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皇妃》 第1章 浸猪笼 傍晚,一轮红日渐渐落下山去,绚烂的光线染红了天际,也映照得整个坡子河都红通通的。 咯吱,咯吱 低哑的声音从正沿着河边小道上行走的一支队伍里传出来。定睛一看,就见两个壮汉抬着一只胳膊粗的棍子,棍子上挂着一个脏污的猪笼。那声音就是从摇摆的猪笼里传来的。 路边上也都站满了人,他们正对着猪笼里那缩一团的小小人形指指点点。 “这个小骚货,我早说她不是个好东西!上次我还看到她和村头的李三眉来眼去来着!” “就是就是。我们两家住隔壁,她还去我家借过几次锄头,可每次都要趁我不在,跟我男人借,我就说我怎么一直觉得不对劲哩,现在我可算是明白了!” “还有啊,我跟你们说,你们知道当初她是怎么嫁到文家去的吗?本来一开始文家定的是她二叔家的妹妹,结果到头来去的却是她,你们猜怎么一回事?” “肯定是她偷偷勾引文家小子!这个不要脸的骚蹄子!” 一群女人越说越激动,有人忍不住抓起一把烂菜叶子突然扔向笼子那边。 也不知道沤了多少天的烂菜叶子落在脸上,腐臭的气息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坐在笼子里的舒春兰猛地睁开了双眼。 两道冰冷的目光从她眼睛里发射出去,落在路边一个女人身上,吓得那个女人刚刚扔出烂菜叶子的胳膊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半空动都不敢动一下。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冷意钻进她的脚底板,转瞬的功夫就传遍了全身上下。 明明是热腾腾的夏天,这时候了他们都还穿着单衣哩,可是这个女人却觉得自己跟落入了冬天里的水潭里一样,她冷得两排牙齿都开始咯吱咯吱磨得直响。 但舒春兰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停!” 这时候,只听前面的族长大喊一声,队伍停下了。 “把那个荡妇给我抬过来!” 于是,猪笼被两个壮汉给抬到了最前头。 年纪六十开外的老族长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他眼看着那个细弱的少女被装在肮脏的猪笼里头。就算猪笼又脏又臭,但破烂的衣服却也遮挡不住她已经冒出玲珑曲线的身体。 哎,真是可惜了。 老族长心里感叹了一声,他马上板起脸:“舒春兰,你身为文家儿媳妇,却趁着自己男人去城里办事的时候勾引自己的公公,你不知廉耻,坏了文家的名声、还差点拖累我们坡子村的名声,我们村里不能容你了!” “我没有勾引公公。是他三更半夜跑进我房间去的,他想占我便宜被我反抗,然后他就反咬一口说我勾引他。”舒春兰已经第不知道多少次说出这句话。 “哼,你觉得这种鬼话我们会信吗?”老族长冷笑,“文秀才可是我们坡子村的教书先生,他最懂礼义廉耻了,村子里多少黄花大闺女想嫁给他他都不同意哩,他会看上你这个黄毛丫头?你可还是他的儿媳妇!” “就是就是!” 村民们纷纷附和,看着她的眼神更带上几分鄙夷。 舒春兰艰难扯扯嘴角:“你们坡子村就出了这么两个秀才,你们当然护着他们。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随便你们……哦,不对,你们明明已经信了。看,现在你们不是就打算把我给抓起来沉潭吗?不过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你外孙女也不可能嫁给文城,他早瞧不上咱们村子里的女孩子了。而我……我不怕告诉你们。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会回来报复你们!” 她说话的时候,双眼死死盯着族长,又看得族长心里一个激灵。 “赶紧把她给我扔下去!扔下去!”他连忙挥舞着双手大喊。 扑通一声,当猪笼被扔下水去,红通通的河水立刻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就像是一只张开的血盆大口,把猪笼连同笼子里的人给吞噬了进去。 舒春兰纤弱的身体也立马被笼子带着往下沉去。 她双手紧紧抓着猪笼,却没有挣扎一下。只任由猪笼带着她朝河底沉去。 在往下落去的时候,她的双眼依然死死盯着岸上的人,似乎要把这些人的面孔都记个清楚。 村民们也都被她的眼神给看得浑身直发凉,一个个动都不敢动一下。 眼看她的身体连同猪笼都彻底被河水所吞噬,那慑人的目光也终于不见了,所有人才不约而同的长舒了口气。 “好了,都散了吧!”老族长慢慢站起身往回走,“我还得去文家看看哩!可怜的成小子,他辛辛苦苦在外头读书考功名想光耀门楣,结果谁知道他媳妇却背着他……哎,这事一出,他爹病了,他又要照顾爹,又要被别人指指点点,人都瘦了两圈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啊!” 村里人听到这话,大家又纷纷叹息个不停。 至于臭不要脸勾引公公的舒春兰?当然又被他们给骂了一遍又一遍。 说话间,大家看看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河面,也都慢慢的散了。 就在村民们都离开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出现在河堤上。 他肩上挑着一个沉甸甸的担子,扁担都被两头的担子给压弯了。可是他的身形却一点都不受影响,脚下的步子也跨得轻松随意,就好像身上什么负担都没有一般,走起路来也没有一点声响。 他原本是目不斜视的朝前走的。 但是走着走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大黑狗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冲着河面汪汪大叫个不停。 男人立马也扭头看向河面。 就见坡子河的正中央,一连串水泡从里头冒了出来。 男人眉头一皱,他深沉的目光又盯着河面看了看,就马上丢下担子,然后一头扎进了河里。 他矫健的身影迅速被河水所吞没,河面上因为他的动作而荡开了层层涟漪。 哗! 再过上一会,河面上又出现了动静。这个男人又从河里探出头来,但这次出现在河面上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怀里的少女。 他把少女给抱到河岸上,双手立刻按压在少女的胸腹上给她催吐。 按压几下之后,少女嘴里吐出来一滩水,可是人却依然昏迷不醒。 男人见状,他眉头一皱,又双手慢慢捧起她的脸。 但就在他慢慢把脸往少女脸那边送过去的时候,原本双眼紧闭的少女倏地挣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男人脸上却不见尴尬,他只将头一点:“你醒了。” 但马上,他察觉到有一股力道正在不停的推搡着他。低下头,他看到一只湿淋淋的苍白小手正推着他的胳膊。 舒春兰仰视着他,干哑的嗓子里艰难吐出这两个字——“快走!” 男人眉头一皱,就听到身后传来一身高喊:“我就说哩,这个淫妇肯定还有奸夫!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了,咱们快上,把他们都给抓起来!” 第2章 奸夫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连串脚步声往这边跑过来。 眨眼的功夫,他们俩就被手里拿着镰刀锄头的村民给包围了。 舒春兰眼神一暗——这几个人,他们分明都是族长的亲孙子! 这群人这个时候跑过来,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喊出那些话,一看就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 文成啊文成,你早就猜到我会从猪笼里逃出来了是吗? 连忙挣扎着想爬起来,舒春兰却发现这个男人已经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而当看到这个人的模样的时候,族长的孙子们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凉气。 “郑铁匠,怎么是你?” 舒春兰听到这个称呼,她也楞了一下,旋即想到了——在坡子村的确是有一个铁匠。他是之前村子里老郑铁匠的远房侄子,五六年前过来投奔老郑铁匠的。三年前老郑铁匠没了,他就接手了老郑铁匠的铁匠铺子,继续在村子里打铁过活。 只不过,他因为性子孤僻,人也住在村东头,半间屋子都快出村了,又一天到晚只顾着打铁,都不和村子里的人怎么来往。文家又不怎么用铁器,所以她没和他打过什么交道。这就难怪她不认识他了。 而且……据村子里的人说,这个郑铁匠手艺不错,就是脑子有点问题,是半个傻子。 郑铁匠被人认出了身份,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只环顾一周,闷声开口:“我不是奸夫。” 他长得人高马大,比村子里最高最壮的汉子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去。所以现在他站起来,无形间就用身高给了人一种紧迫的压抑感。 再一开口,又一股压迫感来袭,胆子小的直接就怯了。 几个人赶紧点头:“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谁不知道,郑铁匠住在村子最西头的那个茅屋里,每天他只要在家,那就是关起门来打铁,当当当的声音整个村子都听得到。要是哪天他家里没声音,那一定是他挑着担子出去买生铁去了! 那一屋子的铁器才是的的命根子,其他什么女人他都没当过一回事!不然,他也不至于二十来岁的人了,到现在还连个媳妇都没娶上。 所以,村子里的任何男人都有可能是舒春兰的奸夫,但这个傻铁匠却绝对不可能是! 舒春兰心里咂摸一下,她就有底了。 “他和我本来就没关系。你们赶紧放他走!”她忙不迭的爬起来,就冲着这几个人大喊。 族长的几个孙子刚被郑铁匠那一身的怒气给震得晕晕乎乎的,现在又被舒春兰这么一喊,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们就乖乖的往一边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眼看郑铁匠马上就能脱身离开了,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高喊从旁传来——“慢着!” 舒春兰的心就是一沉。 一回头,就见一个年纪二十上下,穿着一身长衫、长得也斯文儒雅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春兰春兰,你还活着,这可真是太好了!”男人激动得双眼微红,低叫着往舒春兰跟前凑过去。 舒春兰往旁一退,叫他扑了个空。 男人一个踉跄,他不可置信的回头:“春兰……” “文公子,文秀才,浸猪笼都没弄死我,你是不是很失望啊?”舒春兰看着他这张虚伪的面孔冷笑个不停。 “春兰,你说什么呢?我们好歹也是夫妻一场,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本来也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文成眼神一暗,幽暗的目光在她被湿淋淋的衣裳勾勒出来的苗条线条上来回扫视了好一会,才不舍得的转开头。 舒春兰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冷:“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鬼扯吗?” 文成一怔,顿时眼底泛起两抹晶莹的水光。 舒春兰见状,她直接呸了一声。 “姓文的,你要点脸行不?和人斗不过就装可怜,你这张脸装可怜最合适了,这手段还是我教给你的。结果现在你却反拿来对付我?你觉得我会傻到上当吗?” 文成那满脸的楚楚可怜立马一僵,他低垂的眼帘下,目光也变得阴沉无比。 这个时候,族长的孙子又忍不住嚷嚷:“姓舒的淫妇,你自己不守妇道,干出不要脸的事,你还敢对成小子这么说话?你还真当我们坡子村的人都和他一样好脾气,随便你欺负吗?” “实话告诉你,直到现在,成小子他还舍不得你,一直在不停的向我爷爷为你求情哩!刚才把你沉潭,他之所以没过来,也是我爷爷叫他别来的。爷爷怕他不忍心,会放过你!结果没想到……呵,真是祸害遗千年,都把你浸猪笼了,你也还能从河里爬出来!” 说着,他们都摩拳擦掌,叫嚣着要将她再给装进猪笼里去,再往河里扔一回。 文成为她求情?他根本是打着为她求情的旗号,实际上却在怂恿族长赶紧让她死无全尸吧? 舒春兰冷笑两声,她冷眼看向文成:“我们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他是无辜的,你们先放他走!” 她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郑铁匠那边。 文成的眼睛顺着她的指引往郑铁匠身上看了看,他突然笑了:“看来,你很关心他啊!” 舒春兰的心为之一凉。 第3章 没人知道你爬上来过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么这份救命之恩我当然要还回去,不然我还是个人吗?”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话让文成双眼一眯——这丫头是在嘲笑他忘恩负义,不配做人吗? 很好。 他勾起嘴角:“这话说得像是有点道理,可我还是不信。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你刚被扔下去他就出现了?他还不顾一切的把你从河里救出来,刚才我都看到你们有肌肤之亲了!要是没什么关系的男女,他会为你做到这一步?”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他已经将郑铁匠看做她的奸夫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贱男人! 舒春兰真想一拳头打掉他那一脸的道貌岸然。 她整理一下情绪,正要说话,不想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又开口了—— “我不是奸夫。” 他像是不会说别的话似的,又直愣愣的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舒春兰好生无力。 这个姓文的家伙都已经开始往你头上扣帽子了,那你要么拿出实际的证据来,要么就赶紧跑。就这么傻乎乎的重复这句话,有什么用?他们才不会管哩! 和文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舒春兰太了解这个男人这张看似温文尔雅的面皮下那一副恶毒的心肠了。 更何况,这个男人又读了一肚子的书,还生了一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而很不幸的,他的这个本事又是她手把手教的。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文成轻轻一笑,就要开口。 但是马上,他的笑脸就僵住了。 因为郑铁匠居然随手就从担子里抽出来一把镰刀! “我可以用我的命对天发誓,我不是奸夫!我是奸夫的话,这把镰刀现在就割断我的脖子!”他挥舞着镰刀,刀尖不断往文成跟前送过去,“你也发誓,我要不是奸夫,这把镰刀现在就割断你的脖子!” 明晃晃的刀子在眼前扫来扫去,刀锋好几次都擦着他的脖子,有一次还割破了他的一点皮,文成吓得后背直发凉。 汪汪汪! 这个时候,大黑狗也大声叫着,扑腾着用爪子往文成身上抓了过去。 刺啦一声,文成的袖子被抓出来一条大大的口子。 要是刚才它的爪子是抓在他脖子上的……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文成吓得脸都白了,他赶紧往后退。“我错了!你不是奸夫,你可以走了,这里没你的事!” “我本来就不是!”郑铁匠气呼呼的大叫。 文成点头跟捣蒜似的。“是是是,我想到了,你和她的确没有过来往,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 郑铁匠这才收起满脸的怒气,随手把镰刀收进了箱子里。 大黑狗也收起了爪子,但依然瞪圆了眼睛看着文成。 文成赶忙又往旁边退了退。“你快走吧快走吧!” 目送郑铁匠又挑起扁担,带着大黑狗穿过这些人的包围走了出去,一直到看不见踪影了,文成几个人才全都松了口气。 噗! 眼看这荒诞的一幕在眼前上演,舒春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马上,她就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舒春兰抬起头,昂然看着眼前脸已经黑得和锅底一样的文成。“怎么,被我看到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德行,你现在很想灭了我对不对?不过……” 她目光一扫,看向那几个族长的孙子。“这一次,他们几个也有份哩!” 文成立马回头看看那几个人。 族长的几个孙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哩,就察觉到两道冰凉刺骨的目光往身上扫了过来。他们顿时冻得一个哆嗦,骨头里都开始发颤。 一个机灵点的小子眼珠子一转,赶紧就说:“文成哥,这事我们都看到了,不怪你,都怪那个郑宏!那傻子脑子有问题,人还生得那么壮,咱们要是不求饶,他的镰刀还不把咱们都给杀了?咱们后退一步,那是为了保命。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错!我们才不是认怂了哩,我们只是不和这个傻子多计较!这叫策略……没错,就是策略!”其他几个赶紧点头。 文成凉冰冰的目光这才慢慢又变得和往常一样温和。 “说得没错,我们被逼退让,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大丈夫做事,不必拘泥于小节。”他点点头,开始拽大道理往自己脸上贴金。 眨眼的功夫,明明是被郑铁匠被吓到差点尿裤子的他,就变成了他们。这几个人赫然成为了一体,几个人紧抱成团,光明正大的站在了舒春兰的对立面。 这个家伙,的确越来越精明了,她都快不是他的对手。 舒春兰悄悄握紧拳头。“文成,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的,反正你们别指望再把我给扔进河里去!既然我活着从坡子河里爬出来了,这就说明老天爷是向着我的,是他不让我死!那你们就没有资格再让我死一次!” “你放心好了,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只要我们不说,没人知道你爬上来过。”文成却轻轻笑着,慢悠悠的开口。 舒春兰顿时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第4章 又见面了 “文成,你真不要脸!” 舒春兰咬牙切齿的骂。 “哎,春兰,你要相信我,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名声都坏了,要是继续活在这世上,那只有被人嘲笑的份,你下半辈子也没了好日子过。既然这样,你还不如早点去投胎。等重新做人,你就又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这样不是更好吗?” 文成保持着这一抹温和的浅笑,依然轻声细语的和她说话。 而在他说话的时候,族长的几个孙子已经一起朝舒春兰这边走过来,几个人把她给围拢在中间。 舒春兰的整颗心都凉了。 她后退一步,脸上却忽然扬起了一抹浅笑。 文成看在眼里,他猛地脸色一变。 “春兰,你——” “我说过了,既然老天爷不让我死,那我就不会死!如果你们真要弄死我,那我也要拖着你们来个给我垫背!” 舒春兰冷笑着,她突然扯着嗓子大喊—— “救命啊!来人啊!黄三他们几个脱光了衣裳,在河边耍流氓!” 她一遍又一遍的大喊,一边主动往族长的几个孙子那边跑过去。逮住一个,就开始扯他身上的衣服。 族长的几个孙子都被吓呆了。刚才还想方设法想要靠近舒春兰的几个人,现在都开始拼命的想要躲开她。 可是,他们又哪里躲得过? 尖叫声传到村子里,也越过坡子河传到了对岸。 河两岸马上就都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闭塞偏远的村子里,本来热闹就少。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件,还闹得这么大,所有听到声音了的人都兴冲冲的赶过来看稀奇。 文成看着一张张幸灾乐祸的面孔争先恐后的出现在眼前,他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最后已经跟锅底一个颜色了。 “舒春兰,你够狠!”他冷冷看着那个还在追着族长孙子扒衣服的疯女人,恨恨的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转眼,天完全黑了下来。 天空中蒙着大片大片的乌云,月亮星星都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天底下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就在这一片漆黑之中,舒春兰一步一步的挪出了坡子村。 一边走,她还一边在回想着刚才族长说的话—— “算了算了,看在阎王爷都不肯收你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让你多活几天。不过,你都干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了,我们坡子村是容不下你了,你拿了休书走吧!以后,你也和我们坡子村没有任何关系。要是再给谁看到你偷偷摸摸的想回来,我肯定会再把你给抓住沉潭!” 想到族长最后那咬牙切齿的低吼,舒春兰又清楚的想起了,当她和文成还有文三几个被村民们一起送到他老人家跟前去的时候,族长脸色有多难看。 那时候,她都已经大喊大叫了半天了,村里村外的乡亲们也被她给招来一堆,大家都围在旁边看热闹。尤其是外村人,那一个个幸灾乐祸的眼神不知道有多明显。 看到这一幕,族长额头上的青筋都啪啪啪一股脑的爆出来了。 那一瞬间,他肯定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吧? “可是,他终于还是要面子,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的几个孙子明明都已经回家了,却又和文成一起去了河边,还和我这个早就该淹死在河里的人混在一起,一个个还衣衫不整的……尤其文成也在。那家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他舍不得文成的名声有半点瑕疵。所以,他只能放过我,含含糊糊的把事情给遮掩过去。我这条命终于捡回来了!” 伸个懒腰,舒春兰低声自言自语着,慢慢踏出了坡子村的地界。 再回头,看着身后陷入一片漆黑中的村子,她嘴角勾了勾,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冷笑:“姓文的,既然这次你们没有弄死我,那么这个仇我记下了。从现在开始,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会让你把欠我的都给我还回来!” 一阵夜风吹来,把她轻盈的话语给卷进漆黑的夜色里,很快就没了踪迹。舒春兰却猛一个哆嗦,开始觉得浑身发凉。 也是。她湿淋淋的从水里爬出来,又和文成还有族长一群人斗智斗勇了半天,又是流水又是流汗的,一直折腾到现在,却连件干衣裳都没换。现在,她只怕早已经风寒入体了,也就难怪风一吹就觉得这么凉了。 她得赶紧回去二叔家才行。 乘着夜色,舒春兰赶紧迈步朝前走。可天终究还是太黑了,村子外的路又不平。她摸索着小心朝前走着,脚下磕磕绊绊的。一不小心,她脚下踩到了一个水坑,立马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摔了一跤。 这也就算了,可是马上,她就察觉到脚踝上一阵生疼——她的脚扭伤了!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舒春兰皱皱眉,但还是慢慢爬起来。 现在的她根本没资格在这里自怨自艾。毕竟,谁知道身后有几双眼睛正盯着她? 只是本来这路就不好走,现在脚扭了,她走起来就更艰难。一不小心,她又扭了好几下,舒春兰疼得脸都皱起来了。 “哎,要是这时候能有一盏灯该多好?”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不过马上,她就轻轻一笑——自己这想法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发生了这事,整个坡子村的人都巴不得她活活摔死哩,又怎么可能让她提走一盏灯?文家父子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这世上最巴不得她赶紧去死的!毕竟,她一天不死,那件事就一天不能遮掩下去,这可对文成再娶个富贵人家的小姐是个巨大的威胁。再加上今天那件事…… 只可惜,那对父子又要面子,又要里子,明明恨不能当场就把她给活活掐死,却又顾及村里人看他们的眼光,所以不敢自己动手,就给她找到一条缝隙,然后硬生生的给扒开,成为了自己的一条生路! “其实,能保住一条命,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有没有灯什么的,我不该奢求太多的。”舒春兰小声安慰自己。 她又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的朝前头挪过去。 但是,再走上几步,她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点亮光! 抬眼看去,才发现是前头的一棵歪脖柳树上,一个火把正挂在那里。火苗被夜风吹得四处飘摇,连带投射在树下的那一阵光亮也左摇右晃的。 但是,这一抹光线足够照亮眼前这一段路了! 舒春兰心里一暖,她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渐渐的靠近柳树了,她才发现,原来在柳树下还坐着一个人。看那身形和轮廓,赫然就是今天傍晚把她从河里捞上来的郑铁匠! 第5章 被拒之门外 只不过,这个人现在正坐在树下打磨一件铁器,一直到她走到近跟前,他都没有抬一下眼皮,两只眼睛黏在了手里那块奇形怪状的铁块上,就跟不知道她到了跟前似的。 舒春兰再想到村里人对他的评价,她还是没有上前,只对着他的方向低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就继续一步一步的朝前挪去。 一直到她的脚步走到了前头的桥上,树下的郑铁匠才猛地一下抬起头,满脸欢喜的低叫:“我终于想明白了!” 说完,他抬眼往前看了看,当看到舒春兰一瘸一拐的身影的时候,他却只是随意瞥了眼,就赶紧把这块铁揣进怀里,然后抓起火把回家去了。 他的家就是柳树后头的一间瓦房,就在村子最边上。回到院子里,他一脚踩熄了火把,就双手抱着这块铁,一头扎进打铁房里,哐哐哐的又敲打起来。 ———— 当到达河对岸的谷子村的时候,舒春兰的脚脖子已经疼得快抬不起来了。 可她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的挪进了村子去。 谷子村里头的人家里还零星的有些灯光,舒春兰就靠着这一点朦胧的光亮,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村子中央的那间红砖房门口。 看到这一栋自己曾经住了好几年的房子,她的心终于踏实了一点。 她定定神,举起手正打算敲门,没想到吱呀一声,门已经从里头自己开了。 舒春兰连忙扬起笑脸,可还没等她开口,迎面走出来的一个女孩子已经恶狠狠的瞪向了她:“淫妇,你还有脸回来?” 舒春兰愣住了。 马上,又一个年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手里抓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棍子,凶神恶煞的走了出来。 “姐姐,你还和她多说些什么?赶紧把这个淫妇赶走是正经!” 舒春兰看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她不死心的和他们打招呼:“春阳,春花,是我呀,春兰姐姐!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可是,她的轻声细语换来的是舒春阳立马咬牙切齿的冷笑:“就因为知道是你,所以我们才不让你进来的!” 舒春花也一脸冰冷:“舒春兰,之前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我爹娘还没找你要饭钱哩,可你看你是怎么报答我们家的?本来一开始文家都和我们家说好了,要我二姐过门当他们家儿媳妇。可一回头,你就偷偷的去勾搭姓文的,还叫姓文的不要我二姐,要了你!” “到头来,你风风光光的去文家吃香的喝辣的,却害得我二姐在村子里都没脸见人,只能找个山那头的人家嫁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几次!结果现在你干出那种不要脸的事,现在又想回来祸害我们?我告诉你,没门!从你离开我们家那天起,你就已经不是我们舒家人了!我们不认你!” “没错!就因为你,我爹娘这些日子在村子里都没脸见人,结果刚才你还和坡子村族长家的几个孙子又搞到一起……我们舒家没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赶紧给我滚,以后出去也不要说你和我们家有关系!” 舒春阳恶狠狠的大吼,手里的棍子就朝着舒春兰跟前挥舞了过来。 这小子下手一点都不留情面,把一根棍子挥舞得呼呼作响。 舒春兰连忙后退,这两个孩子就跟着往前,继续拿棍子把她往后赶。 舒春兰不停的往后退。一不小心,她踩到一颗碎石子,身体一晃,人又摔了下去。 一阵钻心的疼从脚踝那里传出来,她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舒春花和舒春阳姐弟俩却都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贱人,这就是你勾搭自己妹夫、还不守妇道乱勾引人的下场!” 舒春兰强忍着痛,她扭头看向这对姐弟俩:“二叔二婶哩?你们让他们出来,我要当面和他们把话说清楚!” “你别指望再玩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爹娘不在家!”舒春花冷笑。 舒春兰听了,她扯扯嘴角。“他们这是不敢出来见我了?” 舒春阳猛一下脸色大变:“鬼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反正你已经不是我们老舒家的人了,你现在赶紧给我滚!” 他又挥舞着棍子往舒春兰身上打过来。 “有本事你倒是打打看!” 事到如今,舒春兰也不躲了,她一跺脚站起来,目光冷冷的看着他的眼。 她的眼神又冷又厉,就跟村头张屠户手里那把剔骨尖刀一样,一下就能戳进人心口里去。 舒春阳被她给盯着,整个人就像被两根钉子给钉在那了是的,手里的棍子高高举着,却半天不敢往下落。 舒春花在一旁急得不行,她一个劲的推着舒春阳:“小弟,你打呀!还愣着干什么?今天咱们打死她,那还是为民除害哩!文家还只有感激咱们的份!”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们这么对我,是想对文家表忠心。”舒春兰一听,她已经明白了,“这么说,你们是已经和文家说好,把你送去给文成做小妾了?” 舒春花立马目光一闪,她心虚了。 第6章 逐出族谱 舒春花心慌了一阵,她赶紧拉下脸:“舒春兰,你自己不要脸,你怎么就觉得别人和你一个样,就知道勾搭别人的男人?我告诉你,我舒春花行得正做得直,我从来不会做昧良心的事!” “是啊!帮你姐姐报仇,抢走我的男人,让我这个荡妇得到应有的下场,你这么做也不算昧着良心。”舒春兰点头。 “你……你个淫妇,你污蔑我,我打死你!” 舒春花猛地眼神一闪,她突然就从舒春阳手里抢过来棍子,没头没脑的朝着舒春兰身上打了过来。 可没想到,舒春兰胳膊一伸,她直接把棍子给接住了。 舒春花一愣,舒春兰冷笑:“就你们俩这点手段,我还瞧不上眼。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你们赶紧你爹娘给叫出来,要么我现在就把当初你们一家子干的好事叫出来给全村人听,也好让大家来给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被她凉冰冰的眼神锁定,舒春花觉得她的胳膊就跟被冻住了一样,动都不能动了。 “哎!春兰啊,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悔改哩?” 这个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舒春兰立马回转头,就看到她二叔二婶跟在谷子村族长的身后,正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看到这些人,舒春兰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上,她就听到她二叔不停的叹了好几口气,然后才一脸愁苦的说道:“三妞啊,过去咱们之间的那都是些小事,可是现在,你是真真切切做了对不起文家的事,坡子村的族长都要把你给沉潭了!你一个人名声臭就算了,可你要是回来,那我们全家人的名声也要跟着臭了。春花春阳还有春草他们几个都还没说人家哩!你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好嫁人了,就叫他们也不能嫁个好人家、说个好媳妇吧?我们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回报我们的?” 这就叫做恶人先告状吧?舒春兰心里冷笑着,她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紧跟着,谷子村的族长也清清嗓子:“舒春兰,以前你在我们谷子村的时候,我看你也还是个好姑娘。可这才过去几年,你就变成这样了?哎,算了,或许是当初我就看错你了吧!只是,既然你都干出那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了,我们谷子村也不能容你。今天下午,我就已经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过了——你的名字,已经从我们老舒家的族谱上涂掉了。现在,我再来当面和你说一声。” “你说什么?”舒春兰猛地扬高音调。 大晚上的,她眼神这么一冷,还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族长心里都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这小丫头的眼睛还真比前几年更冷了! 族长赶紧拍拍胸口,又苦口婆心的劝她:“春兰,这事你真怪不得我们。你也知道,他们坡子村现在都有两个秀才了,我们谷子村还一个都没有哩!就冲着这个,他们就能把我们给压下去了。要是现在我们再把你给接回来,坡子村的人知道了,他们哪会放过我们?所以,你就当做是为了我们这一村子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人好,你还是走吧!” 他说话的时候,舒家二婶也到舒春兰跟前,悄悄的把一个小布包塞到舒春兰手里:“春兰,现在文家父子俩都是秀才,我们家真的招惹不起。所以不是我们不想收留你,是真的不行啊,我们还想活命哩!这些钱你拿着,先找个地方安置一下,等风头过了再出来好了。” “不用了。” 舒春兰一把把她推开。 小布包也从她手里脱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叮叮当当一阵响,舒春兰低头看看,她就扯扯嘴角:“才三个铜板,你这是打算叫我去哪安置?” 舒家二婶眼神乱窜,她再瘪瘪嘴,直接都哭了! “春兰,你就体谅体谅我们家的艰难吧!当初你爹娘都走了,是我们把你接过来养了好几年。后来你嫁去文家,这些年我们也没说朝你要什么好处吧?可是现在你犯事了,你也别再来找我们好吗?我们一家子还想活命哩!” 她越哭越大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这架势,就跟舒春兰故意欺负了她一样! 其他的乡亲们本来就没睡,都贴在窗子边上、门后头听墙角哩!现在听到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一个个也就大着胆子推开门窗,甚至有人都走出家门来看热闹了! 其中,又少不了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看眼前这个情形,她又成了恶人,想来说什么都没人会信了。 舒春兰垂下眼帘,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走。不过!” 她深吸口气,再抬眼看着眼前这一群人:“二叔二婶,还有谷子村的所有人,你们最好都给我记住了——这一次,我只要离开了谷子村,那么以后不管我活得怎么样,反正我的一切都和你们谷子村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我有难不会找你们帮忙,我有福你们也别指望过来享,就这样!” 丢下这番话,她转过身去,拖着扭伤的脚一拐一拐的离开村子。 虽然步子走得很慢,可是她的身影却异常的坚定。 舒家二叔二婶看在眼里,他们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后悔了! 第7章 落井下石 可是,不管他们后不后悔,舒春兰既然打定了主意,她就坚决迈开步子。一直到走出谷子村,她都没有再往回看一眼。 只是,当走出谷子村的地界后,她立马身形一软,终于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月亮终于移到了两朵云中间,皎洁的月光一丝丝的投射下来,落在她四周围,勉强让她能看清楚身边。 舒春兰低头看看脚踝,才发现这里已经肿得跟个馒头一样大了。 “难怪刚才我觉得疼得这么厉害。”她苦笑了声,只能轻轻的揉揉脚踝。 但不管怎么揉,脚踝那里的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疼了,跟针扎一样。 只是,脚踝上一边疼着,她又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累了。 从昨天晚上被文成父子俩绑起来送到坡子村族长家里去开始,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合过眼。 短短一天一夜,在她身上却一股脑的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扛到现在,身上的精力早已经都被榨干了。 现如今,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她可算是能一个人清静一点了,那倦意就跟天上的乌云一样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舒春兰闭上眼,就靠在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笑? 这笑声让她浑身发颤。 赶紧睁开眼,舒春兰警觉的抬起头,她就看到谷子村的村霸舒天一正舔着张脸往她这边走过来。 被她发现了,舒天一也没往后退,反还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黄牙。 “春兰,今晚上你没地方去了吧?那要不你去我家好了。来,我扶你!” 他自顾自的说着,就已经主动走过来,伸手要来拉她的胳膊。 舒春兰赶紧往后退。 “舒天一,你别忘了我们都是姓舒的!你敢对我动歪心思,你就不怕被天打雷劈?” “切,都一个姓又怎么了?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这么玩起来才刺激哩!”舒天一笑呵呵的,眼睛里淫邪的光芒根本挡都挡不住。 舒春兰心里一个激灵。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猛地一下站起来,扭头就跑! 舒天一看到了,他的反应却是冷笑个不停:“舒春兰,你最好给我站住!现在站住,玩你的还只有我一个。你要是不听话……呵呵,那你可就别怪我现在把你给玩腻了,回头就让我的兄弟们一起来玩你!反正你也是文成不要的破鞋,我把你玩烂了,别人也都会说你是故意勾引的我们!” 这些话舒春兰听在耳朵里,可她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她继续拔腿狂奔,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逃! 舒天一看她不仅没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他也脸一沉:“兄弟们,大家一起上!一会抓住这个女人,大家一起玩她,想怎么玩怎么玩!” “好嘞!” 马上,三四个男人都从后头跑了出来,一个个笑嘻嘻的往舒春兰那边扑了过去。 舒春兰回头看到这一幕,她心里又一阵发颤——亏得自己刚才没有听信他的鬼话停下来。不然,现在她肯定已经沦落为这几个人身下的玩物了! 第8章 又遇见他 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她更是骨子里都渗进去一阵寒意,脚下顿时跑得更快了。 可是,谷子村外头也就这么一条路。她跑着跑着,不知不觉就又跑过了坡子河上的木板桥,又跑到了坡子村外头。 眼看又要踏进坡子村的地界了,她脚步一顿,终于没有再动弹。 她还记得坡子村族长说过的话——只要她敢再回去,他们就再把她沉潭! 所以现在,她还是走投无路了吗? 这个时候,舒天一几个人也已经追了上来。 “小骚货,你跑得倒是挺快的。你有本事倒是接着跑啊!”看她不动了,舒天一得意洋洋的走过来,“有胆子你再跑进去坡子村试试,你看他们会不会把你再抓起来装进猪笼里扔到河里去!” 他们当然会。舒春兰心里暗说。 气势汹汹的吓唬了她一顿,舒天一马上又扬起笑脸,声音也放得轻柔无比:“好了,春兰,你就别跟我怄气了。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把我们都给伺候舒服了,我保管接下来都没人敢欺负你。这样好不?” “你以为我傻呀?”舒春兰冷笑,“我的名字都已经被划出族谱了,你肯定也不能把我再给带回去。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村子外头搭个茅草棚子,让我住在里头,一天一天的随便你玩弄。等玩腻了,你就会把我给扔了!” 一句话戳破了他伪装的深情,舒天一笑脸消失,他猛地拉下脸。 “臭表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就你现在这破鞋样,老子肯把你留在身边玩,那还得冒着得罪文秀才的风险哩!你以为这天底下是谁都有这样的胆量的?” “就是说哩!现在也就只有我们天一哥有这个本事和坡子村的人对着干了。你要聪明点,就赶紧把天一哥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说不定你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也都不怀好意的附和,几个人跟着舒天一往舒春兰这边靠近,想要把她给圈起来。 舒春兰又想后退,但舒天一已经抢先一步走过来,然后用力往她肩膀上一推! 舒春兰本来一只脚就站不住。现在被狠狠推了一下,她立马身形一晃,人就栽倒在了地上。 舒天一几个顿时就把她给团团包围了起来,一个个脸上的淫笑再明显不过了。 眼看着这些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有一个人的哈喇子都快落到她脸上了,舒春兰无力的闭上眼。 但是,暗地里,她的一只手慢慢的转到了后腰的位置。这里放着一片薄薄的石头片,那是她刚才在谷子村外头休息的时候捡到的。石头片边缘不是很锋利,但只要用点力的话,还是能割破皮的。 本来她当时藏着这片石头是想着以防万一。 结果没想到,这个万一真的来了。 那么,割破离她最近的那个人的喉咙,让他给自己当个垫背的,这也够了吧! 舒春兰心里想着,又慢慢的开始把手往外移。 真没想到,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些年,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可到头来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文成,文耀……这对父子俩的名字,她做鬼都不会忘记! 就在她就要彻底绝望的时刻,一个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舒春兰愣了愣——这个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第9章 第二次被救 舒天一几个也是做贼心虚。一听到身后又声音,他们都吓得跳转身。 不过,当发现这个人是谁的时候,他们又都纷纷松了口气。 “姓郑的,你不是坡子村的人,我劝你遇到事情最好给我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赶紧滚一边去!”舒天一连正眼都没看他,直接气势汹汹的冲他叫唤。 他的狐朋狗友也在帮腔:“就是,你知不知道我们天一哥是谁?那可是谷子村族长唯一的亲孙子!你敢坏了他的好事,当心他回头告诉他爷爷,然后他爷爷再来找你们坡子村的族长,到时候看你们族长怎么收拾你!说不定,你这个小铁匠连个铁匠铺子都保不住了!” 可不管他们说什么,这个郑铁匠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他只把目光往地上的舒春兰身上扫了眼,就又冷冷看向眼前这几个人:“你们几个男人,一起欺负一个女人?” “姓郑的,老子都跟你说了,这里没你的事,你滚回去打你的铁去!” 舒天一不耐烦了。他直接走过去,抬手像是要揍郑铁匠。 却没想到,等他的手送到跟前,郑铁匠直接胳膊一抬,就把他的手给接住了。 然后,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就响彻了整个天际。 明明这个郑铁匠好像也没干什么,可舒天一的惨叫声却越来越凄厉,身体也扭曲得跟麻花似的。他那张脸更不用说,鼻子眼睛都挤在一起,就跟个大馅包子一样,别提多可笑了。 舒天一的狐朋狗友本来还叫着喊着要过来给他帮忙来着。结果一看这样的情形,他们也都吓到了,赶紧收回胳膊就往后退。 只是郑铁匠也没有做得太过分。在舒天一嚎了几嗓子之后,他就手一松,舒天一立马扑通一声,跟块牛屎一样滚在地上,摔成了一团。 “滚。” 然后,郑铁匠嘴里沉沉的吐出这么一个字。 就算他的手没有再捏着他的胳膊了,可舒天一胳膊上还疼得龇牙咧嘴的。他现在也不敢摆谷子村族长亲孙子的谱了,好不容易脱离了魔爪,他忙不迭爬起来就跑。 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不用说,跑得比他更快。 眨眼的功夫,这几个人就都不见了踪影。 舒春兰也被眼前的变故给惊得目瞪口呆。 本来她都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结果谁知道…… 她回头看看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算上这一次,一天之内,她都已经被这个人救了两次了。 现在的她,可以说是沦落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就连是血脉至亲都把她跟瘟神一样的往外推。可是,偏偏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却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舒春兰心里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好一会,她才勉强冲郑铁匠扬起笑脸:“谢谢你。” 谁知道,这个郑铁匠却板着脸说:“他们吵到我打铁了。” 舒春兰愣了愣,她又想到了之前坡子村人对这个郑铁匠的评价——这个铁匠的手艺好是好,可就是人脑子有点问题。这一天到晚的,他就知道摆弄他那些铁块,没日没夜的抱着这些东西看来看去的,就连晚上睡觉都要抱在怀里哩!有时候他在屋子里打铁,你在外头都叫不听。你自己进去吧,他还生气,说你吵到他了! 就这个怪脾气,难怪村子里谁都不和他来往。 之前听村里人说起来,她还以为这事是他们瞎编的哩!结果现在听他这么说,竟然是真的!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救了我。所以这个谢字我还是要对你说。”舒春兰想了想,她还是真诚的又对他道谢了。 郑铁匠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又回去他的屋子里,开始叮叮当当的打起铁来。 想想之前,每天夜里听到外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她还嫌吵得厉害。可是现在,这些声音入耳,舒春兰却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现在的她也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她也就干脆又一屁股在郑铁匠家门口坐下了——刚才他才把舒天一那群人给吓走了,短时间内他们肯定不敢再来。现在黑灯瞎火的,她也不敢去别的地方,就厚着脸皮在这里待上一夜好了。 现在,她只信任他。 等天一亮,村子里有人起来走动了,她再离开。舒春兰心里盘算着。 当当当 里头打铁的声音连续不断的传来,风箱呼哧呼哧的,把炉子里的火也给烧得旺旺的。满满的热气在屋子里都关不住,有一缕透过门缝跑了出来,熏在舒春兰身上。 现在天已经有些凉了,这些暖意落在身上正正好。舒春兰眯起眼,不知不觉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的长。 一直到月亮落山,太阳再次跳出来,清晨绚烂的朝阳落在她的身上,她还紧闭着双眼,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吱呀—— 反倒是旁边一声门响,关门打了一整晚铁的郑铁匠终于拉开门又走了出来。 他手里捧着一件新做好的铁器,正满心欢喜的往外走。可等出门了,还都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他才突然脚步一顿,立马回头看去,双眼也就落在了正靠在墙根边上的舒春兰身上。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舒春兰透着不寻常红色的脸颊。 第10章 该怎么报答他 郑铁匠眉头皱了皱,赶紧把铁器给收起来,然后走到了舒春兰跟前。 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滚烫的感觉立马顺着掌心流淌过来。郑铁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都不带任何犹豫的,他立马弯腰把舒春兰给抱了起来。 把人抱到后屋,放到屋子里唯一的那张床上,他马上再去打了一盆井水,用布沾湿了轻轻给她在脸上擦拭起来。 舒春兰烧得浑身都难受。现在好容易一点凉意贴靠在身上,她立马舒服的叹了口气,人也慢慢的朝那边蹭了过去。 但没等她蹭多久,一只手就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立刻动不了了。 舒春兰低哼了几声,也小小挣扎了几下。可那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就跟钉子一样,把她给牢牢的钉在原处,动都不能动一下。 眼看挣扎了也没用,她就不挣扎了,只张张嘴,干涩的嗓子里发出声音:“渴……” 马上,低沉的脚步声远去,然后再折返回来。 冰凉的粗瓷碗贴靠在她唇边,舒春兰立马张开嘴,开始大口大口的喝水。 这个人的手脚笨拙得很,一碗水,几乎有半碗都泼在了她身上。不过清凉的井水下肚,嗓子里的干涩得到缓解,舒春兰还是觉得舒服多了。她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又头一歪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她看到有一对父子在她床前哭了好久,然后两个人手拉手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然后,她开始和二叔家的姐姐弟弟们打架,姐姐弟弟们都被她给打哭了,二婶无数次的举着扫帚追着她打,叫着要把她给提出去卖了。再然后,她到了文家,白天做事,晚上陪丈夫文成读书,日子虽然清苦,却也算快乐。最后,文成去城里考试,去的时候孤身一人,回来却是坐着县太爷的轿子回来的!轿子前头还有人领路,镇子里的戏班子在后头吹吹打打,别提多热闹了。她本以为,好日子终于要开始了,结果没想到…… “哎!”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她耳边长叹了口气。 然后,她又被喂了几次水,那双粗大稳重的手还用湿布又帮她擦了好几次额头,那种清清凉凉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把她心里头的火气都给平息了不少。她的心也不知不觉的安定了下来。 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小声说话—— “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赶紧把她给扔了吧!这女人就是个祸水,她还把族长还有文秀才父子俩都给得罪了!你留着她,那不是打族长还有文秀才他们的脸吗?现在族长他们不吭声,那可不表示他们心里痛快。你要是还不把她给扔出去的话,回头当心族长他们发火,你在村子里可就住不下去了!” “喂,你听到我说的了没有?我是真为你考虑。你和那淫妇非亲非故的,你干嘛那么帮她?你知不知道,现在村子里都已经有人在说,你真是她的奸夫了!” 舒春兰心里咯噔一下! “我不是奸夫!”马上,她又听到这个男人的低吼声传来。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现在的情形很不合适,但舒春兰的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弯了弯。 这个家伙……他是真不会说别的了吗?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话。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奸夫。可你要是再把她给留下去,那你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那个人还在苦口婆心的劝他。 可不管他怎么说,郑铁匠就一口咬定——“我不是奸夫!” 最后,劝他的人都无力了。 “算了算了,我该说的都已经和你说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管了!” 然后,他踢踢踏踏的走了。 舒春兰又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却没有听到郑铁匠过来的声音。反倒是呼哧呼哧的,风箱又开始摇晃了。然后,又是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这家伙居然扭头又去打铁了? 舒春兰半天说不出话。 一个人又在床上躺了半天,她才慢慢回过神,才有心情观察起眼前的这个屋子来—— 这个屋子不大,里头就摆了一张木板床,然后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了。屋子是住了二十多年的木头屋子,好些地方的木板都腐朽了,然后用一张兽皮把破洞的地方给堵了起来。那桌椅和床板不用说,也都是老物件了,桌椅的边缘都被磨得光秃秃的。 她身下的床更是,褥子被子都是薄薄的一层,人睡在上头,只觉得身下邦邦硬。要不是真病得厉害,舒春兰只怕都躺不下去。 舒春兰不由的好奇——作为附近几个村子里唯一的一个铁匠,这郑铁匠家的生意按说也不错啊!可为什么他都干了这些年了,这家里她还穷成这样? 不过,她也就随便想了想。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而且,听到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她也明白:只怕族长和文成父子俩都已经盯上他了。既然这样,那她就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毕竟,别人都已经救了她的命好几次了,她又怎么好意思继续拖累他? 只是……郑铁匠都已经救了她三次了。自己要是一点都不报答,那真是说不过去。 可是,现在的她两手空空,又能拿什么来报答? 第11章 给他做顿饭 思来想去,舒春兰还是慢慢支撑着爬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出了屋子。 打铁房里还在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想来那个男人正在忙着。大黑狗也懒洋洋的趴在院子里,见她走出来,这狗只是抬起脑袋看了她一眼,就又趴下去继续晒太阳睡懒觉。 舒春兰趁机慢慢的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才发现这个院子也小的可怜。除了打铁房、她刚才住的那个房间外,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厨房,以及一个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铁块的小院子。 不过好在,院子里有一口井,这就省了不少事了。 舒春兰进去厨房看了看,发现里头还有一袋高粱米,还有一根萝卜两颗大白菜、窗户边上挂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灶边上也堆着一堆柴火。她想了想,就把米给淘了,萝卜白菜都洗干净切成丝,五花肉也割了一小块下来切成块。 然后灶上烧火,她焖了一锅高粱饭,用五花肉炒了个白菜,萝卜丝则是用一开始炒五花肉熬出来的油、再加上一小把盐拌了拌。 她在做这些的时候,大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它就趴在厨房外头,不停冲舒春兰摇着尾巴。尤其当白菜炒好、喷香的肉味满屋子乱窜的时候,大黑狗的尾巴就摇得更欢了,一双眼睛更是眨都不眨的看着她。 舒春兰看它这么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忍不住从碗里捡了一块肉扔过去。大黑狗立马叼起来吃了,然后就摇着尾巴主动往舒春兰这边凑了过来。 舒春兰摸摸它的头,大黑狗还主动往她手心里蹭了蹭。 这狗看着大,性子倒是软和,一点都看不出那天凶巴巴的吓跑了文成的样子。 舒春兰心里想着,又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手心里软软的触感让她心情变得很好,她嘴角不由的扬起一抹浅笑。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打铁房里的声音停下了。刚才还在她身边转圈的大黑狗也立马汪汪叫着朝那边扑了过去。 舒春兰抬起头,就看到郑铁匠光着膀子走了出来。 看到狗主动凑过来,他就蹲下来,任由大黑狗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才在它脑袋上乱揉了好几下:“知道了,你饿了是不是?走,我这就做饭去!” 说完话,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了舒春兰的存在。 舒春兰却已经把头给别开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男人现在身上就穿了一条裤子,上半身光溜溜的。而且,打了半天的铁了,他身上都是汗。可是他身上的汗和那些庄稼汉身上的汗又不一样,这些汗珠就跟一层油抹在他身上一样,衬得他黑黝黝的皮肤闪闪发亮,也叫他那一身的肉看起来结实得可怕。 舒春兰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他能随便一捏就把舒天一给捏得鬼哭狼嚎了。 不过,郑铁匠也只盯着她看了眼,马上他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只见他双眼一眯,立马抬脚就往厨房这边走了过来。可路过舒春兰身边的时候,他的脚步都没有停下,就径自跨过门槛,大步走了进去。 舒春兰见了,她也赶紧跟过去。 等她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郑铁匠已经站在了灶台边上,双眼正直勾勾的看着灶台上的那两盘菜。 舒春兰心里一紧,她连忙小声解释:“这两天多亏你照顾,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正好看你在忙着,厨房里也有现成的米和菜,我就给你做了顿饭,当做是报答了。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够,你想让我再做点什么,只要我能做的我肯定做……”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郑铁匠已经转过身来盯着她看了。 舒春兰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原来这么深邃,就跟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一样。才盯着他的眼睛看上一小会,她就开始手脚发凉,好像整个神魂都要被吸进他的眼睛里去了! “我饿了。” 马上,这个男人又开口。 这是同意她这么报答他了? 舒春兰松了口气。 “好,你去坐着,我这就给你端菜。”她忙说。 可是,郑铁匠却随手端起两盘菜就往外走。 舒春兰本来还打算去端菜的手赶紧收了回去。眼看郑铁匠就这么出去了,大黑狗也摇着尾巴跟了出去,她赶紧从灶上拿过来一个大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饭送出去。 出了厨房,就见郑铁匠已经把两碗菜都放到了院子里的木桌上。舒春兰把碗筷给他递过去,他却没有接,只静静看着她:“你的哩?” 舒春兰一愣。 “这些是做给你吃的。” “可是,你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哦,原来我都躺了三天了?”舒春兰笑笑,“没事,我扛得住。” 话音刚落,她突然觉得肩上一紧,原来是郑铁匠把她给按在凳子上坐下了! 第12章 仇人杀过来了 郑铁匠自己站起来,大步走进厨房。 等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又端了一碗饭。 回来桌边坐下,他端起白菜往碗里倒了半碗汤,再夹了几块肉拌一拌,就拨出来半碗饭倒在脚边的破碗里。 大黑狗立马摇着尾巴过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郑铁匠也才又夹了一筷子白菜夹肉,然后就着碗里的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三口两口,就把半碗饭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饭,他站起来要去添饭。 舒春兰赶紧放下碗筷要去接他的空碗,郑铁匠又盯着她看了看,舒春兰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腿一软,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郑铁匠才又去了厨房,再添了大半碗饭出来,继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直到他把这一碗饭吃完了,舒春兰碗里的一大碗饭还没有半点动静。 郑铁匠又看着她。 这一次,不等他开口,舒春兰就连忙把碗给他递了过去:“我真不吃,这顿饭是给你做的。” 男人却眼神一暗。“你要吃。” “我……” 舒春兰还想拒绝,可是对上这个人的眼睛,她想了想还是乖乖的拿起筷子来吃了起来。 只不过,好几天都只靠喝点水续命,她都饿过劲了。再加上她现在身体还虚着,也不能吃太多,所以舒春兰就着萝卜白菜吃了小半碗饭,她就把碗筷放下了。 “我吃饱了,真吃不下了。” 郑铁匠就伸手把碗端了起来,呼哧呼哧的又吃了起来。 “喂!” 舒春兰见状,她赶紧低叫。 郑铁匠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她。那黑黝黝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倒叫舒春兰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在大惊小怪。 可她还是小声提醒了他一句:“这碗我吃过的。” “饭不能浪费了。”郑铁匠却一本正经的回答。 舒春兰突然无言以对。 转念再想想——反正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而且看郑铁匠的日子也不是太好过。那么,这大半碗高粱饭的确不能随便浪费。那么,他要吃就吃吧!反正她不说他不说,谁又能知道他吃了她的剩饭? 见她不再多说,郑铁匠就把剩下的白菜萝卜都给扫进碗里,又三口两口全都吃完了。 到最后,锅里碗里都被他给扫荡得干干净净,一点汤汁都没有留下。 大黑狗吃完了他的那碗饭,又欢快的摇起尾巴。只不过,它这次摇尾巴的对象又换成了舒春兰。 而且,一边摇着尾巴,它还不停的把脑袋往舒春兰跟前送,呼哧呼哧的用舌头舔舒春兰的手。 舒春兰还清楚的记得它那天把文成给吓得屁滚尿流的凶恶样子哩,结果谁知道眼下……这该不是换了一条狗吧? 可看来看去,这狗都和那天她看到的那一条一模一样。这个院子里也没再多出一条来。而且,这狗还在把他毛茸茸的大脑袋往她怀里钻。 舒春兰之前在村子里见过狗,所以震惊过后,她就想到这是狗向人表达友好的方式,她也顺势伸出手去让它舔了舔。 结果谁知道,这狗就跟舔上瘾了一样,一直围着她转,半天都不回去自己主人身边。 这模样,就叫她更莫名其妙了。 “它这是怎么了?”舒春兰忙问。 “就是好不容易吃了顿好的,很开心,想讨好你,让你以后多做点好吃的给它。”郑铁匠回答她。 舒春兰一怔。 “我也就随便做了点,这白菜萝卜的,不都是家家户户常见的吃食吗?” “可它也没吃过这样的。”郑铁匠说。 “那……你们平时都吃什么样的?” “就是把米、水、菜一起扔锅里,大火煮,煮烂了就盛出来吃。” 呃…… 舒春兰被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他这个煮法,和猪食有什么区别?也就难怪大黑狗好不容易吃顿正常的饭会这么开心了。 可怜的大黑狗。她忍不住又揉了揉大黑狗的头。 大黑狗顿时跟受到了激励一样,在她身边来回磨蹭着,亲热得不得了。 虽然沉沉的睡了三天,但舒春兰的精神依然疲乏得很。不过现在让大黑狗在她身边蹭一蹭,她精神突然一下好了许多,脸上也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舒心的笑。 他们俩真好。 这个男人好,这条狗也好。如果能和他们在一起一辈子,那一定会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心里冷不丁的浮现出这么一个想法,舒春兰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站起来。 “我去收拾碗筷!”她收起碗筷就往厨房那边飞跑过去。 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一人一狗所在的地方,舒春兰才定定神,她忍不住抬手往脸上拍了几下。“舒春兰,你都在想些什么?人家好心救了你的命,你哪还有脸这么算计别人?人家还要在坡子村过日子的哩!再说了……其实,这个傻铁匠也不算什么良配。他性子太憨直了……” 正低声自言自语着,外头冷不丁的有人大喊——“郑宏,你赶紧把那个淫妇给我交出来!不然,你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是族长的大儿子黄松! 听出这个声音,舒春兰手一抖,手里的碗筷哐当一声掉进锅里,激起一阵水花。 她才刚醒来多久,他们就又杀过来了! 这群人还真是打算把她给赶尽杀绝啊! 而且这次…… 她转头看看外面,郑铁匠也已经听到声音站起来了。 舒春兰赶紧飞奔出去。 “你别出去!”她一把拉住郑铁匠。 郑铁匠低头看着她,就见舒春兰已经板起脸。 “我说真的,你不用出去了。这事我和他们之间的事,那就让我去解决吧——我也一定能解决。” 第13章 我知道你们的秘密 男人听到这话,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这个男人的眼神这么深邃,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一样,一下就刺中了她的内心深处。 舒春兰心口一凛,她赶紧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开口:“他们今天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你要是插手反倒会把事情给越闹越僵。所以,现在就让我一个人去对付他们,速战速决最好。” 郑铁匠这才慢慢垂下眼帘。 “好。”他说。 舒春兰连忙松了口气。 但马上她又一愣——明明是自己不想麻烦他,可为什么现在这情形搞得,就跟自己在求他放过自己似的? 这个傻铁匠……莫名的,她觉得这个人似乎和她一开始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只不过,外头黄松一群人的喊叫声越来越响亮,她没心思揣摩太多,就赶紧转身跑到外头。 铁匠铺子门口来的人还真不少。除了族长的大儿子黄松外,还有他的三个儿子、五个孙子孙女,以及和他们家沾亲带故的人家,连同村子里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 一群人堵在铺子门口,黑压压的一大片很有气势。 一看到舒春兰出来,黄松就呸的一声朝她那边吐了一口黄痰。 “舒春兰,你这个不要脸的淫妇——” “黄松,你还记得之前住在村西头的王秀姑吗?”舒春兰突然开口打断他。 黄松眼神一闪。“你个贱蹄子,好好的提秀姑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今天……” “秀姑,你快让我亲亲,我想死你了!秀姑你说,我是不是比姓杜的更厉害?秀姑,我要你给我生个儿子,然后管姓杜的叫爹,那么以后等姓杜的死了,他的家产就全是我儿子的了!到那个时候,我就把你们母子俩接回来,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 女人故意放粗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说辞。乍一听,还真和黄松的声音有点像! 黄松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到了嘴边的话也再也吐不出来了。 舒春兰立马得意的冲他笑笑:“这是五年前,王秀姑回来村子里探亲的时候吧!我在她家后头的草垛子边上听到的。除了刚才我说的那些,后来我还陆陆续续的听到了一些别的。你要不要我现在当着大家伙的面都说出来?” “你你你……舒春兰,你这是污蔑!你看我不打死你!”黄松捋起袖子就要来撕她的嘴。 “你要打死我,那就说明你承认了。而且这事我昨天回去谷子村已经告诉那边的人了。我还和他们说,只要我死在了你们坡子村,他们就赶紧去镇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杜老板。你猜,杜老板知道你和他媳妇早就勾搭在一起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才不会信你的鬼话!我和秀姑是清白的!”黄松扯着嗓子喊。 可这底气怎么听怎么弱得可怜。 舒春兰笑了笑,都没理他,直接转向黄松身后他的大儿子黄远:“去年腊月二十四那天,你们兄弟几个说是去去镇上办年货,结果到了到了赌坊门口就走不动道,一直到把手头的钱都给输光了才出门。可你们又怕回来被长辈教训,就假扮成谷子村的几个地痞流氓跑进去一家年货铺子抢了东西就跑。到头来谷子村的那几个地痞流氓被抓走了,这还是你们给县里来的官差指的路哩!” 黄远年纪大点,好歹还能勉强稳住。可是站在他身后的黄家老三黄光却噗的一下就跟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完了。 黄松父子几个眼神一晃,到了嘴边的狡辩也说不出来了。 说完这件事,舒春兰又目光一转,看向村子里其他人。 “你,半年前酒喝多了跑到守寡的黄九婶子家里想占便宜,结果被黄九婶子一刀子把小手指头给劈成两半,后来你到处跟人说你这手指头是因为砍柴劈断的,其实根本不是!” “还有你,你最喜欢调戏小女孩,尤其是十一二岁的,村子里的小女孩……我想想,有几个是没被你揩油过的?” ……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没等她一一指过来,人群里还没被点到的人就有一个转身跑了。 其他人一看,也都纷纷有样学样,随便找了个借口跑掉了。 毕竟人活在这世上,哪能没做过些小奸小恶的事? 不一会,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就跑得没影了,只剩下黄松父子几个还站在那里强撑着门面。 舒春兰再回过头:“你们还不走吗?难道还真想我把你们干过更多的事情都说出来?” “舒春兰,你……” 黄松咬牙切齿的低吼,却都不敢再管她叫淫妇了。 舒春兰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可她越是不吭气,黄松几个人就越觉得心里不舒坦,他们快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两方对峙,最后还是黄松败下阵来。 “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目的很简单。”舒春兰这才开口,“村子里的肮脏事,我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一些,当然最多的还是关于你们家的。不过,要不是你们非要把我给逼得走投无路的话,我也不至于把这些给说出来。而且你们心里肯定也清楚,真正威胁到你们家地位的那些事,我可是一件都没说!所以……” “所以什么?”可算是等到她说到重点了,黄松父子几个齐刷刷竖起耳朵。 “所以,只要你们不来招惹我,以后大家相安无事,我可以保证我一定会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毕竟,我在坡子村活了这么多年,早习惯这边的日子了。可以的话,我还是愿意留在这里继续过活。” “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名声?我们村子可容不下你!”黄松又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那这就是你们该去操劳的事情了。我只负责为你们保密。”舒春兰慢悠悠的说。 黄松一怔,半天说不出话。 舒春兰又笑了。“不说话的话,这是不是表示你们同意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一定说到做到,绝对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说完,她转身要走。 只是想了想,她突然又转回身。“对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吗?” “为什么?”黄松的大儿子黄远赶紧问。 “都是文成告诉我的。”舒春兰说。 “你胡扯!文成他不是这样的人!”黄远立马又暴跳如雷。 舒春兰只轻笑了声,就径自转身走了。 至于身后黄远更大声的叫骂?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第14章 两人一狗 回到铁匠铺子了,舒春兰就看到那个男人正和大黑狗站在一起,一人一狗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们走了。”郑宏——也就是郑铁匠开口说道。 就在舒春兰进门的时候,黄远已经被黄松几个人拉走了。他的叫骂声也越来越远,都快听不到了。 舒春兰点头。“我说了这事我能应付的。” 郑宏也点点头。“你真厉害。” 她厉害吗?舒春兰愣了下,旋即苦笑:“我要是真厉害的话,就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那不一样。”郑宏却说,“人都有倒霉的时候,老天爷不站在你这边,你再厉害都没用。” 舒春兰又一怔,她连忙抬头看向他,就见这个男人还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不过,老天爷是公平的。这次吃了大亏,以后他肯定会加倍补偿给你。”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话叫舒春兰心里就跟春风吹过一样,一下子舒坦得不得了。 “借你吉言。”她冲他绽开一抹笑。 郑宏的嘴角也往上弯了弯。 不过,他只是弯了一小会,就立马转过身去,挑着担子出门了。大黑狗立马撒丫子跟上。 一人一狗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竟然连个交代都没给她留。 两个打过这几次交道,舒春兰也已经知道这个人的确是有些憨傻,似乎都不知道怎么和人交往,她也就没往心里去。 正好现在吃饱了饭,她的心情也舒畅了,只觉得身体也舒坦多了。 她本来也是闲不住的人,就干脆袖子一挽,开始里里外外的收拾起来。 不得不说,这屋子的确就是个单身男人住的。这里地方虽然小,但其实也够乱的,舒春兰收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天黑之前把院子内外都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当然,郑宏的那个打铁房她没敢乱动。 她可是知道,那地方是他的心肝肝,除了他其他人谁都不能进去。 终于把一切都给收拾妥当,她才一屁股坐下,撩起袖子来擦汗。 这个时候,外头又一阵汪汪汪的叫声传来。舒春兰一听,就知道是大黑狗回来了。 她赶紧站起来,就听到吱呀一声,大黑狗率先一步跑了进来,直奔舒春兰跟前过来了。 这狗个头大得很,撞过来的时候力气也大得很,舒春兰都被它给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 可大黑狗还不知道,还不停的往舒春兰怀里拱着,湿漉漉的舌头一个劲的往她脸上舔。 舒春兰痒得不行,一边躲着它,一边揉着它的脑袋,嘴里哈哈笑个不停。 一人一狗闹着的时候,郑宏也已经挑着担子进门了。 舒春兰看到他,她立马收起笑脸站起来。 郑宏走过来,他把担子给放到她跟前。 舒春兰低头一看,才发现担子里装着的满满的米面油菜。 她不由睁圆了双眼:“你今天出去,就是去买菜去了?” “是。”郑宏点头,“你不是说了,要给我做饭的吗?” “我是说了,可你也不用一口气买这么多啊!”舒春兰简直哭笑不得,“你就一个人住,买这么多,吃得完吗?还有,这又是米又是面又是肉的,多费钱!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可你今天都没吃几口饭。”郑宏又说。 舒春兰突然顿住了。 “你……原来买这些都是为了我吗?”她怔愣了好一会,才小小声的问他。 “也不全是,我也想吃白面了。”郑宏却说。 舒春兰心口又暖呼呼的。 这个人虽然傻是傻了点,但好歹心还是好的。她心里想着,脸上已经漾开了一朵笑花:“你想多了。我不是没吃几口,是我本来一顿就只能吃这么多。而且有干饭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要知道我在文家的时候,也就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碗干饭哩!” “哦。”郑宏点点头,立马就低头把担子给提进去厨房里。 舒春兰也不禁低叹口气。 的确,既然东西都已经买回来了,那她也就只能做了。顺便,托他的福,她也能吃上一口白面,这感觉也挺不错的哩! 她连忙就走进去,把担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清点一下,心里有数之后,就开始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晚饭,她直接用白面做了一摞面饼,再把猪肉和白菜切碎了,下锅炒了炒,然后做成馅夹在饼子里。然后她再用萝卜还有小白菜做了个汤,两个人一条狗就就着汤吃饼。 舒春兰做了十张饼,她吃了一张,大黑狗吃了一张,剩下的八张郑宏一个人全都吃了。这还不够,那一大锅汤,她也就喝了一小碗,再给大黑狗倒了一碗,剩下的全都进了郑宏的肚子。 舒春兰都看呆了。 她这些年都在文家过活,文成父子都是书生,一年到头几乎都不干什么重活,一天到晚就捧着本书之乎者也的,当然吃的也不怎么多。只是,这郑宏一个人的饭量居然比文成父子俩的加起来还要大!这怎么能不叫她惊讶? 也亏得是她留了个心眼多做了点,不然怕是还不够他吃哩! 饭吃完了,舒春兰连忙站起来收拾碗筷。但她的手指尖刚碰到筷子,郑宏就已经抢先一步把碗筷都给收走了。 舒春兰赶紧低叫:“你把这些都留下吧,我收拾就行了。” “你忙了一天,这个我来做。”郑宏却说。 第15章 我要吃肉 “那怎么行?我说了这些日子要给你做饭的。”舒春兰连忙摇头。 再说了,在文家的时候,文成父子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些家务活都是她干的,她都习惯了。而且现在既然是报答他,她更心甘情愿的做这些。 “我只说叫你做饭,没叫你洗完。”郑宏却坚持这么说,然后端着碗筷去井边打水。 这个男人平时话不多,可每次只要开口,那出口的话就跟钉子一样,牢牢的钉在地上,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这个傻子,性子真是执拗得可怕。 舒春兰见状,她也就不再多说,只赶紧收拾起桌椅。 忙完了这些,郑宏又一头扎进了打铁房。舒春兰随口提了句想过去给他帮忙拉风箱,但郑宏拒绝了:“我喜欢一个人在那里待着。” 舒春兰赶紧就点头。“那好,我去烧水给你泡脚。” “哦。”郑宏随便应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人却已经进了打铁房。 马上,里头就又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舒春兰轻出口气,她去厨房烧了一锅水。等她烧好了,打铁房里头还在不停叮当作响,她等了半天都没有歇上哪怕一小会——一时半会,他怕是没空泡脚了。 这费了这么多柴烧的水可不能浪费了! 舒春兰思来想去,也就只能自己去洗了个澡。 不得不说,她这几天又是落水又是发烧的,身上早黏了一层汗。现在好好的洗一洗,她身上都松快了不少。 郑宏的打铁房,就连大黑狗都不能进去。舒春兰洗完了澡,看他还没出来,她就蹲在院子里,大黑狗坐在她身边,一人一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一直到月亮都升得老高,郑宏还没从打铁房里出来。舒春兰实在是扛不住,她自己回去房间里睡了。当然,临睡前她还不忘记给郑宏把院子里的两条长凳给铺好。 再等她一觉睡醒,那都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了。 郑宏也不知道昨晚上是什么时候忙完的。等她出去的时候,他正摊开手脚在长凳上睡得四仰八叉的。 他身量很高,躺在凳子上,腿还余下来一大截。他也不在乎,就直接把脚踩在地上,凑合着睡了。 他应该也是累了,人躺在那里打着呼噜。就连舒春兰走出来了他都没发现。 倒是大黑狗反应快。她刚从房间里出来,它就又摇着尾巴冲她这边跑了过来。 舒春兰连忙揉揉它的脑袋:“嘘,小声点,别吵醒他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好不好?” 大黑狗连忙把尾巴摇得更欢,都顾不上管自己的主人,就跟只大尾巴一样黏在了舒春兰身边。 舒春兰看看它,再看看外面依然睡得香甜的郑宏,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心里舒坦得很,嘴角又忍不住的往上扬了扬。 这顿早饭,她用白米和高粱米一起煮了一大锅糙米粥,再拌了个萝卜丝。 等这些做好,郑宏也睡醒了。 不过,当看到端到跟前来的早饭的时候,他的脸色却刷的一下阴沉了下来。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的小心肝立马提得高高的。 “怎么了,是我这些做得不合你胃口吗?” “都是素的,一点肉都没有。”郑宏沉声说,“而且我不喝粥,吃不饱。” 原来是这样? 舒春兰尴尬的笑了笑。“可是大早上的,还是吃点素好。” “我吃不饱。”郑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他说的是真心话。舒春兰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了。 她很无奈,但也只能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再去给你做个菜,嗯?” 郑宏也不客气,直接就对她下指令:“你再做几个面饼就行。” “好。”舒春兰连忙点头,赶忙又回去厨房和面做饼。 再做了十张饼,里头依然裹着肉馅。热气腾腾的饼子送到眼前,郑宏幽深的眸子里立马放出一抹亮光。 萦绕在他周身的幽暗气息也一扫而光,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厚厚一摞饼子,左右手一边一只抓起一张,左边一口右边一口,狼吞虎咽起来。 至于其他的,他早就顾不上了。 这前后的差距……也是够大的! 第16章 他什么都不知道 舒春兰在松了口气之余,看着他这么捧场的把她做的饭菜都给吃了个精光,她心里又慢慢的浮现出一丝满足感。 还有大黑狗,它也吃得开心得不得了。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它又眼巴巴的看着舒春兰,不停的舔着舌头。 舒春兰看得心软,连忙把自己手里的饼分了一半给它。 “别给他。”但郑宏却一把把她给拦下了,“这是你的,你吃。” “其实我每天早上都只喝一碗粥就够了。”舒春兰小声说。 郑宏眉头一皱。“太少了!” 对她来说,真不少了。好歹她每顿都吃饱了啊!舒春兰心里暗说。 只是,对着郑宏的眼睛,她发现她一个反驳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没办法,她还是只能乖乖的低下头,把这半张饼子给吃了。 大黑狗看装可怜不行,就扑通一下趴在地上,还把脑袋给扭向一边,都不看她了! 舒春兰又扑哧一声笑了。 “没看出来,大黑还挺有脾气的!” “它就这样。”郑宏不以为意。 等舒春兰吃完了,他自然而然又把碗筷都给收拾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都是这么过的:每天舒春兰给他收拾屋子、准备一日三餐,郑宏负责刷锅洗碗。然后,舒春兰住在房间里,郑宏和大黑狗睡在外头的院子里——不过,这个人真的是个铁痴,每天他大半的时间都泡在打铁房里,几乎每个晚上,当舒春兰睡下的时候,他还在叮叮当当的敲打个不停。甚至有两个早上,舒春兰睡醒了起来,她竟然听到那个男人还在打铁房里没休息! 一天到晚的这么忙碌,也就难怪他胃口那么大,还顿顿都要吃肉了。 只是……这么一来,那满满两担子的米菜才短短三天的功夫就全都消耗一空。 这天一早,舒春兰再起来做饭,当看到空空荡荡的厨房的时候,她人都呆了半晌。 郑宏倒是反应够快。见到这样的情形,他只是点点头:“吃没了?那就再去买吧!” 看他这习以为常的模样,想来这种事在他身上时常发生。 舒春兰嘴角扯了扯,她还是点头。 不过,她对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我和你一起去吧!” 郑宏立马看向她。舒春兰一脸无奈:“你呀,一看就是不会买菜的人。还有那些米面,其实也不用买那么好的,稍稍买点中等的就行了,省下来的钱还能再多买几斤面哩!不过这里头的门道,我一时半会和你也说不清,那我就和你一起去好了。顺便也教教你,等以后我走了,你也就知道怎么买了。” “哦。”郑宏立即点头,果然同意了她的要求。 他立刻又挑起担子,两个带着大黑狗一起出门。 这几天村子里都安静得很。不知道黄松是怎么办到的,反正再也没有人过来找他们的麻烦。 可是现在他们两个人刚一出门,舒春兰就察觉到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扫视过来,那一道道眼神都不怎么客气。 朦朦胧胧的,舒春兰还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话里的内容有她,也有郑宏。 “就那个傻子,他还当这个淫妇是个什么好东西哩,一门心思的护着她。回头等他知道她都干过些什么好事,我看他不自己把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说不定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哩!这淫妇手腕可高得很,你没见这么多天了,文秀才还一直在帮她说话哩!” “哼,沉潭都没死,她可真够命硬的!” “可不是吗?这就叫祸害遗千年!” …… 原来,他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啊!舒春兰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他会一直出手帮他。 这个男人真是傻得……哎,让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正想着,走在前头的男人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舒春兰惊讶得抬起头,却见男人连头都没回。 “你走太慢了。”他说,就拽着她大步朝前走去。 舒春兰被他带得脚下一个踉跄,她立马都来不及想太多,就赶紧追上他的步子朝前走去。 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出了村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族长家里。 “混账!混账!” 老族长拿着拐杖在地上砰砰砰的敲个不停。 连骂了好几声,他又提起拐杖恶狠狠的戳在一个儿子头顶上:“你们一群大男人,居然连个小娘们都干不过,我真是白养你们这么多年了!” “可是爷爷,她知道咱们那么多事哩!”一个孙子小声咕哝。 族长立马又冷冷一眼扫过去。“她知道又怎么样?只要她死了,那些事情就会成为秘密和她一起埋进土里去。谷子村的人?呵呵呵,我倒想看看,一个秀才都没有的破村子,他们有什么胆子和我们斗?” 孙子脸一白。“这是说……我们都被她给骗了?” “不然哩?”族长冷哼。 “那我现在就去找她去!”黄远捋起袖子就要往外跑。 “晚了!”族长没好气的低叫,“当时你们没把她给弄死,那就已经给别人留下咱们被她被抓住小辫子的印象了。现在再去弄她,在别人眼里看来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算现在把她的嘴给封住也没用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黄远又回转头呆呆的问。 族长气得拿着拐杖的手都在抖。 “怎么办怎么办,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问我,自己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我都这把年纪了,等我死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嗯?” 一群儿子孙子都垂下脑袋不敢多话。 这个时候,外头突然有人叫了声:“文成来了!” 第17章 我听她的 族长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欢喜的站起来。 只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文成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还是穿着一件长衫,走起路来不徐不疾,不管是衣摆还是袖子的摆动都恰到好处,一身的书卷气更衬得他眉清目秀,真是一个翩翩君子。 “三叔公,我听说这边出事了?”到了族长跟前,他轻声开口,就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见到他,族长的脸色都柔和了不少。 “哎,是出了点问题,不过和你没关系,你赶紧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们能想办法解决的!” “既然是和春兰有关的事,那就不可能和我没关系。”文成却摇头,“我和她好歹夫妻一场,虽然现在我们已经缘尽了,但如果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话,我还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如果郑宏是真心护着她的话,其实我心里有一个想法。” “文小子,你……哎!” 族长忍不住叹气。“那个荡妇哪值得你对她这么好?” “毕竟我们之间也是有过一段缘的。不管是姻缘还是孽缘,但只要我们纠缠上了,那我要是对她不管不问的,那也未免太不像个男人了。”文成轻声说着,他又微微一笑,“所以,如果她能再找个好归宿的话,其实我心里还是乐意的。” “你乐意,我们还不乐意哩!” 他话音刚落,族长已经气呼呼的叫了起来。“文小子你是个读书人,你宅心仁厚,这是你的事。可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叫这个荡妇继续留在这里。我已经决定了,要是郑宏还护着她的话,那我就把他们俩一起给赶走!一个铁匠,他还以为没了他这个铁匠,我们坡子村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吗?” “这个……好吧!” 文成闻言,他才低下头,状似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可是在他低垂的眉眼中,却有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那一边,舒春兰被郑宏一路拽着走出了坡子村,两个人又一道走了半里地,郑宏才终于松开手。 这个人人高腿长,步子也跨得大。没有他拽着,舒春兰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追上他的步子。 而且跑了一会,她跑得气喘吁吁的,渐渐有点跑不动了。可是这个男却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步子还是走得那么快。 就连大黑狗,他在把族长一群人给远远的甩在身后之后,也又恢复了憨傻的模样。眼看她追不上郑宏了,它竟然也放慢了脚步,选择陪在舒春兰身边。 可是,看到就连一条狗都走得比自己快,舒春兰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她咬咬牙,还是选择对着郑宏的背影低叫:“你停一下,等等我!” 郑宏停下了。 舒春兰连忙又追上去,她抹抹额头上的汗。“你能走慢点吗?我追不上你!” 郑宏盯着她看了看,马上点头。“哦,知道了。” 然后,他果然放慢了脚步。虽然走得还是比舒春兰平时要快上一些,但好歹舒春兰只要再走快一点就能追上了。 两个人一起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镇上。 郑宏一路眼睛都不带往旁边看看的,就迈开长腿一直往前,直接到了镇上的米粮铺子门口。 铺子里的活计显然是认识他的。一看到他过来,活计忙不迭的招呼出来:“郑宏,你又来了?这次还是和之前几次一样对不对?一共五十文钱!” 说着,他已经伸出手来。 郑宏也从怀里掏出钱袋要递给他。 但马上,却从旁伸出一只小手来把钱袋给拿走了。 “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你之前买的那些东西不合算,以后不能那么买!”舒春兰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训他。 郑宏连忙点头。“好。” 伙计听到这话,他脸上笑容一僵。不过,只往舒春兰身上瞥了眼,他马上又扬起笑脸:“哟,才三天不见,你就娶媳妇了?这小媳妇倒是长得水灵,人也聪明会算账。有了这个媳妇,你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她才不是他的媳妇哩! 舒春兰心里想着,她差点就想这么说。可是看看郑宏,他只沉着个脸没有说话。那她一个姑娘家,她又哪来的脸皮说这种话? 他们都不吭声,伙计就以为自己的猜想对了,他顿时笑得更开心了。“不过呀郑铁匠,不是我说你,你瞧瞧有你这么对自己媳妇的吗?这么水灵的小媳妇,你也不知道给他扯几尺布做身新衣裳。你瞧瞧她身上的衣裳都旧成什么样了!正好,斜对门就是我姐夫家开的布庄,一会你们买完了米,顺便就去那边逛逛好了。只要提我的名字,保管我姐姐能少收你们几文钱!” 说了半天,他还是想从这个家伙身上占便宜。 而看看郑宏,他还真打算点头了! 舒春兰赶紧开腔:“买不买布、去哪里买,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少管。现在你们米铺还做不做生意了?” “做做做!”伙计忙不迭点头。 一看舒春兰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他不再乱忽悠,赶紧回神一门心思的应对起舒春兰来。 他的猜测没错。舒春兰的确比郑宏这个傻铁匠要精明多了。 她进了米铺,把里头几样米面的价钱都给问了一遍,心里一算,就说道:“你给我来白面两斗,高粱米十斗,黄豆黑豆各两斗,行了。” 伙计一听,他就苦起脸。 “铁匠媳妇,你是不是对你男人太差了点?以往他可是每次都要来买十斗大米白面的!他可是铁匠,你顿顿给他吃高粱米豆子,他吃得饱吗?” “我当然有办法把他给喂饱。”舒春兰昂起头,掷地有声的回应。 伙计连忙看向郑宏,就见郑宏点头。“我听她的。” 第18章 你要说话算话 舒春兰脸上就泛开一抹得意的笑。 伙计撇撇嘴。“那好,我就照你媳妇说的去装了。不过,要是回头吃不饱,你可别后悔!” “我不会。”郑宏立即摇头。 伙计一句话没起到想要的效果,他气愤得跺跺脚。“算了,我不管你了!” 按照舒春兰的交代,他米面都给装好,然后开始算账:“白面七文钱一斗,两斗十四文;高粱米三文钱一斗,十斗三十文;黄豆黑豆都是两文钱一斗,这一共是八文。算下来,正好五十二文。” 舒春兰付了钱,郑宏把面和豆子都装进担子里,然后挑了起来。 两个人再去买了一些菜,几斤肉,然后郑宏钱袋里的钱就都花得差不多了。 清点一下东西,舒春兰点头:“东西都买齐了,咱们回去吧!” 说着,她抬脚就要走。 却没想到,郑宏一把拉住了她。“等一会。” 舒春兰一怔,就见他直接拉着她去了……刚才粮店伙计指的那个布店。 老板娘一见来了客人,立马欢天喜地的迎出来。 “哟,小兄弟你这是给媳妇选布来了?你放心,我们店里的布绝对是整个镇上最好的,保管你买得放心,你们赶紧来看看!” 舒春兰赶紧摆手。“我不是,我们没有……” 可老板娘哪里肯听她的?她一把拉上舒春兰就把她给拽了进去。 而一等进了铺子,舒春兰就被眼前花花绿绿的布匹给迷了眼。 她终究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是喜欢花哨的年纪。所以没看到的时候还好说,可现在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布摆在跟前,她是怎么都挪不开眼了。 老板娘看在眼里,她顿时双眼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你看看,我们这里什么料子、什么颜色的布都有,你想要什么样的只管挑!”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已经主动拿了一匹桃红的布放到舒春兰跟前。“这是我们这个月新进回来的,料子是棉的,你看看面料多扎实!这颜色也用得好,粉粉嫩嫩的,穿在身上又显气色又显年轻,最适合你这个年岁的女孩子穿了。你听我的,扯几尺这个回去做衣裳,保管村子里就数你最俏,其他大姑娘小媳妇谁都比不上你!” 舒春兰倒是没瞧上这一匹桃红的,她的目光落在了前头那一匹大红的棉布上。 老板娘发现了,她赶忙又回头把这匹布给抱了过来,又是没口的夸。 舒春兰看着这一匹布,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细腻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心都跟着柔和了下来。 她越摸越舍不得松开手。 这时候,就听耳边传来郑宏的声音:“就拿这个吧!” 舒春兰立马回神。她赶紧摇头:“不行!不用了!我就看看,不用买的!” “买。”郑宏却沉声回答,“我送你。” 舒春兰心里一阵咚咚乱跳。 老板娘趁机又开始给她的耳朵吹风:“哎呀小娘子,你看你男人都已经这么说了,你又还扭捏个什么?我跟你说,咱们做女人的不容易。现在既然是他主动要给你买料子做衣裳的,那你还给他省个什么劲?当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说着,她已经拿起剪刀,咔擦一声把布给剪了下来。 都已经这样了,那拒绝都没法拒绝,舒春兰只能咬牙认了。 不过,她看看那边的郑宏,再回看看货架,就指向前一匹黑色的料子:“这一匹,也给我裁几尺下来。” “好嘞!”老板娘一看又有生意了,顿时欢喜得不行,“小娘子你真是有心哩!给自己做衣服就算了,还连你男人都不忘记。小兄弟,你娶了这个媳妇真是有福哩!” 一席话,说的舒春兰脸上直发烧。 只是,横竖和这个人也就打这一次交道了,她也懒得多解释。等料子裁好了,她交了钱,就赶紧把布给收起来,就和郑宏一道出了镇子,折返回坡子村。 这一次的回程,郑宏特地放慢了步子,让舒春兰能追得上他。 可是,他越是这样做,舒春兰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 “这次回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在等着我们。”她低声咕哝了一句。 马上,她就察觉到两道深沉的目光了落在了她的身上。 舒春兰抬起头,才发现郑宏已经停下了步子。 “你打算反悔?”他沉声问。 舒春兰莫名其妙。“我反悔什么?” “再给我做几顿饭,你答应过的。” 舒春兰额头上落下几道黑线。 “现在已经不是我给你做饭不做饭的事情了好吗?”她无奈低叫,“虽说我那天把他们给赶走了,可他们肯定还有后手等着我哩!我如果和你回去,谁知道他们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就怕你都要跟着我一起受罪。” 她都已经把话给说得这么明白了,郑宏却把头一扭,硬邦邦的回了她一句—— “我会说话算话,你也要说话算话。” 第19章 房子被烧了 这男人……真倔得跟头牛似的! 舒春兰都已经无力了。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要吃饭。”郑宏却说,然后一把拉上她就大步朝前走去。 “好吧,这是你自己选的。要是回头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管!”舒春兰见状,她心一沉,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两个人又一道回到坡子村。果然,刚到村口,就已经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郑宏,你竟然还真敢再带这个淫妇回来!” 族长看到他们俩双双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张老脸抖得不像样。 族长的几个儿孙更是手里拿着棍棒,恶狠狠的看着他们。“郑宏,我们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现在把这个淫妇给赶走,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要还是不听我们的劝,那你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答应了要给我做饭的。”郑宏只说。 “这么说,你是不答应了?”族长孙子冷冷一笑。 舒春兰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候,大黑也立马调转方向,冲着前头的铁匠铺子汪汪大叫起来。 紧接着,郑宏也脸色大变,他一转头,就看到一缕黑烟从他的院子里冒了出来,烟尘直冲天上而去。 他们居然把他的房子给烧了! 舒春兰都气得开始发抖。 这些人,他们竟然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见到这一幕,郑宏立马扔下担子就要往那边冲过去救火。 族长的几个孙子又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姓郑的,你要是现在答应和这个荡妇一刀两断,我们可以去帮你救火,再帮你盖所房子都行。这个破房子,本来也没有再住进去的必要了!” “滚!” 郑宏随手抓起一个往旁一扔,再一脚踹飞一个。等把路给清理出来,他立刻拔腿狂奔。 他一走,舒春兰顿觉浑身发冷——姓黄的一群人的眼睛已经往她身上扫视过来了! 不行,她得跟着他!没有他在身边保护着,眼前这群人能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心里一想,舒春兰立马喊了声:“大黑!” 大黑狗立马汪汪叫着,掩护在她身边,一人一狗一起飞快的过去追赶起郑宏的步伐。 可等他们跑过去的时候,郑宏的木头屋子里头的火苗都已经烧到外头来了。这本来就破旧的老房子,根本经不起半点摧残。火一烧,再加上风一吹,火势立马加大,转眼的功夫就把屋子都给点燃了。 火势一下变得更加汹涌,眼看就要把整个屋子都给吞噬了。 郑宏看到这一幕,他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但他却没有莽撞的往里冲,而是猛地扭过头,双眼直直的看向追过来的族长一群人。 看着被火苗包围的屋子,族长的老脸也耷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了就点个小火堆吓吓他的吗?可怎能到头来……” “爷爷,我错了!我本来是打算点小火堆的,可谁知道,一不小心,这木墙就着了。您也知道,这积年的老房子,随便沾点火星就着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点火的孙子急忙低叫。 郑宏的目光立马落在了他身上。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掐上这个人的脖子。 “郑宏,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一见这样,族长几个人又脸色大变,他们赶紧扑过来想把孙子从他手上救下来。 舒春兰也吓了一跳,她连忙抓住郑宏的手。“你别乱来!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赔上你的性命,不值得!” “就是就是!”族长几个人忙不迭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思,郑宏放开了手。 但是,他的双眼却依然直直凝视着这个人。 “谁教你的?”他冷声问。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没,没谁教我!”族长孙子忙不迭摇头。可是慌乱之中,他的眼睛却往后头看了眼。 就在这个时候,郑宏猛地一下朝那边窜过去。他胳膊一伸,就从一株可容两个人合抱的大树后头逮出来一个人。 而这个人…… 舒春兰双眼微眯——这不正是她之前的相公,文成吗? 第20章 打他一顿 郑宏是个铁匠,他的一只胳膊都有舒春兰的小腿粗。胳膊上的腱子肉一条一条的,生气的时候全都鼓起来,一看就知道力气奇大无比,上次就把舒天一给捏得哇哇乱叫。 现在文成被他提在手里,就跟提着一只小鸡仔似的。 文成双脚离地,不停的挥舞着胳膊腿想从他手里他挣脱出来,可怎么都不能够。这一幕给旁人看在眼里,就跟看乌鸦洗澡似的,别提多可笑了。 舒春兰忍不住笑了。 只见郑宏把文成给提到跟前,一字一顿的说道:“是你教的。” 这个男人每次只要把脸一板,那一身的憨傻气息就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叫人心悸的冷意。 文成自认为见多识广,就算在县太爷跟前都不露怯的。可现在被这个人的一双眼睛看着,他就觉得跟大冬天的被丢进结了冰的河里一样,他的牙齿根都冻得直打颤。 “不不不……不是我!”他慌忙摆手,“这事是他们干的,和我没关系,我就是路过!” “没错。小文秀才是读书人,他哪会做这种事?你可别冤枉好人!”眼看文成被郑宏给拎在手里,族长急得满脸通红。 “就是你。”郑宏却根本不听他们的说辞,只管双眼深深的盯着文成。 舒春兰好不容易在大黑狗的掩护下来到郑宏身边,见状她赶紧开口附和:“不用多想了,肯定是姓文给出的鬼主意。黄三这几个人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货,一个个哪能想出这么恶毒的点子?放眼整个村子,也就这姓文的父子俩读的书最多,歪心思也最多!” 这个家伙的臭德行,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舒春兰,你给我住嘴!”一看这里还有个添油加醋的,族长手里的拐杖又砰砰砰的开始在地上乱敲。 可郑宏听到她这么说,他立马一把把文成给按在旁边一棵大树上,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往文成脸上揍了过去。 砰的一声,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为之狠狠一颤。 文成立马嗷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舒春兰再一看,这个人的一边眼睛已经被郑宏一拳头揍得青紫,半边脸都不能看了。 族长应该也没想到他真的会下手,他急得杵着拐杖就跑过来。“姓郑的,你赶紧给我住手住手!你不能打他!” 他的几个儿孙也急得大步往这边跑。 但马上—— 汪汪汪! 大黑狗又从旁跳出来,直接朝跑在最前头的身上飞扑过去,扑通一声就把人给硬生生的扑倒在地。 扑完这个,它马上又爬起来扑向另一个。 这条狗的动作又快又狠,一会的功夫就扑倒了三四个。 现场又嚎叫声一片。 其他人一看这样,就吓得赶紧往后退。 族长就是退得最快的一个。 郑宏现在还沉浸在房子被烧的愤怒之中,他一拳下去还不解气,马上又举起拳头要揍第二拳。 “好汉饶命!求你别打了!”文成被他一拳打得眼冒金星,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看郑宏又一拳头扫过来,他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举起双手捂住脸。 可郑宏根本不听他的。他的拳头眼看又要落在文成脸上。 “等一下!” 这个时候,忽听一声低呼,舒春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说来也是奇怪。族长和他的儿孙们叫了半天、文成也吓得屁滚尿流的哀求,可是这些人的求饶都没有让郑宏有半点的心软。 偏偏现在舒春兰一叫一拦,他就停下了! 那巨大的拳头就停在文成面前不到一寸远的地方。 眼看他的拳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都还没打到脸上来呢,文成却已经吓得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飚。 不过,闭紧眼睛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文成慢慢睁开眼,就看到了舒春兰拉着郑宏胳膊的手。 他立马满脸欢喜。“春兰,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舒春兰根本都懒得理他。 “继续按着他,别让他跑了。”她对郑宏吩咐。 郑宏立马将头一点,果然一掌将文成死死的钉在树干上,依然让他动弹不得。 “你你你……舒淫妇,你还想干什么?你别以为有这个傻子在,我们就不敢把你给怎么样了!”族长见状,他又气得脸红脖子粗。 傻子……背着人说这种话也就算了,结果现在他们当着郑宏的面也把这样的称呼给说出口,可想而知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把这个男人给当一回事。 舒春兰扯扯嘴角。 “族长爷爷,现在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你想干什么?”族长没好气的问。 “很简单。你只要答应就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也让全村的人都不再来找我的麻烦,也不找郑宏的麻烦,现在我们就能放了文成,而且保证不再动他一根手指头。当然……你们我们也不会动。”舒春兰慢条斯理的说道,一边温柔的安抚着身边咆哮着挥舞爪子的大黑狗。 “岂有此理!”族长气得下巴上那一撮山羊胡子都在抖,“舒春兰,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舒春兰回头看一眼郑宏。“继续打他,多打几拳。” 郑宏二话不说,提起拳头就往文成脸上揍了过去。 砰! 又一声沉重的闷响传来。 “嗷——疼死我了!答应他,不管他们什么条件,你们赶紧答应他啊!”文成疼得眼泪直流,扯着嗓子不管不顾的大吼大叫。 族长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说打就打,而且下手一点都不留情面。 再被文成这么一激,他吓得赶紧点头:“我答应你们!我答应了!” 第21章 我不信你们 可他说话没用。 舒春兰不开口,郑宏的又一拳早已经挥起,然后重重落在了文成脸上,又疼得他惨叫不止。 直等到他一拳打完了,舒春兰才慢悠悠的说了句:“别打了。” 郑宏立马就把拳头一松,胳膊也放了下来。 令行禁止,跟个最听话的兵将一样。 族长一群人看在眼里,他们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再看看文成,他的一张脸都已经被打得青青紫紫,眼泪鼻涕都糊了半边脸,惨得不得了。 “快、你们快去把成小子给扶回来!”族长心疼得又挥舞起拐杖。 可几个儿子孙子都只动了动脚,身子纹丝不动。他们双眼都怯怯的盯着依然横在他们跟前龇牙咧嘴的大黑狗。 族长见状,只能又瞪向舒春兰。“我都答应你了,你还不让这条狗滚开?” “不行,你们得先给我立个字据。”舒春兰却说。 族长气得脸红脖子粗。“要什么字据?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 “那不行。我不信你们,除非你们白纸黑字留下证据。”舒春兰慢条斯理的说道。 族长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个……这个……” 他想破口大骂,却又生怕舒春兰一个不高兴,又叫郑宏对文成下手。 舒春兰却不理他们了,她直接转头又吩咐郑宏:“从他身上撕一块布下来。” 郑宏立马刺啦一声,就把文成的衣服下摆给撕下来递给她。 舒春兰接过来,她扔向族长那边:“你们就在这上面写。然后一手叫人一手交货,大家两清。” 族长恨得直咬牙。 可现在他们坡子村的希望之光就被郑宏给捏在手上。而且看他刚才那毫不留情下手就打的架势,他完全相信只要舒春兰再开口,他就能把文成给活活打死! 这一对男女豁出去了什么都不怕,可他还指望着靠文成飞黄腾达哩! 所以,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为了老黄家日后的光宗耀祖,现在他只能捏着鼻子认怂。 反正,等把文小子给救回来,他们有的是法子收拾这对狗男女!他心里恨恨的想着。 理清楚心里的想法,族长回头吩咐孙子去端来笔墨纸砚,他按照舒春兰的吩咐写了字据。舒春兰再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口述写了一个不予追责的供述送到文成跟前。“你在这个上头签名按手印。弄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文成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他心里早已经一闪而过一百种把舒春兰和郑宏千刀万剐的想法。 可是,当下他心里头的惧怕要远胜过恨意。毕竟,郑宏的拳头实在是太硬了,一下打下来,就跟一块大石头迎面砸过来一样,疼得他半边脸都没了知觉。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傻子居然这么听舒春兰的话,舒春兰又和自己有仇……只要自己和他们对着干,只怕今天一条命都保不住。 脑子里转个弯,他就想清楚了。 “好!”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拿起笔就在上头填了自己的名字,也爽快的按下手印。 舒春兰把写着他和族长名字的布条妥当的收好,才又吩咐郑宏:“放了他。” 郑宏松开手,大黑狗也往一旁退过去。 文成好不容易脱离了这个恶魔的掌控,他忙不迭迈开虚软的腿就跑。 不过那边族长一群人还不敢乱动。一直到文成跌跌撞撞的跑到他们跟前,他们才一起拥过来把他给扶住了。 “文小子,你怎么样?”黄松着急的问。 “这个还用问啊?你没看到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现在赶紧带他回去看大夫!”族长扯着嗓子大吼。 一群人赶紧点头,手忙脚乱的把完成给搀起来就走。 指挥着儿孙们走远了,族长才回转头,他死死的盯着舒春兰看了好一会,他别开头,一步一顿的走了。 呼! 等他们走远了,舒春兰也才松了口气。 她赶紧回头。“喂……” 却发现,郑宏和大黑狗都已经不见了! 她连忙拔腿追过去,才发现这一人一狗都已经到了铁匠铺子门口。 这个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整个屋子都完全被火光给笼罩住,哔哔啵啵的燃烧的声音连绵不绝,舒春兰都能清楚的听到院子里的柱子被烧断倒地的声音。 郑宏就站在这里,双眼直直的看着眼前冲天的火光,任由炙热的烫意席卷过来炙烤着他的脸。 舒春兰满心愧疚。 “对不起。”她小声说道。 郑宏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可舒春兰知道他肯定听到了。她继续说道:“都是因为我。你要不是收留了我,或者我早点走了,你也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情了。” “事情和你没关系,我自愿的。”郑宏沉沉开口。 舒春兰又一怔,她突然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只是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候。而且她也不习惯在不熟的人跟前掉眼泪。 所以她强行忍住眼泪。“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因为我而起的,你家的房子也是因为我才被烧掉。现在,既然他们短期内不会再来生事了,那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欠你的都补偿给你。” “好。”郑宏立马点头。 居然没有再装模作样的说什么不关她的事,不需要她补偿什么的。 舒春兰知道这个男人耿直,不擅长拐弯抹角。这样也好,本来她也早做好打算——不管他拒绝不拒绝,她一定要把他失去的都加倍的补偿给他! 不管怎么说,他是她在这些日子里唯一给予他温暖的人了。就冲着这份恩情,她也必须报答。 他也值得她付出全部的心力去扶持他更上一层楼。 如果文成还在这里的话,看到舒春兰现在的模样,他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舒春兰现在的表情,就跟当初下定决心要为他规划出一条青云直上的路途时候一模一样! 而她也的确做到了,让他短短五年时间里就考中了秀才,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秋闱他也能高中举人。 这个小女人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最了解的——只要是她下定决心去做的事,那就没有办不成的! 第22章 上山 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就这样肩并着肩站在铁匠铺子门口,眼看着火苗将整个铺子都吞噬掉,然后火势渐渐变小,最终熄灭,只留给他们满目的焦炭,两个人才抬脚往院子里走了进去。 虽然火已经差不多都熄灭了,可是院子里到处都是热气,烫人得很。 舒春兰走进去一会就惹得浑身冒汗,她下意识的想退出去。 可看看郑宏,这个男人就跟没事人一样,他大步朝打铁房那边走了进去。 舒春兰悄悄跟过去,就见他进去一会,就抱出来一堆还冒着热气的东西。仔细看看,那都是他平时用来打铁的工具,还有一些铁块什么的。舒春兰对打铁不熟悉,也叫不上来那些东西的名字。 只不过,眼看郑宏一趟一趟的走进去再走出来,一会的功夫就搬出来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搬得越多,他脸上的线条就越绷得厉害,两瓣薄唇也几乎紧抿成了一条线。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的心就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了下去。 等到他搬完最后一趟出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东西都救出来了吗?” “一场小火,还烧不坏这些东西。只是风箱被烧光了。”郑宏沉声说道。 舒春兰的心重重一沉。 “我一定赔给你一个最好的风箱。”她低声说道。 “哦。”郑宏只应了声,就绕着院子看了一圈。 亏得中间院子的空地不小,火势还蔓延不到这里来,所以在水井四周并没有被怎么烧到。他的担子和框子就都放在井边,幸免于难。 郑宏捡起一只筐子,就将铁器那些往里装。顺便,他把另一只框子递给舒春兰:“你有什么要收拾的,都去捡进来。” “好。”舒春兰连忙接过来,转身就去厨房把锅碗瓢盆都给收拾着装了进去。 亏得这里是铁匠铺子,瓢盆这些东西都是铁打的,火烧不坏。 等她收好东西,郑宏也已经把他的宝贝工具都在另一个筐子里放好了。 两个筐子并在一处,郑宏挑着扁担抬出去,就见外头已经围上了许多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 不过,当发现他们俩从里头走出来的时候,这些人都眼神闪烁着扭过头,都不敢和他们对眼。 郑宏向来就不和他们打交道,他对这些人的表现都根本不在意。舒春兰现在也没心思理会那么多了。 如今两个筐子装得满满当当的,把扁担都给压弯了。可是外头还有满满两筐子他们刚才去镇上采购的粮食布料什么的,郑宏现在是没多余的肩膀去挑了。 舒春兰二话不说,她直接拿起扁担就挑在肩上。 “我们走吧!”她对他说。 “嗯。”