一定不会按常理出牌。把小箬藏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才是他该有的作风。” “但这范围依然不小,我们小区附近有四个楼盘,其中一个楼盘有一百多栋楼,几千家住户,不可能一户一户的找。”林岚急道。 江越用笑容安抚着林岚的担忧,“我已经让房产登记中心的人,核实附近几个小区的住户信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到时筛选部分较为可疑的着重调查,应该不是难事。” 江越的语气不疾不徐,有着成竹在胸的笃定。 林岚盯着江越看了一会儿,在他坚定沉着的目光中,仿佛有一座令人心安且稳固的城墙,城里面藏着高深的世界,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同时,又畏惧城墙的高耸坚固。 想起李慕珩提过江越与江灏间的恩怨,林岚缓缓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解渴般又喝了几口。 江越墨瞳转动,余光扫了眼林岚身后的镂空雕花木窗,“小箬的事放心交给我,我会把她找出来,完好无损的还给你。”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她的语言变得贫瘠。 江越深吸口气,目光聚集在林岚眼睛上,“林岚,如果你信我,就跟我说实话,老板拿小箬威胁你什么?” 从江越主动说要见面开始,林岚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来之前林岚还在犹豫,这会儿她又下定决心,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给江越。 江越与蓝音关系匪浅,而蓝音又是老板的人,江越与老板自然会有交集。此前林岚一直觉得他们二人仅仅是认识,但方才江越提到老板性格时的神态和语气,林岚心知眼前人与老板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用颇有交集来形容。 她也感觉得出,江越是故意说那几句话。 抬眸迎上江越精锐的目光,林岚一字一句,”一封协议。” “协议?”江越反问:“什么样的协议?” “协议内容具体是什么我无从得知,只知道这封协议是你父亲唯一的把柄,如果拿到这封协议,将它交给检方举报你父亲。你父亲极有可能就此一败涂地,同时还将永无翻身之日。”林岚故意把话说得重些,想看江越的反应,“李慕珩和老板都在找这封协议。” 江越拧眉,“你说的那封协议,是二十几年前他与李永卓签订的那封协议吧?” “你知道?”林岚略感诧异。 江越笑,“听过一些,但知道的不全。”他端起品茗杯喝了两口茶汤,许是想的投入,忽略了这杯茶是被他嫌弃过的,“林岚,你知道老板为什么要协议吗?” “老板说他与江灏有仇。” “什么样的仇?有多深?” 林岚摇头。 江越眉头紧锁,眼里透着高深莫测的光。须臾,他凝眸问林岚,“你有协议的下落了吗?” “暂时还没有。”林岚如实说。 江越细想了一会儿,“我记得那封协议当年签订了两份,一份是江灏、郭董事长和李永卓三人合作时签了一份。后来郭董事长退出,江灏和李永卓二人重新签了一份,具体内容只有江灏和李永卓知道。李永卓已死,江灏肯定不会把他手中那份拿出来。老板和李慕珩要想搞垮江灏的唯一办法,只有找到李永卓手中那一份。” “七年前,天海集团被季岩东陷害濒临破产,李永卓也没拿出协议求得自保,足以证明协议早就不在李永卓手中,不然以你父亲的权位,要想保住天海集团并不难。” 江越闻言,不禁冷笑,“他这一辈子,最想保的只有他自己。即便李永卓拿出协议去威胁他,也不过多换几年好活。” 话里,语气中,含着无法掩饰的恨意。 江越在南城官居要职,身份非同一般,林岚一直秉持着少知少问的态度,从不主动过问江越的家事。这会儿她怕江灏会说得太多,于是转换话题,“但协议不在李家手中已成事实,老板李慕珩二人跟江灏有深仇大恨,江灏作为当事人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江容清与李慕珩离了婚,江灏身为市长,若是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为难李慕珩。” 江越眉头皱得更深,“你在关心他?” 林岚怔然,眨了眨眼,掩盖住眼底那一抹慌乱,用冷笑将其掩饰下去,“我与李慕珩的账还没算清楚,等他把三年前欠我的都还回来以后,他败在谁的手里我都不在乎。” 江越信,也不信。 但他依然愿意配合林岚,“李慕珩虽然在商界呼风唤雨,但真要与政界的人比起来,不过尔尔。就像你刚才说的,江灏要真想搞他,轻而易举的事,七年前的天海集团就是先例。虽然李慕珩手段和魄力比他父亲过之而无不及,但现在的江灏也不是以前的江灏了,他的手腕不见血,却让你毫无翻身的可能。” 林岚心知江越所言不虚,但她又能做什么呢。不在这个时候捅李慕珩一刀,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江越目光如炬看着林岚,似乎揣摩林岚此刻的想法,“其实你并非不能帮李慕珩。” “我不会帮他!”林岚斩钉截铁地说:“你知道我跟他的关系。让我帮他也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在他快死的时候,我会看在承佑的份上,给他叫救护车。” 江越没想到林岚拒绝的这么干脆,到嘴边的话无奈吞回腹中,“既然你有自己的坚持,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不过林岚,我希望你时刻相信一件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你走到底。” 江越如果能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会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表现出如此深情温柔的一面。 若是以前,林岚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江越会选择无条件的帮助自己,为什么会对自己呵护备至,从不拒绝。 但现在,她更希望自己什么都不问,做个一意孤行的人,自私到只想救小箬,只为自己考虑,不去在意别人的想法。 无论老板,江灏,还是李慕珩,他们三人之间暗里到底斗到什么境界,林岚这个局外人看不清楚,她的眼界也达不到那么高的水平,可以纵观全局。 作为局外人,林岚现在唯一希望的是能确保小箬平安无事。 江越帮她找,这是以防万一。 但她还是得去拿到协议,因为无论是交给老板还是交给李慕珩,结果都是一样。 第二百章 就剩我们两个人 林岚与江越在茶楼坐了一会儿,出来时天空已经下起瓢泼大雨,江越撑伞送林岚回到车里。林岚笑着与江越道别,欲开车回去,从外后视镜里看到阿宁的车,她想了想,对还站在车门外的江越道:“江越,我可以找你借辆车吗?” 江越问:“你想借什么样的车?” “一般的就行。” “好,你什么时候要用就给我打电话,我让人给你开一辆过去。”江越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他催促林岚道:“我先回去上班,你早点回去休息。小箬那里别想太多,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嗯。”林岚望着站在雨中的江越,确定江越离开,她才启动引擎驱车回家。 阿宁的车一直紧跟在后。 林岚回到家先与老板视频连线想要看一眼小箬,一是真心想要再看小箬一眼,想看她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再一个是想通过视频看看关押小箬的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好提供给江越。 但老板这次却只让她听了小箬的声音,通话过程仅有三十秒,三十秒的时间里,小箬不断地喊着“妈妈,妈妈,我想回家,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林岚还未来及安慰小箬,就听见老板在电话里说:“林岚,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老板结束了通话。林岚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刺耳的轰鸣声,无力地垂下手,心里一片荒凉。 晚上七点,她打电话告诉江越用车的时间和地点,江越保证准时送到。安静的客厅仿佛无人存在,林岚在沙发上枯坐着,直到听见门铃声,她才起身去开门。 江越的下属送车钥匙过来,林岚接过钥匙道了声谢,又回沙发上继续做着消磨时间。 因为要重启建设游乐场的项目,李慕珩在办公室加班到晚上十点,合上电脑准备回家时,阿宁打电话来汇报林岚今天的行踪。 不出所料的,林岚去找了江越。两人在某家茶楼聚了半个多小时,林岚回家后就再没离开小区。 听完阿宁的汇报,李慕珩心里极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很怪异,就像本属于自己的珍宝突然有一天通了灵,认了别的主人。 阿宁察觉到李慕珩情绪不好,不敢出声,安静地李慕珩发话。 过了许久,才听到李慕珩闷声道:“这几天多留意她的行踪。” 阿宁干净利落地说:“好!” 结束通话,李慕珩单手插进兜里,缓步走到窗前。窗外大雾弥漫,暴雨滂沱,豆大的雨滴落在玻璃上,滑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他站了几分钟,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林岚的电话,大拇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几次,最终又将手机息屏。 凌晨三点,在沙发上睡着的林岚被大脑紧绷的弦叫醒,她换了身休闲服,带好钥匙手机等随身用品出门,从小区地下车库步行到另一个小区的车库。 找到那人说的停车位,确认车牌号无误,拿出钥匙准备打开车门,岂料车窗缓缓降下,吓得她心跳猛然停了半拍,同时警觉地后退两步。 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看清对面样貌,她不免惊讶,“江越?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一个人在外面奔波我不放心,打算陪你走一趟。”江越说得云淡风轻,顺手拍了拍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吧。” 林岚心里明白,江越没有提前说就是怕自己拒绝,更何况人来都来了,如果再劝江越回去,更显得生分。她只好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安全带刚系好,江越启动引擎直接驶向马路。 “去哪里?”江越一边开车一边问。 “回趟老家,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江越停下车在导航仪上输入路线,再继续开车。车身飞速行驶在畅通无阻的马路上,驶过错综复杂的立交桥,穿过几个隧道,越过几座高桥,最终往通往县城的高速。 十月的夜晚很凉爽,尤其是雨天,温度正是一年四季最凉爽的时期。 林岚打开一点窗户,晚风迫不及待地灌入。风声在耳边不断地吟唱,仿佛夜晚才是属于它们的乐园。 江越对路线不熟,中途换由林岚开车。好在雨势减弱,一路也算顺利。 到太隆镇刚过五点,林岚把车停在距离老家五十米远处。两人下了车,江越撑着雨伞盖过林岚头顶,两人步行到老家楼下。 越是靠近老家那那栋楼,林岚的心也就愈加闷痛,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想放松自己喘口气,却发现鼻子一酸,眼里的液体盈润着干涩的眼眶,让她不得不抬手擦掉。 江越靠近她几分,随后握住她的手,嘴上说:“小心地滑。” 江越的掌心很宽厚,温度很炙热,林岚试着缩了缩,反倒被江越握的更紧。她偏头望着江越的侧脸,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雨声滴答,四下无人,两人行走在路上,仿佛与世隔绝。 “好安静,仿佛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江越感叹着。 “现在才五点,大家肯定还在睡觉呢,这个时候来不会被人发现。” 江越笑,“你时间选的很合适。” 林岚莞尔。 循着在梦里回过无数次的路线,林岚和江越走到老家楼下。家里门窗紧闭,大门锁了两重,江越正想着如何才能进去。 “跟我来。”林岚转身朝另一头走去,江越随在身后。 林风小时候很调皮,经常半夜溜出去跟几个朋友玩,林正泽却管得很严,超过晚上九点不需出门。林风就在家里一楼厕所的窗户做了手脚,从外面只需一根铁丝,就能轻易地打开厕所的窗户翻进屋里。 林岚轻车熟路地找到位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铁丝,从窗户缝隙伸进去勾了好几次才把窗户打开。 江越透过昏暗的光线看着林岚,怎么看都有种做贼的感觉。 林岚双手扣在窗户边缘试了试臂力,按照预想,她只需臂上用力,双脚上跳,顺势就能爬上去。以前这一系列动作没有一次失手。 “你可以吗?”江越有些担心。 林岚低声说:“没问题。” 她觉得应该没问题。 现实是……失手了。 她脚离地,臂上的力量减弱了很多,自然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整个人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幸好江越眼疾手快将她接住搂入怀中。 林岚觉得很尴尬,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这会儿打脸来得比龙卷风还快。幸好现在是晚上,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神态。 最终,林岚在江越的帮助下成功翻过了窗户,她才站稳,江越的身体已经从窗户上跳了下来。 林岚嘴角抽了一抽。 “天快亮了,我们尽快。”江越温声提醒。 林岚点头嗯了声,用手机照着光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门口时,她对江越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拿了东西马上就出来。” 江越没有拒绝。 林岚进卧室,把李承佑曾送给自己的东西都拿出来确认了一遍,没有任何东西与协议挂的上钩。目光落在窗台上几个被雨水肆虐的花盆,心中忽生悲切,情绪也被过往的回忆支配着,觉得整间屋子都是李承佑,满脑子是李承佑的身影。 因为时间久远,有些画面已经很模糊。在这种回忆中,无法分辨出此刻浮现在脑海里的人,到底是李承佑还是李慕珩。 林岚在心里告诫自己,那是李承佑,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李承佑。 没有找到协议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林岚仍是觉得失落。并非因为李承佑没有交给自己,而是一旦失去了这种可能性,要再去找协议就将难于登天。 无精打采地走到书桌旁,想要整理下书架上的内容,眼角余光无意中扫见墙上一幅画,她不由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墙上挂着的是李承佑用枯死的三色堇通过化学加工做成永生花,成了一束永不凋谢的三色堇,逼真的仿佛还是鲜活的。 李承佑是个天生的手工艺术家,温柔细腻的性格又仿佛是为艺术而生,任何东西到了他手里,他都能变个花样出来。林岚对这幅画记忆深刻,除了画做得确实好看之外,还因为李承佑曾跟她说过:“我们的爱情要像这幅三色堇一样永恒。” 彼时她觉得,永恒是一个充满期盼的词。即便它限定在生命的长度里,但与所爱的人携手一生,生命的长度又有谁在意呢。 如今再回忆,这个词带来的只有镶嵌在生命里永恒的遗憾。 看着墙上布满灰尘的画,林岚有种想要把它拿走的冲动,只是手伸在半空又停下了。江越担心被人发现,进屋帮林岚一起找,见林岚望着墙上发呆,他目光顺着林岚的一起看过去,借着手机的白光,他看清了画的内容,也由衷地赞了句,“这幅画很特别。” “是承佑亲手做的。”林岚静静地说。 江越心中泛起一抹酸涩,“要带回去吗?” 话是他问的,答案他心里也有。他并不希望林岚把这画带回去。 第二百零一章 小时候的噩梦 林岚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把画带走,父母回来时一定会发现。但见家里积尘厚重,她想父母应该很久都没回来了,即便家里丢了东西,也只会怀疑可能是进了小偷。 于是她踮起脚尖,把画取下来。 江越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闷得慌。 “天快亮了,我们先回去吧。”林岚提着画低头从江越面前走过。 江越站了两秒,回头望着林岚的背影,苦涩一笑。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到车里,刚上车蒙蒙细雨就变成倾盆暴雨,雨刮器不停地晃动清理挡风玻璃上的积水。 林岚提议自己来开,江越没有答应,说是怕她没休息好。林岚拗不过,只好坐在副驾驶保持清醒,与江越一起观察前方路况。 不如来时的顺畅,大雨增加了行驶的难度,江越对这片区不熟悉,开车时必须得保证全神贯注和小心谨慎,以免不小心发生意外。 两人都屏息看着前方,每转过一道急弯,两人都会轻轻松口气。途经一道山坳,忽闻一声轰隆巨响,一个巨大的石头从天上飞落而下,正落在路中央,阻挡了车辆的前路。 江越察觉可能出现山体滑坡,理智让他急忙将车倒退,但为时已晚,一片山体不堪大雨的侵袭肆虐,松软的泥土滑落到马路上,像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将车身淹没覆盖。 “小心。”江越松开方向盘,第一反应是把林岚拉入自己怀中,紧抱着她的头。 他记得她的头受过重创,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撞击。 林岚被吓蒙了,大脑一瞬间是空白的。遇见天灾,人渺小的如同一株野草,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她也做好被滑落下来的山体淹没的准备。好在滑下来的山体面积不大,加上车身材质坚固,除了驾驶室的门被挤压到变形外,连玻璃都没有碎裂。 江越将林岚紧紧抱在怀中,常年保持锻炼,使得他的胸膛硬朗结实。沉稳有力的心跳似乎在证明,他的胸膛比这大山还要坚固。 林岚身体被江越搂得死死的,第一次感受到被人视作生命般重要的存在感。 林岚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千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江越在她头顶说:“没什么连累不连累。”再搂紧三分,江越发自肺腑地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温厚低沉的嗓音,像在安慰,又仿佛在给她希望。 林岚头埋在江越胸口,没有动弹,怕一个微小的动作会再次引发塌方。江越也维持着这个姿势,忽而感觉胸口有一股湿意,他皱了皱眉,低眸看着林岚乌黑的长发,以为她被吓哭了,无声地收紧了手臂,将林岚抱得更紧。 确定形势稳定,林岚才慢慢坐直身体。由于车身被困,车子又没有天窗,他们只能向外界求助。 林岚拿出手机,当看到信号格显示的无信号三个字时,绝望铺天盖地而来,心也一点点地沉下,她转头看着江越,声音带着哭泣过后的沙哑,“……没信号了。” 江越眼神一黯,抬手解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从置物筐里拿出手机,一样显示无信号。 四目相对,彼此都沉默着。 江越率先整理好心情,将手机放回原处,眼中透着无能为力,心也一点点地沉落,却仍是轻松地笑了笑,“我们现在坐的这辆车是防弹车,车身有加固的装甲钢板。而且这是通往城区的主干道,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们。” 江越没有说出另外一层意思。 这是一个两面靠山的山坳,雨势现在不减,如果山体再出现滑坡,他们会被连车带人的深埋,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 听天由命,生死难料,也许下一刻大山就要了他们的命。 江越抱着乐观的心态在等待救援,林岚不想因为自己的悲观影响他,看着前方一片黑暗,她轻轻靠在椅背上,认命般放松了肩膀,“江越,我一直都在欠你……这次……” “这次我可不会像以前一样不求回报了。”江越深沉的目光像无法抗拒的漩涡,牢牢地锁住林岚的双瞳,“等我们回了南城,我会找你要回报,还要算上之前的一起。” 即使眼前面临的是穷途末路,也要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给自己希望,这是江越素来不变的人生观。 江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无形中潜移默化了林岚的思想,她愁眉舒展,笑道,“如果真能回去,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江越坐直身体,换了一个话题,“刚才面临生死一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脑海里一片空白,过去仿佛就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林岚蹙了蹙眉,三年前她经历过类似的险境,那时她心里装着很多放不下的人,哪怕在昏迷前一刻,她还在默念着有些人的名字。如今,她只觉得刚才的自己就好像失忆了,谁也想不起,也不知道该去回忆谁。 她忽而笑了声,颇有些自我嘲讽的意味,“事实证明,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长舒口气,林岚又问江越,“你呢,你刚才在想什么?” 江越缄默半会儿,“我在想,如果这就是生命的终点,我会很遗憾。遗憾没能替我母亲报仇,没能与所爱的人好好的吃顿饭,没能体会过作为人,最简单平常的天伦之乐……” “你……” “在我小的时候,我经常做噩梦。梦见有个人在我家里放了把大火,一个男人和纵火的人站在房子外面,眼睁睁地看着房子被大火烧掉。大火熄了以后,消防队的人从废墟里抬出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江越靠着椅背,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在梦里,我看清了那具尸体的样子,她面目全非,没有头发,身体散发着浓烈的焦味,闻起来令人作呕。而我竟然很不争气的……在梦里干呕起来。 从那以后,我经常反复地做同样一个梦,有时半夜从梦中醒来,我爬到床底下蜷缩着不敢入睡,一直熬到天亮。” 林岚震惊地看着江越的侧脸,“江越……” 江越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绪,没有理会林岚的打断:“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梦,我问过我父亲,他说那是我看多了鬼故事才会做噩梦,一开始我也信了,再不看鬼故事。直到后来有一天,我从蓝音父亲那里打听到我母亲的死因,才知道……那是我小时候的记忆。” 林岚伸出手握住江越的,此刻才发现江越手很冰凉,车内的灯也在这个时候熄灭,再不能视物。林岚听见江越在说:“我那年六岁,记忆模糊,所以当时的场景就用做梦的方式在脑海里加深了印象,直到我慢慢地开始有了记忆,那个场景就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岚抓紧江越的手,想要给他一点安慰。却发现江越手抖得很厉害,她的力量微不足道的根本无法帮他。 黑暗中传来一声长叹,随后又是一阵轻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凄凉,“我知道你一直想问我为什么帮你,这就是答案。” 因为她母亲被江灏和杜芸害死,他想要为母亲报仇,所以才帮她对付杜芸夫妇。 林岚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发现所有的语言却变得很苍白,甚至怕适得其反,只能握紧江越的手,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她经历过很多波折和磨难,甚至差点命丧歹徒之手,却依然无法对江越承受的痛苦感同身受。 因为毁掉他的人……是他的父亲,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 大雨整整下了一晚上,很多地方都出现山体滑坡或塌方等事故,单是从太隆这个小镇到县城里,大大小小都有十几处。 救援部队赶到现场,将马路上的泥土乱石一处一处的清理,到山坳时已经是早上八点过。江越和林岚被解救出来是上午九点多,救援部队的人看到二人毫发无损,露出欣慰的表情。 救援部队派车把他们二人送回县城,未免耽误时间,江越和林岚坐大巴车回南城,林岚从始至终抱着那幅画,却心悬江越。 只是江越却一如往常,平静,淡然。 一路折腾,回到南城已是中午,江越先送林岚到小区门口,临别时江越突然给了林岚一个拥抱,后背微弓着,头深埋在林岚细长的颈间,像不舍离别的情侣,在她耳边低语,“林岚,人总要想前看,才不辜负未来的生活。有些人不在了就放下,别为难自己。” 林岚蹙眉,手中的画重了几分,混乱的心绪缓缓收回,江越也在这个时候松开她。 “我会的。”抬眸看着江越温和的眉眼,林岚以为江越会说什么,眼神闪烁着,“你通知司机了吗?” “司机很快就到。”江越刚说完,他的专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林岚看着他上车,直到车身远去。 第二百零二章 李承佑的目的 林岚在原地站了很久,心好像被江越带走了,久久不能回。她默望着江越车子离去的方向,当思绪逐渐回笼时,她开始思考江越临别时那句话的意义。 人总要向前看,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痛苦和遗憾中—— 她低眉看了眼手中的画,心中只问,这算不算遗憾? 天空一声惊雷,阴云密布的天空似乎还将有一场暴雨,催促着她赶紧回家。来回奔波了十几个小时,她也确实疲倦。 转身准备回小区,目光无意中对上不远处一双冷寒的眸子,熟悉的感觉无形中笼罩着她,令她身体下意识绷紧,手里的画似有千斤重,就这么脱手落在了地上。 黑色迈巴赫停靠在马路边,车窗摇下一半,她能看清车里人的面貌。 那是——李慕珩。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岚脑海里突然浮现三年前在墨尔本的画面,类似的场景,相同的心情,李慕珩也和今天一样,像个莅临人间的王者般坐在车里,用审视的目光端看着自己。 两人在雨中对望了一会儿,林岚不动声色地弯下腰去捡画,许是因为放得时间太长腐朽了,两边的画框被摔断,画纸从里面脱落出来,边角泡进地上的积水里,很快就浸湿了。 等她捡完所有的东西再抬头,李慕珩的车早已消失不见。她也不再停留,转身进入小区。 回到家强撑着倦意把画框拆了,取出里面的画纸准备把打湿的边角烘干再拿出去重新裱一幅新的画框。画纸平贴在一层薄薄的白色三合板上,由于三色堇是粘在白色画纸上的标本,倒也没受到影响,林岚把画纸小心翼翼地取下,动作缓慢细致,生怕把三色堇的标本弄坏了。 当画纸从背板上彻底脱落时,一张与背板大小相同的纸也同时飘落,她正欲伸手去捡,却发现背板上还粘着两张纸。 纸张有些泛黄,给人一种年代久远的沧桑感。林岚凑近定眼一看,第一张顶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合作协议”四个大字。 林岚把画纸放下,双手捡起画框背板,心脏猛烈收缩跳动着,她几乎是压着呼吸略过协议内容直接跳到第二张的签名处。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甲方李永卓,乙方江灏! 直觉告诉林岚,这两张纸就是二十几年前江灏与李永卓签订的那封协议。她屏住呼吸再仔细看了一遍协议内容,上面除了甲乙双方各自的身份信息外,还清晰地交代了市中心广场那个项目所需要的金额和各自拿出的金额数字,以及建成后双方如何分配利润等,前后串联在一起,无一不是在指正江灏手上有巨款,但当时的江灏初入官途不久,收入菲薄,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即使不查资金来源,单是暗里与私企合作建设重要项目这一条,就已经是不可姑息的大错。 林岚伸手在协议上来回抚摸着,终于明白李承佑在临死之前要求李慕珩跟自己结婚的原因。 以前她从刘英那里略得知李慕珩与李永卓父子关系不好,协议是李家至关重要的东西,李永卓将协议交给李承佑,应当是有打算把李家的产业传给李承佑继承。 李承佑把协议藏在画里交给一无所知的自己保管,看似冒险,实则是最安全的做法。李承佑大学时隐瞒身份,少有人知道他是李永卓的儿子。与自己交往越是大张旗鼓,江灏等人越不会怀疑到身份普通的自己身上。 当初李承佑送画时说过,这是他给的礼物,结婚时要当做嫁妆随嫁给他。李承佑车祸危在旦夕,他害怕手术失败,想把协议交给李慕珩保管,但碍于陶夭在场没有直说,许是真对自己有所亏欠,才提出让李慕珩回来跟自己的要求。 结婚时,她把这幅画给过李慕珩,李慕珩当时没有收下,想必李慕珩也不知道李承佑把协议藏在了画中吧。 想清楚这些,林岚突然很庆幸,庆幸李慕珩当年没有收下这幅画,否则今天就无法用它去换小箬。 她心激动的狂跳,拿出手机点开老板的电话,想立刻把小箬换回来。 “听说你跟江越回了趟老家,现在给我打电话来,难不成找到协议了?”电话里老板的声音一如以往的阴阳怪气。 林岚蹙眉蹙眉,老板知道自己回老家了?还是跟江越一起…… 现在拿协议换小箬的想法逐渐被打消,老板给了二十天的时间,距离期限结束还剩下十天左右。十天内,江越的人极有可能找到小箬,到时这封协议的作用,无论对江越还是对自己,都会是报仇的利器。 即便江越找不到,她一样可以拿协议去换小箬。 “林岚?”老板迟迟没有听见林岚回应,不禁疑惑:“你在思考什么?” 林岚缓过神,素来受老板的掌控,她现在想给自己扳回一局。用力吸了吸鼻子,她语带哭腔,“可以……让我见见小箬吗……” 老板闷哼了声,“想见小箬?可以,拿协议来换。” “我会努力找到协议,但是现在,请你体谅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我只想见见我的女儿,确保她平安无事。” 老板沉默了一阵,松口了,“这是在期限内最后一次,找不到协议,后果小箬负责。” 电话挂断,林岚坐在沙发上焦急得等,不一会儿老板视频连线,林岚接通后小箬出现在视频里。 她紧张地唤着小箬的名字,却又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生怕老板会在下一刻收回这短暂的施舍。 小箬与陈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箬低垂着头在摆弄玩具,陈梅坐在她旁边,两人的状态还跟家里一样自在轻松,并没有被人囚禁的恐惧。 确定小箬平安无恙,林岚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虽然小箬还在老板手里,但看得出来老板对小箬和陈梅很好,不然照小箬的脾气,肯定不会乖顺。 林岚双手按下手机快捷截屏键,面露思念的痛苦之色,“小箬……妈妈一定会救你出来!” 小箬听不见,自顾地玩耍着。 视频也在这时候被切断,老板的声音随后响起,“看在你我相识三年的份上,我对小箬已经够好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这番好意。” “好意?”林岚冷嘲:“你的好意可真是别具一格。” “李慕珩和江容清离婚,难道不合你意?” “他们离婚是你捣得鬼?”林岚追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受益者就行了,理由并不重要。”老板满意的喟叹,继续道:“对了,关于李慕珩……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惊喜,期待吗?” “你又要做什么?”林岚对老板的惊喜并不好奇,反而担心老板又要做出令她出其不意的事。 “嘘……别着急,等时机成熟,你会知道。”老板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结束了通话。 林岚呆愣了好一阵才醒过神,不知何故,她心里突然有些担心起李慕珩来,但想到自己跟李慕珩已经毫无关系,她又不再深想老板搅乱李慕珩婚姻的目的。把刚才截到的图片发给江越,不一会儿江越回复:“等我消息。” 简短的几个字,让林岚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她看了画框背板上的协议,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小箬能被江越平安找回来,她会把这封协议交给江越,算是报答江越这些年的恩情。 为了让老板相信自己还没有找到协议,林岚最近几天连续在外面奔波,未免老板起疑,她透露协议可能被李承佑藏了起来,需要去李承佑停留过的地方找寻线索。 老板虽有催促,却没有逼得太急,显然他以为有小箬在手,就不怕林岚耍手段。 李慕珩和江容清离婚的新闻铺天盖地,二人离婚的原因也成为未解之谜。 10月13日,北亚取代季氏和大天拿下全国最大游乐场项目的消息占领各大新闻头条,有心人一眼就看得出,这条新闻是用来顶替离婚那条热议。 林岚看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打电话关心季呈延,季氏好不容易才有翻身的机会,如果这次游乐场的项目落空,想要再创辉煌将难于登天。 林岚打电话时,季呈延在会议室就资金的问题冷声质问蓝洛,“第一笔款项在合同签订第二天就已经汇入合作账户,季氏也做到承诺的垫付前期的资金,按照当初的约定,开工所需的款项当由大天支付,后期资金到位后再统一核算,现在项目迟迟无法动工,蓝总就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 面对季呈延的指责,蓝洛表现的很淡定,“签订合同之前,大天资金链紧张的问题我向你提过,你当时答应季氏会垫付前期的款项,等大天收回外放的资金后,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大天的资金收不回,这个项目就一直搁置着?”季呈延站起身,双手撑着实木会议桌,语气森寒:“蓝洛,你故意耍我?” 季呈延态度强势,仿佛蓝洛今天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他绝不善罢甘休。 第二百零三章 选个黄道吉日 季呈延那双因愤怒而圆瞪的眼令蓝洛心下骇然,即便是久经商场,也被季呈延此刻的滔天之怒所震慑,语气自然软了下来,“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尽快让资金到位。” 季呈延站直身,理了理衣领,目不斜视地盯着蓝洛,冷笑,“你以为,我还会跟你这种不讲诚信、欺骗合作对象的人合作?” “你想毁约?”蓝洛瞪大眼看着季呈延,“这个时候违约,你只会得不偿失!而且你的钱都已经投进去了,你现在违约一分钱也拿不回来,还要支付一笔违约金。” 季呈延重重吸了口气,此时他算是明白了蓝洛的目的,游乐场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有问题,蓝洛把自己骗上这艘船,投进去的钱肯定拿不出来,如果毁约就必须支付巨额违约金,季氏平白无故损失一大笔钱。 如果北亚没有在这个时候将亲子游乐园改建成游乐场,并且进行扩建,他可能还会一直等大天的钱到位…… 如今,这个项目不管他是否退出,亏损是肯定的! 自知上了蓝洛的当,季呈延无法怪罪任何人。商场的尔虞我诈本就狡猾多变,识人不清的亏他又不是第一次吃,权当吃一堑长一智。 这些年的磨砺磨平了他的性格,但骨子里不与小人为伍的原则始终不变,季呈延怒极反笑地扫视着蓝洛化着艳妆的脸,“钱我会再用别的方式挣回来,但阴我的人,我绝对会让她付出代价!大天这些年那些偷税漏税、非法集资的事儿,你真以为有江越庇护,自己就做的天衣无缝了?” “季呈延!”蓝洛豁然起身,怒指着季呈延,“你别逼我翻脸不认人!” “你不用认人,识字就行。”季呈延轻轻挑了挑眉,“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资金还无法到位,我会把你告上法庭,到时别说你,就连你的大靠山江越都有可能遭受牵连。” 云淡风轻地说完,季呈延率助理扬长而去。 蓝洛起初不明白季呈延话里的意思,几分钟后,她接到工商部门的电话,说有人在工商部门对大天进行了投诉,要求她立即去一趟相关部门处理。 蓝洛意识到季呈延是有备而来,不敢轻忽,再则她怕季呈延真掌握自己违法行迹的证据,忙给陆临舟打电话。 “陆临舟,季呈延把我告上法庭了!” 陆临舟显然有些意外,“怎么回事?” 蓝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陆临舟复述了一遍,陆临舟听完安抚道:“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季呈延现在只是在工商部门投诉你,而不是直接去法院举报,估计他也不想放弃这个项目,既然他的要求是三天内凑齐资金,我们把资金补上去就行。” “大天的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们从中挪走不少现金,大天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子,到哪里去找那么多钱?” 陆临舟沉默了一阵,“我来想办法,即便不能全部补上,先应付一阵子的钱应该没问题。” “那你一定要快,如果法院调查下来,不仅我跟你,就连江越也会受到连累。”蓝洛心里仍是放心不下。 陆临舟说:“放心,我自有分寸。另外,小箬在老板那里,你去找林岚要小箬,无论如何都要逼林岚道出实情,给她施加压力,让她尽快把小箬接回去。” 蓝洛道:“好!” 结束通话,蓝洛浑身瘫软,一想到这件事有可能会连累江越,她心里就尤为害怕。如今只得把希望寄托在陆临舟身上,盼望他能尽快拿到那笔钱满足季呈延的条件,好息事宁人。 季呈延从大天出来,秘书袁淑婕递上手机,“季总,您刚才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季呈延接过手机,见是林岚打来的,他回避了袁淑婕,到一个拐角处回拨林岚的号码,电话铃声只响了两秒就被接通。 “呈延,你那里情况怎么样?”林岚开着车正在拥挤的马路上艰难行驶。 听到熟悉的关切,季呈延抿唇笑,语气仍稍显低落,“情况不是很乐观,大天故意耍我了一顿,投进去的钱极有可能打水漂。” 林岚急忙追问:“会影响到季氏的正常运营吗?” “目前不会。” 林岚清楚,季呈延说话越是精简,事态就越加严重,她在心里默算自己手上剩有多少钱。由于两年前向老板借了一笔,预支了自己后来的工资,这些年在金色年华老板给她的薪酬只够日常生活和开销,她攒下的钱对季氏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不能提供资金的帮助,她只能考虑人脉,“我认识不少投资商,你需要什么样的资源,我可以帮你联系。” “不用,我已经有解决办法了。”季呈延深吸口气,“三年前那种绝境都能坚持下来,今天这点小麻烦不足以压垮我,你不用太担心。”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林岚不知季呈延是真有信心还是故作乐观。 季呈延一笑,“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助……” “你说。” “帮我留意蓝洛。”季呈延想提醒林岚小心蓝洛。 “嗯?”林岚愣了愣,旋即领悟过来,“我会留意。” “谢谢。如果没什么事,我先挂了。”等林岚回应了声后,季呈延才挂断电话,眼里染上笑意。 听见季呈延的脚步声靠近,一直躲在拐角处的袁淑婕忙假装正面走过去询问季呈延什么时候回公司,季呈延对袁淑婕的突然出现有些诧异,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立刻回。” 他说完在前面走,袁淑婕快步跟上,抬眼看着季呈延的后背,袁淑婕眸中带着困惑,似乎在猜测与季呈延通话人的身份。 林岚修好受损的画框回到家门口时,蓝洛正斜倚着门站着,见林岚回来,蓝洛不冷不热地问,“你回来了?” 林岚没想到蓝洛会突然出现,心中大概猜到对方不请自来的原因,她客气地笑了笑,输入开门密码打开门,“进屋吧。” 蓝洛看了眼林岚手中的画,跟着进了屋。 屋里的东西林岚已经收拾干净,蓝洛像来审查工作的领导,踏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在屋子里环顾一周,又停留在小箬的房间门口,对隔壁书房的林岚道:“我听幼儿园的老师说,小箬已经很多天都没去学校了?” 林岚从书房出来,帮蓝洛倒水,“是很久都没去了。” “她不在学校,也没在家里,那小箬去哪里了?” 林岚倒好水,热度适中,走过去递给蓝洛,“在老板那里。” 蓝洛心底惊讶林岚的坦诚,面上仍是镇定,“小箬不是一直都有你照顾吗,怎么突然就跟着老板了?”蓝洛语气愈发冷冽,“林岚,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小箬到底怎么了?” 林岚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慢慢坐下,“老板说把小箬接过去住几天,二十号就送回来。” “老板与小箬见面不超过五次,他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接小箬过去住?”蓝洛走过去一把揪住林岚的衣领,怒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林岚仰起头,与蓝洛正面相视,“我没有瞒你,小箬确实是被老板接过去了,不信你可以现在给老板打电话确认,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蓝洛愣住。 林岚笑着拂开蓝洛的手,从包里掏出手机,作势要给老板打电话,只是速度略慢,“虽然我也不清楚老板为什么突然把小箬接过去住,但他是蓝音的上司,不仅认识你,还认识江越,论理应该不会对小箬动什么坏心思。” 这话倒叫蓝洛无法反驳,林岚睨了蓝洛一眼,点开通讯录,在电话拨出去之前,手机被蓝洛夺走。 “我不管小箬现在在哪里,我只管她是否平安,如果二十号我见不到小箬的人,我一定会把你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世。”蓝洛冷冷说完,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转身离开。 剧烈的摔门声传来,整个楼层都颤了颤。林岚凝目看着紧闭的门,脑海里突然浮现季呈延的提醒。 蓝洛是否来的太及时了…… 北亚集团总裁办公室—— 这是陆临舟第三次把游乐场的设计图拿给李慕珩审核,这次李慕珩看得比之前都要认真,几分钟后,李慕珩抬眉问陆临舟,“你觉得这次的设计图怎么样?” 陆临舟道:“相比前两次而言,这次设计图最符合你提出的要求,重点突出人文元素,三大主题中亲子主题为最大的特色,新添加的游乐设备的整体规划、场地设计和色彩搭配都高出同行业的水准,我个人认为这已经是最完美的一套方案了。” “你给的评价很高。”李慕珩唇角上扬,将设计图还给陆临舟,笑道:“既然你也觉得可行,那就选个黄道吉日,动工吧。” 陆临舟眼神明亮,“好!” “去忙吧。” 目送陆临舟离去,李慕珩薄唇轻抿,凤眸微闭着,黑密的睫毛下,墨瞳如幽黑的深渊,散发着冷彻的光。 第二百零四章 老板的陷阱 10月17日,游乐场的项目正式启动。同天,北亚内部召开股权变更会议,北亚的几位董事准时出席,江容清和杜芸也出现在会议室。李慕珩主持了这场会议,同时公布将手中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让给江容清的消息。 其中不乏对李慕珩此举持反对的人,理由无非是李慕珩与郭瑞阳无亲属关系,继承郭瑞阳的股权本就不符合常理,如今将股权作为个人财产分配给前妻,是对公司和死者的不尊重。 不等李慕珩给出解释,杜芸已经优雅站起身,微仰着下巴,趾高气昂地扫视着在场心有不服的董事们,字正腔圆且气场十足地说了一大堆利己的话,末了还不忘将李慕珩推向争议的中心。 用杜芸的话来说,她不管李慕珩的股份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北亚目前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归李慕珩个人所有,江容清作为李慕珩的合法妻子,离婚所分得的股份符合婚姻法。 董事们不敢开罪杜芸,只好将矛头指向李慕珩,认为郭瑞阳将股权转给李慕珩只是给他权利掌管公司,做北亚的决策者,而非用于个人,李慕珩私自分配股份违背了郭瑞阳的初衷。 就这个问题进行了半个小时的激烈争论,李慕珩的律师被几位董事质问的头冒热汗,越发心虚。不时地向李慕珩投去求助的目光,李慕珩却摆着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从容的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江容清见这阵势,有些替李慕珩担心,张口想要劝几位董事平息怒意,却被杜芸拉住手按在椅子上,杜芸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李慕珩,“虽然我很能理解李总现在的境遇,但转股协议已经签了,所有的证明手续也已办妥,容清现在就是北亚的股东之一,你作为公司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是否应该为你的合伙人说几句话?” 江容清低声道:“妈,你在做什么?” 杜芸狠狠地瞪了江容清一眼,示意她别说话。 会议室鸦雀无声,各董事在等着李慕珩表态,这场闹剧也在最紧要收尾的关头。 李慕珩挥手示意陈律师先出去,等会议室只剩下一些重要人物之后,他才淡淡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在江容清身上停留了两秒钟又挪开。站起身,双手撑着会议桌,淡然道:“任何行为都必须遵守法律,诸位要是觉得李某不该分配自己手中合法继承的股权,可以通过法律的方式将李某手中的股权收回去,法律若说不允许转让给他人,李某立刻将股份收回,后果由李某自己承担。” 最后一句话,他是说给杜芸听得。 其中一位姓张的董事站起身冷嘲道:“郭董事长膝下无儿无女,没有法定继承人。明眼人早都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才继承到股权,这些年看在你为北亚尽心尽力的份上,我们对你独揽公司大权、专制独行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要把股份转给与北亚毫无关系的外人,我绝不答应!如果你今天执意要将股份转给江小姐,我明天就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撤股,绝不与忘恩负义的人共事。” 言罢,张董甩手而去。 另一人也起身道:“既然张董已经把话说明,我也摆明自己的立场。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持和张董一样的意见,明天的新闻发布会,算上我一份。” 其他几位董事纷纷表态,结果无疑是持反对态度。不消多时,参会的董事只剩下两三个,却是占股最少的几位。 与这些董事打了六七年交道,李慕珩自然看得出来他们串通一气。轻轻摇头冷笑了声,无视会议室剩下的几人,转身走了出去。 江容清见状,挥开杜芸的手紧跟上。 在李慕珩关门的一瞬,江容清挤进了办公室,她急切地解释道:“慕珩,很抱歉,我并不知道董事会的人对你有这么大的意见,如果我早知会是这种结局,我一定不会要股份……” 李慕珩无波无澜地看了江容清一眼,绕过她径直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会议影响到心情,“那些老顽固耍这种手段又不是一天两天,习惯就好。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再有董事会议,我会让陈橙提前通知你。” 江容清怔然,很快又恢复笑容,走到办公桌前,用饱含深情的目光看着李慕珩:“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我始终站在你这边,你手上的股份与我的加在一起已经占了公司的百分之五十,那些董事再怎么闹也没实权。即便他们撤股了,依北亚现在的实力,也不差那几位董事的资金。” 李慕珩微微扬唇,江容清话外之音太过明显,他现在还用得着江容清,配合着道了句:“谢谢。” 江容清顿时心花怒放,眼神流光闪烁,心中更是下定决心,要做李慕珩最大的助力。 从李慕珩办公室出来,江容清走在众人视线中,觉得自己腰杆都挺直了。以往作为李慕珩妻子来公司,却因不得李慕珩宠爱而受人非议,如今她摇身变成北亚集团的股东之一,当老板和当挂名老板娘的感觉实在天地之差。 江越的人在外面连续找了十天,加上与一些部门的合作,最终将范围锁定在林岚居住的小区。未免老板临时更换地方,江越与林岚提前商量好对策。20日下午,林岚开车前往金色年华,江越则派人封锁小区各出入口,以搜查在逃嫌犯为由,由警方带队对整片小区进行搜索。 林岚身上只带了一部手机和车钥匙,她孤身走到老板的包厢,本以为会紧张胆怯,但当她真正面对老板时,她反倒觉得平静了。 “协议找到了?” “是!” “拿来我看看。” 保镖靠近林岚来要协议,林岚冷凝了保镖一眼,道:“小箬呢?” 林岚话说完,包厢里的显示屏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小箬和陈梅正被反绑着,嘴上封了胶带。两人衣衫凌乱,头发蓬松,看上去像被人虐待过一般,被安置在一个四面均是光滑墙壁的房间里,再不是之前那个豪华宽大的客厅。 老板把小箬和陈梅转移了地点! “上次给你看的那个视频,其实是很早之前就录好的,小箬早在你回老家的前一天就被我转移了地方,现在除了我,没人知道小箬的藏身之处。”老板耐心解释,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消息对林岚而言无疑是致命的,她心口猛然一缩,冷眼看着屏风后面的背影,“你早就知道我找江越帮忙搜找小箬的下落了?” “认识你三年,你的做事风格我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乖乖地去找协议来换小箬。”老板轻声一笑,“说吧,协议在哪里。” 