郑宏点头,挑着担子大步朝村外走去。 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们立马朝两边让开。 舒春兰就和郑宏两个人一前一后,还带着大黑狗,穿过这群人,然后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慢悠悠的走出了坡子村,然后走进了村子后头的大山里。 其实舒春兰根本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是既然这个男人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走,她相信他,自然也就二话不说的跟上。 山路蜿蜒陡峭,越往上走越静谧。平日里舒春兰最多只上过半山腰,可是现在跟着郑宏在山路上行走,慢慢的,她发现这个男人的目的地绝对不止是半山腰这么简单。 果然。上到半山腰,郑宏脚步没停,继续大步朝前走。 只是,从山脚到山腰的路还算平坦,可再从山腰往上,这路就难走了。 但对这个男人而言,这根本就不算事! 只见他双脚依然跟踩在平地上一样,步子也迈得和一开始上山的时候一样又快又稳。 舒春兰却快累疯了! 以前她在文家虽然每天也要干不少活,可也从没有挑着担子爬过这么远的山路啊!刚才她坚持到半山腰她就是咬紧牙关硬挺的。现在越过山腰再走上一小段,她的小腿肚子都开始打颤,额头上的热汗也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掉。 可那个男人头也不回,居然还在继续大步流星的朝前走。 一会的功夫,他就把舒春兰给甩在身后。再走上一炷香的功夫,他竟然连影子都没了!就连大黑狗也蹦蹦跳跳的跟着他走远了。 这一人一狗,就这样把她给丢下了吗? 舒春兰呆呆的看着前头空空荡荡的山间小路,突然一阵挫败感席卷遍全身。 勉强挑着担子又往上迈了几步,结果前头又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现在,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信念突然间全线崩塌,舒春兰把担子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破口大骂:“郑宏,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男人!还有大黑,你也不是条好狗!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讨厌你们,以后我都不要给你们做好吃的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你们有本事就都给我滚远点,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跟前!” 汪汪汪!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熟悉的狗叫声传来。紧接着,之前跑得没踪影的大黑狗又乐颠颠的跑回到她跟前来了! 然后,又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郑宏也紧跟着出现在了她跟前。 舒春兰满脸烧红。 刚才,她叫骂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吧?毕竟自己骂得那么大声…… 暗自思量着,她悄悄瞥了眼那个已然走到自己跟前的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觉得自在。 可郑宏却只管大步走过来,把她扔到一边的担子提起来挑到肩上,就转身又走上了上山的路。 难道说……他是先走一步,然后把东西放下再特意回来接她的? 察觉到这个事实,舒春兰顿时羞愧得不行。 此时郑宏已经走出去四五步远了。大黑狗又汪汪叫着,用毛茸茸的脑袋拱着她的腿把她给往前推。 舒春兰连忙拍拍热烫的脸颊,厚着脸皮迈开步子,又一路小跑着追了过去。 第23章 一把匕首 两个人静静的又在山上走了一刻多钟的时间,前头一间小茅屋赫然出现在舒春兰面前。 郑宏直接挑着担子进了茅屋,然后对舒春兰招招手:“进来。” 舒春兰没动,大黑狗连忙汪汪叫着,咬着她的衣袖死命把她往里拽。 “哦,来了来了!”舒春兰如梦初醒,赶紧跨过门槛。 这个茅屋很小,看大小也就只有之前铁匠铺子的一半不到。屋子里就里头铺着一张草席,对面两根棍子吊着一个小铁锅,然后摆着两捆柴,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这是村子里猎户过夜的地方吧,也好像太过简陋了点。可除此之外,又有谁会跑到接近山顶的地方来过夜的? 舒春兰想不通,她只能问郑宏:“这是什么地方?” “有时候,我会来这里过一夜。”郑宏回答她说。 言外之意,这里就是他的另一个住处了。 舒春兰连忙松了口气。 原来他还有个房子,这就好。他们不至于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境地,好歹现在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等等! 舒春兰突然一下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说……他们? 这才几天功夫,自己竟然就已经把他们当做自己人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她又有些怔愣。 “我饿了。” 而此时,郑宏粗声粗气的声音又响起。 舒春兰立马反应过来。“我这就去做饭!” 抬脚走了几步,她马上又反应过来:“这里怎么做饭啊?” 连个灶台都没有,他们一人一狗又吃得多,眼前这个小锅子可不够用! “这个容易。”郑宏立马就说。 他从筐子里翻出一把又细又长的铁刀,握在手里走出门去。 不一会,就听到外头哐哐哐砍木头的声音响起。舒春兰连忙带着大黑出去看,就见郑宏已经拖着两截半人高的树枝回来了。 把树枝上的其他枝丫都削掉,只留下最上头的一个,然后再地上挖了两个洞,树枝插进去,露在地面上的两端用绳子绑在一起。 然后,他又翻出大铁锅,往上头一扣,铁锅的两只耳朵就正好扣在树枝当中伸出来的两个枝丫上,稳当得很。 做好了这个,郑宏又提着刀子走了。“我去砍柴。” “嗯,我也去挖点野菜!”舒春兰忙不迭点头。 看着他动作这么麻溜的就把临时灶给搭起来了,她心里突然也生出来无穷的动力——不管怎么样,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她也抓起一把小铲子,就近挖了一大把鲜嫩的野菜,然后从箩筐里翻出米粮,都去附近的小溪里淘洗干净,然后就把米和野菜都扔进锅里,点火煮了起来。 锅里的水刚烧开,郑宏就背着一大捆柴火回来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柴火,大黑狗就汪汪叫着往他那边跑了过去,黑漆漆的鼻子还不停往他身边凑。 “一边去,现在还不是时候。”郑宏一把把它拍开,随手把柴火放到舒春兰身边。 舒春兰回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兔子!”她欢喜得低叫,“你怎么还抓了只兔子回来?” “砍柴的时候看到了,就顺便抓了。”郑宏回答。 舒春兰笑逐颜开。“今晚上咱们有肉吃了!” 说着话,她伸手就想把兔子从他手里接过来。谁知道郑宏却后退一步,没把兔子交给她。 舒春兰一愣,郑宏已经转过身:“你接着做饭。”就提着兔子走了。 舒春兰怔愣了一下,也懒得多想,就转身把米放进锅里。当粥煮得半熟的时候,郑宏已经提着兔子回来了。 也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只兔子就已经被剥洗得干干净净。 回到火堆边上,男人也没把兔子交给她,而是拿起一根细细长长的树枝,再从腰间抽出一把巴掌长的薄刃小刀。跳跃的火光下,刀刃翻飞,舒春兰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她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发现当他停手的时候,那根树枝的一头已经被削得又尖又利。 尖头对准兔子一扎,就噗的一声扎了进去,把整只兔子都给串了起来。 郑宏拿起穿着兔子的棍子放到火堆上,不一会兔子身上就发出滋滋的油响,一股扑鼻的肉香散发出来。 汪汪汪! 大黑狗馋得不行,连忙摇着尾巴围着火堆转悠个不停。 别说狗了,就连舒春兰闻到香味都连咽了好几口口水。她的眼睛时不时的就往郑宏那边看过去,差点把锅里的粥都给煮糊了。 她连忙定定神,回头把切好的野菜撒进锅里,继续拿锅铲慢慢搅拌。 等到菜粥煮好,兔肉的香味已经浓得把他们都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郑宏抓起一把盐抹在兔肉上,然后继续送到火上去烤。 撒盐过后的兔肉再被火这么一烤,香味顿时更浓郁得厉害。舒春兰都不由自主的和大黑狗一样,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上了他。 郑宏却还是慢条斯理的烤着兔子。又烤了一会,他才收回棍子。 “好了!” 只见他又抽出腰间的那把薄薄的刀子,轻轻一削就把一只肥嫩的兔腿给削了下来丢给大黑狗。 舒春兰的眼睛落在了那把刀子上。“这把刀真利。”她轻声感叹。 “嗯。”郑宏毫不客气的点头,末了又添上一句,“回头我给你做一把。” 第24章 怒火中烧 呃…… 其实她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既然他主动提出来了,舒春兰也就顺势把头一点:“好啊!多谢。” 郑宏一脸平静。“不过用点碎铁打打,不是什么大事。” 舒春兰笑笑,连忙给他盛了一碗菜粥递过去。 粥煮好后放了一会,现在不冷不热,吃下肚正好。 郑宏再削了一只兔腿递给她。 这兔腿烤得外酥里嫩,外头还蒙着一层黄灿灿的热油,拿在手里的时候还在滋滋作响。 舒春兰小小的咬了一口,顿时舒服得眯起眼:“真香!兔肉也酥脆得很,一口就咬断了,而且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我记得你也就抹了一层盐啊,怎么就这么好吃?你是怎么烤的?” 换做自己,她自认都烤不到这个水平。 “就这么烤的,很简单。”郑宏一脸镇定,只管自己也捧起一只兔腿吃起来。 他这样子不像是想要藏私,而是真觉得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再次发现,这个男人根本就没听懂她的话。舒春兰无奈摇摇头,干脆低头吃肉。 郑宏的兔肉是真烤得好吃,又酥又脆,香味浓郁,让人吃了还想吃。不过这终究是肉,多吃些就有些发腻。这时候再喝上一碗清淡爽口的菜粥就最好不过了。 两个人带一条狗,把一只兔子、一大锅菜粥又吃得干干净净。 等吃完了,天色也暗了下来。 碗筷照旧是郑宏端去小溪边洗干净了再端回来。 在他在外头忙碌的时候,舒春兰也把屋里屋外都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不过郑宏把碗筷放下,就又把他那两筐铁器给搬了出来,开始埋头捣鼓。 舒春兰小声的叫他:“今天折腾一天了,你就先把东西放一边,睡一觉明天再说吧!” “不行。”男人眉头紧锁,斩钉截铁的摇头,一点退让的余地都没有。 舒春兰低叹口气。“那好吧,我来帮你。” “不用。”男人立马又摇头,“我的事,我自己来。” 哦,舒春兰才想起来,这可都是他的宝贝,除了他别人谁都不能碰。她忙不迭改口:“那好吧,不过你也悠着点,别把自己逼太狠了。” “我知道。”男人回答得很爽快,可是一颗心早扑在了他那满满两个框子里,怕是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舒春兰摇摇头,干脆叫上大黑狗回屋,他们俩先睡了。 当月亮慢慢爬上夜空,将一缕缕柔和的白光撒向大山。静谧的山林里,一座小屋孤零零的矗立在大片大片的草木从里。 小屋外头哐哐哐的声音响了一整夜,剧烈的声响吓得四周围的猛兽迟迟不敢靠近。 舒春兰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她的心里也分外安宁。一头倒在草席子上,她闭上眼就沉沉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美梦。 不过,现在山顶上如此安宁祥和,在山下的村子里,族长家后院现在却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氛围。 老族长手里紧紧攥着拐杖,他拧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半天了。 他的几个儿子孙子都低头站在下头,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但在这一水的黄家人里,却有两张不属于黄家的面孔。这两个人当然就是坡子村现在的脸面——文耀和文成这对秀才父子。 这对父子模样长得差不多,都一样眉清目秀,一身书卷气,在黄家一群人里很是显眼。文耀身量清瘦,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袍,他坐在椅子上,还在轻声咳嗽个不停。 文成脸上涂满了红红黄黄的药膏,俊俏的面孔现在肿得根本看不清本来面目。不过,身为病人的他现在却不敢摆谱,而是恭谨的站在父亲身边,随时等候父亲大人差遣。 老族长眼看着他这么恭谨孝顺的模样,忍不住暗地里点点头。 末了,他清清嗓子:“今天是我们失算了,没想到那个傻铁匠居然这么短时间里就被那个淫妇给迷得神魂颠倒,还只听她的话不听我们的!不过他们只要还敢继续在我们坡子村的地盘上过活,我就会叫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咳咳咳……”文耀一脸咳嗽了好几声,才小声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都去找了她两回了,结果两次都……哎,春兰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我也知道。既然一开始你们没把她给按下去,那以后你们想再对付她就难上加难。而且现在他们都已经往山上去了,那就算了吧!如果她能和那个傻铁匠一起好好的过日子,那也挺好的。这么些年下来,我早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了。所以,她要是能找个好归宿,以后不再出来惹是生非,我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哼,你能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可不行!”老族长本来就一肚子的火。现在听到文耀这么委曲求全的退让,他一直用力压制着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又涌了上来。 第25章 火上浇油 第25章 “那淫妇,当初把她沉潭的时候我就应该多在笼子里添几块大石头才对!不然,她也不至于从河里爬出来,还闹出来这么多事。她也的确不是个好货,这才几天功夫,就招惹出来这么多事了!还有那个郑宏!能和这个淫妇凑到一起去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竟然还敢胡编乱造些东西来编排我们,还对堂堂的秀才下这样的狠手,我明天就要去告官!殴打秀才,我看县太爷怎么教训他们!” “爷爷,算了!”文成一听这话,他立马眼光一闪,赶紧一个健步跑到族长跟前,“这件事虽说九成九的错都在他们身上,可我们也的确是有不对的地方。至少,那铁匠铺子我们不该失手烧了。所以,就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咱们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好了。要是他们改邪归正,不再作恶的话,那咱们也算是积德了。” “这个……”对于烧了铁匠铺子那件事,族长也的确心存着几分愧疚。 因此听文成再提起来,他沉吟一下,也才不情不愿的点头。“好吧,既然你们父子俩这么宽宏大量,我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好了。对了文小子,喜丫头再过半个月就要过来了,关于你们俩的亲事……” “呀,爹,爹,你怎么了?” 族长话还没说完,文成突然一声大喊,三步两步的跑到文耀身边,把他搀起来就朝外狂奔。 “爹,您先忍忍,我这就带您去看大夫!” 这父子俩一溜烟跑得贼快。等族长一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俩连人影都不见了。 族长的几个儿子孙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刷刷看向族长。 “爹,您说成小子他这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不想娶咱们喜丫头了?”黄松小声问。 “你少在那给我胡扯!” 族长立马沉下脸,“人家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究的就是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知道不?你当他们和你们一个样,说话跟放屁一样啊?现在他们没回我话,那是因为他爹又病了,不然这事我们肯定早就已经谈成了!现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过去给文小子帮忙?要是咱们的未来亲家有个三长两短,喜丫头出嫁的日子可就得往后延了!” “哎,知道了!” 一群儿孙被骂得狗血淋头,赶忙撒丫子追了出去。 不过等儿孙们都走后,老族长那张脸就啪嗒一下垮了下来。 “你以为他会娶你的孙女吗?你做梦吧,他早已经瞧不上咱们村子里的姑娘了!”舒春兰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他的眼神越来越暗。 不过马上,他又抬起头。“小贱人,小荡妇,你以为我会被你给骗了吗?他们父子俩能在坡子村活下来、还能考中秀才,可全都是靠我出钱又出力扶持起来的。他们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我相信他们!” 只是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又冲着外头高喊:“赶紧去苏家,把喜丫头给我接过来!今天就去!” 却说文成父子俩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家里,村子里的赤脚大夫也被请来了。给文耀把脉过后,大夫就说:“文秀才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老毛病,太虚了点,也受不得刺激。这些日子,他还是要多卧床休息,吃点好东西补补。好好的将养上个一年半载的,就没事了。” 文成感激不尽,收了药方之后亲自把大夫给送出门。 回来后,他又毕恭毕敬的对黄松几个人躬身行了个大礼:“今天多亏你们帮忙,不然我爹的情况也不会这么快就稳定下来。不过现在我爹还没全好,所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回头等他好了,我们再一起上门致谢。” “不用了不用了!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又何必搞得这么生疏哩?互相帮衬,这些都是应该的。”黄松笑呵呵的摆手。 文成也笑着附和着他说了几句,才把他们给送出去了。 几个人被文成恭维得脚下轻飘飘的,出了文家还晕头转向的,真都把自己当文成的亲家了。一直到快走到家门口,他们才反应过来——“对他和喜丫头的事,他还是没给出个说法啊!”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刚才还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文耀已经扔掉敷在额头上的热毛巾坐了起来。 文成也一屁股在他身边坐着,双手握拳捶着大腿。“真累死我了!” “你还好意思喊累!”文耀没好气的瞪他,“你看看你办的这些事!一开始是谁跟我说那丫头必死无疑的?又是谁说肯定让她出不了坡子村的?可结果哩?她到现在还欢蹦乱跳的,还抓了个傻子给她当帮手!你要再放任她这么横行霸道下去,回头她就真能跳起来对付我们了!” 文成脸一沉。“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娶苏家那小丫头?”文耀冷哼,“那丫头也就长得漂亮点,可人又土又笨,还比不上春兰一根手指头。你要娶她,那还不如把春兰给接回来。” “怎么可能?”文成立马轻笑,“再过三个月不就是秋闱了吗?我也该启程去省城参加考试了。在考中举人之前,我是不会再谈论婚事的。至于考中之后……我在县城还有省城都是有很多事要做哩!” 文耀听了,嘴角才勾起一抹冷笑。 “算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他拍拍儿子的肩膀,“既然这样,那你就趁早走吧!村子里这些破事你也别再折腾了,清清静静的考举人去,这里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嗯,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爹您了。”文成连忙冲他拱手行礼。 文耀理理身上的衣裳,一脸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儿子:“我吃点苦头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努力考中举人,来年再中个进士,让文家就光宗耀,这些扩土又算得了什么!” “是,爹您的教训孩儿铭记于心,孩儿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文成连忙点头。 父子俩于是相视一笑,两个人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第26章 卑鄙的手段 再过两三天,等把脸上的肿消得差不多了,文成就背上包袱往省城去了。 族长一家当然又是敲锣打鼓的欢送,一直把人给送到了镇上才回来。 这时候舒春兰正在山上的茅屋里做针线活。 现成的一座小茅屋,之前只住郑宏一个当然没问题。可是现在多出来一个她,而且要是把它当做两个人常住的地方话,那就大大的不够了。 所以在他们过来的第一晚,郑宏就砍来树枝给自己打了个临时的风箱,先把他的打铁房给建起来了。从那以后,他就日夜泡在打铁房里,一如既往的叮叮当当忙个不停。 这几天他们的日子还算平静,除了山上的夜晚有点清凉,舒春兰经常半夜被冻醒个一两次外,其他都还好。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只要抱着大黑睡觉,那就没问题了! 大黑个头够大,身上的毛又厚又软,抱在怀里又舒服又暖和,而且安全感十足。把它抱在怀里,她安全感十足。 而自从有她天天给他们准备好吃的一日三餐后,大黑这条狗也叛变了。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他会在郑宏身边转几圈外,其他时候他几乎都是黏在舒春兰身边的。这叫郑宏都忍不住骂了它好几回。 不知不觉,安宁的日子过去了七八天。这天一早,郑宏破天荒的没有干活,而从打铁房里拿出来一把锄头还有两把铲子。 “我下山一趟。”他对舒春兰说。 舒春兰看着他手里的这些东西,欲言又止。 “你真要去吗?” “这是村里人前些日子在我这里定的,早过了来取的日子。他们不来,我就给送去。”郑宏回答。 舒春兰扶额。“只怕这东西他们是不打算要了。” “不会的。”郑宏立马摇头,神情无比的认真,“他们都等着锄头铲子用哩!” 他都坚持这么认定了,舒春兰又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好,你去吧!快去快回。”她挫败的摆手。 “好。”男人点点头,还是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就在家里呆着,哪里都别去。” 为什么听到他说‘家’这个字的时候,舒春兰又察觉到自己的耳朵一热,眼神也飘飘忽忽的不敢和他对视? 她赶紧点头。“我知道。” 郑宏再转向大黑狗:“你陪着她。” 汪汪汪! 大黑狗连忙回应。 这些日子它一直都跟在舒春兰身边,都快成了舒春兰的一根大尾巴。只怕现在郑宏叫它跟过去,它反倒才不会答应哩! 把事情交代完了,郑宏才提着东西下山去了。 舒春兰站在茅屋门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山林尽头,她才收回目光,果然带着大黑狗回去茅屋里坐着,开始做针线活。 也就做了半个时辰不到吧,本来趴在她身边睡懒觉的大黑突然一下跳起来,汪汪叫着冲着茅屋前头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大黑!大黑!” 舒春兰见状,她连忙丢下手头的针线跟出去,可哪里还见到大黑的身影? 马上的,她肩膀一缩,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赶紧往四周围看去,就听到沙沙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舒天一。”舒春兰低声叫道,“是姓黄的让你们来的?” “呵呵,什么姓黄不姓黄的?哥哥们是听说你这个小淫妇新勾搭的男人出门了,你一个人在家里空虚寂寞,下头痒得直叫唤,哥哥们都是听到你的浪叫,特地过来陪你的呀!” 舒天一一脸冷笑,大步往她这边围拢过来。 舒春兰顿时心一沉。 “就是姓黄的干的!”她冷冷说道,“他给你们钱,让你们趁着郑宏不在的时候来占我便宜,肯定是这样!” “哎呀,这里又没外人,你还装什么贞洁烈妇?你看那条讨人厌的狗我都给你引走了,走走走,咱们赶紧进屋去,让哥哥好好亲亲你。我保证,过了今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哥哥我!”舒天一几个人却根本不和她多话,直接扑过来就要对她动手。 眼前五六个年轻力壮的小混混,她却只有孤身一个人,她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舒春兰仿佛又回到了被舒天一一群人堵在郑宏家门口,差点惨遭欺凌的那一刻。 只不过,那时候还有郑宏跳出来救了她的命,可是现在,郑宏出门了!就连大黑都不在! 他们就是故意抓住这个机会想弄死她! 文成,黄松,你们几个的心思实在是太歹毒了! 舒春兰现在根本没心思求救,眼看这群人越逼越近,她随手从怀里摸出一把巴掌大的匕首就朝最前头的舒天一脸上挥了过去。 “切,一把小刀,你吓唬谁哩?”舒天一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根本不把她的这点反抗放在眼里。 尤其她手里那把刀又短又小,通体乌漆墨黑的,连刀锋都看不到,怕是都没开锋吧? 他轻蔑的一笑,伸手就要去把刀子从舒春兰手里抢过来。 但马上—— “啊,天一哥,你的……你的手!” 一连串惊叫响起。 舒天一呆呆的盯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掌看了半天,一直到小弟提醒,他才反应过来,立马发出一阵几乎震破天际的哀嚎。 “救命!我的、我的手!” 舒春兰也呆了。 她冷冷看着手里这把其貌不扬的匕首——就是这一把小小的、她平时用来剖鱼切菜的小刀子,居然把舒天一的四根手指头都给削下来了! 可是,她只是轻轻一划,根本都还没来得及用力啊! 第27章 落井下石 不过马上,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舒春兰心头又涌起无穷的战意。 “哈哈,你们当我没有准备吗?姑奶奶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哩!” 她一声冷笑,立马主动挥舞着匕首往舒天一那边冲过去。 匕首在面前挥舞几下,虽然没有再碰到他的脸,可是莫名一阵阵的寒风迎面刮来,寒意透过皮肤渗透到身体深处,他被冻得浑身发凉。 舒天一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冷战,他连地下的断指都来不及捡,一扭头撒丫子就跑。 一边跑,他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有妖怪!舒春兰被妖精附身了!” 听他的叫声,里头都带上了哭腔? 别看他被吓得嗓子都抖了,可两只脚上跟装了风火轮一样,一溜烟跑得飞快,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看他跑了,舒春兰立马调转方向把匕首对准了其他几个小混混。 小混混们还沉浸在她挥一挥手就把舒天一的四根手指头切下来一半的巨大震撼之中。当舒春兰的刀子挥舞过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来得及防备,很快一个个脸上、胳膊上就都挂彩了。 然后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也都吓得脸色惨白,赶紧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着跑了。 汪汪汪! 等他们跑了,大黑狗也大叫着回来了。 看到这些人的身影,它立马咆哮着追了过去。 一群小混混顿时鬼哭狼嚎,嚎叫声在他们跑出去老远后都还能听得一清二楚。 等这些人走了,舒春兰慢慢低下头,她的目光落在了手里的这把还沾着血的匕首上。 她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把匕首一般,认认真真的将它给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边,然后嘴角才翘起一抹浅笑:“以前是听说有一种神兵利器,可以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没想到我现在居然有幸亲眼见识,这可实在是太好了!难怪他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哩!” 想到郑宏那天随手把匕首递给她时的情形,舒春兰又笑着摇头:“这个傻子……” 在她打量匕首的时候,大黑狗已经跑回来了。它嘴里还叼着一块布,也不知道是从谁身上扯下来的,还挺大一块的,看样子是屁股上的。 也就是说,有人得光着腚回家了。 脑海里浮现出某个人捂着屁股在山林里躲躲藏藏的情形,舒春兰又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连忙摸摸大黑狗的头:“你回来得真是时候。现在,咱们赶紧把这些讨人厌的痕迹都给收拾了吧!现在想想他们我就觉得恶心!” 大黑狗连忙汪汪叫着摇头摆尾,果然放下那块布去叼落在地上的那几根手指头。 舒春兰指挥着它把手指头都给放到那块破布上,然后随便包了包,就在旁边的林子里捡了一堆枯枝盖在上头烧了。 直到确定那几根手指头都被烧成灰烬,她又远远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把灰给埋了。埋完后,她再回去把门口的血迹给清理干净、洒上水。 到这里,舒天一一群人过来过的痕迹就被她给彻底掩埋了。 刚忙完,她又听到不远处的树枝沙沙作响,大黑狗立马又跳起来,汪汪叫着跑了过去。 它的叫声这一次满是兴奋激动,舒春兰就知道是郑宏回来了。 她连忙也欢喜的迎过去。可当看到郑宏板得死死的面孔的时候,她赶紧收起满脸的笑。 “怎么了?”她忙问。 郑宏随手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他们不要。” 只听哐当一声,那些铁器被他给扔了一地。早上离开的时候他手里拿着多少,现在带回来的还是多少,一样都没卖出去。 “哎!”舒春兰低叹口气。 她早说了,村民们肯定不会要的,现在事实果然证明她说得是对的。 “铺子那块地,他们也拆了。说要盖茅厕。”郑宏又说。 舒春兰顿时气得跺脚:“凭什么?那明明是你家的地!” “不是我家的,当初叔叔就是过来投奔,他们给从村口随便划出来的一块地。叔叔过世后,就顺手留给了我。”郑宏闷声说道。 “那他们也不该这样!你都住了这么久了,就算要挪做别的用处,那也该先和你商量,给你找个别的地方安置了才行啊!现在他们这么做,就是落井下石!他们故意羞辱你哩!”舒春兰咬牙低吼。 郑宏闭嘴不说话了。 舒春兰见状,她突然满肚子的火气一凝。 哎,说来说去,一切还不都是因为她? 只是之前已经和他道歉过无数次了,现在再说也没用。那她还不如做点实质性的补偿。 舒春兰想了想,弯腰把东西都给捡起来放好,然后她走进屋子里,捧了一件东西出来。 出来的时候,郑宏正背对着她坐在门口的一个大树桩子上。 这个男人后背依然挺得笔直笔直,只是在他后背上又萦绕上了一股肃杀的气息。不管四周围怎么绿树成荫,但只要到了他这里,那就跟到了深秋时节一样,所有蓬勃的生气都被扑杀得一干二净。 大黑狗现在也正乖巧的坐在他身边。 听到舒春兰的脚步声,它也没跟往常一样欢快的蹦跶过来对她摇头摆尾,而是转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哀求声。 舒春兰走到郑宏身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给你。” 郑宏只转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给你做的衣裳。”舒春兰说道,主动摊开衣服在他身上比划几下,“嗯,看样子应该大小合适,要不你现在试试?” 眼看男人没反应,她干脆主动把衣裳给他披在身上。 郑宏没有反抗,随她折腾的把衣服给穿上了。 舒春兰再上下打量一通,满意颔首:“嗯,真挺合身的,就几个小地方要改改。我这几天的苦功夫可算是没有白费。” 说着她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别和那些不长眼的人生气了。都有新衣服穿了,你也高兴高兴,明天咱们就一起穿着新衣裳去把这些农具都给卖了!” 第28章 你别生气了 原本还阴沉着一张脸的男人立马抬起头。 “你说什么?” “咱们去把农具给卖了呀!”舒春兰笑靥如花。 郑宏眼神又一暗。“他们都说不要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村里人不要,咱们就去别的地方卖嘛!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这边村子里的几个人需要农具。”舒春兰却笑着说,“就像镇上,那里人来人往的,肯定少不了需要农具的人,你说哩?” 郑宏眼底蹭的一下亮起了一抹火光。 “去镇上吗?” 舒春兰定定点头。“是啊!只要你的手艺够好,打出来的东西质量好,价钱也公道,那不管拿去哪肯定都会有人要的。现在你就说,你对你的东西有没有信心?” “我有。”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就行了!”舒春兰立即把他给拉起来,“既然这样,那你就少在这里发呆了。咱们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去镇上赶集去!顺便,咱们也该再添点菜了。” “可是……”郑宏还有些迟疑。 舒春兰连忙就说:“至于族长还有姓文的那一伙人,现在你不用太过担心。文成父子俩再厉害,暂时也就只能在村子里呼风唤雨,他们还管不到镇上去。而且,文成现在肯定忙着秋闱的事哩,他一时半会也没工夫理会咱们。” 这也是她能大胆建议他把东西提到镇上去卖的原因所在。 “我不是说这个。”郑宏摇头,“我只是……从来没去集市上卖过东西。” “啊?”舒春兰被他的话弄得一怔。 郑宏搔搔脑袋。“这些年一直都是村里人要什么就来跟我说,我给打好了他们再来拿,顺便给我钱。” “所以,你习惯了这么方便简单的做生意的方式,不知道摆摊卖是个什么做法?”舒春兰明白了他的意思。 郑宏点头。 舒春兰不禁扑哧一笑。“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不过没关系,有我哩!到时候你只管把一切都交给我,我肯定能把你这个东西都卖个好价钱。当然,前提是你相信我。” “我信你。”郑宏立马就说。 这家伙是连想都没多想,就把这话脱口而出了吧?舒春兰好无奈,“你怎么就这么信我?你就不怕我把你给骗出去卖了?” “你不是那种人。”郑宏说道。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这种话了。舒春兰不由得好奇:“在你眼里,我是哪种人?” “反正不是坏人。”郑宏想了想说。 舒春兰却更好奇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眼睛。”郑宏说,“叔叔说过,看人先看眼睛。你眉清目秀,眼光清亮,眼神坚定不虚,这都说明你心怀正气,没有那等下三滥的龌龊心思。反观族长那些人,他们却早已经被名利给左右了心思,因此做事难免偏颇。为了达成目的,他们极有可能会狠心去牺牲不相干的人。” 一席话落进耳朵里,舒春兰心里一暖,连带的眼眶都变得酸酸涩涩的。 “你这个、你这个傻子!” 她跺跺脚,赶紧跳起来往屋子里跑了进去。 这下,就轮到郑宏呆怔了。 他眼看着舒春兰捂着脸跑进屋子里,砰地一声关上门,他愣愣的转头看看身边的大黑狗:“我说什么话叫她生气了吗?” 大黑狗吐吐舌头,一脸呆萌的看着他。 郑宏又搔搔脑袋。可努力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无力的揉揉大黑狗的脑袋:“叔叔说得对,女人心海底针,我们男人根本就猜不透,那我就不猜了!” 可是,为什么嘴上这么说,他眼前却时不时的就浮现出舒春兰刚才扭身跑开的画面,怎么都挥之不去? 此时此刻,舒春兰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明明是去安慰郑宏的,可怎么到头来,她却发现反倒是自己被他给安慰了? 这男人虽然寡言少语,可只要他开口了,那说的话就振聋发聩,一字一句都深深的嵌进她的心坎里,在她的心湖深处震荡出了层层涟漪。 就像现在,她心里的波澜还在层层叠叠的荡漾,久久不能平息。 都已经多久了?快十年了吧!她都没有听到人再对她说过一句肯定的话了。 还记得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曾过过一段快乐无忧的日子的。可是,自从娘亲过世、父亲带着弟弟远走高飞后,她就日日都沦落在二婶还有二婶生的那些姐妹弟弟们的冷嘲热讽之中。后来到了文家,她的日子稍稍好过了点,可也只是好了一点点而已。那对父子其实心里一直瞧不起她,也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过自家人。 将尽十年的痛苦折磨,她都快忘了被人信任是什么滋味了! 结果现在,她却在一个和她认识不久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这种久违的尊重和信任,而且还是一次又一次。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 舒春兰眼眶湿漉漉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高高朝上勾起。如果郑宏现在走进来,他肯定会被她现在这么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样给吓到。 可是,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老实了……或者说,是真的傻。 她都跑进房来这半天了,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好久,一直到舒春兰的心境都渐渐平复下来了,她才听到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从外传来。 舒春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郑宏那张憨直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飞快的把脸别到一边,然后把几条活蹦乱跳的鱼给提到她跟前:“我错了,我刚去小溪里抓了几条鱼,一会烤来给你吃,你别生气了好吗?” 呃…… 舒春兰瞬时哭笑不得。 “你做错了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男人摇头。 噗! 舒春兰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29章 败家男人 见她笑了,郑宏的双眼也闪闪发亮。 “你笑了,就是不生气了对吗?”说话时,他的语气还是小心翼翼的。 “我好好的,生你的气干什么?”舒春兰摇头,她把鱼给接过来,“也不用你伺候我,这鱼挺鲜的,晚上咱们就炖个鱼汤喝吧!大热天的,烤鱼吃多了上火。” “好!”只要她不生气,她要干什么都行。郑宏心情一下舒坦了不少,他忙不迭点头。 不过,他还是立马又把鱼从她手里夺过去。“我这就去把鱼给剖了!” 这几天,剖鱼杀鸡杀兔子之类的活计都是他干的,舒春兰也习惯了。 只是,当他把剖洗得干干净净的鱼提回来的时候,舒春兰这次却忍不住盯着这几条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鱼儿看了又看。 郑宏一看,他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我没洗干净吗?那是再去洗洗。” “没有没有!”舒春兰连忙摇头,“我是才发现,你把这鱼给剖得镇利落,一刀下来没有一点阻碍,在鱼肚子上留下来的线条真流畅好看。” 只可惜,这么美的线条却是放在一条鱼身上,她前些日子都没仔细看过。 “嗯,是刀好用。”郑宏如实回答。 “就是你老拿来割野鸡脖子、切兔肉的那把刀吗?”舒春兰忙问,“你给我看看。” 郑宏当即从腰间把匕首抽出来递给她。 舒春兰连忙双手接过,仔细看了又看:这把匕首和她身上的那一把差不多大小,就连形状都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巴掌大的一片,通体漆黑,刀刃上也看不出多少锋利感。把这一片匕首摊在手心上,几乎都察觉不到多少重量。 可是,这匕首有多锋利,刚才她已经亲眼见识过了。 “你的这一把,和你今天给我的那一把是一样的石头打制的吧?”舒春兰看了半天,才把匕首还给他。 郑宏点头。“是。” “这是什么铁料做的?我看这个和平常用来做镰刀出头的铁很不一样。” “这是当然。这铁料是我上次去镇上买生铁的时候,负责分派铁券的小吏悄悄把我给拉到一边卖给我的。就这两把匕首的原料,就花了一百文钱。” “一百文?”舒春兰倒抽一口凉气。 郑宏点头。“这么好的东西,也的确值这个价钱。” 舒春兰肉都疼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村子里一把锄头才卖十五文,镰刀也就十六文钱。你就这两把匕首,就能换六七把锄头了!不对,要是以你进生铁的成本来算的话,你至少能进二十把锄头的原料!” 她总算是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日子过得那么艰难了。本来乡下人用农具就节省,不到实在要换新的,他们是肯定不会去找他买新农具的。他做铁匠的,农忙时候一个月最多也就挣个三四百文。他要添置生铁,要买米买肉过日子……她已经算过了,这个男人本来胃口也大,一个月要消耗的米和菜都要至少一百文。这么算下来,他挣的钱也就只能让日子算是过得下去。 可如果还要从本就不怎么多的银钱里再抠出来一大笔去购置那么贵的生铁,他当然就没余钱盖新房、给家里添置几件像样的东西了。 这个败家男人! 面对她的激动,郑宏却一脸讶异。“是这样,怎么了吗?” 他竟然还问的出口? 舒春兰差点炸了。 至少转念又一想,她又愣住了。 自己这是爆炸个什么劲?他自己挣的辛苦钱,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自己一个外人,现在还是依靠着他过活的哩,又什么资格对他的生活说三道四? 人活一辈子,也难得有点爱好。既然他出得起这笔钱,也心甘情愿为了这些生铁放弃其他方面的享受,她根本没有资格指摘。 更何况,要不是因为有他给用这精铁给打制的一把匕首,她说不定今天早已经死在舒天一手下了! 所以,她其实应该感激他这一疯狂的爱好才对。 第30章 就是个恶婆娘 这么一想,舒春兰的心境都慢慢平稳了下来。 “没事,我只是问问。”她轻轻摇头。 “哦。”郑宏不疑有他,点点头也不多问。 舒春兰见状,她又忍不住悄悄翻个白眼,赶紧转身走了。 至于自己的那把匕首,她当然是贴身放好了。 晚上,舒春兰用郑宏从小溪里抓来的鱼炖了一大锅鱼汤。小溪里的鱼儿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一个手掌长,但胜在小鱼从小就生活在清甜的溪水里,又日日在不停流淌的溪水里游来游去,因此鱼肉细嫩紧致,自带一股泉水的甘甜。 一大锅奶白色的鱼汤里再撒上一大把山上现摘的野菜,更是异香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舀上一大勺,拌在蒸好的高粱饭里,就连饭都变得鲜美无比。 郑宏和大黑狗又胃口大开,就连大黑狗都喝了两大碗汤,把肚子都给喝得溜圆还想喝。还是舒春兰死活不给了,它才耷拉着脑袋,呜咽着坐在郑宏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喝汤。 郑宏看着大黑狗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下意识的想把自己碗里的汤分给它一点。 “不行!”舒春兰一眼就发现他的企图,当即厉声喝止。 郑宏和大黑狗顿时双双抬起眼看着她。 这一人一狗,排排坐在一起,四只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都瞬也不瞬的盯着她,还都那么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就跟两个大头孩子似的,倒看得舒春兰心里头一阵罪恶感泛滥。 差一点,她都要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了! 可她还是深吸口气,冷声低喝:“你不能再喂它了!狗是吃不饱的,你喂它多少它就能吃多少。可吃多了对它身体不好。你要想让它健健康康的多陪你几年的话,你就别老往它肚子里塞东西!你不是才说你信我的吗?那这事你也听我的!” “哦。”郑宏果然把手一缩,本打算喂狗的手收了回去。 大黑狗见状,它呜咽一声,了无生趣的趴在地上不动了。 舒春兰见状好气又好笑。“你这什么意思?觉得我是个大坏人是不是?你要真这么想的话,那以后都别再吃我做的东西!” 郑宏一听,赶紧转身把头埋进了碗里。 大黑狗也忙不迭爬起来,汪汪叫着跳到舒春兰身边,又开始来来回回的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讨好她。 舒春兰这才露出笑脸。 “好了,我知道了。明天去镇上,等我们卖了农具,我们就给你买几根骨头,专门给你啃,这样总行了吧?” 汪汪汪! 大黑狗顿时精神焕发,连忙欢快的叫唤着摇起了尾巴。 舒春兰也长出口气,她无奈低笑:“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就跟个恶婆娘似的?哎,明明我以前不这样的啊!” “这样挺好的。”郑宏连忙说道。 舒春兰听得一怔,脸上突然开始发烫。 “你说什么哩?吃完饭,还不赶紧去刷锅洗碗!”她没好气的催促他。 “哦……这就去了!”郑宏也像是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他赶紧把碗里的汤咕咚一口全喝了,然后抱着锅碗就往小溪边跑了过去。 舒春兰也转身又跑回房里去。 他们俩都走了,独留下大黑狗左看看右看看,黑漆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不过它当机立断,连忙拖着尾巴跟上了舒春兰的步子。 舒春兰看到它在身边,又忍不住扯扯嘴角。“大黑,你说我是不是管你们管太多了?明明我就是个借宿的人啊,可为什么……我觉得,事情好像开始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哩!哎,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现在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而且有些事……她和别人也说不出口,就只能和这只不会说人话的大狗说上几句了。 但是……不管好还是坏,既然郑宏都已经被她给害成这样了,在他的日子没有好起来之前,她是不会走的。 所以,舒春兰在调节好了心情之后,她也就镇定下来,又出去烧水洗脸泡脚,当然也给郑宏准备了一大桶热水。 郑宏洗完锅碗回来,他耳朵尖上还残留着一抹晕红。 从舒春兰手里接过铁盆,他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端上盆就跑了。 这一晚,他都没有再和舒春兰对视一眼,只是这一晚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好。 第31章 上集做生意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一早,天边才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两个人就起床收拾准备下山去了。 镇子距离村子还有约莫二十里的路程,他们从山上下去又还要约莫半个时辰。镇上的集市自然也是越早去越好,去的早才能占个好摊位。 因此,两个人简单收拾一下,郑宏穿上新衣服、挑上担子,舒春兰也换上一身新衣裳,大黑狗留在家里看家,他们俩就一道下山去了。 村子里也有人赶着牛车去镇上赶集的。发现他们的踪影之后,那些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赶车的把式忙不迭的往牛屁股上抽了好几鞭子,牛吃痛,一溜烟往前蹿了好几步,一下就和他们拉开了好长一道距离。 见到这一幕,郑宏的脸依然板得死死的,看不出多少情绪波动。舒春兰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所以她也不生气,只管和郑宏两个人肩并着肩慢慢的朝前走。 郑宏是个吃力气饭的人,舒春兰虽然看起来瘦弱,可她从小就下地干活,在文家的时候也日日都收拾屋子、种菜收屋,一天下来走的距离也不短。所以去镇上这二十里地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两个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就走到了。 当两个人抵达镇子的时候,太阳正好从地平线下跳出来,那绚烂的光线撒向天地之间。 “呼,终于到了!”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舒春兰也长出了口气,她连忙一把拉上郑宏的衣袖。“走吧,咱们先去集市!” 这些年她赶集的次数不多,不过凭着脑子里的记忆,她还是找到了集市的所在地。 现在这里已经摆了不少摊子了,大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挑着米啊菜啊之类的过来卖的。 舒春兰眼疾手快,她选了个靠近大街边上的地方,不过也快到大街尽头了。然后她招手叫郑宏挑着担子过来,把担子里的东西都给拿出来摆好。这一次,除了昨天被别人拒绝的一把锄头两把铲子外,她叫郑宏把屋子里其他打制好的铁器都给一起带过来了。 这么多东西一一摆开,也算有点阵势。 这里摆摊也有坡子村和谷子村的人。不过这些人一发现他们,立马就都把头扭向一边,假装不认识他们。舒春兰乐得清静。 再过上一会,集市上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只不过,来这里的大都是来买菜买肉之类的,买农具的都是少数。两个人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眼看人流来来去去,在他们边上卖菜的摊子上都卖出去一半的菜了,他们的摊子却都没几个人光顾。就算有人停下来看了眼,也马上就走了。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心急得不行。 可看看身边,郑宏还跟根木头似的戳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还真是说话算话,把不会招徕生意这项本事给发挥到了极致。 舒春兰看着他这么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她就已经放弃了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的想法。 那么,一切就只能靠她了! 她站起来理理衣裳,然后突然扯着嗓子大喊:“卖农具咯!上好的锄头和铲子镰刀嘞,二十文一个,两个只要三十文!大姐大娘们都来看看呀,保管我家的农具比你们家里用的都要好!二十文一个,三十文两个!” 她接连重复了好几遍‘二十文一个,三十文两个’。少女清亮的嗓音在清晨的集市上显得格外响亮,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不一会,许多人就都围拢到了他们的铺子跟前。 只不过,当看到他们跟前摆放的这些东西的时候,这些人眼中就浮现出了一抹轻蔑。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直接开口了:“我说这个小媳妇,我记得寻常去铁匠铺子里打制这些铁器,锄头也就要十五文一把,你这里卖二十文,你当我们傻呀?” “那是普通的锄头,能和我家的一样吗?我家的锄头质量好,锄地快得很,而且保管您拿回去用三年不会坏,用五年都不用换新的。而寻常的锄头您可要知道,最多两年就已经不行了,三年必须换新的。不过多出五文钱,就能换来多至少一年的舒心,难道这笔买卖不值当?再说了,我们这里还有买两个减十文钱的生意哩!这么算下来,比起寻常村子里的价钱也就是一样的了,根本没占你们的便宜好吗?”舒春兰立马笑眯眯的回答。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哦!”妇人想了想,呆呆的点头。 “所以呀,你们只管放心的买,大家都是地里刨食的苦命人,谁还会坑了谁不成?”舒春兰一看这一步成功了,立马主动拿起一把锄头递到对方手里,“而且大姐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看看我家的锄头好不好。” 说着,她又对郑宏使个眼色。“你还愣着干嘛?快把草席子和木头搬过来啊!” 没看到生意上门了吗? 第32章 我错了 “哦,来了来了!” 郑宏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把担子里的草席和木头都给送过来。 锄头都已经递到手上了,东西也摆在眼前,眼前这个小娘子还笑眯眯的看着你,妇人发现她已经被推上贼船,根本没法下去了。 她也就干脆把头一点:“好吧,我试试。” 她扬起锄头往草席上划过去,就听刺啦一声,草席子一下就被割出来一个大洞。 “哟,这锄头还真是利!”妇人满意的直点头,立马又用木头试了试,锄头一下就大半陷进了木头里。 “大姐你看,我家的锄头就是比其他家的好吧?”舒春兰趁机又开始吹嘘郑宏的手艺。 顺便,她还把郑宏给拽了过来。“对了,今天咱们相逢就是有缘。要是你能给我家做成一单开门生意的话,他还能教给你一个劈柴更省力的办法。现教现用,你要是觉得不实用的话,大可以把东西推给我们,我退你钱!” “真的呀?”妇人用了锄头后,本来就已经动心了。现在听到这话,她脸上的兴趣明显浓厚了许多。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现在我就让他给你演示一遍。”舒春兰一边说着,一边把郑宏给往前头推过去。 郑宏也就从妇人手里接过锄头,胳膊一扬,手起锄头落,然后咔擦一声脆响,这有人大腿粗的木头就被砍成了两半! 围观的人见状,都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锄头吗?我看都能当斧头用了!” 舒春兰则是得意洋洋的看向四周围。“怎么样,这办法你学不学?” “好!如果他真能教会我一锄头把木头给劈断,我就买了!”妇人见状,她也眼睛一亮,点头答应了。 舒春兰连忙又冲郑宏使个眼色。“接下来看你的了。” 郑宏点头,走到妇人身边,对她低声说了几句话,顺手在木块上比划几下。 妇人听完后,再次举起初锄头对准木块砍下去,就听咔擦一声,锄头全都陷进去木头里,却没有把木头给劈开。 “你力气用得不对。要手腕用力,别胳膊使劲。”郑宏立马抓住这个人的胳膊,带着她用力往下一划,木头被劈开了。 “就是这种感觉。”他点头,又拿起一块木头,“你再试试。” 妇人连忙照着他说的试了一次,这次木头果然一下就被劈开了! “还真是!我也就用的和平时一样的力气,怎么就把木头都给劈开了哩?这锄头真是个好东西,我要了!顺便还有铲子,我也要一把!”妇人立马欢喜的点头,爽快的掏出来三十个铜板。 做成了这一单生意,舒春兰大受鼓舞,连忙更大声的吆喝起来。 方才他们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试锄头,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人群里也有人动了心,随即纷纷有人走了出来,挑选自家需要的铁器来试手。 只要一试手,这感觉赫然和自家的铁器很不一样,他们本就摇摆不定的心就歪得厉害。 再等舒春兰在旁边说上几句激励的话,再顺手把郑宏给推出来,表示也把手法教给他们,这些人就一百个愿意了。 而且,为了省钱,这些人大都是两个两个的买。 眨眼的功夫,他们摊子上的铁器就卖得精光。后来的人一个犹豫没有抢到,顿顿捶胸顿足后悔得不行。 “没关系,以后我们还会过来卖的,你们到时候再来买就行了。”舒春兰连忙又扬起灿烂的笑脸。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们一定要再来呀!”没买到的人连忙寻求肯定的答复。 舒春兰要满足他们了。“那是当然,你们只管等着好了,没几天的!” 安抚好了其他人,她就把摊在地上的布一收,回头拉上郑宏:“好了,东西都卖完了,咱们走吧!” 郑宏跟着她出了集市,然后就死活不肯走了。 舒春兰拽不动他,她连忙回头:“你怎么了?” “你骗人。”郑宏沉声说道。 舒春兰扑哧一笑。“你说,我哪里骗人了?就因为我给锄头标价二十文,而你在村子里卖的时候只卖十五文?” 郑宏点头。“是。” “可是,你的东西做得这么好,不管是用起来的手感、还是折损率都要比寻常的锄头好得多,那卖贵点也是应该的呀!再说你也看到了,刚才他们买东西的时候,都是两个两个买的,算下来锄头也是十五文一个,和原来价钱一个样。到头来你还搭上了你的独家使用技巧哩!有了你的法子,他们干活又能省下不少时间和力气。有这个时间,他们再去干点别的,不又能挣钱了?那这钱也该有你的一点本钱算在内才对,我其实都没收哩!这么算下来,咱们还亏了哩!”舒春兰掰起手指头,一本正经的和他算。 郑宏被她算得晕头转向。 好一会,他才两眼发直的看着她。“这么说,好像你也没错。” “我本来就没错!”舒春兰毫不犹豫的点头,“所以,你信我,没错!知道不知道?” “哦,知道了。”男人连忙点头,“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 第33章 美好的规划 “算了,看在你初犯的面子上,我不和你多计较,以后记住就行了。”舒春兰大方的摆摆手。 郑宏忙不迭点头。“不会有第二次了。” 舒春兰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会不会……自己做得太过了? 悄悄的回头看一眼郑宏,就见这个男人还一脸自责的模样,她心头冷不丁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愧疚。 可真是见了鬼了!舒春兰扭头吐吐舌头。 明明以前教训文成的时候,她也没有愧疚过啊!多少次,她给文成出的主意更鬼更没脸没皮哩,那时候她也觉得理所当然。文成做不到,自己还把他给骂个狗血淋头。可为什么现在…… 心里想着,她越发的觉得不自在了。 反观郑宏,他在低下头深刻检讨之后,就主动拉上她的胳膊。“你走错了。” “啊?” 舒春兰一怔,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路口。 “这不是回去的路吗?”她忙问。 “你答应大黑,要给它买骨头的。”郑宏提醒她。 “哦对了,是有这事!”舒春兰如梦初醒,,“我都差点忘了,多谢你提醒。” 郑宏抿抿唇,转身往肉铺那边走了过去。 方才舒春兰叫卖得那么大声,整个集市上的人都听到了。因此当他们站在肉铺摊子跟前的时候,操着刀子的屠户还忍不住冲着郑宏笑:“铁匠,你可真是娶了个厉害媳妇。就冲着这么厉害的一个媳妇,你们家的日子必定会越过越好。怎么样,今天既然赚了钱了,你们赶紧割上几斤肉回去打打牙祭呀,也好慰劳慰劳你这辛苦的小媳妇。” 郑宏不善言辞,他立马往旁一闪,一如既往的跟块木头杵在那里,等着舒春兰做决定。 舒春兰也好无奈。 这都是第多少次了,她被认作是他的小媳妇?而不善于和人交际的他总是不把事情解释清楚。 而她一个姑娘家,当然更不会厚着脸皮去说那些话,那就只能将错就错下去了。 哎,只但愿这事不要影响到他以后娶媳妇就好。 舒春兰心里暗暗盘算一下,连忙指挥着屠户给割了五斤五花肉,外加两根粗大无比的猪腿骨,一共花了三十文钱。 买完了这些,她又拉着郑宏去一个卖种子的铺子上买了一些白菜萝卜的种子。 “虽然现在下种有些迟了,不过趁着天气还好,把种子种下去好歹也能长出一批嫩芽来。到时候你可以摘下一半的嫩芽炒菜吃,剩下一半让它们继续长,好歹入冬之后也能长成白菜萝卜,最多个头小点,可那也总比到时候你隔三差五的出门来买更合适啊!你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这些小菜我给你种好了,你就只管到时候摘着吃就行了,又省钱又省事。”把种子收好,舒春兰一本正经的对他吩咐。 郑宏点点头。“嗯。” 早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有什么表示,舒春兰又只管热情洋溢的对他说起自己的规划来—— “既然族长他们故意要恶心你,那么之前铁匠铺子那块地你一时半会是拿不回来了,那就只能暂时在山上住着。不过山上也好,人少清净,水土丰茂,咱们在茅屋前头开出来几块地,正好种这些菜。然后你再继续多打些东西,打完了咱们再拿到镇上来卖,卖的钱都攒下来。等攒够了,再雇上几个人,去给你把屋子翻修一下,再给你弄一个正儿八经的打铁房出来。那样好歹能住得更舒服点。再等你再多赚些钱,就去买一块地盖房子,这样地就是你的,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谁也没资格赶你走!” 郑宏挑着担子,默然跟在她身边,听着她滔滔不绝的给他把之后的事情都给安排得好好的,一双深沉的眸子却落在舒春兰身上,眼底一抹炽热的光亮久久没有散去。 两个人边说边往回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坡子河边上。 眼看坡子村就在前头了,这时候却看到几个人急忙忙的拉着一个身上背着药箱的老大夫,风风火火的穿过坡子河上的木板桥往谷子村那边去了。他们边走嘴里还边嘟囔着什么,舒春兰隐约听到‘一直在流血’‘血都快流干了’这些字样。 她的小心肝又不禁咯噔一跳,后背上渗出一层冷汗,凉意渐渐朝四肢方向蔓延开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男人手掌心里炽热的温度一下就把那股冷意给逼退了。 舒春兰连忙抬起头,就对上了郑宏黑漆漆的双眼。 她顿时又肩膀一缩,就跟个做错事了的孩子似的,忙不迭转开头,生怕被他给发现任何异样。 第34章 被他发现了 郑宏也没有多说,他只是拉着她回到了山上的屋子里。 一路上,两个人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看着他挡在自己跟前那宽厚的背影,舒春兰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一颗心渐渐的安稳下来。 等到了半山腰,大黑狗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连忙汪汪叫着飞扑过来迎接他们。 郑宏随手从担子里抽出一根骨头扔过去,大黑狗跳起来叼在嘴里,然后就无比欢喜的跟在他们身边,摇着尾巴跟着回到了屋子门口。 大黑狗有了吃食,到家后只敷衍的在郑宏和舒春兰身上挨个蹭了蹭,就乐颠颠的跑到自己的狗窝里啃骨头去了。 舒春兰也连忙把胆子里的肉菜还有种子那些都拿出来归置好。 等忙完这些,日头都已经偏西不少了。 舒春兰连忙又挽起袖子,打算洗洗手就去做晚饭。结果谁曾想,她一回头,就发现郑宏还稳稳的矗立在厨房门口,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舒春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肝儿立马又咯噔一下悬得高高的。 “你……这是干嘛哩?饿了是不?我刚把东西收拾好,马上就做饭。”她勉强挤出笑脸。 郑宏却依然盯着她。“昨天你突然问我关于匕首的事,为什么?” “呃,这个……” “你用它伤人了?伤的谷子村的人?” 面对男人一连串的质问,舒春兰突然发现她根本无力辩驳。 谁说这个男人傻的?明明有时候他的观察力敏锐得简直吓人好吗?就像这件事,明明她只是刚刚一瞬的惊慌,结果就被他给发现了,然后还迅速结合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下就把真相给推理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而且,被他这双眼睛看着,舒春兰发现她到了嘴边的谎话是怎么都吐不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点点头。“是舒天一。你应该还记得他吧!就是那天晚上,领着坡子村一群混混把我逼到你家门口、然后被你赶跑的那个。” “原来是他。”郑宏点点头。 这一瞬间,舒春兰突然觉得头顶上的气压狠狠往下一沉,压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但马上,这气压又一松,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舒春兰莫名其妙。“好好的,你又认什么错?” “我没有保护好你。”郑宏说道。 舒春兰怔了怔,她才反应过来了。于是她笑着摇摇头:“你说什么呢?你也是个人,哪能面面俱到?再说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可马上就要有事了。”郑宏说着,他又一把拉上她,“匕首给我。还有昨天他们留下的证据,你放到哪了?” 这个男人虽然一直都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舒春兰还是能看出来,现在的他绝对比之前要更正经上十倍不止! 因此她不敢耽搁,赶紧那匕首掏出来递给他,然后带着他去了埋着舒天一四根手指头的地方。 郑宏二话不说把东西又给挖了出来。 手指头虽然已经被火烧得焦黑,但仔细看看指骨却还完好无损。郑宏立马拿出匕首在上头一阵刮擦,愣是把这四根指骨都给刮成了碎末,碎末扔到小溪里,小溪里头的鱼儿立马争先恐后的朝这边游过来,把碎末给吃得一干二净。 办完了这件事,郑宏又一头扎进打铁房里哐哐当当的忙了半天,然后才走出来,把匕首又还给她。 “就这样,可以了?”舒春兰小心翼翼的接过匕首小声问。 “嗯。”郑宏点头。 舒春兰想了又想,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是打算帮我一起骗人吗?" “是。”男人点头。 他这么诚实耿直,倒叫舒春兰有些扛不住了。 “其实你根本不必这样做。”她低声说道,“接下来他们要干什么,我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不一样。”郑宏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可既然已经没办法改变大局,那我只能尽我所能让你少受些苦。” 原来他的目的是这个? 舒春兰心里头又一阵翻江倒海。 好半天,她也就只能对他笑一笑。“谢谢你。” “应该的。”男人却说,“而且,我不后悔。” “嗯,我也不后悔。”舒春兰点点头,两个人又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舒春兰冲他扬起一抹绚烂的笑。可郑宏却立马把头一扭,只留给她一个汗津津的后脑勺。 舒春兰见状,她却笑得更开心了。 第35章 来抓你们 有他在身边帮忙,舒春兰是彻底的定下心来。 这时候太阳挂在西边半空,做午饭嫌晚,做晚饭嫌早。舒春兰干脆就多做了些,让两个人都吃得饱饱的,然后又拉着郑宏在茅屋外头转了一圈,圈定了以后用作菜园子的范围,然后才去洗了个澡睡觉。 结果就在半夜,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像是听到了大黑狗的叫声。 舒春兰连忙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往她床前走过来。 一个似曾相识的情形陡然浮现在眼前,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还记得那是文成离开家的第二天,晚上她做好了饭给公公文耀送去,文耀却死活要留下她陪他一起吃,还死命的劝她喝酒。她推辞不过喝了两杯,就发现文耀看她的眼神变得很不对劲。 她不傻,在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舒春兰之前,她好歹也在职场上混过一段时间,知道有些领导喝高了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待年轻貌美的女下属的。一看情况不对,她赶紧借口头昏回房。结果文耀还不放过她,竟然以为她喝醉了,就着夜黑风高摸进了她的房!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男人的脏手摸上她的脸,嘴上还笑嘻嘻的说着:“春兰乖,让爹亲亲你,爹最喜欢你了!这些年看着你在我跟前慢慢长大,出脱得跟花骨朵似的,你知道我心痒痒多久了吗?你乖乖的,只要跟了我,你就是秀才夫人,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要看你的脸色。等文小子中了举人进士,你就是官家夫人了!我保管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开始往下移,两片厚厚的嘴唇也想往她脸上贴。 舒春兰拼命的推拒,可是她一个柔弱女子,又哪是文耀这个壮年男人的对手?被逼无奈之下,她只能低声的叫:“爹,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儿媳妇!” “什么儿媳妇?你和文小子无媒无聘的,也没拜堂成亲,你的名字更没上我文家的族谱,现在你出去问别人你是我家什么人,你看谁能说出儿媳妇这四个字来!”文耀冷笑。 那一刻,舒春兰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她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透。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颤声问。 “我的意思还不清楚吗?我儿子是要考进士当大官的人,你这个没出身没背景的丫头配不上他。只不过咱们好歹也在一个屋檐下过了这么多年,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过来了一个人出去被人欺负,所以你就跟了吧!我比我儿子也不差什么,好歹我还是他爹哩!以后只要是他孝敬我的好东西,我都先给你!” 文耀施恩似的对她说出这些话,整个人都已经急吼吼的往她身上覆了上来。 舒春兰霎时心如死灰。 “姓文的,你给我去死!”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把把文耀给推到一边,然后一把抓住床头针线笸箩里的剪刀就往他身上戳过去! 记忆中的一幕幕不停在眼前闪现,舒春兰毫不犹豫的抓起枕头下的匕首就狠狠的往那个黑影的方向挥了过去。 但马上,一只有力的手掌稳准狠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是我!” 舒春兰刚要挣扎,郑宏低沉的声音就钻进耳朵里。 一颗焦躁的心立马得到了有效的抚慰,舒春兰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了?”男人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舒春兰摇头,反过来问他:“大晚上的,你这是干什么?” “有人来了。”郑宏说道。 舒春兰顿时心又往上一提。“是谷子村的人?” 郑宏摇头:“不止。” 舒春兰皱皱眉,马上她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快,把这地方给围起来,别让那对狗男女跑了!” 没听错的话,说话的人是黄松。 “他果然还是又抓紧机会找上门来了。”舒春兰轻轻一笑。 不一会的功夫,外头已经传来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火把燃烧的声音。很快,就有火光照进屋子里——他们已经被人给团团包围住了。 舒春兰立马披上衣裳就要出去。 郑宏见状,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舒春兰回头看他一眼,郑宏顿时手一缩,只站在了她身边。“走吧!”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知道他是拦不住她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放手让她出去,还免得浪费时间。 舒春兰点点头,立马大步跨过门槛。 “舒春兰,郑宏,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给我——” 外头谷子村的人正要大喊,却没想到话没说完,舒春兰就已经先一步出来了! 看着这个俏生生出现在眼前的小女人,喊话的人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舒天一的亲爹舒成功一个健步走上前来,他伸手就要去抓舒春兰。“小贱货,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舒春兰后退两步,让他抓了个空。 舒成功顿时气得双眼通红,整个身体也都在抖。 “小贱人,你还跑?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去?我告诉你,这事我们已经报官了,今天我们就是带着县衙里的官差一起来抓你们的!” 第36章 要他们死 他话音刚落,就见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果然手里拿着镣铐站了出来。 舒春兰见状,她没有惊惧,却只是冷冷一笑:“你们到底是有多怕我,才大白天的都不敢来抓人,却偏偏要选个大晚上的时间过来?还是说……你们自己心里有鬼,生怕被我戳破了,所以才会这个时候出来,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太多?” “我听你放屁!”舒成功咬牙切齿的骂,“要不是因为你太狡猾,你这个奸夫又太凶残,还有你们家这条恶狗!我们至于选这个时间吗?这事是我们和官老爷们商量好的,就是要打你们一个出其不意,让你们没准备!” “到底是你们和官差商量好的,还是有人悄悄给你们出的这些个馊主意?”舒春兰慢条斯理的问。 舒成功双眼一眯。“你这话什么意思?” 舒春兰的目光往他身后那几个畏畏缩缩的年轻人身上瞟了眼,她直接抬手指向他们。“他们几个不是舒天一的好兄弟吗?既然舒天一出事了,他们怎么还都全须全尾的?” 舒成功眉头一皱。 几个年轻人立马跟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舒春兰你别攀咬我们!天一哥就是被你给弄死的,我们都看见了!是我们没用,保护不了天一哥,可是我们至少能送你去地下给天一哥陪葬!” “我?杀了他?你确定?”舒春兰指指自己,“我一个弱女子,你们确定我能弄死他一个大男人?还是说……” 她声音忽的一沉。“你们几个喝高了,和他吵起来,一不小心把他给弄死了?我记得之前你们也这么干过好几次吧,只是没闹出人命。所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反而更大?” “你!你胡扯!”几个年轻人顿时脸色大变。 舒成功听到这话,他也眼神一冷,慢慢的回转头去看着他们。 几个年轻人立马吓得浑身发抖。 “二伯您别听这个贱人胡说八道,她就是故意的,她想推卸责任!天一哥就是她弄死的,我们都看到了!天一哥临死前不也说了吗,就是这个淫妇害死的他!” 舒成功又转回头看向舒春兰。 舒春兰直接摊手。“如果你们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跟你们往县衙去一趟好了。到底谁是谁非,我相信县太爷一定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论断。” 她表现得这么光明磊落,就叫舒成功心里的疑虑更加深了几分。他阴沉沉的目光又看向那几个谷子村的年轻人。 这几个人,他记得和他儿子是酒肉朋友。之前他们也没少为了女人和钱财打架闹事,舒天一也在他们手下吃过几次亏。 一看他的眼神,这几个年轻人就知道他被舒春兰给说服了,他们顿时都快急死了。 “二伯,您别信她呀!这个女人就是故意骗您的,她有多狡猾您还不知道吗?就连坡子村的文秀才父子俩都被他们给骗了!” “咳咳!” 听到自己村子里的人被提及,黄松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立马,官差也都齐刷刷看向他。“黄老爷,这人是你们坡子村的人,到底怎么个捉法,一切还得听您的意思。” 听到这话,舒春兰就眉心一拧。 只怕他们听的不是黄松的意见,而是坡子村里那两位秀才公的意见吧!毕竟就算是堂堂县太爷,在面对文成文耀这对父子秀才的时候,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只是……客气归客气,他们需要把姿态摆得这么低吗?还是说,文成和县太爷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那边黄松已经装模作样的长出了口气。“本来吧,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坡子村,我们也是羞愧万分。所以,既然官府都来人了,我们当然是要尽全力的配合官府。所以,这对男女,你们都给捉回去吧,他们要是真杀了人,那就该偿命,我们绝对不会包庇。请县太爷务必秉公办理,给死者一个公道!” 他说什么? 舒春兰不敢相信的低叫:“抓我一个就够了,这件事和这个铁匠没关系!谷子村的人不都说了吗,舒天一是我杀的!那天舒天一过来找我的时候,他正在村子里给人送锄头哩!” “有这回事吗?你们谁能作证?”黄松立马回头看看身后的乡亲们。 乡亲们全都摇头。“我没见过他。” 舒春兰顿时跟掉进冰窟里一样,她浑身冰凉。 舒成功听了,他立马也跳起来。“没错,官老爷你们一定要把这个铁匠也抓起来,他肯定就是这个淫妇的帮凶!” 他儿子死了,现在只要是嫌疑犯,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官差们过来之前肯定就已经收过他的好处了。所以他话音刚落,这些人就立马拿着刑具朝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这边走过来。 舒春兰开始手脚发颤。 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黄松这个时候出现,他的用意真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他们就是想趁机把她和郑宏一起给灭了! 第37章 进牢房 这群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小人! 舒春兰气得真想扑过去撕了这个家伙的嘴! 但就在这个时候,郑宏厚实有力的手掌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肩膀。 “那就走吧!”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 舒春兰连忙回头,只见这个男人正双目定定的看着她。“没事,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们身正吗?舒春兰很想问。舒天一真是被她给剁了手指头死掉的好不好? 不过,看着这个男人这么镇定的模样,她的心也莫名的安稳了下来。再想一想,反正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他们是不想去县衙都不行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好了!大不了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黄松一看这状况,他眼睛里立马亮光闪闪:“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这是一对奸夫淫妇吧!现在他们俩分明已经串通一气了!” “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串通,我们是疯了还是傻了?” 舒春兰没好气的转头冷冷瞥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就叫黄松嘴皮子一个哆嗦,多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但马上,他又觉得自己太窝囊了——明明这对奸夫淫妇都已经被他们给活捉了,而且现在证据确凿,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那自己干嘛还怕她? 他立马又昂首挺胸。“装吧装吧,我看你们俩还能装多久!”一会等到了县衙,你们别吓得尿裤子才好哩! 脑子里想到这两个被杀威棒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那边舒成功已经快疯魔了。好好的儿子在自己跟前把血流干了死了,这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来说绝对是一大刺激。如今他是看谁都像凶手,他也决心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所以眼见黄松闹着叫着一定要把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送官,他也重重点头:“官老爷,你们赶紧把这几个人都给抓回去吧,严加拷问,我一定要给我惨死的儿讨回一个公道!” 那几个年轻人一看眼前这状况,自己竟然还真跑不掉了? 他们脑海里瞬息浮现出许多当初和舒天一在一起时闹过的矛盾,再想到别人口中说过的县衙大牢,顿时浑身发软,有两个还想转身逃跑! 可他们都没跑出去两步,就被官差给拦住了。 舒成功看着他们这样子,心里不由得对舒春兰的说法更相信了一成。 不过,他还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所以,在看到黄松张罗着让官差把舒春兰和郑宏给拷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表示。 舒春兰和郑宏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任由官差给他们上了枷锁。 等把他们给抓起来,再把茅屋前前后后给封锁了,天边已经露出一抹鱼肚白。官差片刻没有停留,忙不迭的拖着他们几个往县城方向赶。 这一路上,舒春兰再次见识到了黄松的阴险下作—— 官差抓捕人犯,而且还是一口气绑了这么多人招摇过市,沿途经过村镇,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当然也有人小声打听他们都犯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就见黄松摇着头,一脸愧疚的低叹:“都怪我们没管好村子里的人,竟然让他们造下这么重的杀孽,我现在都没脸去见县太爷了!” 他儿子黄远立马跟着大声嚷嚷:“爹,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啊?这对狗男女有多没脸没皮,咱们村子上下谁不知道啊!尤其是这淫妇,勾引自己公公,沉潭都淹不死她,她就是个祸水,是妖妃转世!她惹出来这么大的风浪我们早就料到了!” 哄!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舒春兰和郑宏这对‘狗男女’身上。毕竟,比起血淋淋的人命官司,寻常百姓们还是对男女之间那些香艳故事更感兴趣。尤其,现在的舒春兰头上还被扣上了个祸水的名号,这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得到的! 黄远一看大家反映这么激烈,自然又假装不经意的将舒春兰勾搭公公不成、被自己男人活捉然后送去浸猪笼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而且是每到一处地方,他都要重复一遍,还越说越熟练,中间添油加醋,连郑宏这个傻铁匠都不放过,直接把舒春兰说成了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淫娃荡妇,郑宏更是个色迷心窍的淫贼! 其实,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吧? 看看前头说得口沫横飞的黄远,舒春兰心里想到。 其实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她杀了舒天一,可是这个大好的除掉她和郑宏的机会,他们姓黄的怎么可能错过?甚至,为了确保她一定会死,他们还下了双保险—— 如果舒天一的死的确是她干的,那么县太爷那一关她就过不了。可如果不是,那么这一路往县城去,他们已经把她的名声给败坏了个干净。这可不是仅仅在村子里丢人现眼了,她舒春兰的名号如今已经在整个县城里头都烂透了! 但凡是个有点自尊自爱之心的女人,谁受得了以后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所以,就算最终能成功从县衙里走出来,她也肯定活不成! 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把她的退路都被全部截断了! 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舒春兰又不禁握紧了拳头。 她悄悄看了眼身旁的郑宏,却见这个男人就算身上挂着沉甸甸的枷锁,他的身形却一点都没被压弯,反而一如既往的颀长挺拔。那张脸也绷得紧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黄松父子一唱一和的那些说辞对他没有任何伤害。 是真的没有任何伤害……和这个男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舒春兰知道他不是个善于隐藏心思的人。 这样就好。她才悄悄舒了口气。 反正,这对父子的这点小伎俩对她是不奏效的。她能活到现在,要是没点厚脸皮,怎么可能坚持到这个时候?所以,风言风语这把刀对她没用。只要她不想死,她就不会去死! 因此,尽管这一路过去,黄远说得口干舌燥,也成功把沿途百姓们的情绪给撩拨得高高的,可是这个对不管舒春兰还是郑宏来说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们俩尽管身披枷锁,可依然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大步往前走,俨然一身正气,根本不受旁人的言语毁谤所侵蚀。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私底下骂他们俩不要脸的人都不禁在内心深处产生了片刻的动摇……该不会,是弄错了? 黄远见状,他编造故事的积极性也大受打击,到最后,他说得都不那么起劲了。 县城坡子村有六十来里地,他们走了足足一天、到了傍晚时分才终于抵达县衙门口。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再开堂审理,官差就直接把他们给扔到了牢房里。 牢房就在县衙边上不远的地方,推开牢房大门,一股潮湿腐朽血腥的味道立马扑面而来,中间还夹杂着牢里一些人哭喊冤枉的声音,活脱脱就是一个人间炼狱。 舒春兰被熏得胃里一阵翻滚,她赶紧别开头。 那几个谷子村的混混见状,有一个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尿了裤子。 官差和狱卒看到了,立马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这就尿裤子了?我告诉你,这还只是开始哩!你要是不老实招供,接下来的苦头还多着哩!”一个狱卒阴阳怪气的大声说着,一把拖着他就朝里走。 舒春兰是女眷,当然要和这群男人分开关。 只是,这一路走过来,有郑宏在身边陪着,虽然两个人没有说上一句话,但她心里就是莫名的十分安定。可是现在,他们要分开了…… 舒春兰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舍。她连忙看向郑宏:“你……” “想串供?我告诉你们,做梦!来人呀,赶紧把这个淫妇给我带下去!”她才刚开口,牢头就是一声高喊,然后不由分说,一脚把她往一旁踹过去。 舒春兰被踹得小腿生疼,差点就一头栽倒下去。 好容易抓住一根柱子站稳脚跟,带她去女牢的牢婆已经来催了。 舒春兰只能回头往郑宏那边看了眼。或许是心有灵犀吧,这时候郑宏也正好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目光交接,然后郑宏对她把头一点,舒春兰立马也点点头,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滚滚滚!你个傻铁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给我滚到你牢房里去!”狱卒见状,又忍不住往他身上踹了好几脚。 可不管狱卒下多大的力气,他的身形都不摇不晃,只管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自己的路。 狱卒见状,他更气不打一处来。 “哟呵,有点骨气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这点骨气能撑多久!” 舒春兰听到了,她又忍不住扶额低叹——这个傻铁匠,现在真不是你展现骨气的时候啊!你越是这样,他们就越会折腾你的好吗? 这个傻子,他真是……傻得都让她心疼了。 心里带着对他的担忧,舒春兰被牢婆赶进了女牢。 女牢地方小,人也少,她一个人还能分到一间单独的牢房。只不过里头地方窄小,脚下垫的稻草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铺的,现在都已经沤烂了,一脚踩下去都能看到黑黑的汁水溢出来,散发出一股恶劣的腐臭味,舒春兰被熏得差点吐了。 牢婆长年累月在这个地方呆着,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味道了。她一把把舒春兰给推进去,然后咔擦一声落锁,再恶声恶气的吓唬舒春兰几句,就回去自己的地方喝小酒去了。 牢房里阴嗖嗖的,光是站在这里都觉得阴冷得不行。舒春兰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勉强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蹲下,脑子里又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事。 她总觉得,应该有什么细节被自己给漏掉了。 可是,是什么呢?昨晚上没睡好、今天白天又被折腾了一天的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 她太累了,想着想着,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下抬起头,立马就被眼前的情形给吓了一跳! 第38章 恶毒的计谋 只见就在她的牢房门口,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烛台,正隔着牢门冲她笑。 幽深寂静的牢房里,一朵烛光如豆,轻轻跳跃飘摇着,散发出昏黄的光线。这光线也就只能模模糊糊照亮四周围不到一丈的范围。 而且好死不死的,蜡烛正好被摆在那个人下巴处,照得上头那张脸白惨惨的。再嘴巴一咧,把满脸的皱纹都挤成一团,露出一口黄牙……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惊悚。 舒春兰吓得一个激灵,一瞬间后背都沁出来一层冷汗。 而看到她这样,那个人却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她一笑,舒春兰却平静下来了。 “是你。”她定睛看看对方,慢慢的又坐稳了身体。 这个端着烛台的不是别人,正是傍晚引她进牢房里来的牢婆。也不知道她大晚上的不睡觉,打扮成这副模样跑来这里干什么。 眼看着她一下子就从惊悚状态恢复了平静,牢婆幽深的双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马上,她又嘿嘿笑了起来:“你个小娘子胆子倒是不小哩!只不过呀,管你胆大还是胆小,只要进了我们监牢,不管你心里把事给藏得多深,我都能从你嘴里掏出来!” 这牢房也不知道是选在个什么地方建的,大热天的居然一点热气都没有,反倒寒凉刺骨。再配上这黑黢黢的天,凉飕飕暗沉沉的嗓音,真是没事都要让人吓出来一身的冷汗。 舒春兰拼命的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叫自己的身体能稳住不抖。 “我没有犯事。”她冷冷说道。 “是吗?可为什么我听他们说,你伙同你的奸夫,把下头谷子村族长的亲孙子给杀了?”牢婆那双阴沉沉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嘶哑的嗓音也跟从寒冰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丝丝缕缕的围着她一圈一圈的缠绕。 “我们没有杀人。”舒春兰依然只这一句话。 “那是当然,你一个小姑娘,能把那一个大男人怎么样?”没想到,这一次牢婆居然点头应和了。 舒春兰眉心一拧——为什么她觉得这老婆子话里有话啊? 果然。没过多大会,牢婆就又幽幽开口:“想来,这事肯定是那个男人下手的吧?你这么小小的一个姑娘家,柔柔弱弱的,不像拿得起刀子的,反倒是那个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还有一膀子力气。要说人是他杀的,那就说得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舒春兰点点头,她明白这个人的用意了。 见她没说话,牢婆忽的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说你这孩子傻不傻?好好的姑娘家,长得也不赖,要是没沾染上这人命官司,回头还能找个好人家嫁了,一辈子相夫教子的,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舒坦。可是现在……哎,眼看你这么花骨朵似的一个小姑娘就要被人给牵连得没命了,我都为你心焦!” “你到底想说什么?”舒春兰没好气的打断他。 牢婆一愣,才又开口。“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多管闲事是不?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我家里也有一个小丫头,年岁和你差不多。所以今天一看到你啊,我就跟看到我家丫头了一样,怎么都心疼你不过。我今晚上看到你进来,这影子就跟印在我脑子里了一样,怎么都甩不脱。我就想着,就当是看在我家丫头的份上,我也得帮你脱罪。结果我想啊想啊,你猜怎么样?” 舒春兰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牢婆以为她被说心动了,忙不迭又开口:“我思来想去,眼下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等明天上了公堂,和县太爷实话实说,告诉他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干的,你都是被他逼的!这样,你揭发有功,将功抵过,说不定就能脱罪了哩!” “呵。”舒春兰的反应是一声冷笑。 牢婆冷不丁的一怔。“你笑是什么意思?” “是姓黄的买通你来骗我做假证的吧?”舒春兰冷声笑道。 牢婆眼珠子一转。“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天地良心,我千辛万苦帮你想出这么个主意,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我呸!”舒春兰没好气的唾了一口。 她猛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牢门口,双眼死死盯着这个瘦骨嶙峋的牢婆子。“你这种人,还知道什么叫做良心?你的良心早都挖出来喂狗了吧?还说什么是为我好,呵呵,我要是个没脑子的人,或许还真会被你这一番唱念俱佳的表演给骗了。可我不蠢!我要真上公堂这么说了,那不就是当堂承认人就是我和郑宏杀的了吗?” “还什么将功抵过……我明明没错,为什么要自己往自己身上揽罪名?而且就算我真傻乎乎的照你的说法去做,我也要落下一个和野男人私通的罪名,我头上这个杀人犯的帽子也一辈子都掀不掉了!到头来,我不死也得被折腾掉半条命。呵呵,是啊,要是运气好我是能活下来,可这么活着又比死了能好上多少?我还得背负着对郑宏的愧疚一辈子!我疯了傻了,才会听信你的胡扯,把我自己逼上绝路?” 牢婆被她一连串咄咄逼人的呼喝给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一直到后背撞上栏杆,她才站稳脚跟。 “你你你……你这丫头可真心毒啊,我好心好意帮你想主意,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看我!”她扯着嗓子嘶嚎。 舒春兰冷笑不止。“做贼的喊捉贼,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吧?” 牢婆眼珠子一阵乱转,就是不敢和她对视。 “算了算了,既然我的好心被你当做驴肝肺,那你是死是活我不管了!反正又不是我亲闺女,你和男人私通杀人,被千刀万剐尸骨还要被扔到乱葬岗上给野狗啃,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管了不管了!你想和你的奸夫一起死了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也随便你,一切都不关我的事!” 她一边低声咕哝着,一边捧着烛台走远了。 微弱的灯光渐渐远去,牢房里又变成一团漆黑。 “呵。”在这一片漆黑之中,舒春兰又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 “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只怕姓黄的都没这个心思,那就只能是姓文的了。文成出远门了,那就只能是——文耀。”她低声自言自语,才垂下眼帘,又摸着墙慢慢的回去角落里蹲下。 “文耀,你这颗心可真够毒的!” 她却不知道,这个牢婆在被她给骂跑之后,竟然是直接离开牢房,往县衙后门方向跑去了! 此时的县衙里头灯火通明,县太爷正和黄松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喝着酒听着曲,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有滋有味了。 “眼下这桩案子还要劳烦县太爷您多多费心才行啊!”黄松笑呵呵的举起酒杯。 “好说好说。”县太爷慢悠悠的拿着手里的杯子晃了晃,“文秀才是我天长县的骄傲,他能出人头地又是多亏了你们一家人的扶持,本县心里对你们自然也是感激的。这桩案子本县必定会秉公办理,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放过一个好人,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损了好好一个村子的名声。” 黄松闻言双眼大亮! 他连忙亲手拿起酒壶给县太爷倒上酒,再举起酒杯想和县太爷碰杯,不想这时候外头一阵叩叩叩的敲门声传来。 县太爷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谁呀?”他不耐烦的问。 “回县太爷的话,是牢房里的李老头夫妻俩来了。”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县太爷摆手。 马上,牢头和牢婆夫妻俩就佝偻着腰进来了。 “小的见过县太爷!” “好了,都起来吧!”县太爷手里握着酒杯,慢悠悠的说道,“说吧,现在牢里情况怎么样?” 牢婆赶紧回话:“回县太爷,那个丫头胆子大得很,脾气也烈,老身不过好言好语的劝她几句,结果没想到她根本不领情,还把我给骂了!她口口声声说什么,她没犯罪,她什么都不认。不管我怎么劝她,她就是不改口!” “这死丫头,死到临头了她还嘴硬!”黄松一听,他立马气得砰的一声把就被给扔回到酒桌上。 县太爷见了,他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黄松顿时肩膀一缩,满身的气焰都消失殆尽。 县太爷才又看向牢头:“那几个男人那边哩?” “回县太爷,谷子村里的那几个小混混现在都被吓破了胆,正在牢里抱在一起哭哩!小的随便吓了他们几句,他们就把之前干的那些个坏事都交代了。小的全都记下了,请县太爷您过目。”牢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散发着腥臭的纸。 县太爷连忙捂住鼻子,一旁的小厮赶紧把纸给接了过去,一字一句的读给他们听。 “唔,看样子之前衙门里的几桩悬案这下是找到线索了啊!”县太爷听完后,他慢悠悠的感慨了一句,马上又问道,“那关于舒天一的死哩?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喊冤,死活是人不是他们杀的,是舒春兰杀的。几个人的说辞都一模一样,小的问了半天他们都没改口。”牢头忙回。 “哼,事关一条人命,他们当然都不敢承认了。这种事情,就该给他们上刑,他们知道疼了,那就什么都会老实交代了。”黄松又忍不住小声咕哝。 县太爷状似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继续问道:“这几个地痞流氓不承认,那那个铁匠哩?” “那个铁匠啊……”牢头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嗯?”县太爷眉梢一挑,“他又干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干。”牢头回答。 “什么都没干?这是什么意思?”县太爷惊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牢头回答,“这个人从进了牢房开始,就一声不吭。小的还特地把他和那群小混混关在一起,可他也没说一个字,只管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就不动了。小的想尽了办法吓唬他们,那几个小混混都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可他却还跟块木头一样杵在那,动都没动一下!” “竟有这事?”县太爷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一抹姓魏。 “小的不敢欺瞒县太爷!”牢头赶紧摇头。 “你的胆量本县当然是知道的。”县太爷点头,摆摆手,“好了,牢房里的情况本县知道了。你们回去吧,继续盯着那几个男女,一旦再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过来禀报。” “是。”牢头夫妻俩不敢耽搁,赶紧再行个礼告辞了。 等这两个人走了,县太爷又端起酒杯,嘴角慢慢翘起一抹笑。 “这一对男女,还真有点意思啊!”他慢悠悠的说道。 第39章 对她起了兴趣 听到这话,黄松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县太爷,您可千万别被这对狗那女给骗了!”他赶紧低叫,“那个姓舒的荡妇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文秀才父子俩可是被他给骗惨了哩!至于那个铁匠,他就是个傻子,平日里就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现在他又被那个淫妇捏在手心里,当然那淫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才怪了!我看呐,您就该赶紧对他们用刑,让他们老实招供,别在那装可怜了!” “你这是在教本县审案子吗?”县太爷忽然把脸往下一拉。 黄松吓得一个激灵。 “不不不,草民没有这个意思!”他忙不迭摆手,“只是舒春兰那个淫妇着实可恶,我们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已经上过她好多次当了。草民现在也只是想给您提个醒,请您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县太爷轻笑:“这个你就只管放心好了。本县一辈子断了这么多的案子,见识过油嘴滑舌的人多了,她想蒙骗过本县,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是那是,县太爷您见多识广,她那点小手段哪能瞒过您的眼睛啊!”黄松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脸上撑开了满满的笑意,笑得他脸皮都僵了。 县太爷这才收起了周身的冷意。“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黄老爷你远道而来,肯定也累了,赶紧回房休息去吧!明天本县就会开堂审理这桩命案了。” “是是是!”黄松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冲他拱手行礼,然后慢步走出去退下了。 前脚他刚走,后脚一旁的小厮就冷叱了声:“这个黄乡绅还真是自视甚高哩!区区一个村子里的小地主,老爷您也就看在文秀才的面子上才给他几分薄面,结果他还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也就老爷您好性子,还由着他在这里胡说八道。” “哎,谁让他是文秀才的恩人呢?以后等三丫头嫁过去,他们少不得也得相处一段时日。现在就当是为了三丫头,我忍忍好了。”县太爷慢悠悠的说着。 小厮这才不说话了。 县太爷又端起酒杯抿了口,而后他双眼微眯:“不过……舒春兰是吧?文成的童养媳……这个女人有点意思,明天本县可得好好看看她到底有多淫荡精明,可千万别叫本县失望才好啊!” 转眼,一夜过去了。 不过,身处在黑漆漆的监牢里,舒春兰对时间并没有多少概念。把牢婆吓走后,她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外头稍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惊醒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猛地睁开眼,就发现几个穿着官差服侍的人已经走到了牢门口。 “知县大人开堂审理谷子村舒天一命案,现在我等奉命带犯妇舒春兰上堂问罪!” 走在前头的官差大声说着,另外一个官差早已经大步走进来,一把扯上舒春兰的胳膊就把她给往外拽,根本连适应的时间都不给她。 舒春兰踉踉跄跄的被拖到公堂上头,才发现郑宏还有那几个小混混都已经到了。 在牢房里关了一夜,他们几个明显精神都萎靡了不少。尤其是那几个小混混,也不知道牢头昨晚上怎么吓唬他们的,现在上了公堂,面对县太爷满身的威仪,他们又被吓得不轻,现在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在这群人的反衬下,郑宏这个定定跪在那里,却依然昂首挺胸,把自己的身条板得跟快石板一样的家伙就显得格外的出挑。 舒春兰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现在是连叹气都不想叹了。 走进公堂,她立马听到啪的一声响,县太爷狠狠一拍惊堂木:“堂下可是犯妇舒春兰?” 舒春兰连忙跪下,她昂起头高声说道:“小女正是舒春兰,可是小女没有犯罪,我不认犯妇这两个字。” “哦?”县太爷闻言,他眼中浮现一抹兴味,“那你倒是说说,这事到底怎么一回事?” “是。”舒春兰点点头,“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舒天一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他眼看坡子村和谷子村两边都不肯要我,觉得我好欺负,就和他这一伙狐朋狗友一起想去占我便宜。可没想到我坚贞不屈,死活不许他们碰我一根手指头。正好还有大黑——就是铁匠铺子里那条大黑狗,它又大又凶,一直护着我,他们打不过它,就跑了。” “至于跑了之后,他们这伙人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女委实不知道。只是在小女嫁到坡子村之前,他们就经常想方设法的占我便宜,我都已经习惯了,所以这件事我并没有往心里去。结果谁知道……想来,应该是他们这伙人因为没占到我的便宜,火气大吵起来,然后又因为喝了酒,所以就把舒天一给打死了吧!可他们又怕担事,就商量好了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来。不过,我做过的事情,我认。可没做的,我是不会认的!就算严刑拷打,我也不会改一个字!” 她最后一句话出口,那边帘子后头能得传来一声响。黄松赶紧站起来扶稳椅子,嘴里忍不住骂了句:“小贱人,你敢吓唬我?” 上头的县太爷把这一点轻微的响动收入耳中,他捋着一把山羊胡子笑了。 “可是他们似乎不是这么说的。”他指向下头那群小混混。 舒春兰轻笑。“他们想要保命,当然会想方设法的把责任往别人头上推,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照你这么说,你想方设法的推卸责任,这也是人之常情咯?”县太爷立马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县太爷您如果这么理解的话,那也没错。”舒春兰点点头。 县太爷顿时扑哧一声笑了。 他这一笑不打紧,却把满堂的师爷衙役案犯,连同躲在旁边耳房里听消息的黄松、还有还在不停往衙门门口涌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都给惊到了。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县太爷慢悠悠的说道。 舒春兰也微微一笑。“多谢县太爷夸奖。” 哟,胆子还真是不小啊!他就随口一夸,她居然还真敢接下去? 县太爷忽的又将脸一沉:“只不过,公堂之上,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推卸责任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如何狡辩?” 舒春兰立马低下头。“一切听凭县太爷您公断。” “没错,县太爷您请明察啊!舒天一就是这个淫妇杀的,被她拿一把匕首直接把四根手指头都给削断了,就那么一下!当时我们全都看到了!”小混混之一抓紧时间大喊。 另外几个赶紧抖索着附和。 “那好,你们说说看,她用来行凶的匕首是哪一把?”县太爷招招手,立马两个官差抬上来整整一筐子铁器。 把筐子抬到大堂中央,他们捏住筐底一掀,就把里头一堆铁器都给倒了出来。 “就是那个!那个黑不溜秋的匕首!” 一个小混混眼尖,连忙指向混在一堆锄头镰刀中间那把毫不起眼的匕首。 但马上,又一个小混混看到了另一把。“是这个!” 官差将两把匕首都拿起来。“到底是哪一把?” “这个……”当看到两把几乎一模一样的匕首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小混混们傻眼了。 不用说,这两把匕首正是昨天官差去捆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的时候,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利器。 当看到这两把匕首,县太爷也目光一闪,连忙招呼官差:“把凶器呈上来。” 官差连忙送到他面前,他仔细看了看,轻轻在一把匕首上叩击一下,匕首立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嗡鸣声,犀利尖锐仿佛金石之音。 “果真是把好匕首!”县太爷都不禁赞叹不已。他赶紧又吩咐下去,“去找一只猪蹄膀来试试这两把匕首。” 官差不敢耽搁,赶紧去市面上寻来了一只新鲜的猪蹄膀。拿起一只匕首朝那边划过去,只有轻盈的一点仿佛划破纸张的声响,这只猪蹄就被削成了两截。再试试另一把匕首,也是一样的锋利。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见状,他们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几个小混混顿时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大喊:“县太爷您看到了,这个淫妇当时就是用这两把匕首中的一个削掉了舒天一的手指头!就是这个!” “如果是这个东西的话,那倒是极有可能。”县太爷颔首低声说着话,一边又往舒春兰那边瞧了眼。 却发现,舒春兰安安稳稳的跪在那里,一点都不着急。 郑宏更不用说,从头到尾他就是一根安静的木头桩子,要不是因为块头够大,不然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县太爷立马又重重一敲惊堂木:“犯妇舒氏,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舒春兰抬起眼帘:“都说捉贼拿赃,难不成县太爷您就因为在我们身上发现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就认定舒天一是我杀的?这个决定也未免太草率了点。不管怎么样,你们至少得先比对一下他身上的伤痕和这两把匕首的刀口吻合不吻合吧!” 此言一出,县太爷看着她的目光里更带上了几分审视。 第40章 我也要告状 “你这个小娘子,居然也知道比对刀口这样的手段?”县太爷沉声喝问。 舒春兰扯扯嘴角。“既然我都已经到了这里,县太爷您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之前好歹也是文秀才的童养媳,闲来没事的时候也翻过几本书,正好在一个戏本子里看到过这一出。” “那你还真是够赶巧的。”县太爷笑了笑,却没有再追问她什么,而是又叫人唤来仵作,再把舒天一的尸首给抬过来,当堂比对伤痕。 那天过后,这还是舒春兰第一次见到舒天一。看样子他死得很不安详,到现在一张脸还扭曲得厉害,而且脸上、手上都惨白惨白的,看不出一点血色。这模样,还真像是血流干了死掉的。 眼看他的尸首被抬进大堂,许多胆小的人都已经被吓得捂脸直叫唤,那几个小混混也没好到哪里去。可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依然一动不动,舒春兰还新奇的往舒天一身上看了好几眼。 倒不是她不心虚,只是想到舒天一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只觉得这个家伙早就该死了!所以,现在他死了,那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因此她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发虚,却一点都不后悔。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样会一刀划过去,解决掉这个家伙。 仵作早习惯了面对尸首,所以他表情如常,还认真的拿起两把匕首对着舒天一失去四根手指头的手掌比划了半天。 这个时候,舒成功已经主动凑了过来。 “怎么样?是他们干的吗?”他焦急的问。 仵作比对了半天,他才站起来,却不是面对舒成功,而是对县太爷说道:“启禀县太爷,属下已经比对过了,这两把匕首并非砍掉死者手指的凶器。” “什么?” “你看错了!绝对看错了!这明明就是凶器,当时我们亲眼看到她把舒天一的手指头砍下来的!” 此话一出,立马又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等这些人叫唤够了,仵作才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县太爷请看,这两把匕首都只有人一掌宽,匕首尾部还刻有花纹,就连前头的刃上也刻上了。因此,如果死者真是被这把匕首所伤,那么死者的伤口上也一定会呈现相应的纹路。可是属下查验了半天死者的伤口,却发现伤患处整齐平滑,显然就是被一把至少平滑面要长于手掌的利器所伤,这两把匕首明显并不符合条件。” 听到这些,一群小混混顿时脸都白了。舒成功看着他们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凌厉。 “这个……肯定他们手上还有一把匕首,没有刻花纹的,被他们给藏起来了!”一个小混混又大喊起来。 这个时候,才听郑宏开口:“这两把匕首是用的上好的西域精铁打造的,我花了一百文钱一共就买到了一小块,都用来打这两把匕首了。当初买铁的时候我在册子上记得一清二楚。” 册子当然也早已经被官差给一并带到公堂上来了。师爷一翻,果然在两年前的账簿上找到了相关记录。 当然,他们不会就这么信了郑宏的说辞,而是立马又叫人去贩卖生铁的铺子那边找人要来了册子,将上头的明细和郑宏的一对比,发现数据一点都不差。 于是乎,在场所有人看向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的眼神里才没有了狐疑的神色。 这下,舒成功的冷眼就直接冲着这几个小混混而去了。 小混混们也吓得浑身发抖。 “二伯,您信我们啊,求求您了,您别被这对狗男女给骗了!天一哥就是他们杀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对了,这男人不是个铁匠吗?那把匕首肯定被他动过手脚了!肯定是这样!” 一名官差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了。“你们外行人说起这话来可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容易得很哩!可你知不知道,要对一个铁器动手脚,那就得先把它给融了,再重新打出器型,热锻冷锻少说也要十来次,才能打出形状来。尤其是这样的精铁,还要在上头打出来花纹,少说也要用上三五天,那还是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舒天一才死了几天?三天都不到!这两个人还被我们抓来关了一天哩!算上这个时间,他们也就只有一天时间来收拾这东西。一天时间!要给一把匕首重新锻造再打出花纹,这天下能做到的就只有一家,那就是汝南段家!” “可是段家什么情况你们知道不知道?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军械大户,现在军中将领们的兵器全都是他们亲手打造的,还每天都有人排着队等着他们给自己打制东西哩!你觉得他们会有那个闲心思来玩这等小把戏?” 小混混们被噎得说不出话。 这下,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身上的罪名是彻底洗清了。 既然如此,舒成功的眼睛也不再往他们身上扫视,而是冷冷瞥了一眼那几个小混混后,彻底变得坚毅下来。 他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县太爷,我知道了——肯定就是这几个人杀了我儿子,还请县太爷您为草民主持公道!” “那是当然。”县太爷看了一场好戏,现在心满意足,他连忙又一拍惊堂木,“堂下几人,你们还不速速将你们的恶性恶状老实交代?” 小混混们当然又满口喊冤。县太爷再三审问无果,就命人用刑了。 几个小混混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一个人实在扛不住,连忙扯着嗓子大喊:“县太爷,我认了我认了!求求您别再用刑了,我承认舒天一就是我们弄死的!” 居然承认得这么快?舒春兰双眼微眯。 县太爷也目光一闪,当即叫人移开刑具。“那好,你且从实招来。” 小混混疼得龇牙咧嘴的,随便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就赶紧交代了:“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之前舒春兰被从坡子村赶出来回去谷子村,结果她叔叔婶婶也不肯收留她,她只能在村口躺着。那时候舒天一就对她起了心思,结果谁知道竟然叫这个贱人给跑掉了!舒天一很不高兴,一直念叨着非得把她给按在身下爽一回才行。然后三天前,正好我们几个在一处喝酒解闷,突然……” “咳咳咳!” 他话说到这里,旁边的耳房里突然传来一连串重重的咳嗽声。然后黄远的声音在里头响起:“爹,您怎么了?是太高兴了吗?哎,其实我也是哩,原来郑铁匠他们真是被冤枉的!这可太好了!不过,虽说错是谷子村的人犯下的,他们想拖下水的人还是咱们坡子村的人。不过,念在他们年少轻狂的份上,只要他们几个受了罚,咱们就不多和他们谷子村计较了,您说是吧?” 听到这些话,这个说话的小混混身体猛地一颤,他慢慢低下头,才又接着开口:“突然,我发现这个铁匠居然没在山上守着舒春兰这个淫妇!我们觉得时机到了,就趁机跑到山上,想趁机和她成了好事。结果没想到这个女人好厉害,还有那条大黑狗也护着她,叫我们根本碰不到她一根手指头。到头来,我们什么好处都没沾到,被狗追的时候还跌了个狗吃屎。” “后来好不容易跑了,可大家心情都糟透了。舒天一是族长的亲孙子,一直在我们跟前充大爷。这次他又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对我们又打又骂。我们也是气不过,又喝了几口黄汤,这酒劲一上来,一个没忍住,就……” “好啊,还真是你们杀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你们这群没心没肺的小王八蛋!”舒成功听了,他气得扑过来按住这个小混混就揍。 现场又一片混乱,亏得官差眼疾手快把舒成功给拉开,才保住了这个小混混一条命。 既然已经有人带头承认了,其他几个人自然也绷不住,心态也纷纷崩塌。没过多久,这群人全都认罪,几个人的供词串联起来一看,事实完整、条理清晰,完全可以将这件事给解释清楚。师爷记录下来后,就叫他们挨个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舒天一的命案就此告一段落。至于相应的后续还有凶器等物,只等官差去他们供认的地方搜出来补上就行了。 把认罪书收上来,县太爷也松了口气。他一手抓起惊堂木,正要再次拍下去,不想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县太爷且慢,小女还有一个状要告!” 县太爷高高举起的手放下了。 “舒氏,你要告谁?” “小女要告的,就是坡子村族长的儿子黄松还有他的儿子黄远!我告他们以权谋私,公器私用,竟然想要借助这个案子把我和郑宏诬赖成凶手,以达到报复我们的目的!他们太狠心了,不过就是因为我曾经身上挂了个文成童养媳的名号,他们想把自家姑表小姐嫁给文成,生怕我挡了路,就想灭了我,甚至还连郑铁匠这个无辜的人都不放过!这件事,他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第41章 黄家受罚 轰! 一席话出口,就像是一盆凉水倒进了翻滚的油锅里,衙门里里外外全都爆炸了! 黄松本来还在得意,那几个小混混没有把他们给攀咬出来,自己把罪名给背下了。虽然没有达到把舒春兰和郑宏一起给圈进去的目的,可好歹自己也把关系给撇干净了,所以这一跤也不算跌得太惨。 他都开始整理衣裳,就等县太爷下令退堂,然后就再去和县太爷把酒言欢,尽量把县太爷给哄高兴了,最好能结下这道关系,然后回家去跟老爹报喜的哩! 结果谁曾想,也才刚松了口气,舒春兰就突然投过来一个重磅炸弹,他脑子都被炸蒙了! 他儿子黄远年纪轻,还稳不住。一听到外头舒春兰的叫喊声,还有百姓们激烈的窃窃私语,他吓得脸都白了。“爹,现在该怎么办?” 黄松的嘴皮子也哆嗦了好几下,然后他才扶着椅子站起来。 “不怎么办。这个淫妇想攀咬我?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县太爷现在也是站在我这边的,我相信他肯定不会让这个淫妇血口喷人的!” 话是说得很好听,可为什么他说话的时候,腔调却抖索得这么厉害? 舒春兰,她可真是一条毒蛇!那次沉潭怎么就没把她给淹死哩?黄远也悄悄的在心里颤抖着低骂。 外面大堂上,县太爷听到舒春兰的说辞,他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舒春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县大人,小女知道得一清二楚。”舒春兰一字一顿的回答。她抬起头,炯炯有神的双眸毫不避讳的直视县太爷的眼睛,“县太爷您明察秋毫,自然知道前天半夜官差去山上抓我们的时候,是黄家的人给带的路。如果他们非要说这只是出于配合衙门公务的目的的话,我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那天舒天一他们去骚扰我的时候,郑宏明明是下山给村子里的人送锄头镰刀去了,这些这几个人刚才也都承认了,可为什么坡子村的人都不肯承认?因为镰刀锄头卖不出去,第二天我们还只能背着东西去镇上赶集,这事你们只管去镇上找人问,肯定能问出来,他们为什么要逼着乡亲们在这件事上撒谎?他们这么做,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故意制造我们的在场证据,想把我们给逼成帮凶,然后再借县太爷您的刀杀了我们,好为他自己泄私愤!“ 一长串话,舒春兰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完。紧接着,她突然声音一低,眼角早滚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要不是县太爷您方才让这几个人吐露实情,小女身上的冤屈还洗刷不清哩!可是,这一天一夜的屈辱却已经造成,小女很不甘心!所以,他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这么说的话,还真是! 既然她都已经当众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县太爷也糊弄不过去,他只能叫人去旁边耳房里传话,请黄松出来给给说法。 黄松又能给什么说法?他本来就是想落井下石,趁着这个机会把舒春兰和郑宏这对狗男女一起给灭了! 可谁又能知道,舒春兰居然运气这么好,生生从这一滩污泥里爬出来了不说,居然还一回头就狠狠一口咬上了自己! 现在,他是甩都甩不脱她了。 黄松气得双手直发颤。 黄远也气得不行。“这个淫妇,她好大的胆子!回头等回去村子里,看我怎么收拾她!不过爹,现在咱们怎么办?” 黄松冷冷看他一眼。 “你出去。” 黄远一愣。“我?我去干什么?” “认错。”黄松说道。 “凭什么?”黄远可不愿意。 他在坡子村也是身份数一数二的人物,村子里谁看到他不得低头喊他一声大少爷?结果现在,居然让他去向舒春兰这个自己根本瞧不上眼的弃妇低头认错?他不干! “你不去,难道想让你老子我去?”黄松咬牙切齿的问。 黄远愣了愣,无奈垂下脑袋。“我知道了。” 老子的脸面肯定比他的更重要,毕竟他爹还等着接爷爷的班,继续做坡子村的族长哩!这样的话,他爹肯定不能当众低这个头。那就只能他来了。 这一刻,黄远恨死自己干嘛要自告奋勇跟他爹往省城里来这么一趟! 只是,心里恨归恨。父亲有命,当儿子的不敢不从。他只能咬咬牙,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耳房。 当他站在大堂里的刹那,他就察觉到眼前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扫向了他这边,这些眼神刺得他浑身难受,他真想刨个地洞钻进去! 可是现在,他钻不了。 而且,当舒春兰发现来人是他的时候,她还撇撇嘴。“我记得我告的人是你爹,怎么你出来了?” 黄远咬牙。“这件事和我爹没关系,一切都是我干的。你要告告我好了!” “你觉得我会信吗?”舒春兰冷笑。 黄远脖子一梗。“我说是我就是我!我爹忙着哩,他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来对付你这么个臭丫头?你现在有什么也只管冲着我来,我受着!” 这么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也是难得。 只可惜,舒春兰根本不买他的账。 “你爹想灭了我,那是想除掉我给你姑姑家的表妹铺路,也好借这个机会抓紧文成父子俩。这么阴毒的计谋可不是你这个愣头青想得出来的,你现在也不用在这个给我充大头,叫你爹出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我说这事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和我爹没关系!”黄远扯着嗓子大喊。 “放肆!”眼看两个人又要闹起来了,那边县太爷猛地一声大喊。 黄远顿时就跟找到主心骨了一般,他忙不迭转头看过去:“还请县太爷明察。这件事就是小人私心里干的坏事,其实我爹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你私底下都是怎么谋划的?”县太爷笑眯眯的问。 “这个……就是、就是文家好心好意的收留她,她却不知道好歹,守着自家男人还不够,还暗地里勾引公公。这么阴险淫荡的女人,留在村子里也是丢人现眼。正好文成和我表妹心意相通,他们好事都要近了,以这个女人的尿性,到时候她肯定会去闹事。我也是不想让她去破坏我表妹和表妹夫的好日子,正好又遇到这个机会,就想把她给灭了算了!”黄远支支吾吾的说着,然后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小人知道错了,请县太爷责罚!” “可是,为什么听你这么说,本县一点都没听出悔恨的意思哩?”没想到,县太爷却这么来了句。 黄远一愣。“县太爷,您……” “而且,这么周密的计划,你们还能买通了那么多村民一起作伪证,这事可不是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小伙子干得出来的。”县太爷又慢条斯理的说道。 黄远身形狠狠一晃。“县太爷,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件事必定是你父亲谋划的,你至多充当了个打手。”县太爷又说道。 黄远张张嘴,他说不出话了。 县太爷见状笑了。“怎么样,你承认还是不承认?若是不承认的话,现在本县就叫人把你父亲请出来对峙,如何?” “不行!”黄远连忙摇头。 他虽然不太聪明,可也不笨。要是父亲真被叫出来了,那不管最终事实如何,父亲的脸面都丢定了。要是事情传回村子里去,几个叔叔肯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到时候爷爷哪还会同意把族长的位置传给父亲? 所以,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容许父亲站出来! “那,你父亲的罪,还有你的罪,你们认不认?”县太爷又慢悠悠的问道,“当然,考虑到黄松是舒春兰的长辈,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你们老实认罪的话,本县也不至于让他一个长辈对晚辈低头。” 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黄远又还能如何? 他只能低头。“我们认。”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心里憋屈得不行。 明明是打算一个人出来把所有罪名给一肩扛下的。可为什么到头来,他身上的罪名没洗脱,父亲身上也被安上了更重的罪责? 甚至,看县太爷的意思,大有要是他不认罪的话,他老人家能继续把责任追到他爷爷头上去的架势! 明明昨晚上县太爷还和父亲一起喝酒听小曲,有说有笑来着。可怎么一转头,他就变脸了,还站到舒春兰那边去了! 这个淫妇,她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才上堂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县太爷的魂都给拽到她那边去了! “很好。”见他低头了,县太爷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既然如此,本府宣判,黄松黄远父子颠倒黑白,污人清白,此举着实可恶。不过黏在你们及时悔改,现在本府判你们当众向舒家小娘子还有郑铁匠赔礼认错。然后……” 县太爷又看了眼舒春兰:“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把他按在地上打十板子,要么让他拿十两银子来赎这十板子,你们觉得哪个更好?” “十两银子!”舒春兰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那好,就罚你们父子俩一人十两银子!这一共二十两银子,全都交给舒娘子和郑铁匠,作为他们被人诬陷恐吓、还平白坐了一晚牢房的补偿!” 第42章 谢谢你的新婚贺礼 “民女多谢县太爷,县太爷您真是包公再世!”舒春兰欢喜得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个坏人都得到严惩,贫苦百姓翻身昭雪的戏码也是百姓们最爱看的。因此见到舒春兰这么喊,他们也都纷纷跟着喊起包公再世、青天大老爷的话来。 县太爷听在耳朵里,他美得双眼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和这群人的欢欣鼓舞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正被所有人指着鼻子唾骂的黄远了。 可偏偏被人骂被人指,他还要硬着头皮站出来,对着舒春兰低头认错。 “对不起,我错了。”他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舒春兰理都没理他,直接转头招呼郑宏:“县太爷英明,终于给咱们洗脱了冤屈。现在姓黄的要当众对咱们赔礼认错哩,你快点过来。咱们一起,还能帮他省下来一遍赔礼哩!” 用不着她这么好心!黄远心里恨恨的想着。 可是,郑宏真就和舒春兰的跟屁虫一样,舒春兰一句话刚说出口,他就听话的主动走过来了。 两个人并肩站着,一起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安静等待着他赔礼认错,也直接把他刚才的赔礼给无视掉了。 这对狗男女,他们一定不得好死! 黄远在心里破口大骂。可是在他四周围,上到县太爷,下到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他们都开始催着他向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认错哩! 情势所迫,他只能再度低头:“对不起,我错了。” “咦,他说话了吗?你们听到了没有?”舒春兰掏掏耳朵,问外头的百姓们。 百姓们齐刷刷摇头。“没有!” 黄远握紧拳头,不得已扯着嗓子大喊。“对不起,我错了!” “嗯,这下听到了。”舒春兰点点头,“好吧,现在当着县太爷的面,只要你以你爹还有你爷爷的名义发誓,保证以后不会再想什么阴毒的计谋来害我们,咱们各过各的,互相不干扰,我就原谅你们。” 这个女人居然还有要求? “淫……舒春兰,你别得寸进尺!”黄远气得低吼。 舒春兰眨眨眼。“县太爷您看,黄公子这礼赔得好像很不情愿哩!” 县太爷还没说话,外头的百姓们就已经炸开锅了—— “就是就是!这就是村子里的土匪恶霸啊!就知道欺负贫苦百姓,到头来县太爷在这里主持公道,他还不肯让步!” “而且看他这脸色,分明就是还在盘算着回去了找他们报复哩!不然他干嘛连这么简单的一个誓都不肯发?” 黄远又被气了个半死。 活了这么多的年,他还从没被人这么戳子脊梁骨骂过! 可看看县太爷的架势,他分明也是打算继续落井下石的,那他自己又能怎么办? 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摸清楚县太爷到底什么意思,可眼看着那些百姓嘴里的话越说越离谱,现在不止是骂他,都已经开始牵连到他爹和爷爷了,他不敢耽搁,只能心一沉:“好,我发誓!” 按照舒春兰的要求,他当众发誓以后一定和舒春兰郑宏井水不犯河水,又看到舒春兰满意的点头,才终于长舒了口气。 只是道歉了,还要赔礼二十两银子。 这钱黄远父子随身带了。可他们本意是拿来孝敬县太爷的,可是现在…… 不得已,他只能拿出来递到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跟前,嘴里还气哼哼的低声骂:“二十两银子,你们拿着去买棺材吧!”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黄远以为只有自己能听到。 可是,话音没落,他就察觉到两道锐利得跟刀子似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这目光……怎么说哩?又冷又利,就跟方才当众砍断了猪蹄膀的匕首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捅进了他的心窝子里。他都来不及察觉到痛,就感觉一股冷意从心口泛滥开去,瞬息传遍全身,他的手脚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动都不能动弹一下。 郑宏就这样看着他,然后把两锭银子给接了过来。 “多谢你送给我们的新婚贺礼。”他沉沉吐出一句话。 咦? 舒春兰刚还沉浸在一口气得了二十两银子的欢喜里,她满心盘算着怎么花这么大一笔钱哩!然后……郑宏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里。 她连忙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身边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什么贺礼?谁家要办喜事了?” 这话,就站在郑宏对面的黄远听得一清二楚。他又是震惊又是生气,一不小心五官都扭曲了。 “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他忍无可忍,气得破口大骂。 马上,郑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冰凉了两份。 “我们不是狗男女。”他沉声说道,“男未婚,女未嫁,现在我们情投意合,又一起经历磨难,如今顺理成章结为连理,有何不可?” “没没没……没有。”被他的眼神看得牙齿都直打颤,黄远现在一个骂字都说不出来了。 郑宏才满意的转开目光, 黄远如蒙大赦,忙不迭拔腿就跑! 而在郑宏身边的舒春兰还呆呆的。“你刚才说什么?” 而且,这男人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这简直不像他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我说,我们要成亲了。”郑宏说着话,随手把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子塞进她怀里。 舒春兰脑子里一片空白,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已经明白了,立马有人欢呼起来:“小娘子,恭喜恭喜啊!你可是寻得了个好男人哩!”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紧跟着响应。不一会的功夫,里里外外的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就都带上了喜色,一个个嘴里恭喜的话说个不停。 甚至连县太爷都站起来冲他们拱手。“看来本县运气不错,竟能成为你们这段姻缘的见证者。那么等你们摆酒的时候,可一定要请本县去喝一杯喜酒才行啊!” 一直到这个时候,舒春兰迟钝的脑子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说了什么——他竟然要娶她! “你疯了吗?”呆傻了半天,她第一句说出口的却是这话。 “我没有。我要娶你,我想娶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郑宏一字一句的回答她。 说话的时候,他双眼直直的看着她,眼神坚定,不带一丝犹豫。 他是认真的。 舒春兰看出来了,她脑子又不由嗡的一声响,再次把脑子里炸成了一片空白。 倒是县太爷看不下去了。“你们这对小儿女啊,就算再恩爱也不该当众把这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啊!这里好歹是公堂,可不是你们打情骂俏的地方!” 他笑呵呵的说着,一点都不见着恼。 百姓们见了,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原本庄严肃穆的公堂里现在满溢着快活的氛围,所有人都欢喜得不得了。 而在一旁的耳房里,黄远一步一步挪了回去,就见到父亲黄松已经站了起来,就在门口等着他。 “爹……”他小心翼翼的叫了声。 啪! 回应他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没用的东西,我们老黄家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黄松恨铁不成钢的大骂。 黄远捂着脸,张了张嘴:“不是你叫我出去赔礼认错的吗?而且当时的情形就算换做你,你又能怎么做?还不是老实低头?县太爷根本就和他们一伙的!” “你还说!”黄松又把手高高扬起。 黄远脸上又察觉到一阵生疼,他赶紧捂着脸躲到一边去了。 黄松心里当然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再怎么骂儿子都没用了。只是听着外头轻快的欢笑声,他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为什么,稀里糊涂的事情就到了这个地步哩?明明一开始是他们占尽优势的呀!县太爷昨晚上也把话说得好好的,可为什么今天这个淫妇才刚一出面,县太爷就改变主意了?这个淫妇是会妖术吗? 不行,他一定得找县太爷问个清楚! 很快拿定主意,黄松就厚着脸皮朝外头看过去。可仔细搜寻了一圈,他却没有找到县太爷的身影! 赶紧抓住一个官差。“县太爷哩?” “咦,你刚才没看到吗?县太爷请郑铁匠还有他未婚妻一起去后院说话了!”官差回答。 这么快,他们就改口管舒春兰叫郑宏的未婚妻了。 听到这话,黄松膝盖一软,后背沁出来一层冷汗。 “完了完了!”他心里不停的重复着这两个字,许久许久。 第43章 我要娶你 舒春兰和郑宏一道随着县太爷回到后院书房里。 三个人前后脚的跨过门槛,县太爷叫人关上门。马上,县太爷就笑脸一收,换上一脸阴沉。 “好你个大胆的舒春兰,你说别人玩借刀杀人的把戏,其实你又何尝不是?” “没错,我是。而且我和黄松父子俩一样,都把县太爷您当做了对付对方的那把大刀。”舒春兰慢悠悠的点头,“不过我还是要说明一点——我和姓黄的也还是有不同的,至少黄松他们是想把您蒙在鼓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您给利用了。可我不然,我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您我的目的,然后让您心甘情愿的给我利用的。” 这姿态,比起刚才在公堂上可要慵自在了不少。 县太爷脸色更加难看。“大胆!利用朝廷命官为私用,你也敢动这个心思?你可知道,这是杀头的重罪!” “我再大胆,那也得县太爷您肯配合才行啊!”舒春兰根本不被他的冷脸给吓到,反而更轻快的和他对话,“而且作为回报,我也送给了您一个天大的消息。您不是对这个消息很满意吗?” 听她提起这个消息,县太爷脸上更蒙上了一层黑雾。 “你以为你故意在本县跟前说文成的坏话,本县就会放过这个好女婿人选吗?” 舒春兰眼神一暗。 果然,她没有猜错,文成还真早就和县太爷的闺女勾搭上了!而且看县太爷的样子,也分明对文成十分满意。 所以刚才在公堂上,她当众告知黄松打算把他外甥女嫁给文成的时候,县太爷怒了,直接把枪口对准了黄松父子,打得他们一脸懵逼。 只怕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想不通为什么县太爷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吧?而等到他们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怕文成和县太爷小姐的婚期都已经临近了。 想到这里,舒春兰又忍不住笑了:“我当然没敢这么指望过。县太爷您儿女众多,女婿也不止他一个。而且文成的确聪明能干,野心十足。只要把控得当,他以后说不定真能成为您的左膀右臂,而您也的确有本事把他给拿捏在手心里。我今天之所以告知您这件事,也不过是不想让您被他们两伙人联手耍弄了。顺便……我也是在帮您认清您这个准女婿的真面目。这样等知县小姐嫁过去后,不是更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一席话,说得县太爷眼神幽暗无比。 “你到底是谁?”他沉声喝问。 “小女舒春兰,之前是文成的童养媳,不过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舒春兰不卑不亢的回答。 “就这样?”县太爷不信。 “就这样。”舒春兰点头。 县太爷幽深的双眸又死死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又勾唇冷笑。“好,本县相信你就是村女舒春兰。只是,以你的聪明才智,文成留你在身边就是如虎添翼,日后不愁不兴旺发达。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因为人心不足啊!”舒春兰叹道,“我是有点本事,可是无权无势,不能帮助他迅速往上爬,但县太爷您的千金却可以。他要想短时间内获得您的帮助,那就只能除掉我攀附贵千金。到时候,他以被未婚妻狠狠伤害侮辱的形象出现在贵千金面前,贵千金还不把他给疼进心坎里去了?而且他身边干干净净的,您自然也用他用得放心。” 说罢,她又低叹口气。“他真是个聪明人。只可惜,经常聪明不用在正道上。” “的确,文成很聪明。可抛下你,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聪明人会做出来的事。”县太爷慢悠悠的说道。 “不,他可没打算抛下我。”舒春兰又笑笑,“不然,您觉得我现在为什么名声会变得这么糟?我们可是连好聚好散都没做到哩!” 县太爷多聪明的人,一听这话,他脑海里一桩关于舒春兰的传闻一闪而逝。紧接着,他眉心一拧,眼底浮现一抹暗色。 “原来如此,本县明白了。”他点头,“那么现在你们……” “我们已经和姓文的没有任何关系了。”舒春兰连忙回答,“以后,我只愿埋头在山野间种地过活,外头那些事情我都不想再过问。当然,如果有人非要来找我的事的话,我也不会客气——就和今天一样。” 县太爷眼神一冷。 “你是在威胁本县?你可知道,现在你们都在本县的府上,只要本县一声令下,你们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就算你们今天在公堂上引起好几次轰动,可等到了明天,也没有几个人会还记得你们!” “我知道。可我心里更明白,县太爷您不是那等昏聩无能的人。谋害无辜性命这种事情,您做不出来。”舒春兰一点都没被吓到,反而继续慢条斯理的给他拍马屁。 “哈哈哈!” 听到这话,县太爷满眼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他放声大笑。“你这丫头嘴巴可真会说。本县头上被你戴了这么多顶高帽子,还真拉不下脸来对付你了!” 说罢,他摆摆手。“罢了,趁着现在本县心情好,你们赶紧走吧!不然一会要是本县改了主意,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本县料想不到。” “是,多谢县太爷!”舒春兰忙不迭点头,一把拉上郑宏就走。 两个人三步两步走到书房门口,舒春兰一把推开房门就要出去。偏偏这个时候,县太爷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你们说,那个叫舒天一的,他真是被那几个小混混谋害的吗?” 舒春兰后背一僵,她回头笑笑。“他们不是都已经认罪画押了吗?那就是他们。” “哦,那就是他们好了。”县太爷点点头。 舒春兰赶紧转回头,拖着郑宏就走。 当两个人走出县衙的时候,之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拢在这里看热闹的人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黄松父子俩也都已经走了,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下来。 一直到逃出县衙的地界,舒春兰才彻底的放松了身心。 “原来舒天一的死真和我没多少关系。”她拍拍胸口,艰难的长出口气,“一切都是姓黄的干的,他们指挥那群小混混故意拖延时间,生生把舒天一给拖得流干血丢了性命。然后到头来,他们还想把罪责推到咱们俩头上来……一条人命啊!这么阴毒的计谋,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也亏得咱们反应快,不然怕是不能从这个漩涡里挣脱出来哩!” 低声自言自语了半天,她再转头看看郑宏,这个男人还跟块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舒春兰不禁扑哧一笑。 “好了,这里都没有外人了,你也就不用摆出这副姿态来吓人了,嗯?”她拍拍他的肩膀,“对了,刚才谢谢你当众说那么一番话。不然,只怕今天我已经陷在县衙里出不来了。” 从她出现在县衙大堂的那一刻起,县太爷的目光就死死的盯着她,县太爷心里对她的兴趣也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要不是他说出要和她成亲的话语,县太爷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你为什么要谢我?”郑宏终于开口了。 舒春兰眨眨眼。“不然哩?” “我是真心的。”郑宏又说道。 舒春兰脑子里又嗡的一声。“郑宏,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郑宏定定看着她。“我想娶你,这话是真的,我从来不撒谎。” “胡扯!刚刚在公堂上你……” 舒春兰正想说他明明在公堂上帮她扯谎了。可刚张口,她就发现——他还真没有!因为从头至尾,他根本一个字都没说! 这家伙! “我想和你做夫妻。”马上,男人又说道。 舒春兰一动不动,其实心里又已经风起云涌。 郑宏也不知道她心里什么想法,只管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朝夕相处这么久,我都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了。我不想你离开。” “你……”舒春兰抬眼看看他,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两个人眼对着眼看了半天,郑宏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我把家里的钱都给你,以后我都听你的,大黑也一样,你留下来好不好?”他小心翼翼的问。 他……是在求她吗? 舒春兰瞪圆了双眼,跟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毕竟,她还从没见过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模样。 郑宏应当也很不习惯这么做,看他这扭捏的模样,配上这么一副高大的身板,真是别扭得紧。 这么别扭着,还没等到舒春兰的回应,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然后抬脚就走。 喂喂喂! 舒春兰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大喊。这家伙平时不是都不爱说话,而且也不擅长做决定、什么都等着她来处置的吗?可怎么现在的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个人自顾自的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处理好了? 一直到被他拽出去好几十步远,舒春兰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她忙问。 “回家,成亲!”郑宏毫不犹豫的回答。 “不行!”舒春兰摇头。 前头兴冲冲迈着步子的男人猛地脚步一顿,他回头看着她。 “你不想嫁给我?”他沉声问。 舒春兰被看得心慌意乱的,她尴尬的低下头:“男人娶媳妇,就算不给彩礼,可好歹屋子得有上一间吧?还有新被褥新家具什么的,这些也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准备上一些才行。我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却什么东西都没收到。” “我知道了。”郑宏立马把头一点,又拖着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舒春兰又被拽得一阵踉跄。“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找人,盖房子!”郑宏大声回应。 然后……他还真找到了个脚店。当众一说自己的要求,立马一群闲在脚店里等活干的人就一窝蜂的涌了过来,争着抢着要接这个活计。 别看郑宏刚才表现得那么气定神闲,可现在一遇到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他就又哑巴了。 任凭那些人把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话,他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舒春兰见状,她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站出来掌握了主导权。 第44章 你是谁 正好手里有二十两银子,这些钱足够他们盖上一所新房子还绰绰有余。 舒春兰很快就从这群人里头挑了一个机灵可靠的工头,工头手下有十多个瓦工木工什么的,这些都是经年的老手。双方谈好价钱,当众签了字据付了定金,舒春兰再告知他们自家的地址,这件事就先定下了。 办完了这件事,两个人才又走上返回坡子村的路。 而这一路上,两个人又互相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一边走路,舒春兰悄悄的抬眼看看前头正迈着步子的男人,她好几次都想狠狠捶几下自己的脑袋。 自己到底是抽的哪门子的风?怎么就真答应了他的求亲,还转头就紧锣密鼓的帮他张罗起盖新房的事情来了?这架势,在外人看来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主人了吧? 刚才忙着办事还没多少感觉。等到现在事情过去了,她再回想一下,才察觉到不对劲,也不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郑宏。 哎,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脑子里正各种想法横冲直撞,心里也后悔得不行,舒春兰都忘了看前头的路。 因此,她都不知道郑宏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她只管走自己的,一不小心鼻子撞到前头男人硬邦邦的后背,她立马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干什么?”她没好气的低叫。 人高马大的男人被她这么一骂,顿时就跟只小绵羊似的,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走不动了?我背你吧!” 说完,他就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舒春兰眼睁睁看着男人就这样做好了背自己的预备式,她心里又五味杂陈。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而她呆呆的站着不动,郑宏也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蹲在那里,好像她不趴过去他就不起来似的。 那就让他背好了,谁怕谁啊!本来昨天今天这天这两天一夜下来,她早身心俱疲,早就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了。 舒春兰一咬牙,干脆趴在了他后背上。 郑宏立马驮着她站起来,继续大步往回走。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后背真是又宽又厚。趴在他背上,面前就像是矗立了一座大山一般,安全感十足。这整整两天一夜的惊涛骇浪在这一刻全都平息了下去。 舒春兰靠在他身上,感受着他在每一次迈步之间那微弱的一起一伏,一颗心也随之起伏不定。不知不觉,困意袭上心头,她慢慢闭上眼,就这样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坡子村山上的茅屋里。大黑狗正坐在床前,正伸出湿漉漉的鼻头在她脸上一阵乱碰。 见她睁开眼,大黑狗立马又汪汪叫了几声,就伸出舌头在她脸上呼哧呼哧的乱舔。 舒春兰被舔得满脸口水。她赶紧爬起来:“好了好了,我醒了,你别舔了,乖。” 可和她分别了这么长时间,大黑狗哪里乐意?一人一狗愣是闹了好一会,舒春兰才终于挣脱了大黑狗的纠缠走出了茅屋。 走到外头,她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打铁房里传来——这才回来多长时间,他就又一头扎进去干活了?他都不累的吗? 舒春兰刚刚睡醒,现在脑子还有点晕乎,她就这样蹲坐在房门口,也不知道蹲了多长时间,就等到郑宏出来了。 满身大汗的男人走出门就看到了舒春兰,他的动作也顿了顿,然后才大步走过来。 “你睡醒了。锅里有烤鸡,应该还热着,你去拿来吃吧!”听声音还有几分不自在。 他也有不自在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看到这样的她,舒春兰心里有种扯平了的扬眉吐气感。 “哦。”点点头,她走过去揭开锅盖,就发现里头放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 不用说,肯定是郑宏趁她睡觉的时候去林子里打猎,然后捉到了这只鸡,然后用他最拿手的烧烤手法给烤好了,然后还特地放在锅里,用炭火温着,就等她睡醒了好吃。 舒春兰分了大黑狗一只鸡腿,就毫不客气的捧着烤鸡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才刚吃了半个鸡腿,进去屋子里的郑宏就又回来了。 “给你。”他把一个包袱递到舒春兰跟前。 舒春兰接过来看一眼:“这是……钱?” “嗯。”郑宏点头,“我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这了。” 舒春兰才想起来,他还真说过会把钱都交给她这样的话! 呃…… 她嘴角抽了抽。“你还真想娶我?” “当然,我说了我不说谎。”男人定定回答。 “你就不怕娶了我后,就彻底被姓黄的还有姓文的记恨上了?这次我虽然暂时用县太爷压住他们了,可他们心里肯定恨我恨得更厉害。以后,我还不知道他们又会想出什么下三滥的法子来对付我。你要是和我成了夫妻,那你以后就都逃脱不了他们的打压了。” “我不怕,我只要你。”郑宏想也不想就回答。 听着男人毫不犹豫的说辞,舒春兰要说心里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和他成亲啊!这个沉稳得和山一样的男人,每天光是看到他她心里就都是满满的安全感。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也愿意和他相依相偎的在一起过一辈子。 “好吧,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舒春兰认真的想了又想,才终于开口。 “你问。”郑宏点头。 “你是谁?”舒春兰问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出口,却让这个一向没多少表情的男人瞬息变了脸色。 郑宏眼神微微一暗,而后他抬起眼看着她:“这种事情,重要吗?” “当然。”舒春兰点头,“虽然他们都说你傻,你平时的表现也的确像个傻铁匠,可是你的所作所为都骗不了我。其实之前我就已经很怀疑了,再加上你这么高明的打铁手艺,还有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确定你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所以,如果你是真心决定娶我的话,你难道不该把自己的底细都向我交代清楚吗?” “那你的底细呢?”听到这话,这个男人却没有选择回答,而是主动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舒春兰就笑了。“我的底细很简单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从小生在谷子村,我娘走得早,全靠我爹一个人把我和弟弟拉扯长大。可是后来我爹也在村子里混不下去了,本打算去投奔他那个在外头衙门里做书吏的同窗,偏偏在临出发前我害了一场大病,他带不走我,就只能把我留在叔叔家里。本来是说好等他和弟弟安顿好就来接我的,结果一直到现在,十多年了,他们也没有出现。然后,叔叔婶婶嫌我吃白饭占地方,就把我送来文家当童养媳了。至于我来坡子村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些不用我说,你都已经知道了。” “那些只是表象。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郑宏摇摇头,继续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果然,这个男人根本一点都不傻!他眼睛厉害着哩! 舒春兰抿抿唇。“其他的事情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一时半会我和你解释不清楚。不过这些日子我的表现你也看在眼里了,你只管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以后我也绝对不会伤害你和大黑就够了。” “我也是一样。”男人立马就说。 舒春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的底细和她的一样。 这个男人! 舒春兰被他取巧的回应给气得不行。 “你是故意的吧?算了,我不想理你了!”她气得转身就要走。 但马上,男人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说真的。”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但舒春兰却从里头听到了一点焦躁的味道,“过去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那都和现在的一切没有任何关系。来坡子村之前的事情我早已经把它们全都给埋葬了,以后我不想提起,也不会再提起。这些事情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以后的生活,那就不要再提了,难道也不行吗?” 这家伙! 舒春兰很想生气,可是想想自己和他差不多的所作所为,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没这个底气甩脸子。 再一回头,当对上这个男人那双和大黑狗一般又黑又亮、隐隐还透着几分可怜的眼睛的时候,舒春兰心里的气是怎么都发作不出来了。 她错了,真的错了。舒春兰在心里自言自语。 她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憨直没心机的?现在他明明就是故意在她跟前装可怜嘛! 可是……偏偏这家伙这可怜装得实在是太好了,让她实在是生不出来一点气。 尤其,当大黑狗发现他们俩似乎发生了争吵,它连忙也大步跑过来,就站在郑宏身边,先看看郑宏,再看看她,最后一屁股往地上一坐,也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嘴里还发出呜呜的低叫声,就跟个看到爹娘吵架后六神无主的孩子似的。 舒春兰还能怎么办? 只能是看在大黑的面子上原谅他了! “你真打算娶我呀?”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又向他确认了一遍。 男人依然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娶。” “那好吧,我嫁了。”舒春兰点点头,末了又忍不住添上一句——“只要你不后悔。” “我不会。”男人立马摇头,“不娶你我才会后悔。” 第45章 姓黄的报复 此时一阵微风透过树林吹拂过来,把湿暖的气息刮到她脸上,湿漉漉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舒春兰不禁闭上眼,唇角泛起一抹浅笑。 到了第二天,他们在县城里谈好的工头就带着七八个工匠找上门来了。 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茅屋,工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我说你们这地方还真是难找哩!我们在村子里问了半天,结果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一开始那一个个都笑脸迎人的,可只要我们提到你们的名字,那一个个就立马变脸,话都不说的跑了。我们问了半天,才有个人悄悄把我们拉到一边去告诉了我们上山的路。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在山脚下着急哩!” 不用说,肯定是因为前天黄松父子俩被他们在县城里狠狠的打了脸,他们一家人现在都恼羞成怒,直接回来告诫村子里的人不许理会他们了。 舒春兰冷笑了声,就把人给招呼着坐下喝茶,然后说起对新房的构想。 本来这二十两银子,她是打算拿出来一部分在山下村子里买一块地,在那里盖房子的。不过既然出了那件事,族长一家子肯定不会允许有人卖地给他们,她也就懒得耗费这个精力,直接决定先在山上造房子好了。 工头是造房子里的熟手,他随手就掏出来好几张图纸给舒春兰看,舒春兰也仔仔细细的看了,然后从里头挑出来一个她喜欢的样式,然后又和工头商量起相关的细节来。 对于这些事情,郑宏一如既往的没有插手,当舒春兰和工头谈细节的时候,他也没有吭声,只是往舒春兰手里塞了一张早画好的打铁房的构件图,然后就带着大黑狗坐在她身边,一人一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对面的工头。 工头虽说走南闯北也有十来年了,可也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尤其郑宏生得这么人高马大的,就算坐在那里也跟一座小山似的,俨然一个舒春兰强有力的靠山。大黑狗更不用说,他在外头闯荡了这么久,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壮的一条狗! 有这一人一狗坐镇,工头还没说话心里就怵了。本来还打算欺负舒春兰一个小姑娘不懂里头的规矩,故意糊弄她几下、多骗她点钱的。可这么一来,他哪还敢有那点歪心思?他根本连一句废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的按照舒春兰的交代去做了。 至于盖房子需要采买的木材砖瓦那些,工头那边有人脉能便宜点,舒春兰也都托付给了他。 顺便,工头还主动提出,他们里头有两个木工,一水家具做得漂亮得很。舒春兰正好也要打家具,也就先让他们做几张桌椅出来给她看看,要是可以就把打家具的活计都交给他们。 只是这么一来……舒春兰脸上又染上了一抹愁容。 “寻常人家盖房子,要盖出来个宽敞的大瓦房,怎么也得花个十多两银子。你这里还得带一个单独的打铁房,你打铁房里的东西也都旧了,好些都要换新的。那里头的东西没四五两银子办不下来。还有一屋子的床柜家具,给工匠们的吃食……这么算下来,这二十两银子只怕还还不够花哩!” 郑宏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只默默的低下头没说话。 其实这话舒春兰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手头有这二十两银子,大头还是能拿得出来的。至于那些零零散散的花销,她想法子从别的地方挤一挤就行了。眼下,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打地基、准备砖瓦那些事情上。 顺便,门口的菜园子也该开出来了。等撒上种子,过上十天半个月的就能长出来水灵灵的小菜,揪下来炒盘菜也能省下不少钱。 在舒春兰带着大黑狗忙着种菜的时候,郑宏依然把自己关在那个简陋的打铁房里敲敲打打。 没日没夜的敲打了两三天,他就又抱着满满一筐子的农具站在了舒春兰跟前。 舒春兰目瞪口呆。 “这是你这些天打出来的?” “是。”男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这也未免太快了点吧!”舒春兰惊叹。 男人只看着她。“你不是说缺钱吗?” 所以,他就抓紧时间打铁挣钱了? 这个男人…… 舒春兰心里一暖。“好,我知道了,正好之前咱们答应过镇上的人要再去卖农具的。这些天他们应该一直在等着哩,那就去一趟好了。” 郑宏点点头。 两个既然决定好了,第二天就一起背着这些东西去了镇上。 这次两个人比上次还要早一些到了镇上,街边上还有许多空位,舒春兰看到一个不错的位置,连忙就要跑过去占了。结果没想到,她双脚都还没站稳,一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就过来了。 “滚滚滚!这里是你们能站的地方吗?赶紧给我一边去!” 舒春兰认出来他是管集市的小地痞,上次他们刚摆上摊,这个人就急吼吼的过来收了他们两个铜板的摊位费。而且,虽然也只是一个小喽啰,这家伙气势却足得很,两只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常来这里摆摊的人都管他叫仗势欺人的恶狗。时间一长,他就多出来个外号——孔二狗。 现在,这条恶狗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莫名其妙的就攀咬上他们了。 舒春兰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没及时交上钱才故意找事,忙不迭的就从怀里摸出来两个铜板递过去。 结果没想到,这孔二狗随手就把钱给掀到一边。 “我不要钱!你们这脏钱我可不敢接,我怕我接了手都要烂了!” 舒春兰眉头一皱,就知道这个人是来找事的了。 “你想要干什么?”她低声问。 “不干什么呀!就是我们这里地方小,装不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也怕你们身上的骚味把其他人都给熏到了,害得我们镇上好好的妇人家都变得和你一个样,那该怎么办?”孔二狗扯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喊。 他嗓门扯得这么大,一会功夫就吸引来了四周围许多双诧异的眼睛。 集市上人来人往,今天过来摆摊的也不全都是上次的人,所以许多人都不认识他们。现在听到孔二狗的话,他们的眼睛就开始往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 舒春兰被看得浑身发凉。 她倒不是害怕,而是生气。 “是姓黄的交代你们这么干的,还是姓文的?”她冷声问。 孔二狗嘿嘿直笑。“没谁叫我这么干,是我看不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想让你们在这里脏了我的地方!所以这钱我不赚了,你们俩赶紧给我走!” 说着话,他还上手来推人了! 舒春兰连忙退了一步,没让他碰到。但他的举动也让郑宏眼神一冷,他立马一步跨过去,稳稳的挡在了舒春兰跟前。 “哟,你这是要干嘛呀?和老子打架是不是?有种来对老子动手啊,动手啊!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哩,只要你把老子给打出个好歹来,你看老子不去里长那里告你,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孔二狗大声吆喝个不停。 郑宏垂在身侧的手指头捏得劈啪作响。舒春兰明显察觉到一股冷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男人后背还有胳膊上的肉也迅速拧成一团一团的,这是他在蓄力的表现。 “等等!”她简直心口一揪,赶紧双手按住他马上就要抬起来的胳膊。 被她按住,郑宏的动作停下了。他回头看着她。 舒春兰对他摇头。“算了,这里他不让我们留,那我们换个地方就是了。”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眼前这个孔二狗显然就是个最难缠的小鬼。和这种人干上,就算最终他们得胜了,可也要被扒下来一层皮。不划算。 “呵呵,你们只管去换。要是今天你们能在镇上摆成摊子,我孔天祥就跟你们姓!”孔二狗得意洋洋的宣告。 这话什么意思,实在是再明白不过了。 郑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舒春兰却一把拉上他。“不在这里卖就不在这里卖,大不了我们去别的镇上卖!” “有本事你倒是去啊,你只管去!”孔二狗根本不信她的说辞,还冷笑个不住。 舒春兰根本不理他,只管拉上郑宏就走。 郑宏跟着她走了两步。当和孔二狗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冷冷吐出一句话:“你们会后悔的。” “我呸!”孔二狗想也不想就冲着他们那边吐了一口浓痰,“到底谁后悔还说不定哩!你们一对奸夫淫妇,又没权没势的,还敢和文秀才父子俩对上,可不就是找死吗?等文秀才中了举人回来,我看你们还怎么活下去!” 这话没有在郑宏和舒春兰心里激起任何波澜。两个人只管肩并着肩,昂首挺胸的走了。 “哼,倒是还挺会装腔作势的,只可惜啊,你们额就只能装这几天了。”孔二狗冷笑个不停。俺看他们俩走远了,他扭过头,双手背在身后哼着小曲走了。 沿着集市走到最里头,他猫腰钻进一间低矮的小屋子里。这个时候,他刚才在外头那趾高气昂的德行立马换成了一脸的谄媚。 “黄公子,那对狗男女已经被我赶走了!”他连忙朝那个坐在屋子里的人邀功。 而那个刚才已经透过窗子把外头的情形给看得一清二楚的人,除了黄松的儿子黄远还能有谁? 那天从县里回来,他们父子俩都被族长狠狠骂了一顿,而且直到现在他爹还被关在祠堂里闭门思过哩!他好不容易跑出来,就是为了报复这对狗男女! “舒春兰,郑宏,你们给我等着,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黄远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低叫。 第46章 一个机缘 他的恐吓舒春兰和郑宏当然没有听到。 在离开集市后,他们就直接往镇子门口去了。 等出了镇子,舒春兰的脚步才渐渐放慢了。 “哎!”终于,一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才低下脑袋长叹了口气。 郑宏走到她身边。“怎么不走了?”他问。 舒春兰撇嘴。“不想走了,我生气。” “气什么?” “当然是气姓黄的和姓文的无耻!”想到刚才在集市上受到的羞辱,再联想到那天听到工头说的那些话,舒春兰现在还一肚子的火。 “这群下三滥的狗东西,自己来阴的来阳的都斗不过我们,就干脆想出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们?还想断了我们的生计?也亏得他们干得出来!他们一个个的良心真是坏透了!” 而且,不让村子里的人买郑宏打的铁器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连镇上的生意都不让他们做了! 要让镇上管事的听他们的话,这里头绝对少不了文成父子俩插手。不然,就凭黄松一家子的本事,镇上这些人还不会把他们当一回事。 不过现在文成不在,想出这么阴毒主意的人就只能是文耀了。她这个前公公,脑筋其实也灵活着哩!舒春兰冷笑不止。 郑宏安静的看着她发了半天的火,眼看她心情平复了许多,才又问:“我们走吧!” 舒春兰连忙转头看他。“走?去哪里?” “邻镇。”郑宏回答,“不是你说的吗?” 呃…… 舒春兰抹抹额头上的冷汗。“我刚才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 不然,她总不能真灰溜溜的背着东西在孔二狗的嘲笑下离开吧? “既然说了,那就要做到。”郑宏还是那么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而且,我相信你。” 这话才终于让舒春兰展开了笑颜。 “现在,好像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们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不过,现在去邻镇也来不及了,等咱们赶到的时候,那里的集市都差不多散了,今天去了也是白去。既然这样,咱们不如先回去,毕竟大黑还在家里等着在咱们哩!明天一早咱们再早点起来,往邻镇去。” 文耀父子俩名声再显赫,那也只是在这边镇子上。至于邻镇,那里当然也少不了出挑的秀才,人家要护着自己人,所以这对父子的爪子暂时还伸不到邻镇上去。 “好。”对于她的决定,郑宏向来是毫不犹豫的答应。 两个人商议妥当了,就一道背着这满满一筐东西又原路折返回去了。 等回到村子里,日头都到晌午了,这大好的半天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舒春兰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个滋味,心里很是不痛快。 本来心情就已经够糟糕了,却没想到刚走到坡子村和谷子村交界的地方,一个身影哧溜一下跳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哟,这是去镇上卖东西没卖出去?原来这铁匠的手艺这么差呀!”小孩子笑嘻嘻的声音从跟前传来。 舒春兰冷冷瞥过去一眼。“舒春花,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他把你扔到坡子河里去?” 反正现在大夏天的,人扔进去也冻不死。 只不过,舒春花现在怎么也是个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就这么生生被丢进去水里,再爬出来的话,衣服都服帖的挂在身上,她的身量可就一览无余。从河边到她家又还有一段距离,她要是那么一副模样走回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以后也就不用想嫁个好人家了! 舒春花被她的威胁吓得笑脸都僵了。 不过,马上她又昂起脑袋:“舒春兰,我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我们没什么可说的。”舒春兰却说,直接抬脚就要上山。 舒春花一见,她急得立马伸手去抓舒春兰的衣袖。“不行,你不能走,我话还没说完哩!” “放手!”舒春兰没好气的低吼。 “我不放!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舒春兰突然脚步一顿,她回头冲着舒春花轻轻一笑:“是姓文的叫你来的?” 舒春花立马两只爪子一缩,眼神也闪烁起来。“这个……” 舒春兰就确定了——“真的是他。” 她点点头,转身站定了。“说吧!” 这气定神闲的模样真是讨厌。 舒春花撇撇嘴,可还是说了:“文伯伯叫我跟你说句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噗! 舒春兰笑了。 “这老东西可真够不要脸的。”她笑着骂了句。 舒春花很不高兴。“你骂谁哩?” “就骂那个有贼心却没贼胆,事到临头却连面都不敢在我跟前露的老东西啊!你知道是谁的。”舒春兰轻轻一笑,“你只管回去告诉他,我不回头。那个鬼地方,我是不会回去了,你要是喜欢就只管往里头钻进去吧!反正我已经被谷子村除籍了,你们一家子要是真被他们牵连,那也和我没关系。” “舒春兰,你就故意说大话吧!你肯定是没脸回去见人了才这么说!”舒春花用力跺跺脚,“本来我也没指望你能回去。反正我的话传到了,你爱怎么样是你的事,我走了!” 说着,她抬脚就要走。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舒春兰突然开口:“把她挂到树上。” 郑宏二话不说,一把抓起舒春花的衣领把她往上一提,就给挂在了路边最高的那棵树上。 “舒春兰,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听到没有?”舒春花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等她抬起眼往前看的时候,她的整个身子都已经悬空了。 她拼命的挣扎几下,身下的树枝立马咯吱咯吱直响,几片树叶也被她折腾得从树上落下来,飘飘荡荡了好一会才落到地上。 那要换做是她的话,只怕她这条命都能被摔没了! 舒春花吓得不敢乱动,只能嘴里对舒春兰骂个不停。 舒春兰掏掏耳朵:“虽说不能真把你给扔下河里去,不过把你挂到树上出出气也是可以的。不过既然是出气,我怎么可能放你下来哩?” 说完,她才终于转身走人了。 郑宏自然紧跟在她身后。 “舒春兰,你不能这样!你赶紧把我放下来,放下来!”舒春花气得在树上直叫唤,可也唤不回这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不一会,这两个人的身影就被层层浓密的树荫给彻底遮挡住了。 倒是舒春花的大喊大叫引来了两边村子里的人。大家看着她被高高挂在树上的模样,忍不住指指点点,有几个小孩子还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舒春花见状,她气得直蹬脚。“舒春兰,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 只可惜,这件事舒春兰转头就忘了。 回到山上,她又抓紧时间和郑宏把开辟出来的菜园子给松了一遍土,然后撒上菜籽,然后两个人一条狗照常吃饭,然后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都还黑漆漆的,他们就起床了。 今天他们要去邻镇卖铁器。邻镇距离坡子村有三十多里地,要想赶上那里的早集,他们只能早点起床出发。 铁器昨天已经收拾好了,今早两个人起床洗漱,然后烧火做饭,顺便做出了中午的干粮,就又上路了。 这一次的路他们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 邻镇他们也不熟悉,两个人进去后还打听了半天,才终于找到集市所在的地方,然后抢占了一块地方开始摆摊。 果然,文成父子俩的威力还没有蔓延到这边来。他们的摊子顺利的摆下了。 等把带来的铁器都摆放好,舒春兰就又拿出了上次卖东西的本事,大声吆喝起来。 当然,前提条件也是郑宏打出来的铁器质量确实很好,郑宏也乖乖配合着她,两个人一个说话一个做事,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一堆铁器都给卖光了。 这一次,他们卖了足足二百文钱。 “这些钱,咱们拿出一百文去买生铁,然后剩下的一百文买酒买肉,保管能把那些工匠都给喂得饱饱的!”抱着满满一兜子叮当作响的铜板,舒春兰的心情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既然钱拿到手了,两个人就要离开。 但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人怀里捧着一个东西急匆匆的往集市上来了。 “这里有没有磨刀的?有没有磨刀的?” 刚走进来,他身后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按理说,这集市上磨剪子戗菜刀的人也有两三个,可在听到这一连串叫喊的时候,他们却没一个人应声的。 舒春兰就觉得奇怪了。 连忙看看四周围,她就听到有人在小声咕哝:“醉仙楼的掌柜又出来找人磨刀了呀!” 醉仙楼? 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舒春兰搜索一下脑海,她就想到了——这是县城里很有名的一个酒楼,那里的一道烧鹅十分出名,只要去那里吃饭就没有不点这道菜的。因为生意好,他们现在在这边镇上也有一家分店。 看样子,这穿着绸缎的人就是镇上酒楼里的一个小掌柜。 “既然是醉仙楼的,那么他们自己铺子里难道没有磨刀师傅吗,还需要跑到外头来磨?”舒春兰小声向旁边的人打听。 正好在他们边上摆摊的是一个几乎日日都来集市上卖菜的大娘,刚才她还从舒春兰手里花三十文买了一把锄头一把镰刀哩!所以现在听到舒春兰问,她就小声的告知了舒春兰:“他们酒楼里当然有了,可是小娘子你有所不知,他们现在怀里的这把刀可是大有来头,那是醉仙楼的掌柜特地去省城请省城里最好的铁匠给打制的,专门用来片烧鹅的。据说用这刀子片出来的烧鹅每一片都博厚均匀,肥瘦相间,摆出去好看得不得了,蘸料也正好入味,还有什么什么好处来着,反正说得邪乎得很。” “只不过哩,这刀子十分金贵,只有切烧鹅的师傅才能用,不用的时候就抹上油挂起来。可这刀子用时间长了就会钝,每次钝了他们都会特地送去省城请那位打铁师傅给磨一下。不过有时候遇到紧急情况,他们也会抱着刀子出来找人帮忙磨一磨应急。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遇到这情况了。” “哦,原来是这样。”舒春兰点点头。 打听清楚了原委,她抬眼就看到掌柜的还抱着刀子在四处呼喊。那几个磨刀匠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 想也是,这么贵重的刀子,要是被他们给磨坏了,多少个他们都赔不了! 只不过…… 舒春兰心中一动,她悄悄拉了把身边的郑宏。 “这个你会磨吗?” “会。”郑宏回答。 第47章 展露本事 “那,这活你去接了吧!”舒春兰笑眯眯的提议。 “好。”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立马就占了出去。 一旁的大娘见状吓得脸色都变了。 “小娘子,你怎么这么大胆啊!你知不知道,醉仙楼一直把这把刀当宝贝,就连他们酒楼里的磨刀师傅都不敢碰一下,就是怕要是一不小心伤到了刀子,他一辈子都赔不起!之前这里也有几个想赚大钱的磨刀匠接了活计,可到头来他们都什么结局你知道不?” “肯定很惨吧!”舒春兰说道。 “那还用说?毁了醉仙楼的宝贝,莫老爷没弄死他就不错了!”大娘低声叫着,用力推了舒春兰好几下,“你赶紧把你男人给叫回来,千万别叫他趟这一趟浑水!” “只怕已经晚了。”舒春兰很无奈的摊手。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郑宏都已经走到掌柜跟前了。 一看有人主动迎上来,掌柜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就问:“你是磨刀匠?” “不是。”郑宏老实回答。 旁边的小厮立马脸一垮。“既然不是,你在这里挡着我路干什么?一边去一边去!” “我会磨刀。”郑宏马上又说。 掌柜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亮光。“真的?” 郑宏点头,就要伸手去接刀。 掌柜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刀子递给他了。 郑宏解开外头层层包裹的布头,目光只上下一扫,立马就抬头问:“给我一块磨刀石。” 掌柜顿时眉头皱得死紧。“你真会磨刀?真会的话你连块磨刀石都没带着?” “磨刀石来了!” 好在舒春兰一听到郑宏的话,立马找就近的磨刀匠借了一块磨刀石送了过来。 郑宏从她手里接过磨刀石,就直接一屁股坐下,拿着刀子在磨刀石上轻轻打磨起来。 看他这拿刀的姿势、还有磨刀的手法,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掌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对于身外之事,郑宏向来不在乎。他只管低着头,双眼放在那把刀上,仔仔细细的磨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刀身清洗干净,拿起来递还给掌柜。“好了。” “就这样?”太简单了点吧! 掌柜一颗本来就没落下去的心现在又高高的悬起来了。要知道,每次他们把刀子送去省城给人重新打磨的时候,那都得用上整整两天的时间!可是眼前这个人…… 他怎么都放心不下,连忙对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赶紧去一旁的摊子上买了一只烧鸡回来,掌柜拿刀子在烧鸡上切了几刀。 “咦?”他立马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转头看向郑宏,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几乎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郑宏已然跟块木头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 倒是舒春兰冲他笑了笑:“怎么样,这刀磨得还可以吧?要是您觉得行的话,就请给钱吧!” 掌柜想了想,还是摸出来一把铜板给了她。 舒春兰数了数,竟然有五十个!这磨刀费还真不便宜! 舒春兰心情大好,赶紧把钱收了,就冲掌柜行个礼:“既然如此,咱们欠货两清,我们告辞了!” 然后,拉上郑宏快步走了。 掌柜的还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又把刀子给用布缠上,转身走了。 小厮跟在他身后,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一直到出了集市,他才忍不住问:“掌柜的,这刀子磨得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 “现在看来,是行。”掌柜的阴沉沉的回答。 既然行,那他为什么表情这么沉重?小厮很不理解。 不过马上,他又听到掌柜自言自语:“以前不也有磨刀匠把刀子磨得很漂亮吗?一开始的确锋利得很,可用两次就不行了。但愿这一次能撑到省城里的那把刀回来。” 哦,也是。小厮悄悄点头。 想当初,多少人为了挣这份快钱,故意把刀子给磨得很好看,试用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问题。可是,等到真正用上了,问题就出来了,好几次还差点出事哩!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会对那些不懂装懂的磨刀匠施以严惩。这么一来,那些半吊子货果然不敢乱来了,却又因此催生了另外一个问题——到现在,都没人敢接这个活了! 哎,果然这好东西就是金贵,必须得让专门的人伺候才行啊! 小厮心里想着,他连忙说道:“掌柜的您放心,回头我就让人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要是刀子真不经用,咱们绝对饶不了他!” “那是当然。”掌柜点头,“只不过,现在还是算了。等刀子真出了问题再去找也不迟。以咱们莫家的势力,他一个铁匠还翻不出我们的五指山去。” “没错,掌柜的您说得太对了!”小厮忙不迭点头。 这边两个人捧着刀匆匆赶回酒楼,舒春兰也和郑宏两个人也已经挑着满满一筐的肉菜还有一筐生铁回坡子村去了。 走在路上,舒春兰还忍不住直乐。“你说那群人是不是人傻钱多?就这么磨一下刀,他们居然就给了五十文钱!五十文啊,那都够磨刀匠磨上一百把刀了!” “嗯,的确人傻钱多。”破天荒的,郑宏居然接话了。 舒春兰立马回头。“你也这么觉得?” 郑宏点头,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带上了一丝轻蔑。“打制这把刀的人手艺的确不错,只可惜心术不正。” 嗯? 舒春兰眉梢一挑。“你是说,这把刀有猫腻?” 郑宏颔首。 舒春兰顿时笑了。“肯定是他故意在刀刃上设了陷阱,就等着别人买回去后用上一段时间就出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寻常人还解决不了,然后只能交给他来解决。这样,他卖刀的时候赚一笔钱,回头还能利用磨刀补刀的机会一直不停的赚钱,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她话音未落,郑宏的双眼中就浮现出一抹讶异。 “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常见的把戏,一猜就猜到了呀!”舒春兰笑道,“毕竟像你们这样的铁匠,一年到头说日子好过吧,的确是能混个温饱。可是,想多赚钱的话,却也不能,毕竟每家每户能买的铁器有限,而且既然买了一个就会一直用下去,直到确实不能用了再去买新的。也就那些酒楼财大气粗,可以买多点好点,可这出售的分量也有限。所以说,靠卖铁器其实赚不了多少大钱,那么要想赚钱的话,就只能从别的路子上下手咯!” “你真聪明。”郑宏眼中又带上了一抹炽热。 “那是当然!”舒春兰得意的点点头,又忍不住白他一眼,“不过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你算是明白为什么你的日子到现在还没好过起来吧?那就是因为你太笨了!” “嗯,我是笨。”面对她的指责,郑宏居然都没有反驳,老老实实的承认了。 舒春兰又一噎,顿时打趣他的心思也没有了。 她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他。“对了,既然那个铁匠在刀子上设了陷阱,那你能解决吗?要是解决不了,你能让它撑多久?” “我解决了。”郑宏回答。 舒春兰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她脸上就绽放出一抹绚烂的笑花。 “哈哈,我就知道,这点小问题根本难不住你!”她高兴得直拍手。 直到这个时候,郑宏的目光才闪了闪。“你就这么相信我?” “是啊,我一直很相信你。不然,刚才我干嘛要把你给推出去接这个活?”舒春兰笑呵呵的拿出钱包晃了晃,给他听里头铜钱撞击的声音,“所以,这五十文钱咱们赚得心安理得,说不定还收少了哩!” “嗯。”郑宏又点点头,嘴角微微弯起一点弧度。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两个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短,越来越短。但这一前一后走在回家路上的两个人,距离却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晃,时间就到了晚上。 醉仙楼内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掌柜正忙着带账房先生盘账,却不曾想后头的大厨手里举着一把刀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一看这情形,掌柜的吓得腿都软了。“闵大厨,你你你……你干什么?” 闵大厨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他兴冲冲的把手里的刀放到掌柜跟前:“掌柜的你看!” 掌柜双眼微眯。“这刀子……不就是你拿来片烧鹅的吗?它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任何问题!”闵大厨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既然没有问题……什么,你说没有问题?”掌柜的正要发火,但马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脸色大变。 闵大厨肥头大耳的,现在笑得一双绿豆眼都眯成了一条细线。“掌柜的,你们今天是从哪找来这么一位高人啊?之前每次你们拿出去磨的刀拿回来,顶多能用上半天,结果这一次的我用了一整天都没事,看样子明天还能接着用!想必那个磨刀匠肯定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给磨成这样吧?他是不是还有一块百里挑一的磨刀石?” “没有,他只是随便借了一块磨刀石,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完事了。”掌柜的回答。 “就这样?怎么可能!”闵大厨又用力摇头,两边脸颊上的肥肉都快被他给甩起来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这个可能性。”掌柜的轻声说着,竟然还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他又猛地抬起头,用力一拍桌子:“小田子,小田子,你赶紧给我去,把那个铁匠给我找出来!以后咱们店里的刀都给他磨!” 第48章 这是我男人 只可惜,一时半会的,他们是找不到郑宏他们了。 这次去邻镇卖铁器,郑宏把家里剩下的生铁都给用光了。卖掉的钱暂时赚够了工匠们的生活费,还有五十文富余的,他们也就不急着再打了铁器出去卖,毕竟邻镇也够远的,过去一趟麻烦得很。 而且,舒春兰也在考虑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回去之后的第二天,她就郑重对郑宏吩咐:“那些铁器,你拿一半来打制锄头镰刀菜刀那些东西,还有一半先留着,我有别的用处。” “好。”根本不问她一个女人家要这些生铁做什么用,郑宏只管答应。 这一幕落在工头几个人的眼睛里,他们都忍不住嘲笑他:“你说你,这么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干嘛这么怕媳妇哩?” 来了这里这么些天,他们当然已经知道了郑宏和舒春兰的许多事情。 对于这对男女吧……嗯,坡子村里头把他们都给骂得挺狠的。要不是因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了他们的活计,不然他们肯定不会来给这对奸夫淫妇盖房子。可既然活都接了,定金也收了,他们就算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只不过,随着这些日子和舒春兰还有郑宏打交道下来,他们又赫然发现——这两个人哪有村里人说得那么坏? 郑宏是个傻大个不假,而且一天到晚的被舒春兰给指使得团团转。不过,舒春兰这个小姑娘人也只是精明了点、胆子大了点,根本一点都不淫荡好吗?反倒她手腕厉害着呢,盖房子的事情她一开始不懂,可在围着新打出来的地基转了几圈后,现在她就已经能很明显的看出他们事情里的漏洞了。更别提,这个小姑娘也大方得很,每天给他们吃饭管饱,虽然顿顿都是糙米饭,可好歹菜里有肉啊,一人一顿至少两大块,那是叫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干起活来都精力十足。 她给钱也爽快,一开始说好了多少就是多少,从来不讨价还价,也不随便抹零。而且,只要不涉及到原则的时候,她总是笑眯眯的,人又爽快,真是叫人打从心底里喜欢。 时间一长,大家都管她春兰妹子春兰妹子的叫上了,她也大大方方的应了。 只不过,现在看到郑宏跟个孙子似的对她唯命是从,他们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还是忍不住抬头。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说,郑宏只是沉声回应:“我爹说,怕媳妇是美德。” “哈哈哈!” 工头一群人顿时都被他给逗笑了。 “你爹说得没错,怕媳妇就是、就是美德!”一群男人纷纷点头,“那你以后就好生护着你媳妇吧!能娶到这么个媳妇,这可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是当然。”这一次,郑宏一脸认真的点头。 一群男人看在眼里,又都忍不住放声大笑。 在这么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他们的新房子终于盖好了。两进的大瓦房,后头三间房,前面一个大院子,院子里还专门辟出一半的地方作为郑宏的打铁房。 等新房盖好,一应家具也都打好搬进来了。 舒春兰爽快的给他们结了钱,工头就带着人心满意足的走了。 到这个时候,山上赫然已经换了一副景象。 现在都已经入秋了,山上的绿叶渐渐开始发黄。但在这一片黄绿色中,这一栋红砖绿瓦的屋子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舒春兰站在外头看着这么一栋簇新的大宅子,她也欢喜得不行。 这就是她的家哩!以后她的容身之处,她也是有家的人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走,咱们去买点酒肉,回来好好庆贺庆贺!”绕着宅子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一直到看够了,舒春兰又兴冲冲的拉上郑宏。 郑宏不疑有他的跟着去了。 村子里有酿酒的,但是坡子村他们是不打算进去了。两个人快步走到了几个村子之外的天良村,那里的没几个人认识他们的。正好那里也有一个小酒馆,两个人就买了一大坛,郑宏抱着,兴冲冲的往回走。 结果,刚进到村子里,迎面就遇到了一群人——还是熟人。 当看清楚来人是谁,舒春兰就站住脚不动了。 对面,舒春草还有舒春花舒春阳姐弟几个走了过来。看到他们,舒春草笑眯眯的过来打招呼:“哟,春兰呀,好久不见了,我看你现在过得还挺不错的?那我就放心了。本来之前听说你被文家休了,我还担心你想不开寻短见哩!” 说着,她目光就落在了舒春兰身后的郑宏身上,立马装模作样的问:“对了,他是谁?” “哎呀姐姐,你还不知道吧?这个人啊,就是舒春兰的奸夫!舒春兰能从坡子河里爬出来,还多亏了他哩!这两个人就是王八看绿豆,互相看对了眼,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还把家给安在深山老林里。哎,他们居然还从黄家讹了一大笔钱,在山上盖了栋大房子。看样子,这对后男女是打算继续在山上鬼混、恶心咱们了哩!”舒春花上次被郑宏给挂在树上,被人当猴看了半天,受尽了村里村外人的嘲笑。她早怀恨在心,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她立马就酸溜溜的挖苦起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来。 不过,说话的时候她还是躲在舒春草背后。 舒春草听了,她就忍不住摇头低叹了口气。“哎,春兰你叫我说你什么才好?” “那你就别说了。”舒春兰打断她。 舒春草一怔,眼底迅速划过一抹不悦。 不过等抬起头时,她眼中又满满都是关心。“春兰啊,咱们好歹姐妹一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这么糟践自己。你看看你,好好的秀才娘子不当,干嘛要和这种人混到一起?而且你看看你现在都沦落到什么地步了?我真是要为你急死了!” “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先为你自己着急着急吧!”舒春兰没好气的回应,“你那个大儿子的亲爹是谁,弄清楚了吗?” “你、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舒春草立马脸一变,“舒春兰,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到底是谁给脸不要脸?”舒春兰轻笑,“舒春草,这事别人不知道,你还当我不知道哩?当初你爹娘的确是想把你送到文家当童养媳,可没想到就在要把你送去文家前一个月,你在村子里和舒天一偷情的时候被你爹给活捉了!你爹再想攀附文家,也不敢送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儿过去,所以才匆忙给你找了个人家嫁了,文家的好事才轮到我头上的。而你哩?嫁到婆家才半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出来,虽然你们一家子都到处说着孩子是早产,可只要明眼人看看那个孩子,心里当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然,也不至于你这个儿子都这么大了,你们一家子还都私底下管他叫野种哩!” “小贱货,我撕了你的嘴!”舒春草气得浑身发抖,大喊着就要冲过来打她。 以前在舒家的时候,他们就没少因为一件小事打起来过。只不过,当时舒春兰只有一个人,他们却有姐弟好几个,所以打起架来总是舒春兰落下风。回头等长辈知道了,他们也都一股脑的把责任推到舒春兰身上,到头来被打被骂的又是舒春兰。 虽说这些年因为两个人各自嫁人,她们都好久没打架了,但多年的习惯还是让舒春草立马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只可惜,她刚抬脚朝舒春兰那边扑过去,就察觉到眼前一阵疾风扫过,吹得她闭上眼。 再等睁开眼,她跟前已经矗立起了一座铁塔一般高大健壮的身躯。这个身躯四周还不停散发着一阵一阵的寒意,冻得她胳膊上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一大片。 这个人,自然就是郑宏了。 舒春草这些年在婆家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一看郑宏这姿态,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她赶紧后退几步,可还是忍不住扯着嗓子汗:“舒春兰,咱们女人的事情,你自己不出面,叫个男人出来对付我们是什么意思?你是还嫌你这个奸夫不够显眼吗?” “那还用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奸夫淫妇嘛!”舒春花又忍不住小声的骂。 “你说他是奸夫了?”舒春兰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不管她们怎么骂她,她都无所谓。可是,郑宏不行!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她不许有人这么污蔑他! “那不然哩?你们还能是什么关系?”舒春阳也冷笑。 “他是我男人。”舒春兰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舒春草几个人怔愣了。 舒春兰慢步走到郑宏身边,她一手挽上他的胳膊。“咦,你们不知道吗?三个月前在县城公堂上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当众宣布要成亲了,当时黄家去了那么多人,他们都听到了呀,难道他们回来没说?” 说话的时候,她还抬头冲郑宏微微一笑。“我们之所以急着盖房子,也是为了成亲。你说是吧?” “是。”男人点头,顺势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舒春兰一愣,赶紧想要把手给抽出来,可又哪里还抽得动? 男人掌心里的火热传递到了她手心里,顿时烫得她小心肝儿都一阵乱蹦。 舒春兰突然发现,自己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还自己义无反顾的跳进去了! 第49章 成亲 这两个人当着他们的面亲亲热热的,还拉上手了! 这一幕狠狠刺激到了舒春草的眼睛。 她和舒春兰之间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可她心里却明白——其实,她一直在悄悄的和舒春兰较劲。 从小,舒春兰就是读书人的闺女,三岁就认字了,那时候就有人家上门提亲来着。就算四五岁上舒春兰的娘病逝了,她家家境一落千丈,舒春兰也一直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村子里的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欢和她玩。后来好不容易她爹走了,把她留在自己家里寄养,自己才终于翻身骑在了她身上,过了几年舒坦日子。不过,小时候的记忆一直深深的刻在她脑海里,她做梦都想嫁个读书人,一辈子都踩在舒春兰的头顶上! 然后,她就挑中了隔壁坡子村的文秀才文成。 但文成对她的态度她心里很清楚——那个人其实不喜欢她,他们之所以答应收她上门当媳妇,只是因为她爹娘答应把她嫁过去的时候再送两袋米。结果……就在她即将嫁到文家去的前半个月,她在后山偷偷和娘家表哥亲热的画面被舒天一几个人看到了,他们闹着也要来占她的便宜,她不得已只能答应,然后……她爹娘过来了,把一切都给瞧进了眼睛里。 虽然后来事情被她爹想尽办法压了下去,可是她也不能嫁到文家去了。没办法,她爹只能赶紧又找了个人家把她给嫁了,可文家那边也要有交代啊!她小妹春花又小,那就只能让舒春兰去了。 可真是便宜了这个小贱人! 而且,这么多年下来,舒春草也慢慢察觉出来不对——当年那件事肯定和舒春兰脱不开关系!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舒天一和她爹娘前后脚的都出现了?那时间真是掐得准得不能再准了。 可是,那时候她和舒春兰都已经各自嫁人了,舒春兰常年窝在坡子村不出来,自己婆家人也一天到晚的盯着自己,自己也不能去找她算账,只能悄悄的忍着这口气。 不过哩,皇天不负有心人。她苦等到现在,可算是又熬到舒春兰被文家赶出来了! 得到消息,立马决定把孩子扔给婆婆,自己回来嘲笑舒春兰! 只是因为婆家距离娘家太远,婆家人知道她要回来死活拉着她,折腾了半天,等到她再回到谷子村,舒春兰都已经和郑宏好上了! 再看看这个傻铁匠……虽然这个人性子是傻乎乎的,可他长得又高又壮的,一膀子的力气,还那么听舒春兰的话!怎么看,他怎么都比自家那个就知道喝酒骂媳妇打孩子的男人强太多了! 舒春草快被眼前的情形给气死了。 凭什么?她舒春兰哪里比自己强了,为什么她就是能一直找到比自己更强的男人? 而现在,被她这么气势汹汹的瞪着,舒春兰还冲她绽开了一抹笑:“他家里没有亲戚了,我身后也只有你们几个亲人。既然今天你们撞上了,那不如你们就跟我们回去喝杯喜酒吧!” “鬼才要喝你们在和对奸夫淫妇的喜酒哩!”舒春草气得大骂。 “哦,对了,我怎么忘了?其实咱们都已经断绝关系了,那的确是不该再来往了才对。”舒春兰点点头,她就拉上郑宏,“既然这样,那这喜酒还真就只能咱们两个人吃了。走吧,现在咱们就赶紧回去,摆喜酒,拜天地,成亲去咯!” 听到她大大方方的说出这些话,舒春草姐弟几个又气得直咬牙。舒春阳忍不住低声骂:“呸,不要脸!” 舒春兰一眼扫过去。“把他给我扔河里去。” 她话音没落,郑宏就一个咻的一声走过去,一把抓起舒春阳然后随手一扔。 噗通! 一声响后,舒春阳掉进河里,渐起老大的水花。 “哈哈哈,真好!”舒春兰立马拍手大笑,“咱们刚才忘了买烟花了,他现在弄出来的这个水花就当是给咱们办喜事添喜了!” “舒春兰,你找死!”舒春草舒春花姐妹气得直叫。 舒春兰见状,却只是冲她们轻轻一笑:“哟,看你们俩这么热情,这是打算再给我们炸出两朵水花出来?既然你们这么积极主动,我们当然不会拒绝……” 舒春草舒春花立马吓得拔腿就跑。 一直跑到桥那边去了,舒春花才壮着胆子唾了一口:“我呸!你们两个不臭不要脸的,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哩!” “多谢夸奖。”舒春兰笑眯眯的点头。 明明是骂她的话,可这个女人愣是有办法把它当做是恭维。舒春花就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心里更憋闷得厉害。可面对比自己厉害得多的舒春兰,她也想不出来别的法子,只能用力跺跺脚,和姐姐一道走了。 舒春兰再看看还在河里刨水的舒春阳,她勾勾嘴角,又拉上郑宏。“好了,咱们走吧!” “嗯。”郑宏立马点头,拉着她上山去。 从头至尾,他的大掌都一直牢牢抓着她的手,就连刚才扔舒春阳下水,他也只是随手把酒坛子放下,把舒春阳扔下去,然后又把酒坛子给抱了起来。那紧紧握着她柔荑的大掌,他一丝一毫都没有松动过。 两个人回到山上,面对矗立在眼前的新房子,忽的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之中。 好一会,舒春兰才甩脱了他的手。“我去做饭!” “嗯,我收拾桌椅。”郑宏忙说。 厨房里还有一块招待工匠们剩下的肉。这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舒春兰也不多折腾,就倒出来一大盆面,擀出来一大锅面条煮了,再用猪肉和前头院子里长出来的鲜嫩菜苗一起炒了,浇在面条上,喷香。 煮好面出来,她就发现郑宏已经把院子里里外外都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刚打好的桌椅板凳也都被他亲手擦了一遍,桌面上的水渍都还没干透哩! 舒春兰把面放到桌上,依旧是郑宏一大海碗,她一小碗,大黑狗一大碗。 大黑狗看到摆在面前的面条,立马欢快的摇着尾巴往往叫了几声,就埋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但舒春兰和郑宏这边,舒春兰又从厨房里拿出来两个碗,给碗里倒满了酒,自己端起一碗:“家里没有杯子,这里也没有别人,咱们就不用那么讲究,这一碗酒,既是庆贺咱们成亲,也是咱们俩的交杯酒。现在咱们俩拜个天地,再把这碗酒喝了,这亲就算成了。” 郑宏听了,他眼中涌出一抹热切。 “你真打算今天就嫁给我?” “刚才当着舒春草他们几个我不都说了吗?我向来也是说话算话的。”舒春兰冲他一笑。 男人却抿唇。“可这也太简陋了点。” “现在咱们也就只有这样的条件,那就先简陋着来吧!回头过两年等家境好起来了,你再把今天欠我的给补上就行了。”舒春兰不以为意的摇头。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后来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都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可是,郑宏却记住了,还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当然,这个也是后话了。 只说现在,两个人既然达成一致,舒春兰连忙又回去房里捧出来两套大红的衣裳。 “这个是?”郑宏见状又愣住了。 “咱们俩第一次上街的时候你给我买的布料啊!”舒春兰笑说,又忍不住白他一眼,“当时我真就是随便看看,结果没想到你就拍板非要给我买下来。那个布庄的老板娘也心黑,居然一口气给裁下来这么大一块!不过也是正好,这一大块红布给我裁裁剪剪,正好够两身新衣裳。” 这两身新衣裳现在刚好拿来给他们当新服。 看着这裁剪精细的衣裳,郑宏眼中那一抹热切开始流转。 “这些天你动不动就把门关起来,就是在做这个?”他低声问。 舒春兰脸一红,但还是点点头:“是。” 男人的嘴角高高的朝上扬起。 他赶紧脱了外头的衣裳,就把这件衣服拿过来披在了身上。 “你……”舒春兰眨眨眼。 本来还想让他进屋去换的,却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的当着自己的面就把衣裳给换上了!舒春兰脸上更是飞红,她赶紧捧着衣服回去房里关上门。 等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新娘服,就连头发也重新梳过了。 虽然头上依然光溜溜的没有任何装点,但看着她仿佛剥了皮的鸡蛋一般干净的脸蛋,还有那大红的嫁衣,男人的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了。 饶是再镇定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镇定不下来了。 他连忙大步走过来,一般握住她的柔荑,拉着她到了院子当中,两个人一起跪下,拜了天地。拜完天地,他们才又坐回桌上,分别低头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面,再端起碗,手挽着手一道把自己碗里的酒给一饮而尽。 一碗酒下肚,舒春兰脑子里都晕晕乎乎的,只觉得脸上更热了。 郑宏也好不到哪去。 只见他手一松,手里的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哗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呀,你干嘛呀?这可是我前两天才新买的碗哩!” 舒春兰顿时气得不行,跳起来就要教训他。 可马上,她就察觉到脚下一轻,双手下意识的抱住郑宏的脖子。 发现自己稀里糊涂的已经落进了这个男人的怀里,舒春兰急得直踢脚。“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不放。”男人定定回应。 末了,他又添上一句——“该洞房了。” 第50章 都听你的 这一晚的柔情缱绻自不必细说。 只是舒春兰做梦都没有想到,郑宏这个看起来寡言少语的男人,一旦关起门来行动力竟然……竟然那么强! 等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到正当空了。她却还觉得疲惫得很,就连动动胳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汪汪汪! 屋子里这点微小的动静被大黑狗听到,它立马大声叫了起来。 紧接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郑宏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男人的目光只在她身上轻轻一扫,然后就低下头,只双手把碗送到她跟前。“我做了点饭,你吃吧!” 舒春兰低头看看这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糊糊,她眉头一皱。“你做的?” 郑宏赶紧点头。“虽然不好看,可我尝过了,能吃!” 舒春兰不禁扑哧一笑。 “你喂我。”她小声说。 男人立马抬起头看着她。 舒春兰扁扁嘴。“是谁昨晚上缠了我大半夜,把我身上的力气都给折腾没了?我现在还累得很,我爬不起来,也没力气端碗。” 听着她的说辞,男人脑海里不由的响起了昨晚上两个人激烈纠缠的画面,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火热起来。 “咳咳!”马上,舒春兰也发现不对,她赶紧用力咳嗽了好几声,“你又在想什么?” 男人立马反应过来。“没什么。我这就喂你。” 忙不迭用勺子舀了一勺面糊糊,他小心翼翼的送到舒春兰嘴边。 舒春兰尝了尝……嗯,虽然不算好吃,但好歹也不难吃,还能吃得下去。她也的确是饿了,也就不多讲究,三口五口就把这一碗糊糊都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了,她打个哈欠,男人赶紧给她拉上被子盖好。“你再睡会。” 舒春兰也不和他客气,闭上眼就真的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外头有人在小声说着话。 舒春兰定定神,竖起耳朵去听,就听到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钻进耳朵里—— “这是六叔的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六叔没用,你们被欺负的时候我不敢站出来帮你们,现在你们成亲了我也只敢偷偷摸摸过来送点东西。你要是不嫌弃六叔,就把东西收下,不许给我推回来!” 然后,就是郑宏低沉的声音。“那好,我收下了。” “好,好。不管怎么样,你也算是成家了,以后你就和……和你媳妇好好过吧!这山上其实也挺好的,挺好的。”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远去,这个六叔走了。 再过一会,郑宏又推门进来了。 看到躺在床上睁着眼的舒春兰,他脸上也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只管走过来把手里的包袱放在了床沿上。 “这是什么?”舒春兰问。 郑宏当着她的面打开一看,发现里头装着几个饼子。两个是白面做的,还有几个杂粮窝头。东西不多,不过看着就管饱。 舒春兰再抬头看看郑宏,就听这个男人慢慢开口:“六叔是我叔叔的好朋友,当初叔叔过世后,就是他们一家过来帮忙殓葬的。叔叔过世后,他也经常来看我,给我送点吃的穿的。” “我知道。”舒春兰点点头,“一开始你收留我,也是他抓紧时间跑过去劝你送我走的吧?” 郑宏眼神一急。“六叔他没有别的意思,他……” “我明白的,你别这么着急,我又没怪他。”舒春兰连忙摇头,“他们一家就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当然没胆子对抗族长他们。所以现在,咱们遭难的时候他们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帮咱们,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说着,她抓起一个饼子咬了口。“你看就像这个,他们就送来的很及时啊!正好我饿了!” 郑宏听了,他又眼神一暗,连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手劲那么大,捏得舒春兰都疼了。 “你松手松手,疼!”她赶紧低叫。 男人才反应过来。他忙不迭的松手,双眼却还痴痴的看着她。 “你真好。”他低声说。 舒春兰笑笑,又抓起一个饼子塞进他嘴里。“知道我好就行,以后你可要好好对我,知不知道?” “知道,肯定的!”男人傻呵呵的把嘴巴咧得大大的,也陪着她啃起饼子来。 六叔送来的这几个饼子真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舒春兰现在身子还虚着,实在没力气下厨做饭。郑宏的厨艺她中午已经尝过了,实在不想晚上再尝第二次。现在正好有了这几个饼子,两个人放开肚子吃了一顿,舒春兰可算是觉得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也不算爱在床上待着的人。吃饱了,她挣扎着爬下床,又绕着新房走了一圈。 郑宏自然是陪在她身边的,还有大黑狗也摇着尾巴跟在他们身后。 时间过得真快,这都已经入秋了。山顶上的叶子黄得快,现在他们屋子四周围的的树上都已经多了不少黄叶。 这个时候,秋闱已经考完了吧?再过几天就该放榜了。依照文成的才学,他中举人应该不成问题。那中了举人之后,就算他没回来,他家里连同黄家也该抖起来了呢!到时候,他们的日子又该不好过了。一边慢慢走着,舒春兰心里一边想着这件事。 在她走路的时候,郑宏的双眼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哪怕一瞬。 “其实,刚才六叔还和我说了一件事。”他突然主动开口说了一句话。 舒春兰立马回神。“什么事?” “就前四五天吧,龙门镇上有个人找过来了,说要找坡子村的铁匠来着。” “找你?”舒春兰立马眉梢高挑。 龙门镇,这就是三个月前他们俩去卖铁器的那个镇子的名字。 “他们是要找一个会磨刀的铁匠。”郑宏说。 “那不就是你吗?”舒春兰脱口而出,“然后哩?黄家人二话不说就把人给赶走了?” “不,他们先问了那个人的来意,知道他不是来找我麻烦的,然后才把人给赶走。”郑宏一本正经的回答。 舒春兰撇撇嘴。“这是当然。要是真是来找你麻烦的,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就把人送到山上来,再来玩上一手借刀杀人!” 而如果不是……那是不是说明,那些人是有要紧事找他们的?族长他们也是发现了这个事实,才急吼吼的把人给赶走了。 这对他们来说可真是件大好事。 舒春兰目光一转,她顿时脸上又堆满了笑容。 “正好这房子造好了,咱们手头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要是运气好的话,再过两个月我肚子大起来,咱们要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所以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咱们是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规划规划,手里先多攒点钱才行!” “好。”看着她一脸容光焕发的模样,郑宏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不少。只要是她提议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表示赞同。 舒春兰也不客气,直接一把拉上他就回屋去了。 她抽开床头的柜子,从里头拿出来一叠牛皮纸。这些都是之前每次去买东西用来包肉那些的纸,舒春兰全都没扔,留下来了。现在,这些纸上已然用炭条画上了一个个符号。 郑宏从她手里接过来,挨个看了一遍,脸上满是迷茫。“你要干什么,可我直说就行了。” 舒春兰捂嘴笑笑。“还记得上次咱们在龙门镇看到的那把专门用来切烧鹅的刀吗?其实那把刀就是个噱头,给醉仙楼拿来装样子抬高那道菜身价的。” “记得,是。”男人点头。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舒春兰笑眯眯的抽出来一张纸摆在他面前,“既然他们能折腾出切烧鹅的刀,那咱们也能做啊!只不过哩,既然这个市场已经被别人开发了,咱们不和他们抢生意,我们就来做割猪肉的刀、切青菜的刀、切萝卜的刀、削瓜果的刀,你看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就见男人双眼圆睁,眼底也迅速闪现出一抹亮光。 “这样可行吗?”他言语间还带着一点踟蹰,“明明一把刀就能解决的事。” “要是寻常人家,那的确是一把刀就能解决的事。可是对于那些一直想要打出名号、做出特色来的酒楼茶馆,这样绝对可行!”舒春兰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只管相信我就行了!” 男人看看她,又把头一点。“好。” 舒春兰顿时神采飞扬。 “我就知道,我的相公最好了!”她搂住他的脖子亲上一口,就把那几张牛皮纸都抓过来在跟前摊开了,“我跟你讲,我现在的计划是这样的,咱们先做出一套来,刀子的样式我也都给你画出来了,你只管照着打出来就行了。等你把它们都给打制出来,咱们就再去一趟龙门镇!” 兴高采烈的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 舒春兰一回头,才发现男人正目光呆呆的看着她。 “喂,你怎么了?”舒春兰轻轻推他一把。 男人身形一晃,这才反应过来。 “没事。我都听你的。”他赶紧低下头不让她看到他脸上的羞涩。只不过,两边耳垂上那一抹可疑的粉色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心境。 第51章 阴错阳差 只可惜,舒春兰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打制出一套漂亮的刀具上头,都没来得及注意他的情绪变化。 见他回神了,她就又拉着他说起自己的计划来。 这一次,郑宏可算是认真听了。 再用一晚上的时间把舒春兰说的融会贯通,第二天一早,他就又钻进打铁房里忙碌了起来。 一直忙了半个月,一套漂亮的刀具才终于呈现在舒春兰面前。 “哇!” 当看到这一套五六把精致的刀具一一摆放在眼前,舒春兰都不由发出好几声惊呼。 她把这几把刀挨个拿起来看了又看,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郑宏也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眼神里还带着一点小忐忑。“怎么样?和你想得一样吗?” “简直一模一样!”舒春兰欢喜得直点头。 “不不不!”马上她又摇头,“是比我设想得还要好得多!比如这把刀,这手感,这外观,简直了!” 她没有告诉他,这些刀子都是她根据自己记忆中那些星级酒店里名厨们常用的刀子类型直接复制过来的。本以为郑宏要是能按照她画出来的打制出个大概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现在看来,他简直比她一开始预想得还要好得多! “嗯,我在打制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有点问题,就顺手改了一下。”男人说。 “改得很好!”舒春兰连忙点头。 又把几把刀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她才点头。“好了,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那咱们明天一起去龙门镇赶集去吧!” “好。”男人立即点头。 既然是去赶集,他们当然不止带这一套刀具去。之前三个月,郑宏已经把上次从龙门镇买回来的生铁都给打出来了,又是满满的两箩筐。 两个人把东西都用担子装好,舒春兰晚上又把第二天路上的干粮都准备好了,小夫妻俩一直忙到天都黑了,才终于收拾妥当。 吃了晚饭,洗漱完毕,舒春兰刚爬到床上,就看到男人慢慢往她身边凑了过来。 “你干什么?”舒春兰莫名其妙。 郑宏只管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双眼也盯着她……的胸口。 明天要去赶集,所以舒春兰晚上烧水洗了个热水澡,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中衣。衣裳领子还松松垮垮的,把她修长雪白的脖子展露无遗。甚至从郑宏的角度,连脖子下头连接着的一片雪肤也能看到。 顺着他的目光看上一眼,舒春兰就明白了。 “流氓!” 她忍不住骂了一句,赶紧拉过被子把自己给捂得严严实实的。 被她骂了,郑宏身形一僵,就那么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弹一下。 等舒春兰回头看时,他还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哎,这个傻男人! 看着他这么一副模样,舒春兰又开始于心不忍了。 她抿抿唇,又轻轻瞪他一眼:“都入秋了,晚上凉得很,这山里更凉得厉害。你就不心疼心疼我,来给我暖暖被窝?” “啊?哦!”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眼睛又一亮,赶紧钻进被子里,一把牢牢抱住了藏在被子里那个香软娇小的人儿。 知道明天有要紧事要办,所以郑宏并没有过分折腾舒春兰。两个人亲热一阵,眼看舒春兰累了,他就搂着她睡了。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照旧留下大黑看屋子,他们俩挑着担子去了龙门镇。 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他们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集市的位置,开始摆摊卖铁器。 因为这才是他们第二次来,所以集市上认识他们的人并不多,大家各做各的生意,相安无事。 但是,就在舒春兰又带着郑宏在集市上大声吆喝卖东西的时候,那边醉仙楼的后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你们怎么搞的?不就是一个铁匠吗,我给你们好几个月的时间,你们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把人给我找出来!”掌柜的砰砰啪啪的拍着桌子,一张脸铁青铁青的。 酒楼里几个小厮的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掌柜的,实在不是我们没本事。这三个月,我们真把龙门镇还有周边十多个镇子、还有下头几百个村子都给翻了个遍,是真的没找到您说的那个铁匠啊!” “我呸!那天在他们旁边摆摊的人都说了,那对小夫妻就是隔壁镇上过来的,男人是铁匠。男人高大威猛,女人又精明、嘴皮子还利索,站在人群里也这么出挑的两个人,你们居然给我直到现在都没找到!我真白养你们了!” “掌柜的,我们说的是真的啊!那几个镇上的铁匠我们都找遍了,也全都带回来给您看了,是您说都不是的啊!”几个小厮也满肚子的苦水倒不出来。 说着话,有一个小厮突然目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其实有一个铁匠,我们一直没找到。” “是谁?”掌柜的立马精神一振。 “那个……是隔壁天门镇下头一个叫坡子村的地方。我们之前过去的时候,就打听过他们那里是有一个铁匠的。不过等我们过去的时候,那村子里的人却和我们说,那个铁匠被狐狸精勾了魂,和一个水性杨花的淫妇跑了。两个人跑之前还一把火烧了他的铁匠铺子,现在那铺子的地皮上都已经盖上茅厕了!” “被狐狸精勾魂?水性杨花的淫妇?那一定不是我要找的人!”掌柜的想也不想就摇头,“算了,这个人先不用管了,你们下去接着给我找。一天不把人给我找出来,你们一天不许停下来!” “还要找啊!” 几个小厮立马叫苦连天。 可是,不管心里再怎么苦,掌柜的吩咐下来,他们也只能照办。 等几个小厮蔫头耷脑的出去了,掌柜也才身形一缩,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身边的小二赶紧给他倒了杯茶。“掌柜的您也别太着急了。只要是个大活人,他就肯定会留下踪迹。咱们慢慢找,肯定能把他给找出来的!” “不能慢了!咱们等不及了!”掌柜急得直摇头,“邹家那边把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下一批的刀子他们又要涨价!你就说这两年里头,他们都已经涨了几回价了?到现在,这一把刀子的钱都抵上最开始的两把了!他们不就是仗着我们找不到别人来替代他们,所以才有恃无恐,有事没事就涨价吗?” “的确,这事是他们做得太过分了。”小二点头,“不过,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您看,现在咱们不就遇到暂时能替代他们的人了吗?” “人是遇到了,可关键现在找不到了啊!”说起这个,掌柜又忍不住着急上火,“早知道那个铁匠手艺这么好,我一开始就不该放他们走!再不然,当时听你的话,问清楚了他们的身份,也好过现在这样在这里干着急啊!” “哎,是啊!你说好好的,那两个人怎么就没踪迹了哩?”小二也不禁皱紧眉头,“掌柜的您说,他们该不会是李老君下凡,特地来帮咱们度过危难的吧?” “他要真是李老君下凡,那就该赶紧出现才行!”掌柜没好气的说。 小二吐吐舌头,赶紧站到一边不说话了。 再说舒春兰和郑宏这边。凭着舒春兰大大方方的推销,还有郑宏默契的配合,那满满两大筐铁器很快就被人抢购一空。 有来得晚的,只买到了最后一把铁钳子,他忍不住伸长脖子往舒春兰他们的筐子里看了眼。“咦,你们里头还有什么?是铁器吗?” “是铁器没错,不过不是在这里卖的。”舒春兰冲他一笑,“不过没关系了,今天我们就去再买生铁,打好了再来这里卖。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一个月就又来了。” “那也还得一个月哩!”那人小声嘟囔。 舒春兰只是笑笑,她摸出来一个饼子塞进郑宏手里,自己也拿出来一个大口大口的吃了,两个人再去前头一个铺子里讨了两碗热水喝,就又挑上担子,往醉仙楼的方向去也! 醉仙楼在龙门镇名声响亮得很,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两个人一路打听着就过去了。 当然,他们也没傻到去正门,而是摸到了酒楼后门。 现在还是上午,酒楼里客人很少。不过后门口却从大清早就热闹起来了,现在更是人来人往的,挑着各色米粮菜蔬的人进进出出,正忙着为一会的酒席做准备。 当舒春兰两个人出现,门口一个酒楼里的小头目正忙着清点送来的青菜,根本连看都懒得正眼看他们一眼。 两个人等了一会,看没人理会,舒春兰就主动走过去打招呼。 可那小头目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对他们当然也没什么好脾气。一看他们俩的打扮也不像是有正事,就随手跟赶要饭的似的把他们往一边赶:“没事赶紧滚一边去,要饭也等前头开席有人吃剩下再说,爷这里忙着哩!” 舒春兰赶紧冲他笑笑。“这位大哥,我男人是个铁匠,今天我们来龙门镇卖铁器,忙完了过来这边,想问问你们店里有没有什么刀子要磨一磨的?我男人手艺好得很,保证磨完之后跟新的一样!” “去去去!”小头目立马一把把她给推开,“我们店里有磨刀匠,用不着你们!你们别在这里给我挡路,有多远滚多远!” 舒春兰被推得身形一晃,亏得郑宏一把把她给扶稳了。 男人的五指立马收得死紧,舒春兰都能听到指节相撞的噼啪声。 舒春兰赶紧回头:“没事,他们不收咱们,咱们换一家就行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肯定能遇到识货的人!” 说着,她赶紧拉着郑宏就走。 她的声音可不小,小头目给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他的反应是一声冷哼:“一个铁匠,有什么可嘚瑟的?两个瞎了眼的乡巴佬,真当我们醉仙楼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进就能进的地方?还进来磨刀……美得你!我们醉仙楼的刀也是你一个乡下来的铁匠磨得起的吗?”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噌的一下跑到他跟前。 “你说什么?刚才有个磨刀匠过来了?他在哪?是不是和一个女人一起来的?自称是铁匠?他们是不是长这样?” 一连串的问话扑面而来,紧接着衣服皱巴巴的画像被展开摊在他面前。当看到画像上那似曾相识的一对男女的时候,小头目傻眼了。 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他心里冒出这个想法。 第52章 死对头 想当然耳,现在吃后悔药已经晚了。 “那个……人刚走。”小头目讪讪指指舒春兰和郑宏身影消失的方向。 小厮赶紧抓过来一个伙计,让他去通知掌柜,然后自己拔腿就追了过去。 不一会,醉仙楼里头就变得闹哄哄的,掌柜都坐不住了,主动跑出门去追寻郑宏的踪迹。 而在他们满大街的找人的时候,舒春兰和郑宏已经双双站在了醉仙楼的死对头同福居的后厨里。 同福居的佟掌柜看着眼前这对小夫妻,他眼里闪烁着狐疑的光芒。“你们说,你们就是这几个月醉仙楼一直在找的人?” “是。”舒春兰点头,“不信的话,您大可以叫人出去打听打听。” “这个倒是不用。之前他们到处找你们的时候,还拿出过画像,我也叫人私底下弄了一张,上头那对男女倒是和你们长得挺像的。”佟掌柜慢条斯理的说着,“只不过我想不明白,既然要找你们的是醉仙楼,你们干嘛不去醉仙楼,却要跑来我同福居?” “我们这么做,当然是想多赚钱啦!”舒春兰微微一笑,她连忙把怀里抱着的那几把刀具都拿了出来,“佟掌柜您请过目。” “这是什么?刀子?怎么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掌柜的随意瞥了眼,就别开头。 “因为这些刀子都是我们特地为你们酒楼打造的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哦!”舒春兰笑眯眯的回答。她随手拿起一把约莫她巴掌长的小刀,“这一把叫削皮刀,又小又轻,拿在手上给果蔬去皮和雕花最好不过了。” 再指向另一把六寸长的刀子:“这叫剔骨刀,比起屠户手里的那把要更显细长轻薄,毕竟咱们酒楼不干杀猪的营生,用这么一把就够了。这个刀子给生肉去骨、处理鸡鸭鱼什么的又快又顺手,做起来动作还好看。” “还有禽刀,比剔骨刀更加柔韧,专门处理家禽;片刀,上头特地做了锯齿和进气孔,最适合拿着给生肉切薄片……” 一连把这大大小小的刀子名字和用途都介绍了一遍,她才停下来歇口气。 “我都已经把这些刀子的用处说得这么清楚了,我今天的来意是什么,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能做到一个酒楼掌柜的自然不是蠢人。听舒春兰把刀子的名字和用途一一说出来,佟掌柜双眼就已经闪闪发亮了。 不过,等她说完了,他仍然只是淡淡一笑:“这么好的东西,你们为什么不拿去给醉仙楼,却要巴巴的送给我?” “因为我们知道,您慧眼识珠,肯定能看出这一套刀子的价值,然后给我们应有的报酬。”舒春兰笑。 掌柜眉梢一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抱怨醉仙楼的掌柜有眼无珠?” “是。”舒春兰定定将头一点。 掌柜的这下震惊了。 他还以为舒春兰会装模作样的说上一句‘我没这么说,这些都是您自己想的’哩!却没想到,这个小娘子言辞这么犀利,居然一点都不犹豫的就应承了! 一时间,他也起了兴趣。“是不是姓章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不然为什么他这些日子一直巴巴的找你们,你们却死活不肯出现?” 同福居和醉仙楼结仇已经很久了,他们两个当家掌柜之间的关系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是关于对方的糗事,他们都会想方设法的弄个清楚。就像现在这样。 “这就是我们和他之间的事情了。今天我们过来这里,是来向您推销我家做的刀的。如果掌柜的您瞧得上眼,那咱们可以继续谈。可如果您不喜欢,那我们也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舒春兰却不和他说别的,只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当然了,如果这一套刀具您买下了,我们就立马离开。” 言外之意,是他们还不打算让醉仙楼那群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那可好! 和醉仙楼打了这么多年的擂台,佟掌柜最乐意的就是看到醉仙楼那群人吃瘪。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不抓紧才怪了! 不过……既然身为掌柜,他也不是头脑发热的人。 “这一套刀子虽然看起来是挺好看的,可又能有什么用?我们后厨的师傅一把菜刀就能解决一切,还不用动不动就换把刀子,麻烦不麻烦?” “掌柜的您这就想错了。”舒春兰立马摇头笑道,“这一套刀子用起来的确繁琐。可您想想,打制得这么漂亮的刀子,而且用途分得这么清楚,那是随随便便拿来给那些寻常客人做菜用的吗?” 佟掌柜眉梢一挑。“你的意思?” 舒春兰微笑。“既然醉仙楼能有专门用来切烧鹅的刀子,那你们同福居也针对最尊贵的客人推出一对一的服侍。比如当面切鱼脍、雕花切丝等等,既能向客人展示店里厨子的手艺,也不失为讨好客人的一门技艺。要是客人喜欢,说不定还能打赏几个钱哩!这样的服侍,那可是多少人花钱都买不到的。这个时候,要是厨子们再用上这些专用的厨具……” 为最尊贵的客人特地打制的厨具……这可比醉仙楼那几把砍烧鹅的刀子要光鲜亮丽得多了!更别说醉仙楼那只有一把,他们这里却是整整一套哩! 这么漂亮的一套刀子,要是真被厨子们捏在手里,当着客人的面一一展示……光是想想,那样的画面就足够令人血脉偾张了! 掌柜是生意场上的人。这样的场面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他动动脑子就知道了。 他想,他明白为什么醉仙楼一直想要找到他们了。 “好!”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小娘子你这个说法有点意思,我想试试看。只不过……我还是得先试试你们这些刀子好用不好用。要是不好用,那我也不会要。” “这个您就只管放心好了。我男人打出来的东西,保管是好看又好用。就这一套刀子,你们拿着用上整整一年不成问题。一年之内要是刀子出了任何问题,你们只管来找我们算账,我们双倍价钱赔偿!”舒春兰对郑宏的手艺很有信心,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掌柜轻笑了声,立马起身带着他们去了厨房。 虽然前头店里还没来几桌客人,可现在后厨里也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从大厨到帮工,大家都在刷锅理菜,为一会炒菜做准备。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佟掌柜居然戴仁来试刀?而且还是这么一套花里胡哨的刀子! 当这一套刀具一一被拿出来摆在面前,同福居上到主厨下到帮厨就纷纷面露出不屑。 佟掌柜把这一幕收入眼里,他再悄悄看看舒春兰两个人,只见这对小夫妻还是那么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舒春兰更是信心满满,他就连忙收回目光。“好了,刀子在这,你们都试试吧!” 既然掌柜的吩咐了,厨子心里再不乐意也得给他个面子。 于是,几个厨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随便拿了一把。 本来是打算随便划拉两下,然后就把刀子丢过去让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夫妻赶紧抱着他们的东西滚蛋的。可是……当刀子被捏在手里,主厨脸上的不屑就消失了。再轻轻往面前的一大块猪肉上划上几刀,看着上头均匀细致的刀口,他眼底的轻蔑瞬息转化为讶异和惊喜。 “这刀子怎么做得?竟然这么好用!比我惯常用的那把好使多了!” “我的这把也是!就是拿在手里轻了点,还是有点不得劲。” “是啊是啊!刚一上手就这么顺,可真是难得哩!” …… 你一言我一语,几个人几乎都是众口一词的夸。 能在同福居掌刀的厨子,那都是有着几十年工龄的人。现在他们这么毫不犹豫的夸起这一套刀子,也就证明了——这些刀子的确是好看又好用。 佟掌柜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既然如此,这一套刀具我要了!你们给开个价吧!” “十两。”舒春兰脱口而出。 “十两?你抢钱哩!”佟掌柜又脸一沉。 舒春兰却笑着摇头。“掌柜的您不是都知道了吗?这一套刀子,它只要进了同福居,那就不止是刀子那么简单了。