林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暗暗握紧拳,她道:“而且你也没让我看到小箬……” 老板呵呵一笑,“你想见小箬,简单。” 老板抬手打了个响指,屏风里面传来一阵开门声,林岚的心被这声音撕扯着,呼吸艰难。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风后面,随后只见两名保镖各自推着陈梅和小箬走了出来。 “小箬!”林岚扑上前,却被另外两名保镖擒住双手,她一边喊着小箬一边奋力挣扎,但她的力气实在比不上这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双手被迫反剪在后背,其中一人膝盖用力一顶她的腿窝处。她双腿一弯,呈一个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面朝老板。 小箬见妈妈被人打,眼泪刷得一下就流了下来,被胶带封住了嘴,喉咙发出可怜的呜咽,娇小的身子扭动着想要挣脱保镖的束缚,但这力量就跟蒲公英似的,轻的可以忽略。 林岚想要站起身,肩膀却被保镖用力按压着,她不屈地仰起头,耳边再次传来老板的声音,“江越会怀疑小箬就在你居住的小区,其实是我一路留下的线索。他总自以为很了解我,实际上是我更了解他啊。你们想分开行动,怎么就不先想办法确定小箬是否真的还在小区里呢?” 老板叹了声,“不过江越行事素来谨慎,肯定不会提前打草惊蛇,照他的权利,只要一声令下,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把南城各路口封死,再全城搜索翻个底朝天,不愁找不到人。” 林岚握紧拳,目光一直锁在小箬身上,生怕保镖伤小箬一分,“你不就是想要协议吗,我给你就是。只要你把小箬放了,我立刻带你去拿协议。” “我又怎么保证,你手中的协议就是真的?” 知老板多疑,林岚不多做辩解浪费时间,除了把协议内容简单复述一遍,还把江灏和李永卓的身份证号码后六位数背了出来,在寂静的能听得见针落的房间里,她颤声道:“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保证这封协议的真实性。” 良久后,老板问:“内容有问题吗?” 林岚欲回答,又觉得老板这语气不像是在跟自己确认,她像明白了什么,双眼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屏风后面的影子。 里面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她说的内容都对的上,是那封协议没错了。” 这声音……是江灏? 老板与江灏……是一条船上的人! 第二百零五章 迟早都要面对 老板与江灏的对话还在继续,许是一切进展都在他意料之中,老板对林岚没有丝毫避讳,直接告诉江灏道:“既然你确定协议是真的,接下来我就按原计划实施了。” 林岚心知这二人必然筹划了一场很大的局,至于要针对谁,她无法确定,只是隐约间觉得他们的目标是李慕珩。 想起李慕珩,林岚不由地为他担心起来,如果江灏与老板真联手对付他,单凭李慕珩一个人孤军奋战,要如何应对才能保全自己? 但转念一想,八面莹澈的李慕珩哪里需要她这多余的记挂,倒不如想想自己此刻自身难保的处境。 林岚身体往后瑟缩了一下,表现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然后努力保持着清醒,在心里默想着接下来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把小箬和陈梅安全的送出去。 “林岚,说出你藏协议的地方,我现在就放了你们三人。”老板轻柔的声音,如同冰天雪地里的一阵寒风,透着刺骨的寒冷。 屋内光线比往日要明亮许多,林岚能清楚看到小箬稚嫩的脸上挂着的泪痕,还有陈梅眼里的恐惧。 收回目光,林岚望向屏风后面,“此前你跟我说你与江市长有深仇大恨,如今却与他在暗里合作。你曾对李慕珩母亲的事闭口不提,让我自己去调查,事实上李家的事你早就一清二楚。为了你自己的目的,你不惜绑架我的女儿来威胁我。种种迹象表明,你说的话并不可信。” “这个时候翻陈年旧账就没意思了。”老板说。 咽了咽喉咙,林岚语调逐渐平复下来:“你想要协议我可以给你,但你先把小箬和陈梅送去给江越,等确保小箬她们平安,我会立刻带你去拿协议。”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因为在这世界上,目前只有我知道协议的下落,如果我不告诉你协议藏在哪里,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拿到。”话说到这里,林岚又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绝,于是她又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当然,如果我死了,会有人拿着协议和举报信一起送去最高人民检察院,到时上面追查下来,江市长觉得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她知道老板与江越的通话还没有挂断,最后这几句话也是说给江灏听得。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哼一声,“话说得是没错,也亏得你这席话……让我改变主意了。” 林岚睁大眼看着屏风后面的男人,一种压迫感骤然压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后脑勺突然被人用力一击,她只觉得一阵晕眩直冲脑门,就这么重重地跌倒在地昏死过去。 江越派出去的人在一个半小时就将整个小区有嫌疑的住户搜索完毕,最终无功而返,林岚迟迟没打电话联络,他有些担心,在下属汇报结果后,第一时间打电话询问林岚那边的状况。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接听了,在接通一瞬,素来敏锐的江越已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却仍是抱着一丝希望试探地问:“林岚,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可能要让江司令失望了。” 江越眼神一凛,“林岚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她人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么担心她,不怕在天有灵的蓝音吃醋吗?”老板语气透着愉悦,“可别忘了她是因你而死的啊。” 江越皱眉,“我没工夫跟你废话,想说什么就直说。” 老板呵呵轻笑两声,“念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我可以向你保证林岚和小箬在我手中不会受到半点伤害,但我与李慕珩之间的恩怨,我劝你最好别插手多管闲事。” 江越默了片刻,道:“只要你能确保小箬和林岚平安,我会袖手旁观。” “这是你说的,可别像三年前一样出尔反尔。”老板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贴在耳边的手机缓缓放下,江越浑身无力地靠着椅背,眼睛微闭着,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陷入了沉思。 许是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李慕珩近段时间回家都很晚,今晚回到家依然是晚上十一点。 刘英和沈月卿已经睡下,客厅只有壁灯暖黄的光线,他没有打开水晶灯,将衣服挂在挂衣架上直接上楼。在转动卧室门把手的一瞬间,动作又顿住了,转头看向紧挨卧室的另一间房,他松开把手,朝侧卧行去。 推开侧卧的门,有淡淡的光线从窗台落入,把房间的布局映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他进屋后轻轻关上门,像闲庭信步般往窗台走去,骨节分明的手拂过一层不染的条案,滑过平整无痕的床尾,最终停留在靠窗的沙发上。 三米宽的落地窗,厚重的古欧式窗帘只拉了一半,透过另一半的玻璃,刚好看见别墅庭院。 他撑着沙发扶手缓缓坐下,后背靠着沙发,身体摆成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以前林岚也常用这个姿势坐在这个位置,面容平静地看着庭院里那片三色堇,像在盼望谁归来似的,一坐就是很久。 十月底的气节,树叶开始泛黄,晚风吹来,黄叶纷纷落下,于秋季的夜晚描绘出一副令人感伤的画面,在他平静无痕的心湖上荡开一层层难以抚平的波澜。 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林岚的号码,在电话还未接通时,他又匆忙地将电话挂断。靠着沙发,思绪辗转许久,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与林岚的对话框,编写了一段几十字的文字,半个小时的删删改改反复默读,好不容易满意了,却没有发送过去,而是退出对话框,让信息一直处于草稿的状态。 第二天,李慕珩吃完早饭正准备出门,沈月卿突然叫住了他,李慕珩回过身,只见沈月卿手里拿着一件黑色风衣外套快步走过来,面慈音柔地说:“我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还要下雨,温度会降到20°,你带件外套去,如果觉得冷了,就怕外套披上,小心别感冒了。” 李慕珩接过风衣,“谢谢妈。”正欲离开,他又停下脚步,目光柔和地看着沈月卿:“过两天爸爸祭日,我陪你一起去。” 沈月卿会心一笑,“好。” 知李慕珩这段时间忙,沈月卿也不多耽误他的时间,更不想多问,以免徒增他的烦恼。公司大事小事向来都是李慕珩一个人扛,又没有能帮他分担压力的亲人,即便有杜坤朗这个得力助手和心腹陆临舟在,但那些终究都是外人,也信不过。 目送李慕珩的车在别墅林荫道上远去,沈月卿脸上的笑容逐渐转为忧愁之色,刘英见沈月卿站在门口愁眉不展,忙迎上来关心地问:“夫人,你怎么了?” 沈月卿轻轻叹息了声,忍不住又回头望了眼李慕珩上班的方向一眼,“最近几天老觉得心神不宁,又心悸得厉害。今天早上起床,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刘英以为沈月卿是受李慕珩离婚一事的影响,宽慰道:“夫人别多想,人都说伤春悲秋,现在正是秋意渐浓的时候,会莫名觉得压抑也很正常,改天等先生放假了,让先生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就好了。” “但愿如你所说,只是季节的原因引起。”沈月卿看了刘英一眼,又看向窗外的风景,“也或者……是因为过几天就是老李的祭日,心里难免有些沉闷……” 北亚集团几位董事要召开记者发布会的消息,早在前一天会议结束时就已经散布出去,几位董事还在北亚集团旗下某酒店专门设立了会场,招待来自全国各地不同新闻媒体的记者。 记者发布会的时间定在下午两点,李慕珩上午一直在公司做游乐场资料的最后审核和一些其它事务,董事会的人不管他今天有多忙,直接打电话问他今天是否要出席这场招待会。 作为北亚集团最大的股权持有人,和转让郭瑞阳股份的当事人,李慕珩身为北亚集团董事长,没有不去的理由,甚至必须亲自出面将事情处理好。 中午下班之前,杜坤朗拿着一个资料袋进入办公室,杜坤朗双手将资料袋递给办公桌后面的李慕珩,“李总,这是您要的银行流水。” 李慕珩没有接,“你直接说吧。” “好。”杜坤朗收回手,把资料袋打开,取出里面的几页纸张,一边翻看一边道:“经核实,陆总从建设游乐场的那笔款中拨走了三分之一,汇入了一个名叫蓝洛的账户。拨走的款一共分三次转,三天转完。” “季氏那边动工了吗?” 杜坤朗道:“季氏集团和大天公司今天早上才宣布投建的游乐场将与明天动工,据说资金已经到位。” 李慕珩抬眼,面色淡然地看着杜坤朗:“准备一下,今天下午去酒店。” “您确定要去现场吗?”杜坤朗有些担心,“照目前种种迹象来看,只怕几位董事和陆总早已串通一气,您去了,只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李慕珩淡然笑:“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第二百零六章 经营企业的手段 杜坤朗跟随李慕珩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么平静又带着释然的口气说出这句话,仿佛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并且能坦然接受。 深吸口气,杜坤朗合上资料笔直地站着,郑重其事地说,“李总,虽然我在公司没什么话语权,也没办法帮到您什么。但请您相信,不管发生任何变故,杜坤朗都会站在您这一边,绝不倒戈。” 李慕珩微有些诧异,看杜坤朗的目光多了一丝欣慰,“你的忠诚让我感到钦佩。”笑了笑,他话锋一转,“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人有时候需要审时度势。” 杜坤朗疑惑地皱起眉头,李慕珩也不继续解释,在资料上签好字递给杜坤朗,“该做什么就去做吧,下午让王叔准时来接我就行。” “好。” 杜坤朗离开办公室,李慕珩轻轻松口气,想起阿宁一直没有汇报林岚的行踪,他主动打电话过去询问。 “先生,林小姐昨天去了金色年华以后,就再也没回过家。”阿宁如实说道。 李慕珩问:“江越去找她了吗?” “江司令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 李慕珩沉吟片刻,“派人继续跟着。” 他放心不下林岚,但想她身边有江越守护,他能做的似乎只有时刻关注她的行踪,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做打算。 办公室的门又突然被推开,李慕珩抬眼望去,陆临舟一脸焦急地走进来,开门见山地问:“我听说几位董事要开记者会宣布撤股?” 李慕珩无谓的笑:“是有这么回事。” “因为你把股份转让给容清?” 李慕珩双手一摊,耸肩,“在那几个老顽固心里,我可以占着董事长的股权,但必须死心塌地的为北亚的前途殚精竭力,以个人的名义用取,就是对北亚的不忠,对郭董事长的不义。” 陆临舟急切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几位董事对你一向是面服心不服,如今转让股份的事儿被他们大作文章,即使你能通过法律的方式证明自己有权利分配股份,但在商界的名誉一定深受影响!” 李慕珩扬唇一笑,颇有些无所谓的从容,“到现场再做打算吧,先看那几位元老人物到底能把事情闹到哪种境地。” 陆临舟不放心地继续问:“如果他们纠缠不休呢?” “那就如他们所愿,江湖不见。”李慕珩笑。 陆临舟顿时无语。 下午两点,发布会在酒店准时召开,各董事先简单介绍了游乐场项目的特色,随后就李慕珩将郭瑞阳股份转让给前妻一事表示强烈不满,认为李慕珩这种行为有违郭瑞阳建设北亚集团的初衷,虽然没有道明前妻身份,但在场人都知道李慕珩前妻是南城市长的千金。 记者的发问都很理性,也很顾及江家人的面子,生怕一不小心问错了话得罪了江市长或者江容清。 江容清的代理人虽有出言替李慕珩辩解,但在几位董事义正言辞的谴责下,他的言辞根本不具备说服力。江容清坐在观众席上不时地抬腕看时间,心里默默祈祷着李慕珩能尽快现身。 江容清已经打算好了,等李慕珩被几位董事和记者轮番围攻的时候,她再以李慕珩前妻的身份出面维护,此举不仅能挽回因离婚造成的负面影响,还能在李慕珩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给予帮助。 由于李慕珩迟迟没有现身,记者觉得董事们单方面的宣布并不能证明什么,显得兴趣缺缺。几位董事面面相觑,都在想这李慕珩怎么还没来。他们要撤股的消息已经走漏出去,李慕珩今天要真不来,他们就没办法收场。 昨天董事会之前,有人保证李慕珩一定会出面阻止他们撤股,所以几位董事才敢大张旗鼓的闹到这种境地。 虽然李慕珩私生活和某些行为令董事们不满,但李慕珩这三年将北亚建设的很好,加上北亚如今发展迅猛,势头大好,几位股东的利润远高于郭瑞阳在世的时候。要真在这个节骨眼上撤股,他们岂不冤死。 就在几位董事被记者们逼问的无话可说时,会议厅的大门缓缓推开,沉重的声音打断在场的喧闹。会议厅所有人都将目光移过去,无数摄像头和聚光灯投在门口,十几位身形高大的保镖黑压压的一片,中间拥簇着一个男人疾步走来。 李慕珩身穿一套黑色商务西装,裁剪得体的尺寸似量身定做,将他本就挺拔笔直的身形衬得更加修长拔俗,在众人注目下阔步走向舞台,身后跟着的杜坤朗面色凝重。 几位董事站起身翘首看着自人群中走来的李慕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李慕珩修长的腿迈上台,跟随来的保镖在台下一字排开,在场的记者和摄影机蜂拥而至,均被保镖阻拦在台下方。 江容清看着舞台正中央的李慕珩,只觉得他浑身好像自带万丈光芒,无论身处哪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一抹风景,让人移不开眼的同时,又渴望与他并肩而立,接受他人的目光。 李慕珩走到舞台的讲桌后面站着,平静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会场,接收到目光的人不寒而栗,仿佛方才一瞬已经被这个传说中雷厉风行、手段狠辣的总裁盯上了。 记者将几位董事之前发表的声明和谴责向李慕珩以问的语气复述了一遍,李慕珩始终面带浅薄的笑意一一解答。听到一些刁难的问题,他保持常年来在镜头前的一贯作风,不反驳不表现情绪,却言简意赅的让记者无法进行下一个问题。 其中一人问:“几位董事刚才已经表明,如果你执意将北亚前董事长赠送给你的股份转让给前妻,几位董事集体宣布撤出股份,请问你能接受几位董事的决定吗?” “作为北亚集团最大的股权持有人,我当然希望能与几位董事一起携手并进,将北亚集团带上一个新的高度再创辉煌。”他没有回复是与否,让几位股东自己去衡量,同时告诉他们,未来的北亚会更好。 记者不依不饶的再问:“如果几位董事撤股,是否会对北亚造成巨大影响?” 李慕珩笑,目光落在几位董事身上,几位董事牢牢地盯着他,似乎也在等待他这个答案。 李慕珩沉吟片刻,看向在场众人,“北亚一直提倡共享文化,几位董事从建立之初到现在,都做出巨大贡献。北亚能拥有今天的社会地位,离不开每一个为北亚发展辛苦付出的人,所以我相信几位董事跟我的想法也一样。北亚可以失去任何一个人,包括我,但身为北亚的一份子,在北亚这些年赋予在北亚的感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收回。” 李慕珩这番话已经给足了几位董事台阶下了,虽然只有几句简短的表述,却说出北亚能有今天是北亚所有人辛苦付出而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同时也委婉的告诉几位董事,北亚未来发展一片光明,他们要离开他也不会阻拦。 几位董事一听,当然是见好就收,个个影帝上身,面露难色,张董忙起身附和,其它几位董事本就只想让李慕珩表个态,证明他们的重要性,李慕珩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要再不识好歹,估计李慕珩就真不管他们了。 毕竟目前的北亚可是商界的一个香饽饽,没有不想入股的,只有想入而无法参与的。 局势一瞬扭转,江容清在心里为李慕珩的镇定和冷静鼓掌,正欲站起身上台与李慕珩一同享受这份荣耀时,音响里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掌声很缓慢,以至于失了节奏,有一下没一下的,充满了嘲讽。会场音响的音效很好,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让人听起来有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现场参会的人有一带多名,场面逐渐变得混乱,甚至有人开始不安地走动。 杜坤朗见状,不等李慕珩吩咐,忙对几位保镖交代维护好现场秩序,同时派人去通知酒店安保,场面在几十秒钟的时间变得紧张压抑起来。几位董事也站起身来,对这突发状况一头雾水。 李慕珩眉头轻蹙,抬眼环顾四周,并不见有可疑的人物。会场大门口整齐地跑进来几十名保安,分别守在会场边缘,随时关注场面状况。 等一切安排就绪,掌声也在这个时候停止,“李总真不愧是北亚集团的董事长,商界难得一见的奇才,这番感人肺腑的发言让我这个外人听了,都想为你喝彩。” 杜坤朗听声音知道是后台出了问题,怕其他人处理不好,他赶紧带了两个人跑到后台去查看究竟。 音响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据我所知,私下的李总似乎并没有你刚才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吧?这么重要的场合,李总难道不应该把你如何获得郭董事长的股份,如何成为北亚集团的总裁,又是如何把季氏集团逼上绝路的手段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吗?现场有那么多商界的伙伴,我相信他们更想在李总身上吸取一些经营企业的……手段……” 第二百零七章 因为我爱你 音响里的声音像一个艺术家正在与人讲解他呕心沥血雕琢出来的作品,许是怕别人听不懂所以语调缓慢,故作的平静依然无法掩饰他情绪的激动,接下来的话更将他内心的雀跃暴露无遗。 “北亚这些年在李总的运筹帷幄中蓬勃发展,无论在商界还是在社会上,都取得巨大的成就和声誉,我对李总的能为也由衷感到钦佩,真不愧是虎父无犬子!想必无债一身轻的李董事长在天有灵看到李总今日的成绩,也该死而无憾了。毕竟当年天海集团破产,集团董事长跳楼自杀后,李总身为李董事长唯一的后人,身上背负的债务可不比两年前的季氏集团少。” 这番话在现场瞬间引起了一番躁动,手持麦克风的记者们摩肩接踵地涌向舞台中央,将麦克风支起凑到李慕珩跟前的讲桌上,等李慕珩开口与声音的主人隔空对质。 虽然只与老板见过一次面,李慕珩已然断定音响里的声音出自老板。目光掠过在场的几位董事,那些老头子困惑慌张的表情无疑是在告诉他,他们对这突发状况毫不知情,昨天反应最激烈的张董一直盯着人群里的某个人。 李慕珩顺着张董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定在人群中央最出挑的那张脸孔上,迎着对方担忧的目光,做好最坏打算的李慕珩心中仍是觉得失望。 甚至觉得难过。 原本拔掉连接音响的线就能中断这场闹剧,但他身边的保安没有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只是将他保护在一个看似安全的高度里,暴露在众人和摄影机面前,接受无数人的审视。 音响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听说郭董事长癌症病发时,李总和你当时的女朋友林岚在医院寸步不离的守着,李总为免病人受外人打扰,还在医院病房门口安排了不少保镖,就连郭董事长的亲人都无法进去探望。李总费心费力地为郭董事长安排这些,真是比对亲人还要到位呢。哦,对了,我这里专门留了一些照片和视频,想与大家一起分享李总的恩义两全。” 舞台后方的屏幕亮起,播放着三年前医院的监控,郭瑞阳的病房门口确实有保镖把守,林岚和他经常出入病房,包括郭瑞阳临死前最后见的人也是他与林岚。 “郭董事长病故后,遗嘱里声明将他手中北亚百分之五十的股权无偿转给李总,但我比较好奇,郭董事长怎么会把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北亚集团交到一个外姓手里?难道在郭董事长心中,真把李总当做亲子对待了?可我又听说,郭董事长在住院后改过一次遗嘱,他最先拟定的那份遗嘱还保存在他的代理律师手中呢。李总想看的话,我随后就让人送来。” 老板话里的意思,其实是在暗示在场所有人,李慕珩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拿到郭瑞阳的股份。 李慕珩垂放在讲桌上的手收紧,面色仍显镇定非常,淡淡道:“你有任何疑问,可以通过正当途径去获取答案,会有专人为你分析解答。今天是北亚集团对外的发布会,不希望无关人员参与,请你立刻停止你的危言耸听。”转过头吩咐一位保安,“把音响线拔了。” 老板呵呵笑了声,“是我危言耸听,还是李总心虚不敢承认,等会儿会有人来揭晓答案,我与李总拭目以待……” 老板的声音倏然中断,音响线被保安拔出,记者们反倒争先恐后地挤近李慕珩,想要从他嘴里问出一些能制造出大新闻的话。保安们不敢伤人,只能一味地退让。 从后台无功而返的杜坤朗怎么也挤不进现场,遥遥地望着台上孤身独立的李慕珩,心急火燎地打电话通知楼下的阿宁立刻带人上来控制现场。 但现场的记者已经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地逼问,“李先生,请问郭董事长真是因为癌症去世的吗?” “北亚集团的股份郭董事长为什么会无偿转让给你?转让的具体理由是什么?” “在郭董事长住院期间,你真的阻止他的家人去医院探望他吗?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 “你父亲去世后,你是如何在短短几年内就将天海的债务还清?与北亚是否有关?” “李先生,请你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面对无休止的追问,李慕珩从其中一名记者手中拿过麦克风,冷声道:“各位所有问题可以提交到企业公关部,稍后会给出详细的图文解释,请各位回去耐心等候。” 但有几位记者不依不饶,继续纠缠着李慕珩要个说法,问得问题超出今天这些信息的范围。 台下的江容清着实没料到会来这么一出,她原本以为今天只有股份的话题,哪知道还牵扯出这么一桩子事儿来。 李慕珩那些陈年旧账虽然都不是什么违反公德和触犯法律的事儿,但作为南城商界的代表人物,依然不能被人容忍。更何况几位董事对李慕珩本就心怀不满,发生这种事只怕会变本加厉。 眼见情势十分不利于李慕珩,江容清左挤又推艰难地挨近陆临舟:“临舟,你快去帮慕珩解围啊,再这样下去他非被这群疯狂的记者给吃了。” 陆临舟看了江容清一眼,很淡定,“现在谁都帮不了他。” “为什么?”江容清紧着心问。 陆临舟平静地看着台上看似孤立无助地李慕珩,“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帮得了他,也没有人愿意帮他。”收回目光看向江容清,“若不然,你为什么推我上去,而不是自己亲自去?” 江容清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支吾着:“我跟慕珩已经离婚了,我上去……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你不同,你是北亚集团的总经理,是慕珩最信任的人,于公于私你都应该上去帮他。” “他最信任的人?”陆临舟闻言,轻声嗤笑道:“早就不是了。” 江容清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临舟,第一次在陆临舟脸上看到布满阴沉之色的模样,直觉告诉她,这一切跟陆临舟有关…… 会场的门再次打开,阿宁带着十几名身形魁梧的保镖一路过关斩将到李慕珩身边,将记者与李慕珩彻底隔开一段距离。记者们依然不死心,高举着麦克风和摄影机对着李慕珩。 杜坤朗从一名记者手中夺过一支麦克风,大声道:“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 阿宁带着保镖在两边开道,为李慕珩腾出一条路来。 心知今日的困境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破了,老板搞这么大动静的目的也绝不会这么简单,但李慕珩仍需立刻离开现场回趟家,他不敢保证老板会不会疯狂到把沈月卿暴露出来。 在此之前,李慕珩以为老板是陆临舟,所以才顺着陆临舟陪几位董事来参加这场会。准备在陆临舟出手时,将他挪用公司资金,以及和大天公司蓝洛合谋进行非法集资的证据公布。 陆临舟想要的无非是公司和总裁这个职位,李慕珩会力争守住,守不住他也不会强求,因为北亚本就不属于他,不属于李家。 但此刻,他彻底否定陆临舟是老板的这个猜测。 如果陆临舟不是老板,那又会是谁?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大步迈下舞台径直往门口走去,在外人看来是准备逃离现场,殊不知他心急如焚,生怕在家里的沈月卿会被人盯上。 不如酒店保安的畏首畏尾,阿宁带来的保镖都跟随李慕珩多年,一切自然以保护李慕珩安全为主,面对挤过来的人群,他们也不带手软的直接推了回去。 江容清见状,以为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忙紧跟在后面,准备等人少的地方再去安慰李慕珩。 在临近大门时,一道身影从门后面站了出来拦住李慕珩去路。 虽然只是余光,李慕珩仍是认出了对方。随后目光与之相撞,墨瞳猛然一缩,紧抿的唇颤了颤,呼之欲出的两个字到嘴边换成了另外一个名字,“蓝音?” 林岚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长发随意的扎在一起,素净到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妆容,柔和清丽的面庞就像三年前一样温婉,这般模样全不似身为蓝音时的明媚艳丽。 在听到李慕珩喊出蓝音两个字时,林岚忽而笑了,泛白的唇轻启着,“慕珩,我是林岚。” 柔弱的声音像饱受了委屈,李慕珩难以置信地盯着林岚,理智筑起的冷静逐渐被瓦解,心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揪痛,令他的视线都模糊了。 在李慕珩复杂的目光中,林岚迈步上前走到李慕珩半步的距离处。微仰着头望着眼前这张令人心猿意马的俊颜,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抬起纤细的双臂缠上李李慕珩的腰,将脸贴在李慕珩的胸膛,低声道:“我忍不住,所以还是来了。” 你高兴吗? 此时此刻,你一定更希望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以蓝音身份出现的林岚吧。 李慕珩愣怔地看着前方,怀里的人身体比他还僵硬,他颤声问:“为什么要来?” 林岚闭上眼,双臂收紧,用力抱着李慕珩的腰,“因为我爱你,不能看着你再一步步错下去了。” 第二百零八章 不是个好演员 季氏—— 给季呈延送文件的方蕾站在办公室门口连敲了好几下门,里面都无人回应,她只好主动推门而入。 一眼望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季呈延,方蕾有些不悦地闷哼了声,“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连我敲门都没听见。” 聚精会神的季呈延依然没有回应。 方蕾无奈地努了努嘴,顺着季呈延的目光看去,电视里正在直播北亚集团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会场里接近两百来号人都围着李慕珩,拉着一张黑脸的李慕珩正在保镖和助理的护卫下撤离。 在电视上看过李慕珩不少访谈和现场直播,方蕾还是第一次见李慕珩在公众面前表现的这里狼狈,不免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李慕珩怎么搞得像被人群攻?” 季呈延这才回过神,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有人来砸他场子。” “这么好的事儿,我怎么都不知道。”方蕾紧挨着季呈延坐下,“让我瞅瞅是谁这么有能耐,连李慕珩的场都能砸!” 方蕾正说着,视频里突然出现了一道纤瘦的身影,她晃眼一看,觉得很眼熟,于是仔细地盯着辨认,当镜头定格在身影主人的脸上时,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惊呼道:“林岚!” 话音落地,一道黑影迅速从眼前闪过。方蕾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陷在这份震惊中久久没能回神,好不容易清醒一些了,忙狠狠地掐了掐自己大腿。 痛,很痛! 方蕾她忙偏过头问季呈延,却发现空气中除了季呈延身上余留的气息外,早已没了他的影子…… 李慕珩紧紧地盯着林岚,想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挣扎或者痛苦,可没有,林岚的表情很平静,眼中的坚定和决然在告诉他,他现在不管做什么也阻止不了她。 林岚的声音不大,但距离李慕珩偏近的人几乎都能听得见,包括新闻记者和保镖。阿宁和杜坤朗更是一头雾水,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出现的林岚令他们意外的同时,也对林岚这番举措感到费解。 原本有些混乱的场面突然静了下来,除了摄影机和照相机对焦着他们二人外,其他人都保持着安静,似乎都在等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李慕珩笔挺地站着,垂在身侧的手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目光落在林岚身后的欧洋身上,他吸口气,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复好心情,然后抬手将林岚往阿宁的方向推,吩咐:“把她带走。” 林岚似乎早猜到李慕珩会这样做,紧紧箍着李慕珩的腰不放,眉心痛苦地拧成一团,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说:“我不会走,即便你将来会恨我一辈子,我今天也不会走。慕珩,我最后一次劝你,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给它的主人,不要再占着别人的东西了,北亚是郭董事长的心血,它根本不属于你。” 李慕珩的心密密麻麻的痛着,想推开林岚又舍不得太用力,只能偏过头瞪着阿宁,“还愣着干什么?要我亲自动手?” 阿宁忙上前去拉林岚,低声劝道:“林小姐,你跟李总有什么误会可以私下解决,现在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你赶紧回去吧。” 脸埋在李慕珩胸口的林岚凄然一笑,听话般慢慢松开了手,像在悬崖边紧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终于死心。 “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会离开。”她站直身一步步后退,从始至终不曾看过李慕珩的眼睛,用哀怨的语气道:“你让我走,我可以听你话现在就走,就像三年前你让我帮你照顾郭董事长一样,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即便明知道你的目的是郭董事长手中的股权,想报复董事长,我也愿意帮你,哪怕……害的郭董事长没能见她妻子最后一面。” 一席话在人群中激起惊涛骇浪,现场瞬间像炸开了锅,无数快门声和聚光灯打在林岚身上,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已经不在李慕珩那里。 林岚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以至于她连呼吸都有些迟缓闷痛,低下头,她苦笑了声,“在来之前,我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了。” 她在李慕珩错愕的目光中转身往门口走,记者们瞬间涌上去将林岚围在中央,问的问题无外乎三年前的真相,个别记者的语言陷阱稍不留神就会让她亲口承认郭瑞阳的死与李慕珩有关。 无人能感受到她阵痛的心和紧绷到快要断掉的神经,来之前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完全抛之脑后,她无法正面回答记者的问题,更不能说出‘李慕珩冒充双胞胎弟弟强占弟弟女友’的话,‘李慕珩的母亲就是六年前郭家绑架案的幕后指使人’的事实也不能这种场合能说。 还有很多老板精心编造好的台词,一旦说出口,李慕珩就真的毁了…… 在紧邻南城的一个小镇上,卫生院某病房里狭小陈旧的病房摆设很简单,除了一些测试生命体征的仪器外,还有一台呼吸机。墙上挂着一台三十寸的电视机,里面上演的正是会场的现场直播。 换好病服的老板拖着伤腿慢慢地爬上病床躺下,常年隐匿在黑暗中的皮肤很苍白,眉骨下眼眶深凹,高挺的鼻梁将脸颊显得很瘦,仿佛旧时代小说中的吸血鬼,有种病态的美。 电话在狭窄的病房里突兀地响起,来电显示陆临舟,老板拾起电话接听,对方问:“你让林岚来就为了说这些模棱两可的事?” 老板眼神落在电视上,“她不是一个好演员,连最基本的台词都记不住。”话虽然带着责备,语气却透着愉悦,“倒也没关系,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一出戏最精彩的是高潮部分,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影响不了全局。” 对方意味深长地笑了声,“拭目以待。” 电话挂断,老板垂下眼皮盯着手机看了半会儿,又抬眼看着电视里的李慕珩,嘴角荡起一抹阴森的笑意。 会场里—— 林岚一味地躲避着记者的麦克风和摄影机,但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欧洋被人群挤到了边上,尝试几次依然无法进去,只能向阿宁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慕珩看着被人群淹没的林岚,大脑有片刻是停止思考的,在这空白的十几秒里,他已经挤到人群中央拉着林岚毫无绅士风度的左推右挤出去。 阿宁和杜坤朗连忙跟上,部分记者被守在门口的保安堵在了会场。 林岚像只被牵线的木偶,任由李慕珩拉着往电梯里拖。电梯门打开,李慕珩拉着林岚前脚进去,阿宁和杜坤朗后面跟上,其余的保镖从楼梯直接奔下一楼。 李慕珩将林岚一把抵在电梯厢上,开口想要质问,可当理智回笼时才想起,她一直都恨自己。 明明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 “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问。 林岚避开他的眼神,眸光涣散地看着虚空。 她没有否定,李慕珩就当她是默认了,双手抓紧林岚的胳膊,目光仍怀着一丝期盼,“你知道这样做我会面临怎样的后果吗?” 许是李慕珩的力道太大,林岚眉心轻颤了下,缓缓偏回头,看着他,“是我想要的后果。” “林岚……”李慕珩的声音变得嘶哑,“是不是非要看着我身败名裂了,你才高兴?” 林岚用最标准的发音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字:“是!”又低眸轻笑了声,“亲手毁掉你,看着你失去你引以为傲的事业和成就,从高高在上的商界英才跌落到谷底一无所有,是我这三年来梦寐以求的事。在来之前,我还特意去承佑的墓前告诉他我终于得偿所愿,我想承佑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刻……也会替我感到高兴吧。” 她心一寸一寸的仿佛被剥离,偏偏语气和表情控制的很平静,让李慕珩看不出一丝破绽。 李慕珩手上力量加重,林岚肩膀吃痛,却仍是撑着不露声色。她甚至感谢李慕珩把自己抵在电梯厢的壁面上,让她还能保持一份尊严,不然她会连站立都很困难。 可这份力量并不能支撑她太久,电梯到一楼,她不得不抬手抵在李慕珩的胸膛,然后用力将他推开。 在这一瞬间,摄影机的聚光灯打在二人身上,林岚下意识地闭眼。 不是灯光太刺目,而是不想看李慕珩被推入又一场预谋好的漩涡里。 李慕珩转身看着早已人满为患的电梯通道,人群里掺杂了记者,人民群众,郭瑞阳的法律顾问,还有几名穿白大褂的医生。其中一名医生直接上前来说:“你就是李慕珩先生吧,我是南县医院的院长,我们医院有位病人苏醒了,他说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可以方便你跟我们走一趟去确认一下吗?” 同母异父四个字说出来时,李慕珩已经猜到那个人的身份。 沈月卿一生只有过三个孩子,李慕珩兄弟俩是双胞胎,同母异父的只有江言。 第二百零九章 好久不见 医生的话意味着江言还活着,如果江言活着,老板的身份不用深想已能确定。个别在社会新闻混迹多年的记者听到医生那句‘同母异父’,第一反应是问医生那人的名字是否叫江言。 医生表情困惑地说:“他没有跟我说他叫什么名字,只说是李总的亲人,想见见李总。” 李慕珩没有很惊讶,也没有多意外,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他可控的范围。因为老板是江言,北亚集团真正的继承人,现在连法律也保不住他在北亚的地位。 千算万算,谁能算到死人身上去。 医生还对林岚打招呼,很是熟络地说:“林小姐你也在这里啊,你那个朋友他醒了,你要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吗?” 藏在李慕珩背影里的林岚倚着电梯,抬眸注目看着李慕珩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这个高挺的身影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收回目光,她在杜坤朗和阿宁怨毒的目光中走到李慕珩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今天要是不去,他会起诉你母亲绑架谋杀,你母亲下辈子将会在监狱里度过。” 提到沈月卿李慕珩脸色都变了,仿佛那是他不可触及的禁区。他痛心地看了林岚一眼,后对杜坤朗道:“你去老宅,保护夫人的安全。” “李总,但您……”杜坤朗一心只想跟在李慕珩身边,但李慕珩的眼神让他无法拒绝,只能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夫人。” 保镖们从楼梯赶下来见电梯口被围堵,忙上来将人群驱散开给李慕珩腾出一条道来。林岚先走了出去,李慕珩看着林岚举步从容的背影,对医生沉声道:“你不是说有个自称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要见我吗,带我去看看。” 医生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去。” 医生转身往外走,李慕珩迈步跟上。 阿宁正准备出电梯,杜坤朗拉住阿宁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保护好李总,还有……你自己要小心。” 阿宁素来冷酷的脸上浮过一抹柔色,“谢谢。” 拂开杜坤朗的手,阿宁走出电梯带着十几名身手敏捷的保镖跟上李慕珩。林岚大步走出酒店直往欧洋的车走去,在李慕珩出来之前,打开车门快速钻进了副驾驶。 李慕珩经过车外站定了两秒,林岚隔着玻璃与他对望,触及他深邃幽暗的目光,只觉得身体好像被泼了一盆带冰的水,冷彻入骨时,还被冰刃割得体无完肤。 车子行驶在通往南县的高速路上,欧洋看了眼后面浩荡的车队,紧张地握着方向盘,一边关注路况一边关心林岚:“岚姐,你没事吧?” 林岚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欧洋那一声‘岚姐’令她不得不收回目光,“我不是蓝音,我是林岚。” “我知道,所以我才叫你岚姐。”欧洋语气诚挚,“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不管你是蓝音还是林岚,都是我欧洋敬佩的人。” “谢谢。”林岚看着欧洋,声音有些无力,“等会儿把我送到目的地后,你就先回去。” “我不着急。刚才你在会场当着媒体和董事们对李慕珩的那些指控,李慕珩肯定不会轻易就算了,还是让我跟在你身边,好歹有个照应。” “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会是一个人。”林岚笑着打断,她偏过头看了眼后视镜里面那辆黑色迈巴赫,仿佛能看到车厢里的李慕珩,停车场李慕珩留给她的那个眼神足以让她深刻明白一件事。 李慕珩很失望。 她从扶手箱里摸出手机,点开通信录找到一个三年来从不敢拨打的电话,犹疑良久后,拨了过去。 电话连续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手无力地垂在大腿上,手机界面自动退回到联系人信息栏上,上面显示联系人名字为林风。 欧洋偏过头看着林岚面如死灰的样子,想开口安慰,却苦于不知道林岚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经历过什么,而无法轻言,怕说多了让林岚更加难受。 迈巴赫的车厢里,李慕珩用手机浏览着新闻,一个小时前会场发生的事已经被各媒体编辑成劲爆新闻占据了头条,新闻标题花样百出,从伦理到商谈再到推理,无一不是在针对他。 北亚集团内部早已乱的不可开交,他原本还报了一丝希望会收到陆临舟的信息,不管内容是什么,好过无声无息地拿走所有。 但陆临舟偏偏这样做了。 有人向他密报说陆临舟在他离开后主持了大局,不仅安抚董事和公司高层,还召开招待会维护北亚形象。 就像三年前郭瑞阳离世后,他站在大众面前担下北亚的重担一样,陆临舟如法炮制,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放下手机,他深吸口气,深黑的瞳孔散发着沉郁的光,烦躁地揉揉眉心,想尽快整理头绪找到应对之法,却怎么也抛不开电梯里林岚说的那些话。 他知道林岚对自己有恨,只是从未想到,这份恨意竟然厚重到亲手毁掉自己的程度…… 下午四点,他们赶到了南县某镇上一家私立小医院。林岚下车前再次叮嘱欧洋坐车回南城,直到欧洋答应了,她才下车往医院走,李慕珩和阿宁也跟上,身后的保镖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李慕珩。 医院是老式的建筑,占地不过两百来平,有三层楼,一楼门诊,三楼是住院部。医生像个领路人一般在前面走,林岚李慕珩跟在后面。 走上三楼,经过几个病房,医生最终停留在最边上那一间门前,敲了几下门,里面有位护士端着医用品出来。 医生对林岚和李慕珩说,“你们先在这里等等。”说完就走了进去,顺便关上门。 门关上的一瞬间,李慕珩眸色愈发深暗,仿佛正酝酿着狂风暴雨的阴天。拧眉思索片刻,他略回头对阿宁低声交代了几句。阿宁频频点头,留给李慕珩一个担忧的目光,转身离开。 林岚低垂着眼眸,刻意躲避着李慕珩的目光。李慕珩却看着林岚,眼神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势要将林岚困在里面慢慢凌迟。 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看了林岚一眼,最终落定在李慕珩身上,“你们可以进来了。” 林岚怔了怔,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微微偏头用余光看了李慕珩一眼,后者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病房很小,小到多了他们两人就显得很拥挤。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林岚闻着直犯恶心。她吸气收紧胃部,努力咽了几口唾液,强制压下胃部翻搅的不适感,反复几次后倒也平复了。 病房的窗台前站了个体型壮硕的保镖,他旁边有一把轮椅,轮椅上的男人正迎着窗台流泻下来的光闭眼假寐。 李慕珩目光搜寻到一把断了半截扶手的椅子,伸手将椅子拉过,推到林岚面前,“别越过这条线。” 语气冰冷。 林岚看着他的后背,默然。 李慕珩走到病床边慢条斯理地坐下,举止从容贵气,名贵西装包裹的修长身躯与这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凝目盯着江言,紧抿的唇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小言,好久不见。” 空气在一瞬间仿佛凝固,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安静的连呼吸的力度都需要控制。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将轮椅转过来,看着李慕珩毫无情绪起伏的面容,男人忽而轻声笑了:“慕珩哥,好久不见。” 沙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讽刺和得意。 李慕珩在阳光阴影中,看到一张露着笑容的瘦脸。 与六年前那张脸重叠在一起,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安静帅气的孩子。 低声一笑,李慕珩说:“记得上次见你,好像是六年前,你中学末的暑假……” “是啊,那天你从墨尔本回来与妈妈见面,正好被我撞见。”江言似陷入了回忆,“当时你还说,小言长高了不少。” 李慕珩眸色一暗,知道江言所指的那天意味着什么。 “其实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视你为榜样,因为你不仅学习成绩好,还有很多女生喜欢。妈妈趁爸爸不在的时候,经常在我面前夸你和承佑哥,说你们俩聪明又懂事,无论哪方面都很优秀,值得我学习。 我听得多了,就立志告诉自己,无论哪方面,都要跟你和承佑哥一样优秀。但我脑袋笨,反应力又差,学不了你们的皮毛。尤其是慕珩哥从负债累累的富二代,到如今声名显赫的北亚集团总裁,这谋无遗谞的本事,只初中毕业的我,是怎么都学不来的。”江言咧嘴笑着,一脸无害。 “是吗?”李慕珩看着江言纯真无邪的笑容,“可我觉得,我们的小言是个天才,造谋布穽的心思,慕珩哥比不上。” 江言呵呵笑出了声,像个得到老师夸奖的小孩子,只是笑意不达沧桑的眼底,“我费心费神的布置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报答你和妈妈六年前对我所做的一切,慕珩哥喜欢吗?” 最后一句话,江言的语气已然变得阴沉。 第二百一十章 亲手掐死她的冲动 两人平静的语气听着像是在叙旧,但意在言外的对话让林岚这个旁观者都能听出其中含义,她紧着心看着李慕珩和江言,等他们做一个了断。 李慕珩突然回头,目光落在林岚神色复杂的脸上,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可以让她出去吗?” 