它代表的是身份,是地位。难道您觉得,镇上、县里的达官显贵们来这里吃上一桌酒席,您拿出来给他们做酒席的刀具不该贵一点吗?这价钱越贵,就越是能彰显客人们的身份哩!” 佟掌柜牙疼的搓搓牙花。“你个小娘子倒是能说会道。不过十两银子还是太多了,有这个钱,我再找人去照样打都能打十套了!” “您去外头找人可打不出我们这一套的外观和手感。”舒春兰毫不客气的呛声。 佟掌柜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就这么几把刀子,在外头也就卖个十来文一把的,好点的一百文顶天了!现在在一起凑成一套,再在上头冠上一个达官显贵专用的名号,这价钱就蹭蹭蹭的往上涨,说他们是狮子大开口都不为过了! 这笔钱他还是觉得太高了。 见他犹豫着,舒春兰也不逼迫。“要是您真觉得太贵的话,那这门生意就算了。我们再去找下一家好了。” 说着,她对郑宏使个眼色,郑宏上前去把这一套刀具给收起来包好。 眼看他们这么干脆利落的收起了刀子,佟掌柜又有些不舍。 “小娘子,不是我说,十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你们要是坚持这个价钱的话,只怕偌大个龙门镇都没有人家会愿意出这个钱来买。” 结果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大吼—— “我买我买!不管你们要多少钱,我都买!” 第53章 第一笔大生意 这个声音,佟掌柜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立马回头,果然看到他的死对头——醉仙楼的章掌柜正呼哧呼哧的往这边赶。 一边抹着脸上大把大把的汗,他一边高喊:“你不要我要!小娘子,你们有多少东西我都要了,多少钱你们随便开!” 这老小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佟掌柜心里急得不行。 其实他也不是真心要拒绝他们。毕竟一门大好的生意摆在面前,他疯了傻了才把它给推出去! 只是,这对小夫妻这么趾高气昂的德行刺激到他了。想当年,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铺子里当学徒,跟谁都装孙子哩!所以他看他们很有些不爽,就想趁机锉锉他们的锐气。 结果谁知道…… 一看死对头出现,佟掌柜也心急了。毕竟,醉仙楼可比他们同福居财大气粗多了,十两银子姓章的根本都不放在眼里! 唯恐这一套刀具被章掌柜给抢了去,他忙不迭把那一包刀具从郑宏手里抢回去。“谁说我不要的?我们价钱都已经谈好了,小娘子你说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舒春兰就发现佟掌柜章掌柜两个人都把目光对准了她。 现在,这两个人是等着她来给他们一个交代哩! 舒春兰连忙又扬起笑脸。 “佟掌柜说得没错,我们都已经谈好了。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错,就是这样!”佟掌柜忙不迭点头,就对身边的小二使个眼色,让他赶紧去账房那里支取十两银子过来。 小二机灵得很,一溜烟的就跑走了。 不多时,账房先生已经亲手捧着一锭白花花的十两纹银出来了。 佟掌柜转手就把这一锭银子交到舒春兰手上,那一套刀具也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醉仙楼的章掌柜见状,他顿时气得直跺脚。“姓佟的,你抢我生意!” “呵呵,姓章的,你这说的什么话?明明是他们俩自己找上门来要和我谈生意的,我们在你来之前就谈妥了,现在更是当着你的面把生意给做完了。这一切都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何来抢你生意一说?我看你呀,根本就是抢别人生意抢多了,现在只要看到别人比你好你就觉得别人是在抢你生意!”佟掌柜冷笑。 章掌柜被气得不轻。 可眼下这件事,他的确不占理,也没法子呛回去,就只能看向舒春兰夫妻俩:“你们这是故意气我的?明知道我找了你这么久,可你们迟迟不来。好容易你们出现了吧,结果却……哎!” “或许这就叫有缘无分吧!”舒春兰冲他歉疚一笑,“现在我们生意已经做完了,我们也该回家了。几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下次再来镇上,你们千万记得过来坐坐啊!”佟掌柜难得旗开得胜,现在一张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尤其当着章掌柜的面,他更是想方设法的和舒春兰夫妻俩套近乎。 章掌柜看着,他又被气了个脸红脖子粗。 舒春兰当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也就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把钱给揣起来,拉着郑宏出去了。 佟掌柜笑呵呵的送他们到了大门口,当然,他的真实目的可不是送这对身份低下的铁匠夫妻,而是……抓紧时间看章掌柜落败后失魂落魄的样! 一直到舒春兰夫妻俩和章掌柜都走远了,他才笑呵呵的转身回去店里继续干活。 却说舒春兰和郑宏离开了同福居后,两个人就打算直接回家了。 可刚走出同福居所在的巷子,章掌柜就快步追了上来。 “两位请留步!” 舒春兰和郑宏双双停下脚步。 “章掌柜有何吩咐?”站出来说话的人依然是舒春兰。 章掌柜看着他们俩,眼神有些复杂。 “你们是在故意膈应我吗?就因为上一次在集市上我对你们态度敷衍,这次你们主动找上门来又被门房奚落了,所以你们就用这样的法子来让我后悔?” “章掌柜您想多了。”舒春兰摇头,“这一切纯属巧合。我刚才也说了,只是我们有缘无分。或者也可以说,是老天爷冥冥中的指引吧!” 章掌柜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舒春兰又笑笑。“好吧,说实话,一开始我们的确是打算把那一套刀具卖给你们醉仙楼的,我们也着实最先去的就是醉仙楼不是吗?可后来发生的事情您也知道了,真不是我们不想,而是我们根本进不去你们醉仙楼的大门啊!我们不是龙门镇的人,来一趟麻烦死了。要是一直在后门口傻等,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只想赶紧把这一套刀具给处理掉,然后回家歇着去。所以,既然进不去你们醉仙楼,我们就只能去找你们的死对头同福居了。毕竟,在龙门镇,能有资格和你们醉仙楼相提并论的就只有他们。” “只不过……这里头根本不存在任何膈应不膈应的说法,现在我们只是生意人。谁看上了我们的东西,愿意给我们钱,我们就卖。而刚才,只是因为佟掌柜先看中了,我们也讲好价钱了。那我当然就把东西卖给他了。” “是这样吗?那还好。”章掌柜连忙舒了口气。 他忙不迭的上前来抓住郑宏的衣袖。“既然这样,那你们先别回去了,跟我去一趟醉仙楼!” “你家的刀又出问题了?”舒春兰第一反应就是这样。 章掌柜一脸的一言难尽。“反正,你们先跟我去了再说吧!” 死活拖着他们回到醉仙楼,几个人从大门进去,直接穿过大堂到了后厨。章掌柜将两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刀子拿过来:“小兄弟,这两把刀你觉得怎么样?” 郑宏目光一扫,立马指向左边那把:“这是我磨过的那把。” “没错,就是这把!”章掌柜用力点头,“小兄弟,你本事着实不小啊!要知道之前我们也没少找人来磨刀,可是这么些年下来,就只有你,能把一把刀磨得跟新的一样!不对,是比新的还要好!现在用了三个月了,刀锋还锋利得很,都不用磨!你可要知道,之前每次只要我们从省城买了一把刀子回来,最多只用一个月,刀子就出问题了,就得送回去重新磨。你这手艺真是太好了,你从哪学的?” “新刀只能用一个月?”郑宏的重点却落在了这句话上。 掌柜恨恨点头。“可不是吗,就一个月!这姓邹的是越来越黑了。想当初,我们一开始在他们那买刀的时候,一把刀还是用了两三个月才会出问题哩!可是现在……哎!” 舒春兰听了,她也不禁皱眉。“他们也未免太不厚道了点。简直是想赚钱想疯了,都钻进钱眼里去了!” “可不是吗?”章掌柜恨恨点头,可马上他又垮下脸,“可又有什么法子哩?放眼整个东江省,就他们铺子里出的刀具最好了,切出来的烧鹅最好看。而且我们醉仙楼的名声又已经和烧鹅绑在一起了,那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郑宏听后只是沉着一张脸没多话。 舒春兰却笑了。“难怪,你们根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这样,那你们就继续和邹家做生意去啊,又巴巴的来找我们干什么?” “这个……我是不能不找啊!”掌柜的又忍不住长叹口气,“你们是不知道,他们要是只这么做的话,我们也就咬咬牙认了。可就在上个月,我们又拿刀去磨,却被他们告知,说以后每把刀只能拿去磨十次,十次之后他们就不管了!这不是明摆着逼着我们继续买刀吗?然后哩,马上他们又告诉我们,刀子涨价了!之前一把一两银子,现在都已经涨到三两了!” “我的天,三两银子一把刀?抢钱啊!”舒春兰脱口而出。 不过话刚出口,她就想到——他们的六把刀被她给卖了十两银子,这其实也是抢钱。 只不过,比起姓邹的来,她觉得自己还是厚道多了。 她这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章掌柜深有同感的重重点头:“可不就是抢钱吗?还是明目张胆的抢!这姓邹的其实也就是仗着他们祖上去汝南段家学了小半年的艺,出来之后就了不得了,现在谁见了他们都得跪着走。哎,我也是气不过啊!” 章掌柜这番话一出口,舒春兰就明显察觉到郑宏周身又笼罩上了一层冷意。 怎么回事? 她连忙转头去看,就见郑宏果然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是这样吗?”他轻声说道。 幽幽的声音从他唇缝里飘出来,莫名又让舒春兰一个激灵。 章掌柜也觉得有点冷。 他忍不住揉揉胳膊。“可不是吗?他们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郑宏的反应是一把把两把刀都给抓在手里。“这两把刀,我再给你们磨一磨。” “那感情好!”章掌柜双眼大亮,赶紧招呼人去准备磨刀石。 郑宏也说到做到,用心的把两把刀都给磨好了。 磨完了,他定定说道:“这两把刀,你用上一年不会有问题。” 章掌柜顿时高兴得不行。他连忙伸手向来接刀子。 却没想到,郑宏胳膊一缩,把拿着刀的手给缩回去了! 章掌柜接了个空,他愣住了。“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宏定定看着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第54章 等着看笑话 嘎? 章掌柜又怔愣了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 “哦哦哦,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叫人去取钱!”他忙不迭点头,赶紧冲身后的小厮使眼色。 小厮一溜烟的去抱了一兜子叮叮当当的铜板过来。 章掌柜也不数,直接连着钱袋一起塞进他手里。 郑宏接过来后,却只抓了一把,剩下的又塞回去。 章掌柜不肯收,郑宏只说:“磨一次五十文,两把一百文,我只拿我应得的。” 男人语气这么坚定,再加上一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章掌柜也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他的双手乖乖的把多余的钱给接了回去。 至于那两把磨好的刀,也自然已经交给了小二,小二宝贝似的捧在怀里送回厨房去了。 又赚了一笔钱,舒春兰心情大好,立马又想告辞。毕竟现在时候不早了,他们还要花上一两个时辰走回去哩! 可是章掌柜还不舍得放他们。 “两位一大早的就过来赶集,刚才又从醉仙楼去了同福居,再从同福居过来醉仙楼,来来回回走了半天,你们累了吧?咱们相逢就是有缘,那两位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然后再上路。这也权当做老夫对二位聊表一下谢意了。” 打铁之外的事情,郑宏不参与,所以现在他又化身成了一根硬邦邦的柱子。 舒春兰仔细的想了想章掌柜的邀约,然后她点头了。“这样也好。我们的确饿了。” 既然有人愿意请他们吃饭,她傻了才拒绝!而且从刚才章掌柜嘴里她也知道,郑宏磨的这两把刀,至少帮他们省下了五六两银子的费用。这边都足够他们在醉仙楼吃顿大鱼大肉了!既然如此,他们这顿饭也吃得心安理得。 心里不虚,他们也就大大方方的随着章掌柜去了前头楼上厢房里。章掌柜亲自吩咐厨子做了几个醉仙楼的招牌菜,还让人端上来一壶酒,自己留下来陪他们吃。 说句心里话,舒春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今天眼前突然一下摆上了这么多大鱼大肉,她的眼睛都差点看花了! 一大桌子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浓郁的香味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跳出来了。她片刻都舍不得耽搁,赶紧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郑宏更是不客气。他本就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对桌上的饭菜自然毫不客气的风卷残云。 章掌柜早吃惯了醉仙楼的菜色,他相对镇定多了。不过看到郑宏小两口对店里的菜肴这么捧场,他也十分欣慰,又主动给他们倒酒夹菜,把姿态摆得低低的。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不知不觉章掌柜就问起了他们的身份。舒春兰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告知了他。 章掌柜一听。“你……你果然是隔壁天门镇下头坡子村里头那个铁匠?” 郑宏点头。“是。” 掌柜的神色顿时又变得有些诡异。 舒春兰立马笑了。“想来章掌柜您已经知道我们俩的身份了吧?没错,我们就是坡子村乃至整个天门镇人见人憎的奸夫淫妇。也是因为在天门镇混不下去了,我们才不得已跑来龙门镇做生意的。” “这个……呵呵,应该是他们误会你们了吧!我看你们俩好好的,分明就是两个正经人啊!”章掌柜干笑着说道。 舒春兰却摇头。“不,他们说得是真的。我们在天门镇的名声的确已经坏了,而且接下来还会坏得更彻底。您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等着看好了。” 等着看?看什么?章掌柜很想问,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既然他不问,舒春兰也不会傻到把她和文家黄家之间的纠葛和盘托出。 和郑宏吃了个水足饭饱,两个人就起身告辞。 章掌柜虽然被他们的身份弄些有些晕头转向,可还是亲自送他们下楼出门。 眼看着这对夫妻俩挑着担子的身影消失在前方,他立马转身往回跑。“快,准备笔墨纸砚!”他要给县城那边写信,告知这一情况! 这一次,他不会再傻到任由他们离去而不闻不问了。 他有一种直觉——以后,只怕大家打交道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 不管在这个在背后做什么,舒春兰拿了钱,她就兴冲冲的拉着郑宏往集市上跑。 “这次来龙门镇真是太值了!一不小心就赚了这么多钱,都够咱们一年花的了!既然这样,咱们这次除了买生铁和米肉外,就再多买几只母鸡吧!再搭上一只公鸡。现在母鸡下蛋,咱们吃。等到开春再把新鲜鸡蛋攒起来,让母鸡孵一窝小鸡,那么明年咱们的鸡蛋鸡肉就都不用愁了!至于那十两银子,咱们还是先攒起来,等风头过去了,手头也多攒了点,就去下头平地上买块地皮盖房子。再然后,咱们再慢慢攒钱买地,你说好不好?” 脑海里浮现出舒春兰描绘的画面,郑宏连忙点头。“好。” 舒春兰顿时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两个人也着实说到做到。反正手头有钱了,他们买了满满一筐的生铁,十斤肉,三十斤米面,还花七十文钱买了十只母鸡一只公鸡,把两只筐子都给装得满满的,舒春兰还提了两只鸡在手里,两个人才担着这些东西一起回家了。 虽然担子沉甸甸的,可是两个人今天收获丰盛,因此心情大好,再沉的胆子挑在肩上都觉得脚下生风,走起路来轻快得很。 等回到家里,天都已经黑了。舒春兰还是挽起袖子炖了一大盆红烧肉,让郑宏和大黑都吃了个过瘾。 第二天,郑宏自然又一头埋进打铁房里打起铁来。 舒春兰已经和他商量好了:以后,他们每半个月往龙门镇去一次,卖了铁器然后买生铁和米肉回家。 为了这个家,他身为男人当然要更用心的干活赚钱了。 不知不觉,平静的日子淌水一样的过去,十天的时间一溜烟就没了影。 这一天,郑宏破天荒的没有一早就钻进打铁房里干活。舒春兰去地里除了草,正打算指挥男人去小溪里挑水过来给菜园子里的菜苗浇水,就听到山下敲锣打鼓的,那股热闹劲都传到山上来了。 舒春兰脸上的笑意立马僵住了。 郑宏也慢慢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报喜的来了。”舒春兰轻声说,“文成中举了。” 男人眼中一抹晦色一闪而过,他的大掌立马紧紧抓住她的柔荑。“没事,有我。” “我知道。”舒春兰点点头,她将头一歪,慢慢把整个身体都靠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我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很无力。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舒坦日子,结果现在这个消息一传回来,有些人又要开始蹦跶了。” “他们蹦跶,我们就拍死。”郑宏毫不犹豫的回答。 舒春兰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你知道怎么拍死他们吗?” “知道。”男人点点头,随手又从怀里摸出来一根细针递给她。 舒春兰接在手里看了又看:“你给我打了根针?至于吗?” “至于。”男人定定点头,“当初我用那块西域精铁打了两把匕首,然后就只剩下这么一点料子,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这点东西可以拿来干什么。不过现在……” 有了她,这东西就有用处了。 舒春兰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连忙欢喜的把针收下了。“那可好!之前我用的那些针不大好,动不动就弯啊断啊的,隔段时间就得再去买上一根。现在你给打的,肯定能用好久!” “嗯。关键时刻,它还能保你的命。”男人点头说。 舒春兰又一顿,才冲他展开笑颜。“没错!” 于是,这件事就过去了。 只不过,关于文成的消息,就算他们俩不刻意去打听,舒春兰也从村子里那些上山来打柴的人嘴里听到了一些。 更别提族长一家子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都快乐疯了!黄松又特地叫了两个小孙子过来,故意在他们屋子附近大声说话,把文成的近况都给说了个一清二楚。 舒春兰就知道,文成果然中了举人,名次在中间。虽然不算太好,但也不差。中了举人后,省城里的知府大人还特地把他给请上门去喝了一顿酒。据说,他们俩还聊得很好哩! 不过,文成自觉学问还不够扎实,就没打算明年直接去京城考春闱。在知府老爷府上吃过酒席后,他就打算打道回府了。当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县城了。在那里,他又被县太爷给拦了下来,说是要在县城住上几天再回来。 黄松一家人现在都高兴得不得了,就跟是自己家的儿孙中了举人似的。族长甚至还特地交代儿子,要去镇上请酒楼里的大厨来做一桌酒席,给文成接风洗尘哩! “哼,现在文成可算是熬出头了。等他回来,我看那些做过对不起他事情的女人还有没有脸面出去见人!”黄松的孙子特地扯着嗓子冲着舒春兰他们的屋子这么喊了一句,才得意洋洋的走了。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也忍不住轻哼了声。 “他们是打算等着看我的笑话吗?可是……为什么我看他们笑话的可能性更大?” 第55章 来挖人 虽然嘴上说不介意。但只要想到文成这个阴险狡诈的东西真的中了举人,还马上要回来耀武扬威了!舒春兰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 她几乎可以想见,那群人能干出来些什么事情。 随着文成回来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她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低落。 郑宏看在眼里,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幽暗。 一转眼,距离他们再去龙门镇的日子就要到了。 但是,没等到他们往龙门镇去,龙门镇那边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来的人是章掌柜。 当看到他出现在自家门口的时候,舒春兰都惊呆了。 “章掌柜,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我是该坐坐了。爬了一路的山,我这幅身子骨都快累垮了!”章掌柜走进去后,赶紧一屁股坐下。舒春兰给他端来一碗水,他立马端起来大口大口的喝了。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也没好到哪里去。 几个人连喝了好几碗水,才终于觉得舒服点了。 这时候郑宏已经从打铁房里出来了,大黑也守在她身后,两个人一条狗齐刷刷看着章掌柜几个人。 章掌柜顿时觉得那天那种仿佛被一双眼睛死死盯上的感觉又出现了。他连忙主动扬起笑脸:“今天我过来一趟,才发现你们在这里的处境比我想得还要糟得多啊!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换个清净地方继续过活?” 舒春兰眉梢一挑。“章掌柜今天是来请我们出山的?” 章掌柜笑着点头。“小娘子你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和你们绕圈子了。事情是这样的,郑兄弟给我们酒楼磨的那两把刀实在是太好用了!大厨用一次就夸你一次,我也把这事告诉了我们东家,东家前两天特地给我回信,让我一定要请你给我们铺子再打几把新刀才好。价钱这个好商量,你们只管开就是了!” “你们只是上门来求刀的?”舒春兰不信他的话。 章掌柜讪笑。“好吧,又被小娘子你发现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老板也是一个爱才之人,又知道郑兄弟有这么一门好手艺,说实话他留在这个山村里实在是太可惜了。正好,你们不也和坡子村的族长有些龃龉吗?我看,干脆你们就跟我走好了!进我醉仙楼,我们后厨的所有刀具就都交给你们打磨。每个月我都给你们开工钱,保管叫你们的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你们看怎么样?” 说白了,他是来挖人的。 而且,挖的对象还是郑宏。 舒春兰连忙回头看看,就见郑宏还跟块木头桩子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发表意见了。 舒春兰就只好继续代表他说话:“我看章掌柜您现在的态度有点急迫啊!那我现在只想问您一句话——这半个月,同福居的生意是不是超过你们了?” 章掌柜的笑脸僵了僵。 舒春兰就知道她猜对了。 “哎!” 马上,就听章掌柜重重叹了口气。“说句心里话,我是真悔不当初啊!你说一开始咱们见面,我怎么就没问问你们姓谁名谁,家住哪里哩?再不济,你们自己去酒楼找我的时候,我也该赶紧出现的啊!不然,那么漂亮的一套刀具就不会流落到姓佟的手里去了!” “所以,现在同福居还真因为那一套刀具扬名了。”舒春兰肯定的点头。 “是啊!”事已至此,章掌柜也只能老实承认了,“你们那一套刀子做得是真漂亮,被厨子拿在手里雕花片肉的时候更是好看。每次只要拿出来,客人看着心情舒坦,吃得也高兴,有时候看到兴头上大把大把的赏钱就扔出去了。这才多长点时间,镇上有钱人家就都爱往同福居去吃饭了。其实他们吃的哪是饭啊,根本就是冲着那一套刀具去的!现在龙门镇上的人都在说,没去同福居被那一套刀具伺候过的人,那都不算有脸面的人!” 这话一出,但凡要点脸面的人谁又还坐得住? 同福居的生意想不火爆都难! 这也是舒春兰一开始让郑宏打制出来这么一套刀具的目的所在。 其实人去酒楼吃饭,多半都不是为了那一口珍馐美味,而一个面子,一个格调! 可是酒楼一直开,菜肴天天有,时间一长大家也都疲乏了。那么,这个时候谁要是能拿出一个比吃饭喝酒更能显现身份尊贵的主意来,那那家酒楼就注定会被达官显贵们青睐! 正好同福居现在就占到了这个便宜。 之前在龙门镇,一直是醉仙楼压了同福居一头。那么现在,同福居反超一头,反倒把醉仙楼给踩在脚下了! 同福居的佟掌柜难得扬眉吐气,肯定会抓紧机会对醉仙楼的章掌柜冷嘲热讽。章掌柜又输了生意又输了面子,再想到本来这份荣耀应该是属于他的……他心里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这不,才几天时间,他就已经扛不住,主动跑出来找舒春兰夫妻俩了! “现在,我们东家是给我下了死命令了,让我务必要把你们给请到龙门镇去。只要你们肯过去,条件你们随便开,只要能答应的我肯定会答应你们!”为了醉仙楼的面子,为了把同福居给压下去,章掌柜现在是决心要下血本了! 说实在的,他这话让舒春兰有些心动。 她连忙又回头看看郑宏。“你觉得哩?” “我不走。”郑宏回答。 舒春兰一怔,章掌柜都急了。“我条件都任你们开了,你为什么还不答应?你要什么你说呀,我肯定会想办法给你办到的!” “我不喜欢吵杂的地方。”郑宏却说,两道目光也慢慢移到了舒春兰的小腹上,“我也不想我的孩子从小就被人使唤。” 章掌柜愣住了。“这个……你要是喜欢清静,那我给你找一处清静的宅子不就行了?至于使唤你们一家子,那你更是想多了。我把你们一家子供起来都来不及哩,又哪敢使唤你们?” “那不一样。”郑宏摇头。 “有什么不一样的?”章掌柜急得直跺脚。 可舒春兰明白了他的意思。 “的确不一样。”她轻声说道,“现在我们在村子里自由自在的,其实过得也挺好的。可要是真跟你去了镇上,那就彻底依附在你们身上了。现在你是把话说得很好听,可到事实就是我们要成为醉仙楼的帮佣。这么想想,其实挺不划算的,那还是算了吧!现在日子苦点就苦点,好歹我们心里自在就够了。” “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什么帮佣……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哩!”章掌柜低叫。 “事关人身自由,还有子孙后代的福祉,我们不能不提前考虑。”舒春兰定定摇头,“所以,这件事我们不能答应。您请回吧!” 说着,她就起身想送客。 可章掌柜哪里舍得走? 他这次出来之前可是在东家跟前打了包票,一定会把舒春兰夫妻俩给带回去的! “这件事咱们再商量商量行吗?”他一改刚才商量的态度,直接低声下气的开始祈求了。 一个比自己年长一辈有余的人这么好声好气的恳求,舒春兰也做不出拉下脸赶人走的事。只是,在原则面前,她始终不肯改口。“这个没得商量,我们不会离开坡子村的。” “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姓文的中了举人,马上就要回来了。等他一回来,肯定就要找你们算账了。整个天门镇的人都没那个胆子得罪他,到时候你们肯定没好日子过!可要是去了龙门镇就不一样了,在那里有我,还有整个醉仙楼做你们的靠山,你们不就不用怕他们了吗?”章掌柜想不明白。 “看来在过来之前,您还真是把我们的底细给研究了个投啊!”舒春兰笑笑。 章掌柜一脸无奈。“我这不也是为了知己知彼吗?怎么样,我都开出这个条件了,你们就跟我走吧!我保证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不走。”谁知道,舒春兰还是定定将头一摆。 章掌柜一张老脸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了。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这一村子的人都已经把你们给欺负成这样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不是为了留恋。”舒春兰轻轻摇头。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他们忏悔。”舒春兰说。 章掌柜的脸色更复杂了。 “您不信?”舒春兰笑了,“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九成九的人都会觉得我们是疯了。可我说的是真的,别看现在他们占了上风,可他们不会长久的。到头来,他们肯定会后悔。而到了那个时候,好戏才正式开场。” 为什么?听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出这番话、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章掌柜这个见惯了世面的人都觉得后背上一凉,好像有一阵阴风从背后刮了过来? 这个小娘子……她也不简单! 他在心里暗暗想着,也更加坚定了决心——他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第56章 所谓的好主意 可是,不管他好说歹说,舒春兰和郑宏就是不改口,两个人打定主意一定要留在坡子村,哪里都不去! 章掌柜说得嘴巴都干了也没让他们动摇哪怕一下。 到最后,他不得已只能妥协:“那好,你们不跟我走可以,那我请你们给我们醉仙楼也打上一套刀,这事你们总能答应吧?我要比同福居更好的!” “这个没问题。”舒春兰点头。 郑宏也点头。“可以。” 章掌柜这才松了口气。他连忙摸出来三锭银子放到桌上:“这里一共是三十两银子,你们收好。” “太多了!”舒春兰连忙摇头。 “不多不多。”章掌柜笑呵呵的,“既然同福居能花十两银子买来这么大的一个荣耀,那我们多花一点价钱来买比他们更大的荣耀,那也是理所当然。而且,我这次可不止要一套。” 舒春兰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吧,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不和您来虚的——这件事,同福居已经抢占了先机,也先入为主的在龙门镇那些地主老爷们心里留下了印象。现在您就算多花一倍的钱、买回去更好的刀具,那也不可能重复他们的荣耀,就更别提迅速超越了。到头来,你们最多就能做到一个赶上他们。要想超越他们,你们还得靠自己的努力。” “这个我当然知道。就算到头来我们没有超过同福居,我也不会把事情怪到你们头上,这个你就只管放心好了。”章掌柜笑呵呵的点头。 舒春兰也才点头。“那好。现在咱们就来一起讨论一下给醉仙楼做的刀具的新样式吧!” “我还能自己挑么?那可真是太好了!”章掌柜本来还在因为他们俩拒绝跟自己走而心灰意冷。不过现在听到这话,他立马又精神一振,瞬息精神抖擞的和他们商量起事情来。 等到从山上下来,章掌柜脸上又满满都是笑。 当坐上马车,车轮滚滚带着他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还高兴得哼起了小曲。 醉仙楼的掌柜亲自上山去见了舒春兰和郑宏小两口,这个消息很快就被族长一家子安排在山脚下的眼睛看到,然后传进了族长耳朵里。 “切,他们俩这是知道文成要回来找他们算账,所以狗急跳墙,急巴巴的去龙门镇那边找靠山了?可这个靠山也就是县城里一个商人,能保得住他们?做梦吧!”黄远得知消息,他第一时间嘲讽起来。 族长也冷着一张脸。“他们俩也算有本事。这才几天,就又抓到靠山了。” “抓到了又怎么样?和热乎乎的举人老爷比起来,一个商人算个屁!”黄松一脸不屑,“等文成回来,他一句话,保管那商户吓得屁滚尿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你话也不能这么说。成小子才刚中举人,威信都还没立起来哩,你怎么就急着让他去仗势欺人了?这对他的名声不好。”族长一脸深沉的摇头。 黄松一瞪眼。“那爹你的意思是还要放过这对狗男女?” 族长听得也怒了,一把挥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打过去。“你个臭小子,一把年纪都当爷爷的人了,怎么眼睛还就盯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一个商户而已,什么时候对付不行,就非要现在?而且,对付人的法子多了去了,也不是非得当面锣对面鼓的吵架才叫对付!” 这话黄松听得晕晕乎乎的。不过,虽然不明白老头子到底什么意思,可他也差不多知道了——老爷子已经想出主意来了! “爹,您说,您这怎么打算的?”他忙问。 族长白了他一眼。“很简单,杀鸡儆猴!龙门镇那边一个叫同福居的酒楼不是火得很吗?他们就是醉仙楼的死对头,我听说那间酒楼里还有一套专门为达官贵人准备的刀具,除非身份高贵的人出现,那刀都不会拿出来。成小子的身份够高贵了吧?那咱们就请同福居的厨子过来专门给置办一桌酒席!” “呀,这个法子好!”黄松连忙点头,“既打了醉仙楼的脸面,又抬了成小子的身份。还是爹您厉害,我就没想到这一出!” “所以你给我多学着点,别一天到晚的就想着和人蛮干。”族长没好气的教训。 黄松点头如捣蒜。“是是是,爹您说得对,是儿子太笨了。” 这件事定下,第二天他们就去了龙门镇找同福居的佟掌柜说事。佟掌柜当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再过上几天,山下又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文成终于坐着县太爷的马车回到了坡子村。 族长亲自带着人出了村子去迎接,迎接新科举人的炮仗更是摆出去一里地,从刚看到马车开始就噼噼啪啪的响了起来,声音大得快把人的耳朵都给震聋了。 也是在这一天,郑宏打好了给醉仙楼的刀具,正好家里的米和肉都已经吃完了,两个人就又挑上担子一起往龙门镇去。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正好鞭炮已经放完了,马车开到了村口,文成才终于掀开帘子下来了。 族长赶紧亲自迎上去。 但文成却并没有看他,而是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正从山上走下来的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 当看到这对小夫妻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的时候,他眼神一暗,嘴角忽然翘起一抹冷笑。 舒春兰也勾勾嘴角,冲他释出一抹浅笑。 郑宏看到这一幕,他的反应是一把拉上舒春兰,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舒春兰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赶紧乖乖跟着他往前走。 “呸!这对奸夫淫妇,现在是故意跑过来给你看的哩!”眼看这两个人已经走远了,族长孙子黄远才屁颠屁颠的迎上来。他装模作样的骂了舒春兰几句,又对文成扬起笑脸,“不过文小子,你不用把他们当一回事,他们肯定是怕了,才故意来你跟前做做样子的!” “我当然没把他们给当做一回事。”文成立马回神,就上前去把族长给扶了起来,“族长爷爷,您是长辈,哪里能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您快快起来,咱们一起回家去,我还有好多话要和您说哩!” “是是是!你这一去好几个月,爷爷都想死你了,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哩!”族长激动得直点头,赶忙抓紧了他的手就把他往回带。 一面走着,他一面对身后的几个儿子使个眼色。 几个儿子赶紧让开,让身后一个模样标致的小姑娘羞羞答答的走了出来。 “成哥哥。”她来到文成跟前,娇滴滴的对他屈身行个礼。 文成温文尔雅的对她拱手行个礼:“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赶紧捂着脸躲进人堆里。 族长一行人看到,大家都欢快的笑了起来。 一行人顿时都兴高采烈的,欢喜的簇拥着文成往回走。 在他们热热闹闹的往回走的时候,舒春兰和郑宏也正沉默的走在去龙门镇的路上。 今天路上人可不少,不过都是往他们天门镇这边来的。一边走着,舒春兰还听到有人在小声的说话—— “快点快点,坡子村那个新举人回来了,咱们赶紧看热闹去!” “走走走,新举人哩!听说他长得可好看了,今天我可得好好看看!” …… 大家兴冲冲的迈着步子,还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关于文成的各种传言。 听到的看到的越多,舒春兰就察觉到她的手被捏得越紧。 好容易踏进了龙门镇的地界,往坡子村去的人几乎没有了,她才轻轻说了句:“你捏疼我了。” 郑宏一听,立马放开手。 “我……” “你吃醋了,我知道。”舒春兰点头。 “没有!”男人立马摇头。 可是,他的两个耳朵尖却红通通的,怎么遮都遮不住。 舒春兰看到了,她捂嘴笑笑,连忙又反握住他的手掌。“好了好了,我就当你没有还不行吗?走走走,咱们赶紧去醉仙楼卖东西去,其他的事情又和咱们没关系,我们管它那么多干什么?” 郑宏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任由她拖着走了。 这次他们就是冲着醉仙楼来的。 醉仙楼的伙计应该也是早被章掌柜交代过了,远远看到他们俩出现,伙计就主动迎了上来。“郑老板,郑娘子,你们可算是来了,两位赶紧里边请,我这就去请掌柜的去!” 都不用他们多说,伙计就直接把他们请上二楼,交代人送来一壶茶水几碟点心,然后才笑眯眯的出去了。 再过上一会,章掌柜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你们两位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东西都打好了吗?” “打好了。”舒春兰点头,从筐子里把那两包刀具拿出来。 章掌柜赶忙接过去,小心翼翼的在桌上摊开。当看到包袱里这七八把精致锋利的刀子的时候,他眼睛都直了。 “真好,真好!”连叫了好几声真好,他才回头吩咐人,“快去把闵大厨叫过来!” 伙计赶紧答应着去了。 章掌柜才又低头检查了这些刀子好半天,他那颗激动的心才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怎么会这么快?”他这才想起来不对劲,“我记得我去你们那也才没几天。” “因为,这套刀具其实我们一早就开始打制了啊!”舒春兰笑眯眯的回答。 章掌柜一愣,随即才竖起大拇指。 “你这个小娘子,可真厉害!我又被你给骗了!” 第57章 生吞哑巴亏 这话一出,他们桌上勉强维持的热闹氛围凝固了。 马上,其他桌上的人也收起了笑脸,大家齐刷刷的盯向他们这边。 族长嘴皮子抖了抖,他瞪大眼睛看着文成。“文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文成大大方方的看着他:“族长爷爷,实不相瞒,这次我从省城回来后在县城了住了几天,就是在和县太爷商讨成亲的事情。县太爷想把他的爱女许配给我,这是对我的肯定。他的身份你们也知道,我哪能拒绝?这样的话,也就只能对不起喜丫头了。不过,喜丫头是个好姑娘,我相信她以后一定能找个好人家的。等她出嫁的时候,我一定会以兄长的身份给她送一份添妆。” 族长的一张脸顿时变得灰败一片。 在场其他人也都挤不出来笑脸了。 喜丫头听到这话,她更像是被人当头狠狠敲了一棒子似的。刚才还羞答答笑得一脸甜蜜的小姑娘,陡得笑脸一凝,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她嘴角才抽了抽,眼睛里滚出来两颗豆大的泪珠。 但不等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她就赶紧双手捂住眼睛,扭头一溜烟的跑走了。 “喜丫头!喜丫头!”黄家的女眷见状,赶紧低声叫着追了过去。 族长一群人也才像是清醒了过来。 只是现在,老族长脸上是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了。喝了这么多酒,他脸上也不见一点红光,反而苍白得厉害。 大晚上的,他家院子里挂了十几盏大红的灯笼,其中两盏就在他头顶上。红红的光线照射出来,却显得他这么干瘪瘦小。一阵风吹过来,他的身体也跟着左右摇晃的,差点就倒下去了。 见状,一旁展示厨艺的厨子们也都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文成他爹文耀一看情形不对,他赶紧过来,拉着儿子似模似样的对着族长一群人行了个礼。“我看大家也吃喝得差不多了。文小子今天才回到家哩,他肯定累坏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明天我们再挨家挨户的去拜访啊!” 说着,他已经拉着文成走了。 一直到人走远了,族长一大家子还呆呆的站在那里。 然后,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不好了,喜丫头上吊了!” 族长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杵着拐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然后,整个屋子里都乱套了。 好在发现得及时,喜丫头一条命是救回来了。只是她却怎么都不肯再留在这里,哭着喊着要回家。她爹娘也心疼闺女,一家人连夜都不过,直接走了。 送走了女儿一家子,老族长瞬息跟老了二十岁一样,一头花白的头发变成了全白。 黄松几个人也都拉着一张脸。 “爹,现在该怎么办?姓文的根本就是在过河拆桥啊!他们太过分了!” “就是!他们真不要脸!当初要不是他们答应了等考中举人就娶喜丫头,咱们哪会给他们占那么多便宜?结果现在倒好,他中了举人翅膀硬了,还攀上了知县老爷的闺女,就把咱们喜丫头给踹一边。亏得他也干得出来!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孙辈人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们更忍不下这口气,已经有人捋起袖子要往外冲。 亏得身边的人眼疾手快把他给拦下了。 “你们别拦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姓文的讨个说法!”这个人还在挣扎大叫。 “够了!”老族长忍无可忍一声高喊。 一群儿孙立马齐刷刷的看向他。 面对儿孙们一双双期盼的目光,老族长抓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末了无声的叹了口气。“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们再闹又能有什么用?就凭咱们家的本事,能和县太爷对着干吗?” “那,就任凭他丢下喜丫头,风风光光的迎娶知县小姐?”黄远不服气的低叫。 “不然哩?还能怎么样?”族长咬牙切齿的说道,“而且,咱们不止要让他风风光光的把知县小姐娶进门,还要先帮他在村子里把房子给盖好了。等以后知县小姐嫁过来了,咱们也要对知县小姐客客气气的,千万不能怠慢了!” “爹!” “爷爷!” 一屋子的男人都被他这番话给气到了。 老族长目光幽幽的环视一周。“你们以为我乐意这样啊?可咱们就是平头百姓,能和知县老爷斗气吗?要是知县老爷一个不高兴,咱们一家子都别想活了!而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去县里打官司的时候,知县老爷就一门心思的帮着舒春兰那个淫妇对付咱们,他的心早就偏了!他……”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一对昏黄的眼珠子猛烈转动着,就连身体都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原来、原来是这样!”他抖着嗓子低叫。 “爹,您怎么了?”黄远赶紧把他给扶起来。 老族长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疲惫的摆摆手:“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文成他分明早已经和线条也勾搭上了。咱们也早就被他给算计上了!这个哑巴亏,现在我们只能吃了!就这样吧,大家都散了,早点歇着去吧!” 其实道理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想到文成干的这些事,他们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尤其看着一家之主都被这件事情给打击得都快站不住脚了,他们心里更气得不行。可是,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他们还能去也把文成拖出来打一顿?不,他们可没这个胆。 到头来,所有人也都只能叹着气,垂头丧气的回屋去休息了。 同福居的人也没想到,他们就过来办个酒席,居然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不过戏看完了,眼看这群人就要走,他们又忙不迭的拉住了一个人。“这酒席是吃完了吗?那我们的辛苦钱……” “放心吧,该你们的一个都少不了!”族长无力的挥挥手,交代人去取钱。 这次给他们的当然只有一开始说好的工钱。至于赏钱什么的,那是想都不用想。 一群厨子现在在龙门镇里可是备受吹捧,每次出来伺候酒席,拿到的赏钱也是一抓一大把。毕竟能吃得起这样酒席的人,身份都不差了。被伺候得好了,他们大把大把的往外撒钱。 都已经习惯兜里揣得满满的走人了,这次两手空空的回去,他们心里当然很不是个滋味。 只是抱怨的话他们当然不会当着黄家人的面说出口。但等出了坡子村,他们嘴上就不把门了。于是,不出一个月,整个县城里的人都知道坡子村的地主黄老爷一家子抠门得很,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都是后话。 只说老族长把满院子的宾客都遣散后,他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回了祖屋。 一屁股在那把老式的摇椅上,摇椅立马咯吱咯吱的摇晃起来,带着他的身体也跟着前后摇摆个不停。 老族长慢慢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了一副久违的画面—— 画面里,一身脏污的舒春兰正被关在臭烘烘的猪笼里。可她脸上并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冷冷看着他:“你以为文成会娶你的外孙女吗?那你就想错了!他早已经瞧不上咱们村子里的女孩子了,不信你就等着看好了!” 想想那个时候,他心里是怎么想来着? 他觉得这丫头根本就是嫉妒他的外孙女,所以故意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他才不会信她的鬼扯哩!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她说得都是真的! 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外孙女,又聪明又漂亮的小丫头,自认绝对配得上文成。结果被文成给一脚踢到一边,然后巴上了县太爷闺女的裙角。 “难道说,我真错了?”良久,老族长才张张嘴,低声自言自语。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叹息声。 幽幽的低叹迅速被漆黑的夜空所吞噬,湮灭于无形。 山下的这一通变故,舒春兰和郑宏当然是不知道的。 他们俩回家后吃了饭,舒春兰就被郑宏就缠上了。两个人亲热了一次又一次,郑宏气势汹汹的,一直攻势不减,这就苦死了舒春兰。到最后,她实在受不了,眼泪汪汪的求饶,男人才勉为其难的放过她。 只不过,说是放过了她,男人却还紧紧把她给搂在怀里,死活不许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舒春兰被勒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你不是说不吃醋的吗?那你现在这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我没吃醋。”男人还是这么一句话。 可为什么他搂着她肩膀的手掌却又悄悄的收紧了不少? 舒春兰好气又好笑。 “吃醋就吃醋,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 话音刚落,她眼前忽的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被郑宏给压在下头了。 眼看男人又要开始欺负她,舒春兰吓得赶紧低叫。“对不起我错了!咱们不说这个话题了还不行吗?” 郑宏才放过了她。 舒春兰赶紧松了口气。再抬起头,她又忍不住抿嘴笑笑:“你呀,就是心里想太多了。” 郑宏眼神一暗,舒春兰赶紧又说:“当然了,这里头也有我的原因再。要是我早点和你把话说清楚,你肯定也不会反应这么大。” 说着,她抬头看向他的眼,一脸认真的开口说道:“我不喜欢姓文的,真的。” 第58章 我只喜欢你 郑宏眉心微拧,只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舒春兰自嘲一笑。“我知道这话说出来是不大可信,可这是我的真心话。当年我之所以能进去文家,这的确是我一手操作的。因为在定下舒春草和文成的亲事之后,我就听叔叔婶婶半夜偷偷在商量要把我给卖给邻村一个老瘸子做媳妇。要是真跟了那个瘸子,我的一辈子就彻底完了!” “我想要自救,可那个时候时间紧,我也想不出来更好的法子,就只能设计叔叔婶婶把舒春草和别的男人捉奸,然后舒春草当然就不能嫁进去文家。可和文家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春花又小,就只能我代替舒春草被送过去了。可是等到了文家,我才发现那对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两个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其实一肚子坏水。文成的娘就是被他爹给活活折磨死的,他爹在床上喜欢玩些花样,可又想保住读书人的脸面,所以每次都是拿了钱去其他地方的青楼里玩。文成从小跟着他爹,也被教坏了。可是我既然已经嫁进去了,一辈子也没了别的退路,就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改变文成。” “还好这对父子也不想一辈子都留在村子里教书过活,所以看我能给帮忙出些主意后,他们就开始正眼敲我了。只不过……慢慢的,发现我的用处一直不小,他们父子俩就没打算放过我。从我十三岁开始,文成就一直想和我圆房,可我都想办法拒绝了。我告诉他,除非堂堂正正的摆上一桌酒席,拜堂成亲,不然我是不会和他圆房的。他也想过强迫我,可还是顾及着我的用处,所以没有做得太过分。” 说到这,她察觉到男人被子底下的手又握紧了她的手腕。 舒春兰连忙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然后她又继续说道:“只是从那以后,文成对我也多了几分戒备。再然后,他中了秀才,就不那么听我的话了,还经常在我跟前高谈阔论的,动不动就提外头的事情来压我,我和他讲道理还要被他教训。再然后,他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和县太爷的闺女再外头‘偶遇’了一次,两个人就情投意合了。再然后……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郑宏点头,嗓音却有些低哑。 舒春兰又笑笑。“不过我也要多谢他们。要不是他们想方设法的把我从文家赶出去,我又哪能遇到你?我本来都以为,我这辈子就要被捆在文家,等到最后被那对父子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然后被丢弃了。结果哩,我现在嫁给了你!也是自从跟了你后,我才过上了真正舒心的日子。你是不知道,之前在文家的时候,我就算夜里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说着,她又忍不住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所以,你最好了!这世上哪个男人都比不上你,我就喜欢你!” 听到这话,男人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紧接着,他眼底就又点燃了一抹火光。 “真的吗?”他嗓音变得有些暗哑。 舒春兰点头。“当然是真的!你救了我的命,还护了我这么多次,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了。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话音刚落,男人眼底的那朵小小的火苗就轰的一下变成了参天大火。 “这可是你说的!”粗声粗气的话语从男人牙齿缝里透出来,舒春兰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想要推开这个男人逃跑,可是已经太晚了。 男人抢先一步将她给按倒在床上。 “你……呜!” 舒春兰刚要说话,男人炽热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把她的字句全都给咽了下去。 很快,房间里就变得一片火热。 这边小夫妻俩解开了心结,瞬息两颗心更加亲近了。那边山下的文家里头,文成父子关起门来,又对着月亮喝起酒来。 “爹,这杯酒儿子敬您,这些日子您留在乡下受苦了!”文成笑吟吟的举起酒杯。 比起之前在族长一群人跟前那含蓄的笑脸,现在他的笑里更多了几分自在和得意。 文耀也笑眯眯的。“这点苦头不算什么,只要你能考中举人,我受的这些罪完全值得!” 父子俩杯子一碰,心满意足的喝下杯子里的酒。 然后,文成就一五一十的和父亲说起自己这次去考举人来回路上的遇到的事情。文耀仔细的听了,然后一一点评出其中表现得好或是不好的地方,文成也乖巧的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省城里的事情说完,文成又说起他在县城里的事情。文耀听着听着,又慢眯起眼:“对了,你在县城里可听到过什么风声?” “什么风声?”文成一脸迷茫。 “没有吗?那就好那就好。”文耀忙不迭松了口气。 文成更疑惑了。“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哎,还不就是姓舒的那个丫头干的好事!”想到那件事,文耀还气不打一处来。 文成等听父亲说完了前因后果,他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她还真是没让我失望。经历过那么大的打击过后,这么快又爬起来,还大出了这么一场风头!” “你小子到底是帮她还是帮你爹的?”文耀没好气的问。 文成忙不迭又扬起笑脸。“我当然是帮爹您的。而且我这不也是随口一夸吗?那丫头再厉害,她也就是个村妇,无权无势的,眼界也有限,哪里还能和我比?之前是我没回来,才让她在村子里称王称霸。可现在我都回来了,那就没她嘚瑟的地了!” 文耀轻哼了声。“话倒是说得好听。可到底你能不能做到,那还得另说哩!” 文成目光闪了闪。“爹,咱们是亲父子,您又何必还对我用激将法?是,以前我是跟她儿子似的,说话做事老被她挑错,一天到晚的被她揪着耳朵教训,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县太爷可都亲口称赞我口吐锦绣,是个难得的人才哩!知县小姐更不用说,这次我回来之前,她还悄悄的叫贴身丫鬟给我送来一个包袱。您看!” 他把身后的小包袱拿到桌上推给文耀。 文耀打开一看,发现里头装着几锭白花花的银子,还有一些精致的金银首饰。 文耀的眼睛顿时也亮闪闪的。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哩!就算拿去当铺,少说也能当个上百两吧?” “那是当然。”文成得意的把头一点,“这是她知道我刚中秀才,手头没什么积蓄,所以特地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贴补我的。” “哈哈,真不愧是我文耀的儿子,你这手段是越来越高了!”文耀满意的直点头,连忙亲手给儿子倒了杯酒。 文成也理所当然的接过去喝了。 文耀喝得满脸通红,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 “这个知县小姐倒是个知趣的,现在就已经对你掏心掏肺,看来以后等嫁过来了也能乖乖听话。就是那个舒春兰!她怎么就这么可恶!” 说起舒春兰,文成眼底的得意也一寸一寸的冰冻起来。 捏着酒杯的手掌慢慢收拢,他轻轻开口:“实在不是我对她狠心,而是她太不知道好歹了!我明明都已经答应给她留个位置了,她却不听,到头来还把事情给闹成这样。而且,她这么不听话,我也还是给了她这么多次机会,可她哩?多少个好机会,全都被她给生生糟蹋了!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呵,我看啊,这丫头现在的手段可比以前更厉害了哩!还有她那个男人,那真是个大傻子,就跟她的打手似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偏偏那傻子生得五大三粗的,我们又都打不过他!”文耀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响,文成手里的杯子也被他给生生捏碎了。 “既然是个不知好歹的傻子,那就让他去死好了!”他一把扔开满手的碎片,咬牙切齿的开口,“等我当了县太爷的女婿,想除掉这么一个铁匠,那还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你要确定县太爷真肯帮你?上次再县里……”文耀凉凉的提醒他。 文成轻笑。“爹你就放心吧!我已经知道县太爷上次为什么生气了。肯定是因为春兰已经看出来我在黄家和县太爷那边两头骗,两边都说要娶了他们家的闺女,所以她就当众把这事戳破了。县太爷心高气傲,知道这事他心里肯定不高兴,那就只能把火气都撒到黄家人身上去。” “不过,这也能说明,他心里还是看重我的,不然为什么他只一个劲的抓着姓黄的教训?而且我从省城回来之后,他对我也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一句话没提那件事,还准许我私底下和他闺女来往,这就说明他心里还是认可我这个女婿的。所以咱们不用担心,等我娶了知县小姐,他照样还是会重用我。” “那倒是。”文耀点点头,又忍不住骂,“那丫头可真够狡猾的!咱们瞒得这么紧的事,居然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我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知县老爷才不会就因为她几句话就把我扔到一边不管哩!所以真个说起来,她还是输了。”文成冷冷笑着,又想端起酒杯,才发现杯子刚才已经被他捏碎了。 低下头,再看看桌上那几碟可怜兮兮的小菜,他又不禁回想起了族长家里那一桌丰盛的宴席。 “不得不说,今天黄家那边定的那一桌酒席是真不错。那几个厨子是哪请来的来着?我想想……好像是隔壁龙门镇上叫同福居的酒楼?嗯,他们可真会玩花样的,这花样也玩得挺不错,我喜欢!等回头办婚事的时候,咱们也请他们上门来玩玩这个花样!” “那是当然!我的举人儿子,本来也只有这样的酒席才配得上!”文耀立马点头。 父子俩对视一眼,双双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 第59章 我只喜欢你 郑宏眉心微拧,只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舒春兰自嘲一笑。“我知道这话说出来是不大可信,可这是我的真心话。当年我之所以能进去文家,这的确是我一手操作的。因为在定下舒春草和文成的亲事之后,我就听叔叔婶婶半夜偷偷在商量要把我给卖给邻村一个老瘸子做媳妇。要是真跟了那个瘸子,我的一辈子就彻底完了!” “我想要自救,可那个时候时间紧,我也想不出来更好的法子,就只能设计叔叔婶婶把舒春草和别的男人捉奸,然后舒春草当然就不能嫁进去文家。可和文家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春花又小,就只能我代替舒春草被送过去了。可是等到了文家,我才发现那对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两个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其实一肚子坏水。文成的娘就是被他爹给活活折磨死的,他爹在床上喜欢玩些花样,可又想保住读书人的脸面,所以每次都是拿了钱去其他地方的青楼里玩。文成从小跟着他爹,也被教坏了。可是我既然已经嫁进去了,一辈子也没了别的退路,就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改变文成。” “还好这对父子也不想一辈子都留在村子里教书过活,所以看我能给帮忙出些主意后,他们就开始正眼敲我了。只不过……慢慢的,发现我的用处一直不小,他们父子俩就没打算放过我。从我十三岁开始,文成就一直想和我圆房,可我都想办法拒绝了。我告诉他,除非堂堂正正的摆上一桌酒席,拜堂成亲,不然我是不会和他圆房的。他也想过强迫我,可还是顾及着我的用处,所以没有做得太过分。” 说到这,她察觉到男人被子底下的手又握紧了她的手腕。 舒春兰连忙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然后她又继续说道:“只是从那以后,文成对我也多了几分戒备。再然后,他中了秀才,就不那么听我的话了,还经常在我跟前高谈阔论的,动不动就提外头的事情来压我,我和他讲道理还要被他教训。再然后,他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和县太爷的闺女再外头‘偶遇’了一次,两个人就情投意合了。再然后……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郑宏点头,嗓音却有些低哑。 舒春兰又笑笑。“不过我也要多谢他们。要不是他们想方设法的把我从文家赶出去,我又哪能遇到你?我本来都以为,我这辈子就要被捆在文家,等到最后被那对父子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然后被丢弃了。结果哩,我现在嫁给了你!也是自从跟了你后,我才过上了真正舒心的日子。你是不知道,之前在文家的时候,我就算夜里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说着,她又忍不住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所以,你最好了!这世上哪个男人都比不上你,我就喜欢你!” 听到这话,男人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紧接着,他眼底就又点燃了一抹火光。 “真的吗?”他嗓音变得有些暗哑。 舒春兰点头。“当然是真的!你救了我的命,还护了我这么多次,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了。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话音刚落,男人眼底的那朵小小的火苗就轰的一下变成了参天大火。 “这可是你说的!”粗声粗气的话语从男人牙齿缝里透出来,舒春兰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想要推开这个男人逃跑,可是已经太晚了。 男人抢先一步将她给按倒在床上。 “你……呜!” 舒春兰刚要说话,男人炽热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把她的字句全都给咽了下去。 很快,房间里就变得一片火热。 这边小夫妻俩解开了心结,瞬息两颗心更加亲近了。那边山下的文家里头,文成父子关起门来,又对着月亮喝起酒来。 “爹,这杯酒儿子敬您,这些日子您留在乡下受苦了!”文成笑吟吟的举起酒杯。 比起之前在族长一群人跟前那含蓄的笑脸,现在他的笑里更多了几分自在和得意。 文耀也笑眯眯的。“这点苦头不算什么,只要你能考中举人,我受的这些罪完全值得!” 父子俩杯子一碰,心满意足的喝下杯子里的酒。 然后,文成就一五一十的和父亲说起自己这次去考举人来回路上的遇到的事情。文耀仔细的听了,然后一一点评出其中表现得好或是不好的地方,文成也乖巧的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省城里的事情说完,文成又说起他在县城里的事情。文耀听着听着,又慢眯起眼:“对了,你在县城里可听到过什么风声?” “什么风声?”文成一脸迷茫。 “没有吗?那就好那就好。”文耀忙不迭松了口气。 文成更疑惑了。“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哎,还不就是姓舒的那个丫头干的好事!”想到那件事,文耀还气不打一处来。 文成等听父亲说完了前因后果,他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她还真是没让我失望。经历过那么大的打击过后,这么快又爬起来,还大出了这么一场风头!” “你小子到底是帮她还是帮你爹的?”文耀没好气的问。 文成忙不迭又扬起笑脸。“我当然是帮爹您的。而且我这不也是随口一夸吗?那丫头再厉害,她也就是个村妇,无权无势的,眼界也有限,哪里还能和我比?之前是我没回来,才让她在村子里称王称霸。可现在我都回来了,那就没她嘚瑟的地了!” 文耀轻哼了声。“话倒是说得好听。可到底你能不能做到,那还得另说哩!” 文成目光闪了闪。“爹,咱们是亲父子,您又何必还对我用激将法?是,以前我是跟她儿子似的,说话做事老被她挑错,一天到晚的被她揪着耳朵教训,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县太爷可都亲口称赞我口吐锦绣,是个难得的人才哩!知县小姐更不用说,这次我回来之前,她还悄悄的叫贴身丫鬟给我送来一个包袱。您看!” 他把身后的小包袱拿到桌上推给文耀。 文耀打开一看,发现里头装着几锭白花花的银子,还有一些精致的金银首饰。 文耀的眼睛顿时也亮闪闪的。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哩!就算拿去当铺,少说也能当个上百两吧?” “那是当然。”文成得意的把头一点,“这是她知道我刚中秀才,手头没什么积蓄,所以特地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贴补我的。” “哈哈,真不愧是我文耀的儿子,你这手段是越来越高了!”文耀满意的直点头,连忙亲手给儿子倒了杯酒。 文成也理所当然的接过去喝了。 文耀喝得满脸通红,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 “这个知县小姐倒是个知趣的,现在就已经对你掏心掏肺,看来以后等嫁过来了也能乖乖听话。就是那个舒春兰!她怎么就这么可恶!” 说起舒春兰,文成眼底的得意也一寸一寸的冰冻起来。 捏着酒杯的手掌慢慢收拢,他轻轻开口:“实在不是我对她狠心,而是她太不知道好歹了!我明明都已经答应给她留个位置了,她却不听,到头来还把事情给闹成这样。而且,她这么不听话,我也还是给了她这么多次机会,可她哩?多少个好机会,全都被她给生生糟蹋了!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呵,我看啊,这丫头现在的手段可比以前更厉害了哩!还有她那个男人,那真是个大傻子,就跟她的打手似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偏偏那傻子生得五大三粗的,我们又都打不过他!”文耀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响,文成手里的杯子也被他给生生捏碎了。 “既然是个不知好歹的傻子,那就让他去死好了!”他一把扔开满手的碎片,咬牙切齿的开口,“等我当了县太爷的女婿,想除掉这么一个铁匠,那还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你要确定县太爷真肯帮你?上次再县里……”文耀凉凉的提醒他。 文成轻笑。“爹你就放心吧!我已经知道县太爷上次为什么生气了。肯定是因为春兰已经看出来我在黄家和县太爷那边两头骗,两边都说要娶了他们家的闺女,所以她就当众把这事戳破了。县太爷心高气傲,知道这事他心里肯定不高兴,那就只能把火气都撒到黄家人身上去。” “不过,这也能说明,他心里还是看重我的,不然为什么他只一个劲的抓着姓黄的教训?而且我从省城回来之后,他对我也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一句话没提那件事,还准许我私底下和他闺女来往,这就说明他心里还是认可我这个女婿的。所以咱们不用担心,等我娶了知县小姐,他照样还是会重用我。” “那倒是。”文耀点点头,又忍不住骂,“那丫头可真够狡猾的!咱们瞒得这么紧的事,居然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我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知县老爷才不会就因为她几句话就把我扔到一边不管哩!所以真个说起来,她还是输了。”文成冷冷笑着,又想端起酒杯,才发现杯子刚才已经被他捏碎了。 低下头,再看看桌上那几碟可怜兮兮的小菜,他又不禁回想起了族长家里那一桌丰盛的宴席。 “不得不说,今天黄家那边定的那一桌酒席是真不错。那几个厨子是哪请来的来着?我想想……好像是隔壁龙门镇上叫同福居的酒楼?嗯,他们可真会玩花样的,这花样也玩得挺不错,我喜欢!等回头办婚事的时候,咱们也请他们上门来玩玩这个花样!” “那是当然!我的举人儿子,本来也只有这样的酒席才配得上!”文耀立马点头。 父子俩对视一眼,双双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 第60章 狠狠打脸 父子俩展望起未来,只觉摆在面前的是一条无比宽敞的康庄大道。因而心情也大好,就算现在桌上的酒菜不怎么好,可也还是你一杯我一杯的都喝了个烂醉。 第二天一早,就有村里人过来串门了。 文成连忙又收拾得人模人样的去迎接。 很快,他就从这些人嘴里知道了一个消息——老族长生病了! “说是昨天半夜里突然咳血了,一大早的就去镇上请了大夫过来瞧,刚才人才走。”说话的正是住在族长家隔壁的,也是族长的远房侄子。 文成一听,他立马就站起来。“族长爷爷这是因为我才累病的啊!既然如此,我必须过去看看他才行!不然,我于心何安?” 然后,他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匆忙的跑出去了。 “哎,成小子就是这么心诚啊!”村里人看了,又都不住嘴的夸奖,“都是举人老爷了,还一点架子都没有,天下这样的人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哎,这孩子还小哩,你们别可劲的夸他,当心把他给夸坏了!”文耀赶紧摇头,可是那高高扬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只说文成匆匆忙忙的跑到族长家里,正好遇到同福居的厨子们收拾好了东西,正打算告辞离开。 文成一看这是个好机会啊!连忙提起衣摆要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却没想到,人还没走到近跟前,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郑铁匠家?好好的,你们打听他们家干什么?”族长小孙子板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厨子听到这话愣住了。“咦,你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事?”族长小孙子忙问。 文成见状,他不由自主的找了个角落躲起来,慢慢竖起耳朵。 “就是这套刀具啊!这就是你们村子里那个郑铁匠给我们同福居打制的!”厨子指指他怀里现在跟宝贝一样紧紧抱着的布包。 “你说什么!”这下,族长小孙子连同文成一起惊呼出声。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族长小孙子和厨子们才反应过来,几个人齐刷刷回头来看。 稀里糊涂的暴露了身份,文成有些尴尬。他连忙从角落里走出来,脸上挤出一抹笑:“我听说族长爷爷生病了,特地过来瞧他的。他现在怎么样?” 你还有脸过来?老爷子之所以生病,还不都是被你给气得?族长小孙子心里气呼呼的骂。 可是,想到爷爷昨晚上的交代,再联系起文成的身份,他就算有一肚子的气也只能咽了回去。只是现在他也实在对文成摆不出来好脸,就只能要笑不笑的扯扯嘴角:“大夫给扎了几针,现在我大哥拿着药方去抓药了。大夫说,先吃上几贴药看看情况再说。要是不行的话,那就得去县里请大夫了。” “哦,这样啊!那看来情况真挺严重的。”文成眼中一抹喜色一闪而逝,但马上就被浓浓的关切给替换了,“我还是去看看吧!族长爷爷的病多半都是因为我才生的,我不看到他好好的怎么也放心不下!” 族长小孙子知道拦不住他,干脆放手让他走。 只是等文成走远了,他还是忍不住唾了口。“呸,假模假式的狗东西!” “那个……”眼看着这两个人互相虚与委蛇完了,厨子才又小声开口问,“你们村里的郑铁匠家在哪呀?麻烦小哥你给我指个路吧!多谢了。” “就在那边山上,你们沿着山道一个劲的往上爬吧!” 族长小孙子随手一指,就拉着个脸把门给关上了。 砰地一声响,木门就在他们鼻子尖上死死关上,还溅起了一地的灰。 几个厨子被呛得直咳嗽,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这村子里头,看样子故事也不少哩!” 几个人对视一眼,才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背着锅碗瓢盆上山去了。 等他们气喘吁吁的爬到舒春兰他们家门口的时候,舒春兰正做好了午饭,和郑宏还有大黑坐在一起吃着。 冷不防听到外头的敲门声,他们第一反应都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但敲门声一直没断,后来还有人在问:“请问这里是郑铁匠家吗?” 他们才确定——是真有人在敲门! 舒春兰连忙看了眼郑宏。郑宏放下筷子去把门拉开。 对于出现在门口的这些人,说句实在话,舒春兰都已经没印象了。不过这些在同福居见过他们一面,到现在还印象深刻,所以一进门就赶紧向他们问好。那姿态,谄媚得很。 一直到对方自报家门,舒春兰才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同福居的厨子啊!”她点点头,“不过,你们不是去给黄家做酒席的吗?平白无故的跑来我们这干嘛的?” “黄家的酒席不是已经做完了吗?今天我们是奉我们掌柜的交代,特地来和你们谈生意的!”厨子笑呵呵的说。 “你们还想做刀具?”舒春兰立马反应过来。 “刀具当然是还要再做几套,还有锅子什么的,我们也要上几个。”厨子忙说,“你们家打出来的这一套刀子可真好用,我们用惯了都使不顺别的刀子了!掌柜的也说了,既然你们家把刀子给打得这么好,那想必锅子也不会差到哪去。所以,你们就看着打吧!有什么样式就打什么样式,价钱好商量!” 这些日子,他们是尝到了甜头了,当然乐意抓紧时间再度出击,争取把同福居的生意给弄得更上一层楼。 不过,他们的豪言壮语对舒春兰并没有多少效果。等他们说完了,她才慢悠悠的的开口:“你们既然来了坡子村,那就应该也听说了这里的一些事情。我们夫妻俩可和村子里新考中的举人老爷不对付哩!还接着和我们做生意,你们不怕举人老爷一个不高兴,转头把你们一起给对付了吗?” “不怕不怕!他才刚考中举人,手头能有多少本事?我们董家虽然只是个乡绅,可在省城那边也是有关系的!他想动我们,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厨子毫不犹豫的回答。 说完了,他又忍不住降低音量来了句。“对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指不定有多忙哩!又哪还有空来管咱们两家的事?” 哦? 舒春兰挑眉。“你们是昨晚上听到什么消息了?” 厨子就呵呵笑着把昨晚上族长家里看到的那一幕幕都给老实交代了。 舒春兰听完,她也不禁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事挑开得还真快,难怪族长会被气得吐血了。不过文成今天还敢主动往黄家跑……他的脸皮也真够厚的!” “可不是吗?这个新举人真不是个东西!”厨子唾弃的低声骂。 就算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厨子,但昨天亲眼见识了文成过河拆桥的表演,他心里也对这个人鄙夷得不行。 “只可惜,再不是个东西,他也是坡子村的宝,族长以后还是得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舒春兰笑说。 厨子干笑两声,连忙又问:“现在我们是真心想在你们这里在定几口锅子,价钱你们定,只要不离谱就行。这单子生意,你们是做还是不做?” “做!当然做!”舒春兰连忙点头,“我们手头正缺钱哩,谁又会和钱过不去?” “那就行了!”厨子立马欢喜的点头。 双方一拍即合,厨子掏出一笔定金交给他们,也商议好半个月后再由他们夫妻俩一起往龙门镇去交货,厨子才满意的走了。 送走了这群厨子,舒春兰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转身拉上郑宏的手笑个不停。 看她心情这么好,郑宏的嘴角也跟着往上勾了勾。 两个人相对傻笑了半天,郑宏才问:“你笑什么?” 噗! 舒春兰又喷了。“你个傻子!都不知道我笑什么,那你也笑得出来?” “你笑起来很好看。”郑宏却说。 舒春兰脸上一阵发烧。她赶紧双手捂脸:“都是夫妻了,你还说这种话,也不嫌害臊?” “我说的真心话。”郑宏却一本正经的回答。 舒春兰愣一愣,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和这个傻子说这些,她不是自找麻烦吗?而且……好吧,看他这么正经的说出甜蜜的话语,她心里其实还是很受用的。 又忍不住开心的笑了好一会,她才整理好了心情。“你听这些厨子说了,刚才他们从族长家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文成,那他们那套刀子是你打的这事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你说,现在的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很不是滋味。”郑宏回答。 “那是肯定的!”舒春兰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仿佛春花绽放,绚烂无比,“而只要知道他心里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听到这话,郑宏的双眼也变得亮晶晶的。 男人立马一把拉上她的胳膊。“走。” “啊?干什么?” “打锅子。”男人回答,“你画图,我来打。” “哦,好。正好我心里已经有一些初步的想法了。”舒春兰连忙点头,夫妻俩立马把文成给抛到脑后,双双把心思都投进了振兴家业上去。 第61章 被截胡了 打锅子比打刀子用的时间更长。 好在这些日子手头已经攒了不少钱,暂时不用担心花销。上次去龙门镇,他们也特地多买了点米面回来,所以日子还能勉强对付过去。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一个月,郑宏才终于把几个锅子打好了。当夫妻俩再一起下山去送锅的时候,他们看到村口几辆骡车驴车进进出出的,车上装满了青砖瓦片那些东西。 一如既往的,这些人直接无视了舒春兰夫妻俩,只管拉着车自说自话。 舒春兰和郑宏也目不斜视的和他们擦肩而过。 不过,这些人说的那些话还是钻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走出村之后,舒春兰才冷笑起来:“这下,族长他们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吧?辛辛苦苦的出人出力,供着文成考中了举人。结果一扭头,文成却踹了他们精心给他准备的媳妇,要娶县太爷的闺女了!这也就算了,偏偏现在他们还要咬着牙给姓文的盖新房,族长还自己掏腰包准备了聘礼去县城给文成说媒!文成的所作所为,说是欺人太甚真不为过。” 这些事,当然都是他们刚才从村子里那些人嘴里听到的。 “活该。”郑宏只有这两个字奉送。 “的确是活该!”舒春兰重重点头,“而且,这还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姓文的肯定会变本加厉,我倒想看看,他还能折腾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话音没落,她又察觉到胳膊上一紧。舒春兰抬起眼,就发现郑宏又已经紧紧捏上了她的胳膊。 “我不喜欢你提到姓文的。”男人的声音地沉沉的,很不高兴的样子。 舒春兰都无语了。“我又没说他的好话!” “那也不行!”男人闷声闷气的说。 “你……” “反正就是不行!” 一股酸溜溜味道又溢了出来,呛得她胃里都有点翻江倒海了。 舒春兰哭笑不得。可看着男人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她还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不提他了还不行吗?” 男人才满意的收回目光。只不过,那抓着她胳膊的大掌迟迟没有松开,稍紧的力道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还没完全消气哩!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舒春兰忍不住在心里悄悄的骂,可嘴角却早不受控制的往上扬了起来。 除了这件事外,两个人这一路走过去也还算平顺。 只不过,在抵达龙门镇镇子门口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一件事—— “郑老板,郑娘子请留步!” 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跑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个人舒春兰还有印象,就是醉仙楼章掌柜身边的小厮。他们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回了,所以他刚出现在面前舒春兰就认出了他。 “是章掌柜找我们有事?”舒春兰忙问。 “是啊是啊!”小厮忙不迭点头,就拉上郑宏的衣袖,“你们二位赶紧跟我走吧!我们掌柜现在就在店里等着你们哩!” “章掌柜有事的话,我们是该过去一趟。不过现在我们手头还有点事,你还是先让我们去把事情办完了再说吧!”舒春兰忙说。 “不行!我们掌柜的事情要紧着哩!其他的事你们先放到一边,现在跟我走。等把我们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你们再去办别的事也成。再不然,要是有损失我们赔给你们还不行吗?”小厮着急的说着,死活拉着他们往醉仙楼的方向走。 看他这么着急的模样,舒春兰和郑宏双双对视一眼。 “要不然,就先去醉仙楼吧!”舒春兰说。 “好。”郑宏点头。 小厮才松了口气。“咱们赶紧走!你们就放心好了,咱们都一起做了好几庄生意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这次肯定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话她怎么听着觉得怪怪的哩?舒春兰心里暗想着,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等到了醉仙楼,看到章掌柜一出现就直奔他们放在角落里的箩筐而去的时候,舒春兰心里的不对劲彻底得到了证实。 “章掌柜,你要干什么?”她连忙一声低叫,郑宏也一个闪身拦在了箩筐前头。 章掌柜这一扑没成功,顿时一脸懊恼。“哎,郑娘子,现在我就不能不说你们几句了。你说咱们多铁的关系,上次的事情虽然是我们店里的人不对,可我不也已经向你们赔不是吗?既然这样,你们干嘛还要背着我们和姓佟的做生意?有好东西你们不应该第一个想到我们吗?” 原来他是早知道他们这次来龙门镇的目的。 舒春兰好无奈。“章掌柜,这可真不是我们不乐意和你们做生意。而是其实做锅子这件事,一开始我脑子里也才刚有点想法,都还没确定要怎么做哩,同福居就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这自己送上门来的生意,我哪好拒绝?就只能同意了。” “那你也该抓紧时间来跟我们说一声啊!只要你说了,我保管能出比他多的钱!”章掌柜大叫。 “这个真不是钱不钱的事。”舒春兰无奈摇头,“我们的第一套刀具就是同福居买下的,这也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缘分。既然他们愿意和我们再续前缘,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拒绝。当然,和章掌柜你们的醉仙楼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您也对我男人打的锅子感兴趣的话,我们也可以再打一套给您。” “我不要你再打一套,我就要你现在这一套!”章掌柜大喊,“你们就说,姓佟的给你们说的是多少钱?我多比他们出一两……不,二两银子,这样总可以吧?” 舒春兰一脸为难。 “章掌柜,话不是这么说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一阵响动,隐约似乎有人在下头叫骂。 马上,小厮就蹬蹬蹬的跑了上来。 “掌柜的,不好了,同福居的人听说了消息,现在跑过来要人了!” 章掌柜脸色一变,立马挥手。“叫护卫出来,把他们给赶走!再敢闹腾,就报到里正那里去,告他们一个寻衅滋事的罪名!” 然而才把话说出口,外头佟掌柜已经骂上了:“姓章的,老子知道你在上头!你有胆子截老子的胡,还没胆子出来见我?你信不信,你再敢扣着老子的人,老子就带着人砸了你的店!敢抢我的东西,老子和你拼了!” 章掌柜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舒春兰满头黑线。 “要不,章掌柜您就放我们出去吧!”她小声提议。 “不行!”章掌柜想也不想就摇头。 这个时候,佟掌柜还在外头大声叫骂,骂得字眼也越来越不堪了。 章掌柜听得脸都黑了。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气得一甩袖子:“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下去一下,马上回来!” 还等个什么啊! 前脚章掌柜刚走,后脚舒春兰就对郑宏使个眼色。“这事是因为咱们才起的,也就只有咱们才能解决了。所以我们必须下去。” “嗯。”郑宏颔首,当即挑起担子就要走。 “喂喂喂,你们要去哪?掌柜的交代了让你们在这里等着的!”小厮连忙要拦。 可身单力薄的一个他哪是郑宏的对手? 郑宏手一推,就把他给推到了一边,宽敞的大门完完整整的暴露在两个人跟前,两个人也毫不犹豫去的跨过门槛下楼去了。 当他们赶到楼下的时候,佟掌柜和章掌柜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眼看都要打起来了! 舒春兰眼看情况不对,她连忙高喊了声:“你们等一下!” 两个都已经挽起袖子摩拳擦掌的人双双回头。等看到舒春兰的身影,这两个人的眼神又各有一番变化。 章掌柜是急的。“不是说了叫你们在搂上等着的吗?你们跑下来干嘛的?” 说着,他还狠狠瞪了眼紧跟在舒春兰两个人身后下来的小厮一眼。 小厮又委屈又愧疚,只能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佟掌柜却乐了。“姓章的,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人不在你这的?那现在冒出来的这两个人是谁?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章掌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马上他脖子一梗。“没错,我就是把他们俩给截胡了,那又怎么样?反正,那几个锅子我要定了!他们违约要赔你多少钱你说,我给!” “我不要钱,我就要锅!”佟掌柜也来气了,连忙扯着脖子对舒春兰叫,“郑娘子,一开始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们得讲信用,不能因为别人多给了几个钱就改主意了。以后咱们要做的生意还多着哩!” “切,你们就一个镇上的酒楼,能有多少生意?可我们醉仙楼就不一样了,除了这里的外,还有县城里的,我们东家今年还打算再去别的镇上开两家酒楼哩!只要这酒楼开起来了,对刀子锅子的需求可不比你们一个小小的同福居大得多?郑娘子,你们只管放心的和我们醉仙居合作,准没错!”章掌柜也大喊。 “你……姓章的,你不要脸!”佟掌柜自知在这件事上赢不了他,气得又破口大骂。 章掌柜的得意洋洋的冲他抬起下巴。“我就不要脸怎么了?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佟掌柜被刺激得真想一拳头挥过去。 眼看双方又要干上,舒春兰忍无可忍一声低吼:“好了!你们别吵了!这事既然和我们有关,那就交给我们来解决。我也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第62章 一起发财 话刚出口,两个年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忙不迭又眼巴巴的看向她。 看他们这神情,分明是巴望着舒春兰当众告知对方,她已经决定把手里的锅子卖给自己了! 而她要真这么做了,她才是疯了傻了! 舒春兰无奈扯开一抹笑::“大白天的,酒楼里还做着生意哩,咱们就别在这里吵架影响客人吃饭了。走,咱们上楼说话去。” 这么小小年纪的一个小姑娘,个头也就和他们孙女差不多。要是在家里被孙女这么说,两个掌柜肯定已经怒了。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舒春兰……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个掌柜居然真的乖乖听从了。 只见他们立马收敛了怒气,才放下挽起的袖子,一前一后的进了酒楼。只是在进门的时候,两个人为了抢占第一的位置,又明争暗斗了好半天,私底下的眼神攻势更是没断过。 再等回到二楼的厢房里,佟掌柜一进门就拉上了舒春兰的衣袖。“郑娘子,咱们一开始可是说好了的,字据写了,定金也给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其实心里也明白同福居和醉仙楼的差距,刚才在楼下和章掌柜对着干也只是硬挺着一口气。为了同福居的脸面,他是咬死牙关不能认输! 可现在关起门来,没了外人在,他的气势也一泻千里。 眼看着这个在外头还气势汹汹的老人家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可怜兮兮的,还跟个被欺负了的孩子似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舒春兰真是一百个不习惯。 “佟掌柜您别这么说,我从没说过要毁约啊!”她连忙摇头。 “真的?那这些锅子就是我的!和姓章的没关系!”佟掌柜立马精神一振,一改刚才萎靡不振的模样,转身就生龙活虎的对章掌柜嘚瑟起来。 这下,就轮到章掌柜着急了。“郑娘子,按说一开始结识你们的就是我,要不是因为我们店里的那把刀,你们也想不出做整套刀具锅具的主意来。现在我也已经诚心向你们赔礼认错了,也打算和你们一起长期发展。你应该知道,你们要想把这门生意长长久久的做下去,那是需要一个固定的合作伙伴的。你们觉得,同福居它算得上吗?” “姓章的,你这是在挑拨离间!”佟掌柜又被戳中了心里最敏感的地方,立马跳着脚低叫。 章掌柜没理会他,而是又冲着舒春兰夫妻俩微微一笑:“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你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什么消息?”舒春兰问。 “就在三天前,你们坡子村的族长已经带着整整两车的聘礼往县城去了,目的就是代你们村里的新秀才向县太爷的小姐求亲。县太爷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还特地从我们醉仙楼叫了一桌酒席过去。我们东家对这件事也万分重视,当即让厨子带着你们心给我们酒楼打制的那一套刀具过去。县太爷看到后十分新奇,还夸了好几句。”章掌柜慢悠悠的说道。 也就是说,他们的刀具居然还入了县太爷的眼了? 紧接着,章掌柜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事后,县太爷府上的管家还悄悄的拉着我们东家说了好半天的话。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在知县小姐出嫁的时候也用我们醉仙楼的厨子了。” 用醉仙楼的厨子,那他们的刀具还不又得再次出面?那个时候,前去参加婚宴的也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不止是他们这个显的!而且,这些宾客的身份可比镇上那些光有钱没有权的人厉害多了! 大喜的日子,漂亮的刀具,高贵的身份……几个正面事物互相衬托,那些贵人们是想不注意到这一套刀子的存在都难。然后,加上让他们回去之后互相传播,那这一套刀具的名声是想不传扬出去都难啊! 当然,这还不是舒春兰最关心的,她最关心的是——到了那个时候,文成肯定又要被气得吐血吧?好好的婚礼又莫名其妙的被她给横插一脚,他那一天日子都别想过得舒坦了。 这么一想,她就心情大好。 眼看她嘴角微微翘起一抹笑,章掌柜趁热打铁:“所以我说,你这锅子合该卖给我们醉仙楼。这样我们就能把锅子直接送到县城去,到了知县小姐出嫁的时候,厨子也已经用熟了,到时候直接搬过去县太爷府上,多好!从那以后,都不用你们再去费心一家一家的找人卖锅子刀子,多得是人主动来找你们做生意!” 所以,和他们合作,准没错! 舒春兰被说得心动了。 佟掌柜顿时一张脸皱得死紧。他赶紧又跳到舒春兰跟前:“郑娘子,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们县城里的人良心可都黑着哩!知县老爷的小姐出嫁,他们要真有机会过去掌勺,还不想方设法的宣扬自家的名声,谁有空去给别人作嫁衣裳?可是我们同福居就不一样了,我们东家也是老实巴交的贫苦百姓出身,心里最疼惜的就是吃不饱饭的老百姓们。这些年每个月我们酒楼都还要给下头贫苦的百姓们施粥哩!” “切,谁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你们故意做出来装装样子的?你们煮的那个粥,稀得都能照出人影了,人喝了都不管饱,反倒一趟趟的往茅厕跑。也就你们还好意思说这是在做善事!”章掌柜凉凉的讽刺。 佟掌柜反唇相讥。“那也比你们什么都不干,还动不动就抬高物价来的好!” 然后,两个人又吵起来了。 舒春兰头都大了。 她都没想到,这么两个大男人还能吵成这个样子。 “既然一开始就说了是要来听我说话的,现在你们还听不听?”舒春兰没好气的打断他们。 两个老头子顿时双双闭嘴。 舒春兰才松了口气。“其实,我早料到你们肯定会这么做了。所以……” 她回头对郑宏使个眼色。 郑宏立马把身边的筐子搬到跟前,然后把里头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两个半大老头儿立马顾不上吵架了,都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一看不打紧,当看清楚郑宏从里头拿出来的东西,两个人的表情都从一开始的焦急变成了惊讶,最后是又气又愤。 “好啊,原来你们早就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既然这样,你们干嘛一开始不把话说清楚?害得我们在外头里头大吵大闹的,一张老脸都快丢干净了!”佟掌柜不高兴的哼哼。 章掌柜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也不大好看。 舒春兰无奈低笑:“您两位年岁都比我们大,是我们的长辈。而且这两个月来,我们之所以能赚到那么多钱,也都是多亏了你们赏识,所以你们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们都记在心里。对我们两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年轻人,你们从一开始就这么信任,这是对我们的肯定,我们心里一直感激得很。在我们心里,您二位都是大恩人,排名不分先后。所以我们夫妻俩私底下早就商量过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东西,一定会先给您二位过目。” 算这丫头还有点良心!这张嘴也能说点漂亮话!两位老爷子被哄得脸色稍稍好看了点。 不过,马上章掌柜眼神还冷冰冰的。“我说小娘子,你们夫妻俩是不是太贪心了点?两边都不放过,两边的好处都想占,这可不是好人家的孩子该做的事。” 佟掌柜也抱着胳膊轻哼了声,算是赞同。 在这件事上,这两个倒是难得的站在了同一边。 舒春兰却没被这两个人的气势给吓到,只是继续笑着:“那如果我说,以后我们家的刀具和锅子只卖给你们两家哩?” 两位老爷子瞬时双眼大亮! “果真?你真舍得把到手的钱都往外推?” “那有什么?我们要是真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来定东西就卖给他,那才是乱了秩序哩!”舒春兰笑着摇头,“再说了,谁说我们以后就只卖这两样东西了?” 两位老爷子立马又双眼闪闪发亮。 “看你的意思,你们是又已经想出新花样了?”佟掌柜忙问。 “还没有。”舒春兰摇头,“现在我们才刚刚起步,赚的钱也不少了,我们不打算贪多,先把手头这两样东西给弄精了再说。至于其他的,我们再慢慢想,肯定能想出来的。到时候,我还想请您二位来帮我们参详,你们说可以不?”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一听她话里的意思,以后出了新东西居然还是第一个想到他们?佟掌柜就心动了。 所以说,他们口口声声说舒春兰贪心,其实他们不也一样?现在,舒春兰才抛出一点诱饵,他们不就急吼吼的跑过去咬住不放了? 佟掌柜眼皮子浅,立马就改口了。 章掌柜见状,他也只能咬咬牙。“你这个小娘子……我发现,我都玩不过你!” “多谢夸奖,以后咱们一起发财啊!”舒春兰笑眯眯的点头。 第63章 就是小肚鸡肠 好容易把两位老人家都给哄得高高新兴的,舒春兰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次他们一套锅子打了四样,分别是炒锅、煎锅、炖锅、蒸锅。顾名思义,每一只锅子都有专门的用途,也都打造得漂漂亮亮的,章掌柜和佟掌柜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 一套锅子二十两银子,可以算得上是良心价了。毕竟打锅子用的铁料要比打刀子花费得多了去了。 章掌柜和佟掌柜也都没有讨价还价,两个人都爽快的付了钱,就各自捧着锅子回去,又开始新一轮的明争暗斗。 当然,争斗是他们的。舒春兰和郑宏卖了锅子拿到钱,就打算又去外头买米菜。 章掌柜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他们。“既然咱们关系都这么铁了,那你们哪里还用出去浪费这个钱?我们酒楼里每天都有人从下头庄子里送新鲜的米粮过来,鸡鸭鱼猪也是应有尽有,可比外头市面上卖的好多了!价钱还便宜!横竖你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就干脆从我们酒楼里驮几斤回去就是了。我这就让人给你装!” 舒春兰当然婉拒。可是章掌柜哪里同意?他忙不迭的就交代小厮去装米装肉,小厮也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舒春兰俩眼看拒绝不了,她干脆从怀里摸出一锭约莫一两大小的碎银子递过去:“这东西我们可以收,可是钱您也得拿着。本来就只是银货两讫的生意,我们要是白拿了您的东西,那我们成什么了?” 这下,又轮到章掌柜推拒了。 双方来回折腾了半天,才终于达成一致——钱他们收,但三分银子就够了。 舒春兰不得已答应了。 把事情说好,章掌柜立马就又欢天喜地的亲自过去盯着人给他们装东西。他们着实大方,竟是给舒春兰夫妻俩装了满满一麻袋的米,还有一大袋面粉,一共少说也有一百斤。还有一大扇猪肉,几只鸡几只鸭,甚至还有一只烤得喷香的烧鹅! 这么多东西,郑宏的担子都担不下,章掌柜又张罗着叫人推来一辆独轮车,这才把东西给全摞上去了。 “这车子就当是我们借给你的,下次你们再来送东西的时候还回来就行了。”章掌柜笑眯眯的说道。 舒春兰见状,她连忙又从荷包里抓出来一大把铜钱塞过去:“既然都给我们了,那就直接卖给我得了。正好我家也缺个独轮车。” 章掌柜推搡几下,但在舒春兰的坚持下还是接了钱。 如此又在醉仙楼折腾了半天,小夫妻俩才终于得以离开。 眼看着这小两口挑着担子过来,然后又推着满满一车东西离开,章掌柜满意的捋着胡须直点头。 佟掌柜却气得直翻白眼。“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你以为付出这点蝇头小利就能把他们给收买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夫妻俩主意正着哩,咱们外人谁都别指望让他们改变主意!”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能尽力和他们拉近点关系总是好的,不是吗?”章掌柜笑眯眯的说道,“毕竟谁知道他们接下来又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来?他们得了我的好处,以后有什么好事总得第一个想着我吧?” 这话说得……第一个想着他,那他们同福居就只能排第二咯! 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佟掌柜又气得直瞪眼。“你也就这点花花肠子了!不过,你这手段在生意场上能行,可我觉得在他们身上可不一定。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章掌柜慢悠悠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不舍得那点小钱就直说。” “我呸!谁说我舍不得了?今天要是他们去的是我同福居,现在他们带回家的肯定就是我同福居的东西了!只可惜这世上就是有人这么没脸没皮,愣是要把去别人家里做客的人给截到自己家,还死活不肯放人,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佟掌柜冷哼。 “说来说去,还是你没本事。”章掌柜点点头,下了结论。 “你!”佟掌柜被气得差点又想动手了。 可章掌柜根本都不理会他,就已经转过身。“我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多计较了。来人,送佟掌柜出去,咱们现在可得抓紧时间验验这新锅子!” 眼睁睁看着这个人直接把自己给扔下走了,佟掌柜气得又恨恨唾了好几口,才连忙也带着人回去同福居验锅去了。 对于这两个人之间的一场战争,舒春兰早有预料。 因为有了独轮车,他们肩上的担子都轻了许多。郑宏也不舍得她多走路,就在车子把手处腾出来一块空地,让她坐在上头。 舒春兰安然坐在车上,一边看着路边的景色慢慢朝身后退去,她一边和郑宏说起这件事—— “你觉没觉得,章掌柜和佟掌柜说是死对头,每次见面就掐,可为什么每次他们俩站在一起,我都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其实没那么糟?” “嗯。”郑宏点头,“是不算差。” “是吧?我就说我的直觉没有出错。”舒春兰高兴得连点了好几下头,“所以说,我总觉得这里头似乎有点什么……嗯,等以后再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再慢慢挖掘吧!反正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你说是吧?” “嗯。”男人再定定将头一点。 舒春兰立马笑逐颜开。 她又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钱袋。虽然隔着几层布料,但那沉甸甸圆滚滚的触感还是让她心里乐开了花。 “真好!”她又忍不住欢喜的感叹,“这才几个月,咱们手头就已经攒下来差不多五六十两银子了!有这些钱,接下来两年我们不干活也够吃了!” “你不会。”男人突然开口。 舒春兰回头。“不会什么?” “不会不干活。”郑宏一字一句的回答,“你不是坐吃山空的人。” “那倒是。”舒春兰想想点头,“虽然这些已经是一大笔钱了,可谁会嫌自己钱多啊?更别说其实五六十两看起来多,可一旦真遇到什么大事,只怕还不够花的!所以,咱们的脚步不能停,必须继续朝前走,想法子继续赚钱,把腰包都给塞得鼓鼓的才好。” 想到以后腰缠万贯的情形,她甚至欢喜得蹦了起来。 郑宏推着车,可是双眼却一直盯着眼前他的新婚妻子。 下午绚烂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再映衬着她的笑脸,真是叫他百看不厌。如果可以,他真想让她一辈子都保持着这副笑容。 只可惜,舒春兰的笑脸在回到坡子村的时候就消失了。 因为他们才刚到村口,村子里的人就故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没有?族长去县城给文成向县太爷的闺女提亲,县太爷已经答应了!现在,族长就在那边商量婚期哩!这么一来,文成可是县太爷的女婿,以后他可就真要飞黄腾达了!” “那还用说?成小子从小就聪明,长得又好,我都喜欢得不行。要我是县太爷我也乐意把闺女嫁给他呀!说不定呀,再过三年他还能中个状元回来,叫咱们都跟着他一起沾光哩!” …… 现如今,整个村子上下每个人嘴里念叨的都是文成。尤其当文成当着族长的面明确拒绝了他和喜丫头的亲事、族长也只是在床上躺了几天然后还是爬起来颠颠的去给他说媒这件事发生后,大家就又一窝蜂的去和文家父子套起近乎。 反正吃亏的是族长一家子,又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傻了才会和未来的官老爷搞坏关系哩! 只是说来也是可笑。如今文成都还没把县太爷的闺女娶进门哩,他离当官也还远得很,可这些人却都已经做上了以后跟着文成吃香喝辣、鸡犬升天的美梦。甚至,还主动代替文成欺负起舒春兰来了! 舒春兰心里就不乐意了。 她直接跳下车,冲着说话的那两个妇人咧嘴一笑:“你们要是真想巴结他的话,光给他们家送菜、帮他们家干活算什么?你们家里不是有两个漂亮闺女吗?挑一个送去给他做小妾啊!以后文成当官了,身边肯定三妻四妾,你们的闺女先占个位置也是应该的。回头叫你们闺女悄悄的给他吹吹枕头风,他还不把你们一家子都给提携出去?” 这两个妇人虽然厌恶舒春兰。可听到她这么说后,两个人还是不约而同的目光闪了闪,也悄悄的动了点心思。 不过马上,一个妇人就拉下脸:“哼,你当我们和你个淫妇一样,什么脸皮都不要,只管往男人身上贴啊?我闺女那是要嫁出去给人当正头娘子的!” “哦,那随便了。”舒春兰撇唇,立马转身就走。 郑宏连忙推着车跟上。 眼见到这一幕,两个妇人又气得够呛。 “瞧瞧瞧瞧!这个淫妇,都干出那么不要脸的事了,她还敢一天到晚的跑出去鬼混。要我是她,我肯定这辈子都不出门见人了!” “可不是吗?”另一个也连忙点头,“不过也亏得成小子在中举之前就把她给休了。不然啊,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死活扒着成小子不肯放了哩!” “那倒是。”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慢慢的走远了。 舒春兰在说完那番话后,她又生气的板起了脸。 郑宏看在眼里,他拧眉思索了半天,才沉沉的劝了她一句:“你别生气了。” “谁说我生气了?我没有啊!”舒春兰立马扬起笑脸,“刚才她们是故意刺激我的,我才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哩!而且,我也已经当场报复回去了啊!你就等着瞧吧,别看刚才她们一个个把我的提议拒绝得有多义正辞严,可她们肯定已经动心了!回头……呵呵,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她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第64章 两个小偷 “嗯,那就好。”男人才松了口气,于是又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山,远远的看到他们的宅子,郑宏突然停下了脚步。 舒春兰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车轮滚动的声音,她连忙停下来。“怎么了?” “家里有人。”郑宏说。 舒春兰立马拉下脸。“应该是。要是往常,大黑早听到咱们的脚步声迎过来了。可是今天它到现在都没动静。” “没错。”郑宏点头,连忙推着车走在了她前头。 等到了屋子前头的一块平地上,郑宏把车子停下,然后大步朝大门那边走过去。 这个时候,大黑才终于叫了几声,却依然没有迎出来。 它的叫声也和平时不一样,音色俨然低沉了不少。 不过大黑的叫声代表的意思舒春兰还了解得不多,但郑宏是知道的。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脸色也变得阴沉沉的。 “你现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他对舒春兰吩咐。 舒春兰连忙点头。 随着郑宏的脚步声靠近,大黑又叫唤了好几声。 郑宏推开院门往里走上几步,里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哭声 这声音,为什么她听着很有几分耳熟?舒春兰眉梢一挑,就见大黑终于兴冲冲的冲了出来,一头扑进她怀里。 舒春兰连忙抱着它揉了半天,大黑才一口咬住她的衣袖把她往里拽。 看来,里头没什么危险。 对大黑的这点表示她还是理解什么意思的,舒春兰连忙放下心跟着它进了院子。 刚走进去,她就看到了郑宏的身影。这个男人长得那么高大,不管站在那都显眼得很,叫她一眼就能瞧见他。 现在的他站在院子西北角,他对面还蜷缩着两个人。 一看到舒春兰进来了,这两个人也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个人赶紧扯着嗓子喊:“春兰姐,救命!救命啊!” “舒春花。”舒春兰轻声叫道。 “呜……春兰姐,你怎么才回来啊!”舒春花委屈得哭个不停。 她刚想站起来,但马上大黑就跑过去大叫几声,她吓得一个哆嗦,又蹲了回去。 舒春兰慢步走过去,才发现蹲在那里的是舒春花和舒春阳姐弟俩。 “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她冷声问。 “春兰姐,我们来找你的啊!”舒春花赶紧低叫,“我们想你了,所以想来看看你。结果没想到你们家狗这么凶,看到我们就乱咬。我们想跑它还追,结果追着追着就……就把我们俩给逼到这里来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已经在这蹲了半天了!这狗就是死活不许我们走!”舒春阳也不满的大叫。 哟,这还骂起他们家狗来了? 舒春兰心里很是不爽。 “你们来我家干什么的?”她没好气的问。 “我们说了呀,我们来看你的,我们想你了!”舒春花越叫越大声。 “你们觉得我会信你们的鬼话吗?”舒春兰冷笑。 在她说话的时候,大黑已经转身跑到院子一角,然后叼着一个大包子回到舒春兰和郑宏身边。 看到这个包子,舒春花姐弟俩的眼神闪了闪,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舒春兰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把包子从大黑嘴里接过来。“这是哪来的包子?” 汪汪汪! 大黑连忙冲着舒春花和舒春阳叫了好几声。 “他们给的。”郑宏充当翻译。 “哟,还是个肉包子哩!”舒春兰笑呵呵的把包子掰成两半,“真香。这么香的包子你们干嘛不自己吃?” “我们不说了吗?我们想你了,知道你们家有条大狗,我们想和它搞好关系,就特地花钱买了个肉包子,想让它吃了对我们好点。结果谁知道,它根本闻都不闻一下,直接追着我们就跑!”舒春阳气呼呼的叫,“你们这狗太笨了,你们把它扔了吧,再养个聪明点的。” 话音刚落,舒春兰和郑宏还没任何表示,大黑已经气得扑过去咬住他的裤管就把他沿着院子拖了一圈。 舒春阳吓得哇哇大叫。等大黑松开嘴的时候,他都已经吓得尿了裤子,裤裆里现在还在往下滴水。 舒春花也吓到了。“舒春兰,你干什么?春阳可是你弟弟,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 舒春兰轻笑。“不是说来看我的吗?那好,这个肉包子,你们俩一人吃一半。只要你们当着我的面吃下去了,我就相信你们是来看我的。” 她把包子送到这对姐弟面前。 舒春花和舒春阳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舒春兰就笑了。“这包子里有耗子药吧?老实交代,是谁让你们来弄死我家狗的?除了想害死我家狗外,你们还想来我家干什么?” “你、你胡扯!谁要来你们家干坏事了?这包子是因为掉地上脏了,所以我们才不吃的!”舒春花一昂脖子,磕磕巴巴的低喊。 “哦,这样啊!”舒春兰笑着点点头。 马上,她回头对郑宏使个眼色。“你按住他们,我把包子给他们塞进去。” “好。”郑宏二话不说就先把舒春阳给按住了。他还贴心的捏住舒春阳的下巴,让他把嘴巴张得大开。 舒春兰顺手就把半个包子往他嘴里塞过去。 舒春阳被吓得直发抖。眼看包子已经送到嘴边了,他再也忍不住,赶紧扯着嗓子大喊:“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了,别喂我吃这个!我说,我们就是来毒死你家狗的!我娘还说,你们盖了这么大一所房子,肯定有钱,就叫我们过来拿点钱回去!” 说白了,就是来偷钱的。 舒春兰随手扔了包子。“放开他吧!” 郑宏才放手了。 舒春阳直接扑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包子软绵的触感还在舌尖停留着……她刚才是真想把这毒包子塞进他们嘴里去!意识到这个事实,舒春阳和舒春花姐弟俩眼底都浮现出一抹恐惧。 舒春花胆子大点,她躲在弟弟背后冲着他们叫:“舒春兰,你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我爹娘还给你找了文家那么好的婆家。虽说最后是你自己不珍惜,被文家给休了,可我们家对你的恩情是实实在在的!现在既然你有钱,那你就该给我爹娘一点补偿才对,我们没错!” “要补偿的话,那也该叫你爹娘过来。你们两个小屁孩懂什么?”舒春兰冷声说。 “我们不小了!我马上都要嫁人了!”舒春花不高兴的叫。 “就你?嫁谁?王家村的那个癞头小子?”舒春兰轻蔑的问。 舒春花被气到了。“你才嫁那癞头小子哩!文成都和我说好了……” 话说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 可是,已经晚了。 舒春兰笑了。“果然又是文成。这么说,今天你们俩跑来我家,也少不了姓文的撺掇吧?他答应你什么了?恶心到了我,他回来就把你要过去当小妾?” “你管我!”舒春花脖子一梗,“反正现在既然被你们给抓了,你想怎么对付我随便你。反正等文成回来,知道你欺负我,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都把话说得这么笃定了,看来她和文成有一腿是板上钉钉的了。 舒春兰肚子里一阵恶心。 她连忙转过身。“这两个三只手,一人打断他们一只手,扔到山下去吧!” “舒春兰,你敢!”她话音刚落,舒春花就叫了起来,“你敢动我,文成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等着他来找我。”舒春兰点点头,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她连忙捂着嘴回房去了。 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郑宏眼神突然变得凉冰冰的。 从他眼睛里射出来的冰凉的目光落在舒春花姐弟俩身上,这对姐弟顿时被冻得浑身冰凉,两个人都不敢动弹一下。 “你你你……”舒春花还想把文成给搬出来吓唬他。可是,被郑宏这么看着,她的牙齿都冻得咯吱咯吱直响,根本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完了。 姐弟俩心里想着,眼前顿时一黑。 舒春兰刚回到房里,就听到外头接连两声尖叫,是舒春花和舒春阳姐弟俩的。 再过上一会,郑宏回来了。 “人已经扔下去了。”他说。 舒春兰点点头。“知道了。” 语气淡淡的,没有一点坏人得到惩罚后的欢喜。 郑宏又眼神一暗,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站在床前看着她。 没听到他的动静,舒春兰回头一看,她又忍不住长出口气。 连忙拍拍床边的位置。“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坐呀!” 郑宏才坐下了。 舒春兰瞬时爬进他怀里,躺在他腿上,她才又眯起眼。 “我叔叔一家都对我很不好。”她突然轻轻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就想和他说说往事:“以前我爹娘还在的时候,他们就老嘲笑我们,说我爹是个书呆子,我娘穷讲究,话里话外酸溜溜得厉害。后来我娘过世了,我爹和弟弟走了,他们就把对我爹娘的怨气都一股脑撒在我身上。那些年住在他们家,我就是他们家的小丫鬟,家里什么活我都要干,还总被他们挑刺,动不动就被婶婶一顿打。” 话说到这里,她察觉到男人的呼吸都变重了。 舒春兰连忙握住他的手。“没事,都过去了。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虽说他们养我几年是有恩,可是我也并不欠他们的。只不过,只怕他们自己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事肯定没完。” “我知道。”男人点点头,他一把把她的柔荑包裹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没事,有我在。” 第65章 讹钱 有我在。 简单明了的三个字,却仿佛一颗定心丸,瞬息让舒春兰全身心都舒畅了。 就连翻滚了半天的胃部都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她点点头,慢慢闭上眼,就这样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舒春兰因为昨天去了一趟龙门镇,虽然只是走了去的路,回家是被郑宏推回来的,可她这次却觉得累得不行,到时候了也根本不想起床。 本打算就睡个懒觉好了,反正厨房还有现成的烧鹅哩! 结果谁知道,太阳才刚爬上天空,外头就有人骂骂咧咧的,她婶婶张氏带着娘家人找上门来了! 最先发现情况的是大黑,它立马守在大门口汪汪大叫起来。 郑宏听到声音,他立马站起来。 “你歇着,我出去看看。”他对舒春兰说。 可舒春兰坚持爬了起来。“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和那一家子,我也是该做个了断了。” 郑宏皱皱眉,可看她手脚并用的往下爬,他还是走过去把她给扶了一把。 舒春兰披上衣服,随便拢了拢头发,就被郑宏搀着出门了。 这个时候,张氏都已经站在门口骂了半天了。 一看到舒春兰出来,她就更有劲了。一手掐着腰,另一手点着舒春兰夫妻俩过来的方向,扯着嗓子叫唤。那一声声的小娼妇、贱蹄子,翻来倒去的骂个不停,一声比一声更难听。 就连郑宏冷眼看着她她也不怕。反正她背后有那么多人助阵哩! 既然这样,舒春兰也不吭声,就和郑宏站在一处,静静的听着她骂,就好像她骂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似的。 这样,张氏骂着骂着也就没劲了。 她无力的收了叫骂,一双眼睛还不停剜着舒春兰:“下作的小娼妇,昨天我家春花和春阳好心过来看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你还叫你男人把他们俩的胳膊都给折断了?你就是这么招待自己亲弟弟亲妹妹的?我可告诉你,这事我都已经叫人告到里正那里去了,现在里正就已经派了人过来拿你了!” 舒春兰还是一动不动。 张氏见状心里莫名一虚,她赶紧用力跺跺脚:“你不说话什么意思?心虚了是不是?” “不,我只是在想,既然里正都来拿我了,那人哩?赶紧把我五花大绑送到镇上去受审啊!好好的衙门的人不动弹,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叫骂,这是怎么一回事?”舒春兰慢条斯理的开口。 张氏被她问得脸色一阵青白交错。 舒春兰再歪歪头。“还是说,你这话根本就是编出来唬我的?你们根本就没往镇上去!” “谁说我没……”张氏还想狡辩,舒春兰已经点头,“你们就是没有。” “我、我就是没去又怎么样?”既然被戳穿了,张氏干脆胸脯一挺,“你信不信,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现在就去里正那里告你去!反正你里正巴不得灭了你,好拿这事来巴结文举人哩!只要我去了,保管一告一个准,他不弄死你也能给你扒下来一层皮!” 舒春兰立马脸一沉。 张氏顿时就又得意了。“怎么样,还是怕了吧?” 舒春兰冷冷瞥她一眼。“你不去里正那里告,还不是因为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就算我被扒下来一层皮,你们家又能好到哪里去?反正我们俩孤家寡人的,没了家业我男人还有一门手艺,好歹不愁吃不上饭。可你们哩?你闺女儿子都大了,儿子还要娶媳妇,你现在家里攒的钱怕是还不够娶媳妇的彩礼钱吧?你确定要把那点钱都送进里正腰包里去?” 张氏被噎得说不出话。 舒春兰就嘴角一勾,轻蔑的笑了。 “我不管了!反正……反正我儿子闺女被你打断了胳膊,你们就得赔钱!”既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张氏直接撕破脸。那些面子上的话也不多说,一开口就要钱。 “好,你要多少。”舒春兰问。 “二十两!”张氏狮子大开口。 舒春兰冷笑。“没有。” “没有你也得有!就二十两,一文钱都不能少!”张氏气势汹汹的叫。 舒春兰干脆一甩手。“那你还是去里正那里告吧!大不了咱们来个鱼死网破,谁都讨不到好!” “你!舒春兰,你不要脸!”张氏气得大骂。 舒春兰只是冷笑。 眼看两个人陷入僵局,跟在张氏身后的人目光一闪,赶紧把舒春花舒春阳姐弟俩给推了出来。 这姐弟俩昨天被郑宏扔下山后,一路鬼哭狼嚎的跑回家里。他们爹娘连夜找了附近村子的赤脚医生给他们接骨上药,忙活了大半夜才算是收拾好了。再等喘口气,今天一早他们就又被拎上山来了。 只是,不知道那赤脚医生是怎么给他们包扎的。人刚一出现,舒春兰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她肚子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这次她没忍住,直接一扭头哇啦哇啦的吐了起来。 一看她吐了,郑宏的眼神立马变得格外冰冷。 张氏见状,她也怒了。 “舒春兰,你这什么意思?