林岚错愕地看着李慕珩,对方已经挪开视线,似乎多看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 江言瞧着这一幕,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他冲林岚灿笑道:“我慕珩哥叫你出去,你就去门外等着。你今天表现的这么好,答应给你的奖励我会很快兑现。” 后面这话是说给李慕珩听得。 知江言是故意刺激李慕珩,林岚只能在心里苦笑。黯然收回目光,她转身走出病房。 待病房门合上,江言轻声长叹了口气,转动轮椅面朝窗户。逐渐西下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你对林岚今天的表现还满意吗?” 李慕珩眼底浮过一抹痛楚,嘴角却上扬着,“有你在后面做军师指导,表现自然不俗。” “你误会了,我只让她去现场当着各媒体的面把你带到这里来,可没让她在那种场合下揭穿你如何从北亚总经理当上董事长的历程。”江言笑了声,“不过倒也能理解她的心情,恨了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让你身败名裂,当然不能错过。换做是我,我兴许会做的更狠、更绝。” 江言又转过轮椅面朝李慕珩,果不其然的在李慕珩脸上看到隐忍的悲凉,“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被自己最在乎的人伤害出卖是什么样的心情了,有没有想要亲手掐死她的冲动?或者说……毁掉她的一切,让她生不如死??” 李慕珩修长的眉微微皱起,“你恨我?” “恨?”江言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词,扬声笑了出来,边摸着右腿边道:“你看看我这条断腿,再看看我这骨瘦如柴、如同废人般的身体,是不是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还有我这六年来的非人生活,从身体到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区区一个恨字哪里承载的了。” 江言越说越高兴,积忍已久的愤怒和折磨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恨不能一次性发泄完。但他不想做刽子手,一刀断头的了结太干脆,会显得很无趣。 李慕珩冷眼注视着江言笑得狰狞的脸庞,与过往重叠,记忆里的江言眉清目秀,很讨人喜欢。 那时江言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却没有少爷脾气,接人待物彬彬有礼,小小年纪有着大人才有的谦顺温和。若非那场变故,江言哪会成为今天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对江言,他是愧疚的。因为无论如何,江言都是他弟弟。 这份愧疚一直伴随着他。江言死后,在不知父亲的死与郭瑞阳有关之前,李慕珩尽心尽力地帮助郭瑞阳经营北亚,将郭瑞阳视为尊敬的长辈,只为弥补沈月卿当年无意犯下的过错。 六年前,李承佑和李永卓相继去世,天海集团破产后,李慕珩远走墨尔本,在那边与一个名叫谢宴生的人匿名合开了一家公司,踏上挣钱还债之路。 谢宴生是某黑道帮派的太子爷,家族势力庞大,无论黑白两道人脉颇广,墨尔本那边也有谢家的势力。李慕珩有他相助,一年的经营公司大有收益,第二年就带着那笔资金回国还了部分债务,同时拜祭李永卓和李承佑。却因此泄露了他匿名在墨尔本投资的事,引发国内银行追债,银行联合墨尔本银行冻结了他公司的资金。谢宴生因为牵扯到一起刑事案件,不得不远走他国,六年来一直杳无音讯。 沈月卿从杜坤朗处得知李慕珩公司资金被冻结这个消息,想从郭瑞阳手中借一笔钱帮助李慕珩缓解经济问题,但当时郭瑞阳一直怀疑江言不是他亲生的,正闹着别扭,准备做亲子鉴定。沈月卿自己也不敢确定孩子到底是郭瑞阳还是李永卓的,只好在做亲子鉴定之前,找人假装绑架自己和江言,索要一笔天价赎金。 李慕珩事先并不知情,从新闻上得知沈月卿和江言被绑架的消息,他跟着警方协助救援。等他和杜坤朗赶到现场时,警方已经宣布江言死亡,沈月卿不知所踪。 他找了很久才找到沈月卿,只是那个时候沈月卿已经精神失常。 李慕珩一直以为江言死了,以为那件事会就此沉埋。却不曾想,当初那个孩子还活着,在折磨痛苦中煎熬了六年,此刻正拖着破败的身躯坐在自己面前,带着浴火重生的滔天恨意来讨债。 迎着江言阴冷怨毒的目光,李慕珩心一下就软了,他站起身走到江言跟前缓缓蹲下,单手放在江言毫无知觉的右腿上,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麻木,他皱紧了眉,声音粗哑,“小言,六年前的事我深感抱歉。” 平生第一次,卑微地垂下头,向一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人道歉。 江言偏着头看着李慕珩低声下气的样子,脸上笑容瞬间僵掉,他歪着头,“你以为你卑躬屈膝地蹲在我面前,一句‘深感抱歉’就能抚消掉你跟那个女人对我造成的伤害?”他突然发疯般的猛捶打着自己的断腿,嘶吼道:“我的腿能好吗?我能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样吗?我爸爸能活过来吗?我这六年的苟延残喘能当做没发生吗??不能!李慕珩,真的不能啊!” 李慕珩猛抓住江言的手,制止他疯狂的举动,但江言却一把将李慕珩推开,怒目圆瞪地吼着:“你弥补不了我,那个女人也弥补不了,你们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我想让你也体会跟我一样的痛苦,让你失去一切,做个只配活在阴暗见不得光的房间里废人,生不如死。” 江言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站在门外走廊的林岚都能听见,她回头看着紧闭的木门,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病房里只有江言的笑声,李慕珩沉静地看着他,内心被亏欠和自责蒙上了一层纱,让他无法理智的做出回应。 许久,江言笑声停止,他啧啧叹了两声,“我真想让世人都看看,素来高高在上,矜贵骄傲的北亚集团总裁李慕珩的真面目。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沈月卿为了她前夫的儿子,绑架了自己的亲儿子,去向丈夫索要天价赎金的事儿呢。” 李慕珩垂下眼睑,没有反驳,且替沈月卿担下了所有过错,“当年的事是因我而起,你要报复可以冲我来。” “你为了包庇沈月卿,不仅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还叫自己的仇人岳父,像个哈巴狗一样苟且偷生。李慕珩,你真可怜。”江言指着门外面,“你爱门外站着的那个女人吧,可三年前,就是江容清把她从台阶上推下去,导致她腹中的那两个孩子流产。杜芸去医院拿林风要挟她忍气吞声,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差点被杜芸派去的人强暴。而你呢,你在哪里?如果不是江越救了她,她现在就是盒子里的一把骨灰。” 江言故意停顿了片刻,看着李慕珩攥紧拳极力隐忍的模样,意犹未尽地在对方伤口上继续撒盐,“这三年来,为了有朝一日能报复你和杜芸那对母女,她对我低声下气,唯命是从,顶着蓝音的恶名应付金色年华那些对她图谋不轨的油腻的男人……” “江言!”李慕珩厉声打断江言,他大步迈上前一把揪住江言胸口的衣服,气势寒峭,“你想怎么对付我,我随时奉陪,该还你的我不会欠着!但你要仗着我对你有亏欠就对我身边的人为所欲为,我可以用命保证,休想!” 江言骨瘦如柴,被李慕珩这一折腾有些喘不过气,但他仿佛有受虐倾向般满足地笑,“你放心,林岚有江越,不需要即将失去一切的你不自量力。不过既然都主动负荆请罪了,我当然会满足你。” 深凹的眼紧紧盯着李慕珩,重重推开李慕珩揪紧衣领的手,江言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在今天那么重要的场合揭穿你和沈月卿的种种恶性,是顾念你我兄弟一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本该属于我的,你必须得还。” 李慕珩眸光深沉,揪着江言衣服的手松了松,最后放开江言站直身,听江言自言自语地开口讲条件。 江言顺了口气,还虚弱的咳嗽了两声,理了理衣领,他漫不经心地说:“我的要求不高,就两件事。第一,回去开两场会,第一场董事会,将北亚本属于我的股份归还给我,包括江容清手里的百分之二十。第二场记者会,除了公开我的存在外,主动辞去北亚所有职务,并且表决从今以后再不踏进北亚集团,以后个人发生的所有事,与北亚均无关系。” 从见到江言那一刻开始,李慕珩心知就会有这一刻。 北亚集团是郭瑞阳亲手建立,即便当初企业初建时是李永卓出手扶持才得以壮大,但在江言眼中,北亚是郭瑞阳的,他是郭瑞阳唯一的后人,自当继承北亚。 第二百一十一章 恭喜你,如愿以偿 “六年的等待,就是为了今天吧?”李慕珩拧眉注视着江言精瘦的脸,等到江言亲口说出这些话,歉疚的情绪逐渐被压下,恢复冷静的他慢慢摩挲着轮椅扶手,“你有什么值得我拿北亚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去换?” “你心里最在乎的那个女人!”江言倾身凑近李慕珩,“别忘了,六年前的绑架案我可是受害者,如果我去警局指认她是幕后指使,你说她会面临怎样的惩罚?慕珩哥,那可是你最后的亲人,与北亚的股份相比,孰轻孰重你心里的秤称得出吧?作为你同母异父的弟弟,我真不希望你跟我一样……变成……孤!儿!” ‘孤儿’两字,江言咬得很用力,带着讽刺的意味。 李慕珩微微闭眼,神色复杂难明,似乎这个要求令他很为难,甚至无法取舍。 但他心中偏偏有个准确的答案。 李承佑和李永卓去世后,沈月卿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也是最后的亲人,虽然对沈月卿过往某些作为不认同甚至反感,但那毕竟是母亲,只要有沈月卿在,他觉得自己就有家可回,不是孤家寡人。 而北亚,终究是郭瑞阳父子所有。三年的尽心竭力,不过是为他人作嫁。 如果江言对他个人的报复仅止于此,李慕珩觉得,并非不能接受。 走到断了扶手的椅子旁,他看着门口,目光似乎穿透木门看着门外站着的另一个人,“你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没有拒绝和否定,就是答应了。 江言眼底浮过一抹阴沉沉的寒意,“见见那个生我养我十六载的女人,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慕珩闻言回头,目光聚集落在江言深凹的眼睛里,看到的决绝和狠厉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浓重,江言继续说:“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如果这两件事能完成,我向你保证,六年前的事将会石沉大海,这世界上再也没人会知道当年的真相,你也可以继续享受慈母膝下承欢的天伦之乐。” “我如何相信你会说到做到?”李慕珩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纯粹的江言了,而是为了自己利益,不惜谋害他人性命的老板。你能舍弃为你卖命的蓝音,让她惨死江中,更何况我这个让你恨入骨髓的仇人?” 江言看向门外,“林岚和江越,有他们俩作保,够了吗?”轻轻吁了口气,江言放松肩膀倚靠着椅背,不提蓝音的话题:“时间不早了,李总还是先回去和你母亲商量一下,看是你自己主动配合,还是我用类似今天的方式进行下一步。明天上午八点,李总给我回个信。” 抬手,江言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同样的把柄,三年前握在江灏手里,李慕珩娶了江容清。三年后握在江言手里,他必须得放弃北亚这片江山。 江言平静的外衣下暗藏的愤怒和怨恨李慕珩并非看不出,对方的保证更是缥缈。但江言还活着本身就是意料之外的事,眼下他确实没有应对的办法,只能等回去深思熟虑后再做打算。 转身,李慕珩神态颓然地迈步走向门口,嗓音低沉,“如果把北亚还给你能减轻你心里的仇恨,我会满足你的条件。” 打开门,李慕珩走了出去。 江言眯着眼看着李慕珩的背影,脸上荡开一抹笑意,语气愉悦的自言自语,“北亚是替我爸爸讨回来,至于欠我的……” 还没开始呢。 林岚听见开门声,头像受到重击般晃了一下,却是避开与李慕珩面对面的角度,神态慌张。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林岚想说并不是,可事实远比话更有说服力,于是她保持沉默,任李慕珩这样以为。 林岚的静默在李慕珩眼中成了默认,凝视着林岚低垂的睫毛,他忍不住笑了声,“恭喜你,如愿以偿。” 林岚错愕的抬头看他。 李慕珩已经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高大却寂寥的背影。 恭喜你……如愿以偿? 林岚在心里反复默读着这几个字,像在嚼黄连般,苦涩的滋味融进血液里蔓延到全身每一处,仿佛每个细胞都在说……并不是如愿。 重新回到病房,江言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轮椅上,嘴里哼着轻快的歌瑶儿,“我帮你报了三年前的仇,是不是很痛快?” 林岚翘了翘唇,冷笑道:“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是不是该把小箬还给我?” 声音听起来有着强撑的镇定。 “做到了吗?”江言抬起眼皮睨了林岚一眼,“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说好要在公众面前揭穿李慕珩过往种种恶行的,怎么就变了调,去抱怨他始乱终弃了?这与我预算设定好的剧情严重不符,甚至偏离了主题,怎么能算做到了?!” 明明比林岚小了将近十岁,说话的语气俨然像个长者。以往不知老板身份,林岚会自然而然将他想象成三四十岁的样子,而今得知老板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这种感觉就变得很怪异。 “你想要的无非是他主动落入你的圈套里,用什么样的方式达成重要吗?” “我说过,我享受逮捕猎物时的乐趣,而非猎物落入陷阱时的挣扎。”老板目光平静地望着林岚,“如果不是答应江越要保证你和小箬平安无事,我真想按照金色年华的制度惩罚你,让你为你的心软和任性付出该有的代价。” 林岚从江言话中捕捉到某丝信息,“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真的伤害小箬?而江越……他知道?” 江言点头很认真地‘嗯’了声,“有些事,你还是当面问问江越比较好。”看了眼墙上的摆钟,江言指了指,“五点了,江越估计带着小箬来楼下接你了。另外关于那封协议……我希望你不要留一手,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是刚才那名医生,“老板,江司令来接林小姐了。” “不愧是江司令,真是准时,你……”江言话还没说完,林岚已经疾步跑出了病房,江言无奈地摇头叹息了声,道:“可惜你终究不是小箬的亲生母亲……” 念着母亲两字,江言又想到了沈月卿,六年前绑架当天的事历历在目,他不得不闭上眼缓解内心的激动和不安,然后告诉自己——会讨回来的。 李慕珩下楼经过停车场,不远处江越正好牵着小箬下车,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都透着深不见底的光,仿佛互相吸引又相互吞噬的黑洞。 小箬被李慕珩俊冷的模样吓着了,紧紧抓着江越的手,瞄着李慕珩嗫嚅道:“江叔叔,小箬要抱……” 江越被迫收回目光,冲小箬温和笑笑,再才弯腰将小箬抱起。小箬顺势趴在江越肩上,双手搂着江越的脖子,眼看那个严肃的男人朝自己走来,小箬娇小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你早就知道老板是江言?”经过江越身边时,李慕珩顿住脚开口问。 江越一笑,拍了拍小箬的背脊安抚着,“老板是老板,江言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老板,早已不是当年的江言,还把老板当成江言对待,无疑是自取灭亡。 李慕珩偏过头看着江越坚毅的侧脸,“陆临舟与江言合作,你也不知情?” 提起陆临舟,江越眼神渐渐变得冷锐,“我们都被陆临舟和老板耍了,不过我比你幸运,江言并不恨我……” 说到后面,江越声音倏然中断,因为他看到了从楼上跌跌撞撞跑下来的林岚,“小箬,你妈妈来了。” 小箬一听妈妈,忙推开江越挣扎着双腿要下地,这会儿也不怕李慕珩了。江越弯腰将小箬放在地上,小箬双脚一着地就往林岚那里跑去,边跑边哭:“妈妈,妈妈……” 小孩子肆无忌惮的响亮哭声令李慕珩和江越都望了过去,在原地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母女。 近一个月没见小箬,林岚梦里无数次听见小箬从远方跑来哭喊着自己,多少次醒来,只余枕边冰冷的湿润。此刻梦境成真,眼泪又不争气地浸湿了眼眶。接住扑过来的小箬,林岚在小箬的额头和脸颊上亲了又亲,再顺势把小箬用力地紧搂在怀,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箬一直哭,哭声格外惹人疼惜,哭累了就说:“妈妈,我好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妈妈知道,妈妈也很想小箬,真的真的很想。”林岚抬头望天,眼睛里的液体顺着眼角滚落到鬓角,最后没入头发里:“妈妈答应小箬,以后再也不跟小箬分开了好不好,妈妈会一直陪伴在小箬身边,哪里都不去了……” 小箬哭着点头,小手轻轻搂着林岚的头,“我也不要再跟妈妈分开,我不要再看见坏叔叔他们……我只要妈妈。” 林岚再次用力搂紧小箬,郑重地点头:“好!” 即使不是亲生,也希望能好好保护这个孩子,让她平安健康的长大…… 江越深深地凝望着林岚与小箬相拥而泣的画面,眼里带着一丝欣慰,仿佛林岚和小箬相互离不开的关系是他所乐见的,下意识地看向李慕珩,后者已经坐上车。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就是个普通人 听见引擎启动的声音,林岚抬头看着李慕珩的车,后座的李慕珩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没有多看她一眼。直到车辆远去,江越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她才慢慢收回目光望着江越的脸。 江越缓缓蹲下身,张开双臂将林岚和小箬都圈在怀里,“剩下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们回家吧。” 林岚紧搂着小箬,江越的怀抱虽然宽大,她却感受不到温暖,甚至对江越感到陌生。 江越对江言的计划……真的一无所知吗? 回家的路上,林岚将小箬抱在大腿上坐着,小箬窝在林岚怀里睡着了。许是怕吵着小箬,车厢里始终保持安静。 一路折腾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林岚把小箬放到床上,照顾小箬睡着才退出儿童房,江越还在沙发上坐着。 “今天谢谢你。”林岚在江越对面坐下。 “不用客气。”江越看了林岚一会儿,坚毅的眉眼稍才显得柔和了些,“保护好你和小箬,是我的责任。” 林岚启唇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江越见她欲言又止,主动开口:“关于老板是江言的事……我想说事先我真的不知情。” 林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眸光四顾地点头,“我相信你。”林岚默了两秒钟,看向江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从一开始,你是否就已经确定,老板不会伤害小箬?” 江越皱眉,“他跟你说了?” 林岚怔了怔,旋即苦笑了声,“他说得不多。” 江越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破绽,心里有些慌乱,看林岚的目光带着几分歉意。 林岚笑笑,“既然你早就知道老板抓走小箬只是做做样子,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大半夜的陪我回老家找协议,甚至派人全城搜索小箬的位置……”林岚恍然间想明白了什么:“更或者,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去找过,你对我说的那些……只是为了让我更加相信你在帮我?” 江越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平静,他起身绕过茶几走到林岚跟前坐在茶几上,与林岚面对面相视着,“林岚,我很抱歉,这件事是我不对。” “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岚歪了歪头,瞳孔紧缩着注视着江越刚毅的脸,“就为了亲眼看着我找到协议?” 江越并不隐瞒,“是。”蹲下身,江越伸手握住林岚微颤的双手,“不管是我,江言,还是李慕珩,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扳倒江灏唯一的方式,只有那封协议能起到关键,让检察院的人重新调查二十几年前市中心建设项目。江言绑走小箬,一开始是为了免去你的后顾之忧,让你没有顾虑的获取李慕珩信任拿到协议。得知协议不在李慕珩手中时,才将线索放在你身上。” “所以我从李家离开的那天你才主动找到我,问我老板跟我交易了什么,然后顺理成章的帮我?你试探我是否会再帮李慕珩,只是为了确定我会不会把协议给他。”林岚紧蹙着眉头,尽量保持头脑清晰,不让感性摧毁理智,“当天晚上你陪我回老家,也是故意的?” “林岚……”江越低声道,“我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林岚心中只问这个不得已的理由,到底是有多让他为难。 抽出被江越紧握的手,林岚凝目认真地看着他:“你又是否知道,江言跟江灏私下有联系,江言有可能是在帮江灏找协议?“ 江越皱眉,神情犹豫。 林岚约莫明白了过来,轻轻勾了勾唇角,她苦笑道:“你不是跟我说你恨江灏吗?为什么还要协助江言帮他找协议,骗我?” “不是!”江越断然否决,“我有我的用意,但现在不方便跟你说,以后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相信我!” “既然如此,以后江家的事,我都不想再过问了。”林岚笑着打断,然后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如果你还有其它事瞒着我,就一次性说出来,不要让我一点一点的知道。我不想再跟个傻子一样,被你们利用来利用去。” 江越慌了,他探过身将林岚一把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 林岚静静地闭上眼,“三年前,从蓝洛救我,到你去医院看我却不揭穿我,都是你们提前计划好的,就为了让我替补蓝音?” 感受到江越手上力度的僵硬,林岚睁开眼看着他的衣服,“这三年里我一直在想,你当初到底是出于什么因素才帮我。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深想,因为你从未伤害过我。如今你们的目的达成了,是不是就该把我踢出局,让我像个正常人一样,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让你替代蓝音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利用你,我也从未想过把你一直困在我们的局里。”江越清晰有力地说. “可我不想再用以前那种方式活着了。”林岚故意曲解江越的意思,缓慢地说:“我有生而为人应有的喜怒哀乐,我想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而不是继续做个受人差遣不得自由的傀儡。现在的我对你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把我踢出局,好吗?” “我没有把你当作傀儡。”江越将林岚扶正,看着她,眼神像要看进林岚的灵魂深处,面对林岚清冷无温的模样,他抬手摩挲着林岚的脸颊,低声道:“我承认从一开始接触你我目的不纯,那是因为在三年前,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你与李慕珩纠缠,看着你为了林风放弃自己,以为当时的你卑微而没主见,所以才疑惑你为什么能得到李慕珩和李承佑的信任。” 林岚转眸看着他。 江越继续说:“直到亲眼目睹你顺着马路一步一步地爬到边上,奋不顾身地滚下去那一刻,我起了恻隐之心。我想救你,让你过着安稳的日子。这三年来,你从那个卑微温顺的林岚,变成冷静从容的蓝音,我自心底里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哪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过去的真相。” 林岚看着江越近在咫尺的脸,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虚睁着眼,什么也不能表达。 江越将额头抵在林岚的额头,隐忍又克制:“那天遇到危险,连我自己都很意外,我第一反应会是保护你。在那一刻我确定,我想可以给你和小箬一个家,做你温暖的后盾,让你和小箬以后都能过的好。” 江越自小在军队长大,性格刚毅冷静,不屈不畏。如今身为南城军区的总司令,官居要职,婚姻多半是政治联姻,未必能自主选择。林岚的身份和过去从某些角度上而言,并不干净。所以对江越来说,给林岚家的承诺就是他最大的付出。 可这并不意味着,另一个人就一定要接受。 “江司令……”林岚扯着嗓子低哑开口,在江越愣神的时候将他推开,眉目平和温顺的仿佛还是三年前的林岚,可语气和态度已然不复当初,“你不用因为这件事,把自己搭进来。我就是个普通人,只想和自己的女儿过平静的生活。” 江越一直觉得自己冲锋陷阵都不怕,林岚一句“江司令”竟让他觉得无措,他担心被拒绝,找了个理由,“我想弥补你。” “是你救我在先。”林岚撑着沙发往后缩了缩,江越突然的表白令她无所适从,同样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接受,“你救我本身就带着目的,我心里一直都知道,我也从没奢求过什么。” 从没奢求过吗?林岚扪心自问,有。 除开庞大的家世,气质非凡的江越无论能力还是品德都卓尔不群,沉着内敛的性格让人感到安心,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哪怕是把天捅破了,只要是他心尖上的人,他都会帮对方摆平。 在饱受痛苦之后被这样的男人保护关注着,她身为女人,一个内心缺乏安全感、被困在思想囚笼里的女人,她也渴望过江越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为此她曾感叹过,做江越心上的那个女人,一定很幸福。 可那个女人不会是她,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 林岚突然觉得,没有爱的人真好,不受情感支配的灵魂,才能让头脑保持清醒,时刻提醒自己该过怎样的生活,约束自己的心该为什么跳动,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活着。 想通了,她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里面闪着江越无法看懂的笑意,她说:“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吧,往后,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用再感到自责。” 江越的手僵在半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真的不恨我吗?” 林岚摇头,平静地说:“不恨,一点都不恨。”她压抑着深吸口气,笑着,“如果没有你,我或许早就死在那个荒山野岭,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林岚……”他不需要她对自己感恩戴德,从来都不想要。 林岚打断了他,“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江越眉头皱着,此刻的林岚态度很柔和,但眼里透着无法撼动的坚定。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外公外婆是什么 江越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失落,因为同样被欺骗,林岚恨李慕珩恨入心扉,而自己的作为她却轻描淡写的一句‘一点都不恨’。 而他竟然不能反驳,更不能要求林岚必须恨自己。 “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江越站起身,林岚起身相送,江越觉得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送走,心里颇为落寞。只是他把这丝情绪隐藏的很好,林岚看不出来,也没有特意去看。 林岚把江越送进电梯,她还像以前一样叮嘱,“路上小心。” 说完电梯就自动合上,正欲转身,电梯门突然打开。 江越手扶着电梯门的边缘,对她说:“明天晚上七点,我在我们经常见面的那家西餐厅等你。” 林岚犹豫了一会儿,点头。 电梯门合上,旁边的数字有规律的倒数着。没有外人在,疲惫仿佛得到解放,从身体到精神,没有一处舒服的。 林岚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单手枕在头下面,两眼定定地看着电视后面墙纸上的图纹。 与江越的恩怨两消,与李慕珩之间的……也彻底了断了吗? 想到江言对李慕珩说话的口气,她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恨意已经浓烈到不死不休的程度。李慕珩在乎亲情,而江言手中又握有李慕珩的把柄,如果江言拿沈月卿去要挟李慕珩做什么,李慕珩也不会拒绝的吧? 翻过身平躺,视线突然触及到墙上挂着的三色堇标本。重新裱过的画框让标本都焕然一新,仿佛才制作成的新品一般,花色鲜艳,栩栩如生。 至于画里暗藏的协议,昨天晚上就已经给江言了。她提前将协议拍照扫描了一份电子版的,虽然在法律上效应不及原件,多少能起到一点作用。 在沙发上辗转反侧许久,她起身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将电子版的协议以邮箱的形式匿名发送给李慕珩,权当做是为了不辜负李承佑的信任。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去做这件事。 只是这封邮件就和其它陌生邮件一样,淹没在李慕珩的未读邮件里,最后被他一键清零。 林岚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睡好,她不时地看手机,似乎在等谁的电话,但手机就像睡着了,没有任何人打扰她。 第二天一早,林岚弄了简易的早餐吃完就给小箬换衣服,小箬见妈妈穿的比平时正式,不免好奇地问:“妈妈,我们今天要回学校吗?” “小箬想回学校上课?”林岚正给小箬扎辫子,从梳妆台上选了好几个发卡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小箬自己挑了一个递给她,奶声奶气地说:“我今天不是特别想回去。” 林岚别好发卡让小箬照了照镜子,镜子里面的小女孩乖巧可爱,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甚是灵动。林岚满意地在小箬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说:“今天不回学校,妈妈带小箬去见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小箬嘴巴张成‘o’型,黑白分明的眼溢着新奇的神采,“外公外婆是什么?我的长辈?还是妈妈的朋友?” “是妈妈的爸爸妈妈。” “妈妈还有妈妈?” 林岚笑道“”“当然有了,不然妈妈从哪里来?” “难道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小箬表示很奇怪,“孙悟空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妈妈跟孙悟空一样厉害,肯定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妈妈要是跟孙悟空一样厉害,现在就把你变成大人,让你自己穿衣吃饭去学校好不好?” 小箬连忙摇头,“不好不好不好,我才不要自己去学校。”又讨好地说:“妈妈长得这么好看,我要让全幼儿园的人都知道,我有个漂亮妈妈。” 林岚莞尔,用手指刮了刮小箬的鼻梁,“少给妈妈灌迷魂汤。天冷了,再穿件外套。” “好哒。”小箬朝她吐了吐舌头,穿好外套蹦蹦跳跳地窜出了门。林岚看着小箬的背影,心里一股暖流荡漾开来。眼见时间也快八点半了,她站起身准备出门。 许是起的太急,血循环跟不上,一阵晕眩直冲大脑,眼前视线逐渐模糊,忙扶住梳妆台顺势坐下。 她双手肘撑着梳妆台,不断地揉按着太阳穴缓解衰弱的神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可心里发闷,胃里又不舒服,每一口呼吸都很吃力。 小箬在客厅催促,她勉强应了声“妈妈马上就来。”放下手,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就像病了很久似的。 她以为是最近神经绷得太紧导致,心想好好休息几天就能缓解,就没在意,坚持跟小箬一起下了楼。顺便给陈梅发了信息,让她下午回来上班。 走到地下车库,林岚拿出车钥匙正准备打开车门,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林岚。”熟悉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感觉。 林岚诧异地回过头,季呈延正站在灯光底下看着她,笑容温和纯粹。 她也笑,“你怎么来了?” “猜你今天可能会回家,又想你肯定不知道林叔叔他们现在住哪里,所以来接你。”季呈延侧过身,指着自己的车,“走吧,坐我的车。” 林岚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家?”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今天会回去看望父母。 季呈延意味深长地‘嗯……’了声,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之前你不让我告诉林叔他们你还活着,是因为那时的你还是蓝音。昨天你在公众场合承认自己是林岚了,我想你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回家报平安,所以我就来了。” 季呈延说的很轻巧,林岚却感动的心潮翻涌。她低眸看着小箬,忽而噗嗤地笑出了声。再抬头看着季呈延,她还是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笑,怎么看怎么傻。 季呈延干咳了声,面露惊恐状抖了抖肩膀,“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这么一笑就更吓人了。”嫌弃地瞥了林岚一眼,手一挥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别傻站着了,再站着傻笑,会祸害路人的。” 背对林岚之后,他笑得比林岚还傻,开车还在傻笑。 坐在后座的小箬双手抱着胸,气鼓鼓地看着季呈延,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她凑到林岚耳朵边小声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他看上去怎么傻乎乎的。” 林岚正欲回答,听力极佳的季呈延抢先一步:“小丫头,你说谁傻乎乎的?” “你!”小箬一扬下巴,“你就傻乎乎的,谁让你说我妈妈不好看的了,我妈妈明明是世界上最美的妈妈。” “谁说你妈妈最好看了?”季呈延从后视镜看着林岚,“你自封的?” 林岚表示很无辜。 小箬说:“是老师说的,老师说我们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美的妈妈。” 季呈延被噎住了,跟小孩子理论,有理也说不清。不过与小箬这么一闹腾,林岚的神色比方才上车时自然许多,季呈延欣慰地松了口气,对小箬道:“丫头,我要加速了,抱紧你妈妈。” 小箬忙爬到林岚大腿上坐着,双手搂着林岚的脖子,脸贴着林岚的胸口,一副备战的状态,季呈延被小箬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 小箬以为季呈延在嘲笑她,瞬间就不高兴了,赌气般望向窗外,突然‘咦’了声,指着车窗外某个地方说:“妈妈快看,昨天医院门口的那个叔叔在房子上面去了。” 林岚顺着小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恰好看到远处一幢高楼的led巨幕显示屏上的李慕珩。 即使在晃大无数倍的显示屏上,李慕珩看上去依然俊朗帅气,几十支麦克风对着李慕珩,闪光灯不间断地闪烁着,似乎在进行现场采访。 车速慢慢降下,林岚看清屏幕下方的新闻主题,上面显示“李慕珩辞去北亚集团总裁一职,北亚新任接班人身份成谜”。 林岚心口猛然一缩,她双手抓着车门,紧紧地看着屏幕上的李慕珩,由于隔得太远,她听不见在讲什么,但现场采访的主题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瞬间,她心里、眼里、满脑子都是李慕珩被江言逼的交出北亚的画面。 北亚对李慕珩意味着什么,林岚心知肚明,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这个消息过于震惊。 季呈延故意减缓车速想让林岚看得清楚,但他的车在限速40码的道上开着20码,后方的车辆已经开始鸣笛催促,季呈延不得不提速。 林岚像魔怔了,一直看着屏幕上的李慕珩,直到人都看不清了,她还眼巴巴地望着。季呈延自后视镜看着林岚这幅状态,心里颇为苦涩,想办法转移自己和她的注意力,“马上就到林叔叔住的地方了,不给小箬交代些什么吗?” 林岚眸光闪烁了几下,宠溺地摸了摸小箬的头发,再将小箬揽进自己怀里,心不在焉地说:“等会儿见了外公外婆他们,记得要有礼貌,不能随便到处乱跑,去哪里之前征得人家同意才可以,第一次去……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知道吗?” 小箬眨眨眼,重重地点头,“妈妈放心,我会很乖的。” 林岚低低地‘嗯’了声,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车窗外……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家团聚 站在林风居住的楼下,林岚抬头望着高耸的大楼,明明眼看着就要和至亲至爱的人团聚了,她本该感到欢喜,心却像悬在半空的云朵般居无定所。 季呈延见她走神,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鼓励。林岚回头看了季呈延一眼,微笑示谢。 步入电梯,随着数字的不断变化,电梯匀速上升着。 林岚站在电梯的角落里,许是过于紧张,牵着小箬的手力量收紧,小箬疼得皱起眉头。 但见妈妈脸色不太好,小箬忍着这份痛,轻轻摇晃着林岚的胳膊说:“妈妈,外公外婆就住在这栋房子里面吗?” 林岚把目光投向季呈延,“季叔叔说外公外婆住这里,应该就是住这里了。” 小箬望着季呈延:“季叔叔,你经常来我外公外婆家吗?” 季呈延蹲下身与小箬平视着:“当然!” 小箬嘟了嘟嘴,凑到季呈延耳边小声问:“外公外婆严肃吗?” 季呈延正欲回答,电梯‘叮铃’一声响,门徐徐展开。季呈延站自身对林岚道:“到了。” 在季呈延充满鼓励的目光的注视中,林岚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电梯,与季呈延一起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季呈延手伸到门铃按钮处又停止了动作,他嘴角勾起一抹浅弧,回过头对林岚说:“你来吧。” 林岚慌乱地抬头,看着季呈延温和的眉眼,读懂了季呈延的用意。深深吸口气,她走到季呈延身旁,与季呈延对视一眼,才有勇气抬起手。食指触碰到门铃按钮,犹豫了两三秒,用力地按下。 门铃声响在耳畔,将她大脑紧绷的神经都勾起了,胸腔里装着的心脏在这一刻猛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里面蹦出来。 没有人来开门,她又按了几下,直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罗亚正在给林霖兑奶粉,听见有人按门铃,以为是刚出门不久的林风和秦羽霖去而复还。她小跑到门口一把将门推开,首先看到的是季呈延,正整备打招呼,视线突然就被另一道身影吸引了过去。 看清那人样貌,握在手里的奶粉瓶脱落在地。 罗亚震惊地看着门外的林岚,眼睛瞪得圆圆的,就连下垂的皮肤也往上提着。用悬在半空的手指向林岚,罗亚声音带着惊惧:“岚……你是……” 林岚的鼻子涌来一阵酸涩,她牵着小箬走到罗亚身前,一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遍才喊出口:“妈,我是岚岚。” 罗亚听到那一声妈,眼泪夺眶而出。 在屋里逗林霖玩耍的林正泽听见罗亚在哭,以为是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忙跑出来查看情况,见罗亚一个人对着门口哭得稀里哗啦,没好气地说:“一个人在那里哭什么哭,都吵着霖霖睡觉了,你……” 想唠叨的话还没说完,林正泽整个人已经僵住了,他看着门外面的林岚,布满皱纹的脸上各种情绪闪过几轮,最后停留的——是痛苦。 “看来真的是老了。”林正泽好似清醒过来一般,转过身摆了摆手,微驼的背影显得很沧桑,他自言自语地说:“眼花了,看谁都像岚岚。” “爸!” 林正泽背影一僵,停顿了好几秒才行动缓慢地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盯着门外早已泪流满面的林岚,“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岚的视线被眼里的泪水模糊,她紧咬着嘴唇,强忍着自己不哭出声,努力吸了口气,她颤声道:“爸,我回来了。” 这一句话,林岚想了三年。 这三年来,她经常幻想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父母面前,用林岚的身份对他们说一声‘回来了’。 如今终于走到这一天,心里充满愧疚和自责。 林正泽仔细地看着林岚,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这张脸是否真是自己的‘已故’的女儿。当年亲手给林岚操办的‘后事’,如今竟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即便他活了大半辈子,也觉得这事不可思议。 罗亚害怕又欢喜,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含着泪走到林岚身前,想伸手又不敢,还是季呈延一把抓过她的手放在林岚手背上,激动地说:“罗阿姨,林岚回来了,你试一下,这是活人,林岚还活着,她没有死。” 罗亚触碰正常的体温,心里的胆怯一下子烟消云散,她愣了几秒,扑过去一把抱住林岚伤心疾首地说:“岚岚,你是岚岚,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我还以为你死了啊。你这孩子,活着怎么也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爸有多思念你啊。” 声泪俱下的哭诉,听得林岚心里阵阵的疼。她松开牵着小箬的手,抱紧罗亚的腰,头埋在罗亚的颈子里,哽咽着:“对不起,妈……对不起。” 林正泽早已是老泪纵横,他踱步走过来,抬手在林岚背上拍了拍。若是以前,林岚犯了错他一定会用严厉的口吻教育一番,但此刻,林正泽觉得,只要女儿平安的活着,哪怕是犯了天大的错,他也不在意了。 季呈延在一旁看着这一家三口相拥而泣的画面,不免动容。他自小就没怎么感受过家庭的温暖,一直羡慕着林岚能拥有这样和谐美满的家庭,如今看着他们一家重逢,心里自然是替林岚感到高兴。 等罗亚哭够了,才松开林岚把季呈延他们引进屋。小箬拉着林岚的手,有些怯生生地看着罗亚和林正泽,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他们就是外公外婆吗?” 罗亚这才注意到有个小孩子,听见小箬叫妈妈,罗亚惊讶地问:“岚岚,这是你的女儿?” 林岚点头,用力擦掉眼泪,她将有些扭捏的小箬拉到身前,蹲下身耐心地指导:“小箬,叫外公外婆。” 小箬害羞地看了罗亚一眼,想起妈妈在车子里交代的话,她主动走到罗亚跟前,弯腰行礼,欢快地叫了声:“外婆好。”又走到林正泽跟前重复刚才的动作:“外公好。” 模样乖巧极了。 林正泽虽然喜欢这小丫头,但一想到林岚瞒着自己在外面生了女儿,喜欢也只能藏着,闷闷地点了点头。 罗亚心里估算了一下,这小孩子看着也有三岁多了,林岚三年前消失,即便之前怀的那两个孩子还在,也不可能这么大。压下心中困惑,罗亚将小箬拉过来,满脸慈爱地看着小箬轻声细语地说:“哎哟,我的外孙女长得可真水灵,招人喜欢。” 小箬被人夸,心里美滋滋地,“那当然了,我可是我妈妈的女儿。” “喲,这还得意起来了?”季呈延走过去捏着小箬肉嘟嘟的脸蛋,“你妈妈那也是你外婆的女儿,我怎么没见你妈妈得意得意?” 小箬双手一叉腰,不高兴了,“傻叔叔!” 季呈延一脸懵,看着林岚,“我惹到她了?” 林岚终于开怀地笑了:“她说不过你的时候,是这种反应。” 季呈延做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冲小箬竖起大拇指,“丫头,你厉害!” 罗亚还陷在林岚‘死而复生’的喜悦里,把季呈延和小箬招呼好以后,罗亚拉着林岚坐在沙发上,粗糙的手将林岚的双手包在掌心,问了一大串问题,仿佛要林岚把这三年来经历的点点滴滴都说完。林正泽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听。 未免父母担心,也不想父母责怪林风,林岚对三年前的事闭口不提,只说自己发生了意外,被路过的人救下。这三年来一直在那个人的店里上班,因为怕他们生气才一直不敢回家。 三年前林岚为保下李慕珩的孩子,对父母谎称去了国外,罗亚细心一想,就信了林岚说的理由。 趁小箬跟季呈延玩得投入,罗亚小声问:“那这个孩子又是谁的?” 林岚回头看着小箬,“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我那位朋友三年前去世了。” “这……”罗亚正想说未婚带个孩子是负担,林岚却开口说:“所以小箬就成了我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孩子。” 罗亚跟林正泽相视一眼,不好劝说什么。 寒暄完以后,林岚才想起问林风和秦羽霖,罗亚说他们去金色年华找一个叫蓝音的人。林岚猜想林风他们可能看了昨天现场的内容,只是没告诉给父母。 半天的时间,倒长不短,季呈延却接到十几个电话,基本全是公司的事,唯独最后一通是方蕾打来的。他看着来电显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按下了静音。 罗亚想挽留林岚多停留一会儿,但林岚心中始终惦记着什么事,找了个理由离开,说等明天再回来看他们。林正泽夫妇挽留无用,也只好放她去了。 将林岚和季呈延送上车,林正泽和罗亚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远去。罗亚掏出手机给林风打电话报喜,林正泽转身就往家里跑,罗亚在后面大声问:“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当然是回去把那块墓给填平了。”林正泽挽起袖子,脸上的喜悦收不住:“我的女儿还活着,这对她不吉利。” 罗亚一听,小跑着跟上林正泽,“你现在就回去,赶紧把这事儿给办了,免得晦气,影响岚岚的身体健康。” 老人家总有那么多忌讳。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在担心他吗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道上,小箬躺在林岚的腿上睡着了。没有小箬打扰,林岚才有空忙自己的事。她从包里摸出手机点开新闻界面,在搜索栏里面输入李慕珩的名字,数万条新闻报道一跃而出。 今日份的新闻标题大同小异,林岚点开点击量最高的那一条阅览,里面编写的内容与所想无异。 上午李慕珩召开记者会主动辞去北亚一切职务,宣布将名下个人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江言,同时表明,今生将不再踏入北亚集团,以后个人所有言行,均与北亚再无关联。下午陆临舟又开了一场记者会,宣布江言顺利继承北亚百分之五十的股权,成为北亚新任董事长。 江言只用视频与外界沟通,就连董事们想要见他都只能通过视频连线。至于公司管理,江言将执行权交给了陆临舟,陆临舟成了北亚集团新任执行总裁。 这消息一出,震惊国内商界,各大新闻媒体纷纷报道了此事,众说纷纭下,一位神秘人士发布了一个名为‘资本主义家李慕珩背后的真面目’的视频,视屏发布不过五个小时,点击量惊人。 视频在各网站上都能看得到,有的甚至被推上头条,其影响力丝毫不亚于那些明星。 声音虽然经过变声器处理,林岚仍是辨认的出这是江言的。她将这段长达二十分钟的视频看完,从中得出两个结论。 其一是江言揭穿李慕珩伪善企业家的面目,其二是暗示李慕珩背后有人撑腰。 江言暗示的对象很明显,他故意提到的“婚姻做筹码”五个字。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不用深想也知道,给李慕珩撑腰的人是江灏。 林岚无法理解,那天在金色年华里,江言帮江灏找协议。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江灏推上风口浪尖?还有江越,他那么恨江灏,为什么要帮江言替江灏找协议? “你在担心李慕珩吗?”一直沉默的季呈延出声问。 