我好好的孩子被你给弄成这样,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哩,你还敢在我跟前吐?他们有这么恶心吗?你还给我装!你给我起来,赔钱!” 说着,她张牙舞爪的就要扑过去拉扯舒春兰。 但没等她碰到舒春兰一根汗毛,郑宏就已经闪身拦在了她跟前。 莫名其妙的,这个男人周身迸发出一阵森然的冷意,一双眼睛就像是一汪寒潭,深幽幽的都看不见底。张氏只是抬头瞧了一眼,那股冷意就从她眼睛里钻了进去,转瞬的功夫就传遍了全身。 她被冻得直哆嗦。 “你你你……”她结结巴巴的低叫。 郑宏从怀里摸出来二两的碎散银子扔过去。“拿去,以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才多少?太少了!”张氏赶紧捡起来掂掂分量,还不满意。 郑宏立马胳膊一伸,又把钱夺了回来。“那算了。” “别……”刚到手的钱又没了,张氏急了。可站在她对面的是郑宏,她又没胆子和郑宏对着干,只能咬咬牙,“算了算了,二两就二两吧!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们小辈一般计较了!” 说着,她急忙伸出手。“快把钱给我!” “你先立字据。”郑宏却说。 “我不识字!”张氏忙叫。 “我会。”郑宏却说。 只见他刺啦一声从身上撕下来一块布,然后叫大黑叼来一块炭条,手里接过炭条后就在布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然后把布扔过去。“签字,画押。” “我不签!谁知道你在上头写的什么!”张氏扯着嗓子叫唤。 “你可以找人去看,我不着急。”郑宏冷冷丢下这话,转身就把舒春兰给抱起来往外走。 “你们要去哪?”张氏一看,她忙又来拦。 “滚!”郑宏现在只有一句话奉送。 张氏又怒了。“你个小辈,怎么这么不知道敬重长辈啊!我可是你媳妇的亲婶婶!当初她爹娘都走了,要不是我们家收留她,给她饭吃,她早饿死在外头了!” “你再多说一个字,就少一两银子。”郑宏冷冷开口。 这话一出口,果然封住了张氏的嘴。 和她一道来的人也被郑宏一身的气势给吓到了。眼看郑宏现在毫不退让的模样,又唯恐他和舒春兰一去不回,这样他们就一文钱都捞不到了! 好歹现在也有二两银子哩!给舒春花舒春阳看完病也能余下不少,够他们喝上好几顿酒了。 于是,有人悄悄的走到张氏身边给她出主意。“既然他能让咱们出去找人看上头的字,想来他肯定也没乱写什么,你就赶紧去签了吧!拿了钱,咱们赶紧回家,花丫头阳小子还指着这些钱治病哩!你没看两个孩子都已经疼成这样了?” 张氏一听,她心里也动摇了。 好歹也是二两银子哩!这价钱真不少了。 身边人再催她几句,她也就不情不愿的拿着炭条在上头画了个圈。 “还得按上手印。”郑宏又催促。 张氏虽然满心的不乐意,可看在二两银子的面子上,她还是咬咬牙,咬破了手指在上头按了手印。不止是她,还有舒春花和舒春阳都按了。 郑宏才收了布,把二两银子扔给她。 然后,他就抱着舒春兰快步下山去了。 “呸!一对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张氏拿了钱,又没被郑宏的冷眼看着,她立马又蹦跶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骂。“我看啊,指不定就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叫这丫头得病了哩!我看她病得可不轻!” “肯定是的!” 一群人这么意淫着,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才终于捧着钱抬着舒春花姐弟俩下山去了。 却说舒春兰这边。她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自己吐着吐着居然晕过去了! 等她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被郑宏给抱在怀里,走在去龙门镇的路上。 “你要干什么?”她连忙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爬起来。 可郑宏死活不放手。“你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舒春兰咬唇。“我这个应该不算是病。” “别胡说。” 男人低声呵斥着,脚下的步子依然跨得飞快,一点都不带停。 舒春兰眼看他没理会自己的意思,连忙又拉拉他。“别去镇上了,咱们回去吧!我没事的。” “不行,一定得看。”男人定定摇头,继续朝前走。 “你……好吧!” 这男人轴起来也是真轴。舒春兰干脆不再劝了,直接窝进他怀里,安然享受起他的服侍来。 第66章 怀孕了 “掌柜的!掌柜的!” 前脚夫妻俩进入龙门镇,后脚这个消息就被醉仙楼的小厮知道,报到了佟掌柜那里。 章掌柜一听也愣住了。“昨天才回去,怎么今天他们又来了?明明看他们昨天的意思,还是打算一个月都不再出来了的。” 说着,他忙又把小厮往外赶。“快快,再去看看,看他们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只要是和同福居有关的,一定要立马回来告诉我!” “好嘞!”小厮赶紧答应着去了。 然后,当知道这对夫妻进了镇子就直奔镇上最好的医馆去了后,章掌柜愣住了。再等小厮回来告知他们看的是什么病,章掌柜又哈哈大笑。 “原来是这样!”他拍着大腿,一张老脸简直笑开了花,“原来这个郑铁匠也知道担心,也会做这样的傻事哩?这就说明他也是个普通人,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连忙站起来理理衣裳。“好了,这事咱们就当不知道,让他们小两口先自己欢喜去吧!” “哎!”小厮也赶紧点头,他脸上满是欢喜的笑,“这么一来,他们少说一两个月都不会过来了。到那个时候,天也冷了,他们更不会出门。这样,咱们也正好抓紧时间办咱们的事!” “咳咳!”章掌柜突然重重咳嗽了两声。 小厮立马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忙不迭捂住嘴,低下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此时的医馆里,郑宏已经呆立在了那里,舒春兰则是面颊绯红,满脸的不自在。 “都怪你!”她忍不住轻轻掐了郑宏一把,“明明都和你说了我没事了,你还非这么大惊小怪的。结果现在好了吧?闹得兴师动众的,到头来却是虚惊一场,咱们俩都成了个笑话。你叫我以后这么出去见人?” 郑宏的反应是嘴巴一咧,傻傻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老大夫见状也笑了。 “小娘子,你就别怪你相公了。你孕吐晕倒,他又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当然着急了。而且一个大男人,发现你身子不舒服,赶紧的就抱着你来看大夫,这正是说明他重视你啊!我们医馆里每天来来去去这么多人,我还从没见过像他这么疼媳妇的男人哩!你这辈子有福了!” 一席话,又说的舒春兰面红耳赤。 郑宏还在傻笑。 现在这个人是成了个货真价实的傻子了。 舒春兰简直都看不下去,她赶紧拉着这个男人就往外走。 可郑宏这个时候却不傻了。 他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回头又问大夫:“有给她的补药吗?” “有有有!”大夫赶紧点头,“你媳妇身子骨有点虚,现在虽说看起来好好的,可等孩子慢慢大了,她的身子怕是会亏损得厉害。幸亏现在月份小,滋补还来得及。” 说着,他挥笔写了一张药方,郑宏赶紧宝贝似的接了。 末了,大夫又语重心长的的对舒春兰说道:“你个小娘子,看起来年岁也不大,怎么心思这么重?现在既然怀了身子,那就不要想太多了。安心养胎,等瓜熟蒂落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多谢您关心。”舒春兰连忙点头。 大夫才挥挥手,让他们去抓药。 这药还不便宜,一副足足十文钱哩!郑宏一口气抓了十副,才牵着舒春兰的手出去了。 不过他却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又拉着舒春兰去集市上走了一圈,买了许多滋补的好东西,比如大枣银耳什么的,提得满手都是。要不是最后手上实在是提不下了,只怕他还要买。 这一圈下来,他花出去足足一两多的银子! 舒春兰都被他的大手笔给吓到了。 “我这才刚怀上,都没两个月哩,至于就这么拼命的补吗?咱家的钱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别乱花,省着点用!” “好。”男人面上答应得爽快,可只要看到东西还是照买不误。舒春兰到最后都无力了,干脆什么都不管,随便他发疯去! 在镇上采购了一圈,男人才终于心满意足的背着舒春兰回去了。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急匆匆的,再加上张氏一群人下山后还特地在坡子村村口叫唤了半天,现在村里人都知道舒春兰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都一声不吭的倒下去了! 于是,当两个人再回来的时候,村子里无数双眼睛都已经默默的盯上了他们。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看着郑宏垂头丧气的准备的。结果怎么这个人却一反他们的期盼,反而喜气洋洋的?他手里还提了那么多的好东西,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宏现在正沉浸在他要当爹了的喜悦里,根本没空理会这些人的目光。他兴冲冲的背着舒春兰回到山上,随手放下买回来的补品,他就把舒春兰给送回房里,安置她在床上躺下,还细心的给她拉过被子来盖好了。 舒春兰想动一动,可才刚起身,就被他给按了回去。 舒春兰简直无力。“我哪有那么金贵?” “你都吐了,还晕倒了!”男人却说。 “大夫不都说了吗?那是女人怀孕初期常有的现象,不是什么大事。” “那也不行。”男人坚持把她给按在床上。 两个人比力气,她一个女人当然斗不过男人。而且在这件事上,不管舒春兰怎么解释,他就是不听。而且平时那么听媳妇话的男人,这次也难得固执己见了一回。 舒春兰见状,她也干脆死心了。 “算了,一切随你吧,我还乐得自在哩!”她一摆手,干脆拉高被子捂住脑袋,什么都不管了!随便这家伙自己折腾去! 本来是和他赌气的举动,却没想到郑宏却对她的‘听话’欢喜得不行。 他亲手给她掖掖被角:“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做饭。” “我不要再吃糊!”舒春兰的声音透过被子钻出来。 郑宏脚步一顿,许久才挤出一点声音——“放心,这次肯定不会。” 这次的确是不会。 因为,就在他们回家过后没多久,六叔就又来了。 看到郑宏魂不守舍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六叔心里都咯噔一下! 他赶紧跑过来。“宏小子,你媳妇怎么了?是病得很严重吗?那你也放宽心,大不了咱们去县城找大夫去。我听说那边大夫的医术高明着哩!” 郑宏这才回神。“六叔,您怎么来了?” “刚才你婶子回去和我说,早上你们急急忙忙的出去了,刚才又一溜烟跑回来,你手里还提了一堆补身子的东西。是不是你媳妇病得厉害,都起不来床了?”六叔着急的问。 听到这话,郑宏先是一愣,马上就噗的一声笑了。 六叔被他的笑给弄得愣住了。“孩子,你这是急傻了吧?” “我媳妇有喜了!”郑宏立马宣告。 “哦,有喜了啊,那是该……等等,你说什么?”六叔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脸上也扬起一抹傻笑。 郑宏点头。“是,她有喜了。不过才两个月不到。” “也是,你们也才刚成亲不到三个月哩!”六叔点点头。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一把抓紧了郑宏的手。“好小子,可真有你的!这下好了,你们老郑家右后了,你叔叔地下有灵,他肯定也会很高兴!” 说着,他又忙吩咐郑宏。“回头等你媳妇胎稳了,你们可得一起去你叔叔坟上祭拜一下,告诉他这件大喜事。想当初,他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就怕你身边没个伴,要一个人过一辈子。现在可好,你不止娶了媳妇,还马上要有儿子了!他要知道了,肯定躺在棺材里都会笑醒!” “嗯,我知道。”郑宏连忙点头。 六叔现在也满脸堆笑,赶忙搜肠刮肚的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女人怀孕期间需要注意的事情都和他说了,郑宏也一脸认真的记了。 两个人男人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六叔又忍不住叹口气:“哎,要你娶的是别家的姑娘,现在你媳妇有喜了,我还能叫你婶子过来照顾照顾。可是现在……” 郑宏微微上翘的嘴角猛地一下绷成一条直线。 “她很好。”他声音也紧跟着狠狠一沉。 六叔听出了其中的不满,他忙又扬起笑脸。“那是当然。你选的媳妇,肯定不会差了。算了算了,现在你们都已经是夫妻了,我看你们俩过得也挺好的,你们就好好过吧!我这就回去,叫你婶子给做点好吃的,一会再偷偷给你送上来。” 郑宏听了,他眼睛一亮,立马说了声:“六叔您等等!” 就转身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再一会的功夫,他就已经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沉甸甸的麻袋。 看着他把麻袋递到自己手里,六叔还愣了下。“这里头是什么?” 打开一看,他立马吓了一跳。“你哪来这么多好东西?” “我们自己赚钱买的。”郑宏回答,“这些您拿去让婶子做吧!” “宏小子,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好东西?”六叔吓得脸都白了。 郑宏对此闭口不言,只将麻袋塞进他手里。“您只管放心,我没有做坏事。” “你……好吧!” 一起打交道这么多年,六叔知道郑宏的性子。这小子本来就不多话,关于自己不想说的那些事情,他更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现在,他就明摆着不想多说了。 既然这样,他只能选择相信他。 目送六叔背着麻袋下山了,郑宏才又转身进了房间。 其实早在六叔出现的时候舒春兰就已经掀开被子把头露出来了。见他回来,她忙问:“是六叔来了?” 郑宏点头。“是。” 他随口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谁知道,舒春兰听后立马脸色大变。 “这下坏了!”她失声低呼。 第67章 出事了 舒春兰连忙推一把郑宏。“你快去追上六叔,把东西拿回来!” “怎么了?”郑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强烈。 舒春兰急得不行。“六叔家家境本来也不怎么样,他们哪来的钱一口气买这么多好东西?现在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这些东西,你觉得村子里其他人会看不出来吗?要是看出来了……” “本来这些日子,咱们又是和族长家里打官司、又是盖房子、又是动不动往龙门镇跑的,就已经很惹人注意了。可是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又没有做坏事,他们抓不住我们的把柄,只能干着急。可现在,六叔他拿着东西,就成了个现成的突破口……” 话说到这里,郑宏心里已经彻底明白了。 “我这就去!” 他立马起身,大步追了出去。 可是,出去了一个多时辰,等回来的时候,他依然两手空空的。 这时候舒春兰都已经从房里出来了。郑宏见了,也没有多少表示,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 “人哩?找到了没有?”舒春兰忙问。 郑宏摇头。“六叔拿了东西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山上转了一圈。我不知道他的去向,村里人见了我又都绕道,我只能闷头乱找,结果……” 结果可想而知。他跟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能找到六叔才怪了! 舒春兰低出口气。“算了,事情好歹也还没到那个地步。六叔不是说了晚上还要给送东西来的吗?等那个时候你再和他把事情说清楚,应该也还来得及。” 郑宏点点头。 “但愿吧!” 是啊,但愿吧!舒春兰也在心里低呼。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六叔果然捧着一锅肉汤回来了。 郑宏一刻都没耽搁,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把事情给说了。可没想到,六叔的反应异常激烈:“你们是瞧不起我呀?这事不用你们说,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下午才偷偷的背着背篓在山上晃了半天,还特地把那些肉啊红枣什么的都藏在背篓里,除了我们自家人谁都不知道。背回去后,我也给藏得好好的哩,没人会发现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郑宏沉声说道。 “什么万一?你说你是不是还在生六叔的气?就因为之前你们遭难的时候六叔没有站出来帮你们,所以你现在都不要六叔帮忙了?”六叔气呼呼的问。 这还是六叔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郑宏有些招架不住。 “六叔,我没有……” “要是没有,那这事你就别提了!以前我们家就受过许多次你叔叔的恩惠,一直到他去了我都没来得及还。他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可我也没本事照顾你。现在,好不容易我有个能帮你们做点事的地方,你还不许我做,你这是要让我带着这份恩情到棺材里去啊!”六叔大喊。 郑宏本来就嘴巴笨。听到六叔这么嚷嚷,他就说不出话了。 舒春兰本来是躺在屋子里歇着的。可现在眼看郑宏顶不住,她只能站了出来。 “六叔,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我们也是……” 可没想到,六叔一看到她来,赶紧转身就跑! “这事咱们就说定了!你们别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听!” 话音没落,他的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舒春兰和郑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怎么办?”男人小声问她。 舒春兰摊手。“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固执,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不过仔细想想,既然他们的心是向着咱们这边的,那这事迟早也瞒不过那些人的眼睛去。既然这样,问题迟早是要爆发的,那就让它早点爆发出来好了。咱们早点给解决了,也还省点事。” 郑宏皱皱眉,可发现这似乎也是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了。只是,他的心情变得不大好。 舒春兰心里又何曾舒坦了? “都怪姓文的!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忍不住骂。 可是,虽然知道这事迟早是要爆发,可他们也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也就是在六婶悄悄的给他们做了两天的饭后,这天到了吃饭的时候六叔没有上山来。一直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刻,六叔家的小儿子山小子才跑来了。 “宏哥,你快去救救我爹娘,他们要被族长给打死了!”一头撞进他们家里头,山小子拉着郑宏的衣袖就拖着他往山下跑。 舒春兰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山小子的话,她的心就重重一沉——预想中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这才几天?那些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哩! 郑宏也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今天早上,族长他们家里说丢了什么东西,非说我娘昨天去过他们家,然后就一伙人跑到我们家里乱搜。然后就把我爹从你们家背回去的东西给搜出来了。然后,他们非说东西是他们家的,说我娘是小偷,要打断我娘的腿!他们还说、还说什么我爹也是帮凶,不能饶了我爹……”山小子越说越着急,最后眼泪都下来了。 舒春兰听完不禁冷笑。“这群人还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为了恶心我们,连这种慌都撒出来了。” 她一开口,山小子立马恶狠狠的瞪过去。“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死活缠着宏哥,他至于连铁匠铺子都保不住吗?现在你还连我爹娘都给祸害了……你就是个扫把星!” 舒春兰心口猛地一揪,霎时呼吸一滞。 这个时候,郑宏已经过来把山小子退到一边。“不许这么说她。” “我就要说!她本来就是扫把星!村里人都这么说的!”山小子跳着脚直叫。 郑宏脸一沉,他正要说话,舒春兰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好了,你和他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轻轻把郑宏捏着山小子胳膊的手拉开,她冲着山小子咧嘴一笑:“如果我说,我今天可以把你爹娘给救出来,而且以后还能让你们一家人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你还会觉得我是扫把星吗?” 山小子愣了愣。“你扯谎!你会有这本事?” “我要是真有哩?”舒春兰还笑眯眯的。 “那……你要是真有的话,那你就是福星,不是扫把星。”山小子小声说。 舒春兰连忙摸摸他的头。“那好,我就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福星还是扫把星!” 说着,她捋起袖子。“走吧!” 郑宏眉心早已经拧得死死的。 “你要下山?”他沉声问。 “是啊!”舒春兰点头,“不然你一个人下去?就你这张嘴,你确定你能跟他们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郑宏不语。 舒春兰就拉上他的手。“所以这个时候,没有我绝对不行。而且……”她顿一顿,又冲他绽放一抹笑颜,“我相信你,你肯定会保护好我。” 郑宏眼神一热,态度开始松动了。 山小子见状,他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狐狸精!花言巧语!” 舒春兰只当做没听到,连忙催促郑宏把大门关了,交代大黑守好家门,她就赶紧拉着郑宏往山下赶。 郑宏心里其实也明白,今天想把六叔一家子给救出来,没有舒春兰绝对不行。所以既然舒春兰坚持,他也就没有多说。只是在下山的时候,他坚持把舒春兰给背在了背上。 舒春兰也理所当然的趴在他后背上,任由自己脚不沾地的下山去。 山小子看在眼里,又忍不住骂了她一句狐狸精。 当两个人到了山下,就见村子里几乎都空了。所有人都已经被召集到了族长家门口。 不过看到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过来,村民们还是自发的向两边让开,给他们空出一条路来。 他们三个人畅通无阻的来到族长家门口,就见到六叔六婶,还有他们家几个孩子都被捆着手脚,正跪在族长跟前。族长的大儿子黄松还指着他们的鼻子,正骂得口沫横飞。 六叔还一脸气愤。 “我们没偷东西!” 黄松一脚踹过去。“你还扯谎!你们家什么情况你当我不知道哩?你们家过年都不见得有闲钱买得起这么多肉,更别提银耳红枣了!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什么价钱?那是只有镇上和县里的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好东西!” “爹!”六叔家的几个孩子见状,都急得大喊。 一个小子气得不行。“我爹本来就没偷东西。再说了,这些东西也不是你家的!” “哟,那你是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家的了?”黄松笑呵呵的问。 “那是……” “二小子,不许说!” 二小子本来嘴都已经张开了,可被他爹一教训,立马就闭嘴了。 黄松见了,他又一阵冷笑。“还在这里给我装三贞九烈是吧?好,那我就把你们给送去县衙,让县太爷来审审你们。我倒是要看看,等县太爷给用了刑,你们还会不会老实交代!” 六叔一家子毕竟都只是老实巴交的村里人,一辈子都没和当官的打过交道。现在一听说要把他们送去官府,他们全都吓得不行。有两个胆子小的,直接咧开嘴哭了起来。 黄松一家子就更得意了。 舒春兰见状,她又不禁在心里冷哼了声。 “不用去县衙了,这个答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这东西是我们给六叔家的,可以吗?”她扬高音调,猛地插话进去。 第68章 撒钱解决问题 黄松像是这才注意到他们出现,他得意的眯起眼。 “你们有什么证据东西是你们给的?他们一家子不都一天到晚老老实实待在村里,见都没见过你们吗?这话可是他们亲口跟我们承认的!” 舒春兰眼神一冷。 她早料到,这群人干出来这种事,除了杀鸡儆猴外,还会有别的目的。现在,他们的意图就显现出来了——他们这是想逼着六叔一家做选择哩! 到底是和他们小两口好,还是继续留在村子里,只能二选其一。 “这些东西是我们在龙门镇上买的。你们不信可以去龙门镇问。当时我们一口气买了好些,那边铺子里的伙计还特地给我们列了单子,你们大可以过去问,他们肯定还记得我们。”舒春兰回答说。 “龙门镇?太远了,我们不去!”黄松的大儿子黄远想都不想就摇头。 舒春兰也早料到了,这些人根本就没打算去证实这事。他们根本就只是想借机发难,给六叔一家子一个教训,顺便也欺负欺负他们夫妻俩罢了。 见她没回话,黄远立马浮现出一脸的得意。 “爹,爷爷,我看咱们就别在这里废话了,赶紧把他们送去县里给县太爷审吧!人证物证咱们都有,他们少说也要被打个几十板子!” 六叔一家立马面如死灰。 “呵!” 这个时候,人群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黄远跟被猜到了尾巴似的,噌的一下跳了起来。“舒春兰,你笑什么笑?” “我笑你上次在县太爷那里面子还没丢够哩,现在还巴巴的要再把脸送过去给他打?”舒春兰慢悠悠的说道,“还记得上次你们是怎么被县太爷教训、还当众给我低头认错的吗?我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县太爷本来是要罚你们父子俩打板子的,可是我家缺钱,我就求县太爷把打板子换成罚钱了。你们父子俩一人十两银子,一共赔了我家二十两哩!我家的新房就是用你们父子俩买屁股的钱盖起来的!” 哄! 她话刚说完,人群里就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虽然知道现在就在族长家门口,他们不该笑。可是舒春兰说的这事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毕竟黄远父子俩还是死要面子的,所以在县衙被舒春兰告、还落了下风这件事,他们一直没往外说。 可是舒春兰嘴皮子利索得很,三言两语就把当时的情形给说得活灵活现的,大家就跟亲眼看到了似的。 有几个人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尽管大家马上反应过来,赶紧就捂住了嘴,可也已经晚了。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伙心里对族长一家的敬畏之心都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看好戏的好心情。尤其是在看着黄松黄远父子俩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抹看好戏的玩乐。 而在听到舒春兰说出那么粗俗的字眼的刹那,黄松父子俩就变了脸色。 黄远更是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他挥着拳头就跑过来。“淫妇,我撕了你的嘴!” “滚!” 但才刚走了几步,郑宏就大步走过来,快准狠的一把捏住他高高举起的胳膊。 马上,乡亲们就又看到了好玩的一幕——黄远就跟只被串在绳子上的蚂蚱似的,想挥胳膊挥不动,想把胳膊抽回去也抽不回去。想抬脚往郑宏身上踹吧,人高马大的郑宏还站得离他远远的,他的小短腿死命的够都够不上。 大人们都忍笑忍得好辛苦。小孩子们年纪小,嘴上还没把门,见状就都笑了起来。 有个嗓门大的,直接指着那边喊:“你们看,黄远现在好像只猴子呀!” 大家一看,这家伙上蹿下跳的德行,真跟只毛猴子一模一样! 现场的气氛就更绷不住了。 老族长气得胡子都在抖。 他赶紧用力敲了好几下拐杖。“郑宏,舒春兰,你们俩这是过来好好说事的样子吗?” 呵,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和他们说事的。 舒春兰对郑宏使个眼色。“放了他吧!” 郑宏立马松开手,黄远的胳膊才算是得救了。 才刚重获自由,他就又对郑宏张牙舞爪。“你个傻铁匠,我打死你!” “远小子,你给我滚回来!”族长忍无可忍,“你是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多吗?” “爷爷,您干嘛帮外人不帮自己人啊!”黄远不高兴的低叫。 族长直接瞪向黄远。“管好你儿子!” 黄松也沉着一张脸。“你赶紧给我过来!别再在那里丢人现眼了!” 轮番被爷爷和爹骂,黄松这才不情不愿的过去了。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是抓紧机会又狠狠瞪了郑宏一眼。 而郑宏哩?他根本理都懒得理他。 从放开手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已经挪到了舒春兰身上。 发现这个情况,黄远又气得头顶上都涌出来一股黑烟。 原本严肃得很的事情被这么一搅合,现在族长也已经没心思装模作样了。他冷冷看着舒春兰:“你们说,从陈老六家里搜出来的东西是你们的?” “族长爷爷,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们又何必还在我们跟前装模作样?您老就直说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舒春兰不耐烦的打个哈欠,“那什么去县城告官的事情就别再提了。相信我,县太爷现在肯定还是很不乐意看到你们的。不信你们可以试试看。” 老族长眼神脸色立马青白交错。 他完全相信,只要他再敢坚持说要去县里告状,舒春兰就能把县太爷在公堂上对黄松父子俩干的那些事劝说出来! 毕竟是他的亲儿子亲孙子,这两个人的脸面他还是要想方设法的给保住才行。 他死命的咬紧牙关深吸口气,才冷冷说道:“我们在村子里,从没见过陈老六一家和你们家来往。所以现在他们说东西是你们的,我们不信。龙门镇又那么远,现在你们在龙门镇那边又有关系,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已经先去那边和人打过招呼了?” “好吧,那就当做这些东西真是你们家的好了。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当众打他们屁股吗?” “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老族长冷哼。 “要我说,你们还不如直接罚钱吧!就和上次在县衙里黄松父子俩花钱买板子一样。罚多少,您老人家说个数,我们给了!”舒春兰慢悠悠的说。 她这语气可真够嚣张的! 老族长又被气得不轻。“谁说我要钱的?” “那您老人家是不要钱?”舒春兰点头,“嗯,您老家里的确是不缺这点钱。不然,文成和知县小姐定亲,那么大笔的聘礼,还有文家新盖起来的那么大一幢房子,那都是您的手笔哩!您的确财大气粗。” 这顶高帽子戴得老族长差点七窍生烟。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到文成居然都已经悄悄订好了聘礼,就等着他去给出钱哩!还有文家的房子也是,工匠、材料那些,姓文的都早就找好了,全都是用的最好的,就等他给了钱就可以动工了!这么两笔支出,叫他们家的钱就跟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到现在,他们手头的现银都快被掏空了! 要不是碍于面子,他真想直接甩手不干! 现在舒春兰故意提起这个,那是故意在往他的心窝子上戳刀子啊! 这个淫妇!她的心肝绝对是黑色的! 老族长死死捏着手里的拐杖。“钱我当然是要要的。可我没说要瞎要,只是他们既然偷了我家的东西,现在东西也都已经被糟蹋了,我们反正是不要了,那好……还是赔钱吧!按照市价赔,多的我们不要!” 啊呸! 说了半天,不还是要钱吗? 舒春兰又忍不住轻哼了声。 族长听在耳朵里,他脸皮抖了抖,但故意别过头不看她了。 那边的六叔一家子听到这话,六婶还是被吓哭了。 “这些东西这么贵,我们哪有钱赔啊?” “六婶您放心,我说了我们给赔,那就我们赔,反正这点钱我们出得起。”舒春兰说着,她对郑宏伸出手,“单子哩?” 郑宏立马掏出一张长长的单据递给她。 舒春兰拿在手里就开始念:“红枣二十文一斤,现在这里的是半斤,那就是十文钱;银耳十文一两,我记得一开始我们给六叔的是三两?这些天吃了些,剩下的就算二两吧!那就是二十文钱。还有……” 对着单子一项项的算。算到最后,舒春兰都懒得烦了。“一共我们给你们一两银子,够了吧?” “够个屁!”黄远还是没忍住,又赶紧跳出来,“你就算了被他们偷走的那些,那我家剩下的哩?都被他们的脏手给沾污了,我们可不会吃了。那些东西不是钱买来的呀?” 呵,这小子倒是会狮子大开口。 舒春兰看看老族长那边。听到孙子这么说,老族长的面皮抖了抖,却并没有说什么。 舒春兰一声轻笑。“既然这样,那十两银子总够了吧?” 说着,她已经摸出来一锭亮光闪闪的银子直接扔过去。 她这是在挑衅!而且还是极度恶意的挑衅! 老族长气得两排牙齿都磨得咯吱咯吱直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黄松倒是赶紧把这一锭银子给捡了起来,来来去去的看了半天,才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一出手就拿了十两银子,你们倒是大方。就是不知道,你们这钱都是哪来的?” “放心,肯定不是从你们家偷的。”舒春兰慢条斯理的回答,“反正半年前我就已经没进过你家的门了。刚才你们也说了,我们夫妻俩单独住在山上,和村子里的人都没来往过,那肯定也没人能把从你家偷的东西悄悄塞给我们了。这点你们应该可以确认吧?” 这一席话,又像是狠狠一个巴掌打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能不确认吗?毕竟,刚才为了坐实六婶偷东西这件事,他们都已经一口咬定六叔一家子私底下没和这对夫妻来往过了。要是现在他们再改口,那刚才说的那些话可就全都要推翻了重来了!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点头承认! “那么,现在这件事解决了吗?”舒春兰又问。 老族长咬咬牙。 “解决了!”他冷冷丢出这句话。 第69章 跟我们上山 “那可好,我们可算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舒春兰当即欢喜的点头,就吩咐郑宏过去给六叔六婶松绑。 小山子也一溜烟的跑过去,把他爹娘都给扶了起来。 舒春兰也笑吟吟的牵上六婶的手。“六叔六婶,没事了,咱们走吧!” 六婶立马手一缩,没让她牵上。 舒春兰见状,她忙又扬起笑脸。“咱们赶紧走吧!这个地方不干净,咱们还是少待点时间的好。” 然后,不管老族长一家子听到这话是什么表情,她只管和郑宏一道扶着六叔六婶回了家。 说起来,这还是舒春兰第一次来六叔家。 原本六叔家里就不富裕,一家六口人一起挤在一个只有三间房的小院子里。院子也破破烂烂的,院墙上的泥块都斑驳了。 现在,本来就破败的屋子被人一通乱翻,更乱得厉害。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被扔了一地,就连粮仓里的谷子都被人给提了出来,直接倒在了外头大路上。就在刚才他们被带走之后,已经有人偷偷的过来把谷子给装走了,只还有滚到草丛里去的还有留下几颗。至于菜园子里的那些菜、还有厨房里的东西更不用说,都被人给一抢而空。 六婶看到这一幕,她直接腿一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几个孩子见了,他们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六叔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是他红着眼眶,死活咬着嘴唇没有说什么。 山小子也眼圈红红的。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立马又转头看着舒春兰。 舒春兰眨眨眼。“你又要说是我的错?” 山小子紧抿着嘴巴没吭声。 舒春兰低叹了声,她悄悄推了郑宏一把。“说吧!” 郑宏就走到六叔身边。“六叔,你们跟我们走吧!” “啊?”六叔愣住了。 舒春兰连忙点头,顺着郑宏的话往下说:“出了这事,村子里你们是待不下去了。既然这样,那你们还不如跟我们走了算了。本来你们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因为我们,我们应该负责。” “这事和你们没关系!”六叔连忙摇头,“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一开始你们不就和我说过了吗?可是我自己说要给你们做饭的,那就是我们自找的,我们不怪你们!就是、就是可惜了那些红枣银耳,多好的东西呀,就那么浪费了!还有你们的十两银子……” “没事。十两银子而已,能换来你们一家人的平安无事就值了。毕竟钱可以再赚,可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该怎么办?这世上对我们好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要是你们再没了,我们可真要后悔一辈子!”舒春兰赶紧说道。 听到这话,六婶也抬起了哭得满是鼻涕眼泪的脸。 她闪着泪花的双眼盯着舒春兰看了看,才哽咽着开口:“其实,他们也不止是因为你们的事情才这么对付我们的。就算要怪,最多也就只能怪你们一半。” 嗯? 这里头居然还有别的事情? 舒春兰忙问。“还因为什么事?” “还不就是文成他们!”六叔家的大小子也早来气了,他低声骂着,“他中了个举人,现在可是厉害着哩!从他回来第二天,族长家里就挨家挨户的来找,叫我们把地都给挂在他名下,这样不就可以免交税赋了吗?可是我爹娘说文成不是什么好人,光是看看他们父子俩对族长一家干的那些事就知道了,所以我们就没答应。结果,他们就生气了,今天就是故意找了这个机会来对付我们哩!” 原来还有这回事! 舒春兰才想起来了,她忙问:“那族长他们家的地哩?挂在文成名下了没?” “挂了!当然挂了!他们要不挂,哪有脸面催着我们挂?”大小子撇嘴。 “那他们还真够下血本的。”舒春兰点点头。 “只是这样的话,你们就更要跟我们走了。不然,以后别说族长一家子,还有文成他们一家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忙过去拉上六婶的手。 察觉到她的动作,六婶下意识的又想要闪躲。但舒春兰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稍稍挣扎了两下看挣扎不过,也就干脆不挣扎了。 舒春兰就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们走吧!” 那边郑宏也催促着六叔。 一家子人都把目光看向六叔身上。 六叔垂着眼皮想了半天,最终一咬牙。“那就走吧!这村子里咱们是待不下去了,那就不如跟着宏小子他们去闯一闯!要是真闯不下去,那咱们一起去你娘家那边也行!” 六婶含着眼泪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既然这么说好了,大家也就赶紧去收拾东西了。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收拾。庄户人家,最看重的就是那几亩地,再就是家里囤积的粮食还有菜地里那几样小菜。可是现在,粮食和小菜都已经被人给糟践了,他们都不用收拾,也就直接收了衣裳,卷了铺盖,再带上没被人端走的锅碗瓢盆。一大家子手上都没拿满,就没了。 拿上东西,一大家子就跟在郑宏和舒春兰夫妻俩身后慢慢出了村子。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村子里静悄悄的,各家各户都已经从族长家门口回去了,现在正隔着窗户和门缝目送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 整个村子就跟死了一样,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陈六叔一家跟着舒春兰夫妻俩离开的消息不出意外的也传到了族长耳朵里。 “哼!”得知消息,老族长气得把拐杖一扔,“这个陈老六也是个没见识的。别人才给了他一点好处,他就巴巴的主动凑上去给人当牛做马,以后他肯定会后悔!真是……我好心好意带着他投奔举人老爷,那是想让他和我们一起过好日子哩!既然他没这个眼力见,死活要和那对奸夫淫妇在一起,那就让他们一起鬼混去吧!反正等回头他们后悔了,我也不会心软再放他们回来!” “那是肯定的!现在咱们村里出了个举人,多少外村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搬进来咱们村里哩!咱们这里又不缺他们一家人。”黄远连忙点头。 明明他是想方设法的在讨好老爷子。可为什么这话说出口,他却发现老爷子看他的眼神又跟刀子似的? 这老头子是真老了,脑子都糊涂了!黄远心里暗想。 黄松手里还捏着那一锭银子翻来覆去的看。 “爹,看来这对奸夫淫妇现在还真发了不少财啊!前些日子给了谷子村姓舒的二两,今天又随随便便掏出来十两给咱们,那天村里人还看到他们从龙门镇推了一车的米和肉回来!还有第二天的红枣银耳那些东西……那可都是不少钱哩!” “你可别忘了,他们那一套刀子就卖了十两银子,这就足够他们好吃好喝的活一年了!”族长没好气的说。 “那倒是。”黄松点点头,“不过,比起成小子来他们还是差远了。成小子自从中了举人,县城里那些人家的请帖就跟雪片一样的飞过来了。他现在还在县城里做客,说是还有四五家在后头排着队哩!如今我们出门,外头的人也对我们恭敬得很,还求着我们帮忙给成小子带句话来着。” 老族长紧皱成一个包子的老脸这才慢慢舒缓了开来。 “钱财那些都是小事。最最关键的,是成小子的身份,那是那两个人一辈子都追不上的!”他掷地有声的说着。 “那还用说吗?成小子现在可是举人老爷了!”黄松忙不迭的点头,“要不是成小子对自己要求高,非要中了进士再去当官,现在就凭着他的身份,他什么时候想去当官就能当官!至于那两个人……哼,自甘下贱,现在还和一伙做生意的混在一起。士农工商,以后他们就是最低贱的那伙人了。就算生了儿子,他们也好不到哪去。只要成小子想,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们给弄死!” “成天嘴里死啊活啊的,你当成小子辛辛苦苦考学当官就是为了对付他们这三瓜两枣吗?”族长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他是为了光耀门楣,光宗耀祖!” “那也能顺便弄死那对狗男女呀!还有姓陈的一家子,他们都可以去死了!”黄松小声嘀咕。 老族长又皱皱眉,才摆摆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文家的宅子那边,你们有空就多去照看着点,缺了什么赶紧添上。” 听到这话,黄松的嘴皮子又张了张,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哎的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等儿子走了,老族长眼眶里两颗浑浊的眼珠子才转了转。然后—— “呵!” 一声冷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 “不就是钱吗?当谁不会赚钱哩?成小子现在只是刚中了举人还没当官,所以才需要我们贴补一点。等他以后中了进士当了大官,我们砸在他身上的钱肯定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那才叫大钱哩!区区二两十两的,算个什么钱?这对男女也就一点雕虫小技,根本就不够看!” “对,就是不够看!他们肯定比不过成小子!”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异常掷地有声。 只是,却不知道是在说服老天爷,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第70章 改主意了 当舒春兰夫妻俩和陈六叔一家子一起回到山上,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除了六叔外,六叔家的其他人也还是第一次来到他们家里。之前他们不过是每次上山来的时候,远远的看一眼他们家的外墙就够了。毕竟,这个地方对村子里的人来说是个禁地,他们平时根本连靠近一点都不敢。 现在穿过院门走进去,就看到里头宽敞无比的院子,还有后头一溜好几间房子,这一家人都惊讶得瞪大了眼。 “哇,这房子好大,好漂亮!”山小子已经忍不住的叫了起来,“我看族长家里的老房子还没你们的宽敞漂亮哩!” “他们的老房子那是有祖祖辈辈的积淀,我们的还是比不上的。”舒春兰浅浅一笑,连忙又拉着六婶去了东边的房子,“事出突然,我们也没先准备什么,你们就先在这边几间房里凑合一下吧!山上天冷,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多盖两件衣裳。明天我们就去龙门镇那边买点棉花回来做上几床被子褥子,到时候就好了。” “嗨,哪用那么麻烦?你们的新房子,你们自己都没住几天哩,就让我们一大家子都搬进来,我们就知足了。被子什么的就算了,你们不用浪费那个钱,我们手头的就够了!”六叔连忙摆手。 “那可不行。”舒春兰立马摇头,“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因为我们才落到现在这个田地的。又为了我们,你们离开了村子,那就是和其他亲戚朋友都要暂时断绝关系了,这里头我们又要担上至少一半的责任。可是我们俩现在也没别的能为你们做的,所以让你们吃饱穿暖、晚上住得舒服点,这就是应该的。” 六叔还要拒绝,舒春兰连忙对郑宏使个眼色,郑宏就沉沉开口:“事情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你……哎!”六叔一声长叹,“你们这两个孩子,可真是……你说现在到底是你们欠我们人情哩,还是我们又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六叔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其实你们在这个时候搬上山来,我们是求之不得哩!”舒春兰双手不自觉的放到了还平坦一片的小腹上,“我刚怀了身子,这两天疲乏得很,我男人他又不会照顾,天天只能对着我的肚子干瞪眼。我们前两天就在想,这时候要是有个人能来我身边贴身照顾着,那该多好?结果现在你们就来了!有你们在身边,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不发愁了。” “对。”郑宏连忙点头,“以后她就托付给六婶您了。” 六婶现在心里还复杂得很。 其实她心里是很不喜欢的舒春兰的,尤其现在他们一家子吃了这么多苦头,好好的家没了,家业也毁了,她觉得自己更应该讨厌她才对。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就是讨厌不起来哩? 尤其现在,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舒春兰脸上还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化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们就放心好了,我保证把你媳妇给照顾得好好的!”她连忙点头。 舒春兰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我相信六婶。现在光是看着你们,我的心情都好多了!” 看着她灿烂的笑颜,六婶也忍不住嘴巴一咧,脸上漾开了一抹笑。 见她笑了,六叔和几个孩子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一下子,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相互之间拘谨的感觉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六叔六婶都是闲不住的人。更何况现在他们也是寄人篱下,心里难免对舒春兰夫妻俩存了几分感激之情。这份感激他们说不出口,就只能尽力帮他们多干点活来低笑了。 所以简单把东西归置一下之后,六婶就带着他家大丫头二丫头去厨房干活了。 舒春兰想去帮忙,还被她们给推了出来。 “你怀着身子,就别来这里遭罪了。去去去,去外头待着去,一会饭好了我们叫你!”六婶忙说。两个小丫头还笑嘻嘻的把她推到外头,按在椅子上坐下了才放手。 甚至就连打扫院子的活计,六叔家的两个小子也给抢了过去。 到头来,舒春兰只能和郑宏面对面坐着,互相大眼瞪小眼。 她想起来,自从跟了郑宏后,她还从没哪天的日子过得这么清闲过。 而接下来,她的日子是越过越清闲了。 只说现在。吃过晚饭,大家洗脸洗脚后回屋休息,舒春兰下午折腾了半天早累了,回到房里闭上眼就睡着了。 郑宏坐在床头又呆呆的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把她给搂在怀里睡了。 可是隔壁的六叔六婶两口子却迟迟没有闭上眼。 屋子里没有灯,不过好在今天是十五,月亮圆溜溜的挂在天上,把银白的光线播洒下来,让他们就算躺在屋子里也能看清楚里外的一切。 “你觉得,宏小子这个媳妇怎么样?”六婶突然问了句。 六叔一愣。“好好的,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个了?” “就是想问问。”六婶低声说着,“以前虽说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可我也没见过她几次。印象里的她就是个小媳妇,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出来见人,经常我都要忘了文家还有她这么一个人。结果后来闹出那件事,整个村子都炸锅了!其实,我都私底下和村里人一起骂过她好多回哩!” “当初知道宏小子和她好了,我都傻了,生怕宏小子被她给害了。甚至在今天过来之前,我还是这么想着她的。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你改变主意了?”六叔小声问。 六婶点点头。“我才发现,这小媳妇其实挺聪明的,又会说话又会做事,难怪宏小子喜欢她。你看今天,族长一家子明摆着是想拿咱们开刀,好吓唬村里那些人哩!也顺便是想吓唬吓唬他们。结果他们直接就下山来了,还眼睛都不眨的扔出来那么多钱。其实说句实话,他们哪用这么破费呀?我们根本就没帮他们什么!” “可他们不止是出了钱,还把咱们接到山上来住。好吃好喝的的照顾着。生怕咱们住得不自在,她还一个劲的拿话宽慰我……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个小媳妇心思这么细,这么懂得体贴人!” “你这话是在夸她?”六叔震惊了。 “嗯。”六婶点头。 六叔双眼瞪得老大。“可真是难得哩!你也有夸她的一天。我还当你这辈子都不会说她一个好哩!” “我去你的!”六婶气得推他一把,“以前我不是没和她打过交道吗?所以才……现在和她打交道了,我已经改主意了!” 说着,她忽然又顿了顿,慢慢压低了音量。“你说,这姑娘人明明看起来不错啊!又大方又爽利,她真会是干出那种不要脸事情的人吗?” 六叔一下也沉默了。 “你觉得哩?”到头来,他又反问六婶。 六婶白他一眼。“我问你话哩,你干嘛老问我?” “其实我也觉得,这里头应该有些蹊跷。”六叔想了想,低声说道,“我来山上看过他们好几次,每次就算没见她,可看宏小子的表现,分明也是对她很满意的。再说了,宏小子以前什么状况你还不清楚吗?要是光靠他自己,他现在肯定还在下头那个破烂铁匠铺子里没日没夜的打铁哩!” “可是现在你看看!他大房子住着,新的打铁房用着,随便动动手指头还就能抠出来整两整两的银子!要是换做以前,那怎么可能?唯一的坏处,就是他住在山上,出门不方便了。可就他那性子,你觉得山上山下对他来说有区别吗?” “那倒是。”六婶咂摸一下,“这么说,其实自打娶了这个媳妇,他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反正比之前好了是肯定的。”六叔点头说。 六婶这次没有说话,她还在考虑六叔刚才说的那些。 而这个时候,六叔突然又幽幽的说了句:“要是给我这个机会,我也情愿搬到山上来过这样的舒服日子。有钱花有肉吃,住哪里不都一样?” 六婶立马扭过头。“你这意思,是真打算留在这里了?” “不然哩?难不成咱们还真拖家带口的去你娘家?要是你娘家人也被咱们给牵连上了,那可怎么办?”六叔就说。 六婶立马不说话了。 六叔就叹了口气,他连忙拍拍六婶的肩膀。“好了,咱们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到头来,他们真能说到做到,让咱们也跟他们过上好日子,那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可你觉得可能吗?”六婶小声咕哝。 “可能不可能,也只能等以后慢慢看了。”六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了,睡吧!” 六婶抿抿嘴,还是拉上被子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了饭,舒春兰就连忙指使郑宏下山去买棉花和布料了。 六叔六婶连忙来劝,可终究还是拗不过舒春兰和郑宏,只能让小儿子跟着他一起去搬东西。 需要买些什么,舒春兰早就列好了单子,郑宏原封不动的买了回来,这又是满满一独轮车。 看到这些新布料子,六婶一家子虽然嘴上说着破费了,可当抱着自己的那几尺布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脸上分明都在放光! 接下来几天,他们几个人都忙着做新被褥。 六叔一家子也是真心感受到了舒春兰小两口对他们的欢迎,他们心里感激得不行,就把家里的活计都给包圆了,再一天到晚的想方设法给舒春兰做东西补身子,短短一个月,舒春兰就胖了一圈。 不知不觉,深秋时节走到了尾声,天气越来越寒凉了。 山上的他舒春兰和六叔一家还在热火朝天的忙着,山下村子里,也渐渐被注入了一丝生气。因为—— 去县城访友的文成,他可算是回来了! 第71章 县太爷看上她了 文成现在可是坡子村的脸面。 就算不是中举回来那一次了,可得知消息后,老族长还是又主动出村去迎接了他一回。 这一次,文成还是满脸笑容的对老族长点点头,问了声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县城走了一圈的他现在出脱得越发的文质彬彬,身上的袍子也换了簇新的绸衫,就连头上的簪子也换成了上好的羊脂白玉。 就算是站在人群里,大家也能第一眼就把他给瞧出来。 而这样的他,在这个质朴的山村里也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爹呢?”见过老族长后,他径自抬脚朝前走。就连浓浓的乡音都几乎不见了,现在他说的是官话。 老族长笑脸僵了僵,连忙说道:“他在新房那边哩!这不天冷了吗?我就想着多叫几个工匠过来,赶在地冻之前把新房子给盖好,这样你们就能在年前搬进去,欢欢喜喜的过个好年了。只是这么一来就要赶工期,好多事情都要提前。你爹不放心,就去那边看着了。” “哦,这样。那我也去看看吧!”文成立即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你家的新房,你怕是到现在都没看过一眼哩!”老族长连忙点头,又主动提出来要引他过去。 新房都已经盖好一大半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完全遵照文成的要求盖出来的。可就算这样,文成还是从里头挑出了几个毛病,老族长听后脸皮又不禁抽了抽。 但他还是连连点头:“好,我记下了,回头就让人给改过来!” “嗯。”文成懒洋洋的应了声,却只看着他爹,“爹,您在这站了半天,冷不冷?” “是有点冷了。”文耀搓搓手。 “既然冷了,那咱们就回去吧!现在酒席应该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正好吃饭!”老族长赶紧又赔笑说道。 文家的老宅子拆了,新宅子又没盖好,所以如今文耀是借住在族长家里的。现在文成回来,他当然也不能例外。 不出意外,晚上族长家里又摆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当然,这次的酒席只是家里的女人杀鸡杀鱼,亲自下厨做的,没有再从外头请厨子来。吃饭的除了族长家里的男人,也没有外人了。 文成在县城里待了快一个月,一直都在各个大户人家里头走动,山珍海味都吃腻了,所以今晚上的饭菜他只随便尝了点就放下筷子。 族长一家子看在眼里,生怕他吃得不满意,一颗心都战战兢兢的。 但知子莫若父,文耀看出他是心情不好。 等吃完了饭,他就把儿子拉回房里去。 “县城那边出什么事了?” 文成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父亲,才低声说了句:“县太爷问了我不少关于舒春兰的事情。” “你说什么!”文耀立马脸色变了,“他都问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跟我打听她的人,问她性子怎么样、现在都在村子里做些什么。” “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如实回答了。”文成撇嘴,“不然你还让我当着县太爷的面说她的坏话不成?那显得我多小肚鸡肠?” 文耀两条粗黑的眉毛死死的搅在一起。 “县太爷这是怎么意思?故意问你那个丫头的事情,难道说……他是想借机敲打你?” “应该是有这么一方面的意思。不过,我觉得这里头应该还有点别的用意在。”文成慢悠悠的说道。 “还有什么?”文耀忙问。 文成两片薄薄的唇紧抿了好一会,才终于稍稍掀开了一点缝隙——“我觉得,县太爷是看上她了。“ “你说什么?!”文耀差点一蹦三尺高。 “还有这事?这丫头有什么好的,县太爷才见了她一面,就已经对她念念不忘了?” “她要是不好,咱们至于想方设法的把她给留在家里吗?”文成反问。 文耀又沉下脸。“那现在怎么办?这丫头真入了县太爷的眼,这下这事就不好办了。难不成,咱们还真要把她送给县太爷做小妾去?” “你觉得她会去吗?”文成只问。 “要是县太爷真想收她,她拒绝得了吗?”文耀说着,忽然他目光一闪,“不过按照这丫头的性子,她肯定不会乐意。要是她挣扎起来,得罪了县太爷,那样的话……” “爹,您还是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要是县太爷就是喜欢她这股倔劲,没弄死她哩?那她进了县太爷的后院,一天到晚的给他吹枕头风,那可怎么办?到时候咱们俩可就死定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文耀后背一凉,他立马也冷着脸不说话了。 文成再深吸口气。“不管怎么样,咱们必须尽快把这个女人给除掉!她在这世上多活一天,咱们就要多担惊受怕一天。” “现在你怎么除啊?你虽说是个居然,可没权没势的,县太爷的闺女你又还没娶到手。倒是那丫头,这些日子和那个傻铁匠一起倒腾出来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在龙门镇倒是扬名了,还赚了不少钱哩!前两天又听说她有了身孕,那傻铁匠还干脆把陈老六一家子都给接上山照顾她去了!”文耀没好气的说道。 “你说什么?她怀孕了?”文成猛地一下扬高音调。 文耀都被吓了一大跳。“你个臭小子,突然这么大声干嘛?那贱人既然都嫁给傻铁匠了,怀孕不是迟早的事?” “那也不行!”愤怒排山倒海而来,文成整张脸都气得扭曲了,“她跟着我的时候,连跟手指头都不让我碰。六年了,我抱都没抱过她一回。可她和那傻铁匠才多久?半年有吗?她居然就……就把肚子都搞大了?” “舒春兰,你可真是个荡妇!早知道你这么缺男人,我一开始就不该给你脸!” 他破口大骂,一挥手把桌子都给掀了。 “你小子发什么疯?”文耀被他这模样吓得不轻,他连忙扇了儿子一巴掌,“这天底下女人多得是,那丫头算个什么东西?等你以后当了官老爷,多得是比她还好的女人给你玩,你就别再想着她了!” “那也不行!她既然嫁给了我,那就该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文成咬牙切齿的低吼,“好你个姓郑的,连我的女人都敢动?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丝丝冷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整个房间立马都冻得跟冰窖似的。 文耀是真被吓到了。 “成小子,你可别胡来!你得记住你的身份!” “爹你放心,我记得哩!”文成冷冷一笑,“我知道该怎么办,我不会暴露我自己的。至于那对男女……我会让他们自己分开。” 文耀才低出了口气。“你有分寸就好。” 一转眼,秋天就过去了。 山上的树叶落下来大半,整个山头都变得光秃秃的,就使得舒春兰他们坐落在山上的房子更显眼了。 不过,天气虽然冷了下来,可舒春兰他们却都过得暖呼呼的。 反正就住在山里,在天开始变凉开始,郑宏就带着山小子他们出去砍柴然后背回来垒在屋外,现在都已经垒得跟小山一样高了。这么多柴火,足够他们过冬取暖。 因为舒春兰怀孕的缘故,加上天气也冷了,又到了农闲时候,郑宏除了每天一早会进去打铁房里忙一会,其他时候就提着一把他自己打制的刀子出去转一圈。每次两手空空的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少说也提着一只野鸡一只野兔,有一次运气好还猎到了一只小野猪! 所以他们几乎天天都能吃上新鲜的肉。 六叔家的几个孩子吃着肉,心里羡慕郑宏羡慕得不行,喊着叫着要跟他一起出去学。郑宏不会拒绝人,就点头答应了。 这一天,郑宏照旧一大早就带着山小子他们几个上山去了。 正好今天太阳不错,舒春兰就搬了一张椅子到院子里,坐在椅子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给孩子做衣裳。 她肚子里这孩子可真一点都不老实。这才不到三个月,就已经把她给折腾得死去活来。前些日子是嗜睡,现在更好,每天吃饭也吐,喝水也吐。东西都刚进嘴,就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才短短四五天,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又没了。 因为这个,舒春兰没少骂这个小折腾鬼。 可是,骂归骂。每次只要看看肚子,她心里就又忍不住的欢喜起来。 毕竟,这是她的孩子哩! 只是孩子还小,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其实她心里是希望生个儿子的。倒不是她不喜欢小闺女,只是如今他们一家人的处境不好,接下来几年肯定还有不少苦头吃,她不舍得让一个软软的小闺女来跟着自己吃苦。所以,还是生儿子吧!让儿子跟着他爹多练练,皮糙肉厚的什么都扛得住。 想到以后要生出个和郑宏一样一样的小子,舒春兰又忍不住想乐。 正偷笑着,突然山小子从外头跑回来了。 “嫂子,嫂子,你快跟我来!”跑进门,他一把拉上舒春兰就要走。 六婶一看,她赶紧把儿子给拍开。“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你嫂子怀着身孕哩,你也敢这么拉扯她?她肚子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打死你!” 山小子吓得缩回手,可脸上却满是着急。“娘,我是有正经事!嫂子,你赶紧跟我走啊!” 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舒春兰二话不说,跟着他就跑。 两个人跑到距离他们家不远的地方,舒春兰就已经听到了前头不远处传过来的声音。那腻乎乎的语气,她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猛地心一沉,一把甩开小山子大步走过去。 入目所见,就看到舒春草正死死抱着郑宏的胳膊,整个人都跟只猴似的挂在郑宏身上。而且,舒春草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都已经把整个胸脯都露出来了! 第72章 恶心的计谋 看到舒春兰出现在面前,舒春草抬起头冲她得意的一笑。 那表情,分明就是在示威。 舒春兰立马胸口一紧,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郑宏也听到了脚步声。他连忙回头,当看到舒春兰惨白的脸色,他立马也急得拼命的甩手。 可是舒春草就是死活抱着他的胳膊,嘴上还嘻嘻笑着:“哎呀,你管她干嘛呀?咱们继续咱们的,你刚才不还说喜欢我胸前这两团肉吗?我衣服都脱了,你快摸摸看啊!保管你摸了会更喜欢!” “放手。” 郑宏一声低沉的呵斥,吓得舒春草一个激灵。 可是,马上想到那个人的交代,她赶紧双腿都用上了,死活缠着缠上郑宏的要,这下是结结实实的缠在了他身上。 一边缠着,她还一边娇滴滴的叫着:“郑大哥,你别看她了,你看我,我难道不比她好看?” 郑宏一张脸阴沉沉的。 “你放手。”他的声音透骨冰凉。 可是舒春草就是不放,还把身体往他身上贴得更紧了!胸前的两团肉更是不停的在他胳膊上磨蹭着,勾引的意味十足。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的眼睛都快冒火了。 正要抬脚走过去,她就听到舒春草开口:“我听说春春兰有身孕了?那这些日子你是不是都素着,都没动她?哎,你可是个大男人哩!这也才刚成亲几天,刚尝到女人的味道,还没享受够呢吧,就不能碰了。而且香喷喷的一块肉摆在跟前,只能看着不能吃下去,你是不是心里难受得厉害?好歹我也春兰也是姐妹一场,今天又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就帮你纾解纾解吧!你放心,我这是在帮我妹妹的忙,也是为了你们俩好哩!” 一边说着话,她的手都已经大胆的往郑宏双腿之间伸过去了! 舒春兰气得浑身都开始发抖。 而这个时候,却听到一声几乎震动山林的低吼——“滚!” 舒春兰吓得一个激灵,就听到哗啦一声,舒春草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闷哼一声,人已经躺在了十丈开外。 在她身下,还有一根郑宏胳膊粗细的树干,那是刚才郑宏把她给甩出去的时候生生砸断的。 由此可见,他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把人给扔开,郑宏连看都没有再多看一眼,就径自转身走人了。 这一转身,他就看到了舒春兰,顿时五官紧绷。 舒春兰主动迎了上去。 “我……”郑宏刚要说话,舒春兰已经摆手,“不用说,我相信你。” 郑宏立马闭嘴。 舒春兰快步走到舒春草跟前,就见这个刚才还扒了衣服勾搭她男人的女人,现在一脸苍白的躺在地上,身体也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见舒春兰过来,她连忙张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舒春兰轻笑了声。“文成叫你来的?” 舒春草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 “你不用掩饰了,我知道肯定是他交代的。这么说,这些年其实你们私底下还一直有来往?”舒春兰轻笑,“也是。你这么一个风骚的女人主动送上门来,他又是个不挑嘴的,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不过我倒是想知道,既然都已经和他有一腿了,那为什么他让你来勾搭别的男人你也肯来?你就不怕他嫌你脏不要你了?还是说……” 舒春兰声音一冷。“你还做着美梦,觉得真能把我男人的心给勾过去,然后嫁给他跟着他吃香喝辣?” 舒春草的眼神变得越发的慌乱。 舒春兰冷笑不止。“舒春草,你可真叫我恶心。” 越想越气,她胸口更紧绷得厉害,就连呼吸都越发的不顺畅。 郑宏看在眼里,他连忙过来拉住她。“别生气了,我们走。” “我不走。”舒春兰冷冷拒绝,“凭什么这个女人来挑事,挑完了她没什么大碍,我却要放过她?我这次绝对不会放过她!” “呵呵,那有本事你杀了我啊!”舒春草终于喘匀了气,立马就和她对呛起来。 “杀了你,那多便宜你?”舒春兰轻笑着,眼神却越来越冷。 在她的冷眼注视下,舒春草的心也越来越凉。 “你、你要干什么?” “把她送到山腰下头,那块草地上去。”舒春兰突然转头对郑宏吩咐。 郑宏皱眉。“我不想再碰她。” “我来我来!”山小子连忙跑回家去,拿了几根绳子还有一根棍子。他身后还跟着他大哥。 “嫂子,这个人你们不用管了,我们给抬下去就行!” 舒春兰点头,连忙给他们说清楚了位置。“把人放在那里就行,然后你们就回来,其他的你们都不用管了。” “好嘞,知道了!”几个孩子忙不迭点头,手忙脚乱的把舒春草给捆起来,然后抬着松下山去了。 然后,舒春兰才转身回去。 郑宏连忙跟上,伸手想拉她的手。 谁知道,舒春兰一把推开他。“别碰我。” 郑宏一怔,他连忙又追上去。却没有碰她,而是小声开口:“我真没想到是她。她换了身衣裳,头发也乱乱的,在那里叫唤,我真以为是谁受伤了,结果没想到……” “我明白,一切都是他们故意设计的,就是为了引你上钩。”舒春兰点头,“所以我不怪你。” 可要是不怪,她为什么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郑宏脸上有一丝受伤。 眼看前头就到家了,舒春兰才终于闷声开口:“虽然不怪你,我也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我心里就是不高兴。你身上被舒春草碰过了,我嫌脏。什么时候你先把身上她的味道给洗干净了,什么时候你再来碰我吧!” 原来是这样?郑宏赶紧点头。“好,我这就去洗!” 然后,他转身就走。 “喂,你……”舒春兰目瞪口呆。 他至于这么着急吗? 六婶听到脚步声,她赶忙出来,没想到看到的就是郑宏连忙走远的身影。 “宏小子这是要去哪?”她忙问。 “去洗澡。”舒春兰说。 “洗澡?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再说了,家里有柴有水,这大冷天的,他不在家里洗,跑外面哪里洗去?” “谁知道哩?”舒春兰摊手,“算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她回到家没多大会,山小子他们就回来了。 “嫂子,人已经被放在那里了。那女人还不死心,拉着我们说要给我们好处,让我们把她送回家哩!可我们没理她,把她丢在那就走了。”山小子赶紧过来邀功。 和舒春兰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一改之前对舒春兰敌视的态度,反而主动和她亲热起来。毕竟,这些日子舒春兰对他们是真好,吃的穿的从没少过他们的,还顿顿有肉,他们之前也就过年能吃得这么好!就连他爹娘都对她赞不绝口,他们小孩子的态度转变起来就更容易了。 “嗯,扔在那里就好。”舒春兰点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六婶听得云里雾里的。 山小子赶紧就把刚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六婶顿时也气得不行:“那贱蹄子,这事她竟然也干得出来!她可是有男人有孩子的,却把孩子丢在婆家不管,自己跑出来勾搭别人家的男人,她还要不要脸了?这种女人真应该浸猪笼!” 说到浸猪笼,她猛地一下想到了舒春兰,赶紧讪讪的往那边看过去一眼。眼看舒春兰并没有多少反应,她才连忙松了口气。 六叔家的一个小丫头年岁还小。听他们说了这事,小丫头小脸上有些紧张:“大冷天的,就把她给扔到山上,她会不会出事呀?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怕是他们家里又会过来找你们的事哩!” “放心吧,我特地叫山小子把她给放到路边。现在山上多得是砍柴打猎的人,只要有人路过就会把她给带下去。只不过,她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就是了。而舒家那边,他们只要不想舒春草被从婆家赶回来,就不会来找我们闹事。”舒春兰冷冷笑着说。 “什么代价呀?”小丫头不懂。 六婶却脸色一变,赶紧把孩子给赶到一边。 只是再回头,她看着舒春兰的眼神里又带上了几分异样。 这个时候,郑宏终于又回来了。 他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也只简单穿了个中衣,外衣裤子那些都湿哒哒的,浸透了水。他应该洗完就披上中衣了,身上的水都没来级的擦干,所以现在中衣也服帖的贴在身上,描摹出他身上劲瘦的线条。 六婶见到这一幕,她立马转移了注意力。 “宏小子,你这干嘛哩?大冷天的,跑出去洗澡也不多穿两件衣裳,你这要是冻病了怎么办?你还不赶紧给我进去穿衣服!” 可不管她怎么叫唤,郑宏只管将一双眼睛落在舒春兰身上。 “我洗澡了,从头到脚都洗得干干净净。还有衣服也都洗了。”他一脸认真的说着,“本来我是想扔掉的,可布匹也是要花钱的,就没扔。” 噗! 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真和他的大块头不搭调。 舒春兰被逗得忍俊不禁,她连忙过来拉上他的手。“好了,没事了。六婶说得对,咱们赶紧回房去穿衣裳,千万别冻病了!” “嗯。” 男人紧绷的身体立马松懈了下来。 他赶紧手腕一翻,主动将她的手给牢牢的包裹在了掌心里。 第73章 看谁更下三滥 这一天,郑宏都没有再放开舒春兰的手。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更是死死把她给抱在怀里不肯放开。 舒春兰被他勒得差点喘不上气。好说歹说,好容易才让他把胳膊松开一点缝隙,她才赶紧大喘了几口气。 “你这又是闹哪出?” “我害怕。”男人低声说着。 “怕什么?” “怕你不要我了。” 噗! 舒春兰又喷了。“咱们都成亲了,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我不要你,那我能要谁去?” “那我也怕。”男人却说,“你要真生气了,怀着身孕你也会走。我知道。” 舒春兰又一怔——他居然知道! 旋即,她低叹口气。 “你说得很对。”她点点头,“而且我今天的确很生气,那一瞬间也的确产生了想一走了之的想法。可是思来想去,我还是舍不得你,就留下了。” 郑宏连忙又把她给拉进怀里。 “你轻点!别又浓太紧了!”舒春兰赶紧推推他。 可男人哪里忍得住? “那时候看到你的眼神,我的心都凉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和他剖析起心里的想法。 舒春兰低笑。“其实,舒春草这一步走得很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我的性子了解得很透彻。我的东西,我最恨别人染指。以前每次只要她碰了我的东西,就算那是我再喜欢的,我也不会要了。当然,我也不会给她,而是会直接毁了,也不会让她得到。所以她以为,今天她这么死皮赖脸的缠着你,我会被恶心到,然后连你也一起给恶心不要了吧?只可惜,她想错了。” “或者说……”舒春兰顿一顿,“她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听到这话,郑宏眼光一热,就见舒春兰抬起头冲他笑笑:“其实分开这些年,我已经变了,她却不知道,还傻乎乎的拿以前的手段来对付我。你想想,以前我们闹来闹去为的都是些小玩具,扔了就扔了,我心疼两天也就忘了。可现在事关我的一辈子,我傻了才会因为心里一点不乐意就抛开一切一走了之。当初我既然愿意从她手里接收文成,她就应该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舒春兰了才对。人要想好好活下去,怎么可能不被恶心上几次?” 郑宏的反应是死死的搂住她。 舒春兰顺势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放心吧,我不会不要你的。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心里还是生气,又没法子对别人发泄,那就只能对你发火了。你就看在我怀有身孕的份上,别和我多计较,多忍一忍吧!” “好。”男人连忙点头,双手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 舒春兰也依偎在他的怀抱里,慢慢闭上眼。 一夜无话。 第二天,山小子他们悄悄下山一趟,回来就带来了关于舒春草的最新消息——“她已经被送回去婆家了!” “这么快?”六婶都被吓到了。 舒春兰却只是淡淡一笑。“那还用说?只要他们还不想她被婆家赶回来的话,他们就肯定会赶紧把她给送走的。她本来就已经在这里待了太长时间了。” 山小子目光不停闪烁着,嘴巴张了又张。 六婶都给看在了眼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呀!憋在嘴里干嘛哩?” “那个……刚才我下山去的时候,听到村里的人都议论疯了。他们说舒春草昨天是被坡子村的给带下去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她是被一群人在路边糟蹋了好几遍,然后才被带下去。等下去的时候,她身上完整的衣裳都没一件了,光溜溜的被两个村子里的人都给看遍了!” “我的老天爷呀!”六婶立马吓得脸都白了。她赶紧把几个孩子给轰走,“小孩子家家的,你们听这些干什么?赶紧走赶紧走,手里还一堆活哩!” 几个孩子听得意犹未尽。不过六婶这么拼命的驱赶着,他们也不敢多待,赶紧乖乖的走了。 等孩子们走后,六婶又忍不住抬眼看看舒春兰,眼神里多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舒春兰勾勾嘴角。“您猜得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她一个女人,以前在村子里也没多少好名声,那个样子躺在路边上,稍微有点歪心思的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 “你……这法子也太下三滥了点!”六婶低声说着。 “我知道啊!可她扒了衣服去勾引我男人,这手段不下三滥吗?她也就是这种下三滥的人,我当然不会好声好气的和她讲道理。她爱下三滥,我就和她玩下三滥的!我看到底我们俩谁比谁烂!”舒春兰冷笑不止。 情绪突然一下激动起来,她的肚子一阵剧烈的收缩,舒春兰赶紧捂住肚子。 “呀,你当心点孩子!”六婶也反应过来,她忙不迭把舒春兰又给拉过去坐下,“我也就随便说几句,又没说你做错了?你也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眼下你最紧要的还是养好肚子里这个孩子!” “六婶您放心,我没往心里。”舒春兰摇摇头,“只是既然现在已经发生这件事了,那我也不妨告诉您——以后你们如果一直和我们住着的话,您就会知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少了。我不是肯吃亏的人。谁要是占了我的便宜,我就会让他变本加厉的给我还回来——不管是谁!”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说得六婶心里一个大大的激灵。 “那个……好,我知道了。”她怔怔的点头,木然转身往回走。 一直到回到了厨房,她才猛地一下像是清醒了过来,赶紧打了个哆嗦。“这丫头,她怎么这么凶、这么吓人?她真吓死我了!” 接下来好几天,六婶看着舒春兰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防备。甚至就连和她说话都小心翼翼了不少。 可舒春兰却又恢复了往日里和气的面目,每天和六叔家的几个孩子谈笑风生的。几个丫头看她会写字,拉着她让她也教教她们,舒春兰也答应了。 至于谷子村那边的舒家,他们一直没有任何反应,那一家子都平静得过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倒是文成父子在得知消息后,他们震惊了。 “好狠毒的手段!这个丫头……她现在是真什么都不怕了呀!”文耀咂嘴。 文成也一脸阴冷。“她现在的确是连一点面子都懒得装,直接破罐子破摔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哩?到头来,她还不是只动了舒春草,却连我的名字都没敢提一嘴?那就说明,她心里还是忌惮着我的。” “那是当然。你现在的身份,哪是她惹得起的?她敢硬望你身上撞,那才是自寻死路哩!”文耀得意的点头,“就是可惜了春草那个丫头了……” “一个早被人玩烂了的货,有什么可可惜的?”文成不以为然,“我早玩腻她了,这次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她给扔到一边,省得她动不动就来找我。来年我可就要成亲了!” “没错,她的确是太缠人了点。就是那床上功夫还不错,我用过的窑姐都没几个比得上她的。”文耀还有些不舍。 文成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屑。 “以后主动对你投怀送抱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买两个回来,你看着调教,难道不比那个脏女人干净?” “那倒是。”文耀这才满意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爹真是没白养你!” 文成不屑的扯扯嘴角,立马回转身。“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态度冷硬,几乎不见多少恭敬。 文耀根本没管儿子的态度如何,现在他整颗心都沉浸在了将来怎么调教两个丫头上头。然后,他不知怎的又想到了舒春兰。 越想,他的心情就越是糟糕。“想我在风月场里纵横这么多年,她还是唯一一个从我手掌心里逃走的。这个耻辱我不能忍!等回头有机会,我一定要把她给抓回来,让她好好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阿嚏!阿嚏! 这个时候,山上的舒春兰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声音刚出,郑宏就已经跑进来了。 “你病了?”他忙问。 舒春兰揉揉鼻子。“像是着凉了。现在天的确是越来越冷了,咱们该去扯点布回来做冬衣了。” “好,明天我就去!”郑宏连忙点头。 “我也要去!”舒春兰忙说道。 男人眉心一拧。 “我不管,我就要去!”舒春兰双眼死死盯着他,“自从怀孕后,我都已经多久没出门了?这么天天被关在家里,我都快闷死了!我不管,我明天就要出去走走。我要吃徐记的糖炒栗子,我要吃王记的鳝鱼面,我天天想这些东西都快馋死了!” “我给你带回来。”男人说。 “等你带回来,面都糊了!”舒春兰很不乐意,“我就要去就要去!你敢不同意,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说着,她用力往腰上一扭,果然痛得掉出两滴眼泪。 郑宏立马心疼得不行。 “好,我答应,你别乱伤害你自己!” 舒春兰这才扬起笑脸。“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郑宏眨眨眼,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掉进她特地为他挖的陷阱里了? 第74章 背着他们做坏事 不过他堂堂男子汉,还是说话算数,第二天下山的时候带上了舒春兰。 只不过,为了舒春兰的身体着想,现在天又冷了,山上的路都开始结起冰花了,他就没和以往一般大清早起床赶路,而是等到太阳出来、天气暖和一点了才用车推着她一起出门。 去镇上看热闹的机会难得得很,山小子几个小家伙耐不住寂寞,当然又跳着叫着要跟,舒春兰和郑宏答应了。 这一路上,这么一大群人一起走,几个孩子一直叽叽喳喳的,倒是热闹得很。 不过,只要舒春兰在身边的时候,郑宏的注意力都是放在她身上的。这不,这男人一会怕她坐得累了,一会担心她渴了饿了,走上几步就要停下来问一句。只有舒春兰回答她没事,催着他赶紧往前走,男人才又推起板车。 可再过上一会,他还是会又停下来…… 舒春兰都被折腾犯了。眼看走出去几步后,这个男人又要停车,她直接拉下脸:“你再多话,我就让你今晚上和大黑一起睡打铁房!” 男人立马闭嘴,连忙推着独轮车大步朝前走。 山小子几个孩子见了,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现在龙门镇他们都已经来熟了,镇上不少人都认识了他们。他们几个先去布店买了足够一大家子人做冬衣的布、还有棉絮、针线。然后又去买了接下来两个月要吃的米和肉。亏得他们现在有了一辆独轮车,不然这么多东西还真没法拿。 买完了东西,东小子突然拉了拉郑宏的衣袖:“宏哥,你们不是说和这里醉仙楼的老板关系很好吗?那不如咱们去那里吃一顿去?” 看这小子的意思,他可没打算让他们花钱请他吃饭,而是想去吃白食吧? 郑宏眉头一皱。“不行。” 东小子连忙又看向舒春兰。“嫂子,难不成你们之前说和他们关系好是骗我们的?不然为什么现在你们既然都来了京城,却都不去看看他们?” “你这激将法对我们没用。”舒春兰笑冷冷摇头。 东小子立马垮下脸。 “不过哩……”舒春兰立马又话锋一转,“虽说咱们不需要去吃白食,可既然都来了,那咱们也是该去打个招呼。毕竟这次回去,直到过完年,我应该都不会再来了。” 而郑宏又不爱说话,他肯定也不会单独过来和他们打交道的。 媳妇的话就是圣旨,郑宏立马点头。“好。” 山小子就撇撇嘴。“宏哥你真偏心。我说的话你都没仔细想想就拒绝了,你媳妇的话你刚听就点头。” “我相信她。”郑宏只说。 山小子的嘴巴顿时撅得更高了。 舒春兰见状,她忍不住在这小子鼻子上捏了把。“好了,别生气了。大不了一会到了醉仙楼,我厚着脸皮朝厨子要一块烧鹅给你们尝尝,怎么样?” “好喂!”一听说有吃的,还是肉!山小子立马开心的蹦跶起来。 不过,现在他们距离同福居最近,所以一行人先去了同福居。和佟掌柜说了几句话,又免不了听佟掌柜把他们的刀子锅子夸了又夸,他们才告辞了。 然后,一行人又来到醉仙楼后门口。 却没想到,守在后门口的伙计看到他们俩,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紧接着,他扭头就想跑。 舒春兰立马觉得不对。 “把他给我抓住!”她一声令下,郑宏和山小子齐刷刷反应过来。 山小子仗着个头小的优势,动作异常灵活。只见他噌的一下钻进人群里,死活把那伙计给拖了回来。 被拖回到他们跟前,伙计勉强挤出一副笑脸:“郑郑郑……郑老板,郑娘子,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跟掌柜的说一声,让他在店里等着你们啊!” “你的意思是,章掌柜他现在不在店里?”舒春兰问。 伙计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昨天掌柜的就说有事,这两天都不在。” “既然这样,那你刚才干嘛跟见了鬼似的?”舒春兰慢慢走到他跟前,“而且,你刚才说掌柜的不在的时候,眼睛也咕噜咕噜转悠个不停,分明就是心里有鬼!说吧,你们掌柜在背着我们干什么?” “没、没啊!”伙计把脑袋给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舒春兰浅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伙计目光闪烁,都不敢和她对视。 山小子也跳了起来。“哥哥嫂子,他明明心里有鬼。这里头绝对有猫腻!咱们赶紧进去看看!”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伙计见状,他赶紧更用力的摇头,身体也有意无意的挡住门口。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门后忽的传来一阵嘈杂声,章掌柜出现了。 “哟,我说是谁哩,原来是郑老板夫妻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们镇上?快请进快请进,我还说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要派人去请你们了哩!”一如既往的,他还是那么热情,主动把他们往里头引。 一边招呼着他们,他还狠狠瞪了伙计一眼。“不是交代过你们了吗?就算我不在,郑老板夫妻也是咱们醉仙楼的贵客。只要他们来了,你们就要把人请进来,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你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这三个月的工钱你都别想要了!” 伙计被骂得狗血淋头,连忙低下头只管认错。 章掌柜再回转头,他就又已经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两位……啊不,六位,你们里边请!” “不用了。”舒春兰摇头,“我们只是路过,特地过来拜会一下章掌柜您。现在既然见到了,看您精神很好,那我们就放心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当然,如果临走前您能把前头客人吃剩下的烧鹅拿两块来给我们解解馋,我们就再感激不过偶来。” “哦,这个好说!”章掌柜连忙点头,赶紧吩咐伙计去打包烧鹅。 一会的功夫,伙计就捧着一大包的烧鹅过来了。 郑宏接了,舒春兰郑重的道谢,就和郑宏一道告辞走人了。 眼看着他们三个人走远了,章掌柜才连忙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伙计也呆呆的。“掌柜的,这一关咱们应该是闯过去了吧?” “闯过去个屁!”章掌柜没好气的呵斥,“这夫妻俩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吗?刚才你还表现得那么明显,他们都看在眼里了。就算咱们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没真正被他们看到,你当他们就猜不到了吗?” “啊?不是吧?他们就两个乡巴佬,能有这么神?”伙计不信。 章掌柜冷哼了声。“你要是把他们当做普通的乡巴佬,那你就死定了!” 刚才那两个人明明什么多的话都没说,还很好心的帮他把事情给圆了过去,可他却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都没有,反而现在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的乱跳。 他在害怕! 他们什么都没说,那并不是意味着他们不乐意计较,而是他们懒得计较! 毕竟,就冲着他们那一手本事,就算没有他们醉仙楼买他们的铁器,那还有同福居哩!除了同福居,这里其他镇上还有那么多酒楼,还有县里的、隔壁县的……只要他们想卖,就不愁有人不买! 所以,他们夫妻俩才懒得在他们醉仙楼浪费这个时间! 想通这里头的关节,章掌柜额头上的冷汗就流得更凶了。 伙计虽然还没完全明白,可看章掌柜这个表现,他也知道他们干的事情暴露了。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要不……那件事就不做了?” “那怎么行?”章掌柜立马摇头,“既然都已经做起来了,那就一定要坚持到底!再说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成为第二个邹家?咱们已经上过一次当了,绝对不能再上第二次!”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决。 那边的舒春兰和郑宏离开醉仙楼之后,两个人也前后脚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山小子怀里抱着烧鹅,他却一点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看看前头并肩而行的舒春兰和郑宏夫妻俩,他突然觉得怀里抱着的东西沉甸甸的跟块大石头似的,他真想随手就把东西给扔了! 一直到出了镇子,郑宏才转头看看舒春兰。 他动动嘴,正要说话,舒春兰已经开口了。“看来,章掌柜已经在找人仿制咱们做的东西了。” “嗯。”郑宏立马闭嘴,只将头点了点。 “什么?”山小子一听,他立马急了,“他们怎么能这样!那明明是你们做出来的东西啊!” “商人逐利,这也是人之常情。如真能找到替代我们的人,他再稍稍后退一步,表示我们两边的东西他都要,正好也可以让我们打擂台,这样不仅我们在做工上不敢偷懒,价钱当然也不敢叫得太高。如此一来,他们酒楼的生意就能长红了。” “我呸!他倒是把算盘打得精!”山小子气得直骂。 再看看郑宏,他的脸都已经黑了。 “我从没在做工上偷懒过。”他一字一顿的说,“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原来他生气的是这个。 舒春兰连忙拍拍他的手。“我知道,我也相信你,所以咱们没必要和他们置气。既然他们爱折腾,那就让他们折腾去好了。我就不信,在这个地方,能有谁的手艺好过你的!到头来,他们肯定还是要灰溜溜的过来找咱们的。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再好好的报一报今天被轻视的仇!” “嗯。”郑宏立马颔首,脸色依然难看得可以。 第75章 赔礼认错 一个人在他的专业上被人质疑,尤其还是他引以为豪的专业,是个人都会生气。 所以现在郑宏的心情舒春兰完全理解。 而且,说句实在是,她其实也在为郑宏抱不平哩! 她辛辛苦苦画出来的图稿、她的男人一锤一锤用心打造出来的东西,说是他们的心血结晶也不为过。虽说一套卖个一二十两是不便宜,可也绝对不算贵。 瞧瞧这些日子,同福居和醉仙楼都已经利用这些东西赚了多少钱了? 结果哩?赚到钱了,醉仙楼转头就开始找别人来做替代品,这才几天时间?这些的心思转得也未免太快了点! 舒春兰心里很不爽。 所以她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假大空的话来安抚他。反正只有一句话——我相信你。这就够了! 几个人一路沉默的回到坡子村。 进了家门,那一包烧鹅倒是得到了六叔一家子的欢迎。只不过,当从山小子嘴里得知醉仙楼的所作所为后,他们就全都倒尽了胃口。 “我看这东西也没什么好吃的呀,算了我不吃了。官老爷的口味,我是理解不了,反正我不喜欢!”六叔一把把手里的鹅腿扔下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有样学样。 舒春兰无奈笑笑。“你们没必要这么不高兴。生意人嘛,当然是怎么赚钱怎么来,他们会走这一步我们早料到了,只是现在他们走得太早了点,这是让我们不爽的原因所在。不过,他们给咱们包了好几块鹅腿,看起来心意还是十足的,你们就别客气了,赶紧吃了吧!就这些东西,在醉仙楼都得卖一两银子哩!” 大家看她是真没往心里去,才又接着吃了。只不过,还是都吃得有些索然无味就是了。 而且这件事对郑宏的打击也是不小。 明明傍晚时分才回来,可吃了晚饭后,他就又一头扎进打铁房里,哐哐当当的敲打起来。舒春兰都睡了一觉,他才满身大汗的回来。 “吵醒你了?”看到舒春兰睁开眼,男人有些小心翼翼的。 舒春兰对他招招手,让他来到自己跟前。“现在你心情好点了没?” 男人又眼神一暗。 “好点了。” “那就好。”舒春兰松了口气,连忙把他往外推,“既然没火气了,你就赶紧洗个澡来给我暖被窝!一身臭汗,熏死我了,当心孩子也被你给熏坏了!” 男人被说得一个怔愣,赶紧后退。“好,我这就去!” 出去把身上的汗渍都给洗得干干净净的,他才又回来,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 舒春兰立马就钻进他怀里,双手抱上他的腰。 男人也顺势搂住她,两个人紧贴在一起。 “呼!”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阳刚味道,舒春兰长出口气,“以后,你大晚上的别去打铁了。” 男人眉头一皱,就听到怀里的小女人轻声说道:“咱们天天一起睡,我都习惯你躺在我身边了。今晚上你突然不再,我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可也睡得不安生,有一点动静就行了。一直到现在你回来了,我的心才安稳下来。” 郑宏一颗心瞬时暖呼呼的。 “好。”他连忙点头,拉过被子来把两个人盖好。 不一会,就听到怀抱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紧抿了半天的嘴角才终于慢慢放平,然后还微微往上翘起来了一点点。 本来在舒春兰发现怀孕之后,她就和郑宏商量过了:反正现在手头的钱已经够花了,她又怀了身孕,一时半会不能乱动。再加上马上天气又冷了,大雪封山就是眨眨眼的事,那他就先别忙着打制刀具锅具了。物以稀为贵,这些东西存世量越少,才越是金贵,打多了就不值钱了。 郑宏深表赞同,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打的都是农具。 而那天从龙门镇回来后,他晚上果然都回来陪舒春兰睡觉。可白天只要有时间,他就一头扎进打铁房里,哐哐当当的敲打上半天,山小子不叫他出来吃饭他都不肯挪一下步子。 六婶看得心疼得不行。“宏小子媳妇,你好歹劝劝他呀!” “劝他干什么?这是他发泄情绪的方式,而且这对他也没什么坏处啊,那就随便他好了。”舒春兰不以为意。 “可他一天到晚的这么弄,就不怕弄坏了身子?” “我们没成亲之前,他不是天天都这么折腾的吗?以前还是不分白天黑夜,想弄就弄哩!好歹现在他晚上知道睡觉,只白天折腾。那就不会有事。”舒春兰慢悠悠的回答。 六婶皱眉。“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心大的媳妇!” “不,我只是给了他充分的自由而已。”舒春兰笑着回答。 而事实也证明,舒春兰说得没错:郑宏这么一整天一整天的打铁,不仅又打出了一对上好的农具,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损伤,反而更加健壮了! 一转眼,时间也进了深冬,都已经十一月底了。 山上前前后后下了好几场雪,他们屋顶上也堆上了厚厚的一层。 从龙门镇上买回来的布和棉花已经做成了冬衣,大家人手一件,穿在身上暖呼呼的,几个孩子在雪地里奔跑打闹,热闹得不得了。 这个时候,舒春兰的肚子也已经慢慢隆出一个小弧度了。就跟个枕头包似的,小小的一个。 虽然已经坐稳胎了,可她也不敢乱动,就只站在屋檐下看山小子他们堆雪人打雪仗。 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响动,有人在扣门。 山小子赶紧丢下雪球跑过去打开门,可在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刹那,他立马反手又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这还不说,他竟然还随手把门栓都给拴上了! 舒春兰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偷笑了两声。 外头的人应该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在怔愣了一会之后,他们认命的重新敲门。 可山小子把持着门口一动不动,就跟没听到似的。 “山小子,开门吧!”还是舒春兰看不过去,催了他一句。 山小子这才不情不愿的打开门。“谁呀?大白天的来别人家门口乱敲个什么?” 外头的伙计满脸堆笑。“是我们。我们醉仙楼给郑老板家里送年礼来了!” 这个伙计,赫然就是那天在醉仙楼后门拦着他们的那个。 山小子那天是眼睁睁看着他怎么对付舒春兰夫妻俩的,所以现在他对这个人当然没好感。如今面对这个人的笑脸,他还板着一张小脸:“你说什么鬼东西?我听不懂,你肯定是找错地方了,赶紧给我滚!” 伙计被骂了也不敢生气,只能更小心翼翼的赔笑。 舒春兰远远的站着,看着山小子发泄得差不多了,她才轻轻开口:“好了,来者是客,你还是赶紧请客人进来吧!” 山小子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路。 伙计如蒙大赦,忙不迭冲着她的方向行了好几个礼,才招呼身后的人推着车子进来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到那满满的一车东西,舒春兰都被吓到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不是过年了吗?我们醉仙楼每年都会给相熟的人家送一份年礼,所以今年当然也有你们一份。”伙计乐呵呵的说道。 “可其他人家应该也没这么厚的礼吧?”舒春兰看着车上堆得跟小山一样的鸡鸭鱼肉,她轻轻摇头。 伙计顿时又是一脸谄媚的笑:“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送东西,一方面是送年礼,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向你们赔礼认错。还望郑老板郑娘子你们夫妻俩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们这群被钱财糊了眼睛的人一般见识。” 这么低声下气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舒春兰眉梢一挑。“怎么,你们后来找的人仿制的刀锅不好用?” 伙计顿时笑得更谄媚了。“是啊!郑老板手艺天下第一,这世上哪还有人比得过啊?之前是我们不对,我们狗眼看人低,轻视了郑老板,结果就被狠狠的打脸了。明明是花了更大的价钱请人做出来的刀子,可不管怎么改进就是比不上郑老板做的哩!所以那一家已经被我们拒绝了。我们老板也说了,以后,我们醉仙楼的刀锅全都从你们这里买,其他家的我们都不要了!” 这么一幕摆在面前,舒春兰要说心里不得意是不可能的。 终于,事实还是证明了,她男人的东西是最好的! “既然如此,那这一车东西我们就收下了。”她点点头。 伙计如释重负。“那可好!我就先代我们掌柜的多谢郑娘子了!” 舒春兰浅笑。“你只管回去告诉你们掌柜,我们虽然只是普通百姓,可也不是那等见钱眼开的人。那些东西既然已经摆出来卖了,那价钱就定下了,以后都不会再涨。就让他放心好了!” 一方,又让伙计羞窘得红了脸。 “是是是,郑娘子您说的是。我一定会把这话原封不动的带回去给掌柜的。” “当然,如果你们真的觉得对我们愧疚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如果你们能满足那就最好不过了。”舒春兰突然又冲他一笑。 伙计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 为什么他觉得,舒春兰这是特地挖了个坑,就放在这里等着他们主动来跳哩? 第76章 带你们发家致富 “好!” 想到临出门前掌柜的交代,伙计咬咬牙,还是答应了。“郑娘子您尽管吩咐,我们肯定都帮您办到!” 没办法,谁叫他们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哩? 偏偏舒春兰他们发现了之后也没大吵大闹。现在他们主动过来示好吧,舒春兰也第一时间就原谅了。这就更叫他们底气不足。直到现在舒春兰主动提出要补偿,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 舒春兰就连忙指指山小子。“这孩子年岁也不小了,在家里却没什么事干,我一直想着帮他找个什么营生。正好章掌柜认识的人多,想来他应该能给帮忙安排给地方。我们也不求别的,只让孩子能见见世面、学点人际往来就好。至于苦不苦累不累、赚多少钱,那些都是次要的。” 原来就这么一件小事啊! 伙计连忙松了口气。 “这个好办!我回去就和掌柜的商量,保证年前就能给你们消息!” “那就最好不过了。”舒春兰笑眯眯的点头,“好了,你赶紧进来歇歇脚,喝碗热水吧!大冷天的,你们从龙门镇过来一趟也不容易。” 吃点皮肉上的苦头都是小事,关键取的他们的谅解,这才是最难的啊!伙计心里悄悄的说。 不过好在,现在双方都已经把事情给说开了,舒春兰也已经选择了原谅,那他就放心了。至于吃点苦头嘛,他不在乎!反正办成了这件事,回去章掌柜肯定会有重赏!这个赏赐绝对会让他们一家都过个好年! 伙计心里得意,怎么都坐不住。他也就吃了两碗热水,等身上暖和点了,就赶紧告辞回去告诉章掌柜这个好消息了。 前脚他刚走,后脚山小子一家的目光就全都转移到了舒春兰身上。 “宏小子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呀?”六婶忙问。 山小子还沉着一张脸。“谁要让他们给我托关系找活干了?我现在跟着我爹娘种地不也挺好吗?再不济,我还能跟着宏哥学打铁哩!”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哩?种地打铁,这些都是辛苦活计。你这辈子要这能从这里头脱离出去,我和你爹恨不能天天去咱们祖宗坟上烧高香!”六婶连忙往儿子头上狠狠敲了一记。 “娘,你别乱打,当心把我给打笨了!”山小子赶紧哇哇叫着抱头跳到一边。 舒春兰看着这对母子俩的互动,她嘴角也泛起一抹浅笑。 “六婶说得对。虽说士农工商,咱们种地的是排在第二位,可是你们看看,在外头又有几个做生意的瞧得上咱们地里刨食的人?而且种地一年到头实在是太辛苦了,年成好的时候能混个温饱,要是遇上灾年,活下去都是件难事。所以,现在既然有机会,咱们就必须朝外跳!” “章掌柜我还是很信任的,他就是为人油滑了点,可现在吃了这次亏,以后至少小半年他肯定不敢在我们跟前造次了。他又亏欠我们在先,所以这次他一定会好好给山小子找个地方干活的。山小子你机灵,出去见见世面开阔一下眼界挺好的。等你在外头站稳脚跟,再慢慢想法子把你兄弟姐妹们都给弄出去,那时候你们一家子才真叫有保障了!” 这番话果然让山小子心动了。 让一家子都脱离这个种地的行当吗?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他连忙抬眼看看舒春兰,就见舒春兰冲他微微一笑:“我早说过,要让你们一家子都过上好日子的。只不过,真正的好日子总不能靠别人施舍,需要你们自己去努力争取。” “这个你放心,我家的好日子,我肯定会好好争取的!”山小子立马点头。 也就是说,他答应了。 舒春兰这才松了口气。 这边大家刚说完了话,外头猛地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山小子赶紧去开门,就见到同福居的人又送年礼来了。 同福居的年礼比起醉仙楼的要薄了至少两成。不过他们的态度落落大方的,还给舒春兰他们送了几副对联、还有一些烟花爆竹,正好是过年时候急需的,舒春兰欢喜的收下了。 这件事,也彻底证实——这两家和他们家之间的合作关系是彻底的定下来了! 以后,他们家里至少有了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真是可喜可贺哩! 大冷天的,村里人都爱聚在一处烤火。因此,先后有两批人拉着满满一车东西往山上去了,这事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全村上下。 文成父子俩当然也知道了。 现在,他们的新房子已经赶工修好了。精致的三进院子,也就比族长家的小了一圈,可是里头的用料却一点都不比族长家的差。房间里还摆着水杉木做的成套家具,被子褥子也都是新做的,软乎乎干爽爽的,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里舒坦。 身为村子里唯一的举人,文成当然也不用和往年一样跑出去和别人一起烤火,毕竟族长派人送过来的柴火和木炭就够他们父子俩过一个冬天还有余了。 所以现在,他们父子俩单独在家里点了一盆火,围在一起烤着。 只是,原本宁静祥和的烤火氛围因为这个突来的消息而变得有些凝重。 “呵,这丫头可真厉害哩!这才多久,她就已经让龙门镇上两个酒楼的老板都对她死心塌地了!”文耀阴阳怪气的开口。 文成冷着一张脸。“她那么聪明,当然有这个本事。” “就是因为这个,咱们才更要除掉她!”文耀咬牙切齿的,“现在她就已经把两个人都给收服了,再给她点时间,她是不是连县里那些人都不会放过?你可别忘了,县太爷现在对她的兴趣可浓着哩!” “这个您就放心好了,我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文成慢条斯理的说。 “什么主意?又叫个女人去勾引那个傻铁匠?”文耀没好气的问。 文成眼神一冷。“上次是我失策了。可是这次不会了。” “哼,那谁知道?那丫头精明得很,对咱们的心思也了如指掌。就算你真想出什么计策来,她肯定也能化解掉!” “这次的她化解不了。”文成却说。 文耀瞪大眼。“你倒是说说,你想到什么法子了?” 文成轻轻瞥了父亲一眼。“您还记得龙门镇的醉仙楼里用的那两把切烧鹅的刀子吗?” “记得呀!那刀子不是现在也给那傻铁匠磨了吗?还磨一次五十文钱!”文耀的语气酸溜溜的。 文成就笑了。“他一次赚五十文,却害得省城的邹家要损失差不多一两银子。一次两次还好,要是时间长了,别的酒楼也知道了这事,您觉得邹家会是什么反应?” “肯定气死了,恨不能捏死这个小铁匠!”文耀脱口而出。 然后,父子俩目光对接,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好啊,我明白了!”文耀立马点头,“果然,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妙。而且咱们和姓邹的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也不怕他们又和县太爷一般突然倒戈帮他们!” 文成定定点头。“正好,我过年的时候要去一趟省城向知府大人拜年。说不定我运气好,能遇上邹家的人,然后一不小心就把这件事给说漏嘴了哩?” “哈哈哈,可不就是吗?他们抢了别人的生意,就别怪别人回头来找他们的麻烦!”文耀哈哈大笑,心情突然爽利无比。 这对父子私底下的商议,舒春兰自然全然不知。她现在也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外头的事情了。 如今随着年关一步步的逼近,天气越来越冷不说,她的甚至也越来越笨重了。肚子里的小家伙还不甘寂寞,折腾得他娘亲吃不好睡不好也就算了,现在还开始在她肚子里乱踢腾起来了! 六婶在她肚子上摸了一把后都啧啧称奇。“虽说孩子从四个月开始就开始胎动了,可你家这个是不是动得太多了点?我还没见谁家孩子一开始就这么一天到晚的动的!” “可不是吗?以前我在村子里也见过怀孕的,没见过动得这么夸张的。”舒春兰揉揉肚子,“这孩子应该是得了他爹的真传。一天到晚的不说话,就知道乱折腾!” 六婶都被逗笑了。 “像他爹不挺好的吗?皮实,经折腾。” “可他现在折腾的人是我啊!”舒春兰低叫。 正好郑宏这时候从外头进来。一听舒春兰这么说,他赶紧走过来。“什么折腾?这臭小子又折腾你了?” “你应该说,他现在哪天不折腾我!”舒春兰无力低叫。 郑宏顿时愣住了。 舒春兰看着他这呆呆的样子就想笑。 “好吧,我发现孩子生出来要是像你也挺好的。至少不吵不闹,清净。” 男人嘴里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舒春兰没听清,她忙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男人立马别开头。 舒春兰眉心一拧,她连忙把男人给拖回房里。“你告诉我,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男人看看她,终于老实交代:“我说,我倒是宁愿孩子更像你。” 第77章 一家欢喜几家愁 舒春兰一个怔愣。 “像我有什么好的?” “你聪明,能说会道,孩子出去不会吃亏。”郑宏说道。 “不,孩子像你,做事扎实,一门心思的做好一件事,那才叫好哩!至少这样一来,你就能把你这一手技艺传授给他,咱们也就不用担心我们百年之后他怎么过活了。”舒春兰轻声说。 “可我还是觉得像你更好。”男人看着她的双眼,“我也想要一个像你的孩子。而且,如果以后的孩子全都像你的话,那就最好了。” “你!”舒春兰脸上一阵发烧,她忍不住抡起拳头捶了他好几下,“你当我母猪啊,还以后的孩子!你这是打算让我生多少?” 明明她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男人当真了,还一本正经的回答起来:“至少得儿女双全。最好儿子是哥哥,一辈子护着妹妹。” 听着这话,舒春兰莫名心里一暖。 如果她这辈子有个哥哥的话,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吧?她心里暗想。 不过,既然她没福分享受哥哥的照顾,但至少她可以让她的女儿享受到。这样也不错。 这么想着,她就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不过我可不多生,有儿有女就够了。有这个生儿育女的时间,我还不如用在钻研怎么样做生意赚大钱上。只有有了钱,咱们才能给孩子更大的依仗。这样,等他们长大了也就不会被人欺负了。这样一来,可不比多生几个孩子、让他们长大了互相依靠更可靠?” 听到这话,郑宏的眼神突然暗了暗。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着她。“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舒春兰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是啊!难道不对吗?” “这么说,到也是有几分道理。”郑宏认真的想了想,“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挺有意思的。” “那除了有意思外,你还有什么想法哩?”舒春兰忙问。 郑宏又想了想。“我觉得你想得很对。与其养那么多孩子不知道教导,那还不如少生精教。不然,就算生一猪圈,那么多孩子长大了也不过是被人当牲口一样使唤,这样有什么意思?” 舒春兰顿时眉开眼笑。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理解我的想法!”说着,她又忍不住搂住男人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 却没想到,男人立马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了她。 这还不够,他竟然还站起来就想往外跑! 舒春兰莫名其妙。“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却紧张得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话:“我去洗个澡!” “大白天的,你洗个什么澡?”舒春兰不悦的低叫。 不过马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掩嘴笑了起来。 等到了晚上,郑宏特地等到舒春兰睡下后才蹑手蹑脚的回房来。 结果,他才刚钻进被窝,舒春兰就已经主动靠过来钻进了他怀里。不仅如此,她还主动双手抱住他的腰,把自己柔软的身体也贴在了他身上。 男人的身体立马又僵硬得跟一块石头一样。 舒春兰假装没发现,又轻轻的来回蹭了蹭。 男人的呼吸加重,他连忙又要把舒春兰给推到一边。但舒春兰一把拉住了他:“你不是答应晚上会陪我睡觉的吗?现在你要去哪?” “我……” “又去洗澡?洗冷水澡?”舒春兰笑嘻嘻的看着他。 男人耳朵尖立马变得红通通的。 舒春兰顿时扑哧一声。“我怎么才发现,其实你这个人这么好玩?” 男人硬邦邦的躺在那里,一动一动。 舒春兰眨眨眼,心坏的搂住他的脖子,将唇瓣贴在他脸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男人的身体猛一颤。 “你别再乱动了!”男人赶紧把她推到一边,佯装愤怒的低叫,“再胡乱动手动脚,会造成什么后果,我可不保证!”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更想看看了。”舒春兰笑眯眯的说道。 男人闻言一怔,舒春兰无奈摇头。“你怎么就这么傻呀!” 她轻叹一声,忽的一把把男人给推倒在床,然后拉过被子,把两个人都给盖了起来。 一室春意,不可言说。 在那之后,天气越发的寒冷,山上的雪都下了好几场,年关终于姗姗来迟。 这一年,舒春兰和郑宏家里的年夜饭吃得可真是热闹。 有醉仙楼和同福居送来的大批年礼,里头有鱼有肉,而且数量还不少!他们都不用去买菜。六婶对着这么多好东西,也不再吝惜东西,就放开了手脚去做。 六荤六素,一共十二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把饭桌给摆得满满的,也叫他们一大群人吃了个肚子圆。 吃完饭,大家又聚在一起烤火守夜。 山小子几个孩子坐不住,还在外头雪地里乱跑撒欢。听着外头哥哥姐姐们的欢声笑语,舒春兰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兴奋得不行,又开始在娘亲肚子里乱踢乱打。 舒春兰被踢得坐不住,只能站起来。 郑宏连忙也陪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舒春兰顺势就推他一把:“闲着也是闲着,你去把爆竹拿出来,咱们放着玩吧!” “好。”郑宏立马去把同福居送来的一筐爆竹都给抱了出来。 山小子几个一见,立马就欢呼雀跃着跑过来,抱着爆竹就朝外跑。 不一会,山上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朵朵烟花炸上天空,把半边夜空都给照亮了。 下头村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都忍不住跑出屋子来看。不过,当发现烟花炸开的方向,大家伙的眼神又变得有些诡异。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今年咱们家又不是没买烟花!一会等交子时分就放,保管比他们的还要响亮得多!”黄松没好气的把儿孙还有侄子们都给赶回房里去。 今年为了给文成修宅子、娶媳妇,他们家可是大出血了。这也就导致他们手头都几乎拿不出多少余钱来,这个年过得异常的紧巴。小年那天,要不是老爷子拿出一副老太太留下的玉镯子去当了,只怕他们的团年饭里都见不到多少肉哩! 不过这事只有他们有限的几个人知道,老族长不许他们朝外说。 “这个困难只是暂时的。等来年开春收了麦子,咱们的境况就能缓解了。再等成小子娶了县太爷的闺女,县太爷肯定会给他找点活计干,他再提携咱们一把,咱们付出的钱就都能收回来,肯定还能翻倍的赚!”他把这话重复了好几遍。 黄松虽然心里一直小声嘀咕着老爷子是不是太乐观了?可终究还是把这个想法给藏在了心里。 但是,老太太的玉镯子换来的钱也只能让一家人的团年饭体面些。在烟花爆竹上头,那自然是能节省就节省。他们也只买了交子时分需要放的那一串,其他的一概没买。 反正每年村子里也就只有他们家放得起烟花爆竹,其他人家都只有睁大眼睛看的份。那么现在,他们不放了,那也没什么,就说是不想太出格,想和大家伙一样就行了! 可是偏偏……今年怎么就多出来一个这么大摇大摆的郑家? 眼看着山上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的在头顶上炸开,这每炸开的一朵烟花都像是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打在他们脸上。大黑天的,他们姓黄的一家人脸色也都黑得和锅底没两样。 等把其他人都给赶回去后,黄松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山上,他才咬牙切齿的冷哼了声:“哼!一群小人得志的玩意,我看你们又能嘚瑟多久!” 然后,他一头扎进房间里,砰地一声关上门,还抓了两条破布来堵住耳朵,耳不听为静! 至于村子里的其他人家,大家的心思就活泛多了。 反正天色晚了,大家又都在自己家里,干什么都没人发现。所以就有人悄悄的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看外头的烟花。 只不过,在这些人心里,他们也都是酸溜溜的居多。 “看来这姓郑的和他媳妇还真挣了不少钱哩!上次帮陈老六家出了十两银子,他们现在竟然还有钱买烟花!这烟花可不便宜!” “就是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该不会是他媳妇……呵呵……” “嗨,没听说吗?现在他们家可是和龙门镇那边的酒楼好上了,人家酒楼买他们家一套刀子都要十两银子哩!” “我呸!他们就吹吧!这郑傻子的铁器咱们村子里谁没用过?我看也就那样,没见有多好啊!那些东西多少价钱,咱们心里都一清二楚,现在他们就换了个花样,那价钱就想翻着倍的往上涨?你当我傻子哩!我看啊,肯定是她媳妇和那酒楼的掌柜有一腿,天天给掌柜吹枕头风,才叫掌柜鬼迷心窍,花那么多钱买了他们家的破烂!” “切,那个淫妇能勾搭上掌柜吗?她能勾搭到个伙计就不错了!” “哈哈哈!” 说到最后,所有人都忍不住鄙夷的笑了起来。 当然,在这些当中,也有几个人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深意。 会不会……这夫妻俩还真有这样的本事? 第78章 被惯坏了 只不过,不管心里怎么个想法。既然他们选择留在村子里,那明面上怎么也要保持和文家黄家站在一边。 于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进了正月,就是各家各户走亲戚拜年的时候。 舒春兰的爹和弟弟早已经六七年没消息了,郑宏唯一的叔叔也在三年前作古。他们小夫妻俩在这世上早没有亲戚可走。 不过六叔一家还是有的。毕竟六婶娘家都还有好多个兄弟哩,六叔也有两个嫁出去的妹妹。 如今因为他们家在坡子村的处境,那些亲戚当然不能往这边来拜年,那就只能他们自己出去挨家挨户的拜望。 在出门前,六婶特地做好了五六天的饭,都放在院子里的井里冰着,吩咐郑宏每到了饭点就取一份出来在锅上热一热吃了。然后她还又拉着舒春兰吩咐了半天,才不放心的去了。 没了六婶在身边,郑宏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舒春兰,虽然他笨手笨脚的,但好在用心,平时也跟着六婶学了不少,所以倒也把她照顾得有模有样。 原本这日子平平静静的,也算不错。 可是就在年初六那天,下面村子里就又闹起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尖锐的哭声在下头村子里响起,很快就连成一片,哭得整座山都似乎在跟着颤抖。 舒春兰好容易这些日子身子才舒坦了点。现在被这么一折腾,她肚子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可弯着腰土了半天,她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吐出来一点黄水。 这么折腾几次,她的脸都白了,整个人也无力的瘫软在郑宏怀里。 郑宏见状,他的脸都绷得死紧。 连忙喂她喝了几口热水,他扶着舒春兰去床上躺下,可舒春兰怎么都睡不着。无奈之下,她只能拉住郑宏的胳膊:“你去山下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要是咱们能解决的,那就给解决了吧!要是听他们继续这么吵下去,我还没等生下孩子,这条命就没了!” 郑宏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吩咐大黑过来陪着她,自己转身下山去了。 