林岚呼吸一滞,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残忍地戳破了,用了好几秒才恢复原有的状态。抬眸恰好看到后视镜里的季呈延正盯着自己,她仍像被人抓住把柄般,眼神慌乱无处安放,只能假装安抚睡着的小箬,“只是看看后续。”……而已。 “他目前处境怎么样?” “一般吧。”最贴切的形容词是很糟糕,但她不想用那三个字,因为这会应了季呈延的话。 季呈延很想就李慕珩展开别的话题,林岚冷淡的反应把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回去了,只能沉默无声的继续开车。回到林岚居住的小区,季呈延把车停靠在路边,执意送林岚到电梯口。林岚心知他有话要说,就随他了。 站在两个大人中间的小箬左望望又瞧瞧,一脸认真地听他们讲话。 季呈延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在金色年华继续上班吗?” “应该不会再去了。”林岚思考了一阵,笑道:“以前借用了别人的身份在金色年华帮老板办事,虽然目前老板没要求我离开,但考虑到娱乐场所的工作时间多半都在晚上,与小箬的时间起了冲突。所以我打算换一份时间宽裕点的工作,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小箬。” 季呈延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岚猜到他会提什么,率先开口道:“刚好趁最近没什么事,我可以抽空多陪陪爸妈,和方蕾聚聚,等状态调整好了再去重新找工作。” “你想做什么职位?”季呈延心里在说,我可以给你。 “最好是类似在悦容这样的公司做品牌推广,或者品牌公关也行。”林岚会心的笑着,“相比起来,我还挺喜欢化妆品行业,做品牌推广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悦容是化妆品行业,季氏是投资公司。作为股东之一,林岚看过季氏的资料,在季氏涉猎的行业里,独独没有化妆品这个领域。说出这句话的原因,是想打消季呈延替自己安排工作和职位的念头。 季呈延微眯着眼看着林岚柔和的脸庞,“我认识几个化妆品行业的老板,需要……” 林岚笑望了他一眼,“不相信我能自己找到工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等我好消息。”林岚自我鼓励地点头,“等我确定工作以后,我请你和方蕾吃饭。” 季呈延无奈一笑,“好。” 电梯门打开,里面载了两三个人。林岚说:“电梯到了,我们先上去了,今天谢谢你。”俯身对小箬道:“小箬,跟季叔叔说再见。” 小箬听话照做地挥手:“季叔叔再见。” 季呈延揉揉小箬的头发,“小箬再见。” 目送林岚和小箬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那一瞬,季呈延有种把门扒开多看她们两眼的冲动。但理智约束着他的行为,让他只能站在原地注视着显示器上的数字变化,一直到林岚居住的楼层停了几秒又重新上行,他才调头离开。 驱车回到公司,秘书袁淑婕没想到他还会回来,忙走过去打招呼,同时汇报重要工作:“季总,蓝洛那边出了点问题。” “怎么了?” 袁淑婕把一份报告递向季呈延,“大天内部传来消息,蓝洛被大天老板解职,北亚欲收购大天。大天这边已经答应低价出售大天股份,目前双方正在洽谈中。” “理由呢?”季呈延推开办公室的门,一手用力拉松了领带,一手接过袁淑婕递来的文件翻开看了两眼,眼底浮过一抹了然,“果然如他所料。” 袁淑婕道:“听说北亚和大天双方正在核算我们垫付的资金,今天已经打了两次电话来对接,我看对方那意思……似乎想要终止这项合作。” 季呈延将资料扔在办公桌上,眼角眉梢都透着看戏的喜悦,“北亚要替大天接这个烂摊子,那就由他去,反正北亚也不缺这点钱。至于游乐场的项目,在大天没有正式通知停工之前,我们这边不能中断。” 袁淑婕困惑,“季总,您这样做,是否太冒险了?” 季呈延瞄了袁淑婕一眼:“这世界上,有哪项投资没有风险?” 季呈延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见袁淑婕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再深入探讨这个话题。目光在袁淑婕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流连了一阵,他突然问:“你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 “一个国产的牌子。”季呈延话题转换的太快,袁淑婕思维跟不上。 “好用吗?” 袁淑婕咽了咽口水,“还行。” 季呈延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你找人打听打听,看国内哪些化妆品公司做的比较好,总部又在南城,信息收集好汇总一份给我,尽快。” 袁淑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季呈延支出了办公室,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再度被人敲响。 “进来。”季呈延以为是袁淑婕还有事情没汇报完。 有人推门进来逐渐靠近,脚步声不像袁淑婕的。 季呈延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一身浅黄色套装裙的方蕾迈步走来。迎上方蕾幽怨的眼神,季呈延心底有些慌乱。胡乱收拾了桌上文件,他如往常一样冲方蕾笑,“你怎么来了?” 方蕾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木制桌面,清明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季呈延,“上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只能到公司来找你。” 季呈延心虚的解释,“抱歉,可能手机关了静音,没有听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跟你说说昨天电视里看到的那件事。”方蕾眉心微微一颤,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故意不揭穿,“那个人真的是林岚吗?” 季呈延瞳孔紧缩着,仿佛在斟酌该如何回答。过了很久,他才点头坦诚,“是她。” “你见着林岚了?”方蕾激动地问:“她现在在哪里?” “她回家了。”沉默了一会儿,他补充道:“如果你想现在去见她,我可以告诉你她家的地址。” 方蕾愣了一愣,季呈延的回答令她意外。季呈延也意识到自己某些行为欠妥,“方蕾……抱歉,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方蕾突然转身,动作干脆利落的让人心疼。她背对着季呈延,努力控制紊乱的呼吸和波动的心绪,“说她的地址吧,我现在就去看她。” 季呈延用流利的话说出林岚的家庭地址,仿佛那个地方已经刻在他脑海里。 方蕾自嘲般笑了声,“你还要去看她吗?” 季呈延说:“不用,我才送她回家。” 他拒绝是不想方蕾伤心,但说出来就变了味儿。 方蕾觉得心里破了一个大窟窿,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冻得她遍体生寒。她用力抠着桌子边缘,指甲都抠断了,“你早就知道她还活着,怎么都不告诉我?季呈延,你也太不够义气了!” 季呈延脑袋很混乱,措辞就没了头绪,“之前她有苦衷,所以……” “所以你们都把我瞒着?”方蕾认命般点了点头,“在你们心里,我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吗?还是你觉得,我方蕾已经不值得你们信任了?” 季呈延想解释,话到嘴边才发现,刚才你问我答的对话模式,导致他接下来的解释没有半点说服力。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想耽误彼此时间 看着方蕾轻轻抽动的肩膀,季呈延眉间染上愧色,再回想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季呈延才发现自己瞒着方蕾去找林岚的行为真是自私又残忍。 在来找季呈延之前,方蕾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是做好准备才来的,可当亲耳听到季呈延说出这些话时,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不去悲伤。 这三年来,她不介意季呈延心里一直住在林岚,也不奢望季呈延能给自己多少爱。她只希望能名正言顺地守在他身边,做他最信任、最贴心的人。 可如今,她连这点价值都守不住了。 撑着桌子边缘回过身,方蕾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水雾氤氲着,偏偏强忍着不肯落下来,“季呈延,我一直以为,我这三年的不离不弃,能换你一点坦诚相待。如今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在泪水泛滥之前,方蕾低头跑了出去。季呈延心口猛然收紧,犹豫了两秒钟,推开大班椅追出了办公室,终于在地下车库拦住正准备开车离去的方蕾。 季呈延拉着驾驶室的车门,方蕾仰着头,冷冷地道:“你不是很忙吗,还追下来做什么?” 季呈延语凝,他自觉没理由决定方蕾的去留,却不得不对这段坚持了十多年的情谊负责。倾身探入车厢,季呈延把车钥匙拔掉握在掌心,“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有话想跟你说。” 方蕾眼睑颤动,心中还怀着一丝期盼,“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别耽误我时间。” 季呈延点头,“好。”他手搭在车顶上,虽然是俯视的角度,但目光并没有压迫感,“方蕾,我们之间……能像以前一样吗?” 方蕾望着他,“以前?哪个以前?” “林岚没有离开之前。” “林岚没有离开之前我们是什么样?嗯?”方蕾倔强的仰着头,“季呈延,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想表达什么简单清楚直白点,不要虚绕什么弯子。” 季呈延注视着方蕾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又缓慢地说:“林岚没有离开之前,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所以呢?”方蕾忍不住笑了声,心痛的连呼吸都很艰难,“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还是说这三年你都没拿我当朋友?” 季呈延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方蕾赏了他一记白眼,“我知道你喜欢林岚,三年来像个和尚一样守着清规,不就是因为心里放不下她吗。现在林岚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你怕她误会,所以想让我跟三年前一样在你身边安分的做个朋友,别跟你走得太近对不对?” 方蕾虽然在笑着,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仰着下巴撑着不甘被人看轻的骄傲,她故作埋怨地嚷道:“季呈延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们什么关系,这种事哪里需要你给我提前打招呼。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肯定全力撮合你跟林岚啊。” 方蕾伸出手拍了拍季呈延的肩膀,另一只手拍着胸脯保证道:“相信我,我一定帮你把林岚追到手。三年前错过了,这次可千万别再错过机会。” 方蕾又看了眼腕表,焦急道:“惨了,我答应我爸陪他去谈一个客户的,马上就要迟到了。”她伸手去抢季呈延手里的车钥匙,“我赶时间,先把正事办了来。答应你的我一定兑现。” 碰到方蕾手的那一瞬间,季呈延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冰凉的手指像一股电流刺激到他,让他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了对方。微微偏头,才注意到方蕾笑意很僵硬,嘴角轻微抽搐。 方蕾挣扎了两下,挣不脱,“季呈延,别耽误我时间。” 季呈延眼光深邃,像蕴着千言万语,偏偏说出来的又很简短直接,“我不想耽误你时间。” 方蕾似懂非懂,头垂的更低,“那你把手松开,我争取不再错过下一件重要的事。” 季呈延犹豫了一会儿,果真松了。方蕾抬头看着季呈延掌心的车钥匙,兀自苦笑了声,然后像个行动迟缓的老人,动作木讷地取回车钥匙,再重新点火。 在启动之前,方蕾突然问:“我们还能回到三年前吗?” 季呈延默然片刻,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应该能。” 方蕾苦涩一笑,“但愿。” 没有再看季呈延,方蕾启动引擎驶出车库。看着倒车镜里逐渐缩小的季呈延,眼泪夺眶而出。好不容易将车开到季呈延看不到的地方,她才踩下刹车,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北亚集团总裁办公室—— 厚实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陆临舟在一串保镖中间威风凛凛地迈入办公室,而后保镖自觉的守在门外。秘书余舒晓想进来,陆临舟挥手示意其离开。 自从陆临舟宣布担任北亚集团总裁那一刻开始,余舒晓脸上的笑容就没间断过,本想趁人少的时候说几句讨好的话给陆临舟听听,此刻被陆临舟拒之门外,心里难免有些落差。但不甘归不甘,还未得到陆临舟调职通知的她也只能毕恭毕敬地离开,顺便把门关上。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陆临舟一人,他在办公室来回走着。细长的手滑过进口的真皮沙发,抚过精致的红酒架,在办公桌上来回流连,最终停留在那张厚软的大班椅上。 郭瑞阳在这个位置坐了二十几年,李慕珩坐了三年,如今,终于轮到他…… 陆临舟抬眼环顾着办公室,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理了理西装外套,他举止优雅地坐了下去。靠着厚软的沙发椅背,像喝了陈年的好酒,脸上浮着沉醉的表情。 等了这么多年,这把椅子还是归他了。 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拿起接听,“说。” “陆总,杜坤朗来人事部辞职,您看……” “他如果非要走就不用拦着,另外看看他的劳动合同到期没有,没到期算违约。”陆临舟利落地挂断电话,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意,手在桌面上有规律地敲打着。 杜坤朗是李慕珩的心腹,早晚都要换,与其以后用手段逼走,不如趁早让他自己滚蛋,还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给公司几位跟随李慕珩多年的高层管理提个醒,免得在后面搞小动作。 陆临舟心情很好地转动椅子,突然想起江言约好和李慕珩见面,也不知进展的怎么样。 拿出手机拨打江言的电话,办公室的门被人暴力推开。看清来人,陆临舟忙把刚接通的电话挂断,站起身看着怒气冲冲的江容清,皮笑肉不笑地奉承:“我还以为是谁这么暴力,原来是咱们的市长千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江容清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股份变更书扔在陆临舟跟前:“陆临舟,今天发生的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陆临舟拾起文件简略地看了一遍,确定是李慕珩私有的部分股份,才微笑着问:“你想要我解释什么?” “少在这里给我装蒜。”江容清挺直背脊,微仰着下巴趾高气扬:“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我跟慕珩离婚,拿到慕珩手中部分股权就能在北亚拥有一席之地,让慕珩彻底离不开我吗?慕珩为什么突然要把手中的股份无条件转让给别人?你为什么要夺走他执行总裁的位置?慕珩又为什么要宣布彻底脱离北亚?” “敢情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啊。”面对江容清怒意滔天的指控,陆临舟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正视江容清略施淡妆的脸,“容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悟性高,又聪明的女生。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你的反应力慢的惊人。” “你什么意思?”江容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把话说清楚。” 陆临舟好耐心的先点了点头,然后才道:“意思就是,我之所以唆使你跟慕珩闹离婚,让你索要股份,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方便掏空他手中所有的股份而已。三年前慕珩从几位董事那里匿名买了不少的股份,合起来刚好是你手中的百分之二十。”捡起桌上文件晃了晃,陆临舟满意地笑着,“这份股份变更书,是把之前郭董事长的那百分之二十,变为慕珩个人所用的部分,你依然占有同等分量的股权,所以这对你而言,并没有丝毫影响。” 江容清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她探过身扬手就给陆临舟一巴掌,“枉我那么信任你,一直把你当朋友亲人看待,你居然是这幅狼子野心!不仅背叛慕珩,害得他失去一切,你还敢耍我!” 江容清力量很重,打的陆临舟半边脸都麻木了。陆临舟动了动因为愤怒致使抽搐的咬肌,偏过头冰冷的凝视着江容清,“江大小姐,你的暴脾气该收收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北亚的总裁夫人,如果哪天连市长千金都算不上,你这脾气在社会上可是要吃亏的。” 江容清冷哼,“即便我两样都不是,但对付你陆临舟,我现在的能力绰绰有余!你不是想做北亚集团的总裁吗,我倒要看看,这个位置你坐的了多久。” 江容清有足够的底气相信,只要把陆临舟的所作所为告诉给江灏,就一定能把陆临舟摆平。 目送江容清离开,陆临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江容清仗着自己父亲是市长,欺软怕硬不是一天两天。口口声声说曾经将自己当朋友亲人对待,不过是给自己树立一个受害者的形象。 陆临舟倒也不介意让她继续做个受害者。 第二百一十七章 精神上的桎梏 江容清奔出北亚大楼直接驱车回家,她推开门一下子扑倒在杜芸怀中,声泪俱下地将今天的遭遇讲了一遍,末了还委屈巴拉地说:“妈,陆临舟这种卑鄙下作的小人当北亚集团的总裁,迟早会毁了二叔的心血。你想想办法,让慕珩回来好不好,只要他愿意回来,我可以把我手中的股份还给他,我什么都不要。” “这……”杜芸为难地看了江灏一眼,江灏双手抱胸沉默着,杜芸闷哼了声,安慰道:“容清,这件事我跟你爸自有安排,你就别操心了。” “我怎么能不操心?慕珩不仅放弃了北亚的股份,还辞掉了总裁的职位,他现在跟北亚一点关系都没有。”江容清越说越伤心,一想到自己被陆临舟给算计,她心里愤恨难平,“妈,我之所以与慕珩离婚,完全是受陆临舟的挑唆。慕珩现在孤立无援,只要我在这个时候对他伸出援手,帮他重新回到北亚,他一定会感激我,说不定我们还有可能复婚!” “胡闹!”江灏厉声打断江容清,吓得江容清一哆嗦。 江灏站起身怒目圆瞪的看着江容清,“当初说离婚的是你,现在又在这里嚷着要复婚,你以为婚姻是过家家吗?我江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难道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二叔辛苦创建的北亚落到一个外人手中吗?” “北亚交给李慕珩那才是落到外人手里,现在不过是将北亚物归原主!”江灏怒道。 江容清愣了,狐疑地问:“爸,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物归原主?二叔他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杜芸拉住江容清,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别再问了,都跟你说你爸爸会处理,还在这里闹什么闹?我跟你爸还有重要的事商议,你赶紧去忙你自己的。” 江容清被江灏模棱两可的话弄懵了,她还想再问,被杜芸拉住往后拽了拽,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爸正在气头上,有什么等他气消了再说。” 江容清方才是被陆临舟气疯了所以对父母发脾气,此刻冷静下来,方才意识气氛不对劲。未免激怒江灏,她暂做妥协地说:“好吧,既然你们有重要的事谈,那我就先上楼休息了。”然后不死心补了几句:“但是爸,我刚才说的那些我希望你能考虑考虑。慕珩好歹也是我的前夫,是江家曾经的女婿。如果他真落魄了,人家还会以为是我们过河拆桥,故意报复他才把他搞成这样。” 江灏恼羞成怒,仰手就要打江容清,杜芸哪里舍得,跑过去挤到二人中间抱着江灏的胳膊,用下巴示意江容清快点走。 江容清小跑着上楼,生怕慢了一步引起江灏大发雷霆。 杜芸见江容清上楼,这才堆着笑脸柔着声音轻轻地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把她给惯坏了,才造成她冲动又莽撞的性格,你别跟她生气了,要气就冲我发火。” 杜芸捉着江灏的手往自己身上打,江灏忙缩回手,偏头看着杜芸委屈的模样,心里的气消了大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底在气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杜芸尽力扮演好贴心妻子的角色,拉着江灏坐到沙发上,替他倒了杯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当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怎样才能将危险降到最低,不是在这里生气,这要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你说该怎么办?”自从找江言要协议,江言拒而不给时,江灏就急的焦头烂额,“江言这个人性格乖戾,又心狠手辣。如果真把协议交给检察院,上面一旦追查起来,我们的下场可不单单是失去现在的地位这么简单。” “我们跟江言又没私仇,六年前我们临时让绑匪行凶杀人的事他又不知道,他没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上面还没动静,想必江言暂时还没轻举妄动。江言不是跟小越一条道上的吗,我们可以去找小越,向他求求情,让他看在好歹一家人的份上,劝江言把协议还给我们。”杜芸皱眉,叹息道:“这也怪我,六年前要是亲自到绑架现场确认,也不至于留下江言这个活口。” 江灏长叹口气,“算了算了,后悔也没用。”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江灏说:“除了江言手中那份协议,我还担心林岚手里会不会有备份。毕竟协议是她给江言的,万一她也留了一份在手里,即便我们拿到江言手中那份,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提起林岚杜芸脸色一变,冷声道:“林岚那里倒不用担心,别忘了她弟弟林风还在你手底下办事,林风这三年瞒着你私下收了多少贿,你又不是不知道。林风现在可是吊在你凳子下面的,你的位置坐不稳了,他也别想好过。即便林岚想为三年前的事儿报复我们,也得先考虑考虑林风能不能全身而退。” 江灏说:“那你赶紧跟林风打声招呼,可别让林岚那里出什么岔子。我再约江言见个面,让他把协议交出来。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只有……” 夫妻两对视一眼,意会。 要么拿到协议,要么让协议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林岚回到家时陈梅已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陈梅见到她有些拘束,站在沙发后面双手不安地绞着围裙,支吾着道:“你们回来了?” 林岚微笑着看了陈梅一眼,“我把小箬送回来,等会儿还要出去一趟。晚上不用做我的饭,给小箬弄点她喜欢吃的就行,别太油腻了。” “哦,好好好。” 小箬拽着妈妈的衣角,眼里充满渴求,“妈妈你要去哪里?可以带着我去吗?” 林岚蹲下身,在小箬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柔声道:“妈妈和江叔叔有重要的事情处理,不方便带小箬去,但妈妈保证尽快赶回来。” “好吧……”小箬委屈地嘟着嘴,自从经历上次的事情以后,她一刻也不想离开林岚,巴不得无时无刻吊在林岚身上,寸步不离。 林岚抱了抱小箬,转身拿着手提包出门。 许是因为周五的缘故,路上有些塞车,尤其是江边公园一带更是堵的水泄不通。她见时间还早,就把车停在路边,步行到江边公园散散心。 公园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十月底的南城逐渐转凉,江风夹杂着丝丝凉意灌入衣服里,独行踽踽的她下意识拢紧了针织衫外套。 不知不觉地,她走到沿江的观景道上,与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最终站定在石栏旁,双手搭在冰冷的扶栏上,凝目看着江面粼粼的波光。 夕阳洒下的余晖像一层薄纱,罩在高楼林立的都市里,远远望去,夕阳竟朦胧了视线。 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眼角余光一闪而过,她心口猛然一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头看过去,准备张口呼唤对方的名字,却只发出了一个“李”字单音,剩下的两个字被淹没在喉咙,随着呼吸的节奏时而如鲠在喉,时而在脑海里盘旋翻搅。 那人阔步前行,留给她的背影虽然像极了心里某人,但不是她口中的李姓男人。 她开始用力抓紧石栏,抬起头四下环顾,甚至用力咬紧嘴唇,企图用痛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最终发现那个人的名字就像被人用刀刻在脑子里一般,穷极所有办法都无法摆脱。 她仿佛听见那个人在她耳边歇斯底里地说:“林岚,我恨你。”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显然是恨到了极致。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窒息,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份精神上的桎梏,但思想就像陷入不可自拔的泥沼里,怎么也挣脱不开,反而越陷越深。 幸好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解救了她。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老板。这是从昨天在医院见面之后,江言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滑动屏幕接听,电话里江言的声音透着雀跃,“今晚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 “我打算跟李慕珩叙叙旧,想着你好歹也参与了这场游戏,还是个重要角色,就想邀请你过来与我们共进晚餐。” 听到李慕珩的名字,林岚蹙起了眉头,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拒绝了,“我没兴趣。” “哦……”江言显然兴致正浓,“不想看看他现在落魄潦倒的样子?” 林岚觉得江言在故意刺激自己,但她也的确被刺激到了,抓紧手机冷冷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在你们也曾夫妻一场的份上,来最后看一眼完整的李慕珩吧,不然错过这次机会,你下次见到他,可能李慕珩就已经不再是李慕珩了。” 林岚瞳孔放大,放在石栏上的猛然收紧成拳,“你要对他做什么?” “想知道……”江言尾音拉长,“就到郭家别墅来,这里不仅有你想见的人,还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没给林岚回答是否去的机会,江言掐断了电话。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他需要的不是你 林岚的手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在去与不去之间,她没有纠结太久,直接拨通了江越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江越……抱歉。”因为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没有充分的理由爽约,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我临时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可能……来不了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阵,直到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江越才开口道:“那件事真的那么重要?” 即使隔着电话,林岚也能听出江越语气里透着的薄怒和失望,仿佛江越就在自己面前,或者在能看到自己的地方,用锋锐如刃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以至于她说话都没了底气,“很抱歉,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 “多久结束,我可以等你。” “你不用等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长期受江越的影响,林岚在紧张时都会站的笔直,仿佛犯了错正在接受上级批评指责,“等我把这件事办完以后,我再亲自向你赔礼道歉。” “一定要去吗??”江越失望地问。 林岚沉默了一会儿,“一定要去!” 江越轻声一笑,“那你去吧。” 与江言一样,江越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岚愣愣地站着,直到有人重重地撞了她一下,她才恍然回过神来。猛眨了几下眼睛,她收起手机就往停车的位置奔跑去。 而在江家别墅的客厅里,江言刚结束与陶夭的通话,回头瞧见江越一脸沉郁的模样,不禁笑道:“失望了?” 江越斜了江言一眼,眼神带着警告,随后转身往外面走去 “不留下来等李慕珩?” “毫无意义的事。”江越提醒江言道:“明天别忘了把协议内容公布到网上去。” 说完人已经快步走了。 江言目送江越离开,嘴角笑意加深。一名保镖走到他身后躬身道:“老板,李慕珩来了,没带保镖。” 他嘴角勾起阴森的弧度,取下藏在轮椅里的折叠拐杖,从轮椅上慢慢站起身,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落地玻璃窗走去,“让他进来。” 不多时,厚重的别墅大门被缓缓推开,一道拔俗身影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屋子,他前脚进门,保镖自动退到门外将门关上。 江言最终停留在饭厅旁的玻璃前,余光瞟了一眼来人,淡淡地道:“虽然你孤身前来的勇气可嘉,但你违反了昨天说好的约定,我答应你的事,就此作罢。” 李慕珩走到客厅的沙发里面坐下,神态举止从容淡然,“即便她今天来了,你要做的事依然会做,不是吗?” “你很了解我。”江言笑,“不过我很想知道,是你不让她来,还是她自己不敢来?” “这是我与你之间的恩怨,应当由我们自己解决。”李慕珩眉目舒展着,语气平静。 江言偏头看着李慕珩,嗤笑一声,拄着拐杖缓慢地回到沙发旁,与李慕珩相对而坐,身体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微眯着眼看着对面毫无情绪显露的男人,“你能怎么解决?” 李慕珩抬眸在屋子里环顾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茶几上那把黑色美式手枪上,“你想怎么解决?” 江言手撑下颚琢磨了一会儿,眼神透着狡黠。他拾起手枪把玩了一会儿,突然将黑森森的枪口对着李慕珩的额头,食指扣在扳机上。 李慕珩眉心颤动,呼吸有一秒的停顿,墨黑的眼瞳里映着江言举枪瞄准自己的倒影,他甚至看到江言在慢慢扣紧扳机…… 没有在李慕珩脸上看到惶恐害怕,江言有些失望,收回手枪放在茶几上,江言不紧不慢地说:“不如我们来玩个三局两胜游戏,赌注是你和沈月卿能平安离开南城。” 李慕珩眼眸微闭,没有说话。 江言继续道:“我刚才给林岚和陶夭各打了一个电话,对她们说你在我手里性命堪忧,陶夭给了准确的回复说一定会来,林岚那里我没有得到答案。为了公平起见,我特意派人对她们的手机做了定位,没想到陶夭和林岚都在江边公园附近。” 李慕珩仍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江言。 “第一局,我们来赌她们两个人谁先来。”江言瞄了李慕珩一眼,“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我先让你押注。如果你猜中了,就算你胜,如果你输了,这局算我胜。” 江言显然对自己这个主意很满意,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在你面临危机的情况下,最先赶到的一定是最在乎你的人。慕珩哥,这两个女人都跟你了很多年,想必你对她们了如指掌,你觉得谁会先来?” 迎着江言跃跃欲试的目光,李慕珩忽而轻浅地笑了笑,眸光像深不见底的井,平静的让人心惊,“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林岚跟陶夭与这件事毫无关系,何必要把她们搭进来。” “你以为我对你的报复,仅仅只是北亚吗?”江言深吸口气,笑着解释说:“如果你这样以为,那我只能说,慕珩哥把一个人隐忍了六年的恨想的太轻了,区区一个北亚哪能抵消这六年来我所遭遇的折磨。我要看着你失去你身边所有重要的人,变成真正的一无所有才痛快……”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江言说:“她们应该快到了,选一个吧。” 选谁? 因为失去北亚的职位,李慕珩底下的人都被江言和陆临舟解散,那一则视频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的同时,还将他诋毁的体无完肤,成了人人唾弃的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 他失去了自保的能力,在南城还将再无立足之地。如今他身边除了阿宁还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外,就只剩下家里的保姆还对他唯命是从,至于生意场上的伙伴和那些属下,不过是树倒猢狲散。 对目前的李慕珩而言,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多余的答案。 为了能保证自己和沈月卿平安离开南城,他也没有多余的选择。 在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李慕珩觉得自己在念字典里毫不相关的两个汉字,心口在微微刺痛着,仿佛说着违心之论。 江言嘲讽地笑了笑,赌了另外一个人不会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李慕珩的呼吸都停滞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自己会输掉。 在看到陶夭那双急切担忧的眼睛时,李慕珩眼里的神采一寸一寸的黯淡。陶夭的出现在意料之中,在情理之中,独独不在他的希望之中。 他心中默默地想:“林岚,你还真是一点幻想都不给我留呢。” 陶夭心忧李慕珩,驾车在路上狂飙,连闯了好几个红灯,驾照的分数基本都被扣光了。看到李慕珩完好的坐在沙发上,她快步走过去抓着李慕珩的手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事?” 李慕珩安抚般看着她,“我没事。” 陶夭仍是不放心,李慕珩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江言拿出手机看了眼另一人的定位,眼里充满期待。趁李慕珩与陶夭不注意的时候,他对着他们拍了张照片,用手机欣赏着两人互相关怀的画面,啧啧叹道:“看来慕珩哥没有选错人,陶小姐果然重情重义。这一局你不仅赢了,还赢得毫无悬念。” 最后几个字,江言几乎是一字一顿,用以故意提醒李慕珩,林岚没有来。 她没有来,也不会来。 李慕珩深信。 陶夭不明白江言话里的意思,她问李慕珩,“你们在赌什么?” “赌你和林岚谁先来。”江言替李慕珩回答,面带笑意双手一摊,“答案显而易见。” 陶夭眼底浮过一抹诧异,她突然想起在上山途中看见那个很像林岚的女人。当时急着赶路没细看,只记得半道上停了一辆越野车,一个女人在路边着急的打电话。 现在想想,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林岚。 虽然不知道江言和李慕珩到底在赌什么,但自己的到来能让李慕珩赢一局,陶夭心里涌上一阵喜悦。用力握紧李慕珩的手,陶夭眉目含情地看着对方,仿佛在向他证明什么…… 林岚的车在半路无缘无故抛锚,如果不是刹车踩的及时,她有可能连车带人从马路上甩出去,造成车毁人亡的惨剧。 车子无法启动,她心急如焚,逝去的每一秒时间都让她感到惶恐。这份惶恐伴随着某个被证明的事实在她心里不断膨胀,逼得她快要崩溃。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愿意搭载自己上山的车,对方又是个新手,车速极慢。等她到达别墅区时,已经比正常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她对司机的乐施援手由衷表示感谢,拿好包准备下车,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她一边下车一边点开信息查看。 信息是江言发来的,内容是一张图片,图片的背景是郭家别墅的客厅里,李慕珩与陶夭执手坐在沙发上,互相温柔的看着对方。 江言还给她发了一段文字,“他需要的并不是你。” 搭载她的车绝尘而去,卷起的凉风吹在身上起了一层鸡皮,她似乎感受不到冷。双手捧着手机静静地注视着图片内容,被风撩起的头发遮挡了视线,提在嗓子眼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下,再慢慢地收紧,最后把呼吸都变得压抑。 她感觉到冷时,是因为想明白李慕珩身边一直都有陶夭,那种冷从皮毛入侵到血液,最后沿着身上每一条血管汇集到心口。 她觉得冷,是萧瑟的秋风冷,是因为穿的太少而冷。她迫切的想要一件衣服,替自己挡住这呼啸不止的风,把那个被证明的事实遮住。最好是埋起来,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 有人悄然走到她身后,在她肩上披了一件黑色休闲外套。 本章节作废! 沈月卿被李慕珩含怒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身翘首望着玄关处的李慕珩,暖色灯光渡在他身上,反倒让他显得更加肃冷。沈月卿心知李慕珩不喜欢听自己说林岚坏话,心里正着急。耳边突然传来陶夭清丽的声音:“慕珩,你回来了。沈姨还正念着你呢,说你这么晚还没回来,她很担心。” 沈月卿心里轻轻松了口气,看陶夭的眼神充满欣慰。 李慕珩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幽寒的目光扫了陶夭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陶夭勉强挤出一抹笑,“刚才沈姨给我打电话说她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所以我……”见李慕珩面色不善,陶夭聪明的不再给自己找不快,“既然你平安到家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陶夭拿起沙发上的包转身就走,沈月卿拉住陶夭的手,“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开车回去不安全,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等明天一早我让慕珩送你回去。”又给李慕珩递眼色,可李慕珩就像看不懂似的,沈月卿只好自圆自话,继续道:“我也好久没看到夭夭了,刚好趁今晚我们俩可以好好谈谈心。” “这种情况,你有心思谈心?”李慕珩问沈月卿。 沈月卿瞠目结舌,眨巴着眼睛好半晌没反应过来。陶夭怕二人因为自己闹矛盾,赶紧抽身离开。她前脚走出大门,李慕珩后脚就跟上。 见李慕珩追来,陶夭心里还有些窃喜。 夜色浓厚,庭园里的路灯灯光微黄。十月底的深夜,晚风带着冷凉之意拂过脸庞,陶夭借着路灯的微光注视着李慕珩俊冷的脸庞,心里柔肠百转,动情地唤了他的名字。 “你跟她说了什么。”李慕珩的声音很冷,比这夜风还要冷,浇灭了陶夭心里流窜的那团情火。 迎着李慕珩疏冷的目光,陶夭莞尔,“你觉得我会对沈姨说什么?说你变成这样都是林岚害的,还是说江言没死?更或者……说你为了保护她,交出了北亚集团董事长和执行总裁的位置?” “我只想知道,她为什么又在针对林岚。”李慕珩无心与她浪费唇舌。 “呵……我还以为,你是怕我告诉沈姨江言还活着的事呢,没想到你担心的却是我是否有在她面前说林岚的不是。”陶夭轻声笑道:“都到这种地步了,你心里还惦记着她?” “我跟林岚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一言一字,清冽至极。 “与我无关?”陶夭眼里水雾氤氲着,心里突然就委屈的不行,“慕珩,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清楚吗?你落魄时,是我无怨无悔地跟着你,你遇到危险时,是我第一个赶到现场帮你。她呢,她在做什么?她在跟新欢搂搂抱抱谈情说爱,完全不在意你的生死。这种趋炎附势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爱,值得你对她牵肠挂肚?” “够了!”李慕珩的嗓音本就低沉醇厚,即使是低吼,威慑力依然足以令陶夭自觉咬住牙不敢再说半个字。 他冷凝着眼前的女人,眼里像有风云翻卷,“三年前你对林岚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我顾念我们过去的情分,对你一再容忍,但这都有限度。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在我母亲面前说林岚的不是,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陶夭怔然,脸色刷的一下白的彻底。她想从李慕珩眼中找到一丝柔情或者悔意,可无论她看得多仔细,多认真,李慕珩眼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和厌恶。 “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要与江言赌我先到而不是林岚?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李慕珩眼神闪烁了一下,眸底浮过一抹深深的沉痛之色。陶夭凝望着他紧蹙的眉心,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痛处,继续道,“因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林岚不爱你,她爱的是李承佑,不是你李慕珩。从三年前她知道你不是她爱的那个李慕珩以后,林岚就不是你的林岚了。在她心里你就是个骗子,把她推入地狱的凶手,她恨你,恨不得你死。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看清事实?” 这话似乎戳中了李慕珩心中最脆弱敏感的地方,以至于他反应尤为激烈,大步迈过去掐住陶夭纤细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突,居高临下地逼视着陶夭布满惊恐的脸,“夭夭,我再说一遍,我与林岚之间的事,与你、与任何一个人都没关系。她心里爱着谁,只有她知道,不是你说了算。” 灼热的气息扑打在陶夭脸上,像被烈火炙烤,所谓怒火不过如是。 “你!自!欺!欺!人!”陶夭料想李慕珩不会真要自己的命,所以不怕死的继续说她认为的事实,“林岚不爱你,她不爱你!她……呃……” 被扼住的喉咙因为失去呼吸再也无法吐出半个字,陶夭瞪着眼睛看着李慕珩,身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十几年了,她第一次在李慕珩眼中看到嗜血的寒意,带着杀人的欲念,让她产生命悬一线的惊恐。仿佛自己在他眼中不过卑贱的蝼蚁。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判自己死刑。 她脸上血色褪尽,双手挣扎着,拍打着李慕珩的手臂,却怎么也撼动不了对方的手。 相比被所爱的人伤透心,陶夭更愿意活着,哪怕就此远离李慕珩,也好过死在对方手里。 躲在门口面的沈月卿见李慕珩还没松手,忙跑过来抱住李慕珩的胳膊,声泪俱下地劝道:“慕珩,有什么话冷静下来慢慢说,你千万不要冲动。这是陶夭,是夭夭啊,她不是外人,你快放开她。” 李慕珩不为所动,眼底涌动着浓烈的寒意。事实上他并没打算真伤害陶夭,只是想借此让陶夭对自己彻底死心,同时为三年前的事做出警告。 三年前他不信林岚的话,认为林岚是为了与季呈延在一起才打掉那两个孩子。后来种种事实证明,林岚在医院说的都是真的,是陶夭把她去墓地祭拜李承佑的事告诉给江容清,也是江容清失手将林岚从石阶上推下导致林岚流产。 他当时有怀疑过,却因为陶夭的否认没再深究。如果早些察觉江容清和杜芸母女对林岚的敌意,兴许林岚就不会被绑匪绑走,不会被注射毒品,不会遭遇那些非人的折磨,更不会离开自己三年,因为仇恨而顶着另一个女人的身份艰难的活着…… 每每想起这些,他便心痛难忍,后悔不已。曾经他想着,只要林岚能放下过去的恨意,她对自己做什么他都接受不反抗,哪怕是拿把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也不觉得过分。 可看到林岚与江越相拥而立的画面,他又觉得害怕,怕把林岚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人不是自己。 他固执的坚持,是他把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能把她带出来的,也只能是他。 其他任何人都不能。 沈月卿还在哭着劝他松手,陶夭绝望的泪水滚落在他手背上,带着人体的温度,提醒他适可而止。 他墨黑的瞳孔转动了一下,看着陶夭血色全无的脸,缓缓张开手。陶夭身体失去支撑力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沈月卿忙蹲下身去扶,一边用手替陶夭顺着胸口,一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夭夭没事了,别怕,沈姨在这儿,别哭了。” 许久没哭过的陶夭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肆无忌惮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透着歇斯底里的绝望……模糊的视线里,男人高挺的背影逐渐远去…… 那一瞬间,陶夭觉得自己的心彻彻底底的碎了,十几年积攒下来的美好都在这颗心上,一旦碎裂后,就再也拼不完整。 泪眼迷蒙的眼睛看着李慕珩的背影,陶夭心中忽而想着:“李慕珩,我以为时间能打动你,可到最后才发现,我才是那个被时间打动的人。” 也许……你终究不属于我。 因为陶夭的事,沈月卿与李慕珩大吵了一架,很激烈,刘英不敢劝,只能干着急。一番激烈的争执后,沈月卿坐在沙发上哭,李慕珩坐在另一头抽着闷烟,烟雾袅娜在他周围,很颓废。 沈月卿要李慕珩去给陶夭道歉,理由是李慕珩现在一无所有,而陶夭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咖啡馆,如果跟陶夭在一起还能经营生意,从头再来。 李慕珩充耳不闻,沈月卿越演越烈,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林岚,李慕珩听着实在烦躁,猛吸了一口烟,再把烟圈吐出,沉声问:“你知道今天这一切,到底是错在谁的身上吗?” 沈月卿说:“当然是林岚了,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不是吗? 李慕珩自嘲般笑了,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转身上楼。 林岚昨晚睡得比较晚,醒的自然也就晚了些,小箬见妈妈睡得正熟,也跟着睡起了大懒觉。陈梅做好早餐叫她们母女俩起床,林岚这才和小箬打着呵欠起床穿衣洗漱。 吃过早餐,林岚打算去医院找昨天那位医生再好好了解一下孩子的情况,又临时接到罗亚打来的电话,让她带着小箬过去吃午饭,今天是周六,林风和秦羽霖在家里。 与林风虽有隔阂,但毕竟是一家人,迟早都要团聚,林岚就答应了。和小箬赶到林风家时,林正泽和罗亚已经弄了一大桌子美食,都是林岚以前爱吃的。 一家人围着小圆桌坐满了,林正泽从头到尾都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给林岚夹菜,罗亚给林岚盛汤,客气的程度反倒让林岚觉得自己成了外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小箬的父亲是谁 突然被人触碰到身体,林岚下意识地往边上迈了一步,熟悉的清冷的气息席卷而来,她才惶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江越英俊的脸庞。 “吓到你了?”江越语气柔和,林岚被风吹乱的头发遮住了脸,他抬手把那些凌乱的头发替她拢到耳后,神态举止自然大方,仿佛看不到林岚眼里的抵触。 林岚身高只及江越下颌,这么近的距离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对方全貌,看得越清越想拉开距离,“你怎么在这里?” “江言搬回二叔留下的别墅住了,我来看看他,你说取消见面后,我就在山上多呆了一会儿。”江越说:“你来这里也是为了找他?” 江越的眼神很柔和,全不似平日的坚毅锋锐。她低下头垂着眉目,勉强勾了勾唇角,点头。 江越笑笑,“需要我再陪你过去吗?” 林岚望向别墅的方向,愣着。 “林岚?” 林岚恍恍惚惚地问:“他也在那里吗?” “你问谁?” “李慕珩。” 江越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在。”默了片刻,他问:“你来见江言,也是为了见李慕珩?” “老板打电话让我来最后看一眼完整的李慕珩,我以为老板会对他做什么,所以来看看。”林岚收回目光看着江越,“他真的有危险吗?” 方才江言发来的照片可以看出李慕珩完好无恙,却仍是想问问江越。因为江越跟李慕珩无仇无怨,不至于瞒着真实情况不说。 面对林岚的坦诚,江越竟说不出话来。 林岚自问自答地说:“你不说应该就是没有,既然没有,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岚的态度很冷淡,冷淡到江越有种与她素不相识的错觉。她将身上的外套取下来还给江越,“谢谢你的外套。” 说完转身就走,江越提着外套看着她徒步而行的背影,突然开口叫住她,问她:“我们之间三年的情分,是不是就这样淡了?” “情分?”林岚顿住脚,微微回头看着江越,秋风吹得黑发乱舞,“我们之间有情分可言吗?” “林岚。” “在昨天送你进电梯之后,我们之间各取所需的关系就已经结束了,至于情分……如果非要找点情分,应该就只剩下小箬了。”她深想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我今天与你见面,是打算问你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江越潜意识感觉到林岚想要问什么,只是有些不确定,“你想知道什么?” “小箬的父亲是谁。”林岚语气很冷,甚至带着严肃,因为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江越眼底浮过一抹痛楚,“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林岚盯着江越的眼睛说:“小箬会慢慢长大,她终有一天会发现这是个不完整的家庭,会问到父亲是谁,做什么工作,为什么没有和母亲在一起。我需要知道她父亲的身份,弄清楚他父亲到底知不知道小箬的存在,是故意不认还是另有苦衷!” 江越微微闭眼,走近两步靠近林岚,“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你,如果小箬的生父要带走小箬,你给吗?” 林岚心跳蓦地加快,江越的眼神像能洞悉她的心思,让她无法直视,更或者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深知自己与小箬毫无血缘关系,又非亲非故,如果小箬的生父要带走小箬,她没有任何立场拒绝。 江越说:“三年前,我曾问过蓝音类似的问题,蓝音的回答是她的孩子没有父亲。所以小箬的父亲是谁,只有蓝音和dna知道。但是林岚……用第二种方式去找小箬的生父,对小箬来说,无疑是件残忍的事。” 林岚有一瞬是困惑的,小箬有血有肉,是个鲜活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没有父亲。但设身处地地想,她又能理解蓝音这个答案的含义。 林岚记得老板曾说过,蓝音是为了一个自诩正义的男人而死,那个男人在蓝音心中的分量必然超过了她自己的生命。以蓝音当时在金色年华的处境,不可能随便怀上一个男人的孩子。换言之,小箬的父亲对蓝音一定有特殊的意义。 在替代蓝音留在金色年华期间,林岚了解到与蓝音感情纠葛最深的只有杜敬逸,江言却说那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蓝音并没有对杜敬逸投入过真感情,她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男人。 那个足以让她拿生命冒险,为对方生下孩子的男人。 同为女人,林岚的直觉告诉她,蓝音爱那个男人,只是爱得卑微,哪怕怀了对方的孩子,她也不敢告诉那个人。 那个男人又是谁? 有个名字呼之欲出,但林岚忍住了。 她看着江越,困惑,迷茫,端详,多种复杂的心思汇聚在聚焦的眼神里,反而显得平静…… ——— 江言不时地抬腕看时间,余光偶尔淡淡地扫过李慕珩一眼,待暮色降临时,江言才叹息着说:“看来林岚今天是不会来了。”言罢,他又对李慕珩道:“失望吗?” 李慕珩侧过头看了陶夭一眼,眉目温柔,“赢的人怎么可能会失望。” 江言挑眉,不置可否,许久,又道:“那我们下一局玩什么呢?”江言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两声,“不如……” “既然是双人游戏,你一个人制定游戏规矩,是不是太无趣了?”李慕珩出声打断江言。 江言认同般点了点头,“也对,不如这次你来制定游戏规矩,当然,如果游戏不公平,我可以拒绝。” 陶夭明显感觉到李慕珩手上力度加重,骨头都要被捏碎的感觉。李慕珩眸色深沉地看着江言,淡淡道:“我父亲和江灏签订的合作协议是不是已经到你手里了?” “是在我手里,不久之前林岚给我的。”江言无时无刻都想刺激李慕珩,“你想用协议赌什么?” 李慕珩心中微微闷痛了一下,却仍是不露声色地道:“赌你那份协议到底能不能让江灏从市长的位置上滚下去。” 江言故作惊讶状,“李慕珩,你是想借我之手除掉江灏啊。可我为什么要跟你赌?江灏当不当市长,这对我并没有好处。” 李慕珩站起身,“如果真没有好处,你会把到手的协议藏起来不给江灏?” 江言眼神一凛,“你怎么会知道?” 李慕珩淡然一笑,眸底浮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深沉算计之色。江言虽然工于心计,但也仅仅适用于幕后布局,一旦与人正面较量,在情绪和语言表达上输了几分定力和控制能力。 至于李慕珩如何得知,这得感谢江容清。 江容清在家里偷听到江灏与杜芸谈话内容,得知江言并没有死,结合李慕珩突然主动辞去北亚职务、转股给神秘人,以及陆临舟接替北亚总裁这些事的来龙去脉,江容清猜想李慕珩肯定是被人算计了,而算计李慕珩的人还想对江灏不利。 协议内容对江灏威胁甚巨,江容清为了父亲的官位和江家在南城的地位,特意打电话通知李慕珩,让李慕珩想办法从江言手里拿到协议,只要协议到手,江灏就能帮他重回北亚,同时还能替他正名。 在此之前,李慕珩并不能完全确定江言与江灏之间是否存在合作关系,三年前落马的那位贪官最初被人抓住把柄的地方是金色年华。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后,上面肯定高度重视,金色年华作为夜总会多少会受点牵连,偏偏这三年来,金色年华在南城依旧经营的风生水起。 李慕珩甚至怀疑金色年华是受江灏掌控,加上当时的江言对自己了如指掌,他一度认为老板就是陆临舟或者杜坤朗,未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任事情发展,等所有人物关系浮出水面,才能制定下一步对策。 江言手握协议,却不肯给江灏,足以证明两人之前有拿协议做交易。江言食言而肥的原因无外乎两种,要么掌握江灏的把柄长期威胁,要么拿来作为罪证。 面对江言的疑虑,李慕珩不疾不徐缓缓道:“你与江灏之间的事,知道细节的有几人?” “江灏告诉你的?”江言语带失望。 李慕珩笑,“江灏跟我说,只要我把协议给他,帮他保住市长的位置,他就能让北亚集团慢慢地从商界消失。”他耸了耸肩,“如今的我被你和陆临舟算计的一无所有,成了人尽皆知的大恶人,要想在南城立足,这是唯一的办法,江灏也是唯一有这个能耐的人。” 江言闻言,失声一笑,“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敢孤身前来,还把沈月卿留在家里只让阿宁一人照顾,原来是有江灏做你的后盾。” 李慕珩知道江言误会了,而这个误会对他有利无害,“江灏这些年把自己隐藏的很好,让人抓不住把柄,协议是唯一的罪证。但协议的存在对江灏本身就是个莫大的威胁,他绝对不可能让协议长期留在你手中,七年前天海集团就是最好的案例。如今协议在你手中,你认为你能坚持的了多久?” 第二百二十章 最恨早知如此 江言面无表情的听李慕珩把话说完,目光在李慕珩沉静的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陶夭,忽而失声笑道:“你父亲当年会一败涂地,难道不是因为李承佑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导致?协议关乎到李家生死存亡,李承佑却把协议交给林岚保管,不仅如此,到死都没告诉你协议在林岚手中。如果李承佑早些告诉你他将协议交给林岚,说不定还能替李家争取一线生机。” 若由着江言的话清理脉络,江言这话说的不假。但细细深思就会知道,江言用语言陷阱在打乱李慕珩原本的逻辑。陶夭在一旁替李慕珩捏了把冷汗,跟随李慕珩多年,她比谁都了解李承佑对李慕珩而言有多重要,即使李承佑死了,李慕珩也决不允许有人诋毁。 李慕珩出乎她意料的,只轻轻抿了抿唇。 透着成竹在胸的淡定。 李慕珩从西装兜里取出一支录音笔扔到江言坐着的沙发上,不紧不慢地道:“好好听听你手里那段录音,看到底是我李家不自量力对上了权倾一方的市长,还是你的大伯得鱼忘笙,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江言偏过头看着身旁的录音笔,沉默着将它拾起按下开关,里面传来三年前郭瑞阳与杜芸在医院的对话。 江言将录音笔贴在耳边细细凝听,一开始面露不屑的他眼底有愤恨和怒意逐渐汇集,然后荡漾开来。冷冷地盯着李慕珩,恨不得将手中的录音笔捏碎以泄心头之恨。 趁江言听录音这段时间,李慕珩才得空打量整栋别墅的内部环境。与三年前无异,别墅依然奢华气派,客厅屋顶中央的水晶灯价值百万,一颗颗菱形水晶悬吊着,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林岚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没能回神,江越怕她误会什么,正欲开口化解两人僵冷的气氛,林岚已开口打断他,“你是蓝音重视的人,如果连你都不知道小箬的生父是谁,那我想……也没必要去找dna了。毕竟人海茫茫,又能到哪里去找那个男人?即便找到了,如果是个品行不好或者脾气暴躁的人怎么办?把小箬交给他,我反倒不放心。” 江越轻轻松了口气,“小箬性格温顺乖巧,适合留在你身边。虽然你不是她的生母,但等小箬长大了,她会明白你对她的爱丝毫不比亲生母亲少。” 林岚坦然一笑,“我会给她足够的爱。”她眼中含着光彩,“江越,说句很自私的话,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希望你一辈子也别更改。” 江越皱眉,旋即了然。林岚看他听明白意思了,转身往路口走去。 江越突然拉住她的手,手上力度略重,林岚被迫停下。她偏回头看着江越,薄暮晕染下,江越的五官显得迷离,像远方蜿蜒的山脉,给人一种神秘又神圣的庄严感。 “你真打算照顾小箬一辈子?” 林岚看着江越,“她是我女儿,照顾她是我的责任。但也用不上一辈子,等小箬长大工作了以后,她就不需要我照顾了。我要做的是在这二十几年内,保护她,让她平安健康的长大成人。” “那你的以后呢?有打算过吗?” “我的以后?” “不打算成家,不打算给小箬一个完整的家庭,不打算给小箬一个……父亲吗?” 林岚愣了愣,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远方,仿佛这个问题与她很遥远,答案更是从不曾想过。感受到手上江越的力量越来越重,温度越来越炙热,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缩回,身体却被江越一下子拉入了怀中。 林岚头磕在江越坚实的胸膛上,大脑有一瞬的空白,目光无意中触及到前方一辆缓缓驶来的黑色轿车,撞上车内那对幽冷深邃的眼眸,她觉得自己像落入空谷里无底又狭窄的深渊中,被绝望的窒息感紧紧包裹。 车里的人也看见了她,四目相对,她却下意识地看向副驾驶的另一个女人。原本僵硬的身体似被一盆冷水浇下,浑身血液凝固了,所有感官失去了知觉,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江越在她头顶说:“昨天我对你说想给你和小箬一个家,并不是为了弥补,也非一时冲动,而是真心想和你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我这辈子没对多少女人动过真心,唯独你,让我挖空心思的想要把你留在身边。回老家那天晚上,我们的车被困在泥石流里,生死一线的关头,我除了遗憾没能替我母亲雪恨,更遗憾无法与你再多几年相处的时光。 如果我早知自己会像现在这么爱你,三年前我一定不会让你遭遇那些苦难,在知道你有危险、受委屈的时候,我就应该及时的出现帮你,做你能够依赖甚至信任的人……林岚,我的心意你明白吗?” 江越生性刚直孤冷,不善表达,能说出的这番柔情的话连他自己都很意外。 黑色轿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淹没在夜色里,林岚的目光像跟着被带走了,飘远到不着边际的另一个世界。 许久,她才收回目光,将方才耳边听到的话在脑海理了理,“曾经我在想,如果有个人能住进你心里,被你爱着宠着,她一定是世界上幸运又幸福的女人。”林岚笑了笑,撑着江越的腰侧想要拉开距离,一字一句地说:“但那个女人,不会是我。” “为什么?”江越双臂收紧,再次把林岚圈紧在怀,声音不可自抑的激动,“你不是说不恨我的吗?为什么不肯接纳我?” “不恨不代表爱,不爱也未必就是恨,这世界上的感情不是只有爱恨两种。”林岚的反抗换来江越更沉重的禁锢,她索性放软身体不再徒劳,静静地说:“我如今最怕最恨的就是‘早知’二字,因为我比你更后悔多年前那些决定。如果早知有今日,三年前李慕珩与绑匪搏斗的那个晚上,我就应该选择逃走,而非跑回去救李慕珩。再早点,我会选择不去季氏上班。追根溯源,我就不应该认识李承佑。将一切掐断在源头,后面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江越无语反驳,力量渐松。 林岚获得自由后,站直了身体,与江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我们没有第三眼,无法预知未来,只能活在当下,在事情一步步发展后做出合理和正确的决定,即便不能所有事都称心如意,减少未来后悔的几率也好。”她顿了顿,深吸口气,郑重其事地说:“而我现在的决定,是抛弃过去所有的一切重新生活。” 江越拧眉看着她,“跟我在一起,我一样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无论物质还是感情,江越觉得自己并不会亏待她。 林岚摇头,释然的笑容很美好,如四月雨后清凉的风,一种宁静到骨子里的通透感,“江越,你忘了吗,三年前我所遭遇的那些事,都是拜江家人所赐。我的新生活里,怎么可能再允许他们出现?” “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三年前……”江越以为她是因为恨江容清和杜芸连带着恨屋及乌,故而才拒绝自己。 林岚反问,“你不也一样放不下你母亲的死吗?” 果然,江越眼中浮过一抹浅淡的恨意。 虽然稍纵即逝,但林岚还是捕捉到了。 她微微翘了翘唇畔,低垂眉目,转身就走。背过江越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 江越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觉掌心还残留着林岚身上的余温,满满的全都是,他张开手又合上,里面什么也没有。 事实上……从未抓住过。 林岚离开别墅区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市区,停靠在半山上的车被交警队拖走了,她今天没精力去处理,头重脚轻的她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一晚上。 许是山上太凉受了寒,她下了车就蹲在路边干呕起来,但胃里什么也没有,呕出来的都是酸水。 无力地靠着旁边的树,全身重量都压在脚上,肩上仿佛扛了不堪重负的东西,动弹一下都很困难。 目光无意中落在街对面一家成人用品店,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例假好像延迟了。 她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扳起指头一天一天的数,数了五六遍才消停。自从上次流产大出血后,她的例假变得紊乱,但大多数时候都在提前,而这次已经推迟了七天。 那次被人下了药与李慕珩发生关系,当晚奔波去接小箬,第二天又遭遇小箬被老板绑走的事,完全忽略了事后的避孕措施。 她穿过马路跑到街对面的药店买了一只验孕棒,到就近的公共厕所测试,测试结果是两条红杠。她不死心,又去另外一家药店买了一支再测试一遍,结果一样。 怀孕了。 把验孕棒扔进垃圾桶里,回忆像洪水猛兽汹涌而来,冲荡着她的神经。她突然觉得很可笑,并且也笑出了声来。蹲在厕所的角落里,双手捧着脸没心没肺地笑,双肩颤抖着,眼泪却从指缝中溢了出来。电话在包里不断地震动,一遍又一遍,闹的她越加心烦意乱。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逐渐平复好心情,然后用力抹了一把脸,翻开手提包拿出手机。 方才的未接来电是陈梅打来的,她用力吞了吞喉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边揉着精明的位置边回拨过去,“怎么了?” “林小姐,小箬她一直哭闹,我怎么哄都哄不住,所以……” “我马上就到家了。”挂断电话,她撑着光滑的厕所隔板想要站起,许是长时间保持深蹲的姿势,突然起身牵扯到腹部刺激到某样脆弱的存在,导致腹部传来尖锐的痛,紧随着一股暖流从里面溢出。 她惶恐着伸手去摸,湿湿黏黏的感觉,摊开掌心,触目的是一片血红。而刺眼的视觉冲击伴随着强烈的晕眩感一并袭来,淹没了最后一丝清醒。 第二百二十一章 想要个弟弟 浓烈的消毒水味道灌入鼻息,还未睁眼她就猜到自己身处何处。进过医院很多次,这气息她是再熟悉不过。 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片冰冷的白,余光里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闪了一下,她偏过头往门口望去,什么也没有,反倒是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检查单走了进来。林岚眯着眼看着医生,觉得颇有些眼熟。 他见林岚醒了,收起检查单往里走,用公式化的语气问:“感觉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岚听话的感受了一下身体,除了头还有些胀痛外,也没哪里不舒服,“没有。”等医生走到病床旁,她才开口问:“这是哪家医院?” “南桥。” “我是怎么到医院的?” 医生说:“一个好心人把你送来的,听说是在路边公共厕所里发现的你。” “她人还在吗?”她当时在女洗手间,那位好心人应该是个女生吧。 医生目光在病房里搜寻了一下,“把你送来他就走了。”医生似乎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直接把手里的检查单递给她,“这是你的检查报告,相信你自己也知道了。你怀孕了,三周多。” 林岚没有立马接过,放在被子下面的手微微收紧成拳,落在检查单上的目光有些失焦,苍白的脸色更显得毫无生机。 医生把检查单又向她递了递。 许久,她才撑着床面起身,医生帮她把枕头垫在腰下,扶她坐好。 “我现在可以做手术吗?”她语气很平静,像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医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饶是见过无数想做人流的女生,但平静到冷血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果你想做,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安排。但是……在做手术之前,你身体情况我需要跟你讲清楚。” “你请说。” “你之前是否流过产?” “是。” “当时是否有大出血?” 林岚回忆着三年前那个雨天躺在雨中任由血水从身下蔓延的场景,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是。” 医生一脸遗憾地说:“结合你的检查单,我诊断你的宫体伴有清宫后的并发症,同时还有子宫内膜异位,这两种情况加起来的后果是很难受孕。你这次能怀上实属不易,如果你再做人流,只怕以后受孕的几率微乎其微,毕竟你的年龄也不小了,要考虑清楚。” 医生说的很委婉,就差告诉她是高龄产妇,以后可能不孕不育了。 林岚怔怔地盯着医生看,头微偏着,无神的双眼看上去很迷茫,“既然我的身体有这么多问题,如果我留着它,它又能健康的生下来吗?” “配合医院给出方案好好调养,基本上没问题。” 林岚眨了眨眼,涣散的意识渐渐回笼,才伸手接过单子。单子内容是胎儿的b超,和三年前一样,一个隐约可见的小点。只是三年前是两个,现在成了一个。 同样是怀孕,孩子的父亲依然是李慕珩。三年前不顾一切地想要留下孩子,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爱李慕珩,知道李慕珩也爱自己。即使不能与李慕珩在一起,但她依然想留下属于他的孩子。 孩子是因为爱而存在,存在也会因为爱而合理。 可如今,爱没了,这个意外留下的产物,来到这个世界做什么? 更何况她已经有小箬了。 她努力找理由说服自己把孩子打掉,比如孩子的父亲是李慕珩,她的经济能力支撑不了养两个小孩等等,但在最后关头,怎么都狠不下心真的做决定拿掉它。 医院病床紧缺,医生再次来问她考虑的怎么样,如果不做手术就得尽快出院把床位腾给更需要的人。 她依然做不了决定。 于是选择了出院。 她的医生破天荒的抽出时间送她走出医院,临别前不忘提醒,“别忘了我说的话,考虑清楚后随时来医院找我。” “谢谢,我会慎重考虑。”林岚不知道这位医生为什么这么热情,因为在她记忆中,之前所接触的医生大多都比较冷淡。 目送林岚离开医院,医生从兜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接通后,他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孩子暂时是保住了。” 对方沉默了一阵,“谢谢。” 医生笑了笑,“话说回来,她身体素质确实不太好,想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可能要花不少心思。” “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我会亲自照顾她。” 医生还想再叮嘱几句,对方道了谢直接把电话挂了。他看着手机无奈摇头,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林岚折腾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陈梅和小箬还没睡。一直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不肯睡觉的小箬见她回来,忙扑过去委屈的嘟囔:“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林岚把扑过来的小箬搂在怀里,“妈妈出去办点事,回来的有些晚,小箬怎么还没睡?” “我想跟妈妈睡。” 林岚笑着点头说好,见陈梅在打呵欠,就示意陈梅先去睡。 她把小箬抱上床,小箬小小的脑袋窝在柔软的枕头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林岚不想睡。林岚半身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一手轻抚着小箬的脸颊,内心反复纠结许久,才哄着小箬说:“小箬,我们来玩你问我答的游戏好不好?” “好啊。”小箬欢快地说。 “那妈妈先开始。”林岚问:“白雪公主身边有几个小矮人?” “七个!”小箬眼里泛着精光。 “小箬真聪明,不愧是妈妈的乖宝宝。”林岚奖励了小箬一个轻吻,“妈妈再问下一题,灰姑娘是穿的什么鞋去参加舞会的?” 小箬得意地扬起眉,“水晶鞋,王子就是拿水晶鞋才找到她的。” “小王子喜欢什么花?” “玫瑰。” “小箬最喜欢什么颜色?” “粉红色。” “小箬喜欢弟弟妹妹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小箬难住了,憋了很久才憋出答案,“小箬喜欢。” “如果妈妈再给小箬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小箬愿意吗?” 小箬眨了眨眼,像极了林岚迷茫困惑时的样子,“妈妈要给我生弟弟妹妹吗?” 林岚微笑凝滞,旋即又笑开了些,“小箬愿意的话,妈妈可以给你生一个。” 小箬一听,忙坐了起来,挤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那你赶紧给我生一个弟弟吧,像江叔叔那样的弟弟,可以保护妈妈。” 林岚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像捂着一个小太阳,把全身上下所有的疲惫都融化了,连带着那些思想上的不快和压抑都驱散开来。她微眯着眼拍了拍枕头示意小箬重新躺下,小箬果然乖乖地躺好,还自己盖好被子,如此表现只为了接下里的请求,“妈妈,你给我生一个弟弟吧,我想要个弟弟。” “那万一要是生了个妹妹怎么办?” “如果要是个妹妹……”小箬有些为难,“我就把江叔叔和姨买给我的玩具送给妹妹玩。” 林岚被小箬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她躺下与小箬共枕一个枕头,与小箬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蹭了蹭,“妈妈爱你。” 小箬在林岚鼻子上吧唧亲了一下,“我也爱妈妈。” 母女俩相视而笑,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温情。你问我答的游戏结束,林岚轻声哄着小箬,直到孩子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地翻身起床走出卧室,顺便将卧室的门关上。 她回到客厅给自己从饮水机里倒了杯白开水,然后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身体放松地靠着沙发,开始考虑肚子里孩子的去留。手抚上小腹的位置,她到现在才真实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怀孕了,怀了李慕珩的孩子。 只是她不知,在她的家门口,有个男人站了很久。直到门缝里透出来的那缕光熄灭了,他才转身离开乘坐电梯下楼。 南城的夜晚并不安静,行驰在马路上的车因为通行无阻所以车速飞快,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像极了呼啸而过的疾风。 其中一辆黑色轿车与众多车辆一样在马路上穿梭飞驰,掌握车子方向盘的男人却不像其它欲归家或赶路的车主那样将这段路当做路程,而是一种宣泄。 搁在副驾驶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震动,他无动于衷。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老宅别墅的车库,他才得空拾起手机查看未接来电。 从江容清到沈月卿再到陶夭,没一个是他想接的,索性不理,径直下车回家。 推开别墅的门,沈月卿坐在沙发上正与陶夭说着什么,因为投入而忽略了已经进门的李慕珩。 只闻沈月卿愤愤地说:“都怪林岚,要不是她当着媒体和董事的面说些莫名其妙有损慕珩声誉的话,慕珩的处境也不会这么糟糕。要是让我见到她,我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替慕珩出了这口恶气。” 陶夭劝道:“您别生气了,我相信慕珩会处理好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慕珩向来心软念旧情,上次要不是我逼他,林岚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沈月卿一想到林岚心里就不舒服,脸上写满嫌弃,“现在想想,当初真是引狼入室,这个林岚简直就……” “说够了吗?” 冷厉低沉的声音像一记惊雷,骤然打断沈月卿的话。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她不爱你 沈月卿被李慕珩含怒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身翘首望着玄关处的李慕珩,暖色灯光渡在他身上,反倒让他显得更加肃冷。沈月卿心知李慕珩不喜欢听自己说林岚坏话,心里正着急。耳边突然传来陶夭清丽的声音:“慕珩,你回来了。沈姨还正念着你呢,说你这么晚还没回来,她很担心。” 沈月卿心里轻轻松了口气,看陶夭的眼神充满欣慰。 李慕珩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幽寒的目光扫了陶夭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陶夭勉强挤出一抹笑,“刚才沈姨给我打电话说她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所以我……”见李慕珩面色不善,陶夭聪明的不再给自己找不快,“既然你平安到家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陶夭拿起沙发上的包转身就走,沈月卿拉住陶夭的手,“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开车回去不安全,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等明天一早我让慕珩送你回去。”又给李慕珩递眼色,可李慕珩就像看不懂似的,沈月卿只好自圆自话,继续道:“我也好久没看到夭夭了,刚好趁今晚我们俩可以好好谈谈心。” “这种情况,你有心思谈心?”李慕珩问沈月卿。 沈月卿瞠目结舌,眨巴着眼睛好半晌没反应过来。陶夭怕二人因为自己闹矛盾,赶紧抽身离开。她前脚走出大门,李慕珩后脚就跟上。 见李慕珩追来,陶夭心里还有些窃喜。 夜色浓厚,庭园里的路灯灯光微黄。十月底的深夜,晚风带着冷凉之意拂过脸庞,陶夭借着路灯的微光注视着李慕珩俊冷的脸庞,心里柔肠百转,动情地唤了他的名字。 “你跟她说了什么。”李慕珩的声音很冷,比这夜风还要冷,浇灭了陶夭心里流窜的那团情火。 迎着李慕珩疏冷的目光,陶夭莞尔,“你觉得我会对沈姨说什么?说你变成这样都是林岚害的,还是说江言没死?更或者……说你为了保护她,交出了北亚集团董事长和执行总裁的位置?” “我只想知道,她为什么又在针对林岚。”李慕珩无心与她浪费唇舌。 “呵……我还以为,你是怕我告诉沈姨江言还活着的事呢,没想到你担心的却是我是否有在她面前说林岚的不是。”陶夭轻声笑道:“都到这种地步了,你心里还惦记着她?” “我跟林岚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一言一字,清冽至极。 “与我无关?”陶夭眼里水雾氤氲着,心里突然就委屈的不行,“慕珩,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清楚吗?你落魄时,是我无怨无悔地跟着你,你遇到危险时,是我第一个赶到现场帮你。她呢,她在做什么?她在跟新欢搂搂抱抱谈情说爱,完全不在意你的生死。这种趋炎附势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爱,值得你对她牵肠挂肚?” “够了!”李慕珩的嗓音本就低沉醇厚,即使是低吼,威慑力依然足以令陶夭自觉咬住牙不敢再说半个字。 他冷凝着眼前的女人,眼里像有风云翻卷,“三年前你对林岚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我顾念我们过去的情分,对你一再容忍,但这都有限度。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在我母亲面前说林岚的不是,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陶夭怔然,脸色刷的一下白的彻底。她想从李慕珩眼中找到一丝柔情或者悔意,可无论她看得多仔细,多认真,李慕珩眼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和厌恶。 “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要与江言赌我先到而不是林岚?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李慕珩眼神闪烁了一下,眸底浮过一抹深深的沉痛之色。陶夭凝望着他紧蹙的眉心,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痛处,继续道,“因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林岚不爱你,她爱的是李承佑,不是你李慕珩。从三年前她知道你不是她爱的那个李慕珩以后,林岚就不是你的林岚了。在她心里你就是个骗子,把她推入地狱的凶手,她恨你,恨不得你死。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看清事实?” 这话似乎戳中了李慕珩心中最脆弱敏感的地方,以至于他反应尤为激烈,大步迈过去掐住陶夭纤细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突,居高临下地逼视着陶夭布满惊恐的脸,“夭夭,我再说一遍,我与林岚之间的事,与你、与任何一个人都没关系。她心里爱着谁,只有她知道,不是你说了算。” 灼热的气息扑打在陶夭脸上,像被烈火炙烤,所谓怒火不过如是。 “你!自!欺!欺!人!”陶夭料想李慕珩不会真要自己的命,所以不怕死的继续说她认为的事实,“林岚不爱你,她不爱你!她……呃……” 被扼住的喉咙因为失去呼吸再也无法吐出半个字,陶夭瞪着眼睛看着李慕珩,身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十几年了,她第一次在李慕珩眼中看到嗜血的寒意,带着杀人的欲念,让她产生命悬一线的惊恐。仿佛自己在他眼中不过卑贱的蝼蚁。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判自己死刑。 她脸上血色褪尽,双手挣扎着,拍打着李慕珩的手臂,却怎么也撼动不了对方的手。 相比被所爱的人伤透心,陶夭更愿意活着,哪怕就此远离李慕珩,也好过死在对方手里。 躲在门口面的沈月卿见李慕珩还没松手,忙跑过来抱住李慕珩的胳膊,声泪俱下地劝道:“慕珩,有什么话冷静下来慢慢说,你千万不要冲动。这是陶夭,是夭夭啊,她不是外人,你快放开她。” 李慕珩不为所动,眼底涌动着浓烈的寒意。事实上他并没打算真伤害陶夭,只是想借此让陶夭对自己彻底死心,同时为三年前的事做出警告。 三年前他不信林岚的话,认为林岚是为了与季呈延在一起才打掉那两个孩子。后来种种事实证明,林岚在医院说的都是真的,是陶夭把她去墓地祭拜李承佑的事告诉给江容清,也是江容清失手将林岚从石阶上推下导致林岚流产。 他当时有怀疑过,却因为陶夭的否认没再深究。如果早些察觉江容清和杜芸母女对林岚的敌意,兴许林岚就不会被绑匪绑走,不会被注射毒品,不会遭遇那些非人的折磨,更不会离开自己三年,因为仇恨而顶着另一个女人的身份艰难的活着…… 每每想起这些,他便心痛难忍,后悔不已。曾经他想着,只要林岚能放下过去的恨意,她对自己做什么他都接受不反抗,哪怕是拿把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也不觉得过分。 可看到林岚与江越相拥而立的画面,他又觉得害怕,怕把林岚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人不是自己。 他固执的坚持,是他把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能把她带出来的,也只能是他。 其他任何人都不能。 沈月卿还在哭着劝他松手,陶夭绝望的泪水滚落在他手背上,带着人体的温度,提醒他适可而止。 他墨黑的瞳孔转动了一下,看着陶夭血色全无的脸,缓缓张开手。陶夭身体失去支撑力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沈月卿忙蹲下身去扶,一边用手替陶夭顺着胸口,一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夭夭没事了,别怕,沈姨在这儿,别哭了。” 许久没哭过的陶夭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肆无忌惮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透着歇斯底里的绝望……模糊的视线里,男人高挺的背影逐渐远去…… 那一瞬间,陶夭觉得自己的心彻彻底底的碎了,十几年积攒下来的美好都在这颗心上,一旦碎裂后,就再也拼不完整。 泪眼迷蒙的眼睛看着李慕珩的背影,陶夭心中忽而想着:“李慕珩,我以为时间能打动你,可到最后才发现,我才是那个被时间打动的人。” 也许……你终究不属于我。 因为陶夭的事,沈月卿与李慕珩大吵了一架,很激烈,刘英不敢劝,只能干着急。一番激烈的争执后,沈月卿坐在沙发上哭,李慕珩坐在另一头抽着闷烟,烟雾袅娜在他周围,很颓废。 沈月卿要李慕珩去给陶夭道歉,理由是李慕珩现在一无所有,而陶夭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咖啡馆,如果跟陶夭在一起还能经营生意,从头再来。 李慕珩充耳不闻,沈月卿越演越烈,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林岚,李慕珩听着实在烦躁,猛吸了一口烟,再把烟圈吐出,沉声问:“你知道今天这一切,到底是错在谁的身上吗?” 沈月卿说:“当然是林岚了,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不是吗? 李慕珩自嘲般笑了,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转身上楼。 林岚昨晚睡得比较晚,醒的自然也就晚了些,小箬见妈妈睡得正熟,也跟着睡起了大懒觉。陈梅做好早餐叫她们母女俩起床,林岚这才和小箬打着呵欠起床穿衣洗漱。 吃过早餐,林岚打算去医院找昨天那位医生再好好了解一下孩子的情况,又临时接到罗亚打来的电话,让她带着小箬过去吃午饭,今天是周六,林风和秦羽霖在家里。 与林风虽有隔阂,但毕竟是一家人,迟早都要团聚,林岚就答应了。和小箬赶到林风家时,林正泽和罗亚已经弄了一大桌子美食,都是林岚以前爱吃的。 一家人围着小圆桌坐满了,林正泽从头到尾都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给林岚夹菜,罗亚给林岚盛汤,客气的程度反倒让林岚觉得自己成了外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物是人非 罗亚亲手做的饭菜虽然可口,但这顿家庭聚餐林岚吃的并不轻松,除了小箬不喜欢太油腻的食物有些闹脾气外,一半原因是由于与林风之间微妙的气氛。 饭后罗亚和林正泽在收拾残局,林岚想帮忙也帮不上,就在客厅与秦羽霖闲聊,聊得最多的也就林霖和小箬两个孩子,同为母亲,共同的话题似乎也只有彼此的育儿经。 忽觉旁边的沙发凹陷了下去,林岚偏过头一看,只见林风端着一盆剥好的三红蜜柚递给林岚,她以前爱吃蜜柚,家里人都知道。 “这是我们一个同事去福建那边出差时带回来的,非常甜,你尝尝。”林风认真地说。 许是因为官场历练,又当了父亲,言谈举止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温厚深沉的气质。但氛围始终有些凝重,场面一度显得极为尴尬。秦羽霖虽然是林风的妻子,姐弟俩的事儿她也不好插嘴,就抱着林霖到阳台上透气去了。 林岚接过林风递来的水果,微笑道:“谢谢。” 林风双手交错着放在膝盖上,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勉强,但与林岚寒暄起来倒并没让人觉得生疏,趁父母都在忙碌,林风语气突然变得低沉,“姐,三年前的事……我很抱歉。过去我补偿不了你,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以赴。” “都过去了。”林岚淡然道,恰好小箬要往怀里蹭,林岚张开双臂让小箬窝在怀里,微笑着面向林风,“以后都别再提了,免得爸妈担心。” 林风说:“你心里记着这个事儿就好,如果你打算长期在金色年华上班,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林岚心底微讶,林风老练世故的语气让她对记忆中的林风改观了不少。细看了林风几眼,倒也确实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执拗的热血青年了。 罗亚忙完就到客厅与林岚拉家常,林正泽愈发喜欢小箬,与小箬满屋子追赶着玩,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增添了几分暖意。 好不容易气氛稍微回暖了些,林风的手机突然响动。他拿着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随后起身到卧室去接。 林岚和罗亚继续促膝长谈,从小箬聊到林岚这些年的经历,罗亚问的很详细,林岚回答的很精简,表达的语气也很平静放松,仿佛这些年她过的很好一般。 不多会儿,林风从卧室急匆匆地走出来,“爸,妈,姐,你们先聊,我有急事先走了。” 林正泽倏地站起身,“你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能把单位的事放放吗?你们单位又不是少了你就不能正常运转了。” 林风心情不好,火气说来就来:“单位少了我当然没任何影响,但我如果少了这份工作,拿什么来养活你们?”许是察觉到自己说的话太伤人,林风又改口道:“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 不等其他人有反应,林风拿着车钥匙直接出门。 林岚和罗亚双双望去,罗亚失落地说:“估计是单位上有什么急事,这些年经常这样,习惯了。” 林岚听罗亚的语气,隐约感觉母亲有些不高兴,虽说习以为常,但对林风这种态度肯定是不满的。 在阳台上逗女儿的秦羽霖听见关门声响,忙回到客厅,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看到林风,一脸疑惑地问:“林风怎么了?他现在去哪里?” 罗亚摇头,“急急忙忙就走了,什么也没说,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秦羽霖果真去打电话了。 林岚从头到尾不发一语,愈发像个客人,规规矩矩的坐着,客客气气的说话,不知要怎样才能融入这个家庭。更或者说,这个家庭里的林岚在某些意义上已经死过一次了,如今复活而来的林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一家子人的关系像当初一样融洽和睦。 林岚心里牵挂着肚子里的孩子,迫切的想要从医生那里得知这孩子目前的状况,就没逗留的太久,下午两点一过就带着小箬离开,然后开车直接去医院。 她到门诊部直接挂了昨天那名医生的专家号,在候诊厅排队时,小箬拉着她的衣袖小声问:“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医院呀?” 林岚柔声道:“妈妈来检查身体。” “妈妈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林岚牵着小箬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角眉梢都挂着幸福的笑,“是妈妈这里多了个小朋友,妈妈来看看他是不是跟小箬一样乖。” “哦。”小箬听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的陪妈妈坐着,“我陪妈妈一起看。” 林岚宠溺地摸了摸小箬的头发,把随身准备好的儿童漫画书给小箬看打发时间,小箬高兴不已,捧着漫画书果真看的津津有味。林岚抬眼看显示屏上的排号,她的名字终于出现在最底下那一排。 “我还在等着咱们这位市长兑现承诺,把房价往下降一降呢,现在看来没戏了,我跟我老公又得多奋斗两年才能买得起房子了。” 说话的女生声音尖细,很容易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江灏可是咱们南城市的市长,这南城的发展战略、这房价物价是涨还是猛涨,还不都是他说了算。他老早就说要降了,都没见降下去,估计就是说着安抚安抚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心。我以前还觉得咱们这江市长挺好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很早以前就与地产开发商勾结来赚国家和老百姓的钱了,现在市中心广场那地段可是寸土寸金啊,人家私下赚的钱够他一家子人几辈子花了,才不管我们这些人买不买得起房呢。” “唉,要是早生个二十年,我倾家荡产也要去中心广场附近买一套房子,现在再把它卖出去,那我可就是千万富豪了。” “得了吧你,二十几年前你还在穿开裆裤呢,别说买房子了,买条裤子都得你妈做主。” “切。” 林岚对两个人谈论的内容颇为震惊,市中心广场项目幕后参与人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这两名女生又如何得知江灏名列其中?难道说协议的内容被泄漏了? 正在林岚困惑时,有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她抬眼一看,护士四下张望着喊:“林岚,林岚在吗?” “我在。”林岚站起身,牵着小箬走到护士面前,把自己的挂号单递给护士,“我就是林岚。” 护士接过挂号单确认了一眼,“跟我来吧。” 医生坐在办公室里给一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交代着什么,见林岚进来,他严肃的脸上才稍微有了点笑意,“你来了?” 林岚点头。 “考虑好了吗?” 林岚迟疑了一阵,“考虑好了!” 医生勉强一笑,“考虑结果是……”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一字一句,语气坚定,亦如她对待第一次怀孕的态度一样。 她抱了抱小箬,一边想一边说:“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毕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了,如果……” 医生干咳两声打断她,“你考虑清楚就行。” “谢谢。”林岚笑问:“你昨天说我身体状况不是特别好,那我自己在家需要注意些什么吗?卧床静养什么的需要吗?或者吃点什么对宝宝好?” 医生微眯着眼睛看了林岚半会儿,许是心虚的缘故,觉得她浑身都散发着温柔强大的母性光辉,心里不禁涌上来一种很奇怪的敬畏感,他捏了捏鼻子,道:“倒没卧床静养那么夸张,等会儿到护士那里领一本孕期手册拿回去看,前面三个月定期做产检,保持良好乐观的心情。”医生又看着小箬,“小朋友,这几个月要好好照顾妈妈哦。” 小孩子理解能力有限,并不明白大人的对话在表达什么,只能从字面意思去理解,“我会好好照顾妈妈的!” 医生夸奖道:“真乖!” 从医院出来,林岚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她心里觉得踏实又满足,忍不住再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只是这份美好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她接到警方沈正阳打来的电话,让她去一趟警察局。 林岚在电话里询问理由,沈正阳只说是陈桂东的案子有新进展,让她去警局录口供,林岚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陈桂东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即便有新进展,与她也毫无关系。 但沈正阳态度坚决,大有林岚不去他就亲自上门的意思。 林岚拗不过沈正阳的倔脾气,只好把小箬先送回家交给陈梅照看,然后自己开车去警察局弄清事情原委。 沈正阳在警局等她多时,两人还在以前那间审讯室,彼此还坐在以前的位置,不同的是沈正阳的态度比上次友好许多。 林岚从沈正阳口中得知,关于三年前那起绑架案,陈桂东翻供了,警方需要作为受害人的她出面指证陈桂东的供词。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两个男人争吵 由于陈桂东之前的供词属于死无对证,所以沈正阳先象征性的检查了林岚的身份证,问了三年前绑架现场的一些细节,确定林岚说的与陈桂东的供词无出入了,才开始进入正式环节。 