他出去一会,回来之后的脸色就变得怪怪的。舒春兰仔细看看,发现他似乎是在伤心?可是嘴角却是往上翘着的,又像是在开心? 这么复杂的表情,真难得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舒春兰满心不解,忙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村子里有人去麦地里除草,结果发现锄头不好用,就去找买锄头的铁匠理论。可是那铁匠死活不承认自己的锄头有问题,双方吵起来,铁匠一气之下,把人给打伤了。”郑宏慢声说着。 舒春兰听得眉头紧皱。 “这个铁匠不是你。”她轻声说。 “当然不是我。”郑宏摇头,“去年六月开始,村子里就已经没人在我这里买铁器了。” 所以,就是别村的铁匠咯! 舒春兰突然一阵幸灾乐祸。“叫他们都欺负你,现在好了,一个个都遭到报应了!” 说着,她忙又问:“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一家人叫了一群人,往高粱村去找人算账了。”郑宏老实回答。 舒春兰立马头也不昏了,肚子里也不难受了,她精神抖擞得很! 连忙掀开被子跳下床,她一把拉上郑宏:“走走走,咱们看热闹去!” “去高粱村?”郑宏眉头一皱。 “那当然!”舒春兰忙不迭点头,“这么好玩的戏码,不看白不看!反正现在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给自己找点乐子了。” “可你肚子都这么大了……”男人看着她早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 “那有什么?穿厚点,遮严实点就行了。”舒春兰不以为意,赶紧把两个人的厚衣裳给翻出来,把两个人都给裹得严严实实的。 当然,为了能迅速打入人群里,她还用布把她和郑宏的头脸都包了起来,把两个人都打扮得和普通村妇村夫一样,才下山去了。 高粱村离坡子村不远,过了谷子村就是。这也是天门镇下头一个大村子,因为这村子里出过一个举人老爷,还有两家富商,这三个人等家业富足以后就开始回馈乡里,所以高粱村可以说是天门镇里头数一数二的大村子了。因此,高粱村里也有一个铁匠,听说姓高,名声在十里八乡响亮得很。 现如今,这件事就发生在高铁匠和坡子村的族长家远亲身上。 当舒春兰夫妻俩赶到的时候,双方早已经闹起来了。 坡子村的女人们围着高铁匠,这扯着嗓子骂—— “明明就是你家的锄头不好,你瞧瞧你打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男人才拿去麦地里锄了两天草,就钝了!他来找你算账,你还不承认错误,还反过来说他!最后你还动手了!有你这样的铁匠吗你?” 高铁匠也气得一脸铁青。“你们一个个脑子有问题!这么冷的天,地都冻住了,锄头砸在上头和砸在石头上有多少区别?拿着锄头去麦地里除草,你们也干得出来!结果现在锄头坏了,这事你们不怪自己却来怪我?你们都已经用了两天才坏,这就说明我家锄头够好了!不信你们出去问问,谁家的锄头大冷天锄地能锄上两天的?你们要能找出来,我现在就跪下喊他当爷爷!” “我呸!”女人一口唾在他脸上,“以前我们村里的锄头都能这么用,一个冬天都不会坏!” “就是就是!”坡子村的其他人都纷纷点头附和。 高铁匠冷哼。“你们就吹吧!这样的锄头根本就不可能打出来!” “没错!那好的锄头我们见都没见过,你们肯定是瞎编的!”高粱村的人也都站在高铁匠这边的。听着坡子村人的说辞,他们脸上满是不屑。 甚至还有人凉凉的说道:“我看啊,根本就是他们坡子村现在出了个举人老爷,一个个就都了不得,故意想利用举人老爷的名头来咱们这里讹诈哩!” “你给我滚一边去!谁吃饱了撑的来讹诈你们?本来就是你们村铁匠的锄头没打好。我好心好意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叫你们以后都别买他家的东西了,你们还不信,还反过来说我们讹诈?你们这群傻子,活该一辈子被人骗钱!”坡子村的人也怒了,气呼呼的叫起来。 这话当然惹恼了高粱村的人。 他们火气一个按捺不住,双方就大吵起来。 舒春兰和郑宏就站在人群当中,把这么热闹的一幕全部收入眼中。 然后,舒春兰悄悄的问郑宏:“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给他们打的锄头,真能用上一冬天都不坏?” “是。”郑宏点头。 舒春兰惊讶得睁圆了双眼。“那你可真够厉害的!大冬天的地有多硬,我是知道的,这么用上一冬天没事,开春后还能接着用……” 说着,她又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下好了,你这些年可把他们都给惯坏了,还叫他们都以为正常的锄头都该这样哩!结果现在就在别的铁匠身上撞到了铁板。这下,他们该要后悔了!” 郑宏没有答话。 舒春兰悄悄看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心里也在暗暗的高兴。 毕竟,这个事实又证明了——他的打铁技术是完全过关的! 这样的肯定,谁不喜欢?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坡子村的人和高粱村的人已经闹成一团,都已经有人挽起袖子动手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郑宏赶紧把舒春兰给拉到一边。 不过,这片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高粱村的族长就来了。 这位族长就是举人的后人,虽然已经和举人传下来的嫡支有些远了,但在高粱村也很有些分量,村子里的人都很尊重他。 现在族长一来,他们就都乖乖的放开手不再纠缠。 只是,坡子村的人还气愤得不行。见高粱村族长来了,他们立马就叫族长来给主持公道。 族长冷着一张脸。“事情的起因经过我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确是你们无理取闹。” “你胡扯!”一听这话,坡子村的人就不高兴了,“我们哪无理取闹了?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是你们村的铁匠技艺不精,还不乐意被人说。你们也就仗着他是自己人,才故意包庇他!你们都不是好人!” 族长眉头一皱。 高铁匠已经忍不住站出来。“族长有没有包庇我,我们都心里有数。倒是你们……我只问一句,你们到底在哪见过一个锄头在冰天雪地里干活还能用一冬的?只要你们能拿出来,我就承认是我技艺不精!” “那当然是……”坡子村的人正要回答。可一开口,他就卡住了。 马上,他腔调一转。“这样的铁匠多了去了,哪还用我说?不然,你们随便去别的村子找几个铁匠来,拿他们家的锄头来试试,就能知道,就是你家的锄头不行!你这个人手艺不好!” 高铁匠气得脸都灰了。 “好!”他一点头,立马叫人去请四周围的铁匠来。 “我们的人也去!”坡子村的人连忙大叫,生怕高粱村的人故意徇私舞弊。 等请人的人离开后,坡子村的人就都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得意洋洋的看着高粱村的人。 这个时候,郑宏突然拉上了舒春兰的手。 “走吧!”他说。 “咦?不看了吗?事情还没完哩!”舒春兰忙问。 “结局已定,没什么可看的。”男人说着,径自拉着她往回走。 舒春兰眨眨眼,连忙点头。“也是。都已经知道结局是什么,那在这里干等着是挺没意思的。天冷了,咱们还是回家吧!” 第79章 扬名 最终那件事是如何解决的,舒春兰不得而知。 只不过,就在他们回去之后,坡子村里头就安宁了下来,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好容易又过上了安生的日子,舒春兰睡得踏实多了。 郑宏的心情也明显好了不少,打起铁来更精神了。 待到正月十五,六叔一家终于回来了。 刚进家门,六婶就连忙拉着舒春兰的手嘘寒问暖,生怕她这些日子吃不好穿不暖了。 好容易等娘亲唠叨完,山小子就兴冲冲的跳到郑宏跟前:“宏哥,你知不知道,就在我们回来之前那几天,我舅舅他们村里人都悄悄的在找我们打听你们家的事哩!对了,我舅舅还想托你给他们家打一把锄头一把镰刀。大舅二舅一家两把!” 六婶的娘家是山那边的,和坡子村都已经隔了不短的距离了。 好好的,他们怎么会想到来找郑宏打锄头镰刀? 郑宏还没多少表示,舒春兰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家附近就没铁匠吗?还需要跑这么远来我家打?” 山小子笑嘻嘻的看着他们:“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装什么傻呀!”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舒春兰很无奈的摇头。 山小子一愣。“你们还真不知道?宏哥,现在你可是大大的扬名了!” “扬什么名?”郑宏问得漫不经心的。 “就是你打铁的事啊!前些日子,村子里的黄老九不是去高粱村打了把锄头吗?结果用了没两天就坏了,他们就去找高粱村的高铁匠算账,结果反被别人给教训了。他们还不服气,就把附近村子里的铁匠都给请了过去,然后那么多铁匠一起作证,都说高铁匠的锄头没问题!是黄老九他们一个个闲得慌,才会大冷天的用锄头去铲地!” “当时动静闹得那么大,把整个天门镇都给惊动了。然后大家就从咱们村里人嘴里听说了,说咱们坡子村的铁匠打的铁器好。再然后,又有人说起他们年前在镇上集市里买了两把铁器,那是真好使!可回头他们再想去买两把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铁匠再也不去了!如今再和这件事联想起来,就有人开始悄悄打听你的模样。然后,那些买了铁器的人就都说是你。然后,整个天门镇的人就都知道你的铁器打得好了!” 呃…… 乡下地方的确是没多少热闹可瞧。所以,好不容易出件大事,这么快就传遍了整个镇子。舒春兰心里暗暗感叹。 不过,这事对他们家来说可真是件大好事。竟是在无形间又给郑宏做了个大大的广告哩! 舒春兰连忙笑吟吟的看向郑宏,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已经扭过头。 “我去打铁。”人就已经走了。 “宏哥!宏哥!”山小子叫了好几声都没叫住他。没办法,他只能回头看着舒春兰,“嫂子,宏哥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把铁器卖给我舅舅吗?” “不,他只是想趁着人还没过来的时候,抓紧时间多打点东西。这样等人找上门来,就能多卖出去一些,也好赚钱啊!“舒春兰轻声回答。 “哦,是这样啊!”山小子连忙点头,“那就好,我放心了。” 舒春兰也笑着点头,双手不由自主的轻抚上小腹。 毕竟,去年自从卖出去那两套锅子后,他们家就没有任何收入了,可是林林总总花出去的钱却不少。这么多人一起坐吃山空,她肚子又还有个小家伙。等孩子出生后,要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她现在精神不好,也没法子想赚钱的事。那么,他也就只能操起老本行——卖铁器了! 也亏得是之前赚的钱不少了,所以家里积攒了不少生铁。那正好就能拿来给他打了用。 这么看来,他们的日子还真是越过越好了哩!舒春兰嘴角微勾,心里甜丝丝的。 过完十五,也是山小子去龙门镇上当学徒的日子了。 章掌柜说到做到,年前果然就已经给山小子找了个酒坊当学徒。那酒坊是龙门镇的老字号了,龙门镇上大半的人家都在他们家买酒。山小子去那里干活,就能认识不少龙门镇的权贵,也能跟着权贵家的丫头奴才们学学怎么为人处世。 对于这个安排,六叔六婶当然满意得很。 所以十五过后,山小子就背上一个小小的包袱,只身往龙门镇去了。 过了十五,年节的气氛也渐渐淡了下来。熬过眼前短暂的农闲,马上就又是农忙时候。 而就在这个期间,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买铁器了。 郑宏这几个月来积攒下来的东西立马全都有了销路。 他卖的价钱又不贵,东西也随便人试,还主动教人如何用力、怎么才能又省力又方便的干活,那些人都对他的劳动成果很满意。 尤其那些曾经在集市上买过他们家铁器的人,在认出来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人果然就是他后,一颗心更激动得不行,忙不迭就又拍板买了好几件铁器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往坡子村这边过来买铁器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连高粱村的人都不信邪的来买了把锄头回去,用完之后赞不绝口! 这下,郑宏的铁器名声就更响亮了。 但是……很快,过来买铁器的人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来郑家买东西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和坡子村隔得远的人家。而坡子村、以及坡子村附近的几个村子,比如谷子村,这里的人家居然没有一家来郑宏家里走动买东西的! 这个现象让大家十分的费解。不过,等有人打听清楚其中的渊源后,大家也都恍然大悟。 “换做是我,我肯定也不会为了几把铁器去得罪村子里的举人老爷啊!不过,好在咱们村离他们远,咱们村里人都几乎都来买过了。法不责众,那举人老爷再生气,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把咱们村子都一锅端了吧?” “再说了,人家举人老爷哪来的这么小肚鸡肠?他肯定不会和咱们多计较的!” 大家互相安慰着,也就慢慢放宽心了。 然后,讨论的话题就渐渐的偏了—— “对了,你们看到郑家那个大肚子的女人没有?她就是当初那个坡子村被浸猪笼的淫妇!” “啊,是她呀!我刚才都没认出来!” “可不是吗?要不是当初他们被送去县衙的路上我看过一眼,我都不敢相信是她哩!只不过……我怎么看,怎么都没觉得这个女人有多淫荡哩?” “其实说心里话,我也没看出来。我觉得就是个挺平常的小媳妇啊!咱们去买铁器,她也没过来搔首弄姿的。人也大大方方的,看到咱们还冲咱们行了个礼,然后赶紧就回屋避险了。” “可不是吗?我也没看出来她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大家小声嘟囔着,心里一开始对舒春兰的刻板印象也渐渐改观了。 这些话都是买了铁器的人在回家路上说的。说得多了,自然就被坡子村的人听进了耳朵里去。 不知不觉,大家也开始私底下讨论起舒春兰来。 毕竟,自从她跟了郑宏后,她的确是老实本分得很……当然,除了胆子是越来越大,都敢和族长对着呛了! 马上,他们又想到——其实在那件事发生之前,舒春兰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子啊!之前在文家过了五六年,她都没闹出什么事来,可怎么突然间就…… 大家越想越觉得奇怪,肚子里也冒出来无数种猜测。 只是,眼看着老族长因为郑家的事情而越来越阴沉的老脸,还有一天到晚在村子里昂首阔步的文成父子俩,他们还是都把想法给憋在心里,只敢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关起门来偷偷讨论上几句。 一切都眼看着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一转眼,又一个月过去,时间进了二月,麦子要收割了。 乡亲们都忙着拿起郑宏打制的铁器下地干活,来他们家买铁器的人渐渐的少了。 也是这个时候,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坡子村里头,停在了郑家大门口。 “我们是省城来的,鄙姓邹。” 进门之后,对方毕恭毕敬的自我介绍。 听到这个姓,郑宏眼神一暗,却没有说话。 此时舒春兰的肚子都已经快六个月了。 她扶着腰慢慢走过来。“是省城邹记刀铺的人吗?” “没错,正是。”对方颔首,眉眼间满是得意,“原来你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在下真是深感荣幸。” 他这口气可真假。 舒春兰扬起一抹笑。“原来是贵人上门了,诸位快快请坐,我这就去给你们烧水喝!” “坐下喝茶就不用了。我们之所以今天找过来,是听醉仙楼的人说,他们找到一个十分厉害的人,他居然给我们解决了我家刀子里头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所以,我们今天特地过来拜会一下这位神人。”对方一摆手,锐利的双眸已经盯上了郑宏。 舒春兰见状,她眉心一拧——这群人,怕是来意不善哩! 第80章 来者不善 不过看看郑宏,这个男人却仿佛没有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他径自点头:“你说的是醉仙楼切烧鹅的那把刀吧?那刀子不管用料和做工都很好,只稍微有点瑕疵。能做出这样刀子的人,必然是大师。” 这一番话,说得来人心里十分的舒坦。 算这小子还有点眼力见!他心里冷哼。 张张嘴,正要说话,却没想到郑宏又开口:“只不过,这位大师有些心术不正。之前他还可以说是在耍点小聪明,可现在早已经不是耍小聪明这么简单了。你们最好劝劝他别玩得太过分,不然当心玩火自焚。” 来人的脸就阴沉了下去。 “哦?原来郑老板您对这事这么有研究?那不知道他怎么耍小聪明了,又怎么玩得太过分,到头来又会怎样玩火自焚?还请您明示,我们也好回去告诫他几句。” 这声音凉冰冰的,透出几分危险的味道。只要郑宏真说出来了,只怕他们就要翻脸了。 舒春兰心口一紧,就听郑宏说道:“这个做刀的人自己心里清楚。” 来人嘴角轻扯,马上他脸上又扬起一抹浅笑。 “其实,今天在下也是带了几把刀过来,想请郑老板您给代为鉴赏一下。” 说罢,他就吩咐左右捧出来五六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刀子,一字排开摆在郑宏跟前。 郑宏目光一扫,就将这些刀子重新排了个序。“从上到下,质量依次由好到次。” “排得完全正确!”来人立马拍手,“看来他们说得没错,郑老板你的确本事不俗呢!你有这么好的本事,还有这么好的眼力,如今却在这个小山村里做个打锄头镰刀的铁匠,实在是屈才了。” “我不觉得。”郑宏立马摇头。 来人又笑脸一僵。“郑老板你自然是习惯了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这是你们高人超脱的表现,我等凡夫俗子自然理解不了。只不过,既然知道在山野之间隐藏着您这样的高人,那我们当然不能放任您继续在这里隐姓埋名下去。现在,还请您赏个薄面,和我们一道去邹记刀铺吧!我们铺子里正需要您这样的高人给大家伙掌掌眼!” “我不去。”郑宏又是这么一句话。 上次章掌柜招徕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回答的,现在他又是。 舒春兰又不禁想到了之前他口口声声‘我不是奸夫’那个说辞,她突然有点头疼。 这个男人一旦轴起来,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哩! 果然。来人被他冷冰冰的拒绝给弄得脸上的笑意都差点挂不住。 “我都还没有说我们开出的条件呢,郑老板你怎么就拒绝了?” “不用条件,我就是不去。”郑宏冷声说道,“我现在很好。” 来人的笑脸彻底挂不住了。 “郑老板,事情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么?我们是真心实意的请您去我们铺子里的。” “没有。”郑宏还是这么一句话。 对方彻底的受不了了。 “那好!”他一拍桌子,猛地一下站起来,“既然郑老板你坚持要留在这个地方奉献乡里,我等当然不会强求。您保重,我们告辞!” 说罢,他随意拱拱手,就当做是拜别,然后气呼呼的走了。 来的时候那么文质彬彬、礼仪周全,结果走的时候却连个囫囵礼都懒得周全,就那么气势汹汹的走人了。 六叔六婶见状,两个人眼神都有些慌乱。 “宏小子,你刚才说话的口气是不是太生硬了点?好歹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来请你出去做事,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说话哩?就算是拒绝别人,也好歹把话说得好听点啊!”六婶苦口婆心的劝。 郑宏薄唇紧抿。“没什么可多说的。” 舒春兰也低叹口气。“其实说句实话,他把话说得再好听,那也是拒绝。那些人心里还是会不舒坦,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哎!”六婶不禁长叹口气,“你们说,咱们想好好的过点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哩?好容易宏小子的名声传出去了,结果铁器还没卖出去几件哩,这群人就找上门来了!我看他们刚才走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哩!” “他们当然不会。”舒春兰点头,“本来他们今天过来就是来找事的。” “你说什么?”六婶本来一颗心就蹦跶得厉害。现在一听舒春兰这么说,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舒春兰笑笑:“其实,刚才他们都已经把态度给表达得很明显了——要么,宏哥从了他们,和他们同流合污一起坑骗乡里乡亲们的钱财;要么,宏哥不从他们,那么他们就要灭了宏哥。宏哥不乐意做违背良心的事,自然选了后者。那么,接下来他将面临的是什么,咱们都能猜到了。” “我的天!”六婶吓得赶紧捂嘴,“那,那咱们该怎么办?这下可该怎么是好!” “不怎么办啊,日子该怎么过咱们还是怎么过,难道还因为他们闹一通,咱们就好好的日子都不过了?”舒春兰轻笑,“我们从来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反正要是事情真来了,那我们就解决它!” “嗯。”郑宏立马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俩……哎!”六婶都忍不住摇头长叹了声,“也不知道你们俩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都被那么有权有势的人家盯上了,你们也不知道害怕。” “那是因为我们没做亏心事,所以行得正做得直,走到哪里我们都有理。我们当然不怕了!”舒春兰笑说道。 郑宏再点头。 六婶愣一愣,眨眨眼,最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摇着头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六婶一家都战战兢兢的,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倒是舒春兰夫妻俩依然老神在在的,两个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然而,日子一帆风顺,平静得简直不能再平静了。 时间一转眼就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春播的时候到了。 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在忙着犁地、插秧。虽然日子辛苦,可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那是对秋天收成的渴望。 就算住在山上,舒春兰也能听到村里人每天一大早出门下地时候的吆喝声。 家里大人们都下地干活了,孩子们就在家里做饭洗衣裳,上山挖野菜捡柴火。除了去龙门镇当学徒的山小子,六婶一家当然也每天一早都扛着锄头挑着担子去山下的地里干活。 站在无门槛,看着六婶一家子有说有笑的朝田野走去,舒春兰羡慕得不行。“哎,要是咱们也有几块地,那该多好!这年头,其实银钱一样不保险,还是田地最稳固。只可惜……” “没关系,咱们迟早会有地的。”郑宏连忙扶上她的肩膀。 舒春兰点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可就是……这一天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来?我都已经快等不及了!” “很快了。”男人连忙宽慰她。 然而,这个很快来到他们面前的,却并不是大批大批的田地,而是…… “坡子村铁匠郑宏,你速速随我们往县衙一趟,有一桩人命官司和你有关!”这一天,他们家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官差,丢下这句话就把郑宏给往外拽。 舒春兰都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如今肚子挺得高高的,就连走路都费劲。 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她吓得心里一个激灵,身体差点一个踉跄朝前栽过去。 好容易扶稳了门框,她连忙就问:“什么人命官司?还请官爷您和我们说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等去了那里他就知道了!”官差却冷冰冰的丢下这一番话,就把郑宏给带走了。 面对官差,郑宏自然不能反抗。他只能关切的看了舒春兰一眼。“别担心,等着我。” “好。”舒春兰连忙点头。 只是,当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给带离了自己的视线,直到看不见了,舒春兰又觉得胸口一阵揪痛——她开始担心了! “宏哥!” 她忍不住叫着,拔腿想跟过去。 他这么傻,嘴巴又笨,就这样上了公堂,那还不是想怎么被人诬陷就怎么被人诬陷? 不行,她得陪着他! 只是,才跑出去几步远,六叔家的小丫头宁丫头就把她给拉住了。 “嫂子,你现在怀着身子,可不能乱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宏哥回来了我可怎么向他交代啊?” “我跟他去,我有个什么动静他都看在眼里,那样不更好?”舒春兰忙说。 “嫂子,你是糊涂了是不是?你肚子这么大,有你下山的功夫,他们都已经走到镇子上去了!他们走上一天就能到县里,可你哩?你得走上多少天?这中间你要出点什么事,我们也都不用活了!”宁丫头死活把她给拉回去,“你在这等着,我去叫我爹娘!” 好说歹说,她把舒春兰给劝住了,又连忙吩咐大黑在舒春兰身边陪着她,千万别让她往外跑,才撒脚往山下跑去找她爹娘了。 舒春兰在家里焦急的等待。 可是没想到,她还没等到六叔一家回来,就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81章 趁火打劫的家伙 宁丫头走后没多大会,院子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大黑听到动静,立马跳起来冲着外头大叫。 要是六叔他们回来,大黑才不会这么激动。那就说明……来的是陌生人! 舒春兰连忙慢慢走出去,就看到大门口正站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春兰。”来人眉眼间满是温柔,就连呼唤着她的名字的嗓音都是如此的轻柔,简直要和现在满山流窜的春风融为一体。 舒春兰却冷下脸。“大黑,送客!” 大黑立马咆哮着就朝前扑过去。 文成吓得赶紧后退。“春兰,你这是做什么?我听说你男人出事了,才特地过来看看,我是想要帮你的啊!” “大黑,回来!”舒春兰突然又改口。 大黑立马收住脚,摇着尾巴回到舒春兰身边坐下。只是,它依然冲着文成龇牙咧嘴,嘴里发出示威的呜呜声。 文成脸色白了白,他连忙又柔情款款的看向舒春兰:“春兰,你还好吗?” 更加轻柔的一句话,温情毕露。 舒春兰却冷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男人出事了?他这才刚被人抓走,你就找上门来了。你来得倒是够快的!” 文成目光闪了闪。“这些日子村里人都在忙着地里的事情,山上空旷,我就想来山里走走,也寻访一点写诗作文的灵感。然后,我就听到官差在说着什么要来山上抓人,我一听就知道是要找你们家。不过我一开始还当他们要找的人是你哩!我心里急得不行,赶紧就跟过来了。还好还好,他们要抓的不是你。” 他轻声说着话,目光却幽幽的在舒春兰高耸的肚皮上扫过,垂在袖子里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舒春兰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我男人被抓走这事肯定和你脱不开关系!” “春兰,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文成一脸大受委屈的模样,“咱们夫妻六年,最后也是好聚好散。现在我不过是看在咱们曾经的情分上,想来帮你一把,你怎么能就把责任都怪在我头上哩?” “那好啊!”舒春兰轻轻一笑,“你对天发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邹家不是你引来的,邹家对我男人的报复不是你撺掇的,不然你就天打五雷轰,一辈子断子绝孙!怎么样?只要你发誓,那我就信你是真心帮我!” 文成眼神一暗。“春兰,你需要这么狠吗?” “怎么,不敢?”舒春兰眉梢一挑。 文成咬咬牙,突然就扬起嘴角笑了。 “好吧,我承认,这件事的确是我干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们抢了邹家的生意,就算我不告知他们,他们迟早也会知道的。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怎么可能容许你们继续活下去?” “这也不是你故意断我们生路的理由。”舒春兰冷冷说道。 “没错!”文成当即颔首,“我就是要断你们的生路,那又如何?” 舒春兰的心重重一沉。 她悄悄握紧拳头。 “为什么?”她问。 “这个还用问么?我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文成一步一步朝她跟前走来。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春兰,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得很。当初对你做出那些事,其实我也是不得已。可是在我心里,我还是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妻子的。就算以后我真的娶了别的女人,可是她也绝对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呕! 舒春兰差点又被恶心得吐了。 明明孕吐期都已经过了。可是现在听到这话,她胃里还是忍不住又一阵翻江倒海。 舒春兰好容易才抑制住了内心深处的恶心感。“文成,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过去六年,我是怎么待你的,你心里也清楚。可你哩?到头来,你攀上了县太爷的闺女,就想把我给一脚踹开!还把我送给你爹当小老婆……呵呵,你们父子俩倒是不挑啊!儿子的女人老子也接收,你们也不嫌恶心!” “我爹他都老了,身子也早被外头的女人给掏空了。你就算跟了他,他又能把你给怎么样?”没想到,文成听后却只凉凉说道,“最多不过摸你两把,亲上一口,你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到头来,你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可依然是和我在一起的。” “我呸!” 舒春兰简直被恶心坏了。 “姓文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哩!明明是跟了儿子的,到头来却和公公睡到一起了。可跟着公公,却又和儿子不清不楚……这种说辞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还活不活了?要我说,你们父子俩是根本就没把我的命当命,你们眼里就只有你们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文成面色一冷,却还是那么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再说了,我不都说了,只要你乖乖的,以后等我当了官,我会亏待你的吗?你也知道,你就是个村姑,连爹娘都没,你那叔叔婶婶一家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我要娶了你,少说也要一二十年才能当上高官。可要是娶了县太爷的闺女,这个时间少说也能减上三五年。你要是真心为我好的话,难道不该主动让我选这条路吗?” 舒春兰心里又一凉。 她突然想起来,当初文成去县城考中了秀才回来后,是曾经得意洋洋的和她说过,县太爷很是看重他,还单独留下他和他说了半天的话,问了他家里的情况。 当时的自己又是怎么反应的? 她记得自己很高兴,还连忙给他建议:“既然如此,那你就多多打听打听县太爷的喜好,还有县太爷府上的几位公子,你也要和他们打好交道。只要他们喜欢你,那么以后要是他们遇到什么好事,肯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再不济,你偶尔去探望探望他们,也能跟着他们认识一些县里的权贵啊!要是运气好遇上省城那边的,那就更好了!” 她是真心的在为他考虑。可是这个男人哩? 她还记得,听到自己这番说辞后,他眼底浮现出一抹失望的光芒。 她当时以为这个人是因为当了秀才,被许多人捧着纵着,心态开始飘了,都不把她给当一回事了,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却没想到…… 就在那之后一个月,文成再去县城的时候,他爹文耀就半夜三更悄悄的摸进了她的房间……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终于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 而现在,当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文成的亲口证实,舒春兰心里还是治不住的发凉。 “原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她冷笑着说道。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春兰,你要知道,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你只是其中一个。而且你一个女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撼动天地?村子里这点小事,你或许能给我安排好。可等出了村子,那还是男人的天下啊!”文成低声叹息着,“就像现在,我已经通过县太爷的关系认识了省城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只要我去他们跟前帮你男人说上几句好话,保管邹家也要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说到底,他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不需要。”舒春兰毫不犹豫的拒绝。 文成脸上的得意立马一僵。 “舒春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舒春兰定定点头,“我家不需要你所谓的帮助。我更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又假惺惺的打着什么帮助我们家的旗号,可私底下却是又在想方设法的占我便宜、还想害死我男人!” “好!” 文成气得一甩袖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走!你就等着给你那个傻男人收尸吧!” “放心吧。我的男人,他肯定福大命大,他一定能安然回家!”舒春兰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吗?那咱们就等着瞧好了!”文成冷冷一笑,再次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他本想昂首挺胸,留下一个无比潇洒高傲的背影给舒春兰看的。可没想到,才往前走上几步,他脚下就猛地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原来,就在他前头不远处,六叔一家子正扛着锄头挑着担子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他们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但从这一家人满脸的震惊来看,他们肯定已经听到了许多私密话。 文成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他鼻腔里又发出一声冷哼,继续昂首阔步,直接绕过了六叔一家,气势汹汹的下山去了。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舒春兰艰难支撑着身体的气势就猛地一缩,她的身形也狠狠摇晃了好几下。 “嫂子!” 宁丫头见状,她赶紧一溜烟跑过来把她给扶稳。 六婶也把锄头丢给自己男人,她过来和宁丫头一起将舒春兰给扶了回去。 几个人一起回到家里,大家现在的神色都有些慌乱。 尤其是六叔一家子,他们看着舒春兰的眼神里更带着几分愧疚和小心翼翼。 好一会,才听到六叔轻轻的叫了声:“宏小子媳妇……” 第82章 千万不要是他 舒春兰连忙抬起头。“六叔,怎么了?” “那个……对不起,之前是我们错了。”六叔小声说着话,“之前我们都错怪你了。我们一直都以为……” “没事,都过去了。”舒春兰轻笑摇头。 六叔却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气。“我哪想到,成小子他们父子俩竟然这么不要脸?这种事情他们也干得出来!亏得他们还都是读书人哩!” 也就是因为他们读书人的身份,所以村里人一直都仰慕着他们,从不怀疑他们的说辞。所以在当初他们父子俩一口咬定是舒春兰爬了公公的床的时候,村里人全都毫不犹豫的信了,还幸灾乐祸的看着舒春兰被浸猪笼。 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一家人都被文成父子俩的丑恶嘴脸给震惊到了。 六婶也咂了好一会嘴,才小声说了句:“早知道那父子俩的人品这么低下,我早就和他们翻脸了!” 说着她又拍着胸脯庆幸。“亏得咱们没把家里的地都给挂在他们家名下。不然,还不知道他们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哩!” “可不是吗?”六叔也忙点头。 说到这里,他才又想起宁丫头下去叫他们是为了什么。 “对了,宏小子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你们都这么长时间没下山了,为什么官差要上来抓你们?是不是姓文的又故意编排了你们什么事?” “这次倒不是他编排的。”舒春兰冷笑,“他只是顺水推舟,引导别人来对付我们而已。” 听她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了,六叔又气得直跺脚。 “他们姓文的真不要脸!自己要面子,又想除掉你们,就想了这么一出引狼入室,亏得大家还是乡里乡亲的哩!还有姓邹的,他们也是,自己没本事比不过宏小子,就故意想弄死他。世上怎么有这么狠毒的人?” “没办法,现在这些人都已经出现在咱们面前了。”舒春兰摊手,“而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说再多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想该怎么应对。” “没错!”六叔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县城里看看去!” 舒春兰听了,她连忙就回房去包了一包碎银子出来递给他。“现在我身子不方便,也就只能把这事托付给六叔您了。这些钱您拿着,一路上吃饭住店,还有打点牢房里的人。” 六叔连忙接了钱,就带着大儿子雨小子一起匆忙下山去了。 他们走后,舒春兰心里又变得空落落的。 六婶母女三个比她还要难受。尤其是六婶,她不停的在院子里转圈,小声嘀咕个不停,吵得舒春兰头更疼了。 偏偏这个时候,外头又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在他们家的窗户上? 大黑立马咆哮一声,就要飞奔出去。 “大黑,站住!”舒春兰连忙叫住了它,自己扶着宁丫头的手慢慢走出去。 打开院子大门,她就看到下头村子里的几个孩子正躲在前头的树林里,一个个还从树后头伸出脑袋来冲着她们嘻嘻的笑。 看到舒春兰,一个孩子立马大喊:“你家男人杀人了!现在被带去官府了,他死定了!等他死了,你也就死定了!你肚子里的小杂种也要跟着死!” “你个死小孩,嘴里胡沁些什么哩?我撕了你的嘴!”宁丫头一看,她气得跑出去追那些小孩。 可这些小孩都是村子里长大的,从会走路就在山上乱窜,一个个脚丫子跑得飞快。一看到宁丫头有动作,他们就一扭头跑远了。宁丫头追了半天,把自己给追得气喘吁吁的,还一个人都没追上。 舒春兰看不下去了,连忙把她给叫回来。“不用管他们。” “那怎么行?他们就是看咱们家里没男人,才故意来欺负咱们的哩!”宁丫头气得不行,“再说了,要是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可现在嫂子你还怀着孩子,要是被他们给气出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放心,他们气不到我的。”舒春兰淡然摇头,“我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乱了阵脚。可越是这样,我就越不会乱。想看我家的热闹?不可能!” 说着,她一把把宁丫头给拽回去家里,又砰地一声死死关上门。 至于外头的声音,他们直接都无视了。 “这丫头倒是心智够坚定!她男人都被官府带走了,她还一点都不着急!”族长一家人知道后,黄松忍不住的嚷嚷,“那傻铁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又没了她在一边帮忙,他在公堂上还不只有被人按着脑袋扣罪名的份?他死定了!这个淫妇也死定了!” 黄远一群人也都幸灾乐祸的跟着点头。 只有老族长,他一手捏着拐杖,一边紧皱着眉头,垂着松皱的眼皮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爹,您还在那发什么愁啊?那淫妇不就是靠着傻铁匠才在村子里活下来的吗?等傻铁匠一死,没人护着她了,她肯定也难逃一个死字!到那个时候,成小子他们就能放心了,咱们也能放心了!”黄松乐呵呵的说道。 咚! 老族长猛地重重杵了一下拐杖。“你们懂什么?” 黄松一个激灵,立马不敢动了。 老族长才慢慢抬起眼皮。“没错,我们是想除掉这夫妻俩,可你们觉得这法子合适吗?他们好歹也是咱们坡子村的人,这些日子又都老老实实呆在山上,什么坏事都没干。可就因为外人的一句话,人就被带走了,还生死未卜!他们这是在打咱们坡子村的脸面哩!” “再说了。今天他们能来把郑铁匠给抓走,那明天他们就能来把村里其他人抓走,后天就能来抓我了!” 黄松被吓到了。 “爹,您是不是想太多了?事情哪有这么严重?” “当然有!”老族长用力点头。 黄松想想他的说法,也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这个……”老族长犹豫了一下,“我老了,在县城那边也没多少关系,这次是走不动了。现在,咱们就只能让文小子去走一走。虽说他和郑家之间是有些事情,可那毕竟是村子里头的。现在既然村子外头搅进来了,咱们就必须站在一处,先把这个难关度过去了再说!” 嘴上说着,他心里就拿定了主意,赶紧叫小孙子去请文成来。 可小孙子去了半天,到头来却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回来的。 “成小子哩?”老族长见状忙问。 “成哥说他这两天身子不舒服,不能出来见风,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哩!”小孙子回答。 “那,他不能来,他爹哩?” “他爹也说他忙。刚才我前脚出门,后脚他也走了,现在都已经往村子外头去了!” 老族长脸就一白。 “这个……这个……哎!”他顿时就跟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颓然坐了回去。 黄松黄远父子俩见状,两个人也愣住了。 “爷爷,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也就只能先打听打听那边的情况,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有弄清楚情况,才能知道怎么应对啊!”老族长咬牙切齿的说。 “咱们自己去吗?”黄远眨眨眼,“爷爷您刚才不是说找文成……” “你别和我提他!”老族长气呼呼的低吼。 黄远一愣,就见老族长又无力的摆摆手。“好了,别说废话了,你们先去县城打听情况吧!” 而后,就见他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着:“老天保佑,千万别是他干的,千万别!” “爹,您在说什么呀?”黄松听得迷迷糊糊的,连忙小声问。 可老族长根本没理他。 黄松问了几遍都没得到答案,也就干脆闭嘴出去了。 再说舒春兰那边,自从郑宏被带走后,她的一颗心就高高悬了起来。虽然在六婶母女几个跟前,她表现得一如往常,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闲下来就继续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裳。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焦急。 尤其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听着外头的虫鸣声,一颗心更像是坠进了无边无际的寒潭里,凉得她根本睡不着,不管身上的被子裹得多紧都没用。 好容易睡着了,她脑海里又开始做起各种稀奇古怪的梦,要么梦到郑宏在牢里就被人给害了,要么就梦到他被拖上公堂,可是什么都不肯说,就被衙役按在地上一通乱打,打得浑身是血…… 她都记不清自己多少次是这样被活活的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满身大汗,把衣服和头发都给浸透了。 而每当她睁开眼时,她也能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正在一下一下的动着。他应该也感应到了娘亲焦躁的情绪吧! 舒春兰连忙擦擦汗,就一手轻抚着肚子,一边温柔的和孩子说话:“你爹他肯定没事的,对吧?吉人自有天相,咱们母子俩都在等着他回来哩,他肯定能回来的。肯定……” 漫漫长夜,她的内心无比煎熬。 好容易等到第三天,六叔家大儿子雨小子终于回来了。 这孩子累得满身是汗,可也没敢多喘口气。 一进家门,他就忙对舒春兰说道:“嫂子,搞清楚了!宏哥他现在被牵连进去的是一件官司——人命官司!” 第83章 我要去陪他 说起来,郑宏其实很无辜。 因为这件事实际上和他没有多少关系。可是,谁叫打死人的那件凶器正好就出自他的手哩? 而凶手在杀了人之后就跑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官差前前后后排查了好些天,一直没找到线索,才把郑宏给抓过去问话。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这官司不是他犯的,那我就能放心了!”得知消息,六婶赶忙用力拍了好几下胸口。 舒春兰悬着的一颗心也落回了原处——不管怎么样,他这条命是保住了。 可就是…… “姓邹的这条计谋可真是歹毒哩!”她忍不住低声感叹。 六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这官司不是和宏小子没多少关系吗?你干嘛说计谋歹毒?” 舒春兰冷冷一笑。“因为那姓邹的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要宏哥的命……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他是没想一下子就把宏哥给弄死,他是想要一点一点的把宏哥给折磨死!就直接弄死宏哥,他们不够解恨!” 六婶脸色变了。“宏小子媳妇,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舒春兰扯扯嘴角。“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如今我们在村子里混不下去,坡子村谷子村的人也都不来买我们的铁器,我们就只能把铁器往别处卖。可是现在出了这事,宏哥被拉去县衙,那么人人都知道他打的铁器弄死过人命了!这样一来,别人又和我们不熟,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什么?” “肯定觉得宏哥打的铁器不吉利,以后都不会过来买了!”宁丫头立马就说。 六婶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一片。 “原来是这样?他们怎么这么狠毒啊!不就抢了他们一点生意吗,他们至于把你们的生路都给毁了?” “这就是那些做断子绝孙生意的人的手段。他们自己的心思没放在好好做生意上,就一天到晚的想着怎么除掉对手。反正只要对手不在了,那别人就只能买他们家的东西,他们不就一直都能赚钱下去?”舒春兰轻笑。 “只是没想到,我们这才刚开始哩,就被他们给盯上了。他们还给了我们这么高规格的待遇,这是不是说明,宏哥的东西的确是做得好,甚至比他们的师傅还要好得多,所以他们才害怕了,想第一时间除掉他?这么说的话,这倒是对宏哥的一大认同哩!”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呀!”看着她的笑脸,六婶急得不行,“宏小子媳妇你这么聪明,既然知道他们家的目的,那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想不出办法了。”舒春兰摇头,“邹家可不比文家和黄家。邹家现在在省城里的地位都不低,和许多权贵都有来往。他们既然打定主意要除掉我们,那肯定把前后的关节都给打好了。所以现在,肯定整个县城乃至下头各个镇上那些能说会道的人都已经被他们给请到县衙门口看热闹了。只等官司一了结,坡子村郑铁匠打得铁弄死了人命的事情就会到处传得沸沸扬扬。” 这下,不止六婶,宁丫头姐妹俩也都傻在了那里。 两个女孩子心思细腻,甚至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那个……” 这个时候,雨小子终于喘匀了气,他小小声的开口。 舒春兰几个人齐刷刷将目光转向他。尤其舒春兰,她立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就问:“他有话叫你带给我,对不对?” “是。”雨小子点点头。 “什么?你说!” “他说,叫你不要担心。他会回来的。” “真的?”舒春兰心中一喜,她赶紧上前几步,高耸的肚皮差点就撞到了雨小子。 雨小子连忙后退了一步才点头。“真的。他亲口和我说的。” “那宏小子他说着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六婶也赶紧问。 “就和平时一样啊!”宏小子忙回答。 “一样?那就是没表情啊!这算什么?”六婶呆呆的,“该不会,他是为了安抚他媳妇,故意叫你回来这么说的?” “不会。”舒春兰立刻摇头,“我相信他。他不说谎的。” 六婶皱皱眉,还想要说什么,就听到外头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有人过来了。 “肯定又是那群小屁孩!”宁丫头顿时气得不行,“他们一个个给我等着,现在我就去收拾他们!”她挽起袖子,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可是,打开院门,却看到一张老脸出现在门口。 宁丫头都到了嘴边的骂句又给咽了回去。 “您谁呀?”她忙问。 “请问郑老板的娘子在吗?我是醉仙楼的掌柜,听说了消息特地过来拜会她的。”老人家连忙冲她拱手行个礼。 马上,旁边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还有我,同福居的掌柜,我也来了。” 宁丫头嘴皮子动了动,赶紧让到一边。 舒春兰听到了声音,她忙走过去,果然看到章掌柜和佟掌柜双双出现在了面前。 “章掌柜,佟掌柜,您二位怎么来了?”她赶紧把人请进来。 章掌柜一脸苦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来吗?如今邹家开始对你们发难,现在还只是对付你们而已。可只要扳倒了你们,他们下一步就该转手来收拾我们了!毕竟,谁叫我们买了你们家的铁器哩?现在他们都已经盯上我们了!” “是啊!所以,要想让他们没法子对付我们,那就只能先想法子让他们扳不倒你们。这样,我们躲在你们背后,好歹能喘口气。”佟掌柜忙接话。 说白了,他们是来帮忙的。 舒春兰笑笑。“多谢两位掌柜在这个危难时刻能挺身而出。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记下了。” “嗨,什么大恩大德啊,不过是危难时刻一起抱团取暖而已。”章掌柜摆摆手,“不过,郑娘子你们想到应对的办法了没有?” “没有。”舒春兰立马回答。 两个掌柜都是一愣。就听舒春兰笑说道:“不过,我相信我男人他有本事自己解决。而现在,咱们只需要去县城接他就行了。” “咱们?”佟掌柜眉梢一挑。 舒春兰点头。“是的,也包括我在内。我要去接他。” “可是,你的身子……” “没关系。我的孩子好着哩!可是他在那里,他需要我,我知道。”舒春兰轻声说道,“而你们这次过来肯定是坐马车吧?” “是。”章掌柜和佟掌柜一道点头。 “那就行了。咱们这就坐马车去县城!”舒春兰立马拿定了主意。 这个决定可把两位掌柜,连同六婶母子几个吓得不轻。 “宏小子媳妇,你现在大着肚子哩!”六婶连忙提醒她。 “我知道啊!”舒春兰笑笑,“可那又怎么样哩?那群人不就是想趁着我怀着身孕没法子给他帮忙,所以才故意想出这么阴损的办法吗?顺便,也想趁机给我一个重重的打击。这样,就算宏哥最终能活着回来,他的事业毁了、媳妇和孩子也没了,他活着又还有什么劲?” “那么现在,我就要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他们的这个计划就是个狗屁!想毁了我们一家子?那我就让他们睁大他们的狗眼好好看看,看我们一家人是怎么风风光光的在他们面前团聚的!” “说得好!”章掌柜立马拍手,“我就是喜欢你们夫妻俩的这份洒脱利落劲。好,既然郑娘子你想去,那我现在就让人套车送你去想成!” “我也陪你一起去!”佟掌柜见状,他赶紧也点头。 既然这两位掌柜的都已经答应了,六婶几个人劝也劝不住,就只能勉强答应让舒春兰去了。只不过,她死活让舒春兰把雨小子给带上。 有马车代步就是好。虽然一路颠簸了点,可好歹不用双脚走路,这用的时间也比上次短了差不多一半。 等到他们这队人马赶到县城的时候,正好看到县城里的人都在往衙门口走。 章掌柜连忙叫车夫抓住一个人问情况。那个人一脸激动:“咦,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不是前两天,下头青山村有个人被人弄死了吗?用镰刀割头,几乎把整个脑袋都给割下来了哩!到现在凶手都没找到,凶器还是从死者边上的河里捞起来的。现在,听衙门那边的说法是已经找到嫌犯了,现在正要开堂审理哩!这不,大家就都赶过去看热闹了。” 已经找到嫌犯了?还是说他们直接就把嫌犯的名号栽在了郑宏的身上?这样就算回头他嫌犯的罪名洗清了,但名声也彻底干净不了了。 舒春兰眉心紧拧,坐在马车里没有说话。 章掌柜等车夫回来说了,他也连忙叫车夫把马车赶到县衙那边去。 不过车在距离县衙一条街外就停下了。因为前头早已经挤挤挨挨的全都是人,别说车了,就连人都快过不去了。 几个人当机立断把车停在外面,章掌柜和佟掌柜一左一右的扶着舒春兰往人群里挤。 等到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最前头的时候,公堂上早已经开始审理官司了。苦主的家人正跪在下头哭嚎个不停,死者的尸首也被搬了上来,就摆在他们前头,身上简单的盖了一床竹席。 舒春兰目光一扫,她立马就找到了正站在角落里的郑宏。 两个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就在她在公堂外头站定的瞬间,郑宏也立马回转头,两个的目光就此对接。 那一瞬,舒春兰的心就彻底的安定了下来。 第84章 神来之笔 他很好。 虽然这几天监牢里的人又不知道对他干了些什么,但他并没有受到影响。这就够了。 啪! 这个时候,上头的县太爷猛地一拍惊堂木。“郑宏!据仵作所说,这把杀人的镰刀正是出自你的手,你可承认?” “是。”郑宏点头。 县太爷立马眼睛一亮。“既然如此,你还不速速将从你手里买了镰刀的人名字全都报上来?” 此言一出,人群里就响起了一阵嗡鸣声。 从他手里买了镰刀的所有人,那个范围可够大的!官府就算利用这条线索一一排查下去,那也得排查上好几个月。毕竟,庄户人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镰刀了。就算今年,郑宏也至少卖出去几十把。这该怎么查? 而且真要这么查下去的话,郑宏接下来可就要被绑在这件事上了! 此时,却听郑宏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用这么麻烦。这把刀我知道是谁家买的。” 这下,人群里的嗡鸣声就更响了。 县太爷也是一愣,他忙不迭用力拍了好几下惊堂木,才终于把四周围的声音给压制了下去。 他才又将信将疑的看向郑宏:“你说你知道这把镰刀是谁买的?” “是。”郑宏颔首,“只要是经过我手的铁器,每一样上头都有我的标记,而且我也给每一种铁器都编了号,号码就刻在刀身上。按照官府规定,每一把卖出去的铁器都需要登记在案,买铁器的人名字、籍贯也一个都不许漏下。那些我自然也都按照顺序记下来了。” 也就是说,只要对上号,马上就能知道这把凶器的主人是谁? 县太爷听得将信将疑,但还是对仵作招招手,让他把凶器给送了过来。“那好。你现在就看看,这把镰刀是哪家买走的?” 郑宏接过来,立马翻过刀身,将目光落在了镰刀的手柄处。 “二百二十三。”他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师爷连忙拿着他的出卖记录一对比:“二百二十三,正是青山镇长久村里头一个叫夏三的人买的!” “我的天!” 这下,外头又是惊呼阵阵。只不过,现在这不是疑惑的震惊,而是佩服的震惊了。 就在师爷忙着翻记录的时候,仵作早已经凑到郑宏身边,随着郑宏的指点,他果然在刀背上看到了二百二十三这个字样。 他都忍不住对郑宏竖起大拇指:“小兄弟,真有你的!” 捕头得知情况,立马向县太爷恳求前去逮捕夏三,县太爷自然同意了。 所幸青山镇就在县城边上,捕头一行人去了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把人给带了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都不用郑宏再插手。 被押到公堂上,面对疾言厉色的县太爷,还有两旁拿着杀威棒的衙役,偌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夏三一个没多少见识的农民根本看不住,三下两下,就就竹筒倒豆子的把他知道的都交代了:原来,这把镰刀是被他邻居堂弟给借去割猪草。结果堂弟拿过去后没两天,回来就告诉他说镰刀丢了!他气得不行,可也不能把堂弟给怎么样,就只能把这个哑巴亏给咽了。不过他觉得郑宏这把镰刀打得是真好,用起来顺手得很,他正打算再去郑宏那里打上两把哩! 可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就听说了村子里发生人命官司的事情,然后官府的人拿着一把镰刀到处问是谁家丢的。她立马就想想到了自家丢的那一把,可又哪里敢承认? 又想到镰刀不都长得差不多吗?他就干脆装聋作哑,图蒙混过关。 结果,最终还是被官府给找上门来。 官差得知消息,连忙又赶去青山镇抓他堂弟。 亏得捕头事先留了个心眼,特地让两个人守在长久村,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而就在他们带走夏三后没多久,夏三的堂弟夏五就蛰蛰蝎蝎的抱着个包袱想往外跑,然后就被官差给逮了个正着。 然后,他直接被送上公堂,事情的真相也彻底解开了——其实,这根本就是一点邻里间的小矛盾引发的血案。夏五家里几块地和村子里的王老九家里的地挨在一起,双方共用一个水井。可是王老九是个赖皮鬼,每次总要抢着先用水,自己用完了还故意要把井水给弄污了,就是想让夏五家的庄稼长得比不上他们家的。这么一弄就是好几年。 这些年两家也吵过,可王老九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两家闹完,他们就抬着家里腿脚不方便的老娘堵在夏五家门口哭。夏五一家又不敢把这老太太怎么样,只能低头认栽。 王老九一家就越发得意洋洋,更不把他们一家人看在眼里,还更得寸进尺。 夏五明面上都咬牙忍了,可他私底下却暗暗的把这一笔一笔的账都记在心里。 等到今年春播,王老九一家子又故技重施,还趁着天黑把田埂往他们家那边挪了挪,故意想要占他们家的地。夏五彻底忍不下去了,就趁着一次夜黑风高,把死者骗出来,用镰刀割断了他的脖子。生怕王老九不死,他还用力的割了好几下,最后眼看王老九的头都要被他给割下来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赶紧把镰刀扔到旁边的小河沟里,自己还跳进去河里把身上的血污都给洗干净了,然后才蹑手蹑脚的回到家里。 至此,真相大白。 夏五杀了人,自然免不了要偿命。夏三明知道凶器是自家的镰刀,却不愿意承认,也从没有和官府提过夏五一句,犯了包庇罪,也被打了板子,判了三个月的牢狱之灾。 至于郑宏,他则因为协助官府办案有功。 “赏银十两,以资鼓励!”县太爷一拍板,高声说道。 “好!” 外头的百姓们听了,大家也都纷纷拍手叫好。 毕竟,一桩人命官司,这么短时间内就给破了,郑宏功不可没。更何况,他刚才露出的那一手也让大家都大开眼界——原来,铁匠还能这么做! 就因为他随手的一个举动,却给官府省下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十两银子的鼓励他完全值得! 不过,其他人的叫好郑宏根本不在乎。在县太爷说出那句话后,他就立马回转头,双目又看向了舒春兰那边。而后,他嘴角一勾,脸上勾起了一抹几乎看不出的笑。 可是舒春兰看出来了。 早在听到郑宏说出他给铁器都编了号码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就已经忍不住的欢蹦乱跳起来。等到现在,尘埃落定,郑宏不仅洗除掉了别人妄图加在他身上的罪名,甚至还反将一军,让自己在这件事上立功了! 这下,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大家牢记在心里的都不会是郑宏打出来的铁器杀了人,而是——这个坡子村出来的铁匠真厉害,居然一眼就能认出从他手里出去的铁器卖给了谁! 如此一来,以后只要是从他们家里买了铁器走的人,那是都不敢用这些东西来随意作恶了。这对人心来说又是一大震慑作用。 悄悄的往四周围看了看,舒春兰就发现人群里好些人脸色灰败,满眼的不甘心。 不用说,他们肯定就是邹家埋在人群中的暗桩,就等着官司办不下去,好趁机在人群中散播对郑宏不利的消息哩!结果没想到,郑宏却悄悄的藏了这么一手,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仅他们预想中的事情没办法办下去,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他们也傻眼了! 见到这个情况,舒春兰心里就更痛快了。 因而在和郑宏对上眼的时候,她立马唇角飞扬,毫不吝啬的送给了他一抹极为绚烂的笑容。 章掌柜和佟掌柜两个人陪着舒春兰过来,其实也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打算。却没想到,郑宏居然有这个本事,愣是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给自己翻盘了!他们都大开了一回眼界。 这下,邹家肯定更恨他了。 不过这样一来,邹家以后死死盯着的对话就会是他,而不是他们。他们真的能抓紧机会好好喘口气了。 他们心里高兴,连忙就在旁边恭喜起舒春兰来。 舒春兰也大方的收了他们的恭喜。 此时公堂上的杀人犯已经签字画押,被送进牢里。苦主一家对着县太爷连连磕头,大喊青天大老爷。县太爷被吵得耳朵疼,连忙叫人把他们也给带了下去。 既然事情了了,郑宏就问:“我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县太爷连忙点头,“不过,现在天都已经这么晚了,本县劝你还是别急着赶路了。正好你娘子也在这里,那不如你们俩就在本县府上过上一夜吧!正好本县也想和你一起讨教讨教在铁器上编号这件事。若是可行的话,本县决定在全县推行。” 县太爷主动发出邀请,郑宏自然不能拒绝。 再加上舒春兰现在就在他身边,他也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也就点点头,但还是先走出去,一把握住了舒春兰的手。 “我说过,我不会有事。”他低声对她说。 舒春兰笑着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 第85章 求您庇护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一幕我亲眼看到更好。顺便,也是让咱们的孩子知道知道,他爹娘都是行得正做得直的人,我们从来不惹事,也从来都不怕事!”舒春兰突然扬高音调。 “对!”郑宏也重重将头一点,大声附和她的话。 在两个人说话之际,人群里几个人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他们连忙低下头混在人群里走了。 舒春兰又向章掌柜和佟掌柜道谢,章掌柜佟掌柜自然是欢喜的摆手,让他们赶紧去见县太爷。夫妻俩这才跟着师爷又一起进了县衙后院,那里也就是县太爷的住所了。 县太爷依然是在书房里见的他们。不过这一次,县太爷从一开始就满脸微笑,没有了上一次的冷脸。 见他们夫妻俩进来,县太爷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真没想到,时隔近一年,咱们又见面了——而且还是在公堂上!” “是我们,没有她。”郑宏沉沉开口。 县太爷一愣,又哈哈大笑。“你还真把事情给算得清楚!也罢,这次上公堂的的确只有你,没有她。不过,现在本县还是连你们俩一起见到了不是吗?如此说来,你们夫妻俩感情还真好。这才多长点时间,就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还知道互相保护了!” 面对他的调侃,郑宏和舒春兰都用一张冷脸来应对。 县太爷自觉没趣,就清清嗓子,连忙又调整了表情:“好了,本县现在叫你们过来,是有正经事要和你们商量。刚才你们也听到了,本县觉得你这个在铁器上做标记的习惯很好,打算全县推广,你觉得如何?” “很好。”郑宏惜字如金,只吐出这么两个字。 不过他肯回应就不错了。还记得上一次见面,郑宏可是几乎都没说什么话哩! 县太爷对他的配合很满意。他随即又看了眼舒春兰:“不过本县还有一个疑问,关于在铁器上留下标记的事情,是你们谁想出来的?” 他的眼睛看着舒春兰,分明觉得这事出自舒春兰的手笔。 舒春兰立马摇头。“不是我。这铁器都已经卖出去二百多把了,分明就是在我们认识之前就开始卖了。” “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县太爷连忙又讶异的看向郑宏。 郑宏颔首。“是。” “这又是为何?你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的?” “习惯。” “什么习惯?” “就是习惯。” “本县是问你,你这个习惯是如何养成的?亦或说,为什么别的铁匠都没有这样的习惯,偏偏你有?这里头是否有什么渊源?” 郑宏猛地抬起眼直视向县太爷。 县太爷被他的眼睛看得心里猛一颤! “没有。”郑宏却立马收回目光,又垂头回答。 县太爷眉梢一挑,就听见舒春兰说话了:“县太爷您是来找他商量全县推行在铁器上标号这事的。至于我男人在上头标号的起因,那和这事有关系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既然不愿意说,那肯定有他的理由在。这事又和眼下您要做的大事没有关联,我看咱们就别多想了,还是赶紧把相关章程给定好,然后迅速推行下去,给您挣来亮眼的功绩。您觉得如何?” “好吧!”县太爷不得已不再就此事追问下去,他转而看向舒春兰,“看你的意思,是已经有想法了?” “那是自然。”舒春兰立马点头,“自古以来,所有的名匠都会在自己的得意之作上留下自己的名号,但是每个人留下的都不一样,这也是后世用来鉴别物品真伪的一大方式。既然如此,我觉得咱们也可以沿用这个法子。每个铁匠都给自己选定一个标记,然后各用各的,这样既在铁器上留下了标记,又各不相同,以免弄混。虽然我们是比不上那些大师,可毕竟是自己耗费心力打造出来的东西,那自然也是大家伙的心头宝。县太爷您觉得哩?” 县太爷捻着胡子思考了一会,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师爷。 师爷就赶紧点头。“县尊大人,属下觉得郑娘子这个法子不错。咱们可以用。” “既然师爷觉得可行,那咱们就先试试吧!”县太爷这才慢悠悠的点头。 师爷忙不迭颔首,就出去起草相关的告示了。 但这件事暂且说定,县太爷却并没有挥手让舒春兰夫妻俩出去。他依然垂着眼帘,捻着胡子在思索什么。 舒春兰见状,她又主动开口:“县太爷您这么急着把我们俩给叫进来,应该不止是为了给铁器编号这件小事吧?” 县太爷立马瞪眼。“放肆!给铁器编号,以防以后再有人徇私作乱,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竟敢说它是小事?” 舒春兰不以为忤,依然微微笑着。“咱们也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县太爷您又何必还在这里咋咋呼呼的唬人?我也实话实说吧,其实就算今天您不主动请我们进来,我也是要来找您的。” “哦?”县太爷眉梢一挑,“你找本县干什么?” “自然是来向您投诚,求得您的庇护了。”舒春兰笑说道,“毕竟今天的境况您也看在眼里了。有人故意想搞我们,以县太爷您的聪明才智,您肯定早已经看出来了。” “是,本县的确看出来了。”县太爷颔首,“只不过,这又和本县有什么关系?省城里的邹家,他们可和知府大人关系都不一般哩!你们就算投靠了本县,本县也护不了你们多少。” “至少在咱们东山县,他们看在您的面子上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那就够了。”舒春兰笑说。 “你就这么点追求?”县太爷不信。 “当然不止。”舒春兰立马摇头,“这不过只是一开始一个小小的过度而已。等我们在县城了站稳了脚跟,下一步自然就要开始往省城那边寻找靠山了。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也不是邹家想动就能懂的了。” “哦,本县明白了。原来你们夫妻俩是想把本县当做踏脚石哩!”县太爷轻哼,装模作样的端起茶喝。 舒春兰眨眨眼。“原来县太爷您把自己看得这么低?” 噗! 县太爷被她这句话给呛得咳嗽不停。 “你你你……”他赶紧放下茶碗,抬起手指着舒春兰,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舒春兰无奈摇头。“县太爷您若是成了我们在这里的第一个靠山,那必定也会是我们一辈子的靠山。此生此世,我们都不会背叛您。这个我们说到做到。” 县太爷擦擦眼角的泪花,他冲着舒春兰咬咬牙。“你这小妮子倒是能说会道。只是,本县凭什么要做你们的靠山?做你们的靠山又没有好处!” “县太爷您是在说笑吗?”舒春兰又笑了,“明知道我们和您的准女婿不对付,您却一直没有帮他除了我们,现在还在好声好气的和我们说话,这就已经证明了我们的存在对您是有用处的了。比如说……” 她顿一顿,才慢慢说道:“好好在您那位准女婿跟前活着,让他知道您老人家把他的底细给摸得一清二楚,让他在您的宝贝闺女跟前也嘚瑟不起来。顺便,如果我们能慢慢出头,这对他也是一大压迫和激励,让他必须奋发向上。如此,您的女儿自然也会跟着他受益。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猜的,您说我猜的对不对?” “对,很对!”县太爷用力点点头,“你这小娘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双眼睛真是毒得很,本县的那些小心思都没瞒过你的眼睛去。” “多谢县太爷夸奖。”舒春兰连忙屈身行礼。 县太爷又不禁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就冲着你这双眼睛,还有这颗玲珑心思,要是生在大户人家,只怕是个做当家主母的好手。” “县太爷您真是过奖了。我一个村姑,没眼力没见识的,也就多亏我男人不嫌弃我,愿意和我成亲生孩子,我经营着我们俩的家就够了。当然,如果以后我们真能靠着这个铺子起家,做上一地之主的话,我也是要试试做当家主母是什么滋味哩!”舒春兰笑眯眯的说道。 她分明是在曲解他的意思。 他在暗示她留在村子里太屈才了,可以来县城里的大户人家——也就是他们家——试试,舒春兰却直接把他的意思曲解他为认定她和郑宏以后一定能白手起家,打下来一分家业! 这个小娘子,心思真是活络得厉害。 只不过,既然她都已经把态度摆得这么明确了,县太爷也不强求,立马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下去。 双方自然又就着怎么合作、怎么相互配合展开了一系列的讨论。 等讨论完了,天都已经全黑了。 外头的小厮也过来敲门:“老爷,夫人让来传话,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那好,咱们就去吃饭吧!吃完了,你们今晚上就睡在这里,明天一早再回家去好了!”县太爷再次盛情相邀。 现在,他们似乎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舒春兰和郑宏对视一眼,舒春兰就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谢过县太爷了。” 夫妻俩跟着县太爷一道去前厅,果然这里饭菜都已经摆好了。县太爷夫人带着几名子女正等在那里。 当他们前后脚的夸过门槛,舒春兰立马察觉到——一双凌厉的眼睛正跟刀子似的剜着自己! 第86章 文成的未婚妻 舒春兰抬眼看去,就见到站在县太爷夫人身边的一名少女,看她年纪十六七岁,长得不算美貌,但也是个清秀小佳人。 那两道目光就是从这个人眼中投射过来的。 当发现自己的目光被舒春兰捕捉到的时候,她也不害怕,反倒还昂起头冲着舒春兰冷冷以上,才将眼神收了回去,又一副乖巧的模样缩在了县太爷夫人身后。 两个人之间的目光交汇只在一瞬间,转眼就又恢复了平静。 县太爷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一幕。跨过门槛,他就笑呵呵的和主动迎上来的县太爷夫人说上话了。 舒春兰也和郑宏一一拜见县太爷夫人。 而后,大家落座用饭。 因为男女有别,所以大家是男女分席。县太爷带着郑宏还有府上的男丁在前厅用餐,舒春兰则是跟着县太爷夫人还有其他女眷在后面用饭。 县太爷府上的宴席自不用说,必然是色香味俱全的。只不过,这酒席上的气氛有些古怪,除了县太爷夫人还会客套的和舒春兰说上几句话,县太爷的几名儿媳妇和女儿从头至尾只知道埋头吃饭,根本连一声都不吭。 舒春兰也懒得拿自己的热脸去碰她们的冷屁股,就乖乖的吃自己的饭。 这些天她寝食难安,好不容易现在郑宏没事了,她心宽了,胃口也上来了,当然不会亏待自己的甚至。 吃完了,县太爷夫人才终于开口,叫丫鬟带她回去休息。 舒春兰正要出门,却发现那两道目光又往自己身上来了。 她立马回头,主动走到了县太爷府上这位二小姐跟前。“二小姐,您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请你明说好吗?这样时不时的偷偷剜人几眼,真不是你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作风。” 二小姐被她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 她一时也来了气性,直接抬头冷笑:“说我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作风,那你呢?明明是给儿子做童养媳的,却耐不住寂寞爬了公公的床。再一扭头,你又和别的男人好了!寡廉鲜耻,人尽可夫,这样的说辞我本以为都只是别人的夸张,直到看到了你,我才至少世上竟然真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玉芝!你在胡说什么?”县太爷夫人见状,她当即呵斥。 舒春兰连忙冲那边笑笑:“县太爷夫人请息怒,既然我和二小姐之间有矛盾,那我们现在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了挺好的。二小姐不藏私,心里想什么就都和我直说了,这样很好。那么现在,您就请让我们把事情给说开吧!” “哼,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你从小没人教导,不知道礼仪贞洁是什么东西,所以就在村子里乱来吗?就是因为你,文成的一辈子都差点被你给毁了!”二小姐冷哼。 “原来他是这么和你说我的?”舒春兰也笑了,“那县太爷哩?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说了又怎么样?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当然是要捡好的夸自己,把责任往别人头上推的。我爹秉持兼听则明的说法,他把你的说辞给听进去了,可这却并不能证明你说的就是对的!我也不会相信你的狡辩!”二小姐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 “哦,我明白了。”舒春兰点头,“这么说,二小姐您是真的很喜欢文成呢!” 二小姐猛地脸一红。“你在胡说什么?” 舒春兰扯扯嘴角。“没什么,少女怀春,更何况对象还是一个如此博学多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这的确是一桩美谈。看来他也的确把你哄得很好,这样很好,说明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了的。想来,你们在一起应该会幸福吧!那我就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了。毕竟,以后我不会再主动和文成见面了。” 说罢,她才转过身。“给我带路吧!我累了。” 丫鬟连忙点头。“郑娘子这边请。” 一直到人走远了,二小姐才像是反应过来,她连忙跺跺脚。“娘,您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她是在诅咒我和文成不能白头偕老吗?还说什么不会主动和文成见面,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文成还会要她这个破鞋不成?她也太高看她自己了!” “玉芝,够了!”县太爷夫人不悦的低喝一声,“忘了你爹的交代了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管别人怎么说,那都是别人的说法,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被人给带进去沟里了。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也要有自己的脾气。都要嫁人的人了,还因为别人随随便便的几句话,你就气得口不择言。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把你嫁出去?” 二小姐被训得连忙低头。“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 “嗯,知错就好。现在你回房,闭门思过三天,抄写孝经一百遍。”县太爷夫人冷声说道。 二小姐赶紧点头,乖乖的屈身行个礼退下了。 只是,当转身之际,她还是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反正,我相信文郎。” 县太爷夫人分明也听到了,但她没有发作,而是等到二小姐离开后,才低叹了口气。 “娘,您别和二妹一般见识,她还小呢!”大儿媳妇见状忙劝她道。 “我没生气。”县太爷夫人摇头说道,“只是……我怎么觉得,刚才这个小娘子说的话我更信服一点?人的说辞可以骗人,可是眼睛不会。可要是这样的话,文成……呵,算了,就让二丫头慢慢和他磨去吧!人的性子总是在四处碰壁过后才会真正成长起来的。” 说着,她又摇摇头,带着儿女们走了。 那边舒春兰回到客房,才发现郑宏居然还先她一步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们男人聚在一起,怎么也得多说一会话哩!” “我们没话可说。”郑宏说道。 舒春兰想想他的性子……的确,这个人在她跟前都没多少话,那到了外人跟前就更不用说了。县太爷和他一起用饭,那憋闷劲可想而知。 舒春兰忍不住偷笑了两声,才拉他过来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还好还好,你身上没什么问题。这些天不见你,我天天都看担心死了!” “对不起。”男人连忙低头认错。 这家伙! 舒春兰又忍不住扶额。“这又不是你故意造成的,你认什么错?” “可我让你担心了。”男人说着,大掌轻轻覆在她的肚皮上,“而且你还怀着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察觉到了父亲掌心里的温度,立马欢快的踢腾起来。那小手小脚都有劲得很,踢得舒春兰肚皮都疼了。 郑宏手心也被踢得一震一震的,他嘴角又不由自主的往上弯了上去。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他,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闻到,舒春兰的全副心神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这个时候,多日积累的疲倦也一拥而上,她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只随便洗了个脸,就拉着郑宏去床上躺着了。 靠在男人怀里,听着他胸腔里稳定的心跳声,舒春兰放心的闭上眼。 “有你在身边真好。”她轻声说着,放心的合上眼。 “我也一样。”郑宏点点头,双眼在她平静的睡颜上看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闭上眼,两个人就这样头挨着头,一起睡了过去。 只不过,在别人家里做客,两个始终还是睡得不太安稳。第二天天刚亮,两个就都睁开了眼。 起床洗漱,去用早饭,舒春兰眼尖的发现二小姐不见了。不过看看县太爷夫人如常的面色,她没有多问,安安静静的吃了几口,然后夫妻俩就向县太爷夫妇告辞了。 走出衙门,章掌柜和佟掌柜连忙带着六叔父子俩迎了上来。 “郑老板,郑娘子,恭喜恭喜啊!”佟掌柜这次可算是抢了个先,笑呵呵的对舒春兰道喜。 舒春兰也还了个礼,才笑问道:“你们怎么还留在县城?我还当你们昨晚上就回去了哩!” “咱们一起来的,哪能就丢下你们自己回去了?你现在身子笨又不方便,没有马车接送可不行!”佟掌柜说着话,连忙引导他们上自家的车,“我家的车虽然从外头看起来旧了点,可里头的陈设都是新的,又软又厚,坐在里面也不觉得颠,郑娘子你大可以坐上去试试!” “好啊!” 舒春兰连忙点头。 她知道章掌柜和佟掌柜现在还在憋着气互相较劲。也不想表现得偏向谁,现在她是一碗水端平。所以既然过来的时候坐的是章掌柜的车,现在回去她当然要坐佟掌柜的了。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佟掌柜高兴得不行,立马朝章掌柜那边送去好几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章掌柜不爽的轻嗤了声,就招呼着六叔父子俩和他一道坐车。 六叔父子哪受过这样的待遇?父子俩立马都激动得不行。 只不过,两辆车也没朝前走上多久,就又被人给拦下了。 “郑老板,郑娘子,章掌柜,佟掌柜,几位还请下车,我家主人有请。” 第87章 最后一次机会 眼前的这张面孔,舒春兰并不陌生。毕竟上次邹家人找上他们家门的时候,这个人也赫然在列,而且位置还挺靠前。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脸主动送上门来。 见到这个人,章掌柜和佟掌柜的表现赫然有些紧张。 但现在这个人就是大大方方的拦在他们跟前,大有他们不答应就不放他们走的架势。 舒春兰想了想,她就点头。“那就去吧!” 她倒想看看,这群人还能折腾出来些什么幺蛾子? 来人听了,他又嘴角一勾,转身给他们带路。 邹家的人就等在县城里的醉仙楼。不得不说,他们还真够大胆的! 这次等在这里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那个人带舒春兰他们进了厢房,立马就冲年轻公子行个礼:“大公子,人带到了。” 章掌柜也忙不迭上前。“原来是大公子!大公子远道而来,在下却不知道,实在是惭愧。” “没关系,本来我也是为了你们来的。”邹大公子凉凉摆手。 章掌柜笑脸一僵。 舒春兰见到这一幕,她也不禁皱眉——这个大公子可真够狂的!她本以为她和郑宏就已经够狂了,可是现在看来,还是远远不够啊! 此时,邹大公子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郑宏身上。 “坡子村的郑铁匠。”他轻轻开口,声音依然不紧不慢,“你昨天的表现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我们真是小瞧你了。” 郑宏没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邹大公子就笑了笑。“不过,虽然这次你们躲过了,可如果我们想对付你们,还多得是办法,这个我想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现在,我们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而且,只要你给了我肯定的答复,我不仅对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就连这两家,我也不会和他们多计较了。” 章掌柜和佟掌柜一听,两个人眼中就泛起一抹亮光。他们双双眼巴巴的看向郑宏。 然而,郑宏想也不想就吐出两个字——“不行。” 舒春兰悄悄吐吐舌头,她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了。 邹大公子闻言,他也笑了。“你还真和他们说得一样,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怎么,昨晚上在县衙上住了一晚,攀上了你们的县太爷,现在你们就觉得自己有靠山了,不怕我们了?” 郑宏不语,舒春兰开口:“是又如何?” “不如何。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你们的县太爷之所以还留着你们,只是想利用你们来钳制他那个准女婿罢了,顺便再从你们身上榨点油水。等日后他的准女婿越爬越高,你们也没了利用价值,他可就不会护着你们了。而和他不同的是,我们家就是以打铁起家,现在做的而是打铁的生意。你们家的技艺是真不错,我爹看过后很喜欢。要是你们能加入我家,别的不说,养你们一家衣食无忧、让你们一辈子都受人尊重,这点我们还是能做到的。甚至你们的儿女,他们也能继承你家的衣钵,继续在我家安享荣华富贵。” 邹大公子刚把这话说出口,舒春兰就说了句:“我不信。” 邹大公子闲适的面孔上出现一丝皲裂。 “你不信我?”他声音一冷。 “对,不信你,不信你家,更不信你给我们画出来的这个大饼。”舒春兰点头说道,“人心都是逐利的,你们家现在更是再追名逐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刚才你的那些说辞,只是在故意糊弄我们,你们肯定做不到。” “那你觉得东山县的县太爷就能说到做到了?”邹大公子冷声问。 “我不需要他做什么呀!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不跟着别人对我们落井下石,那就够了!”舒春兰笑说,“而且,比起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未来的美好生活,那些都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的。我们只信自己,也只依靠自己。别人空口白牙给的许诺,我们统统不听,不信,也不理。”舒春兰一字一顿的说道。 “好,好!”邹大公子高兴得拍拍手,“既然你们都已经打定主意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只不过,你们最好记住——这真的是我们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以后你们就算后悔,那也没门!而接下来……你们就等着死无全尸吧!” 说着话,他突然咧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舒春兰后背上一凉,她连忙抓住了郑宏的手。 郑宏也牢牢将她的手给包裹在掌心里。 “没别的事,我们走了。”他沉沉开口。 “走吧走吧!但愿以后后会无期。不然……要是再见面,那就该是你们的死期了。”邹大公子冷冷笑道。 “到底是谁的死期还不一定哩!”舒春兰忍不住呛回去。 邹大公子脸色一变,旋即笑得更加阴冷。“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女人。不过你说得也对,说不定你们还真能爬到和我们家平起平坐的地步了呢?这样的画面,我很是期待呢!” 这个人明明长得斯文俊秀的,可一双眼却阴沉沉的。嘴角明明含着笑,却一点都让人察觉不到喜气,反倒阴森森的,就跟给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似的,让人浑身都开始发凉。 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察觉到了这一股冷意,它都不动弹了。 舒春兰不想再和这种人打交道,她连忙拉上郑宏就走。 几个人出了醉仙楼,章掌柜就忍不住开口:“其实,你们真不该拒绝的。邹家在省城里势力庞大,这些年都已经整垮过不知道多少家对头了。虽说在咱们县,他会看在县太爷的份上稍稍收敛一点,可你们能保证一辈子都不出东山县吗?就算你们不出,回头他们肯定又能想出其他阴损的法子来对付你们!” “说得好像我们要是顺从了他们,他们以后就不会用阴损的法子来对付我们了是的。”舒春兰淡声说道。 章掌柜一噎。 佟掌柜就幸灾乐祸的笑了。“亏得你还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哩!姓邹的是什么东西,你和他们打了那么多次交道,你心里还不清楚?不和他们同流合污的人,他们肯定要除掉。可就算一开始勉强被他们给收服了的人,在被他们逼出秘方之后,他们又会留那些人多久?这不过只是个早死晚死的事。要我选,我也宁愿死得有骨气点!” 章掌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次并没有反驳。 舒春兰又忍不住开口:“我们也不一定就死定了啊!” “哟,小娘子,你不会还真打算和他们对着干吗?”佟掌柜惊讶的回头低叫。 “有何不可?”舒春兰轻笑,“反正我们别的没有,只有这贱命一条。而现在,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本钱。” 佟掌柜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没错,你说得对!反正都已经被他们给盯上了,那就来个破釜沉舟好了!反正最坏的结局也不过一个死。可要是死不了,那咱们就赚了!” “咱们?”章掌柜抓住了这个词。 佟掌柜没好气的斜他一眼。“怎么,都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觉得你还能蹦跶到一边去?” “我没有这个意思。”章掌柜摇头,他才又长叹口气,“也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被他沉重的语气所感染,大家伙的心境也都低沉了下去。 几个人不再说话,一起出了酒楼,坐上马车打算走。 结果,车夫刚刚甩开缰绳,就听到后头忽然传来一阵大喊——“快闪开快闪开!” 说话间,这个声音就已经到了他们身后了! 车夫就算反应再快,那也躲闪不及了啊! 于是—— 嘭! 一声巨响在大街上响起。舒春兰才刚在车上坐稳,就察觉到身下的车厢猛地一晃,连带她的身体也从座位上摇晃了下去。 亏得郑宏手快,一把把她给捞起来。 可她高耸的肚子还是撞在了郑宏身上。她立马觉得小腹一阵闷痛。 而此时此刻,外头的马车终于停下了,一个大嗓门在外响起:“哎呀,可真是不好意思呢!我家的马烈得很,每次出门都横冲直撞的。不过省城的路宽,一般撞不到人。可你们县城里路这么窄,我们也没想见到就这么和你们撞上了!这样吧,我陪你们二两银子,就当做是修马车的钱,还有给车里人买药瞧伤的,这个钱够了吧?” 然后,又咚的一声,一锭二两银子从车窗里直接扔了进来,那辆马车扬长而去。 郑宏眼神一暗,就要起身出去,却被舒春兰给拉住了。 “别冲动。他们这么做,不就是故意要激怒我们,好再找个事端把我们给解决掉吗?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对呀!郑娘子说得没错。姓邹的就是故意在激你们哩!”佟掌柜也赶紧点头,“现在咱们还是比不过他们,那就先忍忍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舒春兰也连忙附和。两个人劝了他好几句,郑宏才收敛了一身的冷意。 “好,我们先回家。” 佟掌柜赶紧点头,连忙吩咐车夫把车给赶回去。 只是,走着走着,舒春兰就察觉到肚子里的闷痛渐渐加剧。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双手死死抓住了郑宏的胳膊。 “你怎么了?”郑宏连忙低头看她。 当见到舒春兰苍白一片的脸色,他吓得手心里都冒出一层冷汗。 舒春兰咬紧牙关。“我肚子疼!孩子……怕是有事!” 第88章 早产 佟掌柜一听,他胖胖的脸上立马沁出一层冷汗。 “快快快,多添上几鞭子,赶紧回镇上,送郑娘子看大夫!”他赶紧朝外高喊。 车夫立马重重往马屁股上抽了好几鞭子,马儿顿时撒开蹄子朝前狂奔,一会的功夫就把章掌柜他们的马车给甩在了身后。 亏得现在已经距离龙门镇不远了。马车直接开进镇里,到了里头最好的医馆门口。 车都还没停稳,郑宏就已经抱着舒春兰从上头跳下来了。 “咦,这不是上次的……” 医馆门口的小药童还记得郑宏。上次舒春兰也是被他这么风风火火的抱过来的,那架势……把他们都给吓了一大跳! 可最终结果……哎,算了,还是不说了。反正等他们离开后,这件事还被大家当做笑话说了好久哩! 结果过了半年,这对夫妻居然又来了!而且,还又是这么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小药童正要上前来说话,可郑宏跟前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直接抱着舒春兰一阵龙卷风般的进去了。 小药童见状,他还轻蔑的一笑:“又来这套?这次我们可不会再上当了!” 可是,当目光一低,看到地上那一溜从门口滴到里头去的血迹后,他又吓得嘴巴大张,都忘了合上。 连忙抬头去看,只见这血滴滴向的方向正好就是郑宏他们那边! 里头的老大夫本来正在给一个患了风寒的病人看诊。结果一看到身下滴血、面如金纸的舒春兰,他也吓得站起身。赶紧说了一副药交代小童写下来后带着病人去抓药,他就连忙走了过来。 郑宏也趁机一把把他给拽到舒春兰跟前。 “救她!” 他手劲奇大无比,捏得老大夫的老脸都扭曲了。 “好好好,你先放手,让我先给她把把脉。”好歹是经历过各种状况的大夫,他没有急着叫唤,而是好声好气的劝慰郑宏。 郑宏连忙放开了手。 老大夫拉过舒春兰的胳膊过来听了听脉象,立马他就脸色一沉:“上次你们过来看病,我不是就交代过,让她不能再忧思过重了吗?她心里想的事情太多,这样十分耗费心血。她的身体又单薄,精血用在耗神上了,自然就没了多的供养给腹中的孩子还有她自己。这些日子她又吃不好睡不好,刚才是不是又经历了重击?” “是是是!方才我们坐车出门的时候,我们的车被一辆车给撞了。”佟掌柜忙不迭点头。 “这就是了!”老大夫一脸阴沉,下巴上的一把山羊胡子都快被他给捻断了。“她本来身体就虚弱,这些日子又过分劳神,内里早就空了。现在再被外力一刺激,里头的虚空就彻底显现出来,如今这身体是彻底的垮了!” 此言一出,郑宏就跟傻了似的,双眼都直了。 他又一把攥住老大夫的手。“你一定要救他!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这是当然。医者仁心,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会为她办到。”老大夫连忙点头,“只不过她现在的状况十分凶险,这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也保不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郑宏身形微微一晃,紧接着他的眼神就变得坚定无比。“我知道。” 老大夫点头。“现在,把她抱到后头去吧!我给她施针试试,要是能稳住元神,那或许还有的救。” 郑宏二话不说,立马又抱上舒春兰就走。 只不过,事情并不乐观。 把她放到后院的床上,老大夫给舒春兰行了几针之后,舒春兰只觉得身上的无力感稍稍减弱了一点,可是小腹处的痛楚却越来越尖锐了。 “疼……”她忍不住低呼。 “你说什么?”郑宏连忙把耳朵贴向她。 舒春兰艰难抓住他的大掌,移到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肚子,疼!” 郑宏立马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老大夫也皱眉。“看这样子,孩子是要发动了!” “这么早?她这才怀了七个月啊!”章掌柜几个人终于赶到,刚进门就听到这话。 “那没办法,现在母体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孩子继续留在她身体里还会继续消耗她的精气。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把孩子给弄出来。无论如何,也能保住一个!”老大夫说道。 说着,他又看向郑宏。“只是,保大还是保小,你得先做出决定。” “保大!”郑宏浩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保小!”舒春兰也说道。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话音刚落,两个人又都是一愣,转过眼对视一眼。 “保大。”郑宏又沉沉的说了一遍。 舒春兰抿抿唇,她深吸口气,慢慢别开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郑宏就看向老大夫。“我们说好了,保大。” 佟掌柜和章掌柜也跟着点头。“还是保大好。这个孩子虽然可惜,可只要你们夫妻俩好好的,以后还愁生不出十个八个孩子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就是!”老大夫也连忙附和。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老大夫也不再耽搁,赶紧又给舒春兰施针,一面交代药童去请稳婆过来。 稳婆还没到,舒春兰腿间就是一湿,紧接着肚子里就已经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起来。 羊水破了,她的孩子真的要提前出来了! 接下来的这一天一夜,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痛,无止尽的痛,这些侵占了她的全部思绪,吞噬着她的四肢百骸。无数次,她觉得自己就要这么被活活痛死了,也曾经哭着求郑宏干脆给她一个痛快算了!可是郑宏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守在床边看着她一言不发。 两个人就这样,一躺一坐,在床上僵持了整整一天一夜。 好容易,又到了早上。一轮红日跳出地平线,将绚烂的阳光播撒向天地之间。 新的一天到来了。 “哇哇哇!” 舒春兰突然觉得身下一轻,婴儿虚弱的啼哭声猛地响起。 “好了好了,孩子生出来了!还是活的!”稳婆激动的嗓音随即传来。 围着舒春兰叫了一天一夜,她的嗓子也哑了。 顿时身上像是卸下了一个莫大的负担一般,舒春兰长出口气,整个身体彻底的坍塌了下去。 剧痛的感觉慢慢退去,她才发现自己现在就跟泡在水里一样。不止身上的衣服、头发都被汗水给浸透了,就连身下的床褥也早已经被她的汗水给弄得湿漉漉的。 这一天一夜,她不知道流了多少冷汗出来。 还好还好,不管怎么样,这一切终于过去了。孩子生下来了,没有死!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 听到这个消息,郑宏也才松了口气。 他连忙看向舒春兰。“你……还好吗?” 他的嗓音也是如此的干涩,而且紧绷得不像样。这说明,直到现在他也还没从紧张的情绪里恢复过来。 舒春兰虚弱的点点头。“死不了。” 她辛辛苦苦挣扎着活到现在,好不容易和他的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了,现在还添了个孩子,她怎么舍得去死? 郑宏立马嘴巴一咧,笑了。 这个时候,稳婆已经把小娃娃洗干净抱过来了。“恭喜恭喜,是个俊俏的小姑娘哩!” “是个女儿?”舒春兰听得又一愣,心头浮现出一抹失落。 郑宏也眉头一皱。“女儿?你确定?” 稳婆被他们俩的反应也弄得怔怔的。她勉强扬起一抹笑:“是啊,是个女儿。不过女儿也不错啊,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而且这世道,先开花后结果也是正常的嘛!” 舒春兰立刻反应过来,稳婆这是以为他们不喜欢女儿哩! 郑宏赶紧摇头。“女儿也好,女儿很好。快给我抱抱!” 稳婆连忙将襁褓递过来,郑宏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然后递到舒春兰枕边。“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女儿。” 舒春兰看到了。 她心里一暖,却也忍不住撇了撇嘴。“真丑。” 红通通,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似的。要不是稳婆说了,她都看不出来这是个小姑娘哩! “小孩子嘛,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好好养上几天,喂饱了,不出半个月就长得又白又胖,招人喜欢得很!”稳婆忙说。 “只不过……”她又稍稍迟疑了一下,“这孩子是早产,身子骨怕是不大利落,你们可得用心点养她啊!” 她还是在担心他们嫌弃这是个女孩子,所以没打算好好对他哩? 舒春兰扯扯嘴角。“这是当然。我辛辛苦苦折腾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女儿,我当然得好好把她给养大养胖。不然,哪对得起我这些天吃的这些苦?” “嗯。”郑宏点头表示同意。 稳婆见状,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襁褓里的小娃娃突然挥动起小手,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舒春兰和郑宏都被吓到了。两个双双转头看向稳婆:“她怎么哭了?” “应该是要吃奶吧!”稳婆说道。 舒春兰立马解了衣襟要给孩子喂奶。可孩子吸了两口,又放开了,然后继续张嘴大哭起来。 舒春兰也脸色一暗。 “我没有奶。”她低声说道。 第89章 两个坏消息 听到这话,郑宏乃至稳婆都变了脸色。 “这可怎么办?当娘的没奶,这不是要饿死这小娃娃吗?这娃娃还是早产,要是吃不饱饭,怕是都活不过今天哩!”稳婆低声叫着。 这就叫舒春兰一颗心更往下跌得厉害。 郑宏也沉着脸。 “那,奶娘呢?”他突然问出一句。 “哦,对呀,可以请奶娘嘛!”稳婆也才反应过来,可马上她又皱皱眉,“不过这奶娘可不便宜哩!寻常只有大户人家才请得起奶娘的。” “我请。”郑宏说道。 “那好!我正好认识几个奶娘,现在我就去问问她们去!”稳婆连忙点头,果真出去问话去了。 只是人走了,他们怀抱里这个小娃娃还在哭个不停。本来小脸就红通通的,现在扯着嗓子哭嚎了半天,她的小脸就哭得更红通通的,都开始泛起胀紫了。 舒春兰心疼得不行,她的眼眶也湿漉漉的。 “这可怎么办?”她忍不住低声问郑宏。 平日里遇到那么多事,不管多么艰难,她总是能咬着牙硬抗下来。可是现在,当面对着自己辛苦怀胎大半年、又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痛苦生下来的女儿的时候,她的自信心彻底崩塌了。 她才发现:原来,这世上也是有她办不到的事情、有能击垮她最后一道防线的东西的。 郑宏也冷着一张脸。 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握住她的柔荑:“放心,肯定有办法的。有我在。” 是啊,有他在哩! 他是她的男人,是她们母女的依靠。 舒春兰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她点点头,又转头看着襁褓里依然大哭个不停的女儿,是怎么都移不开眼。 好在小娃娃的哭声也惊动了一直等在外头的大夫等人。 得知舒春兰顺利生产,老大夫连忙进来了。 刚才已经从稳婆嘴里知道舒春兰母女俩的情况了,现在再看看这个哭个不住的小娃娃,他连忙说道:“要是母亲没有母乳,一般人家都是用米糊代替的,家境好一点的就用羊奶了。再好的,就请了奶娘上门。正好我们铺子里养了几头母羊,现在一头刚产了小羊,我这就叫人挤一碗来给孩子喝。” 舒春兰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只剩下点头答应了。 很快羊奶被挤来了。老大夫亲手拿起汤勺舀给孩子喝,孩子立马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喝了小半碗,孩子终于不哭了,只是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脸上也遍布着斑驳的泪痕,看起来真是可怜得不行。 不过,好歹这孩子是安抚下来了。 舒春兰这才彻底卸下了心头的一大重担。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察觉到一股疲倦感铺天盖地的来袭,她再也撑不住,就靠在郑宏身边睡了过去。 郑宏才看了襁褓里的女儿一眼,再回头看看她,就见她已经闭上眼沉沉睡去了。 他连忙伸出手,轻轻给她擦去脸上的冷汗。 老大夫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又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我们驿馆里也有女学徒,现在就让女学徒来给你娘子清理一下身上,顺便换身衣裳吧!你现在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郑宏看看他,还是把舒春兰给安置好,跟着老大夫出去了。 老大夫并没有带着他去前头,而是找了旁边一个僻静的屋子,两个人一道进去。 “这一次,她们母女的状况一度十分危险,你也都看在眼里了。”老大夫慢条斯理的开口。 郑宏颔首。“我看到了。” “只不过,你眼睛里看到的只是开始。如今她虽然安然生产,可是孩子早产,身体还十分虚弱。你娘子的身子也几乎被掏空了,她比孩子更虚弱。接下来的日子,她们母女俩都必须好好养着。可如果要养好他们,这花的钱可就不少了。” “我花。”根本连要花多少钱都没问,郑宏就直接点头了。 老大夫见状倒是怔愣了一下,然后才轻笑了两声:“我没看错,你果真是个有担当、负责人的男人。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也必须和你说清楚。” 看着老大夫突然变得无比凝重的面容,郑宏心口莫名一紧。 但他还是点头。“您说。” “就像我第一次给她把脉的时候就说了,她从小就没吃好喝好,基础打得太弱。后天就算想补,也补不了多少。这次她又遭了这么大一次难,身子更损伤得厉害。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给生下来,这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只不过……以后她这个身子,怕是再难有孕了。”老大夫慢慢悠悠的说道。 郑宏猛地脸色一沉。 “那……”许久,他才慢慢开口,“现在好好给她调养的话,她还能好起来吗?” 老大夫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然后才说道:“如果用好药材慢慢调养的话,过个三五年,应该可以见到一些起色。只不过,这中间投进去的钱可不少。还有你家的小丫头,要想让这孩子不重蹈他娘的覆辙,你怕是也要在她身上砸不少钱。” 对普通人家而言,家里光是一个需要砸钱的病人就够受了。结果现在,他们家居然还有俩! 就算是个大男人,怕是也要被这沉重的负担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郑宏只是垂眸想了想,他就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赚钱的。” 老大夫这下是真震惊了。“你都想好了?我就和你算算这第一年的账,你要花出去的少说也要二十两银子哩!有这个钱,你都可以再娶上好几个活蹦乱跳的媳妇了!” “哦。”郑宏点点头,“那我得多打点铁卖才行。” 老大夫张张嘴,半天才长叹口气。“我明白了。你是个真义士,你娘子嫁给了你,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您说错了。”郑宏却摇头,“能娶到她,才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大夫又怔了怔,才笑了。“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这样,那我就去给她开药去了!” “等等!”郑宏忙叫住他。 老大夫眼中立马浮现出一抹紧张。 马上,就听郑宏说道:“这件事,先别告诉她。” 老大夫又一愣,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我知道了!” 连忙点点头,他这才转身出去。 郑宏也片刻都不耽搁,赶紧又回到了舒春兰身边。 舒春兰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她只知道她睡得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就算知道自己已经醒了,却也不愿意睁开眼睛。 她还想继续这么睡下去。 不过马上,一阵幽香钻进鼻孔里,她肚子里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她饿了。 没办法,舒春兰睁开眼,就看到郑宏正端着一碗鸡汤站在那里。 “你醒了?喝点鸡汤吧,刚熬好的。”他忙把汤碗送过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他都没让舒春兰动手,只管自己拿勺子舀了送到她嘴边。 舒春兰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服侍,一口一口的喝下这鲜美的鸡汤。 很快一碗汤都喝得见底了,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对了,孩子哩?” 她不是刚把孩子给生下来了吗?可怎么现在孩子却不在她身边? “你放心,孩子六婶照顾着。”郑宏忙说。 “六婶也来了?”舒春兰惊呼。 郑宏点头。“你昏迷了整整两天,六叔不放心,就把六婶给接过来照顾你。” “那,他们的地哩?现在不是春播时候吗?”舒春兰又问。 郑宏皱皱眉,没有说话。 舒春兰就抿唇。“为了咱们,他们连地里的事情都顾不上了,这可是咱们欠他们的人情。可不管怎么样,庄稼人一年只有一次的大事,不能因为咱们就错过了,不然他们一家子可是要跟着糟一年的秧的!我看这样吧,回头你拿些钱给六叔他们,让他们赶紧去请几个人帮忙把秧苗给种了。“ 郑宏立马点头。“好。” 舒春兰才松了口气。 两个人说话时,六婶已经抱着襁褓过来了。 “咦,春兰你醒了?”如今面对舒春兰,她都已经不再生疏的管她叫宏哥媳妇了,而是亲热的叫起了她的名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自然而然的拉近了一层。 舒春兰扬起笑脸。“是啊。这些日子我躺着,多亏六婶您来帮我照顾孩子了。” “嗨,哪的话啊!我们当初跟你们上山,不就是为了照顾你的吗?那我当然要把事情给做到底啊!”六婶不在意的笑笑,就连忙抱着襁褓过来,“孩子刚吃了奶,再给大夫扎完针,刚睡了。我就抱来给你们看看。” “孩子扎什么针?”舒春兰听得心里一阵刺痛。 “哦,就是孩子早产,大夫说心肺什么的还没长好,得给她治一治。不然怕以后长大了身体不好。”六婶忙说。 这倒是。 舒春兰点点头,连忙伸出手。“快把孩子给我抱抱!” 才想起来,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抱过她! 自己可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哩! 第90章 男人对峙 再想到危急时刻,她和郑宏都决定了舍弃这个孩子保住自己的命,舒春兰心里又生出几分愧疚。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错。毕竟孩子太小,又是早产,保她真不如保自己。可这毕竟也是在自己肚子里一点点长成的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她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不过好在,现在母女平安,她和孩子都没事。 等襁褓被送到自己怀里,舒春兰看看襁褓里的小家伙——嗯,长了两天,她倒是白净一点了,可小脸依然皱巴巴的,还是不好看。 现在这一团模样,也看不出长得像谁。反正她觉得是不像自己的。 不过,就算是这么一副模样的孩子,她还是打心底里的喜欢上了。 搂着这个小娃娃,她忍不住盯着看了又看,一直到倦意又浮上面庞,六婶才赶紧把孩子给抱走。 她也知道这次生个孩子,她的身体虚得很。所以当郑宏提出让她留在医馆住上几天,让大夫好好给她调理一下身体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只是,医馆里的日子的确苦闷。空气里一天到晚都飘着一股苦苦的药味,她还一天三餐被逼着喝那些黑乎乎的药,她一张脸都忍不住慢慢皱了起来。 可是在调理身体这件事上,郑宏是一点让步都不肯有。 没办法,舒春兰只能捏着鼻子喝了。 一共在医馆里待了半个月。舒春兰渐渐觉得身体的确轻松多了,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最终襁褓里的女儿也在老大夫把脉过后,确定没有大碍了,他们一家人才终于得以回家去。 离开医馆的时候,佟掌柜章掌柜又纷纷过来相送。 那次在省城,就是因为车夫没有及时把车给赶走,才让邹家的马车撞了上来,害得舒春兰母女俩受了这么多苦,佟掌柜心里愧疚得不行。舒春兰母女俩在医馆瞧病的时候,他就隔两天过来探望一次。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佟掌柜当然又派车来送。 舒春兰知道他的心结,虽然她心里并不怪他,可为了让佟掌柜安心,她还是选择了坐同福居的车。 离开坡子村的时候,还是郑宏和她前后脚各自离开的。可是现在,他们却是一起回家,还带着他们的女儿一起。这也算是一种圆满了吧! 舒春兰怀里抱着女儿,靠在郑宏身边,听着车轮滚滚转动的声音,她心里头又涌上了一股甜蜜。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这次我和孩子都逃过去了,那就说明我们都是有福的。接下来,肯定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咱们哩!”她低声和郑宏说话。 郑宏点头。“是。” 反正在那一天的焦急过后,这个男人又恢复了往日木头桩子一样的神采。 舒春兰早习惯了,只管又拉着他滔滔不绝,反正必要时候,这个男人还是会说上一两个字,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在自说自话。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坡子村口。 他们一家三口下车,正要顺着山道上去,就听到不远处一阵说笑声传来。舒春兰耳尖的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文成! 连忙回头去看,她果然看到文成正在几个年轻人的簇拥下,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过来。 发现他们的身影,文成也愣了一下。 当目光扫见她抱在怀里的襁褓的时候,文成的目光又明显的一冷。 襁褓里的小丫头立马小嘴一咧,又放声大哭起来。 舒春兰怎么哄都没用,还是六婶赶紧跑过来,把孩子搂在怀里哄,孩子的哭声才慢慢停了。 “孩子困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好容易哄好孩子,六婶连忙紧张的催促舒春兰几个人。 舒春兰点点头。“走吧!” 文成看着襁褓的眼神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也不愿意女儿过多的暴露在这个人的目光之下。 两个人赶紧护着孩子走了。不过郑宏却没有走。他转过头,目光和文成的对接,两个人就这样在半空用眼神厮杀起来。 一时间,文成的同窗们似乎都能听到空中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隐约还有什么东西烧焦了的焦糊味传来。 文成心里也在暗暗惊讶——这个傻铁匠,他的眼神怎么这么凌厉?和他对视,自己居然心里都开始犯怵了! 要知道,他现在和县太爷面对这面说话,心里都是波澜不惊的。当初在知府大人跟前,他也没被看得心里这样发慌过! 到头来,还是他先扛不住,狼狈的移开眼神。 只是身边还站着这么多同窗哩,他也不能丢了自己的颜面,就只能尴尬一笑:“怎么,你的女人才娶回去半年,就给你生了个大胖闺女,你心里不高兴?这是为什么呀?” “那还用说吗?他这个爹当的蹊跷啊!”一个同窗立马阴阳怪气的说道。 另一个也贱嗖嗖的接话。“对了,让我算算……好像舒氏和他认识也就才十个月的时间吧?在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可才刚被从文家赶出来!哎呀,这我就算不清了。好好的,她怎么就在离开文家十个月后就生了孩子哩?这时间怎么算都不对呀!” “你们不许胡说!”文成立马沉着脸呵斥,“我和春兰虽然是夫妻,可是这些年我们一直相敬如宾,从来没有越雷池一步。” “文举人你的人品我们自然是相信的。只不过,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那个女人在被赶出文家之前,可是被人活捉了在你爹床上哩!” 又一个人大声说着,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群人的大笑声中,郑宏的面色变得铁青一片。 文成又装模作样的劝了他们几句。想当然,是没用的。而且很明显的,他脸上也早已经带上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他就这样冷冷看着郑宏,眼神里满是挑衅,就像在对他说:“你心里很不满是吗?那来呀,打我呀!只要你有这个胆量!” 而只要这个傻铁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身边的人就能给他作证,他立马就能让这个傻铁匠丢到半条命! 到时候,舒春兰母女俩还不就成了砧板上的肉,随便他揉捏? 算他们好运,居然还能从邹家手下爬出来,还生出来一个女儿! 呵呵,一家三口,亲亲蜜蜜是吗?他怎么可能任由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把日子过得这么舒坦? 郑宏当然也不会蠢到上他的当。 他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文成。突然间,他猛地一下握紧拳头,五指也因为收得太紧,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这是力量的象征,也是文成他们一群文弱书生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听到这个声音,他们齐刷刷一愣。 而郑宏,他又把胳膊一抬,对准文成的脸做了一个击打的动作。 文成下意识的低叫一声,双手捂住脸。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被郑宏给提起来,一拳一拳往脸上打的时候。就连脸上的痛感在瞬间都变得那么真实,他害怕得开始浑身颤抖。 “文成!文成!你怎么了?” 身边的人见状,赶紧七手八脚的扶着他,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 文成捂着脸瑟缩了好一会,才慢慢调整了心情抬起头。 再抬眼看去,哪里还有郑宏的身影? “那个傻铁匠呢?”他忙问。 “走了啊!刚才你发抖的时候就走了。”一个书生说道,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应该是怕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会赖在他身上吧,所以他赶紧夹着尾巴跑了。” “是吗?”文成低哼了声,把胳膊从他们手里抽出来。 刚才说话的书生突然觉得身上一凉——明明他是在说恭维的话啊,可为什么文成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反倒还生气了? “咱们赶紧走吧!熟悉一下村子里的情况,再过一遍婚礼当天的流程,以免出错。”文成早已经甩开他们走到了前头。把他们给甩到身后四五步远,他才冷冷开口。 “哦哦,好!” 一群人连忙答应着追上去,却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已经追不上文成的步伐了。 舒春兰回到山上,才从雨小子嘴里知道,原来文成和县太爷家二小姐的婚期就在下个月了。 这么大的喜事,村子里当然要热热闹闹的操办。这不,文成还特地请了他的同窗们过来给他当傧相。虽说这些人功名都没他高,可也都是青山县里数得上名号的才子。有他们做陪,这又大大的给文成长脸。 “时间过得可真快。”舒春兰由衷的感叹。 她从文家逃出来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哩,却没想到现在她都已经嫁给郑宏生了孩子,文成也要和县太爷的二小姐成亲了。 还有那位二小姐……想到那次在县太爷府上和她打交道的情形,舒春兰又忍不住摇头。 正和六婶小声说着话,她就听到外头大黑一阵欢快的叫声。郑宏回来了。 舒春兰连忙欢喜的抬起头,却冷不防撞上了郑宏的冷眼。 她心一沉。 “是不是文成和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91章 取名字 “没有。”