相比上次阳小兰事件,沈正阳这次温和许多,语气措辞尽量不会让林岚感到不适,他关注着林岚的表情变化,道:“陈桂东将三年前绑架案幕后主使由“网络神秘人”换成了杜芸,并且向警方提供了可以证明杜芸与他有金钱往来的证据。警方目前已经与银行取得联系,在调取陈桂东三年前银行的交易记录,就等银行那边的回复。” 沈正阳还说:“这个案子上头很重视,要求严查真相,必须还原案件的真实性。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上头特地派了两名警察保护你,以防万一。” 林岚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震惊到了,她本以为这起案件会随着陈桂东的无期徒刑而告终,却没想到陈桂东会突然翻供。待沈正阳解释完,她才试着开口问:“陈桂东为什么突然翻供?” 沈正阳盯了她一眼,“我们问过他,他说是良心上过不去。” “你们相信他的话?” 沈正阳一笑,“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监狱那边的人说,陈桂东前几天还在监狱跟人打架。”沉吟一会儿,沈正阳接着道:“今天一早李慕珩去监狱找过他。” 林岚蹙眉,“李慕珩找陈桂东??他们说了什么?” 沈正阳笑着摇头,“他们的对话内容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李慕珩只是过去关心了一下陈桂东,顺便送了一些东西。东西监管的人检查过,一切正常。” 见林岚脸色不太好,沈正阳以为林岚在担心案子无法查清,于是又道:“不过你放心,这件案子依然由我负责,一旦案情有新进展,我会随时通知你,你只需要随时配合,不要被某些客观原因影响就好。”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林岚听得出来,她感激地看着沈正阳,在沈正阳充满正义的脸上看到了希望和力量,“我相信沈警官,只是这件案子牵涉到的人非同一般,可能会给你带去很多麻烦,沈警官要多注意。” 沈正阳淡定一笑,义正言辞地说:“还原案件真相,帮受害者讨回公道,让犯罪分子受到法律的制裁,是我们作为警察的天职!” 林岚心里很激动,“谢谢。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你们需要我,我随时配合。” 沈正阳点头嗯了声,“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开车回家途中,林岚越想事情越不对劲,首先是医院里两名女生的讨论内容,再到陈桂东突然翻供指认杜芸,这两件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事儿,怎么会在同一天被翻出来? 先是前者,协议原件她交给了江言,电子版的给了李慕珩,如果协议内容真被泄露,泄漏的人是江言还是李慕珩? 再是陈桂东,沈正阳说李慕珩去找过陈桂东,紧随着陈桂东才翻供。那李慕珩与陈桂东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林岚脑海中纠结,搅得她脑仁疼。将车停靠在路边,她打开网络搜索江灏相关,并没有任何负面新闻或者对江灏不利的报道。她怕是自己多心,思来想去,只好打电话给江越告知这两件事。 电话很快被接通,林岚还未开口,江越就已经说道,“如果你想问陈桂东和协议的事,我只能回答你这些的确是我们做的,但具体情况暂时还不能透露,等事情顺利进展到一定程度了,我会详细告诉你。这几天你多配合沈正阳,不管身边的人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说真话,不能因为别人隐瞒真相,知道吗?” 林岚心里比谁都想杜芸被绳之以法,自然会坚守真相。但这些话从江越口中说出来,就另含了几分意思,仿佛他已经预料到有谁会去找她,让她隐瞒真相。 只是到目前为止,除了江家的人,林岚也猜不出有谁会找到自己。 想起沈正阳说李慕珩去找过陈桂东,有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了好几回,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你还想问什么?”江越主动问。 林岚右手紧握着手机,左手抓着方向盘,尽量控制好语气不表露内心的紧张,“我听警察局的人说,李慕珩今天去找过陈桂东。我想问,这件事……李慕珩是不是也有参与?” 江越沉默了一会儿,“你希望他参与吗?” 这话问得林岚心口一紧,她目光四下顾盼起来,“我听沈警官说李慕珩去找过陈桂东,而你刚才又跟我说陈桂东指认杜芸在你们的计划之内,所以我才想问你他是不是也有参与进来。” 李慕珩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林岚这样告诉自己。 江越轻声笑了笑,“别给自己抱太大的期望。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照顾好自己。” 江越说完快速挂断了电话,林岚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音,思绪突然就飘回到昨天下午,想着老板发来的那张图片,她不禁自嘲一笑,随后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挂断电话的江越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江言叫他他才回过神。 “林岚在问谁有没有参与?”坐在电脑前的江言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江越勾唇一笑,目光扫过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冷清的李慕珩,最后才对江言说:“肯定不会是你。” 江言指了指李慕珩,“他?”在李慕珩还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冷讽道:“我更不相信了。” 李慕珩冷眸一瞥。 江越嘴角笑意愈深,甚至带着几分玩味儿,岔开了这个话题,“真没想到,我们三个人竟然也会有坐下来一起合作的一天。” 江言脸色倏地拉了下来,“我与他之间是赌局,跟手下败将可谈不上合作。” 李慕珩拾起桌上的香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了一口,再将烟雾吐出,不紧不慢地说:“上一局我赢了。” 江言冷嗤,“赢得痛快吗?” 李慕珩眼神一沉,“看我赢,你痛快吗?” 江言怒及,顺手就从轮椅的暗格里掏出手枪指着李慕珩的脑袋,作势要一枪崩了李慕珩,幸好江越反应迅速,身手敏捷,秒将江言手中的枪收走。 作为一个军人,又是军区上级,江越对各类枪支的结构和质感了如指掌,甚至能通过声音准确判断出弹膛里有几发子弹。把江言的枪握在手里,江越发现弹膛里是空的。 李慕珩越看江言越觉得他还跟六年前一样,遇见稍不称心的事儿就容易情绪化,心思一转,他才想起江言才二十出头,心里莫名产生一股想要逗弄江言的念头,可他压制住了。 江越把枪扔在桌子上,没兴趣看两个男人嘴上争锋,冷声打断他们,“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请私下处理,我时间很宝贵。” 李慕珩与江言对望一眼,一个面若冰霜,一个面带不屑。 江越懒得理这两个人,直入主题道:“协议内容发布之所以选在周六,是因为网民周六比较闲,有大量时间在网络上讨论传播。哪知道协议内容发布到网上才半个小时就被全面删除,再发送时网站都会自动屏蔽。反应速度如此之快,想必江灏早就想到我们会有这一招了,所以提前跟各大网站内部的人打好招呼。”江越说着,目光移向了江言,“单靠舆论来打击江灏,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江言双手转动着轮椅从办公桌后面出来,与江越和李慕珩所处的位置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江灏这些年很受民众爱戴,清正廉明的父母官形象已经根深蒂固在老百姓的思想里,即便有人看到了协议内容,相信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甚至还会有人认为我们栽赃陷害。” “所以呢?” 江言斜了李慕珩一眼,“他不是说服陈桂东翻供了吗?只要银行那边把陈桂东银行账单打出来,坐实杜芸与陈桂东有金钱往来,警方就可以向检察院提起诉讼,这样就能依法调查杜芸了。” “在江灏没有被调查之前,你觉得银行会把真的账单交给警方?”江越问。 江言双手一摊,“现在不会,不代表明天也不会,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吗,如果你亲自出面,公信力绝对胜过我跟一个落魄且声名狼藉的企业老总。” 话刚说完,江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李慕珩与江越双双看过去,来电显示江灏。 江言挑眉得意地看了李慕珩一眼,李慕珩不露声色地回视着他,安静地抽烟。 江言拿起手机,“江市长有何贵干?” “你在引起舆论?” 江言说:“我不明白你这话想表达的意思,我引起什么样的舆论,舆论内容是什么,江市长应该告知清楚。” “江言,你在录音吧?” 江言心道,老狐狸果然多疑,“我们之间交易过很多次了,如果我真要用录音的方式来采取证据,很久以前我就做了,而不是在你提防我的时候才想到这一出。”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约时间见个面吧,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沟通一下。” 江言说:“市长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 江言答应的很干脆,“老规矩,地点你选,时间我定。” “我现在就要见你。” “我行动不方便,可能会耽误点时间,只能麻烦市长先去那里等我一会儿。”江言是在告诉江灏,他出现的时间不定。 江言挂断电话,不一会儿手机里就收到江灏发来的地址,江言看着那个陌生的地方迟疑了一阵,抬头恰好迎上李慕珩复杂的目光,他脸上又恢复了嫌恶之色,“这一局,你输定了。” 李慕珩轻轻勾起唇畔,江言以为他会说些话来讽刺自己,却没想到李慕珩竟然平静的说:“江灏老奸巨猾,你自己多小心。” 江言冷冷道:“何必在这里猫哭耗子。” 李慕珩淡然笑道:“你不是耗子,我也不是猫。” 江言怔然,随后又直勾勾地打量着李慕珩,心想这人莫不是因为失去北亚而变傻了吧?就连江越也忍不住注视着李慕珩,对方波澜不惊的状态令他心生疑虑,实不知李慕珩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许欺负妈妈 李慕珩不放心江言一个人去,在江言走后,他打电话通知阿宁带两个人暗中跟着江言,以免江灏对江言不利。 江越双手抱胸面无情绪地看着李慕珩,等李慕珩打完电话准备离开时,他才开口:“坐下来聊聊?” 李慕珩淡淡地看了江越一眼,“聊什么?” 江越绕过沙发坐到李慕珩对面,倾身把茶几上的枪捡起来,扒开弹膛,将没有装子弹的弹膛呈现给李慕珩,似笑非笑地说:“聊聊你的目的是借江言和我的力除掉江灏,还是想真的弥补江言和林岚。” 弹膛里没有子弹,这让李慕珩感到很意外。 “江司令是个明白人。”他沉默了一瞬,忽而淡然笑道:“至于我的目的……可能我跟江司令一样,就是单纯的想让自己过的心安理得一些。” “为了你的心安理得,所以你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让江灏把目标放在江言和我身上,你一举两得,既替李家报了仇,又了却了‘老板’这个心头大患?”江越逐渐了然,“我心里一直纳闷,林岚那天在记者会现场也没说什么威胁到你的话,你怎么就跟她去见江言了,后面还真表现出一副没江言打压的样子,召开记者会宣布退让股份。原来是以退为进,拉江言来做你的挡箭牌呢。” 掂了掂手里的枪,江越饶有深意地说:“如果江言知道你的目的,估计这把枪的弹膛就不会是空的了。” 李慕珩微微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里透着深沉冷厉的光,他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语气平静地道:“以你南城军区总司令的权位,你亲手书一封举报信,让上面的人调查江灏实在轻而易举。之所以迟迟不行动,不也是为了找一个担下一切责任的人,免得落下大义灭清的‘美誉‘?” 目的被拆穿,江越不急不恼,反而更加淡定,“说来说去,我们都是一类人。” 李慕珩笑:“不,我跟你不同。你只想让江灏和杜芸为他们二十几年对你母亲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而我想要的比较多,除了讨回李家的血债,我还想化解小言与我母亲之间的仇恨,包括林岚……”提到林岚,李慕珩脸上笑容逐渐收起,看江越的眼神愈发的寒冽,“江越,林岚不是蓝音,她也永远成不了蓝音,我更不可能让她成为蓝音。不管你接近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你应该先考虑自身的身份,别把她牵连到你们官场那些尔虞我诈中去。当然,我也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他很笃定。 江越冷笑,“人与人之间的利益胜负你能运筹帷幄,但女人的心可比阴谋诡计更难算。三年前林岚之所以会被杜芸逼上绝路,不正是因你的自负导致吗?林岚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家,而我能给她一个家,让她和小箬过最安稳的日子。反观你,你给她的除了无尽的痛苦和煎熬外,又能给她什么?” 江越语带逼问,凛然气势令人生畏。慢慢站起身,江越淡淡道:“我尊重林岚的选择,但不代表我不会争取。” 言罢,江越迈步离开。 李慕珩凝视着江越离开的背影,眼中情绪不明。许久,他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褶痕的西装,迈步离开别墅。 林岚等沈正阳和江越的电话从周六等到周天,周天下午,小箬缠着她要出去玩,林岚怎么哄都哄不听。无奈之下,她只好开车带小箬去儿童游乐中心玩了两个小时。 回家途中,林岚接到方蕾打来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个饭。到方蕾约好的西餐厅刚好六点,她远远就看见方蕾在向自己招手。 “方蕾,好久不见。”林岚牵着小箬坐在方蕾对面,灿笑着看着方蕾。 方蕾双手捧着下巴,眼里带着埋怨,“你也知道好久没见了啊。”忽觉鼻子一算,情绪刺激着泪腺分泌着泪水,方蕾用力擦干了眼泪,咧嘴笑道:“你这家伙,活着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伤心了那么久。林岚,我真想揍你一顿!” 林岚正想说抱歉,小箬忙把抱着妈妈的胳膊,警惕地盯着方蕾,鼓着腮帮子道:“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林岚拍了拍小箬的手,“这是妈妈的好朋友。”迎着方蕾错愕的目光,她笑道:“这是我女儿小箬。” 方蕾惊讶道:“你女儿这么大了?”三年不见,这长得也忒快了些。 “嗯。” “她几岁?” “我三岁了。”小箬拉着脸一本正经地对方蕾说。 方蕾并不是特别喜欢小孩,但小箬气鼓鼓的样子看着就像棉花糖一样,给人一种软萌软萌的感觉,她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小箬肉嘟嘟的脸蛋,眼里的喜爱都要溢出水来,“小箬,你长得好可爱。” 小箬甩给方蕾一个侧脸,一副地球人都知道的表情。 方蕾以为小箬不是很待见自己,就不再逗她,而是与林岚嘘寒问暖了一阵,所问的都是林岚这些年怎么过的,经历了什么,三年前又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林岚给季呈延回答过一次,给父母解答过一次,如今又给方蕾解答了一次。许是说的次数多了,自己经历的那些仿佛成了别人的故事,说起来只觉得无关痛痒。 静静地听林岚讲述完,方蕾猛地伸出手握住林岚搅动咖啡勺的手,目光殷切,“林岚,那些都过去了,我们以后还会有更美好的生活。” 林岚勾起了唇角,一脸的云淡风轻,“是啊,人活着嘛,总得向前看。不过我心态比较好,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她反手握在方蕾的手上,“虽然这三年没有与你们见面,但一直在关注着你和呈延,看你跟呈延两个人出双入对,相互扶持,我真替你们感到高兴。” “林岚……”方蕾勉强笑笑,“我们不说这个,说点其它的吧。” 林岚点头,两人又聊了点其它的,但凡是与季呈延相关的话题,方蕾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慢慢地,林岚才意识到方蕾与季呈延之间的感情应该是出现了问题,但方蕾不刻意挑明,她也不过多追问。 见面结束后,林岚与方蕾开车各自回了家。 林岚是第二天上午才收到与江灏有关的新闻报道,彼时她刚将小箬送到幼儿园,在经过幼儿园保安亭时,听到保安与一名家长在议论江灏,才得知江灏因为涉嫌滥用职权、违规操作被暂停市长职权,最高检已经派检察官协助警方对江灏进行更深入的调查。 林岚停下脚步,迟疑了片刻,她走过去问那名保安:“你们说的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她经常接送小孩,保安认得她,也就没拐弯抹角,“打开手机直接在浏览器上搜,你一看就知道了。” 林岚莞尔,“谢谢。” 她回到车里用手机搜索江灏的名字,果不其然在网上看到大量江灏受贿、滥用职权的文章,她随便点开一条仔细阅读,恰好是市中心广场建设项目的幕后真相,文章内容写的很详尽,时间地点参与人物和过程都写的一清二楚。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她手机都掉在了地上,一看来电显示沈正阳,她才轻轻松了口气。捡起手机滑动屏幕接听,电话里传来沈正阳浑厚的嗓音:“林岚,我有个好消息,你想听吗?” 林岚猜到沈正阳要说什么,但听对方语气雀跃,她便故作好奇地问:“沈警官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陈桂东的银行账单已经出来了,杜芸在三年前确实给他汇过50万。” 林岚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这是否就可以证明,三年前陈桂东绑架我是受杜芸指使?” “单靠银行账单并不能完全证明,所以需要你出面作证,证明你与杜芸和江容清之间有过节,我们需要杜芸的作案动机。”沈正阳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要是有证据就更好了。” “我可以作证,我也有证人,关于证据……”林岚沉思片刻,“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她的证人是罗亚和林风,还有李慕珩,前面两个人她能肯定会出面帮自己,至于李慕珩……林岚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 沈正阳也不过多强求,他说:“这样吧,你先去联系你的证人,等我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好。” 结束通话,林岚仰靠在厚实的椅背上,隔着挡风玻璃看着幼儿园门口,心里反复问一个问题,陈桂东翻供这件事到底是江越和江言在筹划,还是李慕珩。 陈桂东入狱时的口供保存在李慕珩的电脑里,而她也曾跟李慕珩聊过三年前案发现场的经过,论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李慕珩才是最清楚的。 但李慕珩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天问江越李慕珩是否有参与,江越模棱两可的回答令她不敢猜测。虽然她更倾向于李慕珩,但这个可能性又很小,小到她不敢深入的去想。 第二百二十六章 做个平凡的普通人 正当林岚想得入神时,电话再次响起,是罗亚打来的。她接通电话问:“妈,怎么了?” “岚岚,你帮帮你弟弟,他出事了。”电话里罗亚带着哭音哽咽道。 林岚坐直身体急切地问:“林风他怎么了?” 罗亚边哭便说:“有人举报他说他涉嫌受贿,警方把他带走了。” “什么?!”林岚听完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昔日壮志在怀的林风怎么可能涉嫌受贿,但听罗亚哭得实在伤心,她只好暂时抛开林风安慰罗亚道:“妈,你先别着急,有什么慢慢说,我现在就赶过去。” 说着就启动引擎,直接驶上马路。 电话里罗亚越哭越伤心,“刚才林风单位的人打电话来通知羽霖,让羽霖做好心理准备,说什么现在江灏垮台了,肯定会殃及池鱼,让羽霖赶紧想办法保全林风。羽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爸,警方就打电话通知林风被抓了。” 林岚一边开车一边道:“你刚才不是说林风只是涉嫌受贿吗,在法院没有定罪之前,我们都不要太悲观了。而且林风的为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违法犯纪的事,不要太担心了。” “我当然希望是这样,但羽霖刚才出门之前我问他林风到底有没有受贿……羽霖她,羽霖她没有否认啊。” 秦羽霖是林风的枕边人,林风到底有没有受贿秦羽霖最清楚不过,她既然没有否认,已经意味着林风这事儿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林岚心里着实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曾经正直不阿的林风,为了仕途吃尽苦头的林风,竟然会在前景最好的时候出现这种不可姑息的大错。她现在最坏的打算是林风涉及的金额不要太大,否则查处下来,林风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她一路风驰电掣赶到林风的家里,开门的罗亚一见到她就抱着她痛哭,林岚抱着罗亚拍了拍母亲瘦弱的肩膀,目光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林正泽身上,忽觉的鼻子一酸,心里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林岚安慰了父母好一阵才离开,她知道林风跟江灏走的很近,江家现在被查,与江灏走得近的人肯定免不了被波及,如果林风确实有做违法的事,上面不可能查不出来。 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拨通了江越的电话,三年前是江越把林风安排进质监部门,他在那里面肯定会有关系,问他比问谁都有用。 接到林岚的电话,江越似乎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但不如上次直接说出口,而是等林岚主动问完了,江越才说:“林风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也从他上级那里打听了情况。照目前所得的证据来看,林风确实有受贿,受贿的具体金额还在调查中。” “如果罪名被坐实,他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这个得根据涉案金额来判。”江越沉默了一会儿,“林岚,林风的事我无能为力,因为他确实做了违法的事。如果你相信我,就立刻与林风取得联系,劝林风把一切都交代了,该招的如实招,该坦诚的也别藏着掖着,别抱着侥幸的心态,兴许还有可能从轻处罚。” 林岚隐约捕捉到一点信息,“你怀疑林风还有同伙?”问出这个问题,林岚恍然醒悟,“你是想让林风主动供出江灏吧?”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林岚屏住呼吸等着江越回答。过了许久,江越才说:“林岚,江灏现在只是被暂停职权,接受检方调查而已,所以单靠一封协议并不能完全给他定罪。林风与江灏走得近,他对江灏的行为应该比较了解,如果林风供出江灏,证明江灏确实也有参与受贿,起码还能引起检方重视,不然错过了这一次,不管是你我还是林风,都有可能遭到江灏的报复,明白吗?” 林岚自然是明白江越的意思的,但这样做对林风而言实在太过冒险,如果江灏并没有任何贪污受贿等劣迹,林风将会再无翻身之日。 可如果不这样做,林风一样要面临坐牢的结果。 在心里斟酌衡量很久,林岚最终才决定亲自去一趟看守所,与林风见了一面。 看着手戴镣铐的林风拖着沉重的步子向自己走来,林岚的思绪突然飘回了三年前。 三年前被李慕珩换到北亚上班,后来遭人陷害,被李慕珩以窃取商业机密的罪名起诉,差点就坐牢了。当时她也是这样,被限制了自由,戴着一副镣铐坐在里面,与外面的林风隔着玻璃互相望着。 与上次见林风有所不同,今时今日的林风再不是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是一个在等待刑法惩罚的罪人。 “林风,你真的做过吗?”到现在,林岚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林风并没有犯罪。 林风脸上胡子拉渣的,看上去很颓废,握着有线电话的手轻微颤抖着,“姐,如果我说我做这些都不是心甘情愿的,你相信吗?” 林岚蹙眉。 林风苦涩笑道:“你肯定不会相信,因为我是受,而不是索,对吗?”摇了摇头,林风说:“你现在对我是不是很失望?” “林风……”林岚很难描绘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只是觉得很难受,难受的想要从这里跑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平复自己的心情。 三年前,她的孩子被江容清失手推下台阶导致流产,但为了林风的前途,她放弃追究江容清的责任,答应林风忍气吞声远走他乡,结果差点被杜芸弄死。 她恨杜芸,恨江容清,对至亲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于是她选择以蓝音的身份活着,不回家,不接触亲人,尤其是林风。 可如今,林风却把她拿命换来的东西,亲手碾碎了。再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她曾经牺牲的一切根本不值得。 看着对面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林风,林岚咬了咬牙,眼眶突然就变红了,“说不上失望,只是心里很难过。” “姐……”林风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因为这会让我觉得我是真的做错了。”林岚偏过头,握紧了电话,微扬着脸把眼泪憋了回去,几秒钟以后,她勉强笑着回过头看着林风,“我去找过江了,他说他也没办法帮你,因为警方已经掌握了证据,如今能争取的仅仅是少坐几年牢。你懂得多,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减刑。如果你要是知道什么,或者有他的犯罪证据,可以主动交给警方。” 这里是看守所,到处都有人,林岚不敢说出全名,只能用江字代替江越,但她相信林风能听得懂。 林风慢慢抬起头,眼里唯一的光似乎也灭了,目光变得晦暗而无力,“我明白了。” 林岚看着对面颓然的林风,想象以前一样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励,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垂放在大腿上,用力的收紧,然后握成了拳。 接下来的两天过的无比漫长……除了要为林风的事奔波,要陪伴父母,陈桂东那边也需要她出面作证。许是因为江灏倒台了的缘故,杜芸的案件进展的特别顺利,因为不知道谁寄给沈正阳一个光盘,里面是三年前江容清和杜芸带人冲进她病房强制她打掉小孩的监控视频,除此之外,当年在场的那名医生也愿意出面作证。 秦羽霖带着林霖回了秦家,未免父母孤独无人陪,她把林正泽和罗亚都接到了自己家里住,又怕父母多心,就让他们帮忙照顾小箬。 林正泽夫妇把小箬照顾的也很好,就像对待自己亲孙女一样,上学接送这些都不再需要林岚操心。一开始林岚怕小箬不习惯,会陪着父母一起。慢慢的,小箬反倒喜欢外公外婆接送。 她偶尔也有关注李慕珩,但自从那次在山上见过李慕珩一眼后,她再也没有李慕珩的消息。 一开始她以为陈桂东翻供的事与李慕珩有关,直到出庭那天李慕珩都没有出现。彼时她心里才认定了一个答案,李慕珩有可能就跟七年前一样,带着陶夭到国外去发展了。 庭审时,她坐在证人席上,把当年自己经历的那些当着法官和旁听人的面再次讲述了一遍,从头到尾语气都很平静。季呈延和方蕾去旁听,在听林岚讲述那些经过的时候,季呈延悄然离开了法庭。 方蕾看着季呈延默默离去的背影,黯然地垂下眼帘。 庭审结束后,林岚独自走出法庭,刺眼的眼光迫不及待地洒在她身上,好像在祝贺她终于摆脱了过去。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关在黑暗里的人重新见了光明,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抬手覆上自己的肚子,来回摩挲着尚未凸起的小腹,嘴角微微翘起,低声自语道:“三年前没能保护好他们,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让你平安健康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做个最平凡的普通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们不可能 方蕾见林岚站在那里发呆,就走过来从后面揽住林岚的肩膀,手在林岚肩头轻轻拍了拍,“我们回去吧。” 林岚偏过头看着方蕾,笑了笑,见季呈延没有跟方蕾一块儿出来,就问:“季呈延呢?” “庭审到一半时他突然离开了,也不知道去干嘛了。”方蕾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没季呈延的人影,又见季呈延的车还停在那里,心想季呈延可能是有事忙去了,“我们先去停车场等他吧。” 林岚点头,与方蕾一起到停车场的季呈延,而季呈延早就已经在车里等着她们了。 方蕾与林岚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方蕾还没坐稳就带着质问的语气问季呈延:“你怎么提前出来了?” 季呈延透过后视镜看了林岚一眼,林岚正看着他的侧脸,“有点不舒服,出来透透气。” “是生病了吗?”林岚关心地问。 季呈延垂下眼睑,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沉沉地回道:“没有生病。”顿了顿,复而又问林岚:“回家吗?”” 林岚‘嗯’了声。 季呈延二话不说,将车驶出了停车场。 车开到中途时,林岚突然觉得肚子疼得厉害,她以为是最近奔波劳累导致,想把这段路程坚持完回家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缓解。但痛感逐渐由钝痛转为阵阵锐痛,腹部像有无数尖锐的东西再往里面扎似的,痛得她实在坚持不了了,才出声让季呈延开车去医院。 季呈延开车一路狂飙,生怕完了半分钟,将林岚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院做身体检查。林岚检查期间,季呈延在医院走廊急的焦头烂额,不时地翘首往室内张望。 方蕾坐在长椅上,看着季呈延在自己跟前不安的徘徊走动,心里也跟着焦躁起来,张口想要劝季呈延别再眼前晃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岚出来时,一手拿着b超单,一手手下意识地搭在小腹上来回地抚摸着,潜意识觉得这个动作能给肚子里的小孩安慰。季呈延听见开门声忙转过头,刚好看见林岚那个动作。 季呈延眉心猛烈地颤抖了几下,心一瞬沉到了谷底。 “林岚,现在好些了吗?”方蕾站起身拉住林岚的手急切地问。 林岚摇了摇头,“没事了。” “医生有没有说到底怎么回事?”方蕾还是不放心,“要不要再去做个全身体检?” “不用。”林岚笑着,想了一会儿,她把b超单递给方蕾,“是他在作怪呢。” 方蕾狐疑着接过林岚递来的纸张大致看了眼,目光最终定格在妊娠十周那里,眼睛瞪圆嘴巴张大,结结巴巴地问:“林岚……你,你怀孕了?” 被方蕾这么一问,林岚觉得有股暖流在胸臆中荡漾开来,仿佛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很值得拿来与友人分享的事,但碍于自己是未婚,那份幸福感又被道德束缚着,只能用最平静的态度回应道:“是啊,我怀孕了。” “那……孩子的父亲是?”方蕾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了,但问都问了,只能看林岚是否愿意回答。更何况方蕾心里也觉得,季呈延比她更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林岚心里在想,怎么说呢?说李慕珩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吗? 可她与李慕珩之间已经不再存有任何关系,李慕珩失去北亚远走他国,正是因为她的推波助澜导致。如果说孩子的父亲是李慕珩,只会让两个人再陷入剪不断的纠葛中。 她可以快速的编造一个谎言出来,或者用很多理由搪塞过去,但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就想到了蓝音,想到江越问蓝音小箬是谁的孩子时,蓝音的答案。 蓝音说小箬没有父亲。 此时此刻,她突然能理解蓝音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迎着方蕾纠结的目光,林岚清浅地笑了笑,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他的父亲。” 方蕾哑然,显然很不能理解林岚的做法。恰好季呈延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个人聊天。 “你妊娠才十周,胎儿情况还很不稳定,强烈的腹痛也是先兆流产的一种表现。”季呈延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当医生的样子,用专业术语参与进这个话题,然后又用略带命令的口吻说:“我先送你回去吧,前面三个月在家里好好静养,等会让我会给你一些养胎的方法。” 林岚说:“谢谢。” 季呈延淡淡的应了声,转身离开。方蕾忙牵着林岚跟上,生怕林岚磕着碰着了。林岚有些不习惯,打趣了方蕾一阵,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医院。 接下来这段时间林岚尽量在家静养,季呈延几乎每天都会来看她,买的东西都是给孕妇养胎用的。林正泽和罗亚知道她怀孕后,起先虽有些不能接受,但有了上次的惨痛回忆,二老倒也看开了,觉得只要女儿过的幸福,所有的选择他们都会支持。 在一个周一的下午,林岚的账户上突然汇入了一笔巨款,她百思不解,不知道会是谁在自己这张卡上汇钱,后又恍然大悟。两年多以前,她在老板那里借了五百万风投给当时飘摇欲倒的季氏集团,如今季氏集团在季呈延的经营下再创辉煌,效益自然很可观,她这个股东虽小,但还是能分到一杯羹。 有了这笔钱,近几年一家人的温饱已经不成问题,如果季氏经营得好,她即便不工作,也一样能维持家用。 某天下午,季呈延约林岚出去吃饭,林岚到达季呈延约见的地方,餐厅里除了服务员没有一位客人,灯光很昏暗,音响里播放着著名的钢琴曲,餐厅被营造出一种浪漫而又神秘的氛围。 她记得这家餐厅的生意一向很好,今天怎么这么清闲? 就在她疑惑时,一束白光打在她身上,在地上投下了一道细长的影子。身后有脚步声缓缓靠近,她回过身,一眼就看见身着西装的季呈延逆光走来,本就英俊的面容在这氛围中,恍如从天而降的天使般令人神往。 “季呈延,不就吃个饭吗,你在搞什么鬼?”林岚还像以前一样对他笑着。 季呈延缓步走到她身前,白光打在他背上,将林岚整个人都包裹在他身体的阴影中,他低眉凝视着林岚的脸,像在宣读誓言般,一字一句地说:“林岚,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喜欢你。” “什么?”林岚愣怔着,大脑一片空白。 季呈延走进一步,复述一遍:“我喜欢你。这句话埋在我心里快十年了,我有无数次想要亲口告诉你,最后都因为害怕而选择放弃。可十年前我没来得及说出口,我错过了你。三年前没能说出口,我差点永远失去你,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更不想把这个秘密一直埋在心里。” 林岚眨了眨眼,好半晌才醒过神来,她偏着头,努力想要从季呈延脸上看到一丝玩笑的性质,但季呈延认真的就像要面临高考的莘莘学子,连带着让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呈延……”林岚抬起手,在空中胡乱的比划了两下,想掩饰心里的慌乱和无措,“你……我,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们……我觉得我们之间……不是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吗,你怎么突然就……就说这些了,这让我……我实在没办法……这真的很突然,最重要的是我们……” 她想说我们之间不可能。 但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季呈延已经张开双手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季呈延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大掌张开贴在她的后脑勺处,富有磁性的嗓音慢慢响起。 “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都不是突然。”季呈延深情地说:“以前我一直在想,你之于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你活着时,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幸福,你不在我身边时,思念你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季呈延抱得很紧,但力度并不强悍,反而有种温柔的力量,无形中禁锢着林岚的行为。周围安静极了,以至于林岚能听见季呈延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跳得很快。 季呈延的下巴在林岚的头顶蹭了蹭,继续说:“曾经我想成为你心目中的那个人,所以我辞掉医院的工作回季氏上班,我想让你觉得我不是你记忆中那个吊儿郎当的季呈延,所以我在美国那边拼命学习经商管理之道,只为了在回国后,让你认识一个全新的季呈延。但如果真让我选择,我宁愿当时没有出国,或者在出国期间与你保持联系也好,起码这样……我就不会失去你一次。” 在季呈延的世界里,林岚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为她做了什么。 他喜欢当医生,这是从小的梦想。 但为了成为林岚心中有责任有担当的那个男人,他放弃了从医之路,选择会季氏上班。虽然是董事长的儿子,但刚回公司那段时间,他在公司一样受人排挤,甚至好几次想放弃。 第二百二十八章 怎么那么傻呢 从十几岁莽撞冲动的少年,到如今含藏谦逊的季氏当家人,季呈延觉得这一切都是因林岚而改变,因为心中那份求而不得的爱意,让他愈发的想要变得强大,只有这样才能在她心中找到不可替代的存在感。 回忆在脑海里盘旋着,季呈延的心也跟着悬浮起来,他屏息等着林岚的答案,哪怕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却仍是抱着一丝微渺的渴求。 季呈延郑重其事的表白,让林岚很想解释,想摆脱这份剥夺别人美好向往的罪名,因为她从未告诉过季呈延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也从未对季呈延说过一句放弃从医的话。 可她记得,三年前,季岩东病重时,是她把季呈延叫了回来,是她劝季呈延不要和季岩东置气,也是她在父子两中间当和事老。 她还记得,那一次季呈延喝醉了,当着她的面说将来要变得比李慕珩更加强大,然后再保护她。 她也记得,季呈延出国的前一天晚上,让她等他回来。 那些久远到已经深埋的记忆,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听季呈延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了,林岚才伸手推开季呈延,然后倒退两步,微仰着头与季呈延对视,好在季呈延的脸藏在阴影中,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我很抱歉……” 季呈延拧着眉,“不要说抱歉,真的。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和我爸对不起你,如果三年前我爸没有嫁祸你窃取李慕珩的文件,你就不会面临那些铺天盖地的非议……” “我跟他的爱恨纠缠是命里注定的,不管你爸爸有没有把我调去北亚,结局都一样。”林岚低下头,半晌后,轻声道:“你说我之于你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是很重要的存在。其实在我心里也一样,你季呈延之于我林岚,一样很重要。但这种重要,就像我的父母,像林风一样重要。” “可即使再重要,你心中依然无法接受我,对吗?” “你一直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林岚语气肯定的说,沉默了一会儿,她摊开手左右各看了眼,打着自己也觉得不着边际的比喻:“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像左手跟右手,变成手心手背固然好,但如果哪天右手受伤了,没有左手去帮忙包扎,右手的伤恶化了可怎么办?” 季呈延眼里满是受伤,垂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 林岚手握拳重重地击在季呈延的胸口,实打实的力道,季呈延胸口一阵闷痛,却见林岚展颜笑道:“我知道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是怕我拖家带口以后嫁不出去,可对现在的我而言,这种生活状态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经济自由,精神自由,父母健在,有你和方蕾这两个铁打的朋友,还有个可爱懂事的乖女儿,这可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 她声音虽轻,但语气透着不可商议的坚决。季呈延除了看着她,竟找不到一句可以回应的话。 林岚清澈无垢的眸子转动了两下,确定季呈延没有什么要说的,她转身准备离开,手腕又被季呈延拉住。 “如果没有李慕珩,你会选择我吗?” 林岚顿住脚,意外季呈延会说出这样荒诞的问题,抬眸凝视着季呈延露在白光里的半边侧脸,她静静地说:“不管有没有李慕珩,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变。” “为什么?” 林岚沉吟半晌,笑道:“因为你是季呈延啊。” 有些人,一开始就不是以爱情的身份出现在别人的生命里。 季呈延愣了几秒,似懂非懂,然后慢慢松开手,苦涩笑道:“我懂了。” 林岚缩回手准备离开,忽然又停下。她凝目看着昏暗里的某个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人在注视着她,灼灼目光像一张网将她包裹着,即便灯光昏暗,熟悉的感觉依然令她心跳漏了半拍。 是他吗? 心里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又自我否定了。 李慕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在林岚走后,灯全部打开了,餐厅亮如白昼,清幽典雅的环境一览无遗。 靠窗的座位里,李慕珩靠坐在沙发上,漆黑的双眸幽静如潭,蕴着深不见底的情愫,追随着走出去的林岚。 季呈延走到李慕珩面前坐下,服务员过来给他倒了杯红酒,季呈延端起红酒一饮而尽,喝下去时嘴角都在颤抖。 李慕珩缓缓收回目光,看着季呈延黯然的样子,他反倒勾起了唇角,“是不是觉得轻松多了?” 高脚杯被季呈延用力砸在桌上,吓得旁边的服务员一哆嗦,起身一把揪住李慕珩的衣襟,压抑着怒火狠狠地瞪着对方,“你高兴了?” 酒精的味道扑打在李慕珩脸上,李慕珩没有表现出一丝嫌弃,嘴角微不可察的牵起一抹轻弧,“替你高兴吗?”弧度拉长,又缓缓道:“的确应该庆祝你,仅存的一丝幻想虽然破灭了,但感情终于得到自由,你再也不用苦苦暗恋了,不是吗?” 季呈延心里升起揍李慕珩一顿的念头,但他忍住了,咬牙切齿道:“有时候我真想揍死你。” “揍死我?你的拳头够硬吗?” “不信你试试!” 李慕珩云淡风轻地笑:“别忘了我可是救你于险境的人,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已经栽到蓝洛和陆临舟给你挖的阴沟里去了,哪里还能包下一家餐厅为你十几年的暗恋举行告别仪式。” 大天被北亚收购后,北亚单方面终止了与季氏的合作,此前季氏与大天合股投建的游乐场由北亚独资接替,季氏被迫出局。幸好季呈延在李慕珩的暗中助力下提前做好了止损措施,北亚不仅将季氏垫付的资金全部还上,还支付了一笔违约金,季氏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而李慕珩与季呈延的关系也因这件事缓和了许多,季氏这两个月的运转和新项目的投资李慕珩都有帮忙出谋划策,在最短的时间内摆脱因上一个项目造成的负面影响。不仅如此,李慕珩还让杜坤朗协助了季呈延两个星期。 两人这些年在商场上偶有交手,但都不及这次接触的深,抛开私人恩怨,季呈延对李慕珩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由衷感到佩服,不再带着偏见看待李慕珩这个人,但并不代表会对李慕珩有好感。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季呈延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李慕珩蛊惑了才跟他做什么鬼约定。 一把推开李慕珩,季呈延剑眉张扬,不屑地道:“你那么有能耐,不还是被江言和陆临舟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李慕珩冷笑,细长的手理了理被揪成一团的衣领,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我不喜欢跟男人嘴上争锋,这会显得很幼稚。” 季呈延冷哼道:“确实不及你老成。” 李慕珩余光斜了季呈延一眼,“无聊。”拾起沙发上的运动外套,李慕珩提醒道:“别忘了说好的,如果林岚今天接受了你,我退出。如果她拒绝了你……” 李慕珩沉冷的眸子浮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看在季呈延眼里,就是赤果果的挑衅,示威。 季呈延觉得心里憋屈得慌,可直到李慕珩走了很久,他也没做出什么具有发泄性的动作,只是坐在沙发上把红酒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不一会儿一瓶就见了底。 红酒后劲足,加上他又没吃垫肚的食物,酒精在胃里发酵后,醉意直冲大脑神经,连带着理智也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确定自己喝醉了,所以才拿出手机翻电话号码,看到司机的备注,他犹豫了一阵,没有拨过去,而是换成方蕾的拨打。 每次拨打方蕾的电话,不管何时都能迅速接通。 “有话就说。”电话里方蕾语气颇不耐烦。 季呈延脸颊泛着醉意的红,他视线迷蒙地望着玻璃外。远方是广场,广场上人头攒动,夜间的流光溢彩将那些人的身影渲染的很梦幻,像行走在云端上。 季呈延看着看着,忽然鼻子一酸,另一只手忙捂着眼睛,像个流浪无依靠的孩子,嗓音低哑着说:“方蕾,我想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别特别特别的想看见你,脸很清晰的那种看见。” “方蕾,我给你唱首歌吧。”季呈延放下手,把红酒杯拿起来抵在下巴上当话筒,开始了五音不全的歌唱表演,“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和你寒暄,……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电话里一直没有回应,季呈延像感受不到似的,重复地唱着这一段。 餐厅的服务员以为他失恋了,过来耐心的开导,季呈延一把推开服务员,嚷着:“有多远走多远,要你多管闲事。” 服务员硬是被他吼走了。 十分钟后,方蕾匆匆忙忙赶到了餐厅,她一眼看见醉倒在沙发上的季呈延,眼眶瞬间就红了。用力吸了吸鼻子,大步走过去一把拽起季呈延让他坐好,“季呈延你大半夜的搞什么鬼,都多大人了还在外面买醉,你是不是欠揍啊。” 季呈延眯着眼盯着方蕾,但看不清楚,于是他双手捧着方蕾的脸,把眼睛瞪大仔细瞧着,“方蕾,你真的来了。” 让你来你就来,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上辈子欠的 方蕾一个人搬不动季呈延,只好请餐厅的服务员帮忙把季呈延抬上车。四个服务员抬四肢,方蕾托着他的头,经过停车场时,引路人纷纷侧目。 “自己不会喝酒还喝,酒有那么好喝吗?喝醉了谁管你?” “还一个人包了家餐厅来喝,你可真是能耐了。” “早知道你喝得这么多,醉的跟烂泥似的,我就不该来。”方蕾一边抱怨一边擦眼泪,从餐厅服务员那里得知季呈延是表白被拒才喝酒买醉的开始,她的眼泪就没停过,“竟然还唱歌,都不知道你唱歌有多难听吗,声音就跟惨叫鸡似的,生怕别人多活几年是不是。” 在电话里听季呈延说想见自己,于是她放下手里所有的事,开车一路疾驰赶到他身边。 可结果却是,他表白失败,找她寻求安慰。 方蕾心里很清楚,这世界上值得季呈延表白的女人只有一个。从上次在地下车库季呈延说‘回到以前’这四个字开始,方蕾就知道自己该放手了。 但她无法劝自己不去管季呈延。 季呈延心里放不下林岚,她又何尝舍得放弃季呈延。 把季呈延拖下车,她瘦小的个儿怎么也拽不动。