郑宏摇头。 舒春兰静静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会说谎?” 郑宏立马抿唇不语。 六婶一看这对小夫妻之间的气氛不对,她连忙抱起襁褓。“孩子一会该饿了,我先去给她挤点羊奶。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这些天你们也够累的,就别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心了。” “好,我知道了。”舒春兰连忙答应。 可等六婶一走,她又板起脸看向郑宏。“他说了。而且还暗示孩子和他还有他爹有关,对不对?” “对。”郑宏这才点头,“可我不会听信他的鬼话。我相信你。” “我知道。”舒春兰撇唇,“可是,好好的心情被这只苍蝇这么一搅,总会让人恶心上几天。” 郑宏的嘴角又微微往上勾了勾。 “不会,我已经忘了。”他说道。 舒春兰眨眨眼。“你说真的?” “是。”郑宏点头。 舒春兰顿时也笑了。“那就好。” 说起来,其实她心里也是担心的。毕竟文成那个人……他的言语蛊惑力实在是太强了! 尤其郑宏还是个男人。哪个男人能忍受别人往他头顶上扣绿帽子? 不过,郑宏既然没有受到他的蛊惑,那就最好不过了!真不愧是她选的男人! 想到这里,舒春兰连忙把他给拉过来坐下,自己又顺势靠在他肩上。 “有你在身边真好。”她闭上眼,轻声说道。 男人目光闪了闪,鼻腔里逸出一声轻哼——“嗯。” 慢慢的,他的大掌也顺着她的后背爬上来,扶上了她的肩膀。 然后,男人目光微微一暗——她更瘦了。这样不好,他得想办法把她给养胖起来才行。嗯,还有女儿也是。 接下来几天,他们一直呆在山上。 舒春兰虽然现在脸色好看多了,可身体毕竟还虚着,郑宏始终不放心,坚持让她没事就老实在床上躺着。 女儿又还小,脾气还不好,尿了饿了,哪里不舒服了,就要扯着嗓子哭。也不知道这早产的小丫头哪来那么好的精力,每次哭起来嗓音嘹亮得很,大半夜都能把一屋子的人给吵醒。 光靠六婶一个人带孩子肯定不行,舒春兰和郑宏必须也来搭把手。 再加上这半个月的蹉跎,村子里其他人家的秧苗都栽得差不多了,可是六叔家的却才栽了半亩地,余下那么多地里的秧苗还没种哩!倒是地里的野草蹭蹭蹭的长得老高。六叔去地里走了一圈,回来嘴里就冒出来好几个泡。 郑宏见状,就把六叔给拉到一边。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反正第二天六叔就下山去了,接下来几天从别的村子里来了十多个人,他们三下两下就把六叔家地里的野草都给拔了,然后把秧苗种了下去。前前后后一共就花了三天时间。 等他们地里最后一株秧苗种下去,整个村子里的春播就彻底宣告结束。 短暂的农闲时间到来,文成的婚礼也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因为县城隔得远,文成提前一天就去了县城。而就在婚礼正日子的前一天,县城那边送嫁妆的队伍就来了。浩浩荡荡的,抬了一共二十四台嫁妆哩! 宁丫头姐妹俩悄悄的去山下凑了个热闹,回来绘声绘色的讲给在山上带孩子的六婶和舒春兰听。 “那嫁妆盒子都好大,里头塞得满满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好东西,我看送嫁妆的挑夫肩膀上的担子都被压弯了。而且光看摆在盒子上头的,那可是摆了好些金银首饰哩!有一个盒子上头还摆了几颗圆溜溜的大珍珠,每一颗都有这么大!” 宁丫头伸出小手指,指着指甲盖的大小。 “嗯,个头的确不小。县太爷在这个闺女的嫁妆上还真是费心了。”舒春兰点头。 六婶也不禁啧啧感叹。“真不愧是官老爷嫁女儿啊!这排场就是大!” “没关系。现在宁丫头她们还小哩!等以后她们长大了说人家,咱们肯定能给她们更丰厚的嫁妆,叫男方家里光是看到那些好东西就只敢把她们给供起来,一辈子好生伺候着!”舒春兰笑着说道。 宁丫头姐妹俩立马脸一红。 “嫂子,你说什么哩!”两个小丫头用力跺跺脚,赶紧转身跑了。 “这两个丫头!”六婶也忍不住摇摇头,可看着舒春兰的目光里也带上了几分渴求,“春兰,你刚才说……” “对,我说了。等以后咱们的日子过好了,宁丫头她们出嫁的时候,咱们一定要给她们多准备点好东西。说不定,要是混的好的话,咱们真能让他们的排场摆得比县太爷的小姐还大哩!” “瞧你说的!”六婶被她笃定的语气哄得合不拢嘴,“不过咱们庄户人家,这辈子是都不能和县太爷比的。我现在只盼着她们姐妹俩能说个好人家,嫁过去的时候身上别太寒酸,那就够了。其他那些东西,我也没指望太多。” 舒春兰听后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申时前后,山下突然一阵鞭炮齐鸣,吓得本来睡得好好的小丫头一个激灵,她立马张大嘴就哭了起来。 舒春兰连忙抱着女儿小声哄着。可是下头的鞭炮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直不停的放,还轰轰隆隆的,越来越响了! 孩子还小,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她心里害怕,又不会说话,除了哭还能怎么样? 舒春兰也没有办法,只能徒劳的抱着女儿,心里盼着下头的声音赶紧停下。 可是,越是这么期盼着,下头的人就越是像在和他们较劲似的,轰轰隆隆的鞭炮声一直持续到了天黑,才终于慢慢的熄了。 而这个时候,孩子也早已经哭累了睡过去了。 比她更累的还有舒春兰和六婶。 赶紧把睡着了的孩子放进她的小床上,舒春兰催促六婶赶紧去休息一会,她也扶着额头回自己房里休息了。 其实这个时候,山下依然热闹得很。坡子村的举人老爷娶媳妇,这么大的热闹,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稀奇了。族长倍觉得脸上有光,还特地叫人请了戏班子过来唱戏。 舒春兰他们在山上也能听到山下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还有乡亲们不停拍手叫好的声音。 不过,好带和刚才的鞭炮声比起来,这些声音已经小多了。 “这个姓文的真是我的克星!他不止克我,还克咱们的丫头!”舒春兰没好气的低声骂。 郑宏坐在床沿上没吭声。 舒春兰就不高兴了。 “你干嘛不说话?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现在就是个泼妇,懒得和我浪费口舌?” 男人皱眉。“你心情不好,我又不会说好听的,你听后肯定更生气。那我还是不说了。” 舒春兰无力的翻个白眼。 转念一想,她也觉得自己够无聊的。 文成一个外人,自己干嘛要被他给牵着情绪走?本来她就已经累成这样了,再想那家伙,不是会更累吗?而且还是心累的那种! 她立马就把这种不好的情绪扔到一边,转为拉拉郑宏的衣袖。“对了,孩子都快一个月了,咱们还没给她起好名字哩!不管怎么样,在她满月的时候,她的名字得起好啊!咱们还得报到官府那里去哩!” 说到这个,郑宏满脸艰难。“我真不会起名字。” 尤其还是他的宝贝女儿的名字,他就更不知道取哪个好了。 舒春兰也差不多。 想想当初,她帮亲戚朋友家的孩子取名的时候,那是信手拈来,反正好听、好记、再有个好寓意,那就行了。可是现在轮到自家孩子,她却贪心的想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就连名字她也想给孩子取个最好的。 可是,思来想去,考虑了无数个名字,到头来什么都没定下来也就算了,他们自己还被这些五花八门的名字给弄得头疼,都已经不知道哪个名字好、哪个名字不好了。 “可孩子都这么大了,咱们总不能一直小丫头小丫头的叫吧?”舒春兰低声咕哝,“本来这孩子就小,还天天这么一直叫着,她能长的大吗?” “也是。”郑宏一本正经的应和着,“是得给她想个名字了。” 只是,取哪个名字才好呢? 两个人又各自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一思考,就是好久。 一直到山下的戏班子都散了,他们也没想出个令双方都满意的来。 舒春兰反倒还想得筋疲力竭的。 “我决定了!”她干脆一挥手,“小丫头不是早上生的吗?那就取一个晓字好了!她还折腾了我一天一夜,一看就不是个好对付的,那就叫破晓。” “郑破晓?跟个男孩名字似的。”郑宏低声说了句。 “那又怎么样?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取男孩子的名了?”舒春兰没好气的说。 “那倒是。”郑宏点头,“那就郑破晓好了。” 而此时此刻,正在六婶身边甜甜睡着的小丫头突然睁开眼,小嘴瘪了瘪,然后又闭上眼睡了过去。像是对爹娘这么随意的就给她定下名字而表示了一下无声的抗议。 当然,这抗议也是无效的。 第92章 文家的丑事 解决了这件大事,舒春兰心口上的石头可算是落地了。 她瞬时心情大好,立马无忧无虑的倒头一觉睡了过去。 山下的那对新婚夫妻也是新婚燕尔,柔情缱绻。 文家是当初是从别处搬来坡子村的,他们早没了亲戚,所以第二天一早,新娘子只拜了文耀这个公公,就又和文成甜甜蜜蜜的回房里去了。 却不知道,老族长一大早就换上了簇新的衣裳,安安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等着新人过来拜见。却等了一天都没有见到人影。 第二天一早,一对新人坐着车去县城回门,路过族长家门口的时候也没有停留一下。 然后到了第三天,山下村子里就出事了。 宁丫头这个包打听,才下山一会就把消息给套出来了。 “说是县太爷小姐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想不开跳井了!人倒是被救上来了,没死。可她却哭个不停,还寻死觅活的。可旁人问她怎么回事吧,她又一声都不吭!” “这怎么一回事啊?”六婶也想不明白。 舒春兰听了,她就轻轻一笑。“想知道怎么回事,就等着看呗!新娘子才刚嫁过来哩,就出了这事。等新娘子回门回来,这事肯定会掀起一阵风波。你们只管盯着文家那边的动静就行了。” “好啊好啊!我这些天肯定好好盯着他们!”宁丫头连忙欢快的点头。 六婶却目光深深的盯着舒春兰看了半天。“春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是知道。可是相信我,那种话我就算现在说出来了你们也不会信的。所以,还是等着看事实怎么发展吧!”舒春兰轻轻一笑,就低下头去逗女儿了。 六婶目光闪了闪,她不禁想到了那天他们听到文成亲口说的那些话。 难道说,是比文成那天承认的还要更下作的事情?那能是什么事?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但是很快,事实就证明:舒春兰的的猜测没有错。 三天后,新娘子宋氏从县城回来,第一时间就听说了她的陪嫁丫鬟绿珠跳井自尽的消息。 她连忙把绿珠给叫过来,绿珠才跪在她脚下,哭着把事情的真相给一口气说了出来。 宋氏听后,她立马气愤的瞪向自己新婚丈夫。“你爹怎么能这样!绿珠可是我的陪嫁丫鬟!” 文成连忙冲她行礼。“夫人请息怒。这件事的确是我爹不对,我先代我爹向夫人赔罪了。” 看他态度不错,宋氏才消了一点气。 文成忙又说道:“可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爹,也是你的公公,绿珠却只不过是个丫鬟。你因为一个丫鬟和自己公公生气,这是不是太过了点?” 绿珠听得脸色一白,宋氏也皱眉。 文成见状,他当即又放软了音调。“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这么做不对。可是你也要想想,自从我娘过世后,我爹就没再娶,一个人把我拉拔到这么大。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啊,看到年轻貌美的姑娘怎么会不心动?以前我们家里是没有女人——舒春兰那个没胸没屁股的不算——那也就罢了。可现在你一口气带过来这么多活色生香的少女,她们一天天的在我爹跟前走动,还嘘寒问暖的,就算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要被她们给感化了吧?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你把这些丫头给调教得太好了?” 宋氏瞬时被逗笑了。“照你这么说,那一切还都是我的错了?” “为夫不敢!”文成连忙又冲她行个大礼,“只是为夫想着,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那夫人你不如就顺水推舟,把绿珠送给父亲算了。这样,又解决了事情,也表现了你的孝顺,更圆了父亲的一个梦。一举三得,岂不是好?” “这样啊!”宋氏还真开始考虑了。 绿珠见状,她却吓得浑身发抖。“小姐,小姐,不行啊!求求您了,别把奴婢送给老太爷,奴婢不想跟着老太爷!” “怎么,你是嫌老太爷太老了?”文成瞬时将脸一沉。 绿珠被他的冷脸吓得一个激灵,心里也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她觉得姑爷跟变了一张脸似的?这个姑爷,和她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举人老爷完全不一样了。 宋氏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却以为她是承认了文成的说法。 那么,不要老的,她是想要年轻的? 这个家里的年轻男人可就只有文成一个! 宋氏很不高兴,她一脚将绿珠给踢开。“你是我的陪嫁丫鬟,那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哪里有你反驳的余地?既然老太爷喜欢你,那你就去老太爷身边伺候吧!你记得务必要好生伺候着老太爷,好好帮我和相公都尽尽孝心,记住了没有?” “小姐……”绿珠见状不敢相信她的说辞。 文成见状,他又不禁扯扯嘴角。“看来,绿珠是不乐意呢!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夫人,咱们换个人好了。” 宋氏立马回头看看身边的几个陪嫁丫鬟,几个丫鬟立马都瑟瑟发抖的低下头。 宋氏的目光在几个丫头身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了出脱得最标志的绿玉身上。 “那绿玉你去吧!”她冷声说道。 绿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 可是看着刚才绿珠的表现,她一句话都不敢抗争,只能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无比乖巧的答应了。 文成顿时也笑逐颜开。他连忙握住宋氏的手:“夫人你真是善解人意。有你在身边,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咱们家给管理得妥妥当当的,我就不需要管家里的事情,只管三年后考个进士回来,也好报答你对我们文家的付出了!” 这一席话说得宋氏心里舒坦得不行。 她连忙又看了眼还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的绿珠,又嫌弃的别开头。“虽然定下了绿玉,可既然老太爷一开始看中的是你,也是你主动往老太爷跟前去的,那绿珠就和绿玉一起去吧!只要你们把老太爷给伺候得好好的,我必定重重有赏!” 绿珠又狠狠一个哆嗦。 本来听宋氏的说辞,她都已经改主意定绿玉了的,可为什么现在又把自己给牵扯进来了?天知道,她刚才还在想,这次得罪了小姐和姑爷,她肯定在小姐身边待不下去了。那也行,不管把她放去外头扫园子,还有去柴房干粗活,她都愿意,只要别让她去伺候老太爷就行! 只要想想那一晚老天爷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现在还觉得恶心!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却是她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口口声声说待她如亲姐妹的小姐! 这才刚嫁了人,小姐就变了。而且变得这么明显,分明就是姑爷撺掇的! 绿珠抬头看了看正坐在那里闲闲喝茶的文成,马上就察觉到宋氏恶狠狠的目光扫视了过来。 她的心顿时凉了。 “小姐,奴婢宁愿死,也不会去老太爷那里伺候的!” 她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就猛地站起身,一头朝前撞了过去! “啊!” 眼前霎时绽放出一朵血花,猩红的鲜血溅到脸上,宋氏吓得放声尖叫。 叫声传出宅子去,震动了整个村子。 当消息传到舒春兰他们那边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 六婶一家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当公公的看上了儿媳妇的陪嫁丫鬟,还一要要了两个去?这还不够,他还活活逼死了一条人命!文耀他还要不要脸了?”六叔听说消息后都气得不行。 想想那几个丫鬟,其实也都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也和他家的闺女差不多大小。现在听说了这事,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闺女也遇到这种事情,那可怎么办? 舒春兰轻笑。“可是文家不是放出话来,说那两个丫鬟是文成媳妇自己要送给她公公的吗?至于那个撞墙死的,是受不了乡下的清苦,死活闹着要回去县城。被文成媳妇骂了一顿,觉得没脸见人,才一头撞死了。这么说来,一切其实都和文耀没关系哩!” “没关系个屁!”六婶也忍不住骂街了,“他们到底当我们是傻子哩,还是他们自己就是傻子?新媳妇才进门几天,又这么巴巴的往公公怀里塞女人的吗?她塞也就算了,可有塞自己陪嫁丫鬟的吗?她有那么多陪嫁,随便那点银子出来买两个小丫头也行啊!外头那些大户人家不都这么干的吗?可是现在偏偏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人就是文耀自己瞧上的!” “我呸!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宁丫头也气愤得低声骂。 说到这里,他们一家人又忍不住抬眼看看舒春兰,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古怪。 舒春兰倒是不以为意。 “都过去了。现在咱们要向前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她轻声说道。 “对对对,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那一家子恶心玩意,你离开了才是对的!”六婶连忙点头,“春兰,现在我算是彻底知道你当初过得有多苦了!你这个苦命的孩子!” “我命不苦啊,我不是遇到你们了吗?”舒春兰浅浅笑道。 尤其现在,理解她的人越来越多了。想必,现在村子里对文成父子也开始议论纷纷了吧? 离她沉冤得雪的那天,不远了。 第93章 一起做生意 “那哪够啊!”六婶小声咕哝。 她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本来什么都没干,可稀里糊涂的就被那对父子给扣上了那样的罪名,然后还差点被装进猪笼里沉潭了! 亏得她命大,从那鬼地方逃出来了,可也依然逃不过那一家人的夺命催魂。 要是换做其他脾性软一点的姑娘,人只怕早就扛不住自尽了。要这样的话,她怕是一辈子都洗不清身上的冤屈,做鬼了都还要被人给指指点点! 瞧瞧姓文的父子俩都造了些什么孽! 和舒春兰相处了这么久,六婶早已经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了。现在知道了前因后果,明白舒春兰一直都是被冤枉的,她当然更心疼舒春兰得不行。 要不是舒春兰一向冷情,不爱和人肢体接触,她现在真想把她给搂进怀里好好抱抱,安慰安慰她。 不过现在,明显舒春兰还要比她们冷静得多。只见她浅浅一笑:“没关系啊!现在还早着哩!我也年轻,我有的是时间等着我沉冤得雪。然后……也等着那对父子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 一字一顿、慢条斯理的说着话,明明她脸上还带着一抹浅笑,可是六婶却冷不丁的后背一凉,人也跟着一个哆嗦。 这丫头……她又把她给吓到了! 还好这些日子以来她都习惯了。舒春兰是个记仇的,任何只要惹到她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她已经早就认清了。 不过,这也只是她对欺负她的人的态度。但对对他们夫妻俩好的人,她也会十倍百倍的回报回去。 就像他们一家子。这半年多来,这小夫妻俩都已经在他们身上撒了多少钱了? 所以,只要他们不做对不起这对小夫妻的事,他们的报复就轮不到自己头上来。 意识到这一点,六婶的心就安稳了下来。 “我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你是吃了大苦头了,六婶心疼你,我这就去给你做点好吃的去!”她连忙说着,就转身去厨房里。 “没这个必要吧?”舒春兰低声说着。可看着六婶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她又忍不住勾勾嘴角,开心的笑了。 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胸腔里的那颗心也是能感知冷热的。六婶对她的好,她察觉到了,也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等以后有机会,她肯定要报答回去。她悄悄在心里盘算着。 至于山下文家里头发生的那件事情,那的确在村子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不过想到文成是举人老爷了,大家还是不敢把对这件事的态度放到明面上,就都只是关起门来低声讨论上几句。 只不过,等到文耀出门的时候,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已经不由自主的绕着他走了。就算是一不小心在路上碰到,她们也都赶紧扭头就跑,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 文耀见状,他好几次气得脸都白了。 文成却还是跟没事人一般,每天都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出门,两个蜜里调油的,真是羡煞旁人。 然而破天荒的,这件事并没有人特地来告诉舒春兰一声。 自从文成娶妻后,族长一家子就跟哑巴了似的,族长那几个大小孙子也好久都不来他们屋子四周围蹦跶了。 这样也好。 因为难产的缘故,舒春兰的身体十分虚弱。郑宏心疼她,坚持要她坐满了一百天的月子才容许她出门。 这一百天的时间里,六婶也是想方设法的做了各种好东西给她补身体。等到能下地的时候,舒春兰都胖了一圈。 她摸摸腰上的肥肉,是怎么都不肯再继续在床上躺下去了。 “咱们再去龙门镇一趟吧!”在得到郑宏允许下床的那一刻,她就连忙拉上郑宏的衣袖。 “好。”知道她已经憋太久了,在不让她出门走走,她怕是要疯了,郑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夫妻俩就背着一堆郑宏打好的铁器往龙门镇去了。 在舒春兰坐月子期间,醉仙楼和同福居的人又来了好几次,晓丫头满月那天他们还又送了一份礼来。当然,其他更多时候,他们是来定铁器的。 现在家里多了一张小嘴要养,舒春兰和孩子的身体也都需要调养,家里正缺钱,郑宏当然有什么活都接了。 这些日子,他正好又攒了不少东西,装了满满一独轮车。 当然,他也不忘记在独轮车上空出来一角,这是专门被舒春兰的座位。位置上还垫了一层厚厚的布,免得颠到了舒春兰。 夫妻俩到了龙门镇上,先去集市摆摊,把郑宏打的锄头铲子那些给卖了——虽然已经过了春播,可是地里紧接着就会长杂草,还有家里的菜园子、旱地里也要陆陆续续种上些蔬果什么的,所以眼下这些东西最紧俏不过了。 又经过之前坡子村和高粱村村民的一通折腾、还有县衙里郑宏一眼看出铁器的买主这两件事,郑宏的名声在龙门镇上都已经十分响亮了。夫妻俩刚到集市上,东西都还没摆上哩,就来了一堆人把他们给团团围住,我要一把锄头,他要一把铲子的,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一车的铁器都给抢光了! 看着用铁器换来的满满一袋铜钱,舒春兰欢喜得笑眯了眼。 “好了,铁器卖完了,咱们该去醉仙楼那边送货了!”她把钱袋子收起来,就又欢快的跳上独轮车。 郑宏被她的好心情给感染,他推着车子的步伐也轻快无比。 一如往常,小夫妻俩刚到龙门,这个消息就已经被人告知章掌柜了。所以当他们俩来到醉仙楼后门口的时候,章掌柜早已经亲自等在那里了。 赶紧把他们给接到二楼,好茶好水的伺候着,章掌柜再拿上郑宏信打的两套锅子和刀子,他满意得直点头:“这个好!质量还和上次的一样,而且看工艺分明还比之前的更精进了!看来这些日子你一直都还在努力改进啊!” “当然。”郑宏点头。 舒春兰也笑眯眯的。“学海无涯,打铁也是一样的。一开始我们做的东西粗,也多亏了章掌柜您和佟掌柜都不嫌弃,愿意花钱买来用。那我们肯定要想方设法的精进技艺,打出更多更好的东西来,才能让你们一直都光顾我们家的生意,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哩!” “这个倒是。”章掌柜慢条斯理的捋着胡须,“你这个小娘子想得还真长远。不过这也是好事,你们本来技艺就不俗,现在还脚踏实地的做事,一直寻求精进,只要继续这么坚持下去,以后你们想不发家都难哩!” “那可真是借您吉言了。”舒春兰欢喜的直点头。 章掌柜也乐呵呵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再说了,我心里也一直都是盼着你们俩能做出一番名堂来的。好歹现在我们醉仙楼的锅子刀子都是用的你家的。以后你们扬名了,我们还不是能跟着沾上点光?” 更重要的当然还是——如今邹家还一直盯着他们哩!虽说碍于他们东山县县太爷的颜面,邹家人现在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可谁知道以后又会是怎么一番光景?所以,如果郑宏他们一家能真的立起来,积攒足了底气去和邹家对抗的话,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们商量哩!”章掌柜立马又收起笑脸,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你们最近有没有空?我们少东家想见见你们。” 舒春兰瞬时眉心一拧。“我们不是早和您说清楚了吗?我们是不会离开坡子村的。” “你们放心,我现在说的和之前那个不是一回事!”章掌柜忙不迭的解释,“咱们都打交道这么久了,你们夫妻俩的心思我还不了解吗?我也早已经把你们的心意告诉东家了,东家表示你们这样的人才不可强迫,那就随你们去了。只不过,他着实欣赏你们夫妻,也欣赏郑老板的手艺,所以就考虑着,要不咱们一起做一单生意?正好我们在龙门镇上还有一家铺子,虽然地方偏了点,但人流量也不算小。你们以后打了铁就送到那里去卖,那难道不比你们每次打了,然后自己背到集市上一件一件的卖更方便?” 这个倒是可以有! 舒春兰心中一动,她连忙回头看向郑宏。 就见郑宏也看着她。“一切随你。”他说。 章掌柜一看有戏,连忙又趁热打铁。“当然了,这事不止是为你们考虑,也是在为我们自己考虑。毕竟,如今整个东山县的人都知道郑老板的农具打得好,却并不知道他的锅子刀子打得更好。现在我们醉仙楼的刀锅都成了一绝,许多其他酒楼的掌柜都纷纷过来打听消息。这些好东西我们注定不能一直独享下去,所以我们就考虑着,那不如我们出人,你们出力,要是把这门生意做成了,这也是双赢啊!” 他们真不愧是生意人。一门生意,他们这么快就已经把前前后后都给计划得周到无比,现在他们夫妻俩只需要跟着入伙就够了! 面对如此优渥的条件,舒春兰根本无法拒绝。 她也明白——这是醉仙楼在用另一种方式绑住他们。 可是,以他们现在的状况,也只能任由他们绑着了。 于是,她点头。“我们——” 正要说答应,却不想此时,一个声音又突兀的插了进来—— “你们又在背着我干什么好事哩?” 第94章 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 章掌柜顿时一张老脸都皱成一团。 “你这家伙,好端端的不守着你的同福居,又跑来我们醉仙楼捣什么乱?” “我听说郑老板夫妻俩来了,还又被拉进你们醉仙楼。我怕你又背着我和他们商量事情,所以就赶紧过来了!”佟掌柜冷冷白他一眼,“你看!还真被我猜中了,你们这不就在背着我做坏事吗?” 章掌柜轻嗤了声。“谁背着你干坏事了?我们是在正儿八经的商量一道做生意的事哩!” “做什么生意?”佟掌柜就问。 都不用章掌柜吩咐,他就已经自己拉了把椅子,在桌边坐下了。 章掌柜又扯扯嘴角。可他心里也明白,佟掌柜既然来了,那你不让他满意他是不可能走的。无奈,他只能把和郑宏他们商量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醉仙楼阴险狡诈得很,有什么好处都要自己紧紧抓在手里!”听他说完,佟掌柜就忍不住又指着章掌柜的鼻子骂。 章掌柜轻哼。“没错,我们是想把好处抓在手里,那又怎么样?谁叫你们同福居没本事,这么长时间都没想出来这个法子?” “那又怎么样!反正现在你们想出来了,这是又让我撞上了,那这事我们同福居也要加入。郑老板,郑娘子,你们不能厚此薄彼!”佟掌柜立马大声说道。这老爷子,就跟个老小孩似的,竟然直接对着舒春兰夫妻俩耍起无赖来了! 章掌柜气得嘴皮子直哆嗦。“姓佟的,你不要脸!” “废话!在钱跟前,谁还要脸啊?”佟掌柜毫不客气的回应。然后再一扭头,他又冲舒春兰扬起笑脸,“郑娘子,我和你说真的,我们同福居虽然整体比不上他们醉仙楼,可好歹我们是扎根在龙门镇上的,所以在这个镇子上,我们也有几套铺面。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现在我就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看上哪一套,我这就拿出来给你们用!” 他这条件可是提得比醉仙楼优渥多了。 章掌柜气得不行。“佟云鹤,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那有本事你动手啊!”佟掌柜主动把自己往他跟前送过去。 这贱兮兮的模样……舒春兰都差点想揍他。 章掌柜本来就在气头上,现在还被这么一刺激,更是受不了,一抬胳膊真要动手。 舒春兰一看情况不对,她赶紧推一把郑宏。“把他们分开!” 郑宏眼疾手快,一举拦在这两个人中间,没让他们撞到一处。 章掌柜当然不解气。“郑老板你让开,今天我必须好好打一顿这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叫他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有本事你来呀来呀!三十年了,你也没把我给怎么样。我就不信,今年你又能把我给怎么着!”佟掌柜一看章掌柜够不着他,又开始在郑宏背后又蹦又跳。 舒春兰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听我一句可以吗?” 两个人就齐刷刷又看向舒春兰,只是脸色都不大好看。 舒春兰低出口气。“我心里明白,您二位都是为了我们好,也想借着这件事和我们家有个长期的往来。这是好事,我心里也是乐意的。而且说句实在话,我们家现在的境况变得这么好,一切都是托了你们二位的福。所以现在,既然是做生意,你们二位也都不嫌弃、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我当然也十分高兴。正好,我家的铁器现在也是分两部分的,那正好和你们两边一边合作一个,你们看如何?“ 她说的两部分,当然就是普通铁器和精锅精刀那些了。 章掌柜和佟掌柜一听,两个都纷纷目光一闪。 “那我们要做锅和刀子!”两个老爷子不约而同的齐声高喊。 舒春兰好无奈。“这个我做不了主,也没法做主。我看,就让老天爷做主吧!” “老天爷怎么做主?”两位老人家又一齐发问。 “这个简单,抓阄呗!”舒春兰笑着说道,“反正一切看你们的运气,这样最公平了。” 这个建议不算太聪明,但的确也是最公平的。 两个老爷子想了想,互相又拿眼神较劲了半天,才终于勉强点头。 舒春兰连忙叫小二拿来纸笔,她亲手写了两个纸条,然后揉成一团扔进一个花瓶里。然后两位老爷子各自拿筷子夹出来一个。 打开一看,佟掌柜的脸色立马灰败了下来。 章掌柜却是喜出望外。“精锅精刀!这门生意归我家了!” 说着,他再看一眼佟掌柜,就更加得意了。“你看到了,现在连老天爷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哩!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姓章的,你厉害!”佟掌柜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就看都不再看他,而是还有些不甘心的看向舒春兰夫妻俩,“要是这边没别的事了,那现在咱们就去看铺子吧!” “还真去啊?”舒春兰一惊。 她还以为佟掌柜就是故意说出来气气章掌柜的哩! “当然要去!我佟云鹤说得出做得到,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出尔反尔过!”佟掌柜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话不像是跟舒春兰他们说的,倒像是故意说给章掌柜听的。 不过章掌柜现在心情好,根本就懒得再和他一般见识。佟掌柜这一波攻势扑了个空。 眼看佟掌柜由刚才的洋洋自得瞬息转为灰心丧气,舒春兰赶紧忍住笑意。“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跟佟掌柜您走一趟吧!” 章掌柜捡到了大便宜——本来他们家和舒春兰夫妻俩商议合作,也是盯着精锅精铁去的。至于那些锄头镰刀什么的,那都是附带的。现在这些小打小闹的玩意被同福居接过去了,他求之不得! 因此现在,他是喜形于色,主动乐滋滋的送了佟掌柜一行人出门。 佟掌柜这次落了下风,他的脸色虽然不大好看,但也的确说到做到,带着舒春兰夫妻俩在镇上看了好几处铺子。关于铺子的优劣,他也都给做了详细的介绍。 舒春兰挑中了一家距离集市不太远的。 “之前我们都是在集市卖的。以后都不去了,贸贸然的大家也不知道地方,那不如就找个距离这里近点的地方,大家一看东西就知道是我家的,大家也就不用跑太远了。”舒春兰说道。 “那好,就这一家了!”佟掌柜当即拍板。 定下了铺子的位置,那还有一堆关于两家合作的细节需要商量。例如怎么进货、怎么结算,还有铺子怎么安排、里头的人手如何配置,等等等等,这些都是需要考虑到的。 大街上说话不方便,佟掌柜直接把他们带回了同福居。大家一边喝茶一边说。 顺便,舒春兰又在铺子里给六叔家的大儿子雨小子讨了个位置。 这种顺水人情,佟掌柜当然乐意做,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等把大概的细节给聊完,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佟掌柜想留他们在酒楼后头的厢房里休息。“店里的厨子伙计不回家的,都是在这里歇着的。里头空房还是有一间的,你们凑合一下,也能勉强对付一夜。” “还是算了吧!”舒春兰连忙摇头。 出门一天,她想孩子都快想疯了! 要是今晚上不回去,孩子见不到他们或许不会怎么样,可他们要是见不到孩子,那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佟掌柜留了几句留不住,也就不再多费口舌,只叫伙计给他们装了一些米菜,就送他们出去了。 不过夫妻俩并没有直接走上回家的路。而是出了酒楼之后一拐,到了镇上的生铁铺子。 盐铁都是国之重器,全都由朝廷一手掌握。现在龙门镇上也就只有一家生铁铺子。 这几个月,郑宏的生铁都是从这里买的,铺子里的伙计早认识他了。所以一见他们过来,伙计连忙迎了上来。 “郑老板,您这么快又来了?这次您要多少生铁?我们这里的好东西我可都给您留着哩,您快跟我来看看!”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领着他们往后院走去。 郑宏一如既往的不多话。只是,在见到后头那些灰扑扑的生铁后,他立马就双眼放光,身上也一下涌出来无穷的生气。 眨眼的功夫,他就跟活过来了一样。 都顾不上管舒春兰了。他脚下生风似的,一下就飞扑到了一堆堆生铁跟前,一块一块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就算平时抱着女儿,他都没看得这么仔细过! 舒春兰心里有些冒酸水。 可郑宏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管她酸不酸?这个人的心思早已经全都扑在眼前的生铁上了。 仔细的挑了又挑,看了又看,他才捡出来整整两筐生铁。 这么多东西,人高马大的伙计抱起来一筐都费劲得很。 不过郑宏却依然跟没事人似的,随随便便抱起来一筐就往称上一放。 两筐生铁,一共两百斤,要一两银子。 舒春兰爽快的付了钱。夫妻俩正要把筐子搬到车上去,但这个时候,伙计突然又悄悄凑到郑宏耳边说了句什么。 郑宏的脚就怎么都挪不动了。 “我还想看个东西。”他回头舒春兰,低声说道。 第95章 男人的玩具 真是难得,他还会主动提出要求。 而既然他都提了,舒春兰当然不能拒绝。她就点点头:“想看就看吧!只不过,时间不能太长了。咱们还得赶路回家哩!” “好。”得到她的准许,郑宏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伙计也笑呵呵的说道:“郑娘子你就放心吧!就一块铁,郑老板看一眼就知道要不要,很快的!” 能让郑宏这么上心的,也就只能是铁了。 舒春兰知道郑宏对铁器的痴迷,她点点头。“那就去吧!顺便,我也去看看。” 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能让郑宏宁愿晚一点回家看女儿,也非要去看一眼? “好嘞!”伙计连忙交代同伴帮忙看着这两筐生铁,他就带着舒春兰夫妻俩去了后头。 这个生铁铺子虽然赚钱,可是地方却并不大,毕竟整个镇子里头铁匠也不多,全镇上下就算是旺季对生铁的需求量也不会超过一千斤。 因此,除了前头存放生铁的屋子,后面这里也就只有三四间窄小的房间,这是用来给伙计们过夜用的。 伙计推开了最边上的一个小房间,然后打开一个藤条编成的箱子。 “你们看,就是这个!” 这个房间里阴暗得厉害,只有打开房门的时候有一缕光线照射进来。舒春兰用力看了看,也没发现里头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她明显察觉到身边郑宏的目光变得闪亮闪亮的,在阴暗的屋子里都显得这么熠熠生辉。 下一刻,他已经拔腿跑到了藤箱边上。 然后,他的两道目光就跟长在了里头的那块生铁上一样,怎么都挪不开了。 舒春兰也连忙跟过去,她才发现这藤箱里放着一块灰不溜丢的东西。反正以她的肉眼凡胎,她认不出这么一大块东西和外头那一堆有什么区别。 可郑宏的眼神却明显比刚才要热切了上百倍。 伙计看到他的反应,他也笑呵呵的:“这可是上次我们去现成进货的时候,遇到省城那边来送货的人,特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叫他们给我们留着的。他们一共也就弄到了十块,送到咱们这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块了。整个东山县别家都没有,就只有我们这里有!听他们说,这是什么太湖精铁,是从太湖边上一个地底下挖出来的,挖了好深哩!东西一出,四面八方的人都跑去抢,他们也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抢回来这么几块。” “你们家是我们铺子里的大客人,我也知道你手艺好,所以我才特地叫你过来看看。要是其他村子里的铁匠过来,我可是看都不会让他来看上一眼哩!” “我知道。”郑宏点点头。他又把这块铁取出来,拿在手上前前后后的看了好一会,才回头问道,“多少钱?” “这个我也不和你要多的,三两银子,你给钱就拿走!”伙计忙说。 三两? 舒春兰只觉得她的心都跟着一痛。 刚才他们在外头选了那么两大筐生铁,也才只花了一两银子哩!结果眼前这么小小的一块生铁,就要五两? “好,我要了!”但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郑宏已经毫不犹豫的点头了。 都已经把话说出口了,他才终于反应过来钱在舒春兰手里,忙不迭又看向舒春兰,眼神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舒春兰顿时又心软了。 难得他喜欢一个东西,还这么热切的想要,她又哪忍心拒绝他? 她咬咬牙,还是拿出三两银子来给了伙计。 伙计拿到钱掂了掂,分量足够,连忙乐呵呵的把生铁连同藤箱一起交给了郑宏。郑宏连忙宝贝似的捧在怀里。 而后,夫妻俩这才带着两筐子生铁,还有这一小块太湖精铁一道回家了。 可毕竟也是花了三两银子,舒春兰心里还是肉痛得不得了,所以这一路她都没怎么和郑宏说话。 郑宏发现了,他慢慢的也停下脚步。 “对不起。”他又对她认错。 “啊?”舒春兰愣了愣,“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也是个人,总会有喜欢的东西。而且你又不是去吃喝嫖赌了,这钱也是花在正道上的,我能理解。我刚才沉默也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男人轻声问。 “我在思考,原来我对你的了解还是不够哩!”舒春兰轻轻一笑,“自从咱们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在不停的朝我付出。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买什么,我让你干什么你也就干什么。可你要什么,你喜欢什么,我却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么想想,其实我也真够自私的!” “没有没有!”男人一听这话,赶忙就摇头,“不关你的事。以前我也的确没钱买这个。” 那不也是因为他把钱花在她身上了吗?舒春兰心里暗说。 她又冲他一笑。“好了,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反正,你喜欢搜集精铁,这个我记住了。以后在手头宽裕的时候,你尽管去买几块回来玩,我不会拦着。” 男人刚才还暗淡的目光霎时又变得闪亮无比。 “真的吗?”可他问话的语气还是小心翼翼的。 舒春兰点头。“当然。人谁还没个爱好了?只要你这个爱好对别人没坏处,我干嘛要拦着?不过是要多花点钱而已……咱们现在手头也有点闲钱,偶尔还是能给你花花的。那你就放心的玩去吧!只要你记得在玩这个的时候,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个家就行了。” “这个当然,我不会忘的!”郑宏忙不迭点头,原本紧绷的面孔也松缓了下来。 他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实在是忍不住,他一把抱起舒春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舒春兰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赶紧双手抱紧了男人的脖子,嘴上却吓得直叫:“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可郑宏不。 他欢喜得抱着她连转了十多圈,转得自己都晕头转向了,才终于停下脚步。 这还不够。他又搂住舒春兰,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娘子,你真好!” 腾的一下,舒春兰的脸颊变得烧红一片。 这个男人……原来他也有主动的一天? 马上,郑宏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他也耳垂泛红,赶紧就又拉着舒春兰在车上坐下,他继续推着车朝前走。 这一路上,两个人又陷入了一片无声的宁静之中。只不过,两个人心里都一阵小鹿乱撞,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越来越觉得甜蜜。到最后,两个人的嘴角都高高往上弯起,心里也甜丝丝的,跟吃了蜂蜜一个样。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要在龙门镇上开铺子,夫妻俩都忙的不行。 亏得一直有章掌柜和佟掌柜这两个生意上的老手帮忙,许多事情他们都不用去管,只需要章掌柜佟掌柜做好了决定,给他们看看,双方确认无误,就可以放手去办了。 短短一个多月,他们家和同福居合作的那家铺子在龙门镇上正式挂牌营业了。 和佟掌柜合作的铺子就叫郑记铁铺。开业当天,正好是镇上一个大集,一大早街上就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舒春兰和郑宏还有六叔六婶一家都去了。 佟掌柜叫人准备了好几串鞭炮。吉时一到,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咦,那不是之前在集市上卖铁器的郑铁匠吗?” 马上就有人发现了舒春兰夫妻俩的身影。紧接着就有人过来问:“这铺子和你们家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们家开的呀!”舒春兰笑眯眯的指指牌匾上的字,“这郑记不就是我男人的姓?” 紧接着,她就抓住这个机会对着其他客人张罗生意:“以后我们就都不去集市了,我男人打的铁器都来这里卖。不过大家请放心,价钱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文钱都不会涨,质量也不会下降。你们只管放心的来我家买。要是真出现了价钱或者质量上的问题,你们只管过来找我们!” 她本来就是个爽利人。这么一番话说出去,立马就一层一层传递开去,集市上的人全都知道了。 “我就说哩!这一个多月他们都没过来做生意,感情是忙着开店的事哩!现在店里有没有铁器?有的话我这就去买!”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集市上来了好几拨想要买铁器的人。可等来等去,没等到他们的人,大家差点都以为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哩! 现在知道了原因,大家在松了一口气之余,自然就欢欢喜喜的拿着钱进铺子去做生意了。 才刚开张,这生意居然就不赖! 接下来的日子,铺子里也一直有人来。甚至还有其他地方的人得知了消息,特地过来买铁器的! 佟掌柜一开始开铺子,其实就是为了和章掌柜赌口气,都没打算赚钱。结果铺子经营了半个月后发现——居然没赔,还赚了一点! 他顿时也打起精神,认真对待起来。 至于和章掌柜合作的那一个,因为是精锅精刀。为了配得上那些锅子和刀子的身份,他们决定一定要好好装饰一下铺子,也好让上门来的客人安心爽快的出钱买下这些东西。这样一来,要在铺子上付出的钱和时间就更多了。 舒春兰也不着急。反正这些事情都是章掌柜一手张罗的,他们不用费心。 在等待新铺子开张的时候,文家里头又发生了两件事,一好一坏。 第96章 姐姐和妹妹 好事,是文成的媳妇宋氏有喜了! 才刚嫁过来不到半年,她的肚子就传出了喜讯,这的确是件大喜事。 县城的县太爷夫人知道后也高兴得不得了,赶紧叫人准备了许多补身的药材给送过来。文成对宋氏也更加体贴呵护,简直是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村里的女人们看在眼里,全都羡慕嫉妒宋氏得不行。 当然,这些人里头不包括舒春兰还有六婶母女三个。 “装的!他肯定是装的!”宁丫头一听说消息,立马就说道,“姓文的不是个东西,他心里想的从来就只有他自己。心在他对他媳妇这么好,还不是因为他媳妇对他有好处?要是等以后他考上进士当官了,你信不信,马上他对他媳妇就又是一张脸!就像……” 刚想说就像当初他对舒春兰一样。可想到现在舒春兰就在这里哩,她连忙又闭上嘴。 舒春兰倒是并不在意。 她的晓丫头现在快五个月了,孩子大了懂事多了,终于不天天哭闹了。现在她会笑会翻身,不管看到谁都小嘴一咧,笑得无比的开心,就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有这么可爱的闺女在跟前,她哪还有心思管别人? 就连郑宏,他虽然得了那块太湖精铁爱不释手。可一旦出了打铁房,他也一样抱着女儿都不舍得放开。只要是他在的时候,晓丫头软软的身子根本就不会离开他的臂弯。 所以刚才宁丫头母女俩在说什么,她根本就没听清。 但就算这样,宁丫头还是忍不住拍拍胸口,不敢再多说了。 然而,他们不想就这件事多说下去,可老天爷却偏偏不肯放过他们。 就在宋氏怀孕满三个月后,县太爷夫人就叫人过来接了她回去。宋氏在娘家过了几天,然后舒舒服服的被送回来。结果谁知道,刚到了村口,她的马车就被人给拦下了! 宋氏坐在车里,正一手轻抚着才稍稍有一点隆起的小腹,一边想着丈夫这些天几乎每天一封的来信,心里憧憬着和丈夫团聚的情形,整个都沉浸在欢喜的情绪里。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打断,她的心情能好才怪了。 “是谁在外头?”她没好气的问。 丫鬟正要掀开车帘去问,没想到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已然响起—— “姐姐,妹妹来拜见你了。” 宋氏脸就一沉。“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在乡下可没什么姐妹!” 丫鬟也一掀帘子,当看到拦在车前的只是一个村姑打扮的小丫头,她也一脸轻蔑。“哪来的野丫头,还随随便便和我家小姐攀亲戚?我家小姐的姐妹们嫁的可都是东山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像你这样的,我怎么从没见过呀?” 那村姑也不生气,反倒笑意盈盈的说道:“以前姐姐不知道我,现在你不就知道了吗?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起侍奉相公,给相公生儿育女,那不是姐妹是什么?” 话音刚落,丫鬟愣住了,马车里宋氏脸上的怒意都僵住了。 还好这个时候,文成已经闻讯赶到了。 “舒春花!” 一看到拦在车前的人,他立马大喊:“你拦着我夫人干什么?有本事你冲着我来!” “成哥哥!”一见到他,舒春花赶紧就亲热的主动往他那边贴过去,“这些天我天天去找你,可你都不理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所以才来找姐姐的嘛!” “什么姐姐?我没有这样的妹妹!”宋氏在车里低叫。 文成也冷着一张脸。“舒小姐,我夫人和你无亲无故,还请你不要平白的攀这个亲戚为好。还有,我看在你是舒春兰的妹妹的份上,我不想和你多计较,你走吧!只要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成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舒春花脸色变了,“你当初不是答应过我,等把县太爷的女儿娶进门,然后你就把我也给接进来的吗?现在我肚子里都怀了你的孩子,你还不去接我,现在你还赶我走?你是不要咱们的孩子了吗?” “舒春花,你说的这叫什么胡话?”文成面色一冷,“我知道,你们家因为我休了春兰这件事,心里一直很不乐意。你们还想和我们家做亲戚,可我都已经和你们说过多少回了?既然无缘无分,那这种事你们以后也就不要再提了。从我和舒春兰断绝关系的那一刻起,我和你们舒家也没有了一丝关联!我现在都已经娶妻了,我的夫人很好,我要和她白头偕老,你们就不要再想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恶心我们了。我们夫妻更不会因为你这么随随便便几句挑拨就分开!” “成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听不明白?”舒春花一脸茫然。不过,虽然不明白文成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从文成想方设法和他撇清关系的做法上,她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因此,她迫切的想要抓住文成,似乎这样才能确保他不会说话不算话。 然而察觉到她的意图,文成连忙后退,而且他的脸色也越发的冷峻:“舒春花,你不要再装傻充愣了!我和舒春兰已经不可能了,我和你们姓舒的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成哥哥,你在说什么呀?当初不是你说的,你不喜欢舒春兰,你喜欢的是我吗?你说你休了他,回头就会娶我!你还说,县太爷的闺女给你生个女儿,我给你生儿子。然后你也要让我们的儿子读书,让他考功名中状元的!现在我都怀上我们的儿子了,你怎么不认他了哩?”舒春花小脸惨白,却还不死心的往文成那边靠过去。 文成又要后退,却冷不防被突然虚晃一枪的舒春花冲过来给抓住了胳膊。 “成哥哥,你和我说清楚,你刚才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舒春花……” 文成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一声帘子响动,宋氏已经按捺不住从车上下来了。 她一手扶着丫鬟,一手扶着腰,冷冷看着文成:“你跟我说清楚,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真的没关系啊!”文成委屈的大叫。 “你胡说!”舒春花立马扯着嗓子喊,“我是你的女人!你说过要娶我的!你当初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啊!” 正激动的喊着话,她突然脚下一滑,人重重一下摔了下去。 “天!她、她流血了!” 马上,不远处一个村民发现了不对,颤抖着低喊。 文成和宋氏就在她身边,当然也发现了。 舒春花倒在地上,察觉到一股热流从腿间流淌出去,她也吓得不行。 “成哥哥,救救我!”直到这个时候,她还对文成抱着一丝希望,“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你不能丢下他不管的!” 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宋氏已经扭过头吐了起来。 文成赶紧抱住宋氏。“夫人,你又不舒服了?走,咱们回家去,我已经让刘妈给你熬了银耳莲子羹,你喝一碗肯定就没事了。” 说着,两个人竟然就这么走了? “成哥哥!成哥哥……” 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离开,舒春花的叫声也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力。到最后,她只是张张嘴,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任由身下鲜血蔓延。 坡子村的人看在眼里,也不敢动她。有的人甚至还往她身上吐了口唾沫。 “呸!不要脸的东西!当我不知道吗?你和舒春兰是一家的!你们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你们想陷害成小子?我告诉你,没门!” “我没有,我没有……”舒春花拼命的摇头,可是谁又肯信? 等到谷子村的人得知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舒春花的血都已经把她的裙子给浸透了。 “然后她爹娘赶紧把她给接回去,送到大夫那里治,大夫说她真的是流产了!而且因为没及时送去大夫那里,她元气大伤,不好好养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了了。这也就算了,舒春花现在不流血了,人却疯了,现在看到个男人就叫成哥哥,还死活抱着人说要给他生儿子。她爹、她弟弟都被她给抱了好多回哩!到头来,她爹都受不了了,直接一根绳子把她给捆在床上。现如今,她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真的成了个疯女人。” 这么大的消息,宁丫头下山去打听一会就打听到了,然后又回来说给舒春兰他们听。 “真是造孽哟!”六婶不禁摇头,“文成真是造孽太深了!” “可是这事文成到现在都是否认的哩!他说他从没和舒春花来往过,两边村子里也从没人见到过他们来往。舒春花的爹要来村子里找他算账,还被村长的孙子给赶回去了!现在,到处都在说是舒春花和她姐姐一样不检点,不知道和哪来的野汉子搞大了肚子,就想把孩子赖在文成身上。文成一百个委屈,其他人又信他的,这下舒春花一家子在谷子村都到处被人吐口水哩!”宁丫头又小声说道。 “我的老天爷哟!”六婶听后脸都白了,“姓文的真是太造孽了!他们肯定没有好下场!” 她话音刚落,就听头顶轰隆隆一阵响。 一阵惊雷滚过,然后一道闪电从空中劈了下来,狰狞着把整个天空都给撕成两瓣。 “难不成,老天爷还真显灵了,打算劈死文成?”见状,舒春兰眉梢一挑,低声自言自语。 第97章 第都是你的错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点美好的设想。 祸害遗千年。老天爷一时半会应该也还没想把文成给怎么样。 所以,打雷闪电过后,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砸得屋顶上都哐哐作响。 “快,收衣服,赶紧回屋里去躲雨啊!”六婶赶忙招呼大家收了东西往屋子里跑。 稍稍一跑得慢一点的,衣裳都被雨点给浇透了。 舒春兰家里的房子是去年下半年新盖的,现在还结实得很。所以等进了屋子关上门窗,雨点就被隔绝在了外头。 坐在屋子里,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六婶又忍不住捂着胸口小声感叹:“亏得咱们是搬到山上来了。这要是还住在原来的屋子里,现在外面下大雨,家里就该下小雨了。被子褥子什么的都被打湿了,大晚上的都睡不好觉!” “可不是吗?所以说啊,还是住新房好!”宁丫头连忙点头,“等大哥二哥在外头赚了钱,回头咱们也盖一个和宏哥他们家一样的大房子!” “嗯。你大哥年岁也不小了,咱们家是该盖个房子给他娶媳妇了。”六婶笑着点头。 只是笑着笑着,她转头看看窗外,听着外头依然砸得咚咚直响的雨声,她又皱皱眉。“这都要到秋收了,怎么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雨了?但愿下一会就停了,千万别下太久。不然,地里的稻子可就完了!” “放心吧,稻子肯定不会有事的。”舒春兰连忙柔声安慰她。 但是,偏偏事与愿违。 白天的雨就已经下得够大了。没想到到了晚上,雨点反而越来越大。屋顶上的雨水流淌到屋檐上,然后流淌下来,也跟泼水似的,哗啦啦的响。 听着这么大的雨声,家里有地的人都翻来覆去的,心焦得不行。 不过,下大雨也是有好处的。比如……大家都忙着回家躲雨,下面村子外头的大路上清清静静的,都没有人发现正有一个人撑着伞缓缓前行。 这个人来到族长家门口,敲了几下门,大门立马开了。 开门的人看了看来人,就领着他去了后院。 老族长正坐在摇椅上,一下一下的前后摇摆着,眯着眼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小孙子推开门,低叫了声:“爷爷,文成来了。” 老族长才睁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绸缎的文成正朝他这边走过来。 “文小子来了。”老族长点点头,“咱们都多久没见了?我老了,都记不住了,反正就是记得好像是有段时间了。” “是啊,有几个月了吧!”文成含笑回应,“这些日子我太忙了,都没空过来拜望族长爷爷您,还请爷爷您不要和我生气啊!” 他说着,随便朝老族长拱拱手,就当做是行礼了。 老族长眉头皱了皱,他慢慢站起来。“你是举人老爷,又是县太爷的女婿,当然有的忙了。爷爷明白的,我这不是这些日子从来都没找过你吗?只不过文小子,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给爷爷一句准话了啊!” “好啊!爷爷您想听什么?”文成连忙点头,态度温和得很。 “这个我不是早和你说过吗?我们家在镇上做生意的事——” “哦,这个啊!”文成点头,“这个我之前去县城的时候就和岳父商量过了。岳父大人说,我才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马上还要去考春闱的,这段时间切不可因为一点小事坏了名声。所以在去参加春闱之前,我都必须洁身自好,任何有损我名声的事情切不可沾。” 老族长眼神一暗。“你这个意思,是办不成了?” “是我岳父不同意。”文成轻声说着,“爷爷您也知道,我岳父当了这么多年官,他的眼睛毒辣,考虑得也比我长远多了。我是小辈,当然得听他的。” “就不能通融一下?我只是想让你去和里正打个招呼。就说一句话的事情,都不行吗?”老族长低声下气的问。 “不行。”文成毫不犹豫的摇头,“岳父交代了,任何事情都不行。” 老族长一脸失望。 文成见状,他也一脸愧疚。“爷爷,对不起。实在不是我不想给您帮忙,可您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考中了举人,马上还要考进士呢!您作为一力支持我走到现在的人,肯定不会希望我因为一点小事功亏于溃吧?” 到头来,要是他考不上进士当不上官,那还成了他的错了? 老族长心里凉飕飕的,他无力的摆摆手。“好,我明白了。以后这事我都不会和你提了。” 文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但马上,就又听族长说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昨天坡子村舒家的那个丫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 文成面色就是一冷。 “爷爷您竟然相信她的鬼话?” “你不用再抓住话柄反问我。现在是我在问你,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老族长忽的沉下脸,疾言厉色的问道,“你不用跟我说别的,你只说是,还是不是,那就行了!” 文成皱皱眉。“爷爷……” “是,还是不是!” “好吧,是。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文成慢悠悠的回答。 老族长立马身体一僵,老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好一会,他才长叹口气。“成小子,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啊?” “我当然知道。”文成点头,“而且,族长爷爷您既然都已经想到要问我这些话了,难道您老人家自己心里不清楚?您可不是什么糊涂之辈呢!” 被他反将一军,老族长又怔愣了好一会,才幽幽的出了口气。 “我哪不糊涂了?我这不糊涂得厉害吗?不然,我干嘛会帮你掩盖这事,还把谷子村的人给拦在外头,还帮你编谎话,把责任都推到舒家头上去?” “不,这恰恰证明您老人家不糊涂。您知道这么做对您有好处,所以就做了。不是吗?”文成笑着说道。 老族长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好处?我有什么好处?从你中了举人到现在,我得到什么好处了?” 文成立马笑脸一收。“爷爷您这是在质问我么?您觉得从我身上好处还没捞够?” 老族长也老脸一黑。“我什么时候从你身上捞到过好处了?从你小时候,我们家的书都是给你白看,你赶考没钱我给钱。你说等你中了居然就回来娶我家喜丫头,可到头来哩?喜丫头被你坏了名声,随便找了户人家嫁了,日子过得那么惨,我也没说过你一句。你娶媳妇,你家盖房子,我也出钱出力。到头来,我就让你去里正那里帮我说句话,你也不去!现如今,你还反过来说我捞了好处?” “爷爷,您这就是贪心不足了。”文成摇头,“对,我承认,这些年我的确得了你们家许多好处。可你们对我好,不也是从我中了童生之后,从先生嘴里知道我文采好,肯定能中秀才后才开始有所动作的吗?而我自打中了秀才,就到处夸你们,讲你们家的恩德,讲了足足一年!为了让你们相信我,我还把陪伴我五六年的发妻都给赶走了!她还差点被你们害得没了命!”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老族长被他这番话给震惊了。 “的确,一开始我对你好,是因为先生说你肯定能考中秀才。我为了坡子村的将来,开始为你出钱出力。可后来是谁自己来我跟前说他和我外孙女情投意合,又口口声声说他和舒家那个丫头没感情,愿意休了那丫头娶我外孙女的?要不是冲着你这句话,我至于顺水推舟,在你们要除掉那个丫头的时候,答应把她给浸猪笼吗?结果到头来,一切还都成了我的错了?” 虽说这半年多的时间来,族长已经一次又一次的对文成感到失望了。但是,之前那许多次的失望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今天这一次。 现在文成的每一句话,都跟一把刀子一样狠狠的戳在他胸口。现如今,他胸前早已经千疮百孔,他那张老脸上也血色尽失,全靠手里那根拐杖勉强支撑着身体。 文成听了,他只是轻轻一笑。“我要是不那么说,你怎么可能真对我掏心掏肺?” “你!”这话又是重重的一刀子捅进他的心窝子里,老族长狠狠一抖,死死盯着他说不出话。 文成脸上的笑容越变越冷。“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和你们多计较。本来今天你就算不找我,我也是要来找你的。舒春花那件事,还请爷爷您继续帮忙,堵住他们一家人的嘴才好呢!” 老族长嘴皮子抖索了半天,才艰难吐出一句话:“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有脸让我给你擦屁股?” “不,这可不是给我擦屁股,而是给咱们坡子村保持脸面。”文成含笑摇头,“我可是坡子村里考出去的第一个举人,下一年大比之年还很有可能考中进士。到时候,就算我不提携你们,你们肯定也能沾上我不少光。可如果这个时候我身上出点什么事,那对村子的影响绝对是毁灭性的。您是族长,见多识广,肯定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对吗?” 老族长惨白着脸没说话。 文成就笑一笑。“好了,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我夫人还在生气,等着我去哄她呢!” 而后,直接转身扬长而去。 老族长眼睁睁看着他潇洒的离开,又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了自己。他才不禁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是造孽啊!” 第98章 扎心的事实 可不管嘴上怎么骂,他自己心里清楚——文成说得没错。 如今整个坡子村的荣辱都已经系在了文成的身上。一旦文成有个好歹,那么他们之前投在文成身上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不说,接下来他们也都别想在十里八乡抬头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算和文成闹掰了,又能怎么样? 他还是得强咬着牙,继续给他擦屁股、做脸! 可是,之前不管怎么样,他都还能在心里劝慰自己,好日子在后头哩!可是现在,听完了文成这么一番话,他是心如死灰,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了。 “文成啊文成,你可真会推卸责任!明明是你瞧不上你家里那个小媳妇,又想获取我的全部信任和支持,才故意和我外孙女来往,假模假样的说要娶她。可到头来,你娶了县太爷的闺女,我却成了拆散你们原配夫妻的人!好处都是你的,坏事都是别人干的。你可真是聪明、真是聪明啊!”他坐在地上,不停喃喃自语。 说着话,他又不禁想到了舒春兰之前说过的话。 “你以为出掉了我,你的外孙女就能嫁给文成了吗?那你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实话告诉你,文成他早就已经看不上村子里的女孩了。不信你等着看!” 现在,事实摆在面前,那丫头真的说对了。 再想到自己随便嫁了、如今日子过得凄凄惨惨的外孙女,老族长老眼里滑出两滴浊泪。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低声说着,慢慢倒在地上。 轰隆隆—— 此时,头顶上又一阵惊雷滚过,雨点下得更大了。 文成和老族长之间的对话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至于舒春花那一场闹腾,文成的媳妇宋氏终究还是记在了心里。不管文成怎么解释赔小心她也不听,而且越看文成越心烦。于是,在婆家待了没两天,她就又回娘家去了。 瓢泼大雨也没有拦住她一颗急切想要回娘家诉苦的心。 文成见状,只能苦哈哈的也追了过去。 而因为这件事,坡子村的人也恨上了谷子村的人,两边的人只要凑到一起就会吵架,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坡子村的人戳着谷子村人的鼻子骂。 谷子村的人被骂得受不了,就气呼呼的跑回去舒家门口破口大骂。把一口气给出够了,才转身离开。 舒春花遭了这样的事情,本来精神就已经很不好了。现在还被乡亲们天天轮着骂,她慢慢的就更不对劲了。 而她爹娘也受不了,竟然也都转头开始骂她不要脸,勾引文成。又嫌她丢人现眼,他们夫妻俩赶紧去深山里找了一个娶不上媳妇的鳏夫,只收了一两银子的聘礼就把舒春花给嫁了。 从那以后,舒春花这个人就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得知舒春花最后的结局,舒春兰心里也感慨万千。 “一开始我还好心劝过她几次,她偏偏不听。结果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那完全是她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可不是吗?明明你的下场都已经摆在跟前了,你们又都是姓舒的,他们要真有点脑子的话,就该知道要和姓文的保持距离才对。可是那姐妹俩一个两个的,还都以为自己不同寻常,死活要往那男人跟前凑。到头来落得这个结局,真是她们自作自受!我都懒得可怜他们!”在舒春兰身边这么长时间,六婶的思维也被她给影响了。 说着话,她又看看外头还在下个不停的大雨,立马注意力就转移了。“你说这雨都下了快半个月了,怎么还没停下来的迹象?再这么下下去,地里的稻子都要烂在地里了!” 对庄稼人来说,地里的收成才是最主要的。至于其他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全都靠边站! 舒春兰听了,她也不禁敛眉。“的确,今年这个雨下得太不寻常了。往年就算是下,下个一两天也就停了,哪像现在,一下半个月都没个停的时候?” 现在他们名下没地,她考虑的自然就不是地里的庄家,而是和醉仙楼合作的铺子。 如今下了这么多天的雨,下山的路都给水给泡烂了。郑宏每次出去回来都是一身的泥,一双鞋子更是被黄泥糊得几乎看不出原样了。他一个大男人都这样,舒春兰一个弱女子就更难走。所以,他都好些日子不许她出门了。 可是算算日子,和章掌柜约定的日子就要到了,他们必须出门一趟。 只不过……这样的境况下,铺子还开得起来吗? 等到今晚上郑宏回来,舒春兰把心里的忧虑和他说了。 郑宏也皱皱眉。“既然他们没说不干,那就是干。时间到了,我们就过去。” “好吧!”舒春兰这才点头。 等到了约定的日子,他们俩果然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不过郑宏还是没舍得让舒春兰下地,他从出了房门就把舒春兰背在背上,夫妻俩一道下山去了。 山上的道路经过雨水多日的冲刷,现在已经泥泞不堪。郑宏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动不动就一条腿深陷在泥潭里,半天才能拔出来。 好容易走到山下,时间都已经是中午了。 两个人再一道往村外走,就看到外头农田里也已经蓄满了水。地里还没全黄的稻子也都大片大片的倒在地里,被雨水无情的冲刷着。许多村民都戴着斗笠站在田埂上,对着眼前的状况满心焦急,却也束手无策。有些农妇都急得坐在田埂上哭。 “哎,这雨真不能再下下去了。”舒春兰低叹一声。 郑宏轻嗯了声,就继续背着她往龙门镇那边去了。 往龙门镇去的路也已经变得滑不溜丢的,两个人用了比往常多上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赶到。 “郑老板,郑娘子,你们还真来了!”见到他们一身泥污的出现在店门口,章掌柜赶紧迎出来,“刚才我还在和小公子说,要是你们今天不来的话,明天我们就派车去请你们过来呢!” 这么说,他们还真打算继续把铺子给办下去? 舒春兰心里暗暗诧异了一番,连忙跟着章掌柜去后院先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都给换了,然后一身干爽的随着章掌柜去了前头二楼的厢房。 这次章掌柜带他们去的厢房是位于二楼最里头的一间。 推开房门,舒春兰就被这里他华贵的装饰给震惊到了。 这样的华贵,倒不是说厢房里头有多富丽堂皇。平心而论,这里头乍一看去,并没有多少叫人眼前一亮的好东西。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里头的家具都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打造的,无论是家具的款式、还是里头的摆设,也全都独具匠心,叫人说不上哪里好,可就是觉得心里舒服。 不过,更让人舒服的还是坐在厢房里头的那位年轻的公子。 看他年纪应该也才十七八岁,一身的锦衣华服并没有让他显得稚嫩,反倒更映衬得他眉目清朗。这么多人里头,舒春兰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也一眼就注意到了舒春兰夫妻俩。 霎时他目光一闪,连忙站起身。“这两位应该就是龙门镇坡子村的郑老板夫妻了吧?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得多啊!” 舒春兰连忙冲他屈身行个礼,郑宏也点点头,当做是拜见了。 这位年轻公子自然就是醉仙楼的少东家莫文华。虽然他年纪不大,可身为家里的男丁,他从小就跟着父兄游遍商场,十五岁就已经独当一面。到现在,莫老爷已经正式把龙门镇上的醉仙楼交给他打理了。 只不过,开酒楼只是莫家手中的生意之一,龙门镇上的生意更不是重点,所以莫文华很少来这边。今天能为了和舒春兰他们开铺子的事情他亲自走一趟,这就已经足以表示他对这件事的看重了。 舒春兰和郑宏心里都明白,因此也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关于开铺子的一些具体事项,其实章掌柜都已经和他们说得差不多了。这次莫文华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做最后的确定,以及在开业那天露个面,也算是给铺子增光添彩了。 所以双方见面,莫文华十分的意气风发,说话间还好好展望了一下未来。 舒春兰却没有这么乐观。“莫公子,现在这里连下了半个月的雨了,下头的百姓们都快愁死了。你确定现在咱们这个铺子还开得起来吗?” “开得起来啊!”莫文华毫不犹豫的点头,“下头那些平头百姓的日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们一个个都饿死了,那也饿不死那些能在酒楼里吃吃喝喝的人!” 舒春兰心口一紧。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过惯了苦日子,差点都忘了那些富贵人家是如何的骄奢淫逸了。 是啊,莫文华说得一点没错。 能开得起酒楼、又在酒楼里吃吃喝喝的人,那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地里再欠收,那也少不了他们的山珍海味。反正到头来,真正吃苦受罪的就只有那些一年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平头百姓了。 所以说,什么士农工商,都是假的!农民的日子向来都不好过! 想清楚了这一层,她就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和郑宏一道脱离眼前这靠天吃饭的日子。还有六叔一家,她也要带着他们一家人一起! 第99章 生意兴隆 “莫公子说得没错,之前是我们太过狭隘了。”舒春兰连忙点点头,唇角也勾起一抹浅笑。 看到她的面色转瞬间就从惊愕变成了惆怅,紧接着又转为坚定,莫文华眼中也浮现出一抹兴味的光芒。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么这两天郑老板你们还请在这里住上两天。三天后,咱们一起给我们的精铁铺挂彩开业啊!”他笑呵呵的说道。 “这是当然。那毕竟也是我们家投入了莫大心血的铺子啊!”舒春兰点头。 莫文华见状,他眼中的兴味顿时更浓厚了。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时间里,哗啦啦的大雨也从没有停歇过。唯独有几次夜里雨点变小了一点点,但等到了白天,就又开始慢慢变大,砸在人身上,疼得很。 因为这连绵不断的大雨,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大街小巷倒是被雨水给冲刷得干干净净的。 一转眼就到了精铁铺子开业的日子。 这天的雨好歹小了点,可也淅淅沥沥下个不住。 早在开铺子的事情定下后,莫家就已经往外放出话去,告诉县里其他酒楼,他们家的锅子和刀子都是从哪里买的。更给一些相熟的人家下了帖子,请他们过来观礼。 所以到了开业这一天,他们铺子所在的这条街上竟也聚集了不少人。 “吉时到,披红挂彩咯!” 随着掌柜的一声吆喝,挂在铺子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莫文华也和郑宏站在牌匾下头,两个人一道用力一拽,将蒙在牌匾上的红布扯下来,露出上头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莫氏精铁铺。 这个铺子主要还是莫家出资,也是莫家派来的掌柜伙计照顾,自然也就冠上了莫氏的名号。舒春兰对这个并无异议。现在他们身上还一堆破事,她也不想再往身上揽麻烦,所以让莫家出面,他们在背后闷声发大财,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在铺子开张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郑宏可是日赶夜赶,又打出来五六套锅子,还有十套刀子,现在都摆在了铺子里。 铺子正式开张,打开大门,客人们立马一拥而上,纷纷围着锅子刀子观察起来。这一看,他们顿时眼睛就亮了,对着这些东西赞不绝口。 一些本来就准备来买上一套刀具锅具的人,二话不说立马拍板就定下了。有的人看着这些东西喜欢,也忙不迭的订了一套。 原本一套锅子四只,一套刀子八把,摆出来还很占了些地方的。可随着你一套他一套的买走了,铺子里立马就变得空空荡荡的。 而且不到半个时辰,这些锅子刀子就都被人给买光了! 有人稍稍迟疑了一下,再去掏钱的时候,就发现东西已经没有了。他们顿时捶胸顿足,后悔得不得了。 莫文华带着舒春兰夫妻俩在下头逛了一圈,就到了上头二楼坐着喝茶,一边听伙计时不时的上楼来汇报一下情况。 得知东西眨眼的功夫就被卖光了,还有客人拉着伙计的手死活要下订单,还交代伙计等下一批货出来,一定要第一个通知他来领时,他得意的冲舒春兰挤挤眼睛:“看到了吧?我早说过,东山县里的有钱人不少。就算下头的百姓都穷得吃不起饭了,那也影响不到咱们的生意。” “是啊,还是莫公子你高瞻远瞩。”舒春兰点点头。 明明东西卖得这么好,她该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颗心却沉重得很。 悄悄看看郑宏,他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等铺子里的东西都卖光了,莫文华就又领着这些过来捧场的客人们去醉仙楼开了一桌酒席。郑宏身为打造出这些锅具刀具的人,自然也被莫文华给拉了过去。 男女有别,舒春兰就没有过去。她留在后头房间里画花样。 前头的酒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告一段落了。当郑宏回来的时候,舒春兰远远的就闻到他身上一股酒臭味。 她连忙把他给推到净房。“赶紧先洗个澡!你身上臭死了,这是喝了多少酒?” “他们都来找我敬酒,我拒绝不了,就只能……”郑宏讪讪回答。 舒春兰无力摇头,连忙又去外头请人给他煮了一碗解酒汤,郑宏乖乖的喝了下去。 好容易把一身的酒臭味给清除得差不多了,郑宏才躺回到床上,他顺便一把拉住了舒春兰的柔荑。 舒春兰一愣。“你干什么?” “我不喜欢这里。”郑宏说道。 舒春兰皱皱眉。“你怎么了?是酒席上他们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 “没有。”郑宏摇头,“我就是不喜欢这里。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舒春兰就轻叹了口气,她拍拍他的手背。“我明白。那些都是在商场上混多了的老油子,你和他们在一处,肯定没话可说。今晚上和他们一道喝酒,真是为难你了。不过为了咱们家,你只能忍了。不过也就这一次,明天咱们就回家。以后,这铺子里的生意咱们也不用多管,你依然只管好好打铁,把东西打好了送过来这里,然后拿钱,就行了。” “嗯。”男人点点头,这才长出口气,把头靠在她肩上。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 舒春兰摇摇头,连忙拉过被子给两个人盖好,就熄了灯睡了。 窗外继续雨声潺潺,一直到两个人入梦都没有停歇。 第二天起来,过来捧场的客人们也都纷纷告辞。舒春兰和郑宏也去和莫文华告别。 莫文华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见到他们俩过来,他微微一笑,连忙就捧出来一个小匣子:“这是昨天卖出去的那些锅具刀具中你们应得的那一部分,你们点点吧!” 舒春兰打开匣子,就看到里头整整齐齐摆着好几锭白花花的银子,每一锭十两,一共二十锭。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之前她卖给醉仙楼和同福居的锅子是二十两银子一套,刀子十两银子一套。不过现在经过莫家的包装,锅子的价钱涨到了三十两,刀子十五两。不过这个价钱和舒春兰夫妻俩没多少关系,他们一如既往只收一开始的那个价,果子二十两,刀子十五两。多出来的,那都是莫家的辛苦费。 这么高的价钱,那些客人也都眼皮子都不眨的就掏钱了,那就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舒春兰没有任何意见。 所以拿了钱,她又郑重的向对方致谢,就捧着钱和郑宏走了。 离开了精铁铺子,夫妻俩又顺便去农具铺子那边看了眼。现在大雨的天,前头集市上人都少得可怜,就更别提街上的铺子了。 距离集市最近的那些个烧饼铺子、粥铺面馆什么的也大都关了门。就算没关门的,里头也冷冷清清的,几乎都看不见多少人影。 他们的铁匠铺子里也差不多。 当夫妻俩走进铺子里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伙计正坐在柜台后头,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刀把玩着。这个伙计正好就是六叔家的雨小子。 听到脚步声,他连忙站起来,嘴里叫着欢迎欢迎。 不过,当看到舒春兰夫妻俩时,他立马眼睛一亮:“宏哥,嫂子,你们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舒春兰看了看店里的状况。“最近生意怎么样?” “嗨,别提了!”雨小子立马摇头,“这大雨天的,上街来的人都少得可怜。本来平日里咱们铺子里的生意也就一般,现在一个雨一下,老百姓们都盯着地里那点稻子揪心着,谁还有心思出来花钱?要是这雨再这么下下去,大家伙手里那几个钱就更要一文钱掰作两半花了!” 可以想见。 本来老百姓们手头就不怎么宽裕。要是年成好,手头有两个余钱,他们或许会考虑换一把趁手的镰刀锄头什么的。可一旦年成不好,他们连吃饱饭都艰难,那又怎么可能把钱花在其他地方? 所以现在,铺子里生意不好是可以预料的。 只不过,看着眼前这个空荡荡的铺子,再想到莫家那边人来人往的热闹,舒春兰忍不住摇摇头。 这世上,还是有钱人自在啊!年成再差,那也差不到他们那里去。反正一年到头,受苦的就只有那些老百姓们。 被眼前的冷清给感染的,夫妻俩的心情也不大好,就只匆匆看了两眼,把从醉仙楼打包的烧鹅给了雨小子,就双双告辞回家了。 等回到家里,六叔六婶夫妻俩也正面对面坐着,夫妻俩你一下我一下,轮流不停的叹气。 舒春兰见状就问。“你们还在为地里的事情发愁?” “可不是吗?”六婶一脸愁容,“这雨看样子还没个停的时候。我们刚才还在商量,接下来两天,雨要还这么下的话,那我们就得去地里把稻子给割了!” “可是,这不还没到收稻子的时候吗?”舒春兰低呼。 “那又能怎么样?现在抓紧时间去割,好歹还能收点粮食。不然就这么让稻子泡在水里,等到了时候再去,地里就只剩下一堆烂谷子了!”六叔不停的叹气。 舒春兰不禁皱眉。 六婶又不禁叹了口气。“亏得现在还有雨小子山小子在外头干活,每个月还能拿几个钱回来,咱们一家人还饿不死。要不然,接下来的日子才更难过哩!” “是啊!”六叔感激的看了眼舒春兰,又搓搓手,“不过,我还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就是,宏小子你新打的镰刀能不能先借我们用用?你的镰刀磨得好,割稻子割得快,我们也能抓紧时间多割点回来。就是……在水里各稻子,对镰刀伤害挺大的……” “好啊!这个没问题!”舒春兰连忙点头。 说到这里,她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拉上郑宏的手。“对了,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第100章 一门新生意 她突然一声怪叫,把郑宏连同六叔六婶都吓了一跳。 “春兰,你又想到什么了?”六婶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个回头再说,我们夫妻俩先商量商量!”舒春兰摇摇头,她就赶紧拉着郑宏回房去了。 等回到家里,郑宏听她说完心里的想法,他不禁皱眉。“你真想到这么做?” “这不也是没法子了吗?老百姓们要活命,咱们也要活命。你买了那么多生铁,打了这么一大堆农具,这些都得卖出去,咱们一家子才能有钱过日子啊!”舒春兰无奈一笑,“可是眼下这个状况你也看到了,要是咱们不主动出击,那些乡亲们又怎么可能来买咱们的东西?” 郑宏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就将头一点。“一切都听你的。” 舒春兰惊讶的捂嘴。“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真都不多考虑一会了?” “我相信你。”男人只这么说。 舒春兰立马心里又暖暖的。 “你尽管放心,我可以肯定,咱们不会亏本的!”她笃定的冲着男人微微一笑。 男人点头。“好。”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满载着对她的信任。舒春兰听在耳朵里,她心里也踏实得很。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夫妻俩第二天就又一道往龙门镇走了一趟,这次却是直接找到了同福居。 因为下雨的缘故,同福居现在的生意也清淡了不少。不过,之前好歹因为郑宏打的那一套刀子在镇上扬名了,所以酒楼的生意不算太差,至少在供全酒楼上下花销之余,还能有点盈余。 只不过,习惯了这几个月来酒楼里人来人往、源源不断的往怀里捞钱的日子,现在手里突然一下素净下来,佟掌柜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坐在柜台后头,一只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玩着毛笔。 “哎,人可真是不能惯哩!”他还小声自言自语,“想当初,同福居大多数时候生意也就比现在好不了多少,我不也挺满足的吗?可怎么现在,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如今我就不习惯了?明明醉仙楼那边的状况也和我差不多,我就不该失落才对啊!” 正自说自话,店里的伙计匆忙的跑了过来。“掌柜的,郑老板他们来了!” 佟掌柜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连忙迎出去,果然看到郑宏正和舒春兰手拉着手走进来,郑宏手里还拿着一把湿淋淋的油纸伞,佟掌柜赶紧扬起笑脸。“你们今天怎么又来了?昨天你们不是才刚从这边回去吗?” 这语气,听着怎么有些酸溜溜的? 舒春兰不禁笑了。“佟掌柜你这是在眼红醉仙楼那边刀子锅子生意做得太红火吗?” 佟掌柜就撇嘴。“是又怎么样?我可是知道,他们光昨天一天就挣了不下一百多两银子哩!不过,这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我运气不好,就偏偏抓阄抓到了这个,我认命!” “真的吗?你真就打算这么认了?”舒春兰笑吟吟的看着他。 看着她一脸笑意盎然的模样,佟掌柜突然福至心灵。 他赶紧就摇头。“不认!我当然不认!有你们在哩,我干嘛要认命?” 舒春兰扑哧一声笑了。 “佟掌柜,你老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要脸哩?” “嗨,在钱跟前,脸面算个什么东西?”佟掌柜毫不犹豫的摆手。 舒春兰又被逗得笑个不住。 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佟掌柜也跟着咧开嘴笑了起来。 “两位既然来了,那就请跟我上楼上坐吧!反正后头的厨子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叫他们做几个咱们同福居的招牌菜来招待你们好了!” “好啊!”和他,舒春兰早已经不会假客气了。 他们俩冒着雨赶来,现在身上都湿哒哒的,骨子里也都渗进了一股冷意,现在的确是需要吃喝些好东西来补补。 于是,三个人一同上楼,一边吃饭喝酒,舒春兰一边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哐当! 听完她的说辞,佟掌柜吓得手一抖,杯子都掉在地上。所幸没有摔碎,却也满地滚了好几圈,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响。 “你们、你们这是发疯了吧?”他不可置信的低呼。 “没有啊!”舒春兰笑着摇头,“我们是认真的考虑过了,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所以才来和您商量的。” “可行、可行个什么啊!”佟掌柜低呼,“今年这一场大雨,就算现在停了,地里的粮食也注定是要减产的。收到手里的粮食能不能交够赋税还是个问题哩!就这样,你还要把这上好的镰刀租给他们?你们就不怕他们用了咱们的镰刀,转头就不认账了?” “或许有人会这么做。不过我想,更多的人内心还是质朴的。他们如果拿到一把好镰刀,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是去抢收稻子,回头等攒够了钱,他们也绝对会回头来把钱给还上。”舒春兰笑眯眯的说道。 佟掌柜眉梢一挑。“你就这么自信?”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商量了。”舒春兰笑说道,“而且时间紧迫。如果佟掌柜你也同意的话,咱们就得赶紧做准备了。” 佟掌柜眼带复杂的看着她。“那如果失败了哩?” “失败了,那我们也认啊!”舒春兰立马回答,“也不过几十两银子的损失,我们赔得起!反正还有莫家那边的钱撑着呢,我们饿不死!” 佟掌柜顿时嘴角抽抽。“你们倒是想得开。” 寻常的农家子弟,要是终于发达了,那肯定是要想方设法的把这钱给捂好了,然后再去赚更多的钱。可这对夫妻俩哩? 他们也才刚赚了一点,结果现在就要拿出来一大半贴到别人身上去? 在佟掌柜看来,他们这根本就是在把钱往水里砸。 可是,既然这对小夫妻都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了。现在过来告知自己这件事,那也是在咨询自己的意见。如果自己愿意,那就和他们一起干。如果不愿意……他绝对相信,他们就会自己去干了! 没错,他们就是这么张狂! 而他,既然都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手头也并不缺钱,他干嘛不和他们一起张狂一把? “好,我答应了!”心一横,他干脆把头一点。 反正不就是几十两银子的损失吗?这大半年来,同福居也已经多赚了许多个几十两了。大不了现在他就拿出一点钱来陪这对夫妻俩玩一玩! 就算到头来赔了,好歹也让他们看清了自己的诚意——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和他们合作的! 那么,以后他们有什么好处,肯定还会想着自己。他要的也不过是这个效果罢了。 舒春兰当然知道佟掌柜目的不纯。不过,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目的啊! 反正不管大家各自怀着什么心思,只要好好干活,那就行了。 如此想着,她就点头。“那好,这是就这么说定了!” 有佟掌柜加盟,这事就好办多了。毕竟佟掌柜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统筹规划的能力比他们强多了。佟掌柜认识的人也多,舒春兰夫妻俩都不用自己跑腿,他们只需要和佟掌柜一起把事情给商量好,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佟掌柜安排好的人去跑了。 接下来几天,瓢泼大雨依然连绵不绝。 对老天爷绝望了的老百姓们再也没了耐心去等待天气放晴,大家纷纷挽起裤腿,下地去收割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稻子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群穿着青色短打、背上背着背篓的年轻人四散到了乡间地头。 只要看到人,他们就热情无比的迎上去,向正在地里忙碌的百姓们推荐自家的镰刀。 “天门镇坡子村里那位郑铁匠,你们知道的吧?他的手艺可是好得很,只要用过他打的铁器的人就没有不夸的!我背篓里的镰刀就是出自他的手,又锋利又好用,割起稻子来又快又好,你们要不要租回去用两天?” 至于钱嘛…… “这个你们先不用急着给,镰刀你们拿着,只要现在给我立一个借据,以后等你们手头有钱了,再去天门镇上的铁器铺子里把钱补上就行。只要三年之内还钱,保证一文钱的利息都不要你们的!” 许多人都将信将疑,迟迟不敢把刀子给接过去。 但也有人胆子大的,就一把夺过镰刀。“反正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这镰刀我收了,先把稻子割了再说!能多割点就能多卖点钱,说不定租镰刀的钱就回来了哩!” 只要有人带头,其他人就跟着胆子大了起来。每两三天,这些镰刀就都被人给瓜分一空。 “他们还、还真敢要啊!”佟掌柜得知消息后,他不禁咋舌。 舒春兰轻笑。“您可真是小看了老百姓对田地的感情。” “是啊是啊!我还小看了你的胆量哩!”佟掌柜忙不迭点头,就去将那些成扎的借据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好。 龙门镇上的铁器铺子到处租借镰刀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县城。 因为下雨的缘故,宋氏一直没有回去坡子村,她就留在了娘家安胎。 一听说这事是舒春兰他们推动的,宋氏就撇嘴。“好好一个女人,不在家里相夫教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些幺蛾子,也不知道她男人怎么受得了她的!” “这世上,不是只有在家相夫教子才是好女人。”县太爷听了,立马沉声驳斥道。 第101章 抢占功劳 宋氏被训得一愣。 连忙回头去看,就见县太爷正冷着一张脸从外头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衣冠楚楚的文成。 自从宋氏在这里住下后,文成就匆忙赶来。然后,他就也没有再回去乡下了。 只不过,直到现在夫妻俩都还没有和好就是了。 走进门来,文成连忙冲着宋氏讨好的一笑。 宋氏却轻哼了声,不悦的扭过头。 文成见状也不生气,而是好脾气的笑笑,就继续跟在岳父身后。 县太爷走到太师椅上坐下,才招手把大儿子叫过来:“这件事,你怎么看?” 宋大公子连忙开口说道:“这件事,说来也是双赢。一方面,如今百姓都忙着收割稻子,的确需要好一点的镰刀来辅助,郑铁匠的镰刀质量在整个东山县都是数一数二的,租借给百姓,能解百姓眼前的困境,他们租借的价钱也不贵,大家自然乐得采用。另一方面,他们又何尝不是借助这件事情把自家的名号给打得更加响亮了?而且,一文钱两天,这个价钱委实不贵,但也不算便宜。毕竟镰刀用完了,他们收回去,再重新打磨一下,就又是一把新镰刀,又能重新卖钱。他们根本就不亏!” “说得没错。”县太爷满意颔首,又问了其他几个儿子。 几个儿子也都各抒己见,但说法大致都和宋大公子差不多。 问完了儿子们,县太爷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文成身上。“你又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的好处,几位兄长都已经说过了,也都说得十分全面,小婿就不多言。不过,小婿觉得,既然这个法子这么好,那岳父您何不在全县推广呢?”文成笑说道。 宋氏一听——他这是在帮那个女人吗?她就脸一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县太爷却眉梢一挑,俨然对他这个提议十分感兴趣。“你这话什么意思?和我仔细说说。” 文成就认真的解释起来。“这件事,诚如几位兄长所说,是双赢的事,想来岳父大人您也是赞同的。如此一来,这个只在龙门镇下头施行的话,那范围实在是太小了。全县上下,受灾的百姓不知凡几,岳父您身为一地父母官,本来就该为百姓谋福祉才对。尤其是这个紧要关头,您更要站出来,尽力为大家解决困难。所以,小婿觉得,此法甚好,岳父您也可以大力推广,一方面是为百姓们解决了近在眼前的麻烦,一方面也是帮那些卖不出农具的铁匠谋了一条生路。当然,最要紧的,还是乡下表现出了您对子民的拳拳关爱之心,对上也能让上官看到您振兴一地的决心。” “嗯,照你这么说,这法子倒是可行。”县太爷捋着胡子想了想,就将头一点。 文成含笑垂眸。 县太爷又仔细想了想,他就拍板。“好,事情就这么定了!” 而后,他叫了几个儿子的名字,迅速给他们分派了任务。 末了,他又看了眼文成。“这些日子,本县要去下头几个受灾最严重的村子看一眼,你和我一起去吧!” “是,小婿知道了!”文成眼睛一亮,赶紧点头。 等到晚上,文成回到房里,他看到宋氏还背对着他坐在床前。就算听到丫鬟叫姑爷的声音,她也跟没听到似的,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文成扬起笑脸,主动走过去。“夫人,天气凉,你怀着身孕,就别在这里待着了,当心冻坏了身体。” 可手才刚碰触到宋氏的胳膊,就被她一巴掌拍开了。 文成一脸茫然。“夫人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宋氏冷笑,“你不是一直都惦念着你那个无缘的前妻吗?既然如此,那你干脆就去找她啊,还假惺惺的在我跟前献什么殷勤?” 文成一愣。“夫人你是不是想多了?” 宋氏冷哼。“怕是你觉得我想多了吧!” “哎!”文成立马一声低叹,“好吧,我就知道夫人你聪慧过人,我的这点小心思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去的。” 看看看看,他果然承认了!宋氏胸口堵得不行,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马上,就听文成说道:“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这么做,的确是为了压住那对男女身上的光芒。夫人你真聪明,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岳父都是听我一字一句的和他解释清楚后,他才明白我的用意呢!” “你说什么?”宋氏猛地一惊,她赶紧回头。 就见文成点头。“是啊!你看,如今要是岳父不动,那整个县里就他们动得最欢。现在还只是龙门镇,可以他们的野心,接下来他们的势力肯定会慢慢渗透到其他几个镇上去,可那样就显得他们太猖狂、又显得岳父太无能了。所以,岳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接手了他们的事情。那么,这件事就变成岳父主导,自然功劳也就落到了岳父身上。他们充其量不过是岳父手下的一枚棋子,听岳父的话办事的。那就不足为虑了。” 原来是这样! 宋氏可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时间,她心头的愤怒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欢喜。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种名为惭愧的情愫浮上心头。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文成,欲言又止。 文成此时却已经执起了她的手。“说起来,为夫还要感谢夫人你呢!” “啊?你谢我什么?”宋氏不解。 “我要谢谢夫人你负气离家啊!要不是因为你气冲冲的回了娘家,为夫又怎么会跟着你过来。然后,就在这里留了下来,再正好遇到这件事、撞到这个机会?”文成笑呵呵的回答道,“眼下,岳父都已经说了,这件事他会带着我一起做,也就是说,回头有功劳的话也会分给我一些。而为夫能得到这些功劳,可不就是多亏了夫人你?” 宋氏立马被他含情脉脉的说辞弄得满腔羞涩。 “你胡说些什么呢?”她连忙甩开他,“这都是你自己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这些都是夫人你的功劳,为夫心里都记着呢!以后为夫入朝为官,肯定也少不了夫人你的帮助。还望夫人你以后也一定要坚持这样督促为夫,让我不停上进才行呢!”文成死活抓紧了她的柔荑,不许她放开。 宋氏又甩甩手,眼看甩不开,她才终于羞答答的低下头。 “你这个、这个油嘴滑舌的坏男人!”她低声骂了句。 文成却一把把她给拥进怀里。“夫人真是冤枉死为夫了!为夫这辈子可就对你油嘴滑舌了。而且,以后也只有你一个人!” “去你的!”宋氏低叫着,身体却慢慢往他怀里滑得更深。 文成紧紧搂着她,含笑的眼底却迅速划过一丝阴霾。 这件事,县太爷既然决定插手,那自然是雷厉风行,第一时间就叫人通知到了舒春兰他们这里。 佟掌柜得知消息,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堂堂县太爷,竟然也这么不要脸,竟是堂而皇之的干起了抢别人功劳的事情?” “这样不挺好吗?”舒春兰笑说道,“咱们能力有限,偌大的东山县肯定管不过来,县太爷现在插手再好不过了。而且,咱们都已经出了一阵风头了,那就够了。做人还是不要太高调了,不然四面八方的眼睛都盯着你。谁知道哪次一不小心,就有人从背后捅上一刀子,把咱们给捅死了?” “唔,你这么说也没错。”佟掌柜这才稍稍消了点怒气。 只不过,他怎么想,怎么都还觉得气不顺。 “这里头肯定有姓文的手笔在!那家伙可是一直看你们不顺眼哩!”他又忍不住气呼呼的骂。 “我知道啊!”舒春兰点头,“不过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抢占先机了。至于姓文的……他现在肯定在怄气哩!” “咦,为什么?”佟掌柜想不通。 明明都已经抢走他们的功劳了,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因为,如果我没有和他分开的话,那么现在这件事就应该是我给他出主意,然后他再去建议县太爷。然后,他就成了最大的功臣,到头来也会分到除了县太爷之外最大的功劳。可现如今,一开始的风头被我们出了,他也只是顺势而为给了县太爷一个建议。这样,他占的功劳就少了。这对于一心想要往上爬的他来说,难道还不够让他窝火的?”舒春兰笑说。 “哈哈,还真是!”佟掌柜立马反应过来,他瞬时也高兴得直拍手,“活该!这就叫自作自受!这就是他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下场!” 只是笑着笑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头看看那边的郑宏。 却见郑宏一脸平静,依然稳稳的坐在那里磨着镰刀。只是,他握着刀柄的手似乎收得太紧了点?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又不禁一笑。 “不过,其实我能想到现在这个法子,也都是因为宏哥。要不是知道宏哥的本事、咱们又一起开了这个铺子,我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里来呀!所以在我心里,最大的功臣还是得宏哥。” 文成听了,他的手才一松,嘴角微微往上翘上去一点点。 第102章 找上门来 不过,既然是县太爷插手了,而且事情又推广到全东山县去,郑宏只身一人打出来的镰刀就完全不够用了。所以,文成就和县太爷的大儿子等人各自奔赴各个县城,找到当地最好的铁匠,商议起租赁镰刀的事情来。 有官府作保,铁匠们自然乐意跟随。百姓们能拿到新镰刀抢收稻子,也一百个乐意。 双方一拍即合,事情就无比顺利的推行了下去。 再过五六天,全县上下的稻子全都收割完毕。连下了将近一个月的雨也终于停了,阴霾了许多日子的天空也终于放晴。 这个时候,地里残留的稻梗早已经泡得稀烂,根本捡都捡不起来了。 “多亏了及时把稻子给收了。不然,等到现在天晴,我们还能收个鬼啊!”六婶见状,她不禁小声嘟囔。 只不过,稻子收了是一回事,真正收到手的能有多少粮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家在感叹之余,也都忙着脱谷子,找地方将湿漉漉的谷子晒干,能收回来一点是一点。 而县太爷那边,他则是一下名扬整个安东府! 毕竟,这场大雨下得凶猛,大半个安东府都遭了秧。但全省上下,独独只有东山县及时反映过来,组织百姓们一起抢收稻子。此举也被知府大人给看在了眼里。 等到灾后各地轻点损失、计算收上来的谷子量,东山县的损失在安东省下头所有县城里也不算小的,但收成却是名列前茅的! 知府大人知道后,特地将东山县的宋知县叫过去表扬了一通。 县太爷自然也把文成给带了过去。得知这件事就是文成建议的,知府大人又毫不吝啬的把文成给狠狠夸了。末了,知府大人还特地赏了他一匹绸缎,等到文成再回到坡子村的时候,他就是穿着这匹绸缎做的衣服。 因为他立了功,宋氏也觉得脸上有光,才终于把舒春花的事情抛诸脑后,夫妻俩手拉着手一道风风光光的回家了。 那次撕破脸后,老族长对文成的心思也淡了不少。所以这次他们回来,老族长都没有出来迎接。但黄松黄远等人得知消息,还是主动过来了。 文成见了他们,一如既往的温和的问好,还主动问起老族长的身体。 “哎,爷爷年纪大了,本来身子骨就不大好。这些日子一场大雨下来,他更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都已经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了!现在天气刚刚放晴,我们想请他下来走走他也不干。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好。”黄远一脸担忧的说着。 “哦,这样啊!”文成点点头,“既然族长爷爷还病着,我就不去打搅他了。让他先好生调养调养吧!等他能下床了,我再去拜见。也免得又惊动他老人家,反叫他病得更重了。” 黄远忙不迭点头。“没问题!你媳妇现在怀着孕哩,你也的确别和爷爷走得太近了,当心过了病气给你媳妇!” 对于他如此通情达理的表现,文成求之不得,也果然顺着他的意思做了。 文成夫妻风光回归,这消息舒春兰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不过,在得知老族长破天荒的没有出来迎接他们的时候,她就轻轻一笑:“看来,这两个人已经闹掰了啊!可真够快的!我还以为他们怎么也得再虚情假意的互相糊弄上个一年半载哩!” “那还用说呀?没看到文举人现在都已经成了县太爷身边的红人了吗?就连知府大人都夸了他好几句。人家身份高贵着哩,又哪还看得上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六婶轻哼。 如今他们一家早已经看穿了文成父子俩的真面目。所以得知这个消息,他们一点都不意外。 舒春兰也就只是轻轻一笑,淡淡说了句:“不过,就算私底下决裂了,可为了面子上好看,他们肯定还是会继续貌合神离一段日子。但至于是多久嘛……其实我希望是能再久一点的。” 这也算是对老族长一意孤行的惩罚了吧? 明明当初她都提醒过他了,可是这一位一心想要培养出村子里第一个举人乃至官老爷的老人家却是钻进了牛角尖里,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在明知道文成父子是在故意制造借口要除掉她的时候,他也顺水推舟、真个当众把她给浸了猪笼! 结果现在,老族长成了第二个她,再次经历了被文成榨干利用价值后一脚抛开的命运。 只不过,她在发现不对的时候就赶紧撤离了。而老族长……他还有这个机会吗?舒春兰深表怀疑。 “呀呀呀……”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湿漉漉的咿呀声。舒春兰立马回头,就看到她的宝贝女儿正在地上一通乱爬。刚给她换上的新衣裳又灰扑扑的一片。小丫头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爬个不停,小嘴也咧得大大的,开心得不得了。乍一看,跟个小泥猴似的。 “郑破晓!” 舒春兰见状,她立马气得一声大吼。 小丫头一听到声音,她顿时调转方向,呼哧呼哧的往爹爹那边爬了过去。等抓住郑宏的裤脚,她就死命的往郑宏身上爬。 郑宏赶紧弯腰把女儿抱起来,小丫头也就顺势把小脑袋钻进他怀里,跟只小鸵鸟一般。 这个时候,舒春兰也已经跑过来了。 “你把她给我放下来!”她没好气的低吼。 郑宏却还抱着女儿。“孩子又没做错事,你别太凶了。你看,她都被吓到了。” “她被吓到才怪!她这是故意在你跟前装可怜哩!”舒春兰没好气的说着,“这死丫头,我跟她说多少遍了,不许在地上爬!要爬去床上爬都行啊!可她就是不听,没事就在地上一通乱滚。你看看,她都把自己给弄成什么样了?这还有没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小丫头感受到了娘亲的怒意,又赶紧往爹怀里钻了钻。 郑宏自然也看到了刚才女儿的模样。可他却没有生气,反而一脸赞同的点头、“晓丫头身上是脏了点,可没关系。好歹孩子动作敏捷,这说明她身体很健康,这是好事。” 好事个头! 这世上有一百个法子可以让她证明自己身体健康,为什么她就偏偏要用她老娘最不喜欢的一个? 甚至,就连她老爹都站在她那边,还指责她太凶! 舒春兰更被气得不行。 “你说,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她那边?”她冷声问。 郑宏一怔。“非要站队吗?” “没错!”舒春兰定定点头。 “那……” “嗯?” “我还是站晓丫头吧!”男人想了想说。 舒春兰瞬时又被起了个半死。“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孩子还小,她都不会走路哩!”郑宏小心翼翼的说了句。 “好!我知道了!”舒春兰算是明白了。她咬牙切齿的点头,“既然你这么心疼她。那好,今晚上你们都别吃饭了,一起在外头玩吧!随便你们想怎么玩都行!” 她不管了! 她真的生气了。 夫妻这么久,郑宏太了解她的脾气了。 一见如此,他心里莫名也有点瑟缩。 他抱着女儿,小心翼翼的往舒春兰那边靠过去。但舒春兰一个眼神扫过去,他就被吓得不敢动了。 六婶在一旁看着,她都一脸无奈。“宏小子,你真太惯着晓丫头了。这孩子还小,可不能一直这么惯着。尤其是女孩子,她以后可是要嫁人的哩!所以啊,从她小时候开始,你们就得多教教她什么叫贤良淑德,这样等以后嫁到婆家才能好好的伺候相公和公婆啊!” 这话说得……舒春兰眉头微皱,她有些不爱听。 郑宏的反应更强烈。 “我的女儿,不需要贤良淑德。”他说。 “你这小子,又说些什么哩!”六婶连忙低叫,“一个女孩子家,她不学这些,以后怎么嫁人啊?” “她要不想嫁人,那不嫁就是了。我养着。”郑宏说。 “你这可不是胡说!”六婶连忙摇头,又看舒春兰,“你还不赶紧教育教育他!瞧瞧他都说的些什么话!” “其实,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啊!”但没想到,舒春兰也跟着点头了,“要是我的女儿以后只能靠着贤良淑德才能嫁出去的话,那我觉得她还不如别嫁了,留在家里好了!反正,我们现在肯定会努力赚钱,争取以后给她留下能够她一辈子花的钱。” 说着,她看看郑宏。“你说是吧?” 郑宏点头。 “你们俩真是……”六婶都被他们给弄得没话说了,“哎不对呀!春兰,明明我是在帮你说话的,可怎么到头来,现在搞得跟我在一起欺负你们了似的?” 舒春兰也才反应过来——是啊!怎么到头来,他们俩又站到一边来了? 她赶紧跳到一边,和郑宏拉开距离。 “女儿的以后是以后,可是现在,我们不能一直这么惯着她!”她义正辞严的宣告。 “可我觉得这样挺好。”男人却说。 这个时候,晓丫头已经从他怀里把小脑 给拔了出来,正昂着头冲他傻笑。 看着女儿纯真的笑脸,郑宏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弯的高高的。 正当父女俩相对傻笑的时候,郑宏突然眼神一冷,猛地一下移开目光,往门口看了过去。 刹那间,那个立在门口的身影一个激灵,一动不敢再动。 第103章 知府大人的赏赐 察觉到他的动作,舒春兰也连忙转头去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他们家门口。 舒春兰立马回转身。“你们来干什么的?” 只见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这两位,并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昨天晚上才刚从县城里回来的文成夫妻俩! 再见到舒春兰,宋氏脸色还有些难看。她根本连正眼都懒得瞧她,只轻轻瞥了她一眼,就高昂着下巴别开头去。 文成也淡淡看了舒春兰一眼,就将一个木头匣子递了过来。“这次租赁镰刀协助救灾一事是你们先想出来的,岳父大人并没有忘记你们的功劳。此次去知府大人跟前述职,岳父大人还将你们夸了好几遍。知府大人也特地给了你们一份赏赐,现在我给你们带回来了。” 说完,他将木头匣子放在地上。“东西我送到了,你们还请笑纳。” 然后就拉上宋氏的手。“夫人,我们走。” 虽然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和舒春兰有过眼神交汇,更美好和舒春兰说上一个字,可是宋氏就是满心的不甘愿。她不想走,又忍不住剜了舒春兰好几眼。 舒春兰就觉得好笑了。“不知道文夫人您这是想干嘛呀?这是在山上走累了,想来我家坐下喝口茶?那你们就请进来吧,我这就去给你们烧水!” “谁要喝你家的水?我害怕喝了肚子疼呢!”宋氏立马如梦初醒,赶紧低喝一声,扭头拉着文成就走。 她才不会给这个女人任何和文成接触的机会! 看看她身边那个傻大个。明明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却一点正事都不知道做,就知道报着个小丫头傻乐。被女人教训了,他也不知道反抗,还傻乎乎随便她骂。这样的男人,送给她她都不要! 而且和他一比,她更觉得文成难能可贵。这么好的男人,她必须牢牢抓紧在手里,不能让任何人抢走了! 心里如此想着,她的双手越收越紧。 “夫人,你慢点慢点!”文成见状,他赶紧扶上宋氏,“当心腹中的孩子,还有你的身子!” 嘴上柔情脉脉的说着,他却又悄悄的回头,目光冷冷的往郑宏身上看过去。目光落在了郑宏……怀里的晓丫头身上。 察觉到这两道过分冰冷的目光,晓丫头吓得嘴巴一咧,放声大哭。 郑宏赶紧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文成的目光。 文成才转回头去。 宋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又不禁撇嘴。“真是个烦人的小丫头。要是我生了孩子,我的孩子肯定不会这样,我一定从她刚生下来开始就好好的教导她,绝对不让她变得这么人见人厌!” “那是当然。夫人你的教导就是极好的,我相信你肯定能把我们的孩子也给教得好好的。”文成连忙应声。 宋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和他一道下山去了。 眼看这两个人特地来他们跟前嘚瑟了一阵才离开,宁丫头气得撇嘴。“他们真不要脸!不就是立了点功劳吗:这功劳还是从你们手里抢过去的哩,可看他们这架势,却跟是从自己指甲缝里施舍了点好处给你们似的。他们也干得出来!” “这不就是他们的风格吗?”舒春兰不以为意。 她把女儿从郑宏怀里接过来,就嘱咐郑宏。“你把匣子拿过来,打开看看。” “你们还真打算要啊?”宁丫头还一脸不高兴。 “为什么不要?”舒春兰反问,“我们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功劳,县太爷在知府大人跟前夸奖我们是我们应得的,知府大人给我们赏赐那也是我们应得的。” “也是哦!”宁丫头想了想,发现她根本无从反驳。 郑宏也就过去把匣子拿过来,当众打开了,舒春兰就看到里头装着一份知府大人的手书,上头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文字,不过大都是没什么用处的。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你们做得很好,予以表扬,以后记得再接再厉! “什么嘛!知府大人给姓文的还能赏赐几匹布哩,干嘛到了你们这里,就这么一张纸就给打发了?”六婶看着都不高兴了。 舒春兰却笑着点头:“这样挺好的。论身份,我们是平民百姓,赏赐当然不能越过县太爷和文成去。论功劳,县太爷和文成这些日子在下头四处奔波,我们却只是想出了这个主意,但没有出门奔走,所以还是他们付出更多。所以,他们得到的好处更多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这一封书信也不错,好歹证明知府大人也是认同我们的付出的。那么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我们,我们也能拿出这份书信去吓唬他们。好歹这也是知府大人亲笔写的东西哩!” “嗯。”郑宏立马点头,对她的说法表示认同。 既然他们夫妻俩都认同了,六婶一家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们俩……哎,就是心眼太实诚了!”最后,六婶只能这么评价了一句。 噗! 舒春兰却被弄得喷笑。 一直到回到房间里,她还忍不住拉着郑宏笑个不停。 “你说六婶是怎么想的?这些日子,她也看我干过不少坏事了,怎么她还会觉得我实诚?说句实在话,这次我之所以不计较,一方面是因为咱们那么做的初衷其实只是为了赚点钱而已,另一方面,今天看到文成那张想笑笑不出来的脸,我就已经觉得值回票价了。我真不是个好人啊!她到底是哪方面对我产生了误解?” “你是个好人。”没想到,男人立马如此说道。 舒春兰一怔。“你说什么?” “你是一个好人。”郑宏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他刚才的话。 舒春兰眨眨眼,她连忙摸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放心,我没有。”郑宏要是,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就将这一只柔软的小手牢牢包裹在掌心里。然后才听他慢声说道,“好人又不是烂好人。真被人欺负了,那就该还回去,凭什么让他们白白的占便宜?” 舒春兰心中莫名一阵动容。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她轻声说道。 “所以,你是一个好人。”郑宏再次一本正经的说道。 舒春兰顿时心里一暖。 “好,我知道了。我是好人,你也是好人。以后咱们的晓丫头也会是个好人。”她轻声说道。 “那是当然。”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 舒春兰又被他这臭屁的德行弄得扑哧一笑。 “你倒是答应得爽快!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还这么不要脸?” “有吗?我只是说实话。”男人还是那么正经八百的表情,可为什么说出口的话却那么逗人乐? 舒春兰笑得坐不住,直接靠在他身上。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伸出胳膊搂住她,不让她的身体往下滑下去。 舒春兰又笑了半天,好容易才笑够了。 “不过,这件事这么发展其实真不错。虽说文成在这里头掺了一脚让我有点意想不到,但这个声势能发展到这么壮大,也都多亏了他。不然,咱们也得不到知府大人的这封手书哩!文成这个人,终究还是成长起来了。只不过……”想到文成今天看着晓丫头的眼神,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咱们还是赶紧再生个儿子吧!晓丫头早产,本来身子就比较弱。要是有个强壮点的弟弟陪着她,我也就能放心了。” 听到这话,郑宏的眼神忽的一暗。 只不过舒春兰靠在他肩上,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变化。 “这个不急。”男人慢慢调整一下音调,低声说道,“晓丫头还小,你身体也没恢复好。而且,经过这场大雨,今年全省的粮食都要告急,到处肯定都人心惶惶。别人连饭都吃不好,咱们却欢欢喜喜的忙着生孩子,这样太招人厌烦了。那还不容易抓紧时间再赚点钱,等年成好点再考虑这事。” “好吧,也是。”舒春兰点头,“不过我总觉得,文成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不管多少次想起文成的那两道眼神,她都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而且,要是只针对他们俩也就算了。可是最近几次见面,那家伙的注意力可都是放在晓丫头身上的! 晓丫头还那么小,根本什么都不懂,文成要是对她做点什么,她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好吗? 只要想到这一点,舒春兰心里就着急得不行。 “这样的话,咱们还是多攒点钱,多屯点地吧!不管怎么样,钱和地,这是咱们在这里立足的根本!”她小声说着,“就算族长不让咱们在这里买地,那咱们去别的地方买也行啊!反正手里的钱留着也是留着,那还不如拿出来花在实在的地方。” “嗯。去也是这么想的。”郑宏立马点头。 买地屯田,这是他们夫妻俩一直以来的愿望。现在,既然手头的钱已经攒了不少了,那么这件事的确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打算去别处买地的时候,村子里又发生了一件事,一下扭转了局势。 第104章 邪恶的真面目 说起来,主要还是因为前段时间那一连下了将尽一个月的大雨。 虽然大家都抢在地里的稻子被雨水给泡烂之前给收割了回来,但这能收回来的终究有限。多少人家根本连最初的本钱都没捞回来。 六叔一家子还是最先一波出动的,到头来也就弄到了一点够他们一家人吃的口粮。多的就再也没有了。 不过好在,朝廷也体谅老百姓的困难。所以知府大人在水灾过后,就上书朝廷,请求减免治下老百姓们今年的税赋。朝廷也同意了,只意思意思的收了两成的税赋。 这样一来,虽说交了赋税后大家的日子不太好过,可只要省着点用,终归饿不死人就是了。只要等到来年麦子一熟,大家还是能吃上一口饱饭的。 消息一出,老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嘴里大喊皇上英明。 但是,和他们相反的是——老族长家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哎!” 