她只好拿出备用钥匙回别墅找可以借力的东西,最后在杂物间里找到一把手推车,用手推车把季呈延给推进屋的。 季呈延的别墅没有电梯,方蕾只能把他先安置在沙发上,给他换鞋,打水洗脸,一系列伺候完,方蕾蹲在沙发前趴在季呈延头边,看着季呈延沉睡的脸。 英俊帅气的长相,睡着了也依然迷人。 方蕾心里的怨气消减了大半,在看到季呈延睡着还依然蹙起的眉心时,所有的委屈消散全无,她抬起手摸着季呈延的脸,兀自苦笑道:“上辈子欠你的,没办法。” 来回折腾半天,方蕾自己也累了,双手交叠趴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林岚回家时父母已经睡下了,她先去小箬的房间坐了一会儿,再才回自己的卧室。洗漱完躺在床上,她绞尽脑汁的回忆方才在餐厅里对季呈延说的话,怕自己哪句话说得太重影响两人间的关系。 随即又想起离开前感受到的那一道目光,大脑愈加清醒。 她翻来覆去无眠,她伸手到床头柜摸手机,才想起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自从怀孕以后,晚上睡觉时她都会把手机放在客厅,觉得远离手机辐射会对肚子里的宝宝好。 孕妇比较懒,她纠结了一会儿,不想起床,就忍住看手机的欲望关灯睡觉。 小区楼下的马路上,黑色轿车在马路边停靠了半个小时,李慕珩仰着头望着眼前那栋楼其中某一层,直到他注视的那一户熄灯了,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长时间保持仰望的姿势,脖子有些酸麻,他动了动脖子缓解颈部不适。须臾,拿出手机拨通一则电话。 “你不是想见她吗,你定个时间地点,你们见一面。”他语气低沉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点开微信界面看着那条一直处于待发送的短信,好几次想发送过去,最终都忍了下来。 这条短信他编辑了很久,删删改改无数次,都以停留在草稿的状态退出对话框。 李慕珩以前总觉得自己跟季呈延不同,他若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会用骑士的身份默默陪伴,他认为那是男人懦弱的一种体现。此刻他又觉得自己跟季呈延没什么区别,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有很多事想与她一起完成,却不再有当初势在必得的自信。 所以他选择帮季呈延,给季呈延公司战略上的建议和筹划,是想让季氏能在商场多活几年。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如果没了自己,会有季呈延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让她余生过得安稳,不再过以前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与季呈延打赌,是因为他想提前预知结果。 他不否认自己是自私的,自私的想要知道没有自己林岚会跟谁在一起,会有谁代替他来爱他和林岚的孩子…… 摊开手掌,借着车内昏黄的灯光看着掌心的疤痕,然后轻轻地覆上方向盘,最后看了眼林岚那间房子的窗户,驱车离开…… 林岚第二天一早起床陪林正泽到楼下散步,父女俩漫步在公园里,东说说西聊聊,话题总是转换的很快,有说有笑的格外温馨。 林岚走得有些累了,就坐在公园的凉亭里休息,林正泽独自一人慢跑。林岚才刚坐下不久,有一个陌生女人走到她身边,面露急色,语气透着紧张,“请问你是林岚吗?” 林岚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位三十出头的陌生女人,心里犹疑了一会儿,否认道:“我不是。”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女人僵硬的笑着:“我看你跟照片里的林岚有些像,以为你就是林岚。那请问,你知道你们这个小区有个叫林岚的人吗,三十一岁,未婚,有个养女叫小箬,今年三岁。” 林岚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怎么会如此准确无误的说出自己的信息,连小箬是养女这件事都知道,警惕逐渐转为困惑,“我们小区的确是有一个叫林岚的,如果你要找她,我可以帮你转达。” 女人一听,瞬间喜笑颜开,“太好了,你知道她住哪儿吗,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找她。” 林岚想了想,“我不知道她具体住哪栋楼,你来找她不知道她的家庭地址吗?或者可以打她的电话让她下来接你。” “我只知道她住这个小区,具体是哪栋楼哪一户我也不清楚,电话号码也没有。”女人的表情一下子转为失望,“算了,等我回去问清楚了再来吧。” 女人说完就走了,林岚觉得那个女人真是奇怪。林正泽慢跑完回来,累得满头大汗,他一边用肩上的毛巾擦着汗一边道:“岚岚,咱回家吃饭吧。” 林岚点头,起身与林正泽一起回住的那栋楼,刚好与刘英错身而过。她走了两步回头望了眼女人离开的背影,心里很是困惑。回到家一顿早餐吃完,林岚把早餐在公园发生的小插曲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小箬今天想林岚送她去上学,林岚想着自己确实好些天没接送小箬,就答应了,开车把小箬送到幼儿园,她还特意去商场给小箬冬天穿的衣服,途经一家亲子服装店,她被橱窗上一套三人亲子装吸引了,脚不受控制地走进了店里。 亲子装是天蓝色的羽绒服,正好可以抵御南城冬天的寒冷,她都可以想象自己和孩子穿上这套衣服时的样子。目光移向男士穿的那款,脑海里不自觉地拂过李慕珩穿上这件衣服的画面。他身材那么好,羽绒服穿在他身上,一定也会很好看。 “小姐,这是我们今年的最新款,是我们品牌的首席设计师亲自设计的,你喜欢可以取下来给您看看。”店员走过来热切地询问。 林岚仓皇回神,见店内逛的都是一家三口,或者夫妻两人,她形只影单显得很窘迫。别说取下来看了,就连待在这里都会觉得尴尬。 “不用,我就看看。”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通往郊区马路上,黑色迈巴赫急速行驶,副驾驶的沈月卿紧紧地揪着衣服,脸上挂着期待和紧张,但眼底仍将她内心的不安显露无遗。李慕珩偶尔回头看了她一眼,复又沉默着看向前方,专心开车。 车子沿着盘山的公路一路行驶,由于对这一代的地势不熟,加上山路曲折蜿蜒,李慕珩到达目的地时比预期晚了将近半个小时。 将车停在山顶枯黄的草坪里,几位身穿黑衣的保镖迅速围了过来。李慕珩眉心微敛,垂下眼帘掩去了心底的担忧。他熄火取下钥匙打开车门,山风携着寒意灌入车厢,冻的副驾驶的沈月卿一哆嗦。 李慕珩下车关上驾驶室的车门,抬眼环顾四周,对周遭环境并不陌生,因为山的一边是将南城分成两半的江,另一边则是郊区,他看到前方那一家废旧的厂房,六年前江言被绑架时的交易地点就在那里。 沈月卿也跟着下了车,她踱步走到李慕珩身后,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那几位身形魁梧的保镖,身体瑟瑟发抖。 李慕珩以为她冷,就把黑色风衣外套脱下来搭在沈月卿瘦弱的肩膀上,“现在好些了吗?” 沈月卿身体还是在抖,“你自己穿着吧,我不冷。” 李慕珩帮沈月卿把风衣扣子扣上。 “果真是母慈子孝,看得我都忍不住想要为你们的亲情鼓掌了。”阴冷的声音和着呼啸的山风一并传来,带着冷彻入骨的寒意。 李慕珩和沈月卿双双循声回头,只见江言坐在轮椅上,陆临舟推着他慢慢靠过来。 李慕珩冷凝了陆临舟一眼,眼神凌冽,带着几分警告,仿佛提醒陆临舟别参与到这件事来。陆临舟回敬他他一个温雅的笑容,无声的驳回了李慕珩的警告。 第二百三十章 总是自以为是 沈月卿怔怔地看着江言,脚上仿佛灌了铅,想靠近细看江言,却怎么也动不了,但眼泪却簌簌地落下,“小……小言,真的是你?” 在距离沈月卿五步的距离处,江言抬手示意陆临舟停下。他双手交叠平放在大腿上,用充满讽刺的语气问:“我没死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沙哑的声音落入沈月卿耳畔,她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思念,跑过去一把扑在江言身上痛哭道:“傻孩子,看到你好好的活着,妈妈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觉得失望。” 江言冷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好好的活着了?” 沈月卿动作一顿,她冷眼朦胧的看着江言冷厉的脸,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江言早已不是六年前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 江言嫌弃的拨开沈月卿的手,揭开盖在大腿上的毛毯,指了指右腿,“知道这条腿是怎么断的吗?” 沈月卿眼泪倾泻而出,“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孩子……是妈妈的错……” 江言自顾自地说:“六年前,你逃跑以后,绑匪打断的。” “小言,我没有……” “你没有想逃跑?是吗?”江言摇头轻叹口气,“我有眼睛,自己会看,我也不是傻子,自己会辨别真假。六年前,你为了他……”江言指着站立在冷风中李慕珩,“买通绑匪绑架我,把我害成今天这幅样子,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哭?” 沈月卿颤抖着手用力揉搓着无法给予任何反应的大腿,低声下气地说:“小言,是妈妈的错,一切都是妈妈对不起你,你想妈妈怎么弥补妈妈都愿意,妈妈只求你……求你好起来。” 江言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他歪着头瞧着沈月卿声泪俱下的样子,“你居然好意思自称妈妈?在说出这两个字时,不觉得可笑吗?” “江言!”李慕珩沉声打断江言,虽然早知江言见了沈月卿态度不会好,但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更糟糕,转眸看向跪在地上头发蓬松的女人,“她有错,但六年前的绑架案是她自导自演的没错,但买通绑匪杀你和她的人是杜芸。” “她要是不给杜芸机会,杜芸会趁虚而入与绑匪串通谋财害命吗?”江言呵呵笑道:“归根究底,是她给了绑匪机会,也是她在最紧要的关头抛下我独自逃生的啊。” 李慕珩说:“但她为此也付出代价了。” 江言闻言,一把扯开沈月卿,沈月卿无力地跌倒在地,李慕珩想上前去扶,江言伸手迅敏的从毛毯下取出一把枪,枪口对着李慕珩脚前的地面,然后扣动扳机,枪响伴随着沈月卿刺耳的尖叫声一并传来。 几名保镖呈包围状将李慕珩困在原地,李慕珩被迫停下,看着与脚尖仅有毫厘之距的弹洞,瞳孔缩紧,垂在身侧的手指轻颤了两下。 “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认为她受的那点苦就能抵消我这些年的痛苦。”江言余光扫了眼李慕珩的脸,没在对方脸上看出情绪变化,他还有些失望,用黑色绸布擦拭了刚才走火的枪口,动作缓慢优雅,带着随时都会要人命的危险,淡淡地说:“既然你觉得她错不至死,那你呢?间接害死我父亲的好哥哥,一切恩怨的源头,你总该死吧?” 抬手举枪瞄准李慕珩的头,江言嘴角勾起森冷的弧度,“枪里还剩下一发子弹,你觉得是打在你的头顶好,还是打在她心脏的位置好?” 李慕珩的风衣外套给了沈月卿,身上只有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冷风吹在他身上像被冰刃凌迟。可他依然笔直的站着,恍如山顶没有生命象征的顽石,身上的皮肤却在逐渐变得冰凉,如同正在流逝的生命般减退了体温。 “江言。”极富磁性的嗓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变得低哑,李慕珩目光柔和的看着江言,“如果杀了我们其中一人真的能让你泄恨,你随时可以动手。” “不!!!”沈月卿被刚才那一声枪响吓得心惊胆落,见李慕珩决心替自己赴死,她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江言举枪的手嘶声哭道:“他是你哥哥,你不能杀他。你要杀就杀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的你变成这样,小言,妈妈求你,别为难你哥,他也是无辜的。” 撕心裂肺的哭诉听的人肝肠寸断,与呼啸的冷风混在一起,格外凄厉。江言嘴角微微抽搐着,他恨眼瞪着沈月卿,厉声问:“他是无辜的,难道我就罪有应得?难道我就活该为你们的亲情失去一条腿,像个废人一样活在见不得光的黑暗里苟延残喘?沈月卿,为人母,你怎么如此自私,心肠如此歹毒?” 沈月卿被江言瞪的浑身发抖,“对,你们都是无辜的,是我……是我罪有应得,最该死的人是我。”沈月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站到江言的枪口,把胸口抵在江言枪口上,手抓住江言握抢的手,“我才是该死的人,你开枪,只要你觉得解气,你就开枪打死我,你打死我!” 江言极力说服自己打死这个女人,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却一直颤抖着,怎么也下不了狠手。站在轮椅后面的陆临舟似乎也怕江言会真动手杀人,正欲开口劝他别冲动,突然看见前方有几辆牧马人往这边开过来。 警觉性极高的李慕珩觉得不大对劲,果不其然,距离他最近的那名保镖突然往后栽倒下去,李慕珩伸手从保镖手中夺过枪支,利落转身躲过又一次射击。他半蹲在地上看了倒地的保镖一眼,保镖左脸被枪弹击中,鲜血正往外直冒。 对方的枪口装了消音器,根本听不见枪响。 江言带来的保镖一致对准几辆车的挡风玻璃猛烈射击,为首的车辆的副驾驶探出一支枪正在对准李慕珩,江言见状,用力把沈月卿从眼前推开,对准车内持枪的手扣动扳机。 李慕珩也因躲避及时平安逃过一劫,背倚着半人高的石头半蹲着,担忧地看着轮椅上江言,好在陆临舟眼明手快,将江言和沈月卿转移到安全地带。 确定他们都安全了,李慕珩才轻轻松口气,表情也不再是方才的视死如归,而是杀出重围的狠厉与决然。 场面瞬间变得失去了控制,对方所持枪的射程和威力明显比保镖的要猛,江言只带了六名保镖,刚才一人已经中枪,加上李慕珩一共只有六人可以应敌,但四辆牧马人中到底有多少人、多少支枪还未知。 几名保镖虽然训练有素,终究缺少实战经验,在真枪实弹的对战中并不能冷静应对。幸好山顶上有不少人高的石头帮他们打掩护,若在空旷的地方以他们的反应早成枪靶子了。 车辆停靠在二十米远的地方就不再往前,双方僵持着,局势如在弦之箭,稍不留神又是一场枪林弹雨。李慕珩心知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乱了阵脚,以免做出错误判断。看来者阵势,大有将他们全部击杀的意思,如果没有九成以上的脱身把握,只能求助于最能及时给予援助的人。 而眼下他能想到的只有在山脚下的阿宁,快速掏出手机拨通阿宁的电话,电话响铃一声,他为节省时间急忙挂断。在准备将手机扔出去时,又点开微信找到与林岚的对话框,把一直停留在草稿里的信息发送了过去。 但短信并没有发送出去,因为林岚已经不是他的微信好友。 一股冷凉之意从心口蔓延到全身,他无奈地勾起唇角,将手机扔了出去。 抛开一切杂念,李慕珩在脑海里快速回想了一遍山顶全貌,幸好来时第一时间将周围环顾了一遍,能清楚记得山顶的地势,结合附近能作为掩护的石头计划了一条生路。如果几名保镖身手好,心理素质高,六个人想活着出去似乎也不难。 躲在车后面的江言看着李慕珩用手给几名保镖比划着什么,镇定冷静的仿佛他是主导者,正指挥自己的手下听从他的号令,而那几名保镖竟然都按照他的做了。 看到这一幕的江言眉心微微皱起,紧抿着唇一语不发。陆临舟站在他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安慰他什么。 沈月卿被枪击现场吓住了,双手抱着膝盖,身体瑟瑟发抖,双目紧紧盯着远处的李慕珩,既担心李慕珩会受伤,又舍不得离开江言半步,急的眼泪直流。 “你很怕吗?”江言突然开口,坐在轮椅上平静地说:“六年前,你抛下我逃走的时候,我也跟你现在一样,蜷缩在地上怕的浑身发抖,我以为……” “小心!” 江言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沈月卿像疯了一般扑过来,瘦弱的身体压在他身上,呈拥抱的姿势,将他抱在怀中不余一丝缝隙。 江言愣怔着,大脑里有根弦断了,断弦残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令他一时忘了反应。 第二百三十一章 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江言觉得自己是恨沈月卿的,六年前得知沈月卿为帮李慕珩从季岩东那里拿一笔钱,用自己做筹码导演一场绑架案开始,他就开始憎恶沈月卿。而后绑架现场,绑匪突然改变主意要杀人灭口,沈月卿选择独自逃跑时,江言就恨极了沈月卿。 他恨,恨沈月卿既然有了一对值得她骄傲的双胞胎儿子,为什么还要生下自己,让自己一生下来就活在沈月卿的比较当中。 六年时间,他的恨意已经膨胀到可以亲手毁了李慕珩,可以逼疯沈月卿的地步,但看到沈月卿逐渐下滑的身躯,江言还是抬手将沈月卿抱住,掌心触碰到一股粘稠的湿意,他身体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抖的心都在抽痛。 “小言……别恨慕珩,六年前,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沈月卿的脸贴在江言心口,身体瘫软着,声音断断续续,很微弱,“我这一生,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二十几年前……跟慕珩的爸爸离婚,如果我没有跟他离婚……也许……也许就不会有北亚……李家就不会……遭逢那些不幸……承佑和永卓就不会死。” 江言掌心捂着沈月卿受伤的地方,枪击声震耳欲聋,他却只能听得见沈月卿气若游丝的声音,“别说了。” 沈月卿的脸上有水滴落下,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江言脸上挂着的泪珠,忽而笑了起来,“七年前,我失去了承佑和他爸爸,六年前我失去了你……三年前,你爸爸也死了……” 江言怒吼出声,“我让你别说了。”用力捂住沈月卿后背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仍是是指缝中渗透出来,他瞪着猩红的眼低声吼道:“别以为说这些我就会可怜你,我绝对不会!绝不!” 沈月卿脸上浮起一抹惨白的笑意,抬手想要再摸摸江言的脸颊,只是身体已经没力气了,涣散的目光移向李慕珩痴痴的望着。 过去种种在这一刻全部涌上脑海,冲荡着她的神经,心跳也逐渐变的困难,每一口呼吸都能扯动后背的伤口,“小言,三年前你爸爸问我,你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我当时不承认,现在,我想跟你说……你的亲生父亲……” 沈月卿努力的想要看清李慕珩,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在失去意识前,“李永卓”三个字带走了她最后一口呼吸。 江言虚睁着眼,双手用力圈紧沈月卿瘦小的身体,眼睑猛烈的颤抖着,朝天嘶声大吼:“沈月卿,你不许死,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你不许死!不许死听见没!你有什么资格死!” 失控的怒吼没入李慕珩耳际,令他动作不由得一顿,他的时间像静止了,胸腔下的心猛烈收缩着,仿佛要阻断心脏供血的能力,耳边除了呜呜狂吹的风以外再没有任何杂音。慢慢回头看向江言,陆临舟和江言还安全的躲在车后面,沈月卿双手耷拉在两边,身体趴在江言身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死了? 应该不会吧…… 李慕珩觉得沈月卿只是暂时晕倒了而已。 突然,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左胸口上一寸的位置刺入进来,像飞鸟掠过长空般悄声无息,锐器深深的没入体内,在肉体最脆弱的地方扎根。 许是穿的太少,山顶又冷的厉害,身体被冻的已经失去了知觉,他麻木地站着,呼吸凝滞了一会儿,随后用右手摸了摸锐器刺入的地方,湿黏的液体沾在手上。 摊开手掌放在眼前,苍白的手在满目枯黄的视野里显得格外刺目,掌心横亘着那一道凸起的疤痕被血液染成艳丽的红…… 4天后—— 12月23日是沈月卿的葬礼,到场的人并不多。 绵绵细雨连下了三天,天空阴云密布,稀薄的雾气笼罩着大地,为整个墓园添上几分压抑悲凉的气氛。 身穿黑色长款风衣的江越将手中的白菊放在墓前,复又站起身,对着墓碑上沈月卿的照片四十五度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停顿了三秒,江越才站直身,回头看了轮椅上的江言,不善于宽慰人的他出言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江言双手平放在大腿上,表情肃穆沉寂,就连眼神也是空洞飘远的,像一尊石像。 陆临舟和蓝洛互相对望了一眼,默然无语。 江言突然自己转动轮椅往台阶去,陆临舟忙招来两个保镖抬江言下去,随后与江越道了个别,陆临舟随即跟了上去。 看着江言一行人的背影,江越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惆怅之意。从得知老板是江言那一刻开始,沈月卿的死就在他预料之中,本以为沈月卿死了江言该是如愿以偿,却怎么也想不到,沈月卿突然去世反倒让江言陷入极度悲痛的情绪里。 江越或许能理解江言的心情,就像作为帮手将江灏从市长的位置上拉下来,再把江灏送入监狱一样。心里积压多年的恨是得到解脱了,可取而代之的又是漫无边际的挣扎和悔意。 说是恨入骨髓,但也抵不过血浓于水…… 深吁了口气,江越拢紧了身上的风衣外套往下走去,忽而想起李承佑也是葬在这片墓园,心中忽然升起想要去看看李承佑的念头,但想想又觉得已无必要。 他离开墓园开车到南城看守所,看守所的人知道是他,忙吩咐下面的人把他要见的犯人单独带到一个房间里去。他半身倚着窗台,沉郁的目光落在看守所外面的草坪上,已经枯掉的草坪看上去很苍凉。细长的手指夹着燃了一半的香烟,不时地深吸一口,再将烟雾缓缓吐出,窗台上放了一个烟灰缸以便他弹烟灰。 木制房门被打开,两名警官把一个手脚戴着镣铐的女人推进来,随后又把门关上。 房间本就狭窄,两个人在里面就更显得拥挤,气氛也变得压抑。江越没有回头,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伸手推开窗口,一股冷风迫不及待地窜进屋里。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江越又望了一眼天空,再才转过身面向进来的女人,“如果在里面觉得冷,就跟他们说,他们会给你方便。” 江容清面无表情地看着江越,呆滞的眼神里涌动着浓浓的恨意,“何必在这里假惺惺。” “你可以不用这么仇视我。”毕竟他以后还能给她很多帮助。 “难道我不该仇视你?”江容清冷笑,褪去昂贵的衣服和精致的妆容,昔日高雅尊贵的市长千金如今沦为阶下囚,说话也不再如以前那样自信骄傲,“江越,你可是真狠啊,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陷害,跟李慕珩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串通一气把我爸妈送进监狱,如今我也要去蹲监狱了,你满意了?” 江越淡淡勾唇,无关心情,只是单纯的想给出一点回应,“是不是陷害,检察院和法院那边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犯了错,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爸爸他生你养你,就算是犯了错,你也不能这样对他,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江容清眼眶泛红,却倔强的保持着最后一丝尊严不肯落泪。 江越犹疑了一会儿,想解释,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他看着江容清悲愤的脸庞,道:“有些事你以前不懂,现在也不需要再懂,因为该为那些事付出代价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过去的恩恩怨怨就应该被我们这些当事人忘记。至于你……” 江容清撇过头,不想多看江越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耽误不起你这个大领导的时间。” 江越面色淡漠,“你买通的那些杀手都已经招了,他们承认是你雇他们去杀江言和李慕珩,警方也已经搜集了证据。”江越皱着眉,“所以你的案子……我无能为力。” 江容清眼神一愣,被镣铐锁住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掐入掌心,她却像感受不到疼,“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些?堂堂南城军区的总司令,居然救不了自己的妹妹?呵呵……既然你救不了,那你还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还是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容清……” “你们都是自私冷血的怪物,我那么相信李慕珩,离婚了我还在想着帮他夺回北亚,我甚至把协议的事告诉他,他竟然伙同你和江言来设计陷害我爸爸。”江容清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站起身像个疯子一般指着江越,“都是他,是他辜负了我!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白眼狼,我恨他,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江容清瞪着大眼睛又疯狂的笑道:“可是我杀人了吗?没有!我只是花钱让别人去做而已,要担负刑事责任的是那些杀手,不是我!而且也就死了一个沈月卿,江言活的好好的,李慕珩不是还吊着一口气没死吗,我凭什么要去监狱里,凭什么?!” 江容清失控大喊道,惊动了门外的警官,紧随着门被暴力推开,刚才那两名警官忙走过来将江容清按压住。其中一人对江越道:“司令,我看她情绪有些激动,要不我们先带她回去?” 江容清咧嘴笑着,用怨毒的目光看着江越,活像个精神失常的神经病人,目光阴森森的。江越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虽没有过多感情,终究不忍心看她这幅模样,只好挥挥手,“带走吧。” 江容清挣扎着不肯出去,两名警官就抬着她的胳膊把她架出去,江容清一边跳着,一边说着胡言乱语,“江越,李慕珩,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听着越来越远的诅咒声,江越深深皱起了眉。 第二百三十二章 风雪夜归人 自从李慕珩离开北亚后,北亚一切事物都由陆临舟经手。江言虽拥有李慕珩全部股份是名副其实的董事长,但过往经营金色年华的经验并不足以支撑他管理北亚。又不想把管理权交给外人,以至于北亚的重担全压在了陆临舟身上。 虽然前后只有两个多月,陆临舟已经感受到力不从心。他性格温和,论管理能力确实不及李慕珩精明强干。公司高层怨声载道,董事会对他这个执行总裁也多有不满。 董事会的人与江言开视频会议时,提议公司再对外高薪聘请一位副总裁来协助陆临舟管理内部,江言当然听得出几位董事的意思,但他没跟陆临舟说过这件事。 元旦节当天,江言去了一趟医院。 欧洋推着他进入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位,医院病床紧缺,vip病房已满,江言想给李慕珩单独的疗养环境,所以付了双倍的钱把这个双人病房改成单人病房。 医生和护士刚查完房,见江言进来,医生微笑道:“江先生来了。” “嗯。”江言表情淡漠,先看了病床上插着呼吸管的李慕珩一眼,再看了看心电图,下意识寻找某人的身影,却发现病房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 “她去哪里了?”江言问站在一边的刘英。 刘英说:“沈医生让林小姐去做产检了,应该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江言淡淡地嗯了声,医生见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就主动说:“那你们先聊,我去查别的病房了。” 江言没有回应,医生识趣地离开。 江言自己推动轮椅靠近病床,不知道做什么,就把原本已经很整齐的被子掖了掖,目光落在李慕珩苍白的脸上,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当日李慕珩中枪昏迷,从山上送往医院的途中,由于时间的耽误导致失血过多,又连续做了两次手术才把身体里的子弹取出来,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医生说如果不是他意志力顽强,估计早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做完手术虽然脱离了危险期,但一直陷入深度昏迷,毫无醒来的迹象,医生也不敢保证他是否会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如果成为了植物人,再次醒来就遥遥无期了。 天空一片苍茫,窗外密密麻麻地飘落着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江言抬头望向窗外,心情出奇的平静,微眯着眼轻轻说:“下雪了,想看的话,自己爬起来。” 欧洋偷偷地看了江言一眼。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欧洋忙转过头去,身穿及踝白色毛呢大衣的林岚正从门外进来,她的头发上还沾雪融化之后的水珠,脸颊微微泛红。欧洋笑着打招呼:“岚姐,你回来了。” 林岚对二人的到来似乎早已习惯,把脖子上的围巾解开挂在衣架上,搓着被冻红的双手往里走,“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吃过午饭了吗?” 欧洋说:“才来不久,已经吃过午饭了。你呢?” 每次重复的都是这几句。 林岚的回应依然和以前一样。 江言这次停留的时间比以前要短得多,他要走,林岚也不留,送江言到电梯口时,江言突然停下来对她说:“有办法让他快点醒过来吗?临舟那边快支撑不下去了。” 这个问题林岚自问过很多次,也尝试过很多办法,结果徒然。 她看着江言期许的眼睛,轻轻摇头,“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江言对这个答案并不陌生,他勉强笑了笑,示意欧洋推自己进电梯。 林岚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病房,轻轻关上门,觉得病房里的暖气有些热,就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没有外套遮挡,能看到小腹是微微凸起的。 她体型偏瘦,虽然才怀孕三个多月,相对于一般孕妇来讲,她要显怀得多。 刘英把凳子给她端过去,柔声问:“林小姐,宝宝情况怎么样?” 林岚微笑示谢,坐下后轻声道:“医生说宝宝已经发育成型,我看了呈像,都能看到宝宝的头了,他好像在动。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他在里面动,尤其是睡到半夜胎动感觉就更明显了。” 刘英笑呵呵地点着头,打心眼里感到高兴。林岚说着又看向李慕珩,“等宝宝出生,差不多刚好是夏天正热的时候,我跟方蕾算了算,如果是明年六月份出生,他是双子座的几率会很大。” 她从开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在杯子里,然后取出棉签沾湿,等水温稍微凉却一些了,才用棉签给李慕珩的唇打湿水,动作熟练又温柔:“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一场暴风雪,是南城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你如果再不醒过来,可能就要错过了。” 把水杯放在储物柜上,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忘记了,一时又想不起来,深想一会儿无果,她站起身对刘英道:“刘姨,小箬昨晚感冒了,我今晚可能要在家里陪她,晚上我就不来这里了。” 刘英急忙问,“小箬感冒严重吗?有没有去医院?” “就是一点小感冒,不用担心。小孩子你也知道,生病了总需要人陪。”林岚眨了眨眼,又看了李慕珩一眼,“如果小箬晚上好点了,我尽量再过来,印象中还没陪他看过雪呢。” 刘英叹了口气,“你就在家里陪小箬吧,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有什么我随时给你打电话,你怀着孕,来回奔波身体也吃不消。” 林岚笑:“到时候看情况吧。” 开车回家途中,车内广播在预警晚上将有一场大风雪,提醒市民安全出行,晚上七点以后尽量不要出门。林岚听完这则广播就切换了频道,里面正播放着财经新闻,主持人口若悬河地讲解今天股市的动向,她闲来无事听了一会儿。 季氏股价持续上涨,北亚持续走低…… 难怪刚才在医院时江言会说陆临舟快支撑不下去了。 她再切换了一个频道,徐怀钰的《纷飞》跃入耳畔,她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开车,很快就到家了。 小箬窝在家里的沙发上怎么都不肯吃药,罗亚正苦恼,林岚换好棉拖接过罗亚手里的感冒药,哄着小箬把药吃完。罗亚这才轻轻松了口气,跟陈梅一起准备晚餐。 七点过后,雪越下越急,不一会儿就铺了厚厚的一层,即便是夜晚也能看见白茫茫一片,高楼大厦被冰雪覆盖着,使得整个城市都安静了下来。 等小箬睡着了,林岚才有片刻的空闲时间。她在客厅里不安地徘徊了一会儿,心慌的厉害,仿佛有什么事悬着,总觉得不踏实。 推开落地窗,凛冽寒风猛然灌入,冷的她打了个寒噤,忙把窗户关上,身后传来林正泽关切的声音:“天冷了,多穿点。” 林岚回头冲林正泽笑了笑,“知道了,爸。” “要出去吗?”林正泽拿着电视遥控板往沙发上一坐,头发里藏着的几根银丝在白光的映照下尤为明显。 林岚沉吟了片刻,转身走到林正泽身边坐下,林正泽顺手就把绒毯搭在她腿上,林岚低垂着眼睫把绒毯铺平,笑说:“今晚不出去了,多陪陪你们。” 林正泽严肃的脸上划过一抹柔和,“那就陪我坐着看会儿电视吧,今晚有《金牌调解》。” 林岚乖顺地道了声:“好。” 林正泽看得很投入,林岚却怎么也无法进入节目剧情,而是盯着电视右上角显示的时间看。 林正泽冷不丁地问出一句:“我今天看财经新闻,季氏把方蕾爸爸的公司收购了?” 林岚晃了晃神,“嗯。但也只是名义上的收购,呈延把收购下来的股权全转移到方蕾名下,估计是想等方伯伯退休以后,就让方蕾自己去管理。” “他这是变得花样的给方家一笔彩礼呢。”林正泽感叹道,“呈延和方蕾也是不容易,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修成了正果。想当年第一次看见他们俩的时候,你们还在读大学吧。一晃眼十几年过去,呈延都从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变成一个大企业的老板了。” 林岚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恰好电视里的两位当事人是高中同学,她跟着想起了十多年前读高中那会儿的事。有一次季呈延在校外跟人打架,硬拉着她和方蕾去给他助威加油,顺便欣赏他‘大杀四方’的飒爽英姿,结果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在医院躺了好几天,听说上厕所都蹲不下去。 “爸。”林岚慢慢俯下身,双手捧着脸颊,眨动着清澈明亮的眼,自言自语般问:“你有时候会不会很怀念年轻时候的日子?或者对某些事很遗憾?” “年轻的时候有什么好值得怀念的,人就应该活在当下,再好点的,保证明天有碗饭吃就够了。”林正泽慈爱的看了林岚一眼,摇头笑了笑,“至于遗憾嘛……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过的挺顺心挺舒坦的,你妈这几十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偶尔跟我吵吵闹闹,让我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我有啥好遗憾的?就算有,那也是年轻的时候为了养你和你弟弟,没钱没时间带你妈出去走走,多给她一些浪漫的回忆,现在老了,想给她制造一些浪漫,折腾起来都觉得别扭。” 林岚认真地看着林正泽,第一次在父亲眼里看到除了责任和严厉以外的东西。 林正泽长舒口气,目光在林岚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掠过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人这一辈子,好活歹活也就几十年,没什么是命里注定的,也没什么责任和委屈必须要去承受,因为你可以选择很多种生活的方式。但有些东西,一辈子只能遇见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余生还有可能都在悔恨和自责中度过。所以遇见自己喜欢的,就要去争取留住,不喜欢的,就尽早割离放下,免得自己苦恼。我跟你妈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永远会支持尊重你的决定,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给你顶着。” 林岚咬紧嘴唇,任由感动的眼泪在脸上恣意滚落,心房里被温暖的亲情填满,缓了好几分钟,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爸,谢谢你们。” 林正泽抬起枯瘦的手在她肩膀拍了拍,“岚岚,我跟你妈现在也不指望什么了,就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别再遭遇什么磨难,和小箬……还有你肚子的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林岚含着泪郑重点头:“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林正泽皱着眉头,像有化不开的愁云,却不得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妈刚才吵着要跟小箬睡,你今晚就单独一个人睡吧。” 说完就把电视关了,起身回自己的卧室。 林岚含泪望着林正泽年迈的背影,鼻子涌来一阵酸涩之意,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心知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会说出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应该是准备了很久,甚至有可能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 经历过那些沉痛往事,她知道家里人已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强制的要求她做什么,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是正确的,也没有人再经受得起同样的痛苦。作为家人,他们现在能做的仅仅是给予全部的爱和尊重。 爱,和尊重。 其实爱也需要尊重。 从与李慕珩离婚那一刻开始,她从未尊重过自己的爱,三年后的重逢,她也没尊重过对李慕珩的爱。 用恨来包装的爱,作为当局者,她哪里看得清。 那天她赶往医院时,江言说对她说,李慕珩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嘴里一直喊着‘林岚’,昏死前最后一刻,李慕珩还在叫着她的名字,说舍不得…… 江言还说,陈桂东翻供是李慕珩做的,在很久以前李慕珩就已经在计划这件事了,只是碍于江瀚的原因迟迟不能动手。后来两个人合作,李慕珩主要目的是想在扳倒江灏的同时将杜芸绳之以法,寄给沈正阳监控录像的人也是李慕珩。 季呈延也告诉她,季氏能度过这次危机都是李慕珩从中斡旋,就连季呈延表白都是李慕珩要求的。 她那天在西餐厅看到的人是李慕珩,他没有和陶夭出国,而是一直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做着她不知道的事。 她不相信。 真的,她不相信江言,也不相信季呈延。 她需要李慕珩起来亲口告诉她,亲自向她证明,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相信……而这个答案她现在就要知道。 起身回到卧室拿了一件厚款的羽绒服穿在身上,她毫不犹豫地连夜赶往医院。 夜色浓厚,天空飘着鹅绒大雪,车灯散发出的光能清晰看见雪花的形状,路上车辆和行人都很少,车轮驶过掀起一片水雾。 下车快速走进医院,头发上落了好几朵雪花,一直到她进了病房,雪花都还没来得及融化。她依然是怀着期待的心情来的,但看着床上沉睡的人,期待的心情又落空了些。 长长吐了口气,似乎在吐走冒雪而来的寒气,走到病床旁慢慢地坐下,她抓着李慕珩藏在被窝下面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双眸凝视着李慕珩安静沉睡的俊颜,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蓄在眼眶里的泪却夺眶而出。 温热的液体从脸颊和手背的缝隙中流下,许是这份暖意刺激到睡着的人,林岚看见被眼皮覆盖的眼瞳转动了几下,浓密的眼睫轻微颤动着。 她屏住呼吸,心脏猛烈地跳动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慕珩,直到那双日夜思念的眼睛再次撑开。 时间似乎静止了,周遭的一切安静极了。 李慕珩陌生地看着林岚哭红的双眼,见林岚半晌没有反应,才眨动了下眼皮,轻轻张开干裂的嘴唇,用满是困惑的语气问:“你是谁?” 林岚怔然,是高兴的忘了回答。 李慕珩又问:“我是你什么人?” 他很迷茫,语气透着急切,漆黑的眼眸散发出来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锋锐冷厉,而是一种令人疼惜的脆弱和不安。 李慕珩昏迷了半个月,意识不清很正常,林岚这样安慰自己。 将李慕珩的手放下,她用力擦干脸上的泪痕,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柔声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叫医生。” 李慕珩反手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抓在掌心不让她走,“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我什么人。” 林岚站定,又转身,迎上李慕珩渴望的眼神,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这里有你的孩子,你说呢?” 李慕珩松开手,似懂非懂地哦了声,偏着头看着林岚跑出病房的背影,听她在走廊里急切呼唤医生的声音,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须臾,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第二百三十三章 等你的答案 几名医生急匆匆地赶到病房给李慕珩身体做了一系列检查,确定一切恢复正常,才说只需再住院观察几天就能出院。至于为什么会不认识身边的亲人这个现象,医生也无法给予准确的回答,只说有可能是失血过多或者昏迷太久导致大脑短暂性失忆,具体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目前还未知,让林岚平时多给病人说说他曾发生过的一些重大的事情,有助于刺激他早点恢复。 待医生走后,林岚和刘英各站在病床的一边,刘英喜极而泣,忍不住哽咽道:“先生,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日子,我跟林小姐有多担心你,生怕你……” 刘英声音越发小了,因为李慕珩看她的眼神满是疏离,刘英只能求助地看向林岚不再说话。 李慕珩转过头看向林岚,“她是谁?” 林岚蹙了蹙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李慕珩微微阖眸想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表情看上去很痛苦,刘英忙劝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想了啊,记不记得我不重要,只要你身体好好的,哪怕你一辈子都不记得我,我也愿意。” 说着抹了把泪。 李慕珩无视刘英,伸手拍了拍床示意林岚坐下。林岚心事重重地走过去坐在床沿,下一刻手就落入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里。李慕珩紧握着她纤细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嗓音有些沙哑,“可是我记得你。”他目光落在林岚的小腹上,忽而浅淡地笑了起来,笑容温柔缱绻,“你是我妻子。” 林岚愣怔了一会儿,抬眼看刘英,刘英使劲眨眼睛,示意她承认,见林岚迟迟不点头,刘英就差跪下来求她了。 林岚禁不住刘英这般乞求,加上李慕珩刚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她着实不忍心拒绝,硬着头皮点头承认了。想等过段时间李慕珩脑袋清醒了,记忆自然就能恢复,哪知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 李慕珩各方面都和正常人无异,言行举止,衣食住行,哪怕是习惯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唯独忘了过去的人和事。林岚一开始怀疑过李慕珩并没有真的失忆,故而设法试探过几次,最终都被李慕珩一脸无辜的表情打败。 渐渐的,林岚放弃了,坦然接受李慕珩失去记忆这个事实。 而后的那段时间里,不知是她在影响李慕珩,还是李慕珩潜移默化了她。在医院这段期间,她与李慕珩经常会坐在窗边看雪,聊着毫无主题的内容,偶尔会去住院部楼下的公园散步,因为医生当着李慕珩的面交代林岚要适量运动,不能长时间停留在封闭的地方。 原本是林岚在照顾李慕珩,逐渐的变成李慕珩伺候她这个孕妇了。 李慕珩住院期间不喜欢被人打扰,除了江言和季呈延偶尔能去探望他外,其他外人一律不见。林岚来回奔波很辛苦,李慕珩康复一个星期后,主动跟医生说要出院,并且瞒着林岚办理了出院手续,等林岚去医院给他送饭时,他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窗边等林岚一起回家。 听李慕珩说完回家的打算,林岚心里挣扎很久,才慢慢地说:“其实……我们不是夫妻,更不是情侣。” 李慕珩头微偏着,这段时间的疗养让他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窗外斜阳洒下的余晖照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侧投下大片阴影,浓长的睫毛眨动了两下,语气透着伤感,“既然我们不是夫妻也并非情侣,为什么你肚子里会有我的孩子?又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照顾我?” 要怎么解释呢? 说这个孩子是意外怀上的? 林岚低眸,“等你哪天你恢复记忆了,你自然会知道答案。”她转过头看向窗外,刻意忽略掉对方受伤的眼神,“我在等你恢复记忆,因为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我欠你什么答案?”李慕珩走向她,“你现在就可以问我,我相信即便我失去记忆了,依然可以回答你。因为我的心告诉我,我能答的上来。” 林岚想了想,忽而笑出了声,“还是等你想起来以后再说吧,我不能欺负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刚说完,身体已经落入一个坚实宽厚的胸膛里。 李慕珩将她揽在怀中,双手紧紧搂在她的后背,头深埋在她的颈间,“我是忘了过去,但有些事情是本能,就好像我醒来就知道穿衣吃饭行走,能体会喜怒哀怨一样。我甚至觉得,这样的我会更真实,更让你愿意坦诚相待不是吗?” 他闭眼深吸了口发间的芬芳,磁性的嗓音带着动情的低哑,“你说我们不是夫妻,不是情侣,那我们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对我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但我对你……”睁开眼,他搂紧怀中人几分,“我觉得我爱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爱你。” 在林岚的印象中,李慕珩从未对她说过情话,即使两人交往期间,他的表达方式也是行动多与言语,以至于很多时候林岚都觉得李慕珩的爱是一种难以捕捉的东西。 如今这个男人失去记忆了,反倒开始说些动人心弦的情话。 手,下意识地环上李慕珩的腰,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龄,不会因为谁一句深爱就感动。但当李慕珩说出这些话时,她才深刻的意识到,她需要这些看似甜言蜜语的证明,更准确地说,她需要李慕珩清楚明白的表达出他的爱。 只是李慕珩失忆了。 这些爱都不算数。 “等你恢复记忆了,我会把我心里想问的都问出来,不会有一丝保留。”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认真地说:“也许我现在问所得到的答案是我想要的,但你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会想起我们的过去。如果到那时你的答案与现在相悖了怎么办?” 李慕珩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林岚看不见的深沉,他大掌覆上林岚的后脑勺,在林岚的发间落下一吻,“我尊重你的决定。” 林岚释然一笑,点头‘嗯’了声。 夕阳西下,病房里的两人紧紧相拥。 李慕珩当晚还是出院了,为了找回所谓的记忆,他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从赠送给林岚的那一套房子开始,到北亚,再到老宅,只要是与林岚在一起停留过的地方,他几乎都去过了。 在某个阴雨连绵的晚上,他在书房翻阅以前的相册,无意中翻到一张全家福,他用手拭掉相册上的灰尘,再摆在书桌上,身体靠着木椅,暖黄的灯管洒在照片上,李永卓面色严肃,沈月卿笑颜如花,两个双胞胎一个笑得很开心,一个板着张脸。 他看了很久,直到双腿微微发麻,才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继续坐着。 刘英见他很久都没出来,以为是在里面睡着了,就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关心地问:“先生,你还在里面吗?” 他回过神,眼睑眨动了好几下,将相册收起放在书桌第一个抽屉里,“在,刘姨有事吗?” “我见你一直都没出来,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所以来叫叫你。” “我只是看会儿书。”他语气淡淡的。 刘英说:“那你看完了记得早点休息,别太晚了。” “好。”他道:“刘姨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刘英应了声,李慕珩只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再没了动静。他深吸了口气,起身离开书房。 刘英正准备躺下,就听见外面有汽车的声音,她忙跑到窗边去看,停在车库里的那辆车已经消失在了雨中。 林岚正在给小箬讲《小王子》故事哄她入睡,小箬今晚却很精神,怎么都不肯睡下。林岚讲的有些口干舌燥,就起床到客厅给自己倒水。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她端着水杯走到门后面从猫眼往外面看,李慕珩正在站过道里。 她几乎是没有半秒的犹豫直接将门打开,入眼所见的画面是,李慕珩身上的黑风衣全部湿透,头发上还挂着水珠,脸上全是雨水,狼狈的样子看上去叫人心疼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岚走过去抓住李慕珩的胳膊,接触到他湿透的衣服,冰冷的寒意从掌心一直渗透到血液里,她的心生疼了一下。短暂的错愕后,拉着李慕珩的胳膊往屋里走,“这么大个人了,出门怎么也不记得带把雨伞,本来伤才刚好不久,这大冬天的要是冻感冒了,伤口复发了怎么办?” 她的脚在迈入门口时又停下了,因为李慕珩没有动。她的力气很小,也拉不动高大的李慕珩。 她转过身,想说李慕珩两句,但迎上李慕珩布满血丝的双眼,到嘴边的话突然就梗住了,取而代之的是言语不可承载的心疼。 李慕珩拉住她的手,突然走近了两步,双手捧着她的脸,冰凉的唇贴上她温热的嘴唇,带着强势而又令人无法拒绝的霸道,吞没了她全部的呼吸。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先将就着穿 李慕珩吻得很用力,却并没有太靠近林岚的身体。直到林岚呼吸不不畅了,他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个吻,捧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近距离地看着,“林岚,告诉我,你想问我什么?” 林岚的头一直仰着,脖子有些酸,想动一下再回答李慕珩。哪知李慕珩再度俯身吻住她的唇,只是这次比刚才要温柔得多。她使劲推了两下,推不动,索性踮起脚主动攀上他的肩,尽量减少自己后脑勺的承重力。 林岚的回应令李慕珩心都融化了,借着过道里白炽灯的微光,他深情地凝视着林岚的双眼,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林岚大脑有些缺氧,恍惚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忙睁开眼推拒着李慕珩,李慕珩依依不舍地松开。 他们刚分开不到一秒,穿着棉绒睡衣的罗亚就出现在了门口,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仔细辨认过道里的人,“慕珩啊,怎么在门外站着,快进来。“ 李慕珩微笑颔首,偏过头想争取林岚的意见,却发现林岚低垂着眉目,眸光四下顾盼,双颊像染了红霞般格外的醉人。 李慕珩眼底涌上一抹浓浓的爱意,拉住林岚的手直接往屋里走,“谢谢罗姨。” 罗亚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二人刚才在过道里发生了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两人关系到这个份上,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正泽正睡得迷迷糊糊,听见罗亚在床前嘀咕:“赶快起来,慕珩来了。” “谁来了?” “慕珩。”罗亚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林正泽的睡衣,“他来找岚岚,现在正在客厅里坐着呢。” 罗亚抱着睡衣正准备出门,突然又似想起什么,她凑到林正泽耳边小声提醒道:“你赶紧起来看看他今晚来到底打算做什么,如果是说跟岚岚的事,你可要见机行事,千万不能再像七年前那样,让岚岚随随便便的就嫁过去了。我们岚岚因为他可遭了不少罪,这次要想复合,必须得让他做出个保证,哪怕写个保证书也行。” 林正泽掀开被子把睡衣外套穿上,“你放心,这次我铁定不会让岚岚吃亏。” 罗亚重重点头,“交给你了。”出门把睡衣递给站着的李慕珩,罗亚和颜悦色地说:“这是岚岚爸爸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穿。” 李慕珩礼貌地拒绝道:“不用了罗阿姨,我坐一会儿就走。” “我听岚岚说你才出院,身体肯定还没完全恢复,冬天气候严寒,稍不留神就容易感冒。”罗亚把衣服往李慕珩面前递了递,“还是把衣服换上吧,换下来的衣服给你烘干,很快就好。” 李慕珩本以为林岚只和小箬住在一起,顶多加上一个保姆,并没有想过会惊动林岚的父母,罗亚这忙前忙后的,反倒让他觉得不好意思。 他知道自己给林岚父母留下的印象极差,这样的见面实在令他措手不及。抬手挠了挠头发,几滴雨水飞溅到林岚脸上,其中一滴还落入林岚眼睛里。林岚下意识闭上眼,这叫李慕珩更尴尬了,伸手替林岚抹去脸上的水渍,眼巴巴地望着林岚,生怕自己在罗亚心里的印象雪上加霜。 林岚缓了两秒钟,睁开眼,有生之年第一次在李慕珩脸上看到局促的表情,她抿唇笑了笑,从罗亚手中接过衣服对李慕珩道:“我带你去浴室。” 李慕珩如豁大赦,接过衣服跟在林岚后面去了浴室。林岚给他打开灯正准备退出浴室,手又被李慕珩一把拽住。 李慕珩将她轻轻地抵在墙上,微微俯身凑近,脸上恢复镇定,语气沉哑地问:“你爸爸妈妈他们还讨厌我吗?” 林岚微讶,眼神瞬间就明亮了,声音透着无需掩饰的欢喜,“你想起来了?” “嗯……”见林岚额头上还有一滴水,李慕珩用鼻尖给她蹭掉,顺势再占了点便宜,“我什么都记起来了,记起我是谁,记起你是谁,知道我们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我原本想打电话告诉你,但是我忍不住……想亲自当面告诉你。” 林岚眨了眨眼,激动的情绪退却后,她又恢复冷静,过去很多真相还没弄清楚,她反倒不敢像刚才那样无所顾忌地接受他了。 “既然你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你应该知道……我们之前……”之前的相处并不像现在这么愉快。 李慕珩抬起右手覆在她的唇上,眼里蕴着的深情像无垠无底的海,势要把林岚溺在里面,“我知道,我们有很多误会还没解释清楚,对吗?”他温柔笑着,“没关系,我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向你解释清楚,你想要什么答案我都会给到你。但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你的父母,我必须要让你的父母重新接纳我。过去我太混账了,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也间接伤害到了他们。我想他们一定很讨厌我,甚至认为我是个混蛋,事实上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是……但是我想让一切都重新开始,想让你的父母对我改观。所以……帮帮我,可以吗?” 他几乎是在请求林岚了。 林岚错愕地看着他,此时此刻的李慕珩就像第一次见岳父岳母似的,紧张的要命,可李慕珩这种反应她打心眼里高兴。 偏过头看了眼浴室的门,她又才盯着李慕珩,“我尽量。”推开李慕珩强健的身躯,她站姿身理了理头发,“你换衣服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李慕珩如释重负,松开了林岚。 林岚走回客厅时,罗亚和林正泽都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林岚犹疑了一会儿,坐到罗亚身边,低声道:“妈,他……” 罗亚打断她:“我跟你爸有分寸,不会为难他。”想了想,罗亚补充道:“虽然他现在一无所有,又没有像样的工作,但只要他这次是真心改过,下辈子对你和孩子好,别的我们也不求。” 林岚又看向林正泽,林正泽板着脸,点头。 父母认真的样子让林岚着实是哭笑不得,她跟李慕珩八字还没一撇,到父母这里怎么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李慕珩换好衣服出来,沙发上的三个人纷纷看过去。林岚看着看着,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罗亚当场石化,林正泽嘴角抽了抽,严肃地瞪了林岚一眼。 李慕珩身高近一米九,体型笔直挺拔,林正泽的睡衣穿在他身上又小又短,上半身能看见露出的腰部,睡裤只到小腿部下面一点点,配上李慕珩那扭捏的表情和拘束的动作,林岚心里蓦然升起想要欺负他的念头。 但迎上李慕珩的目光,她忙转过身干咳两声,把李慕珩换下的衣服拿到烘干机里烘。在晾衣服的时候,她还担心李慕珩与林正泽会不会产生矛盾,三两下弄完回到客厅,林正泽正哈哈大笑。 林正泽和李慕珩两人聊得很投契,天南地北古往今来都在聊,上到政局变幻下到养花种菜各有千秋。李慕珩到底是做生意的,懂得什么样的话题能引起老年人的兴趣,也知道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捕获别人的兴趣点,不消多时,林正泽的思维就被李慕珩带着跑了。 林岚听他们聊,心中突然在想,李慕珩是否也有把这那一套用在自己身上? 他那么聪明,又善于揣摩人心,如果真要被他算计,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斗不过。 林岚和罗亚都困得很,李慕珩不想林岚熬夜太晚,委婉地结束了聊天。这时已经是十二点过了,林岚安排李慕珩到侧卧先睡一晚上,李慕珩没有拒绝。 林正泽回到卧室,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把正事儿给忘了。” 罗亚白了林正泽一眼,林正泽一本正经地说,“等明儿早上我再跟他聊聊。” 从他们卧房门经过的林岚听见这句话,摇头笑了笑。 李慕珩并没有真的睡下,他在窗边站了半个多小时,等外面彻底安静下来。他走出卧室悄声靠近林岚的房间门,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后,转身离开。 林岚第二天一早去侧卧叫李慕珩出来吃早餐,叫了半晌没人回应,她心头一紧,忙推门而入,卧房里哪有李慕珩的身影,就连床上的摆设都没动过。 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 林岚微有些失落,她以为推开门就能看见他。 陈梅也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说:“李先生的衣服还在烘干机里呢,他是穿着睡衣走的吗?” 林岚想了片刻,回到卧室拿出手机拨打李慕珩的电话,迟迟无人接听,反倒是浴室里传来陌生的铃声。她又打了一遍李慕珩的号码,铃声再次响起。 陈梅把手机捡过来递给她,“是这部手机在响。” 林岚挂断电话,从陈梅手里接过手机,猜想可能是李慕珩昨晚在浴室换衣服时把手机拿出来忘了拿走,琢磨着等会儿就给李慕珩送过去,但又不能确定李慕珩是否在老宅,正准备打电话给刘英确认,李慕珩的手机却自己响了起来。 她看来电显示,上面备注着陶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她能治好我的病 手机第一遍响铃时,林岚没有接。 第二遍时,她依然没有接。林正泽和罗亚面面相觑着,心里很纳闷。 手机在掌心高频率地震动着,她的心也跟着在颤抖,好几次都想将电话挂断,却心知自己没这个立场,也没这个理由这么做,就将手机调成静音,继续给刘英打电话。 刘英的电话很快被接通,她还未开口,刘英就在电话里急切地说:“林小姐,先生他感冒了,正高烧不退,我让他去医院,他却怎么都不肯去,我实在没辙了,要不你来家里劝劝他,让他去医院看看,免得感冒加重就麻烦了。” 听说李慕珩感冒发烧,林岚忙回卧室换了件衣服就到鞋柜处换鞋,罗亚追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慕珩感冒发烧了,又不肯去医院,我过去看看他。”林岚换上一双保暖的雪地靴,回头看了眼坐在餐厅吃饭的小箬,心里有些愧疚,可终究是放心不下李慕珩,就对罗亚道:“等会儿只能你们送小箬去学校了。” 罗亚点头:“你去吧,小箬我跟你爸爸去送。” “谢谢妈。”冲父母乖顺地笑了笑,她拾起鞋柜上的车钥匙直接出门。 走出小区时,迎面而来的寒风冰冷刺骨,她下意识拢紧羽绒服快速跑到停车的位置打开车门上车,直接开往李家老宅。 李慕珩高烧三十八度,刘英用了各种退烧的办法都不见好转,正急的团团转,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林岚的到来令她看到了希望。 “林小姐,你一定要劝劝先生。”刘英心急如焚,眼下的李慕珩,似乎也只有林岚能说得动他了。 林岚推开卧室的门,卧室里暖气开的很高,她轻声轻脚地走到床边。李慕珩身体捂在被子下面,仅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许是因为高烧的缘故,他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红,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像有化不开的心事,连生病了都不得安宁。 “他高烧多久了?”林岚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李慕珩。 “我今天早上一起来他就这样了。“刘英回忆道:“先生昨晚两点钟才回来,一回来倒头就睡。我以为他是太累了,就没多在意。哪知道他……他会感冒的这么严重。我说送他去医院,可先生说不想去,又不允许我给你和江先生打电话,所以就拖了这么久……” 林岚摸了摸李慕珩的脸颊,温度烫的惊人,她忙转过头对刘英道:“刘姨,麻烦你现在给江言打电话,让他带个家庭医生过来。” 刘英看了李慕珩一眼,有些犹豫,林岚催促道:“你先去吧,如果慕珩追究起来,就说是我叫的医生。” 刘英点头‘诶’了声,这才跑下楼用座机给江言打电话。 李慕珩迷迷糊糊听见林岚的声音,想睁开眼睛看看她,但眼皮厚重,怎么都撑不开。头顶的胀痛一直延伸到太阳穴,思绪更是混沌不清。 “慕珩?”林岚见李慕珩动了下,倾身凑近关心地问:“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慕珩眉心紧皱,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细缝,涣散的目光透过眼睫落在林岚身上,“你怎么来了?” 声音有气无力的,听起来脆弱极了。 林岚摸了摸他的头发,担心地看着他,“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不用太担心,我睡一会儿就好。”李慕珩安慰她。 林岚轻轻颔首,“那你再睡一会儿。” 李慕珩挤出一抹笑,勉强抬手轻抚着林岚的半边脸颊,林岚的脸还带着余寒,与他高热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意识不清,他心中仍是泛起疼惜之意,怕她再出门承受严寒,就请求道:“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林岚抬手覆在李慕珩摩挲自己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我会留下来陪你,一直到你康复。” 李慕珩微不可闻地‘嗯’了声,这才安心地闭上眼。 江言很快就带着家庭医生来老宅,医生给李慕珩开了退烧药,给他输液,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李慕珩的体温才逐渐恢复正常。 确定体温降了下来,林岚才放下心。 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留了些备用药在家里就走了。 江言转动轮椅到病床旁,双手肘撑着轮椅扶手,十指交握在胸前,深凹的眼盯着床上还在输液的李慕珩,“上次流了那么多血,又昏迷了十几天,身体体质肯定大不如前,稍微受了点寒就容易感冒。”江言偏过头看向林岚,“可能以后要你多费心了。” 林岚撑着床面坐下,没有回答。须臾,她看向江言,道:“他恢复记忆了。” 江言抬起眼皮,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遍,复又看向李慕珩,“他知道沈月卿去世的事吗?” 林岚摇头,“我昨晚没问。”顿了片刻,“想必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连他母亲一个字都不提。” 江言收回目光望向窗外,良久的沉默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卧房。推着轮椅到二楼的走廊上,他皱眉看着一楼客厅正在忙碌的刘英,眼里透着迷茫和悔意。 林岚透过门缝看着江言的背影,虽然隔得有段距离,但江言的身形在轮椅中仍显得瘦弱,背脊薄的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刮走。 方才让刘英打电话请江言带家庭医生过来,无非是想让江言有机会来李宅,或者说可以为李慕珩做些什么。在医院那段期间,她能感觉出江言对曾经所作所为的后悔,以及对李慕珩的歉疚。 李慕珩醒来后,在不知李慕珩失忆的情况下,江言没有踏进医院。来医院时也是因为从林岚处得知李慕珩失忆了,故而才来医院探望李慕珩,但每次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似乎很怕见到李慕珩。 江灏一家人已经伏法,李慕珩和江言作为受害者,又怎能因为别人的过错而互相折磨? 临近晚上的时候,李慕珩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看着屋顶的水晶吊顶,思绪慢慢回笼,然后猛然转过头看向床边,却不见心里想着的那个女人。 失落压向他,一寸一寸的,难受极了。 掀开被子起床,刚一坐起大脑就袭来一阵晕眩,他双手抱头,掌根揉按了头部一会儿才稍微有所缓解。 卧室的门被推开,他满怀期望地看过去,对上刘英欢喜地视线,失落转为失望。长时间没进水,喉咙像黏在一起似的,咽了好几口才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她走了吗?” 刘英见李慕珩醒来,心里终归是踏实了,乐呵呵地走过去,和蔼地说:“没呢,林小姐在楼下给你熬姜汤,已经熬了快一个小时了。” 李慕珩黯淡的眼神一下子有了神采,苍白的嘴唇扬起清浅的笑意,撑着被褥艰难地起床,“我去看看。” 刘英忙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扶着他下楼。 林岚正在厨房接家里的电话,小箬在问她今晚要不要回家,最近忙着照顾李慕珩,很多地方确实忽略了小箬。小箬虽然乖巧,但终究是个需要父母疼爱关怀的孩童,得知林岚今晚不能回去,小箬在电话里委屈地哭了,一个劲儿地问:“妈妈,你是不是因为有了弟弟,就不要小箬了?” 林岚诧异小箬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她最怕的就是小箬会因为自己怀了小孩而觉得被冷落了,此刻又急于没在小箬身边,无法当面安慰解释,只能柔声哄着:“小箬是妈妈的女儿,是妈妈最疼爱的乖宝宝,妈妈怎么可能会不要小箬。妈妈今晚不回家是因为李叔叔今天病的很严重,妈妈要留下来照顾他,等李叔叔身体康复了,妈妈就再也不跟小箬分开了好不好?” “你每次都这样说。”小箬不依。 林岚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子解释,她正着急,手机突然被人从手里抽走,她惊诧地转过身,李慕珩拿着她的手机贴在耳边道:“小箬,你妈妈没骗你,我确实生病了,而且很严重。” “你是谁?”小箬还在赌气。 李慕珩不知何时把手机开成免提状态,二人对话内容林岚能听得一清二楚。正因如此,林岚才紧张地看着李慕珩,生怕他说错话惹的小箬不高兴。 李慕珩背倚着墙壁,身体还很虚弱的他连声音都很无力,“我就是你妈妈口中的李叔叔,我生病了,需要你妈妈照顾。” “你生病了可以找医生,为什么要我妈妈照顾你?” 李慕珩微微阖眸,眼神宠溺地看着林岚,“因为在我心里,你妈妈比医生还要厉害,这世界上也只有她才能治好我的病。” 小箬被李慕珩说得糊涂了,嘟囔着问:“李叔叔,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只有我妈妈能治好你?” 李慕珩对这个好奇宝宝多了几分好感,至于到底得了什么病……李慕珩看着林岚,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笑容带了几分痞性,“我的这种病很奇怪,一旦离开你妈妈,就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动画片也看不进去,最重要的是,有可能像青蛙王子一样变成青蛙,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啊!”小箬太惊讶了,连带着尾音都拉长了很久:“原来李叔叔比我更需要妈妈……” 第二百三十六章 想看着孩子长大 林岚心里送给李慕珩四个字。 臭不要脸! 李慕珩越说越精神,方才起床时的头昏脑涨全部消失,听小箬话里有妥协的意思,他乘胜追击,“小箬乖,不是你妈妈不回去看你,也不是她不爱你,而是因为李叔叔实在太需要你妈妈了,不得不把你妈妈留下来。如果小箬实在想跟妈妈待在一起,李叔叔可以把你接到我家里住,或者说李叔叔去你家住也可以。” 小箬煞有介事地想了想,“你可以来我家住,但是不能跟我抢妈妈,妈妈只能跟我睡。” 李慕珩有些为难:“这样吧,妈妈白天跟你睡,晚上跟我睡好不好?” 此刻小箬心里还在想,白天时间长,妈妈可以多陪陪自己,晚上睡一觉就没了,所以高兴地点头答应了,全然忘了征求老妈的意见,直接把妈给卖了。 林岚见李慕珩没完没了,赶紧伸手躲过手机准备结束与小箬的通话,哪知这小丫头在挂断电话前还要叮嘱她说:“妈妈,李叔叔真的好可怜哦。等李叔叔康复后,就让他来我们家里住吧,我想和他一起看动画片。” 林岚狠狠地瞪了李慕珩一眼,说话的语气却很柔软,“李叔叔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妈妈很快会回来。” 结束通话,林岚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李慕珩好好理论一番,可李慕珩却像经历一场殊死搏斗似的,身体瘫靠在墙上,眼皮耷拉着,“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身体有些吃不消,我头有些晕,扶我到沙发上坐一会儿吧。” 林岚到喉头的话被迫吞了回去,扶着李慕珩到沙发上坐下,再给他倒了杯水。趁他喝水的空挡,林岚去厨房把火关了,盛了一晚姜汤过来。 “我妈说,冬天的雨寒气很重,如果不及时把寒气排出来,会一直堆积在体内,老了容易引起风湿,所以她专门去买了老姜,说喝碗老姜汤可以驱寒气。”林岚用小勺子把姜汤在碗里搅凉,再才起身走到李慕珩旁边递过去。 李慕珩背倚着沙发,长腿交叠着,整个人呈放松的姿势。吃了药输了液,又睡了十多个小时,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林岚辛苦熬的姜汤,他依然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现在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林岚问。 李慕珩微笑:“已经好多了。” 放下碗,他大掌圈住林岚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林岚下意识想要挣脱站起身,李慕珩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抚上她的小腹,宽厚的掌心在微微隆起的小腹打着圈,像抚摸着不世珍宝,温柔里透着坚定。 林岚一开始觉得别扭,动了动身体想要脱离李慕珩的怀抱,但李慕珩的手好像染上了魔力,带着强大的磁场将她吸附在他身上。男人呼吸时带起的温热在耳畔萦绕流转,雄性荷尔蒙信息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地压来,令她心头一阵酥麻。 李慕珩看着她红透了的耳垂,忍住咬一口的冲动,轻声问:“下次什么时候去医院做产检?” 林岚喉咙发紧,扯着嗓子开口说:“医生说一个月检查一次就行,不用太频繁。” “下次产检我陪你去。”李慕珩柔声道:“我想看着他长大。” 林岚偏过头看着李慕珩的侧面轮廓,他五官本就英俊,温柔时散发出的吸引力更让人无法招架,林岚勉强镇定,收回被美色蛊惑的心神,刘英恰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 林岚扳了好几下才把李慕珩的手扳开,刘英对二人亲昵的举动表示很激动,眼睛都笑眯了,“先生,林小姐,你们晚上吃点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李慕珩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从容样:“今晚不用专门给我们做饭了,我跟林岚出去吃。” 说着就起身往楼上走,经过林岚身边时他特意停了一步,“陪我去见个人。” “去见谁?”林岚问出口时又猜到了李慕珩指的是谁。 李慕珩笑笑不语,继续道:“等我一会儿。” 李慕珩换了件长款的黑色风衣,穿在身上更显得挺拔俊朗。他还特意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黑色围巾给林岚套上,确定林岚被包裹的密不透风了,才牵着林岚上车。 “今天早上陶夭给你打电话了。”坐在副驾驶的林岚如是说。 李慕珩专心开车,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用最平淡的语气问:“她说什么了?” “我没接。” 李慕珩别过头看了她一眼,林岚只留给他一个侧面,他笑了笑,似乎猜透了林岚的心思,“她把咖啡馆转出去了,去国外重新开了一家,偶尔会给我打电话问一些经营上面的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林岚点点头,“哦。” 直到车子行上熟悉的街道,林岚才知李慕珩的目的地是金色年华。将车停好后,李慕珩牵着林岚的手直接上四楼,很多金色年华的老员工看到林岚都礼貌地打招呼,尊称一声‘音姐好’。 再次回到这个工作三年、以蓝音名义存在的地方,林岚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想当初为了有朝一日能报复李慕珩和杜芸他们,她不惜冒名顶替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小世界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可如今,命运的转盘再次逆转,一切尘埃落定后,陪她回来的男人也是李慕珩。 在办公室的欧洋听说林岚和李慕珩来了,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到四楼的电梯口等他们,电梯门打开,欧洋热切地开口道:“岚姐,你来了。” 林岚微笑颔首,身体却被李慕珩拉着往江言的包厢走去。 “你们要找老板吗?”欧洋出声问。 李慕珩顿住脚,面色清冷地问,“他不在?” “在,但老板的办公室已经搬到六楼了。”欧洋笑说:“我带你们上去吧。” 说着就在前面领路。 六楼是金色年华的休闲区,除了有中央花园外,还有一个两百平的游泳池,上面设置的办公区域只有三个,剩下的就是几个vip包厢。 欧洋领着李慕珩和林岚进入花园,拐过几道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绕过几片绿植,在花园最南边看到一个小房间。林岚记得这里以前是个单独的包厢,因为位处中央花园,加上采光又好,是金色年华最贵的一间。 欧洋站在门边上对林岚道:“岚姐,这就是老板的新办公室了。你们稍等一下,我去给老板说一声你们来了。” 欧洋敲门进去。 林岚和李慕珩对望了一眼,是心意相通的对视。 曾经的江言把自己藏在四楼最角落处的包厢里,常年处在黑暗之中。如今把办公室搬上六楼,并且还是采光最好的一间,这种行为是否也意味着他的心境发生了改变? 两人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欧洋出来后说江言只想见李慕珩。林岚心知这兄弟二人间的心结需两人当面单独解开,就找了个借口说让欧洋带着到处转转,让李慕珩独自进去了。 到了晚上,金色年华陆陆续续来了客人,林岚在转悠时遇见不少熟面孔,包括杜敬逸。 江家出事后,杜家虽有遭受牵连,但好在杜家从商,并没有直接性的损失。杜敬逸在安分一段时间后,又过上了夜夜笙歌的生活。 杜敬逸也看见了林岚,故意搂着一名衣着性感的美女上前拦住林岚去路,复杂的目光在林岚身上打量了好几遍,戏谑道:“这不是金色年华的前……总经理嘛,今儿怎么舍得来这里逛逛了?难不成想重操旧业?” 杜敬逸言外之意林岚心知肚明,她无谓地笑了笑,挺直背脊淡淡道:“杜先生倒是玩心不泯。” 杜敬逸俯身凑近林岚,林岚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杜敬逸的玩性反倒被激起了。松开搂着的美女,一脸邪笑地朝林岚走过去。 林岚后退,身体落入一个硬朗健硕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抬眸,看着李慕珩坚毅的下巴,她只觉得无比心安。 所谓安全感,大概就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一切都将变得渺小而不足为惧。 李慕珩比杜敬逸高了半个头,他本身气质凛然清冽,此刻又因生气而表现出的敌意更让杜敬逸不敢乱来,只能呵呵干笑两声,缩缩头悻悻地走了。 等杜敬逸走远,李慕珩松开林岚,双手撑着林岚的肩头,微微倾身与林岚保持平视的角度,“回家吗?” 三个稀松平常的字,被他的神态动作语气渲染过后,仿佛成了一件需要深思熟虑的大事,使得林岚不得不认真考虑,然后回答说:“想再走走。” 正好她有很多话想跟李慕珩说清楚。 李慕珩看了眼腕表,才七点过,“去江边公园转转吧,我也好久没去了。” “但是你的身体……” 李慕珩说:“有你在,百毒不侵。”说完就拉着她往外面走。 江边的夜晚有些冷,即便是微风,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生疼。林岚站定在石栏边上,双手插在衣兜里,举眉眺望着江对岸灯火辉煌的城市,静静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这个地方都有种特别的感觉,只要站在这里,烦躁的心就跟着安静下来,就好像这里是心灵的港湾一样。” 李慕珩站定在她身后,看着风把她的碎发撩在空中飞舞,怕她冷,就解开自己的风衣,把衣服敞开将林岚包裹在自己的衣服里,用身体的温度帮她抵御寒冷,“你经常来这里吗?” 林岚翘了翘唇,答不对题地说:“还记得三年前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李慕珩不语,只是圈紧了些。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余生有你(大结局) 林岚任由李慕珩抱着,没有太依偎,却也并不抗拒,“我在这里跟你说分手,当时你明明很生气,反应却很冷淡。说这段感情是由你说的开始,即便结束也只能你说了算。”林岚摇头笑了笑,“你这个人总是这样,骄傲自负,吃不得半点亏,别人伤你一寸,你就要砍别人一尺的报复回来。” 李慕珩当然记得那一次争吵,他甚至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说过的伤人的话。如今回想过往种种,李慕珩自心底里害怕林岚会把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细数一遍。 可他深知,过去那些误会就是烂在林岚心底里的息肉,一味的掩盖将永远也无法修复,反而会成为两个人心里的隔阂。 深深吸了口气,李慕珩沉声道:“当时的我被气昏了头,实在难以接受你突然跟我说结束,我以为你是因为有了江越和季呈延才想跟我分手,以为你将不再需要我,所以才会说出很多伤你的话……“他搂紧了些,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道:“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这辈子剩下的时间来弥补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林岚微微回头,额角贴上了李慕珩的下颚,彼此肌肤相亲,体温相融,“那件事本就是我的不对,我没有怪过你。你也不欠我什么了,不久前,该从你身上讨回来的我都讨回来了。”她指伙同江言把李慕珩从北亚董事长的位置逼退的事。 李慕珩说:“可我觉得这些远远不够……” 林岚温柔笑道:“已经够了。”她看着前方,“江家的案子,还有陈桂东突然翻案,你参与了多少?” “江家的案子是江言和江越在负责,我并没有帮多少忙。至于陈桂东……我不否认,从把他送进监狱开始,我就已经计划到这一天了。” 李慕珩静静地讲述着在处理陈桂东的过程,“在没有与你重逢之前,我借mike贩毒的案子插手陈桂东的案子,全程协助警方追捕陈桂东,是为了找到你突然被宣告‘死亡’的真相。几个月前把陈桂东送进监狱,也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如果他提前落在杜芸手上,杜芸一定不会让他活,陈桂东一死,就再也没人能够证明当年绑架你的幕后指使人的身份。加上当时我手中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江灏的筹码,只能暂时与陈桂东达成协议。只要他能保证不供出杜芸,我就能保障他的性命。我把招供的视频给你看,本想让你死心不再管这件事。” 林岚恍然想起,陈桂东在警局招供时的监控,是李慕珩主动拿给她看的,当时的李慕珩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要陈桂东的口供,枉她还以为是自己诱骗了他。 低眸苦涩地笑了笑,林岚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一直在等这个问题的答案,“做了还瞒着我……” 李慕珩把头抵在林岚的肩上,闻着她清淡的发香,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依恋,“我容不得别人对你半点伤害,包括我自己。” “所以即使明知我留在你身边是为了算计你,你也依然陪着我演戏,配合着我?” “我承诺过要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不仅要护你周全,还要帮你配合你,直到你达成目的。”李慕珩声音低哑,被深情浸染过后,性感到噬魂,“只要你能原谅我,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接受,除了离开我。” 林岚只觉得鼻子一酸,眼里有温热的液体在逐渐汇聚,慢慢模糊了放远的视线。她一直以为李慕珩当时说的三个月是在算计自己,却不曾想他是真的用行动在兑现承诺。这段时间她却做过很多对不起他的事,一件一件的,累积起来足以让李慕珩恨她一辈子。 江言要求她在董事会现场当着媒体和董事团的面细数李慕珩的罪行,在面对李慕珩那一刻,她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恨并没有达到要亲手摧毁他的地步。 如果江言没有拿小箬的性命要挟她,她宁可抱着所谓的恨逃得远远的…… “李慕珩……”林岚听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不敢看李慕珩,连一个侧脸都不敢看,“失去北亚……你恨我吗?” “北亚是江家的,只要江言还活着,不管他要不要,我都会还给他。”他这个理由很充分,林岚无法反驳。 李慕珩嗓音低哑地继续说,“林岚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与江言之间的矛盾不可能解开,他也不会原谅我和我妈。我也感谢江言,要是他没有救你,没有他的推波助澜,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与你再相见。” 李慕珩把她的身体扳正,与她正面相对,手掌在她细嫩光洁的脸颊上温柔地摩挲着,“中枪倒地的时候,我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很自私,我怕自己死了后你会忘了我,或者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一想到你余生的岁月里没有了我,我就觉得无比恐慌,所以在昏迷时我告诫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我舍不得你,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还没开始,我哪里甘心死去。” 林岚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对方的款款深情把她仅存的最后一丝防线都摧毁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被暴露在他面前,她守不住,也不想守了。 李慕珩凑近轻轻吻掉她的泪水,倒退两步,单膝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从大衣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首饰盒当着林岚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枚钻石戒指。 这一瞬,林岚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一切都被她忽略到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里心里全都是李慕珩,甚至连鼻息间的味道也仅有李慕珩身上的橙花气息。 周围逐渐有人围了过来。 李慕珩小心又小心地取出盒子里的戒指,戒指在远方霓虹灯的照射下,反射着斑斓璀璨的光,不少围观的女士都发出惊叹声。 李慕珩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林岚隆重的求一次婚,但又自动屏蔽了那些陌生人,郑重又笃定地说:“林岚,嫁给我,作我的妻子,好吗?” 嫁给他吗? 七年前,他在机场向她求婚,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因为她知道,他们彼此相爱,婚姻是爱情最好的归宿。 因为这段婚姻,她被李慕珩带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里,经历种种沉痛又悲惨的过往,爱恨情仇尝遍,这个男人再次半跪在她面前,对她说嫁给他。 嫁? 或者不嫁? 真的重要吗…… 围观的观众都在起哄说‘嫁给他’,也许是他长得够帅,手里的钻戒够闪,更或者是他大冬天单膝跪地的勇气值得嫁。 林岚心里有两个答案不断撕扯着,一个跟她说不要嫁,因为他是李慕珩,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另一个告诉她,对于所爱的人,不要胆怯畏惧,要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这个男人。 迎上李慕珩充满希冀的眸子,他的眼睛像星河里最耀眼的星辰,总让人沉溺却不自知。 也许是白天和黑夜的区别。 深情的眼神和七年前不一样,七年前他说嫁给他时,眼底一片清冷,眉目间故作的温柔怎么也掩饰不了他动作上的排斥,失去至亲不久的他更因内心的沉痛而显得绝情。 现在的李慕珩已经不是当年的李慕珩了。 她微微偏头,仔细地看着李慕珩,即便是夜晚,这张刻在脑子里的脸她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夜晚的风从眼睫上掠过,吹得眼睛有些干涩的疼。她微微阖眸,目光落在李慕珩手里的戒指上,手下意识的覆上小腹。 再抬眸时,目光带着坚定。 启唇,用立誓般的语气郑重地说:“好。”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送给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情人就一定能终成眷属吗? 也并不一定,至少方蕾和季呈延之间,依然剪不断理还乱。 林岚和李慕珩没有举办婚礼,直接去民政局领了证,就算合法夫妻了。 这是林岚要求的,李慕珩尊重她的决定,但亲朋好友还是要请的,尤其是某些人。 婚宴当晚,季呈延替林岚抱不平,觉得李慕珩太抠门,连个婚礼都舍不得给林岚。季呈延甚至扬言只要林岚愿意,他出钱给他们办一个世纪婚礼,让林岚做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李慕珩比任何人都遗憾没能给林岚一个婚礼,他做梦都想告诉全世界她娶了林岚。但季呈延的热心令他极度不爽,直接怼了回去,“我跟我老婆的婚礼,不需要你这个娘家人操心。” 娘家人三字,李慕珩加重了语气。 “那你们为什么不办婚礼?给别人留机会?”季呈延只要逮到机会,准要呛李慕珩两句。 林岚笑着说:“是我不想办婚礼。” 季呈延脸上写着大大的‘why?’,林岚说:“婚礼是一个形式,相比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夫妻,我更希望……”她偏过头看着李慕珩,笑意美好,“我们彼此都深知我们是对方的另一半。” 季呈延心里一酸,终归是舍不得,他心里闷得发慌,索性揪住李慕珩的衣襟大声道:“李慕珩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对林岚不好,我一定找你算账!” 杜坤朗和阿宁一脸警惕地盯着季呈延,李慕珩瞥了眼季呈延紧握的拳头,“不劳你担心,我会对她比任何人对她都好。” 言下之意,你就别惦记了。 季呈延嘴角一抽,泄气般松开李慕珩。 林岚笑望着这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回头,迎上江越深邃的眸子。 江越举起手里的红酒杯,极力扯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恭喜你,祝你幸福。” “谢谢。”林岚怀了孕,不能喝酒,只能以温水代替,回敬了江越的酒。 江越一口喝干红酒,第一次觉得红酒的味道如此酸涩,竟然一直蔓延到了心里。素来冷峻的男人此刻更是不善言辞,明明有很多话想与林岚说,到嘴边又变成了无言的沉默。 良久后,江越才出声问:“李慕珩不介意小箬的存在吗?” 江越语气透着试探,林岚隐约觉得江越另有打算,但她心里清楚,江越不主动说出小箬的真实身份,她就必须保护小箬,让小箬在她的身边安稳长大。 深吸口气,林岚微笑说:“小箬是我女儿,慕珩也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亲生女儿吗? 江越勾唇一笑,“我替蓝音谢谢你们。” 说完就走了,江言看着江越落寞离去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转动轮椅跟着离开了宴厅。 方蕾坐在林岚身边,两人相视一眼,各自一笑,方蕾双手捧着林岚的脸:“林岚,你一定要幸福,真的。” “我会的。”她看着李慕珩笃定地说,视线里突然出现季呈延,她心里一动,转过头看着方蕾,“你跟呈延之间……现在怎么样了?”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方蕾努了努嘴,“有情人终成兄妹。” 林岚瞪大眼,“你跟呈延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方蕾摇头,“他把我爸爸的公司收购后把股权转到我名下,很多人都以为这是在想我示好,实际上……我们结拜成兄妹了。” 林岚蹙眉,方蕾的表情时而痛苦时而释怀,看着反倒让人心疼,她伸手握住方蕾的手,“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方蕾低眸苦笑,“但愿吧。”方蕾又说:“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因为只有你幸福了,他才能放心。” 林岚郑重点头。 会幸福的,大家都会很幸福。 晚宴结束,大家都相继离开,季呈延和李慕珩都喝了不少酒,方蕾负责送季呈延回家,王海和杜坤朗送林岚和李慕珩,江越有司机,江言有欧洋。 李慕珩醉醺醺的,杜坤朗和王海把李慕珩架上卧室,林岚留下来照顾他,刘英随后就端着熬好的醒酒汤来。李慕珩喝下醒酒汤酒醒了大半,睁开眼看见林岚,他抱着林岚躺下,头埋在她的脖子里,身上满是红酒的味道。 “林岚,你终于是我的了,终于……。”李慕珩半醉半醒地呓语着,说话时的气息扑打在林岚颈间,林岚身体都起鸡皮疙瘩了。 林岚从未像今天这样幸福过。 她和自己所爱的人结婚了,得到了身边珍视的亲人朋友的祝福。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足的? 确定李慕珩睡着了,她才起身去浴室洗了澡,然后再次钻进李慕珩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口闭眼安稳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林岚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觉得不对劲,因为有种异样的感觉,试着动了动身体,头顶传来男人粗哑的嗓音,“乖,别动。” 林岚听李慕珩压抑低沉的声音,她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僵着身体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它偃旗息鼓。 她等了很久,没减退。 再等,更明显了。 李慕珩很难受,只好把她抱紧了些,磨蹭时产生的碰撞令他食髓知味般想要更多,但想到林岚还怀着孩子,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又矛盾的不想松手,只能这样抱着。 林岚把头往李慕珩怀里蹭了蹭,李慕珩心跳的很快:“他们说,怀孕只需要忌前三和后三,中间这段时间……并不影响宝宝……” “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李慕珩声音粗沉,带着些微颤抖,“我已经有很久没跟你在一起了。” 林岚心里数了一下,好像有四个月了。她爱这个男人,不忍心看他在这件事情上忍得太辛苦,而且怀孕四个多月了,只要对方温柔些,医生说过是可以的。 翻过身,她双手搂着李慕珩的脖子,一双含情的美目盯着李慕珩的眼睛,“你温柔点就好。” “真的……可以吗?” 林岚点头。 …… 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过完年后,江言把北亚的股份有条件的转给了李慕珩,李慕珩重新回了北亚,接掌了北亚董事长的职位,陆临舟主动辞职离开了北亚,执行总裁的职位由杜坤朗接替。 林岚的预产期在七月,但孕妇提前分娩,在公司开会的李慕珩接到罗亚电话,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彼时林岚已经被推入了产科手术室。 他在外面心急如焚,不时地往手术室里望,每一分的等待都是煎熬。小箬拉着李慕珩的衣角,眼巴巴的望着手术室。 几个小时的等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抱着一个还在哇哇大哭的婴儿走出来,对李慕珩说:“恭喜李先生喜得贵子。” 李慕珩心里只有林岚,绕过医生大步往手术室里走,被护士拦了下来,“李先生,里面是手术室,你暂时还不能进去,产妇等会儿会推出来。” 李慕珩抓着护士的胳膊,紧张地问:“她现在怎么样,生孩子的时候疼不疼?” 护士理解家属的心情,安慰道:“全麻,不疼。” 可他心疼啊。 医生又把孩子抱过去给他:“抱抱你的孩子吧。” 李慕珩恍然回神,目光落在医生怀里的婴孩身上,他不禁皱眉。 这刚生下来的孩子怎么皱巴巴的…… 伸手接过孩子,看着这一团肉肉的小家伙,古怪的表情逐渐舒展,然后又咧嘴笑了,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跟儿子做了个自我介绍:“小子,我是你爹。” 开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医院,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