明明头顶上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大太阳,可是老族长的心情却怎么都阳光不起来。 他坐在摇椅上,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才慢慢抬起头。 在他跟前,一众儿孙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爹,现在怎么办?”黄松也没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而是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老族长又叹口气,他把目光投向门口。“远小子哩?他怎么还没回?” 话音刚落,就看到孙子黄远冷着一张脸回来了。 在他身后,依然是空荡荡的。 老族长眼底浮现一层阴影。“他们又不肯来?” 黄远点点头。“文成说,他媳妇怀孕了,这些日子身子不自在得很,他得陪着,就没空过来了。至于那些地里的收成,就按照老规矩,咱们家收了一起送去他们家就行了。他相信咱们,肯定不会蒙骗他的。” 一席话,让满屋子的人脸色都变了。 “成小子他这话什么意思?”黄松急得低叫,“老规矩可是要把地里六成的收成都交过去!今年村子里遭了灾,大家伙收上来的粮食都不够填肚子哩,就连朝廷都少收税赋了,他凭什么一点都不降?他这是想活活饿死乡亲们吗?远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和他把话说清楚?” “我倒是想和他说清楚哩!可他根本都不听我的啊,我才刚开口,他就把那一串话扔出来了。人家就把我往外赶。我还想多说两句,可根本就没机会!”黄远也一脸无奈,“爹,爷爷,我发现这姓文的现在是越来越不把咱们给当一回事了哩!” 他当然也早发现了。 只不过,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文成一点都不体谅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乡亲们,还一门心思的想着剥削他们的血汗,这一点还是让老族长心寒不已。 他死死抓住手里的拐杖不说话。 黄松越想越气。“不行,我得去找他问清楚!都是乡里乡亲的,他能有钱去考秀才、考举人,那还是我们家给出的钱哩!现在他也才攀上了县太爷,凭什么就不把咱们当一回事?我要当面问问他,看他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 说着,他就要往外跑。 “松小子,你给我站住!”这个时候,却听老族长一声低吼。 黄松气得回头叫。“爹,都这个时候了,你干嘛还护着他?你信不信,要是咱们真照他的说法去挨家挨户的收粮食,村子里乡亲们的唾沫能把咱们都给活活淹死?” “我当然知道,我也没打算许他这么干。”老族长慢声说着,他慢慢扶着拐杖站起来,“不过,你们去和他说没用,现在只能我出面了。” “可是,他根本就不肯过来了呀!”一个小孙子又小声咕哝。 “他不来,那我就去找他!”老族长立马就说。 “爹!” “爷爷?” 一众儿孙听到这话,他们都惊呆了。 黄松也吓得脸都白了。“爹,这怎么行?您是长辈,又是他们文家的恩人。于情于理,那都该是文成主动过来拜望你才对啊!以前他不也都是这么干的吗?”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老族长慢声说着,“现在已经和以往不一样了。他是举人老爷,我一个平头百姓,主动上门拜望举人老爷,这没什么不对的。” 道理这么讲是没错。可是,文成就算是举人老爷,那也是他的小辈啊!凭什么要他一个长辈主动上门去求见他? 他要真这么干了,那他这个族长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一群儿孙都不乐意。 可老族长毕竟威严还在。他年纪又大了,一旦发起火来,儿孙们也都扛不住,只能乖乖跟着他一道出门,往文家那边走过去。 这个时候的文成还在陪着宋氏小声说话。 宋氏怀孕五个月,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就一个劲的抓着文成闹腾。文成也就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捧着一本书念着,美其名曰给孩子胎教。 宋氏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 正当这对夫妻俩亲亲热热的时候,外头的丫鬟敲门进来。“老爷,夫人,族长来了。” 文成立马眼神一冷,宋氏也不满意的撇嘴。“刚才不是已经来过一趟了吗,现在干嘛又来?他们当咱们家是外头的荒地还是怎的?随便他们想来就来?” “好了,毕竟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乡里乡亲。既然他们已经来了,那我就得出去见见才行,这是礼数。”文成连忙放书,也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去去就来。” “那你快点。那些村子里的老头最烦人了,嘴巴又碎,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说,其实根本没多少正经事。你赶紧把他打发了就回来。”宋氏不高兴的吩咐。 文成点头。“当然,你就放心吧,不会太久的。” 然后他又哄了她好几句,宋氏才终于放手同意他离开了。 文成立马出了屋子。可等到来到族长一群人身处的地方的时候,他满脸的柔情早都已经化成了一脸的冰冷。 走进去,当看到几乎族长家里的男丁都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嘴角一撇。“人倒是来得挺齐的。怎么,你们这是打算合伙逼迫呢?” “成小子,你这说的叫什么话?”黄松一个没忍住,立马跳起来教训他,“就别说我们家对你的恩情了。就算是看在我们这些当长辈的面子上,你难道不该先来行个礼吗?我爹都这把年纪了,你还逼得他自己出门来见你,你也好意思?” “松小子,你给我闭嘴!”老族长连忙呵斥。 黄松还不想闭嘴,门口的文成就已经轻笑了起来。“哟,才一开始,你们父子俩就开始唱双簧了?只不过,不好意思,我才不吃你们这一套。” “谁唱双簧哩?谁有空和你玩这套!”黄松又被刺激得不行。 “松小子!松小子!”老族长见状,他连忙大叫了好几声。因为太过激动,他最后呛得治咳嗽,黄松这才闭嘴。 文成见状,他也不着急,就只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们,嘴角甚至还泛起了一抹浅笑! 这德行,分明就是在等着看好戏哩! 黄家的男丁们瞬息就拱了一肚子的火。 可碍于老族长一直拦着他们,他们始终没有发泄出来。 老族长一个人在那干咳了好一会,他才终于缓下来了。 再抬起头,他看着文成。“成小子,你爹哩?你叫他来,我要和他说话。” “我爹有事,现在出不来。您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行了,我们家的事情,我能做主。”文成立马就说。 老族长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我来是为了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哦,就是为了村子里税赋的事情?”文成点头,“说起来,这也是我收了村子里这些地后第二次收税赋哩!今年上半年第一次收麦子的时候,我不是就已经减免过一次了吗?那么第二次照常收取,这个我记得一开始就和您老人家说过的,您也是答应的。可怎么现在,您又要改口?“ 老族长被他一番话弄得气血翻涌。 “年初我之所以答应,是我没料到年成会差到这个地步!”他低叫,“可现在,村子里人的收成都不能糊口哩!你要是还按照那个标准收,你是打算把大家伙手里的粮食都给抢光,然后活活饿死大家伙吗?成小子,我记得你明明不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啊!” “族长爷爷,瞧您说的!”文成立马笑起来,“这些老百姓一个个都皮实得很,哪可能那样就饿死了?我记得小时候村子里也糟过几次灾,可到头来不也都熬过来了吗?没了粮食吃,山上还有的是野菜野味。就算大冬天的,也有树皮草根啃啊!只要肯动手,手脚别那么懒惰,肯定是饿不死人的!” “你!”族长一家人都被他这么理所应当的语气给惊呆了。 老族长早已经见识过文成这副无赖的面孔,所以他反应还好。可黄家的其他人却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他们都被震惊到了。 刹那间,他们仿佛听到一声巨响传来。然后,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他们面前被彻底打开。 第105章 又一张大饼 正当所有人都要厉声指责文成之际,老族长又抬手让所有人都闭嘴。 “成小子。”他疲惫的低叫了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个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吧?”文成轻笑,“你们为了少交点税赋,死活要把明显的田地交到我手上。我也答应了你们,只要交给我的田地,每年税赋可以比朝廷规定的少交一成,一开始你们不是都挺开心的吗?现在我只是按照一开始我们约定好的来做而已,为什么你们又不满足了?我都已经让你们从我身上占到这么多好处了,你们竟然还不知足?” 不知足…… 这就是他对他们的评价? 这下,族长一个人都拦不住义愤填膺的一家人了。 “文成,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足?我们把田地交给你,是看在你是我们乡亲的份上,你又是我们家砸了那么多钱捧出来的,你就应该为我们做点事才对!更何况今年年成这么差,朝廷都减免税赋了,凭什么你就不行?” “你们也说了,那是朝廷啊!我又不是朝廷。”面对所有人愤怒的目光,文成慢慢悠悠的把手一摊,“再说了,你们也就看到我当了举人老爷,表面上那么风光,可我也有我的苦衷啊!现在我有这么大一个家要养,我还要接着读书,还要和县城里、省城里的人家来往,这些可都是很烧钱的!之前我给你们减免了那么多钱,就已经害得我现在捉襟见肘,日子过得很窘迫了。要是今年的赋税再少收,那我可怎么活?你们不都说,我现在就是坡子村的脸面吗?你们确定想看到我穿着破衣烂衫出去见人?” 一番话,又把黄家爷孙们都给噎得不行。 “可、可你也不该为了你的面子,连村里人的命都不要啊!”黄松的气势立马低了一大截。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的。”文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才在岳父大人身边做出点成绩来,岳父大人才刚打算提拔我呢!天知道,我还特地跟岳父大人夸了你们好半天,岳父大人也随口说了句,只可惜现在他身边没什么位置适合你们家的男丁的。不然,他肯定让我举荐一个人去让他见见了。” 这句话一出现,黄家的人脸上愤恨之色统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仿佛文成这话已经当真,马上就要被文成举荐给县太爷的人就是他们自己似的。 “成小子,你说真的?县太爷真是这么说的?”几个人争先恐后的开始问。 “那是当然。”文成点头,“咱们都是乡亲,你们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只是现在我也才刚在岳父身边找了个位置站住,实在不方便带人过去。不过你们放心,等我站稳脚跟,我肯定会找几个合适的位置,把你们也给带出去。” 这个大饼刚画得……眼前这些人全都面露期盼之色。 “成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这等忘恩负义的人!”黄远一点都不生气了,反倒笑呵呵的连忙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文成被拍得眉头微皱,他一把推开黄远。“只不过,眼下这个乡亲们交粮的事情……” “这个没问题!你只管放心好了,该交多少交多少,我们肯定一粒米都不缺的给你收过来!”黄松唯恐别人抢了他的功劳,也赶紧大喊。 文成嘴角一勾。“那我就把这件事托付给你们了。” “你放心吧,我们保管让你有足够的钱去县太爷跟前活动!”黄远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就差现在就跑出去帮他把粮食给拖过来了。 再看看其他几个人,他们也早已经按捺不住,忙不迭的转身就朝外跑去。 现如今,他们就想赶紧在文成跟前做出点成绩来。这样,文成才会记住他们,然后等到县太爷身边要人的时候,文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啊! 他们能不能跳出农门,就看这一次了! 黄松黄远父子一看其他人都跑了,他们立马也着急起来。都来不及再和文成说什么,他们就也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只有老族长,他还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捏着拐杖一动不动。 文成目光一转,他又笑了:“族长爷爷您还不走吗?” 老族长静静看着他。“成小子,你现在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文成双眼微眯。“你不信我?” “我该信你吗?”老族长冷冷说道,“你用一个县太爷身边的位置,能糊弄得了那群傻孩子,可你糊弄不了我。要是我们家真为了一个官位,就在村子里横征暴敛的话,那没等到县太爷那里留出来位置给我们,我们就已经被乡亲们给打死了!就算打不死,那我们家的名声也坏了。以后,村子里不会再有人听我们的话了。” 文成轻轻笑着。“所以呢?那你为什么没拦着他们?” “他们被你画的这张饼弄得这么激动,我拦得住吗?”老族长咬牙切齿的说。 “那您老还不如说是你其实也心动了呢!”文成声音一冷。 老族长又脸色一变。 “难道不是吗?”文成双眼瞬也不瞬的看着他,“既然还能主动往我这里来,那就说明你还没有彻底死心。你还是盼着我能回心转意,给你们家捞点好处的,不是吗?” “那,你会吗?”老族长问。 “这个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说不定你们让我开心了,我还真会给你们弄个位置。毕竟现在岳父大人喜欢我得很,我想在他身边给你们腾个位置,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老族长脸色就变得异常古怪。 他双眼死死盯着文成,像是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 但文成却已经转过身。“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您老还是赶紧回去拦着您那群过度激动的儿孙们吧!不然,要是他们真干出什么事情来,那您老可是要悔不当初的呢!” 他走出去几步,果然听到身后传来咚咚咚拐杖杵地的声音,老族长走了。 随着声音渐渐远去,文成高高弯起的嘴角又慢慢弯了下去。 “春兰,你还真说对了。黄家人自己考不中功名,心里就对我这个举人的名号看得十分重要。除非真到了我作天作地的地步,否则他们都不会放弃我。所以,现在他们还是又妥协了。” “可是,既然如此,当初我为什么那么傻,非要答应他们和苏喜的事情呢?明明就算我不答应,他们也一样会无怨无悔的支持我的啊!” “我错了。就因为一时贪恋,我竟然就失去了你。而你……”说到这里,文成突然脸色一沉,“你居然也一点都不念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转头就投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五年时间,你不许我碰你一根手指头,可现在哩?你们才刚认识多久?你居然就连孩子都给他生了!舒春兰,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激动之下,他连官话都不会说了,脱口就是浓厚的天门镇方言。 “姑、姑爷……” 这个时候,正好一个丫鬟走过来。看到一脸冰冷、浑身都缠绕着阴霾的文成,她吓得一个激灵,都不敢再往前靠。 文成立马抬起头。眨眼的功夫,他就又恢复成了人前那个春风和煦、温文尔雅的男人。 “怎么了?是夫人又不舒服了吗?”他轻声细语的问。 丫鬟眨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刚才看花眼了。 她赶紧低下头。“不是夫人,是老太爷。” 文成立马又眉心一拧,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说罢,他双手背在身后,快步往后院走去。 就在老族长一家人从文家离开后没几天,当他们再去龙门镇送铁器的时候,章掌柜又神秘兮兮的把他们给拉到一边。 “你们坡子村的那位族长,就是姓黄的那家,现在他们在卖地,这事你们知道不知道?” “竟然有这事?我们什么消息都没听到!”舒春兰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她赶紧摇头。 “我想也是。”章掌柜点头,“他们家在你们村子里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现在沦落到卖地的地步,肯定偷偷摸摸的,能晚点叫人知道就晚点叫人知道。其实这事我也是听到认识的人提起,才想起来这个和你们有关,所以特地来问问你们。” 舒春兰点头。“地里才刚下过一场大雨,乡下的富户们其实也损失惨重,一时半会应该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买地了。不过,他们家应该也不至于缺钱缺到卖地啊!除非……” “嗯?”章掌柜可对坡子村的事情感兴趣的很。见状,他连忙伸长了耳朵凑过来。 但舒春兰却没有再多说,而是目光闪闪的看向他。“现在我有个想法,不过要请章掌柜您给帮忙。不知道章掌柜您愿不愿意赏这个脸?” “老头子我求之不得!”章掌柜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就说吧,什么事?” “很简单——我要把黄家卖的地给买下来!”舒春兰下巴微抬,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106章 买地 “好!” 章掌柜一听,他顿时也双眼大亮。 “你们现在手头虽然有点钱,但产业的确是少了点。趁着这个机会买点地,这也挺好的。”他立马点头,“这事你就只管交给我好了。我这就张罗人手去把地从黄家那边买过来,再转手卖给你们。” “不用。”舒春兰却摇头,“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们直接和黄家交易就行。” 章掌柜立马老脸一皱。“这样不大好吧!黄家那边怕是不会同意哩!”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一切还由得了他们吗?”舒春兰轻笑。 这一声笑,叫章掌柜心里都是一个激灵。 想到这位小娘子的手段,他赶紧把心头的疑虑给打消了,只赶紧点头:“好吧,一切都照你说的安排。” 舒春兰才笑着点点头:“那就劳烦章掌柜您了。” 然后,就赶紧拉着郑宏回家去准备钱了。 三天后,章掌柜那边就传来消息——他们的人已经和黄家谈好了。就在明天,在天门镇的仁义牙行,双方一起坐下来谈买地的事。 舒春兰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到了时候就拉着郑宏一道去了天门镇。 都习惯了往龙门镇上跑,他们这一年多的时间都没再去天门镇。现在乍然过去,舒春兰都有些不习惯了。 亏得仁义牙行好找。夫妻俩只在街上转了一小会,就找到了地方。 进了牙行,章掌柜派来的人手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带他们上二楼的房间,一推门,舒春兰就看到老族长的大儿子黄松正一脸着急的坐在那里。 推门进去的时候,她听到黄松还在不停的问牙行老板:“你说的人哩?他怎么还没来?该不会又反悔了吧?” 听到开门声,他赶紧抬起头,却不想就对上了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的目光。 他顿时脸色一变。 “你们俩来干嘛的?这里是你们俩来的地方吗?你们赶紧给我出去!” “咦,我们是来买地的啊!牙行的人和我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我记得我们没走错啊!”舒春兰装模作样的说着,她还看了眼带路的小二,“你真没给我们带错地方?” “没错没错。要卖地的就是这位黄老爷!”小二多精明的人,立马笑嘻嘻的指向黄松那边。 黄松一张老脸臊得不行,真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我不卖了!”他连忙叫着,就要站起来往外冲。 但就在这个时候—— 咚! 只听一声闷响传来,一个大包袱落在他跟前的桌子上。 这个声音……他听着好耳熟! 就在他微微发愣的时候,舒春兰已经走上前来,她一把解开包袱,露出里头几十锭白花花的银子。 黄松顿时看得眼睛都直了。他的双脚当然也就迈不开了。 舒春兰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了个够本,才慢悠悠的把包袱皮给合上。“我知道你们家现在很缺钱。不出意外的话,是文成故意不肯降今年收的粮食数量,还让你们去个他当狗腿子跑路去收粮食吧?可你们一方面不敢得罪文成,一方面又不忍心对乡亲们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到头来就只能自己出钱把中间这个窟窿给补上了,是不是?” 黄松嘴皮子一抽。“胡说八道!你个死丫头,就是故意来看我们家笑话的对不对?我可告诉你,现在我们家和文成好着哩!文成都说了,回头他就会给县太爷说好话,让县太爷给我儿子安排位置,那以后我儿子也是官老爷了!我们才不怕你们哩!” “哦,原来他是用这个把你们给哄得服服帖帖的啊!”舒春兰点头。 “你、你给我闭嘴!”黄松气得不行,真想过来撕了她这张说真话的嘴。 可舒春兰就是不闭嘴。不仅不闭,她还笑呵呵的看着黄松:“你们家和文成之间的事情我懒得管。不过现在,关于卖地这事,我们是真有兴趣。你也知道,地里刚刚遭了灾,每家每户手里都没多少余钱。那些手头有钱买得起地的,也都仗着你们急着用钱,肯定会猛压价。这也是你们直到现在都没把地给卖出去的原因,是吗?” “这个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黄松还在嘴硬。 “当然有关系了。”舒春兰看着他这么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她的心情真是无比的好。“因为,这些地我们拿定了!” “你说拿就拿啊?我们家还不卖给你哩!”黄远气得低喊。 “我们按照市价给。”舒春兰就说。 黄松黄远父子俩本来还想叫唤的。结果一听到这话,他们就叫不出来了。 不仅叫不出来,父子俩还双双睁圆了眼睛看着她,两个人眼中都浮现出一抹希冀。 很想问她一句是真的吗?可是碍于面子,他们问不出口。 不过,他们不问,舒春兰也看出来了。她又慢悠悠的补充一句:“就是你们一开始报的那个价钱,所有的地,我一文钱都不还价。” 尽管心里很不乐意承认,但黄松父子俩还是得悄悄的在心里说一句——他们心动了。 毕竟,自从他们出来找买主开始,就没有人不趁机杀价的!眼看着要给文成那边交米粮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们就越发的着急。到现在,黄松嘴里的火泡都起了好几个。 好几次他都差点想破罐子破摔,直接把那几亩地贱价卖了算了! 可是,那毕竟是自家的地,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真要这么随便交到别人手上,他还是不舍得。 结果现在,他们可算是等到了愿意出高价买地的人。可偏偏这个怎么就是舒春兰夫妻俩哩? 摆出了自己的条件,舒春兰也不着急。她拉过来两把椅子,和郑宏肩并着肩坐下了,安稳的等黄松那边的答复。 黄松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根本就挪不动一下。 黄远眼珠子转动几下,他悄悄的拉了把黄松。“爹,要不就答应了吧!” “那怎么行?”黄松还想逞强。 “怎么不行啊?”黄远却低叫着,“反正咱们缺钱,既然他们俩傻,乐意原价买了,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啊!这么一来,咱们还能少卖几亩地哩!” “可这事要给村里人知道了怎么办?”黄松担心的是这个。 黄远顿时噎住了。 舒春兰就噗嗤一声。“既然都决心卖地了,那村里人知道不也是迟早的事吗?你们家丢人现眼那是肯定的,现在不过是丢人现眼和更丢人现眼的区别。哦,当然了,到底是把地卖给外村人更丢脸,还是卖给村子里和你们有仇的人更丢脸,这就是你们自己的判断了。” 黄松父子俩的脸都被臊得通红。 可他们也明白,舒春兰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只要把地卖出去,那么这事就别想瞒得住。可是,不卖给舒春兰,让外人接手他们家的地,难道就能给他们挽回一点颜面不成? 更别说,这些日子他们见了那么多买主,就只有舒春兰夫妻俩开的价钱最高! 是多丢些人,还是少亏点钱? 他们在这两者之间徘徊,始终拿不定主意。 舒春兰耐心的等了好一会,等得她都开始打哈欠了,这对父子还没有吐出答案。 她也不耐烦了。 “看样子你们是真不乐意。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们也不是只能买你们家的地。” 说着,她就吩咐郑宏:“把钱收起来,咱们去别家牙行看看去。” 郑宏立马抱起包袱就要走。 “等等!” 一看他们要走,黄松父子终于着急了。 可舒春兰夫妻俩根本就不理会他们,两个人径自抬脚就往门口走去。 黄松一看,他赶紧推了把黄远。黄远就一溜烟跑过去拦住他们。 舒春兰这才停下脚步。“黄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远恨恨看她一眼。“你们赢了!这地……我们卖!” “真卖?不折腾了?”舒春兰眉梢一挑。 黄远又忍不住咬牙。“卖!真卖!” 除了真卖,他们又还有什么选择?他们缺钱啊! 舒春兰才又笑了。 她拉着郑宏折返回去。“那好吧,现在咱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买地的事吧!” 牙行老板也欢喜的点头:“可不是吗?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一开始大家就可以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的,结果你们偏偏别别扭扭的。可到头来,事情还不是走到了这一步?” 黄松父子俩就眉头一皱。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黄松没好气的问。 牙行老板呵呵傻笑。 舒春兰则是落落大方的承认。“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们知道了这个,就不打算买地了不成?” 黄松又不禁咬牙。 是啊,他问了又怎么样?除了给自己心里找点不痛快,根本什么作用都没有。 就算在回到眼前摆着的是一个坑,而且这个坑还是舒春兰他们联手挖出来的,他也必须跳,没得选择! “不怎么样,我就问问。”最终,黄松只能怏怏的垂下脑袋。 “那么,交易继续?”舒春兰又笑着问。 “继续!”黄松干脆双眼一闭,直接点头。 第107章 第一份产业 这次,黄家拿出来卖的一共有二十亩良田,还有三十亩中等田,外加五十亩劣田。 良田五两银子一亩,中等田三两,劣田一两,这些加起来一共是二百四十两。 舒春兰他们带来的包袱里装着的也正好就是二百四十两银子。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要说他们不是有备而来,鬼才相信! 可这对小夫妻也着实痛快。他们说不还价,那就真的一个子都没还。接过来地契看了,再在牙行的鱼鳞册上看到这些地的真实位置,确定黄松父子俩拿出来的地都是货真价实的,舒春兰就爽快的签了字据,交了银子。 字据一式三份,他们双方各拿一份,剩下的一份由牙行转递到官府备案,这门生意就成了。 双方刚才对峙了有半个时辰,可是这生意却只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谈妥了。 交了地契,换来一包沉甸甸的银子,黄松父子俩心里五味杂陈。 那边的舒春兰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捧着这些地契,她一头扑进郑宏怀里,死死的抱住他。“太好了!咱们家终于有地了!” “嗯,有地了,可以安心了。”郑宏点点头,双手自然而然的扶上她的腰。 黄松见状,他忍不住别开头骂了句:“不要脸!光天化日的就搂搂抱抱,像个什么样子?” 舒春兰立马转头。“我乐意,我男人也乐意,不行吗?” 郑宏也双眼定定的看着他,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爽。 明明是这两个人大白天的当着别人的面就干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了,可为什么现在被他们俩看着,黄松却觉得做错事的人是自己? 而且这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他连忙转开头。“算了,我不和你们两个人一般见识。远小子,走了!” 就赶紧捧着钱,和儿子一道离开了。 一直到他们走了好一会,舒春兰还腻在郑宏怀里。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这就是心想事成吧?前些日子她还在发愁去哪里买地好哩,结果现在这一百亩地就送上门来了! 虽然这个时候用原价买地是疯狂了些,可毕竟就是村子里的地,离家近好管理。而且,还能利用这个机会狠狠打族长一家人的脸,她觉得真值了! “不过……”再松开手时,她又有些惆怅,“族长一家人也算不上大奸大恶。你看,知道村里人现在日子不好过,他们也没强行去挨家挨户收粮,而是自己悄悄的卖地把这个窟窿给填上了。” “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而已。”郑宏却沉声说道,“顺便,也是维护文成的脸面。” “那也是。”舒春兰点头,“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没对文成死心哩!而且……他们居然还妄想文成在县太爷耳边美言,好给他们家的男丁安排官位?这到底是他们太天真,还是文成太好说话了?” “不过是一个恶,一个贪罢了。双方一拍即合,天生一对。”郑宏又开口说道。 舒春兰噗嗤一笑,她忍不住神抽戳了戳这个男人的脸。“可真是难得哩,你今天居然这么多话!” 而且,还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让她都佩服不已,根本就想不出更好的话来代替了。 郑宏的脸还板得死死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是是,你是实话实说。只不过,你的语气能别这么酸溜溜的吗?”舒春兰笑问,“不然,我还以为你又吃醋了哩!” “我没吃醋。”男人立马就说。 “真的?”舒春兰挑眉。 “我没吃醋。”男人又重复一遍。 舒春兰顿时开始头疼了。 又来了!每次想不到别的说辞的时候,他就会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说过的话,然后把别人给折磨得生不如死! “好好好,你没吃醋,我相信你,这样总行了吧?”她连忙点头,就将地契给收好,给牙行老板的辛苦费结了,然后就欢喜的拉着郑宏出去了。 因为心情好,她还买了两只烧鸡,打了一坛酒,带回去和六婶一家一起分享这件喜事。 六叔六婶得知消息,他们也欢喜得不行。 “这下好了!你们名下可算是有地了!以后,谁要是再敢说你们不是坡子村的人,你们就拿地契砸他们的脸!”六婶笑呵呵的说。 六叔却皱眉。“只是这样的话,他们会不会暗地里做什么手脚?” “这个不用担心。”舒春兰立马摇头,“他们要真敢这么做,我就敢去找姓黄的理论。而且本来卖地这事他们就心虚得不行,可只要我们不吭声,他们也不说话,别人就算知道了也只是私底下议论。但如果我真把事情闹开了,你们觉得最终丢人现眼、被村子里指着鼻子议论的会是谁?” “那当然是黄家了。”宁丫头立马就说。 “这不就对了?”舒春兰笑眯眯的说道,“他们家要脸,哪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就算是为了脸上最后那一层薄薄的皮,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哦,那就好。”六叔赶紧点头,他这才放心了。 于是,一下大家都因为这件事欢喜起来。晚饭大家也吃得有滋有味。 反观族长一家,他们的晚饭则吃得有些没滋没味。 看着摆在眼前那一大包闪闪发光的银子,老族长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黄松父子俩看在眼里,他们心里也战战兢兢的。 “那个……爹,您要是不乐意的话,那我这就把钱还给他们,让他们把地契给还回来!”最终,黄松小心翼翼的这么说了句。 老族长这才把眼睛从银子上移开。 “不用了。”他摇头,“卖都卖了,那就没资格再反悔。而且,他们给的价钱的确不错。就算再找买家,一时半会也没这么合适的了。” “那,您的意思是,认了?”黄远也小声问。 “不认又能怎么样?这地卖给了本村人,总比卖给外地人好。”老族长幽幽叹了口气,他再抬眼看看下头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儿孙们,“我警告你们,这地既然卖了,你们就别再瞎打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不然,以后只要那些地上出了什么事,我肯定要找你们算账!” “爷爷!”孙子们这就不乐意了,“他们姓郑的趁火打劫,回头我们就是找个机会出出气,那都不行啊?” “什么叫趁火打劫?一开始要卖地的不是咱们自己吗?这又不是他们逼的!咱们卖地,他们买地,给的价钱也公道,还没和别人一样乱压价。到头来,也是咱们心甘情愿卖的,那这生意就是正正当当的,哪来趁火打劫一说?”老族长呵斥。 孙子们被教训得说不出话。 老族长再长叹口气,就杵着拐杖站起来。“算了,我不吃了,你们吃吧!吃完了,就把钱给文家送去,这件事就算了了!” “哦。”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儿孙们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一直到老爷子走远了,他们才又嗡嗡嗡的小声说起话来—— “还真不找姓郑的麻烦了?” “不找不找。爷爷不都说了吗,咱们要找了他们麻烦,回头爷爷可是要找咱们麻烦的!那还是算了吧!” 这个时候,一个孙子突然幽幽的说了句:“我怎么觉得,爷爷现在好像没那么讨厌姓郑的一家了?” 人群里声音忽的一停,然后大家你看我我看看你,就赶紧低下头,不再多话了。 族长家里发生的事情,舒春兰当然不知情。 在接手了这一百亩地后,她和郑宏就又忙碌起来。 现在秋收已过,紧接着就是翻地种麦子了。不过他们名下一百亩地肯定不能全种麦子,还得规划一下其他的用途。 可舒春兰都好久没种过地了,她还得抓紧时间恶补一下种地的知识。 亏得身边有种了几十年地的六叔六婶。在他们的帮衬下,舒春兰好歹把事情都给安排好了。 可安排是一回事,真正张罗起来,那又是另一件又费神又费时间的事。 那么多地,他们夫妻俩也没那么多精力去伺候,舒春兰就又祭出了她的老方法——出钱请人! 这钱一撒出去,那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没个尽头。 没多久,她手里积攒的那些钱就全都砸在了那一百亩地上。 亏得和莫家合作的铺子还一直有钱进,这些钱勉强能支撑柱他们的花销。只不过,除了开张那天铺子里生意红火了一下外,其他时候来铺子里做生意的人并不多。一个月铺子里能卖出去一套刀子或者锅子就很不错了。所以,每个月他们分到手里的钱也就那些。 不过,虽然手头空空。但眼看着那一百亩地都被侍弄得好好的,荒芜的地里很快就长出了青青的麦苗,舒春兰心里还是成就感十足。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第一分家业已经出来了!只要再接再厉,那就不愁家业不越来越大。到那个时候,他们在村子里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件事,族长一家已经没脸再在他们跟前蹦跶了! 第108章 被告了 这么忙碌着,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就又到了年关。 今年舒春兰一家手头没那么松快了,但好歹和醉仙楼还有同福居的合作已经稳定了下来,所以时间刚进腊月,两家就都给他们送了年礼过来。 雨小子和山小子在外头做学徒,两个孩子手头也攒了一些钱,他们都拿回家孝敬爹娘了。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去了外头大半年,两个男孩子都大大的增长了见识,不管是眼界还是谈吐都大大的拔高,就连穿衣打扮也都比以往精神多了。 只要往那里一站,他们就和村子里那些满身泥土味道的男孩子已经截然不同。 六婶看着两个这么光鲜亮丽的儿子,她激动得眼眶里眼泪直打转。 “好啊,好啊!”她一边一个抓紧了儿子的手,嘴里不停的叫着好,“真没想到,我的两个儿都有跳出农门的一天。看到你们俩这么有出息的样子,娘就算现在去死都心满意足了!” “娘,您说什么哩?”山小子立马拉下脸,“我和哥哥都才刚出去一年,其实还什么都没学到哩!不过我们掌柜的说了,我今年表现不错,明年他就能让我去前头柜台干活了。到时候,我接触的人更多,拿到的工钱也更多。哥哥也和我一样。我们到时候都把钱拿回来,你们也别乱花,都攒着,回头攒够了,咱们就盖一间和宏哥他们家一样的房子。然后再给哥哥娶个漂亮孝顺的媳妇,也给大姐二姐都攒一份嫁妆,把她们都给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能开始享福了!” “瞧你说的!”六婶被他这一番话逗得直笑,“你也才刚去一年哩,就搞得跟自己能当掌柜了似的!” “有什么不能的?我们掌柜的都说了,他很看好我哩!”山小子立马就落落大方的回应,“我也决定了,现在先在铺子里干着。等以后宏哥他们自己开铺子了,我就去给他们当掌柜去。怎么样,宏哥宏嫂,你们要不要我?” “要啊!当然要!”舒春兰连忙点头。 她赶紧也冲六婶一笑。“孩子们有志向,这是好事。而且上次章掌柜还和我夸山小子来着哩,他说山小子机灵得很,又懂事又听话,学得还快。他们店里的掌柜都喜欢他得不行,看样子还想把他招回去做女婿哩!” “嫂子!”这下,山小子才终于不那么大方了。“我还小,说媳妇还早。就算要说媳妇,那也得是我哥先说啊!” 他忙说着,就把话题又推到了雨小子头上。 雨小子比弟弟老实多了。听到他们这么说,他就只是淡淡一笑:“时候还早哩,咱们还是先攒钱把房子盖起来再说。” 看看!经过在外头几个月的历练,就连温和内向的雨小子都已经这么会说话了! 六叔六婶心里宽慰得不行,同时也深深的感激上了舒春兰夫妻俩。 要不是他们给这两个孩子创造条件,他们家哪能摊上这么好的事情? 六婶连忙就抓紧了舒春兰的手。“多谢你们,你们一家可真是我们家的恩人呐!” “瞧你说的!虽说我们是帮雨小子山小子指了一条路,可最终走不走、能不能彻底走下去,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而且,这一年的时间,我们其实也仰仗你们不少。大家都是互相帮扶,您就别提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了。不然,我可是要翻脸了!”舒春兰装模作样的拉下脸。 六婶就忙不迭的摇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我现在可是决定好了——以后我家的新房子就盖在你家旁边!我们要一辈子和你们家做邻居!” “嗯,这个注意好!”六叔立马点头表示赞同。 就连雨小子兄弟姐妹几个也都赶紧点头。 “好!好!”紧接着,在郑宏怀抱里的晓丫头也跟着含含糊糊的喊出声来。 于是,大家就都噗嗤一声,全都开心的笑了。 这样一来,大家全都满心欢喜,自然这个年也过得无比的欢心了。 年三十刚过,大年初一的早上,所有人都还在睡梦当中,突然噼里啪啦一阵响——山下居然有人在放鞭炮? 舒春兰被震醒了。 “谁呀?大清早的都不叫人睡觉!”她不耐烦的咕哝了一声,就又一头往郑宏怀里钻进去。 大冷天的,被窝以外的地方都冻死人了。只有郑宏身上最暖和,这个时候她最爱抱着他睡觉了。 郑宏也随手揽着她,让她和自己贴得更近点。另一方面,他也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会,然后就开口说道:“是文家。” “嗯?”舒春兰满脑子的睡意一下就被赶走了。 她连忙抬起头。“你说,那鞭炮是文家放的?” 郑宏点头。“是。” 舒春兰顿时垮下脸。“这才刚大年初一哩,他们家就开始瞎折腾了?可真是触人霉头!” 郑宏只是勾勾嘴角,就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别管那么多,睡吧!” 难得有个清闲的日子,明天开始他们可就要去龙门镇给章掌柜他们拜年了。所以今天,趁着还有时间,他们得休息个够本才行! 舒春兰心里也明白。所以她还是又和郑宏一道睡了个回笼觉,然后才慢悠悠的起床去吃早饭。 这个时候,宁丫头都已经从山下把消息给打听回来了,正在传播给家里所有人知道。 舒春兰一出门就听到了。 “文成的媳妇生了?还就选在这么个时候?”得知这个消息,她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心情就又变得奇差无比。 尤其,当她知道宋氏生的还是个儿子的时候! “那家伙运气还真够好的。”可算了理解郑宏之前那酸溜溜的是什么滋味了。现在她心里就嫉妒得厉害。 倒是郑宏。 他起床后没直接去吃饭,而是抱上女儿,父女俩一起玩了好一会。 反正每次只要他在,晓丫头的双脚都不用着地。这家伙真可谓是宠女儿的一把好手。 舒春兰一开始看着心里还有点不自在,可现在她也麻木了。 眼看她的眼神因为这个消息而黯淡下来,郑宏立马抱着女儿走过来。 “晓丫头也很好。”他说道。 舒春兰抬起头,就看到他把女儿给送了过来。 舒春兰顺手接过女儿,晓丫头立马抱住她的脖子,小嘴撅得高高的,噗叽一声在她脸上留下一个满是口水的吻痕。 然后,晓丫头又小嘴一咧,冲她开心的笑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 舒春兰心里的不快霎时烟消云散,她也扬起嘴角,揉了揉女儿头顶上细软的发丝。 “没错,我的女儿也不差啊!而且我又不是不能生!”她笑说着,“不就是儿子吗?我肯定也能生出来的!晓丫头,娘再给你生个弟弟,以后就让弟弟长大了保护你,好不好?” 晓丫头赶紧点头,嘴里含糊的开始叫弟弟。 可是,郑宏乃至六叔六婶听到这话,他们几个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六婶连忙看向郑宏,就见郑宏冲她摇了摇头。 六婶立马就低叹一声,扭开头走了。 舒春兰和女儿说笑了半天,一回头,就看到了六婶的背影。她满脸不解:“六婶这要去哪?” “不知道。”郑宏回答。 噗! 舒春兰又被他耿直的回应逗得大笑。 见娘亲笑了,晓丫头立马也跟着笑了起来。郑宏也笑着,一家三口一起真是其乐融融。 六婶进了厨房,一转头看到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她却伤心得眼圈都红了。 “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哩!这么好的小两口,他怎么就不让他们有个好报哩?”她揉着眼角,生怕舒春兰听到了,只能小声自言自语。 六叔听了,他也低叹一声,就拍拍她的肩膀。“好了,这事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够了。你可千万别在宏小子媳妇跟前露出马脚。他们本来也够艰难了!” “我知道。这个还用你说吗?”六婶立马点头,“现在啊,我只盼着他们去年赊出去的那些钱能全都收回来。他们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不该让他们吃亏才对啊!” 想当然,老天爷也是长了眼睛的。 等到过了年,地里的麦子开始成熟,那些打了借据从铁器铺子里赊账的百姓们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去还钱了。 老百姓们大都是朴实的。外头欠了债,那就像是一道覆在他们心坎上的枷锁,让他们吃不下睡不香。现在好容易卖了麦子拿到钱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把欠的钱还上。 才不到半个月,就有五成的老百姓都把钱给还上了。而且,出于对他们的感激,有六成的人在还了钱后,还主动选择又在铺子里买了一两把铁器回去。 这下,他们的本钱不仅收回来了,还倒赚了一比! 佟掌柜得知消息后高兴得不得了,他忙又把舒春兰夫妻俩夸了又夸。 “你们俩可真厉害!我算是对你们彻底服气了!” 然而,他的欢喜并没有持续几天,然后心情就又跌落到了谷底—— 就在大家争先恐后过来还钱、买铁器的时候,突然有人跑去里正那里告了郑记铁铺一状,理由就是——他们铺子里卖出去的镰刀,那些就是当初租出去给人用的。既然用过了,那就是二等货,现在却充了新货挂在铺子里在卖,他们这叫欺诈!必须赔钱! 第109章 证据 龙门镇的里正和章掌柜佟掌柜都是熟人。所以一听这个人的说辞,他就直接把人给赶走了。 却没想到,那人被赶出门后还不服气,就开始满世界的嚷嚷,说什么郑记铁铺以次充好啦,什么里正和郑记铁铺的老板勾结到一起坑害无辜百姓啦。从街头叫到街尾,还逢人嗓门就要大三分。没几天,这事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天门镇这边都知道了。 佟掌柜也赶紧派人回来安抚舒春兰夫妻俩。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人那天上铺子里来过,就是想借着这件事讹钱哩!我们没答应他,他就出去乱说一气,你们也别往心里去。这种事情我们以前经历得多了去了,都不算什么事。就先让他们扯着嗓子乱喊去吧!等时间过去了,这事也就淡下去了。” “可如果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哩?”舒春兰却反问一句。 来人——也就是佟掌柜的小儿子佟威愣住了。 “这个……不至于吧?”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看他隐隐发青的脸色,分明也是觉得很有可能的。 舒春兰点头。“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本来我们天门镇的铁匠,却跑去龙门镇开铺子,这就是抢了龙门镇铁匠们的生意。他们表面上没说什么,可私底下肯定已经恨死我们了。那么现在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他们想对我们下手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邹家……” 听到邹家这两个字,佟威后背就是一凛。 “要真是他们的话,那这事可就难办了!”他终于害怕得皱起脸。 “不过,就算现在不是他们,但只要给他们看到了能灭掉我们的曙光,你觉得他们会置之不理吗?”舒春兰轻笑。 佟威摇头。“绝对不会。” 趁你病,要你命,这是多少混商界的人信奉的至理名言。 要想除掉对手,可不就是要抓紧他出事的时候落井下石吗?反正为了钱为了名,良心这东西早就已经被他们扔给狗吃了! “所以,咱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舒春兰低声说着,她才回头看看郑宏。 此时就见郑宏也板着脸,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春兰连忙推他一把。“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做那等事。”郑宏立马就说。 舒春兰扶额。“我当然知道你没做。所以,咱们才不能任由他们在外头污蔑咱们的名声啊!我们必须奋起反击!” “嗯。”男人赶紧点头,“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呃…… 舒春兰嘴角抽抽。 明明是她先问他的啊,可怎么到头来,他又把问题给推回到她头上来了? “现在是我问你哩!”她没好气的提醒他。 男人很老实的摇头。“我笨,想不出来。你比我聪明,我都听你的。” 现在他是理所当然的把动脑子的任务都推给她了是不是? 舒春兰好气又好笑。 不过转念一想,这不也是他信任自己的表现吗?虽说夫妻两人,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但他们家却赫然掉了个个,郑宏成了闷头在家里的那个,她却不停的在外头游走和人打交道。但其实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各人都有各人的长处,他们夫妻俩各司其职,只要配合得当,那也就行了。 这么想着,她就点头。“我心里的确是已经有个想法了。而且,如果操作得好的话,咱们除了能洗刷掉他们泼在咱们头上的污水外,说不定还能趁机再把名声给提高一波哩!” “哦。”郑宏点头,依然是那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但佟威听到这话,他就已经兴奋得双眼闪闪发光。 “婶婶你想到什么主意了?你快跟我说说!”他连忙催促。 在和舒春兰夫妻俩打了一年多的交道之后,佟掌柜已经对他们小两口的本事彻底服气了。虽然他比舒春兰两个人都大了快二十岁,可他早就没有了比他们多几十年经验的孤高自傲,而是把这两个人平等对待,不管什么事情都会认真和他们商量。 因而在教导儿子和他们小夫妻打交道的时候,他就明确对小儿子说了:“他们是我的忘年交,那就是我的一辈人。你以后和他们来往,就要以晚辈自居,万不可对他们有任不尊重,知不知道?” 佟威也老实做到了。所以现在,他直接管郑宏叫叔叔,叫舒春兰婶婶,那叫得叫一个顺口,舒春兰一开始都不习惯。 不过被叫得次数多了,她也就渐渐的麻木了。 现在听到佟威这么问,她就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咱们就把事实摆出来给人看,这不就够了吗?” 之后两天,事情果然如舒春兰所料,外头的舆论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停歇,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还有在铺子里买过镰刀的人拿着镰刀找上门来,喊着叫他们赔偿损失。 伙计表示可以将镰刀原价回收他们都不同意,死活叫着要别的补偿。 到最后,甚至还有人直接堵在铺子门口,根本就不许别的客人进来了! 这事情,要说不是别人刻意组织的,舒春兰打死都不信。 眼看舆情发酵得差不多了,她连忙就和郑宏以及佟掌柜一道去了铁铺。 这个时候,堵在铺子门口的人比昨天又多了几个。他们手里拿着镰刀,盘腿坐在铺子门口,见人就喊:“他们郑记铁铺不地道啊!拿给别人用过的镰刀蒙人啊!大家都来看啊,认清他们的真面目,以后都不要再来他们家买东西了啊!” 铁铺就在集市边上,他们这么多人轮番叫唤,嗓门又大,早不知道已经叫多少人听了去了。 有些想过来买东西的人见状,自然也不敢去了。 虽然心里早做好了准备,但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舒春兰还是觉得一股气血翻涌,她差点就没按捺住脾气去找这群人好好理论理论! 看看郑宏,他的脸色也一片铁青。 佟掌柜好歹年岁大,经历得多。一看这样的场面,他赶紧小声安抚了他们俩几句,交代他们千万别吭声,一定要把事情都交给他们来处理。舒春兰和郑宏都答应了。 而后,就见佟掌柜父子俩大步走过去。 守在铺子里的活计见状赶紧叫了声:“东家和少东家来了!” 那几个守在门口的汉子一听,也立马站起来。 “你们铺子的东家来了?那正好,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说法!不然,里正在这里包庇你们,那我就去县衙里告状去!我就不信,你们还能连县太爷都给买通了!” 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告诉别人:里正之所以不管这件事,就是因为收了他们的钱! 舒春兰撇撇嘴。“这话肯定是别人教给他说的。” “嗯。”郑宏又点头。 那边佟掌柜听到这话,他只是沉下脸。 佟威年轻气盛,立马就忍不住了。“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家和里正之间清清白白的,没你说的那些肮脏关系!” “哟,在外头你们当然都这么说了。可私底下,鬼知道你们都一起干了些什么?就前两天,不还有人看到里正领着一大堆人去你们同福居吃饭了吗?”又一个汉子阴阳怪气的低叫。 “这镇上就这么几家酒楼,里正也不是第一次去同福居吃饭了。你故意把这件事单独拎出来说,根本就是在断章取义!”佟威大喊。 这几个汉子只是冷笑。“我才不和你浪费唾沫哩!反正啊,现在我把你们卖给我家的二手镰刀拿来了,你们就说这事怎么解决吧!这次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那咱们就直接去县衙里见!” “你放心,用不了去县太爷那边,今天我就把事情都和你们掰扯清楚!”佟威也冷哼。 “那好啊!”这些人立马点头,眼底迅速露出一抹得色。 他们抓起手头的镰刀,正要说点什么,却没想到佟威一摆手。“把东西都给搬出来吧!” “是!” 铺子里的活计们连忙应声。不一会,就看到他们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箩筐出来了。 而且这些箩筐数量还不少,铺子里的两个伙计来来回回抬了好几趟,才终于把东西全都给抬出来了。 而后,就见铁铺门口摆满了箩筐。而这些箩筐里头,正满满的放的都是镰刀! 见到这一幕,这几个汉子忽的脸色一变,刚才还硬挺的气势一下就撑不住了。 其他过来看热闹的人见状,他们也开始小声嗡嗡。 有个胆大的直接就问:“好好的,你们搬这么多镰刀出来干嘛?不过,你们居然攒了这么多镰刀,这数量也忒多了点,都卖得出去吗?” 佟威但笑不语。刚把箩筐摆好的雨小子连忙大叫:“这些镰刀可不就是去年秋上,我们铺子拿出去租给下头的百姓们用的那些吗?自从秋收过后大家伙把镰刀还回来了,我们就都给清理干净放起来了。一直到现在,都还一把没动哩!” 轰! 这话一出,瞬时就在人群里引发了一阵巨大的轰动。 第110章 远远不够 “不可能!” 那几个壮汉本来在看到那些个箩筐的时候就已经惴惴不安了。结果现在再听到雨小子的说辞,他们更是眼神闪烁,舌头都快撸不直了。 一个人赶紧跳着脚的喊:“你们这都是假的!不知道从哪弄来糊弄我们的哩!不然干嘛你们一开始不拿出来,还非得等到现在?” 雨小子根本就不理他,而是随手抓起一个筐子,双手拎着筐底反手一扣,就把里头的几十把镰刀全都给倒出来了。 然后他又大声说道:“我们郑记铁铺的所有镰刀都是有数的,当初租出去的那些也和现在摆在里头的一个样,做工没有一点偷懒,想必每一位租了我家镰刀的人心里都有体会。而且大家伙都知道,如今县里的铁匠打农具,都需要在铁器上做编辑,我们家的镰刀也不例外,这些标记都能和册子上的对上号。你们要不信,只管来对着册子找!当然,你们手里拿的镰刀,也能过来对号试试啊!” 那几个壮汉顿时眼神闪烁得等厉害了,手里的镰刀也悄悄被他们给藏在了身后。 有一个人还不死心的叫唤:“哼,说得倒是底气十足,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已经把功夫都做好了,就等着现在端到人跟前来演哩!”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粗布短打的人一溜烟跑了过来。 “咦,这不就是当初我租回去的那把镰刀吗?我记得有一次我早起迷迷糊糊的,手里镰刀没拿住,掉在了地上,刀把上磕了个坑,这坑现在还在哩!” 说话间,他已经从地上那几十把镰刀里头翻找出来一把,激动的向别人展示刀把上那个几乎难以发现的小坑。 一个壮汉赶紧大叫:“这就是个托!” 然而紧接着,就又有几个人从人群里跑出来,纷纷又翻找出了一把镰刀,大喊这就是去年郑记铁铺租给他们家的!他们也出示了自家留在上头的证据。 有这些人带头,紧接着更多的人站了出来,也纷纷找到了自己家的那一把。 到最后,摆在眼前的这几百把镰刀,居然就被人给认领了至少三成! 如果佟家真是找托的话,那这代价也花得未免太大了点。 而且,就这么小小的一个镇子,他们要找托,这么多人里头难道不会被人给认出来?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指出这些来认镰刀的人不是下头村子里的庄稼人。 这也就证明了——郑记铁铺拿出来的镰刀真的就如他们一开始所说,就是去年秋天租出去然后又收回来的! 那些壮汉一看情况不对,也都没心思留在这里找事了。一个个赶紧脚底抹油,眨眼的功夫就都逃得没影了。 四周围看戏的百姓们见状,大家自然也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立马又哄笑起来。 佟威见状,他也得意一笑,再挥手把雨小子给叫过来。“刚才那几个人,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知道!”雨小子赶紧点头,“这些日子他们天天来闹,我一天到晚对着他们,现在就算他们化成灰我都认得!他们就是下头双桥村的朱老三、朱老五兄弟,还有梨树村的李大奎、张全、张安几个!” 佟威点头。“这些人你全都给我记住了。既然他们这么不信咱们铺子里铁器的质量,那么以后咱们的铁器也都不卖给他们了!” “好嘞!”雨小子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见状,他们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不为别的,而是郑宏打的铁器的确是好用啊!这两年下来,龙门镇不少百姓家里都有一两把他打的铁器,他们是越用越顺手。用惯了这个,再换用别人家的,他们是怎么用怎么别扭。 正好郑宏的铁器也没不比别人家的价钱贵,那他们干嘛不捡好用的买? 再加上去年秋天,郑记铁铺雪中送炭,不要押金的把镰刀租给大家去抢收稻子,这又在大家伙心里留下了无上的好感。如今多少人心里都已经认定他们家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这几个人却非要自己作死。现在好了,他们被郑记铁铺直接排除在外了,接下来可有他们哭的时候! 而等当众宣布了这件事后,佟威脸上又扬起笑脸。 他环视一周,笑眯眯的开口:“众位乡亲请留步,暂且不要离开。难得今天这么多人来这里为我们铺子作证,我们心里真是感激不尽。正好,我也就借着这个机会再宣布一件事。” 原本都已经打算离开的乡亲们闻言,果然又都将提起的前脚放下了。 佟威也不卖关子,立马就说道:“其实刚才那些说的话也并不全错。这些镰刀收回来后,我们是打算再好好的加工一下,摆出来卖的。毕竟这么多的铁,不用不就白白浪费了么?只不过,要是重新融了再打,这又耗时又耗力的不划算。但直接挂出来当新的卖,这么黑良心的事我们也是绝对不会干的。所以,我们早就想好了——回头就会把这些镰刀都送到郑铁匠那里,让他再好好修补修补。等修补好了,我们再拿出来卖。不过既然是用过的,那肯定不能和新的一个价。” 他顿一顿,又继续说道:“之前这些镰刀租出去大概一把赚了三个大钱,我们铺子里的新刀一把十五个大钱。这些镰刀就卖十三文一把了!多出来的一文钱是给郑老板的辛苦费,这点大家应该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赶紧摇头。 他们何止是没意见?他们简直高兴死了好吗? 十三文钱一把镰刀,这价钱简直便宜得让他们恨不能现在就赶紧来抢上一把好吗? 虽说是之前用过的,可那也才用了几天?现在再经过郑宏的手重新打磨,那其实也就和新的没有任何区别了。可是价钱却比一开始的便宜了足足两文钱! 两文钱对那些大户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们黄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却可以换来够他们吃整整一个月的盐了! 虽说再加上之前的租金,这价钱是多出来了一文。可毕竟别人是做生意的,而且去年铺子里的伙计们走到田间地头去送镰刀、现在郑宏马上又要重新休整这些镰刀,这些也是成本好么? 所以对于这个安排,他们完全接受,根本一点异议都没有。 “那就好。”佟威满意颔首,他再两手抱拳冲眼前的乡亲们行个礼,“那就请诸位回去村子里后给村里的人也带个话,告诉身边的人这个消息。一个月后,等我们这些镰刀再摆出来卖的时候,大家一定要来捧我们的场啊!” “那是当然!”大家伙有致一同的点头,也悄悄的在心里记下了——一个月后是吗?到时候他们肯定第一时间来到铺子门口,等铺子门一开就进去抢镰刀去! 毕竟这么便宜又好用的镰刀哩!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多抢几把放在家里。不然就亏大了! 说完话,佟威又冲所有人行礼,大家才终于散了。 直到此刻,危机终于解除。 佟威赶紧又招呼着伙计把镰刀给抬回去铺子里。大家里里外外的收拾了半天,好容易才把门口给清理干净。 虽然人都累得不行,但心情却是格外的好。 佟掌柜现在一张脸都笑开了花。 “郑娘子啊郑娘子,你说你这颗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出来这么多好主意哩?现在我老头子是对你彻底的服气了!” 佟威也一脸钦佩。“婶婶你可真厉害!这下,咱们铺子头上的污名被清除了不说,好名声还更上一层楼了!再等一个月后,这些镰刀再摆出来卖的时候,我都能想到那些人会抢得有多疯狂!” 这也预示着他们以后会有大笔的进账,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钱哩! 雨小子更是满眼崇拜的看着舒春兰。“嫂子你太厉害了!” 舒春兰淡淡一笑:“我这不也是被逼到这个地步了,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吗?” “那可不一定。”佟掌柜摇头,“想当初,这一批镰刀收回来后,我也提议过让郑老板修一下后就摆出来卖,可你拒绝了,死活说要留着。当时你应该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是。”舒春兰点头。 佟掌柜立马竖起大拇指。“所以我说你厉害啊!” “只是未雨绸缪而已。”舒春兰笑说着,“毕竟现在盯着我们的人多着哩,我们不能留下任何破绽给别人抓住。而且……” 她顿一顿,又看向郑宏。“我们是打算把这门生意给做大的。那么,在百姓中间的口碑就十分的重要。那么,就算只是一点点的可能,我也不会让它成为现实。” 佟掌柜听得双眼微眯。“我以为,现在这个铺子的生意已经很好了。” 在一开始开铺子的时候,他都没想到过铺子里的生意会这么好。而且可以想见,接下来会更好! 舒春兰却轻轻一笑。 “这哪够?我男人的本事,他值得更好的。” 第111章 哭声 如果说,去年在租镰刀那件事发生之前,舒春兰这么说,佟掌柜一定会觉得她疯了。 可是现在不了。 看着舒春兰这么胸有成竹的模样,他的心头也开始热血澎湃。 “好!”他立马点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只管想好了来说。我们一定都帮你们办到!” 他已经确信——只要跟着他们夫妻俩,以后铺子里的生意不会差了!他对他们有这个信心! “好啊!”舒春兰也笑眯眯的点头。 她对自己的掌控能力有信心,更对郑宏的真本事有信心。 最艰难的几步他们已经跨过去了。那么接下来,他们可以更轻松的往前走了! 这么大的一个危机解除,佟掌柜心情大好,他不由分说,死活把舒春兰夫妻俩给拉到同福居去吃了一顿好的,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放他们回去村子里。 事情完全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舒春兰也长出了口气。 她又和郑宏去医馆抓了新一个月的药,再买了满满一车的米和肉,两个人就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 回家路上,舒春兰又忍不住将自己以后的设想说给郑宏听。郑宏一路推着车,看着坐在车上的妻子一边欢快的摆着双腿,一边兴致勃勃的描绘着未来,他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就连脸上刚硬的线条都跟着柔和了不少。 两个人眼看就要进村子了,却没想到后头一辆马车滚滚而来,见到他们了也没减速,只有车夫不耐烦的喊了声:“滚一边去!” 郑宏赶紧推着车子往旁一闪,他们的独轮车和那辆马车擦肩而过。 就算这样,马车也没有减速,而是继续快速朝前飞驰而去。隐约中,他们还听到车夫不耐烦的低骂了句。 舒春兰一眼就看到了马车上文家的标记。 说来好笑,这个标记还是当初她和文成一起设计的哩!结果现在,坐着有这个标记车的人,却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着她。 姓文的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 舒春兰摇摇头,却发现郑宏自打推着车躲到路边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推上车接着走。 “怎么了?”她回头问丈夫。 郑宏微微皱着眉头,眼睛看着前头那辆马车。“那里头有哭声。” “是吗?”舒春兰摇头,“我没听到。” “是女人的哭声,很轻,但很悲伤——是宋氏。”郑宏慢声说道。 舒春兰听得一愣。“你确定吗?宋氏怎么会哭?”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定是她。”郑宏沉声回答。 他不会对她说话。也就是说,现在真个是宋氏坐在马车里哭? 难不成,这么快文成就原形毕露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浮现就被她给推翻了。 不可能。文成都还没考中进士哩,接下来几年时间里他还有许多方面都需要县太爷的帮忙。那么,至少五年之内,他是不会和宋氏撕破脸的。 那,到底怎么一回事?她想不出来。 不过等回家之后没两天,她就知道原因了。 “文成那个宝贝儿子,听说眼睛有毛病。”这一天,舒春兰正在院子里看着晓丫头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路,就听到六婶突然提起这件事。 舒春兰心里猛一惊。 “有什么毛病?” “不知道哩!看样子问题还挺严重的。这不,从孩子满月之后,他们都抱着孩子往县城跑了好几趟了,每次两个人回来都拉着一张脸。听下头村子里的人说,这次回来之后,文成他媳妇都悄悄的哭了好几次了!” 虽说跟着舒春兰他们一家搬上山来了,但六叔六婶在山下也还是有处得好的人家的。之前是碍于族长家里还有文家的威势,他们不敢和六叔一家来往。可是现在,认识到了文成父子俩的真面目,又看到舒春兰他们从族长家里买了地,而且到现在族长一家人还连个屁都没放,大家慢慢的也都放松了警惕,开始悄悄的和他们家来往了。 这事真要说隐蔽肯定不会太隐蔽,族长家里那么多人,他们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知道。可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任何表示,那就说明他们已经默许了。 于是,更多的人家开始和六婶母女几个私底下来往。六婶和宁丫头他们探听起村子里的情况来就更方便了。 不过,关于文成宝贝儿子的这个消息,文家还是隐瞒了好久才被大家打听到。 舒春兰听六婶说完了具体情况,她的胸口瞬时都闷闷的难受得不行。 虽然很讨厌文成夫妻俩,可她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她当然知道孩子身体出现了问题,这对当娘的来说会是多大的折磨。 现在,文成夫妻俩肯定一天天都过得生不如死吧?那就难怪宋氏在回家的路上就忍不住哭了。 “娘,娘~” 这个时候,一声软糯糯、还有些含糊不清的叫声钻进耳朵里。 舒春兰回过神,才发现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跟前来了。 小丫头现在快一岁了,已经能自己走上几步路。她的小脸也终于长开了,白白嫩嫩的,两边脸蛋肉嘟嘟的,一笑就露出几颗尖尖的小虎牙,招人喜欢得不行。 “呀,晓丫头会叫娘了哩!这叫得还真清楚!”六婶听到了,她立马欢喜的叫了起来。 舒春兰心里也被各种情愫给塞得满满当当的。 她连忙一把把女儿软软的身体给搂进怀里。 晓丫头也双手抱着她的脖子,又黏糊糊的叫了声:“娘!” “哎!” 舒春兰赶紧答应着,就往女儿脸上亲了一口。 晓丫头顿时小嘴咧得大大的。她也捧起舒春兰的脸,啾啾啾一连亲了好几下。 舒春兰的整颗心瞬时都化成了一滩春水。 她死死抱住女儿。“晓丫头,你现在好好的,真好……真是太好了。娘现在什么别的都不求,就求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那就够了!” 晓丫头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被舒春兰给抱得这么紧,她只觉得不舒服,就开始小小的挣扎起来。 正好郑宏此时从打铁房里走了出来,小家伙立马就挥舞着小手大喊:“爹!爹!” 这几声叫唤,可比叫的那几声娘要清晰多了! 郑宏立马连身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就颠颠的来到女儿跟前。 晓丫头伸出两只短短的小胳膊就要抱。 郑宏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但马上察觉到自己一身臭汗,他连忙冲女儿说道:“你等爹一会,爹马上就回来!” 然后跑到井边,打起来一桶水从头淋下去。 “哇!”晓丫头顿时双眼瞪得圆溜溜的,小嘴也张得大大的。 这个时候,郑宏已经又打了一桶水,再次从头淋到脚。 “哇!”晓丫头又大叫一声,小手欢喜的拍了起来。 郑宏一看女儿喜欢,忙又打了好几桶水往自己头上淋。晓丫头也不负他期望的开始欢快的拍手。 父女俩这么玩了好一会,还是舒春兰看不下去了,让他悠着点,他才放下桶,随便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就过来舒春兰怀里把女儿给接了过去。 晓丫头腻在他怀里一会,就手脚并用的往他头上爬过去。郑宏心领神会,连忙帮着晓丫头骑到他脖子上,晓丫头就欢喜的挥着手蹬着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郑宏也就这样扛着女儿,父女俩在院子一通乱跑,笑得跟两个傻子似的。 “你们俩慢点,慢点!”舒春兰叫个不停,他们俩也跟没听到似的,只管自顾自玩得开心。 舒春兰后来干脆也不叫了,随便他们俩玩去!反正这对父女每次只要碰到一处,那眼睛里就没了别人,就知道自己玩! 父女两个一直玩到要吃饭了,晓丫头才恋恋不舍的从郑宏身上爬下来。 不过,闹了一下午的好处,就是吃过晚饭,晓丫头再玩了没多大会就睡了。 晓丫头现在晚上睡觉老实多了,她又喜欢她爹,所以如今他们一家三口是睡在一起的。 把熟睡的女儿放到最里头,给她盖好了被子,舒春兰才想起来把文家的事情和郑宏说了。 郑宏听后,他眉头紧锁。“原来是这样。” “是啊!”舒春兰点头,“虽说我不喜欢宋氏,可她除了脾气大点、瞧不起人点,也没多少毛病,可怎么老天爷就让她生了个这样的孩子哩?天知道她现在心里该有多苦!” 顿一顿,她又轻叹口气。“不过说句心里话,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我其实还挺幸灾乐祸的。我想,这是不是就是老天爷给文成的报应?” “肯定就是。”郑宏点头,他顺手把女儿伸出被子的小手塞回去,给她掖好被角,才转回头来看着舒春兰。 刹那间,他的眼神变得这么深沉,舒春兰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你怎么了?”她忙小声问。 “以后的日子,好好看着晓丫头。”郑宏沉声说道。 舒春兰心里一凛,她明白了。 “我知道。”她连忙点头,“我也会跟六婶她们说,绝对不会让陌生人碰到晓丫头一根手指头!” 第112章 罪魁祸首 舒春兰说话算话。 第二天一早起床,她就把这件事和六婶还有宁丫头他们说了。 六婶母女三个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盯着晓丫头。 接下来的日子,村子里的日子都还算平静。文家的大门一直死死关着,文成夫妻俩久久没有出来见过人。 就在舒春兰夫妻俩回到村子里的第二天,佟掌柜就叫人把那几百把镰刀送过来了,郑宏就开始了夜以继日的修补镰刀的日子,舒春兰则是开始手把手的教晓丫头说话认字了。 好容易一个月的时间过去,送来的镰刀都修补完,佟家又派人来把镰刀给运回去龙门镇。 舒春兰和郑宏本来是不打算跟过去的。但就在这一天,醉仙楼那边竟然也来人了。 “郑老板,郑娘子,我们家少东家听说了铁铺那边发生的事情,他对马上要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这次也特地过来了。现在,他想请你们过去,大家一道见个面。”醉仙楼的伙计毕恭毕敬的说。 这些日子,两家合作得还算愉快。而且莫文华的确难得来龙门镇一次,现在既然是他主动邀请他们,舒春兰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拒绝。 无奈之下,她也就点头答应了。 不过夫妻俩在离开之前,又对六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晓丫头。六叔也干脆和他们说:“你们就放心的去忙你们的吧!地里的事情我都请好帮工了,你们不用担心。至于晓丫头,这两天我就不出门了,在家看着孩子,保管不会叫她出一点事!再说了,还有大黑在哩!” 有六叔这个男人看着,他们的确是放心多了。 舒春兰这才点点头,和郑宏一道又去了龙门镇。 当那十来框二手镰刀再次摆上郑记铁铺的门脸的时候,铺子里不出意外的迎来了自打开业以来的最高客流量。 几百把镰刀,居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一大早赶过来的乡亲们给一抢而空! 这个盛况让佟掌柜得意得不行。 他不知不觉把下巴都给抬得高高的,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对面的章掌柜和莫文华,嘴上却还装模作样的说着:“哎,小本生意,不足挂齿,让二位见笑了啊!” 章掌柜撇撇嘴角,没理他。 莫文华则是笑着说道:“佟掌柜真是谦虚了。我们莫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少有看到哪个铺子里能把小本生意给做得这么红火的。而且看现在这个架势,以后你们这里的生意肯定不会差了。再往后,那可就是财源滚滚,不一定会比我们那个精铁铺子差呢!” “哪里哪里,莫小公子真是过奖了。”佟掌柜忙不迭摆手,可脸上的得意却说明他也是认同这个说法的。 毕竟,他们这个铺子虽说只是做点小本生意,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可毕竟铺子的位置并不算好,里头的陈设也简单,也就是说本钱不算太高。 而莫家开的那个精铁铺子,乍一看每一套锅子刀子的价钱都不低,只要随便卖出去一套就能赚上不少。可这些高端的锅子刀子什么的毕竟不是谁家都用得起的。而且,为了能配上这些刀子锅子的格调,他们把铺子也给装饰得高端典雅,里头的伙计和掌柜也都是用的最好的。要想维持这样的格调,方法只有一个——砸钱! 所以,这个铺子虽说赚得多,可花得也一样不少啊!林林总总算下来,现在精铁铺子每个月的收益也比他们的铁器铺子高不了多少。尤其,精铁铺子的生意都已经许久没有变化了,可他们的铁器铺子还在一直往上涨哩! 未来到底什么样,谁又说得准? 反正,现在这个铺子的发展已经大大出乎佟掌柜的预期,尤其今天铺子里的盛况更是大大的给他长了脸,他有绝对的资本在章掌柜和莫文华跟前嘚瑟。 莫文华面对他如此嘚瑟的模样,也只是淡淡一笑,就转向郑宏和舒春兰这边。 “这次来龙门镇一趟,果真是不虚此行啊,你们夫妻俩又让我大开了眼界。我都没有想到,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他笑呵呵的说道,“那么,既然你们让我看了这么一场热闹,那我也该有所回赠才是。现在,就请你们跟我往醉仙楼走一趟吧,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们看。” “莫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郑老板夫妻俩才来我这里坐了多大会,屁股都还没坐热哩,你就想把人给抢走了?”佟掌柜一听,他立马就拉下脸。 佟威也给父亲助阵。“今天铺子里生意大好,我们还打算在同福居摆一桌酒席,好好和郑老板夫妻俩喝一杯哩!莫公子你在这个时候来抢人,这可不太地道哦!” “哦,原来是这样啊!”莫文华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去同福居好了。我叫人把礼物送去同福居也是一样的。” 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佟掌柜父子俩一愣,两个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不过,虽然摸不清莫文华现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想在自家的地盘上,他们也嚣张不起来,两个人也就稍稍心安了一点点。 “那好吧!” 今天都已经占上风了,那他们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强势。毕竟舒春兰夫妻俩还在这里哩,要是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坏了。于是,佟掌柜点头了。 莫文华立马欢喜的站起来。“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 他竟然比佟掌柜还要着急。 佟掌柜又皱皱眉,但还是起身招呼着舒春兰夫妻俩一道往同福居去了。 同福居里的厨子早几天前就已经听佟掌柜吩咐下来了。今天佟掌柜出门前,店里的伙计又再三跟厨子强调这事。等到佟掌柜他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厨房里的菜都已经配好了,厨子也都准备好,就等倒油下锅炒菜了。 于是,舒春兰几个人上了二楼雅间,几个人才坐下没多大会,热腾腾的酒菜就轮番送了过来,一会的功夫就把偌大一张桌子给铺得满满当当的。 佟掌柜心情大好,主动举起酒杯频频劝酒。 正喝得酒酣耳热的时候,醉仙楼的人到了。 “小公子,人已经带到了。”醉仙楼的伙计进来说道。 莫文华就放下酒杯。“那就带进来吧!” “是。”伙计连忙出去,一会的功夫就带进来了好几个身高力壮的男人。 舒春兰一眼扫过去,随即双眼微眯——这几个人她看着都挺眼熟的! 而这些人在走进来后,也全都低下头,不敢往舒春兰和郑宏这边看。 郑宏一眼看过去,顿时将头一点:“是你们。” “没错,就是他们!龙门镇下头的那些铁匠们!”章掌柜忙不迭点头,“实不相瞒,早在上次听说有人跑到郑记铁铺门口闹事后,我家小公子就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只不过你们及时出面,把事情给处理得很好,他也就没让我们声张,但私底下还是派了人去查。这一查,果然就查出问题来了!那件事,就是他们几个人花钱买通了几个村子里的人去闹的!” 原来是这样。舒春兰点点头。 佟掌柜一听,他立马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 “你们几个……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去年县里涝灾,乡亲们都愁眉不展,根本没心思去铁匠铺子里照顾你们的生意,是我们在做出出租镰刀的计划后,主动找上你们,带着你们一起发财。一开始你们还不大乐意,后来是看我们做得有模有样、县太爷也站出来表示支持,你们才又来找我们。我们也没嫌弃,带着你们一起干了。你们也是从这里头捞到了好处的!结果现在,好处捞完了,你们就拍拍屁股,反过身来找我们的麻烦?你们一个个还有没有良心了你们?” 这些铁匠都被骂得抬不起头。 “我们错了。”一个人小小声的说道。 “我呸!”佟掌柜毫不客气的唾了一口,“你们觉得自己错了才怪!还不是因为现在被人抓住了,没法抵赖了,所以才想不软不硬的认个错,就让我们把你们给放了?你们倒是想得美!” 他越想越气,真恨不能捋起袖子冲过去把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给狠狠揍上一顿。 佟威也气得脸红脖子粗。 莫文华和章掌柜在把人带到之后,他们就又悠闲自在的坐在那里。也不吭声,更不帮腔,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模样。 只不过,这两个人看的最多的还是舒春兰夫妻俩。 舒春兰在意识到这几个人的身份之后,她的确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 这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吧? 想当初,这些人从他们这里捞到好处的时候,一个个对他们那叫一个感恩戴德,就快把他们供起来一天三炷香了! 结果现在捞不到好处了,他们就翻脸了,还干出这种挖坑陷害的事情来! 人心可真是复杂得很呢! 舒春兰想着,她又忍不住轻轻一笑。 “佟掌柜,你先消消气,让我问他们几个问题吧!”她轻声说道。 “好,你先问!”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佟掌柜立马点头。 舒春兰就看向这几个人,轻声细语的问道:“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第113章 趁机立威 “没、没谁!” 几个铁匠连忙摇头。 “真的吗?”舒春兰不信,她双眼直直的盯上其中一个人的眼睛。 那个人被她看的心里直发毛。最终他扛不住,直接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真没谁啊!就是去年我们是跟着你们赚了点辛苦钱不假。可到头来,又得名又得利的人不是你们吗?现如今,整个镇上的人都在夸你们好,知道体恤百姓,都没人念叨我们的好!” “我们也是辛苦付出了那么多,可为什么好处却都让你们一家给占尽了?更别说,等到今年收了麦子,那些人还了钱后就都来你们铺子里买铁器,就连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来!就你们一家铺子,快把我们的生意都给抢光了!是,现在你们的日子是好过了,可你们想过我们没有?我们都快连饭都吃不起了!”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人连忙小声附和。 舒春兰听了,她只轻轻一笑。“所以,你们就想出这种法子来对付我们?” 几个人又一怔,悄悄低下头。 “我们也知道,这法子其实起不了多少作用,最多就是让一些对你们认识不深的人讨厌你们,以后不买你们家的东西了。可就算这样,其实你们也不会有多少损失啊!而且到头来……你们不也挺过来了吗?”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似的! 舒春兰笑声一冷。“可这也不是你们故意对我们干出这种下做事的理由。如果你们真觉得我们抢了你们的生意,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们?大家好声好气的商量不是更好么?” “这事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你叫我们直接来和你们说,叫你们把生意让给我们做?”一个人小声咕哝。 “这样也比你们暗搓搓的干出这种事好!”舒春兰冷哼。 几个人又不说话了。 “郑娘子,你和他们废话这么多干嘛呀!我看他们就是看咱们铺子生意好了,心里嫉妒,才想出这种法子来对付咱们。现在既然人已经抓到了,他们也承认,那咱们就把他们送去官府,让县太爷来治他们。正好,他们的铺子以后也不用再经营下去了,他们村子里的那些生意咱们也就正好接手了!”佟威立马高声喊道。 那几个铁匠一听,顿时脸色惨白。 舒春兰的目光依然落在他们身上。 “我知道,你们这其中多半肯定都是不知情的。但是我也知道,在你们中间,至少有一个人,他背后是有人支招的。然后,剩下的人就都被他给蛊惑了。这个人你最好现在自己站出来,不然,要是换做我来一个一个找的话,那最后我会对你干出来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了。” 几个铁匠又脸色大变,大家立马开始互相观察起来。 “真有这事?是谁?” “谁呀?你赶紧站出来老实交代!” …… 几个人不想责问着,然后主动朝前推敲,没想到还真把人给找到了! “胡天赐,是你!”等到真个发现他们都是被这个人给怂恿着干出这事的,这些人都愤怒了。 他们顿时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这个人身上,有的都忍不住对他动起手来。 “你们可以让我先向他把话问完吗?”舒春兰很无奈的开口。 这些人立马松手。 “好,郑娘子你问,只管问!他要不老实交代,我们就帮你审,打都打得他交代!” 好不容易推出来一个替罪羊,这群人自然是巴不得把罪责都给推到他一个人头上。毕竟,看眼前这个架势,今天这事他们是必须给出来一个交代的。但谁又乐意得罪龙门镇的两位大爷?那么,如果有一个人能把所有的责任都给担了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于是乎,除了这个被推出来的人,其他人全都义无反顾的站在了舒春兰这边。 这个画面也是舒春兰想要看到的。 她点点头,慢慢走到胡天赐跟前。“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想必你心里已经很清楚了。现在,你就请老实告诉我吧!” 胡天赐眼神闪烁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就是比他们想的多了点,然后多和他们说了几句吗?他们也都是心里有气,然后才和我一起干这事的。不然,就光凭我几句话,这事就能成?你们也把我给想得太厉害了点!” 结果,话音还没落,他肚子上就挨了一拳。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胡扯?赶紧老实交代!”一个看起来比郑宏还要高大威猛几分的铁匠直接一拳打了过来。 打完了,他又示威似的挥舞了几下拳头。这是在告诉他:只要你不老实交代,接下来还有的你受的! 其他几个铁匠也都跟着把拳头捏得啪啪直响。 这些打铁的别的本事不提,一身力气那是足得很,胳膊腿也有劲得很。普通人被他们打上一拳,半条命都要没了。 更何况,现在是三四个铁匠在这里虎视眈眈…… 胡天赐就算也是个铁匠,那也架不住这么多人都做好了打算要对他下手啊! 再加上不远处还有舒春兰、郑宏乃至佟掌柜章掌柜这些在冷眼看着……这几个人的眼神简直比这些铁匠的拳头还要让人害怕好吗? 他终究还是没抗住,老实交代了:“其实一开始我是真没打算这么干的!今年麦子收了,我租出去的镰刀钱全都收回来了,拿到钱后我本来很开心的。结果就那个时候,一个上门来看东西的人说了句‘你打的东西比隔壁镇上那个郑铁匠打得差远了,我还是去买他家的吧!’,然后就走了。我当时就存了一肚子的气。” “然后第二天,又来了一个人,又是说的这种话。接下来几天,一直有人这样,来了也不买东西,还气得我半死,我就有点扛不住了。最后,一天又来了个人,他就在我那自言自语,说什么‘郑记铁铺可很是会做生意哩!去年带着镇上所有铁匠一起坐租镰刀的生意,可到头来扬名的就只有他们一家。看来,不出三年,这里其他的铁匠铺子都要被他们给逼死,然后他们就一家独大了!这些心思可真毒哩!这苗头要是不及时给掐死了,那等他们发展成气候了可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去找了他们几个,结果他们一听我说的,也觉得我说得对。然后……然后,我们就一起商量出了这个主意。” 在听到他说出心路历程的时候,舒春兰的眉心就引拧得紧紧的。 果然,从一开始就有人抓住机会过去挑拨离间了。 而这时候,那些个铁匠也说话了。“说我家的东西比不上郑铁匠的,这事也有人去我家铺子里干过!还不止一次!” “我家也有!” “我那边一样!要不是被人这么激着,我也不会被气得头昏脑涨,想到去干这种事啊!” 这下好了,大家互相对一下,就发现他们果然全都被人给故意刺激过。而且,这个刺激他们的还都是同一批人! 只不过,因为这几个人当时打扮得太低调,又多少长得大众脸,属于混在人堆里就揪不出来的,他们也说不轻那些人都什么模样。 舒春兰当然也没指望真把他们给揪出来。就算揪出来了,那必定也只是别人早安排好的几个小喽啰,想顺藤摸瓜抓到幕后黑手,根本不可能。 佟掌柜父子俩在听到这些之后,他们全都气得不行。 “好啊,原来这背后还真是有人指使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给我知道是谁,我一定把他给拖出来千刀万剐!” “不用猜了,这里头肯定有邹家的手笔。”舒春兰慢声说道。 至于文成有没有插手,她想肯定也是有的。但具体有多少,一开始又是谁想出来的这么阴损的主意,那就只能和人面对面质问才能得到答案。 可真是难得哩!他们居然还能遇到另一个和文成一样无耻的斯文败类。 “姓邹的真不要脸!”佟掌柜怒骂。 莫文华这个时候才徐徐开口:“需要我们帮忙吗?虽说我们莫家的生意比不上邹家,但在东山县境内,给他们家找点麻烦还是可以办到的。” “不用。”舒春兰摇头。 莫文华眉梢一挑。“你确定?机会就只有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哟!” “不用。”舒春兰依然摇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能解决。” “那好吧!”莫文华点头,果然不再多说。 那边的胡天赐几个铁匠现在也都眼巴巴的看着舒春兰。 “郑娘子,我们知道错了,可我们也是被人给害了呀!你就大发慈悲,饶了我们这次吧,下次我们肯定不敢了!” “要是就这么放过你们,那你们不就太轻松了?做坏事却得不到一点惩罚,这对我们受害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哩!”舒春兰轻声说道。 明明是清清淡淡的语调,却让这群铁匠都听得浑身发凉,骨子里像是有一股冷意在肆意游走。 第114章 甘拜下风 眼看这群人都被自己给震慑住了,舒春兰满意点头。 “引、发事端的胡铁匠,我是不会饶过你的。至于其他人嘛……既然你们做了坏事,那就应该做好要付出代价的准备。只不过,鉴于你们认错态度不错,我可以不和你们多计较……但是!” 她顿一顿,目光在这几个人脸上来回扫视几下,才慢悠悠的说道:“我不可能就这么把你们都给放了,不然那我们也显得太好欺负了。你们至少得有所表示才行吧?” 几个铁匠顿时面露难色。 “你想让我们怎么表示?” “很简单。我男人以后是要在这里长期做生意的,你们必须保证以后都不许再来找他的麻烦。还有,镇上的其他铁匠,你们也得叮嘱他们以后别来找我们家的麻烦。”舒春兰也不多卖关子,直接就说道。 “我们以后不来找他的麻烦,这事好办。可其他人……这个我们哪能办到啊?”几个人都摇头。 舒春兰浅笑。“你们都是在龙门镇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又都是干这一行的,你们内部会没有任何关联?骗谁哩!” 几个人立马脸色又都变了变。 舒春兰就摆手。”反正,我话已经放在这里了,肯不肯干、怎么去干,这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再不然,等过两天看到胡天赐的下场,想必你们自己心里也会有所决断。” 几个人顿时就心里一个激灵。 胡天赐更是浑身发抖。他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郑娘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是被人给弄昏头了啊!我现在给你磕头,我向你赔礼认错,你就放过我行吗?我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找你男人的麻烦,我还会告诉所有我认识的人,让他们都来买你家的铁器,这样还不行吗?” “不行。”舒春兰毫不犹豫的摇头。 胡天赐脸上惨白惨白的,都看不到一丝血色。 “我都这么求你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都不行吗?” “不行。”舒春兰还是摇头。 “那好!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胡天赐突然脸色一变,挥着拳头就朝舒春兰这边打了过来。 佟掌柜章掌柜等人见状,全都吓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事情就发生在刹那之间,他们虽然眼睛看到了,可身体根本就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就在他们以为舒春兰要被胡天赐给打倒在地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又发生了逆转——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郑宏突然出手,稳准狠的捏住了胡天赐就要碰触到舒春兰脖子的那只胳膊。 然后…… 咔擦一声。 胡天赐立马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 当郑宏放开手的时候,他已经只有蜷缩在地上打着滚嚎叫的份了。 “我的娘子,不是你能动的。”冷眼看着这个人,郑宏冷冷开口。 莫文华见状,他的脸色白了白。佟威则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失声低呼:“天,叔叔你居然一下就把他的胳膊都给捏断了?” 郑宏并没有理会他们。 在解决掉了胡天赐后,他就已经转向舒春兰。 “怎么样?”他轻声问。 舒春兰摇头。“没事,我都还没碰到我哩!” 男人才点点头,只是脸色依然生冷得厉害。 那一边,龙门镇上的其他几个铁匠见到这一幕,他们也都吓软了腿。 郑宏这个臂力倒是不怎么让他们吃惊,但他的反应速度……那实在是太快了!他们都还只看到胡天赐出手,脑子里都还没反应过来哩,这个人就已经把人给拦截下了! 要是换做自己遇到这样的状况……他们肯定,他们是做不到郑宏这样的。 因此,原本还只是觉得郑宏只打铁技术比他们好上一点、但在心里还是悄悄觉得他运气太好、对他并不太服气的一群人都彻底低下了头。 论打铁的本事,他们比不过;论娶的媳妇,舒春兰又远超他们家媳妇一头;现在就连反应速度,郑宏也远远的把他们给甩在了后头! 这样的人,他不成功谁成功? 如今他们是彻底的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啪啪啪 这个时候,莫文华终于拍手:“郑老板真厉害,今天你又让我大开了一回眼界。在下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说着,他再冲着门口说道:“徐里正,您还在外头待着干什么?进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吧!” 在场一群铁匠们闻言又是一惊,然后就听到一阵笑声传来,龙门镇的徐里长真个出现了。 他笑眯眯的走进来,挨个和莫文华等人见礼。等到来到舒春兰夫妻跟前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是那么谦和:“郑老板,郑娘子,咱们可算是见面了!这一年多来,我每次只要和章掌柜佟掌柜见面,他们嘴里总是免不了提到你,在下心里也对你好奇得不行。今天这么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郑宏只是点点头。 章掌柜此时也才开口:“徐里正既然来了,那么这几个人你也就顺便处理一下吧!” “那是自然。”徐里正连忙点头,“刚才的事情,我在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些人实在是胆大包天,就因为自己本事不如郑老板,就抱团来害他,这等心思着实不可取!尤其是胡天赐,你也未免太猖狂了点!教唆他人、买凶犯事、还妄图攻击一个柔弱女子,这些罪名我自会一项一项好好和你算清楚。至于其他人……既然郑老板都说了不多追究,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今天这件事,你们也是目击者,所以你们必须也回去做个证。”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那些个铁匠一听徐里正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都大大松了口气,自然都一口答应下来。 徐里正就叫了外头的几个小喽啰进来,让他们把胡天赐给拖出去了。 其他的几个铁匠也都乖乖的跟着走了。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徐里正也光明正大的坐了下来,一群人把酒言欢,都喝了个高兴。 今天酒席上这么多人,尤其莫文华和徐里正还帮了他们这么大一个忙,所以当莫文华和徐里正都来和郑宏敬酒的时候,郑宏不好拒绝,就都喝了。就连舒春兰都免不了喝了几杯。 到最后,佟掌柜父子俩都喝得大醉,站都站不起来了。 郑宏、莫文华还有徐里正几个也喝得满面红光。 等到散席的时候,徐里正已经揽着郑宏的肩膀和他称兄道弟了。 “郑兄弟,你是个人才,老哥我喜欢你!你放心,以后在这个龙门镇上,我罩着你!要是再有这些不长眼的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兄弟我保证立马就帮你把事情给解决,都不用你烦心!” “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郑宏推开他的手。 徐里正却又主动缠上来。“哎呀,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帮你不就是帮我自己吗?” 郑宏眉头一皱,章掌柜赶紧过来把人给拉开。“徐里正,你喝多了。走走走,我这就叫人送你回去。回头我们再一起喝酒的时候再把你给叫上。” “那可好。你们可得说话算话!”徐里正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章掌柜忙不迭点头,好说歹说把人给带了出去。 此时佟掌柜父子俩已经倒下了,店里的伙计手忙脚乱的来把他们给扶到后头休息去。 到头来,就只剩下舒春兰夫妻俩相互搀扶着,和莫文华一道走出同福居。 并肩行走的时候,舒春兰察觉到莫文华时不时的就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一眼,那眼神也是意味深长得很。 在他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舒春兰猛地一下回转头,两个人的目光就对上了。 莫文华一怔,旋即扬唇一笑。 舒春兰则是冷着脸。“莫公子你一直盯着我们看是什么意思?” 莫文华就长叹口气。 “我后悔了。” 舒春兰眉梢一挑,就听他说道:“一开始我以为,区区几件农具,哪能卖的出钱?就算你们做得再好,也不过是让口碑在一个村子里。最多一个镇上打响名号就不错了。但这点蝇头小利,说实话我瞧不上眼。可没想到……” 他顿一顿,又深深的看了眼舒春兰。“我还是小瞧了你这个郑娘子的手段和野心。” 舒春兰笑了。“现在你知道也不晚。” “的确不晚。只不过,我已经能确定,我错过了一大赚钱的机会了。”莫文华又长吁口气。 舒春兰只是浅浅一笑。“这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是啊,我自己的选择。就算错了,这个苦果也只能我自己咽下肚去。”莫文华点头,又惨淡一笑,“不过,经由这件事,我又增加了对你们夫妻的认识,这却也是值得的。” 这么说着,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下来。 “所以,刚才我也一直在想——你们夫妻俩真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那等眼界狭窄的乡下人。如果不是叫人打听过你们的身份,我是真要把你们当做从小被家中严格教养的名门之后来看待了。” 舒春兰闻言,她猛地心口一紧——这个人,居然这就开始试探起他们了么? 第115章 晓丫头被抢了 舒春兰立马也扬起笑脸。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关于我们的身份,你既然已经派人查证过了,我就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我要告诉你——虽然寒门难出贵子,但寒门也不是出不了贵子的!” 莫文华都被她义正辞严的态度吓得一跳,他赶紧改换了表情。“那是,郑娘子你说的很对。是我想太多了。” 舒春兰才撇唇,她连忙推一把郑宏。“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晓丫头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哩!” “嗯。” 郑宏点点头,就在她面前蹲下了。 舒春兰自然的趴在他背上,郑宏就背起她,两个人一道往家的方向走去。 莫文华也就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们夫妻俩渐行渐远。一直到看不见了,他还没有收回目光。 章掌柜把徐里正给送上了车,他才抹着一头的热汗回来。刚到同福居门口,他就看到莫文华这么一副模样,他心里一惊,忙问:“少东家,您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莫文华这才收回目光,“我只是觉得,这对夫妻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可不是吗?”章掌柜连忙点头,“我早说过,这对夫妻俩厉害着哩!” “不,他们比你说的还要厉害得多。”莫文华轻轻摇头,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的说辞。 章掌柜闻言心里又莫名的咯噔一下! 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自家公子这话很是意味深长啊! 此时舒春兰夫妻俩都已经出了龙门镇,走上了僻静的乡间小路。 感受着这个男人正背着她朝前稳稳的迈着步子,舒春兰的双手也轻轻缠上他的脖子,她嘻嘻笑道:“真好。今天咱们又打赢了一仗哩!今天过后,咱们铺子、还有你的名声都会更上一层楼。你开不开心?” “开心。”郑宏沉声回答。 舒春兰听了却抿抿唇。“你说谎。” 男人脚步一顿,没有说话。 舒春兰的声音也低了八度。“我见过你真正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男人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步子又已经平稳了下来。 对于他的默不作声,舒春兰已经习惯了,她就只管抱着他的脖子,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其实你最喜欢的还是那些精铁吧?每天看着你把自己关在打铁房里敲敲打打,他们都说你是在忙着给两边的铺子供货。可我知道,那些简单的器具对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其实你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钻研那一块精铁上,对不对?” “对。”男人终于开口了。 虽然只是简短的一个字,却完全肯定了她的说辞。 舒春兰就笑了。 “所以,其实莫文华说得没错,咱们俩的确一点都不像乡下人。不过,那又怎么样哩?现在我们就是乡下人,这个身份谁都驳不倒!” 说着,她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柔软的唇瓣碰触着他的脸颊,那细软柔嫩的感觉叫男人心跳莫名加速了两拍。 而后,他又察觉到身后的女人抱着他的动作更收紧了两分,她甚至还把脸贴在他的脸上,笑嘻嘻的说道:“我早知道,我选的男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凡夫俗子!真好,有你在身边,真好。” 郑宏的唇角才悄悄往上弯了弯。他双手将背后的小女人给托得稳稳的,继续大步往家走去。 应该是喝了酒的关系,舒春兰在郑宏背上颠了一会,她就觉得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六婶的哭声。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听到六婶哭叫着:“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干啊!先来了个人,在门口乱踢乱叫的,你六叔就打出去了,结果那个人撒腿就跑!你六叔就去追,然后两个人就跑远了。紧接着几个小家伙又往晓丫头身上乱扔东西,大黑就追出去了。前脚他们刚跑走,后脚又几个蒙着脸的人就闯了进来,把晓丫头给抢走了!他们还留了一封信,说是等你们回来了给你看!” 舒春兰立马惊出一身冷汗,她清醒了。 赶紧从郑宏背上跳下来,她踉跄几步,一把抓住六婶。“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的晓丫头哩?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呀!那群人穿得一身黑,脸也蒙得死死的,就露出一双眼睛,我根本看不出那都是谁!”在他们回来之前,六婶就已经哭了半天了。现在她双眼肿得跟个桃子似的,眼睛里红通通的,嗓子也沙哑得不行,都快说不出话了。 宁丫头也赶紧把那封信递过来。“嫂子,你们先看看信!” “不用了。”舒春兰一把推开她的手,就转身拉上郑宏,“我们走!” “你们要去哪?”六婶赶紧问。 “文家!”舒春兰咬牙切齿的说道,人就已经和郑宏一道走远了。 两个人迅速下山,直接闯进了村子里,就朝着文家的方向走去。 这还是那次从族长家里带走六叔一家后,他们第二次进村子。 村子里的人本来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说话的。突然看到这两个人出现在村子里,大家都是一惊。有人想低叫,可等察觉到从这对夫妻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冰冰的气息的时候,大家伙又都不由自主的心口一凉,声音就卡在了嗓子里,根本什么都叫不出来了。 舒春兰也根本就顾不上这些人了。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到文成,打死他! 所以,她目不斜视的来到文家大门口,直接上手就是一阵猛拍。 不一会,里头就传来一声不耐烦的低喊:“拍什么拍,拍什么拍?我这不来了吗?” 打开门,见到舒春兰夫妻俩,这个人愣了愣。“你们谁呀?” 这个人是文成媳妇宋氏的陪嫁,来村子里这么长时间并没有和舒春兰他们打过交道。所以现在乍然看到两个人出现在面前,而且衣着还这么普通,他脸上就带上了几分不屑。 “你们又是来找我家老爷的?我们老爷忙着呢,没空见你们,你们快走吧!” 就跟赶鸡赶鸭似的随便挥挥手,他就要关上门。 但舒春兰早已经按捺不住,她直接上前去就是一脚,直接把这个人给踹飞了出去。 然后她把门一推,直接大步跨过门槛。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嘛?”门房重重落地,摔得他后背生疼,不过前头被舒春兰踹中的肚子更疼得厉害。他捂着肚子,无力的看着这两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走了进去,他急得低叫。 然而舒春兰根本鸟都不鸟他,就径自朝里头走去。 一边走着,她一边大喊:“晓丫头,你在哪?晓丫头,爹娘来救你了。晓丫头你快出来呀!” 连喊了几声,她的叫声就招来了文家里的一群仆从。 这些人也试图来拦着她,却都被舒春兰给踢开了。 到最后,眼看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也走上前来,郑宏立马也走过去,三下两下就把他们都给打倒在地。 当文成夫妻俩闻讯赶到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他们家的丫头小厮们倒了一地,全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呻吟着。而在他们中间,舒春兰和郑宏夫妻俩正卓然而立,身姿翩然,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 “你们放肆!”见到这一幕,宋氏眼睛一热,立马大叫,“郑宏,舒氏,你们当我家是什么地方,还能随你们撒野?你们区区两个平头百姓,敢来堂堂举人家里闹事,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舒春兰却连看她一眼都欠奉,她只冷冷看着文成。“我的孩子哩?” 文成一脸茫然。“什么孩子?你们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舒春兰猛地上前几步,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声震慑人心的脆响在文家大院内响起,又将文家上下给震惊到了。 文成被她一巴掌拍得侧过脸去。 宋氏则是惊叫起来:“舒春兰,你找死!敢动我男人,我打死你!” 她挥手也要来打舒春兰,然而郑宏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她给拉到了一边。 宋氏更气得不行。“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郑宏淡淡看她一眼。“你丈夫连个弱女子都打不过,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宋氏一噎,再看看依然还捂着脸站在那一动不动的郑宏,她顿觉心头的屈辱感更重了。 她忍不住对着文成大喊:“你还愣在那干什么?打她啊!你不一直和我说,这个女人贱得很,你早就想打她了吗?现在既然她都送上门来了,你还不动手?” 舒春兰就一声冷笑,她冷冷看着眼前的文成。“你想打我?文成,这么多年,我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竟然跟别人说,你想打我?” 文成眼神闪烁着,都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宋氏直接急了。“文成,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要真是个男人的话,你就给我说到做到!” 文成眼神一暗,果然举起了手。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不远处一声低喊——“爹,娘!” 第116章 痛打一顿 舒春兰赶紧转头去看,就见晓丫头迈着小脚丫一溜烟的朝他们这边跑过来了! 这孩子自从学会走路之后,没两天就学会了跑。虽然个头还小小的,可她的步子却和她爹一样稳得很,跑起来也快得很,六婶都几乎追不上。 现在,这孩子就迅速甩脱了后头追来的一群人,再三下两下跳过地上的那些人,就扑进了舒春兰怀里。 “娘!”小女孩儿又脆生生的一声大叫。 如今,晓丫头的这一声娘也叫得清晰多了。 可是舒春兰却从没有哪一次觉得这声娘这么宝贵过。 她赶紧蹲下去抱住女儿,捧着女儿的小脸上下打量个不停:“晓丫头,你没事吧?” “没有。”晓丫头连忙摇头。 不过一回头,她还是忍不住直接指向文成,“他,坏!讨厌!” 再指向宋氏。“她,也坏!” 文成和宋氏就双双脸色大变。 而早在晓丫头出现的刹那,文成高举的胳膊就是一软,然后软趴趴的收了回去。 郑宏也早扔下了宋氏。他大步走到妻女身边。 “爹!” 晓丫头又赶紧笑着朝他那边扑过去。 郑宏把女儿抱起来,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他就转身又把孩子交给了舒春兰。 “站远点。”他说。 舒春兰点头,果然朝后走了几步。 郑宏则是长腿一迈,来到了文成跟前。 郑宏的身量要比文成高上大半个头,他的身躯也要比他魁梧上好大一圈。 现在,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太阳照射下的阴影迅速将自己笼罩,文成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来袭。 “郑宏,你要干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他赶紧后退,一边结结巴巴的低喊,“没错,你的女儿现在是在我家,可我什么都没对她做,不信你们问她!你先听我解释,我——嗷!” 不用解释了,郑宏的拳头已经招呼上了他的脸。 而且,一拳还不够,他马上又打出了下一拳,再一拳…… 文成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直接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可就算这样,郑宏也没有放过他,而是继续对着他挥出拳头。 文成都已经疼得叫不出来了,宋氏等人在一旁也都看得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宋氏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拉开呀!” 几个护院连忙想要过来,却又被郑宏先一步的打翻在地。 然后,他继续低头一心一意的揍文成。 郑宏的疯狂狠狠的吓到了宋氏,也吓到了文家的人。 宋氏呆呆的站在一旁,她都不敢再往前走上一步。 再过不多大会,文耀慢悠悠的从后院走了出来。他敞着外衣,一脸不耐烦的叫着:“大白天的,你们干什么呢?咱们文家可是书香世家,家里不兴打架闹事。谁敢闹,那就把他打出去……咦,春兰?你来干嘛的?” 他叫唤了半天,才发现现在来闹事的人是舒春兰夫妻俩。 再等看到还在被郑宏按在地上狂揍的儿子,他脸色一变:“你们疯了!我家的儿子,也是你们能随便揍的吗?他可是堂堂举人!打他如同打官,这可是大罪!”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当看到地上血流不止的儿子,还有郑宏那一下一下抡起的沙包大的拳头的时候,他的双脚却顿住了,根本就不肯再往前走上哪怕一步。 宋氏看他来了,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爹,他们在欺负相公,你快把相公给救出来啊!” 文耀皱着眉头,嘴里小声嘟囔着。“那是当然。他们敢打我儿子,我和他们势不两立!” 一边叫唤着,可他的双脚却还开始往后退了! 宋氏都看呆了。 “爹,您要去哪?” “我去找人来救他啊!”文耀说着,已经绕了个大圈,直接绕过打人的郑宏和舒春兰夫妻俩,然后一溜烟奔出宅子。 宋氏顿时愣住了,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敢相信。 “好了,别再打了。”这个时候,舒春兰也终于开口了。 郑宏再一拳下去,果然就收了拳头。 舒春兰慢慢走过去,她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掉拳头上的血迹,一边柔声问:“疼吗?” 郑宏摇头。 晓丫头也顺势从娘亲身上爬到了爹身上,一双小手也捧住爹的手,鼓着小嘴吹了好一会,然后用她还含糊不清的语调说道:“吹,不疼了。” 郑宏冷厉的眼神立马柔软了下来。 “我不疼。”他淡声说道。 “相公!” 而那边,宋氏已经尖叫着扑到文成身边。眼看文成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吓得浑身冰凉,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紧接着,跑出去搬救兵的文耀终于回来了。 “快!你们快进去!这姓郑的真是疯了,他正把我儿子按在地上死命的打哩!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该怎么办啊!” 然后,族长家的男丁们连同村里的壮汉们都一窝蜂的涌进来。 “郑宏!舒春兰!” 再等见到眼前的情形,老族长的孙子黄远气得脸色铁青:“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是看这些日子我们没动你们,就以为我们已经放过你们了是不是?现在,你们还敢跑进村子里撒野来了?” 舒春兰立马回头。“我们只是来找我们的女儿而已。至于这个偷走我女儿的强盗,难道他不该打吗?” 黄远一愣,他转头看向文耀,就见文耀已经别开头。 再看看宋氏,宋氏也一脸惊慌。 “这个……你们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跑到我家来了?他不是一直在你手上抱着的吗?” 呵,真不错啊! 才和文成成亲多久,她就已经把这对父子俩信口开河的本事给学了个十成十。 舒春兰冷笑。“我们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的,村子里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容不得你随口胡编。” “哼,谁看到你们两手空空了?我就问,谁看到了?”宋氏冷哼,她转向扫视一眼堵在门口的乡亲们。 乡亲们纷纷低下头,不出意外的没有一个人吱声。 舒春兰也早料到了这样的画面。她只是紧抿双唇,目光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些人。 宋氏却就跟占据了上风一般,立马又昂首挺胸:“我相公是举人,现在还跟在我爹身边做事。虽说他还没有封官,但好歹也是朝廷的人了。你们这样无缘无故殴打朝廷命官,罪该万死!你们就给我等着吧,现在我就叫人去县衙告状。等进了官府,你们谁都别想逃!” 那还用说么?县衙就是她家开的。文成又是县太爷的女婿,如果县太爷真要包庇他们的话,他们夫妻俩的确一个都逃不了。 不过……舒春兰却并没有被宋氏这么一番说辞给吓到。 “干嘛还要让人跑老跑去的传讯那么麻烦?不如咱们就直接去县衙吧!”她凉凉说道。 宋氏满身的气焰忽的一凝。 她将信将疑的看着舒春兰,眼中还带着一抹狐疑。“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没有啊!”舒春兰含笑摇头,“我们打人了,我们认。可这个家伙就是该打!还有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孩子又还小,我早就把你也给按住打了!你们自己的儿子眼睛有问题,你们就看不得别人家孩子眼睛好是不是?还偷偷的把我的孩子给偷过来……要不是我们及时赶过来,你们是不是还想把我家孩子的眼睛给挖了换给你家孩子?” “你胡说!” 宋氏又脸色大变,她着急的大喊。“谁要你家小丫头片子的眼睛?我儿子就算眼睛看不见,这村子里也多得是人家乐意把自家孩子的眼睛白白送过来,我们吃饱了撑的要你家孩子的眼睛!” 却不想,她这话刚出口,四周围的乡亲们就都脸色大变。尤其是家里有一两岁孩子的人,更是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 族长家里的人也都吓呆了。 文耀一听这话,他也赶紧摇头:“成小子媳妇,你在那瞎说什么哩?全小子眼睛看不到,我知道你着急,我心里也着急啊!可再着急,咱们也只能慢慢的找大夫给他治,哪能随随便便就说出要别家孩子眼睛来给他用的气话来?以后这种话你不许再说了!” 虽说他强行把这话说成是气话,可乡亲们也不傻,谁会真的就这么信了? 反正,现在大家伙心头的义愤填膺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惧。别说给文家出头,现在他们是巴不得赶紧跑远点,以防真被他们盯上了自家的孩子! 毕竟,就算是再穷再苦的人家,那孩子也是自己的心头肉,他们哪舍得把孩子的眼珠子送给别人? 而文成一家……他们真是再次刷新了大家伙对他们认识的下限。 宋氏经过文耀的提醒,她也反应过来了。她赶紧点头:“爹您教训得是,我错了。以后这种气话我再也不说了。” 可是,没用。大家伙眼中的防备依然浓重得很。 这下,他们是彻底失去民心了。 第117章 一点皮外伤 文耀一看这样的状况,他心里着急得不得了。 立马眼珠子一转,他赶紧转回头扑在儿子身上:“成小子,你怎么样了?难受不难受?天,你怎么就被打成这样了!” 宋氏心领神会。她也顺势跟跪倒在文成身边,满眼含泪楚楚可怜的哀求:“求求你们了,你们去帮忙叫个大夫来吧!我相公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俩也不用活了!” 说着,两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徐徐滚落。 乡亲们见状,这才又生出了几分同情。 连忙有人出去请大夫了。 宋氏又趁机抹了几把眼泪,可是双眼却依然还透过手指缝朝四周围看个不停。 尤其当看到舒春兰往郑宏那边靠过去的时候,她又立马跳起来,赶紧扑过去拦住他们:“你们不能走!你们打了我相公,这事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谁说我们要走了?”舒春兰冷冷看着她,“我女儿困了,我只是把孩子交给她爹抱着。至于咱们两家的恩怨,我们只要做了的,那就不会否认。这个你只管放心。” 这番话一出口,宋氏脸上又一阵臊得慌。 她忍不住咬牙:“你最好能说到做到!” “那是当然。我又不和某些人一样,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还一味的把责任往别人头上推。”舒春兰冷笑着点头。 这话明显就是在嘲讽她。宋氏又不蠢,自然听出来了。 她当即脸一沉,但在舒春兰的冷眼注视下,也终究没有发作出来,只扭开头不理会她。 再过没多大会,村子里的赤脚大夫就来了。 大夫给文成把把脉,再看看伤口,他连忙松了口气:“一点皮肉伤,不要紧,上了药休息两天就好了。” “你是个什么庸医?”宋氏一听,她立马开骂了,“你没看到我相公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刚才这个人更是那么拼命的打他,到你嘴里就只是一点皮外伤?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大夫在村子里也是很受人尊重的。尤其行医这么多年,他现在每次出门别人都争着抢着和他打招呼,他都多久没和人红过脸了! 一听宋氏的话,他就老脸一板。“我只说我把到的脉象。你要是不行,那就去请别的大夫去啊,我还不伺候了哩!” 说完,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宋氏也被气得不行。“找别人就找别人!这村子里的蒙古大夫我也不敢相信!” 然后,她就赶紧指挥人去镇上请大夫来给文成看。 赤脚大夫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宋氏的一系列叫唤,他又气得直发抖。 “要请你就去请去!不过我现在把话放在这里:要是别人真能给他看出点别的问题来,我以后都不出来行医了!” 丢下这句话,他才大步走人了。 宋氏却根本没理会他。她只管吩咐人把文成给抬到里间躺着,当然也不忘叫人看着舒春兰一家三口,生怕他们跑了。 到最后,他们三个人就被送到了文家的柴房,只等明天天一亮,就把他们给送去县衙请县太爷来断案。 至于文府后院,那里一直折腾到三更半夜才终于消停了。 送走了镇上来的大夫,宋氏还板着一张脸:“这小地方的大夫都是庸医!明明你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他们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你没事……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不行,明天咱们早点出发,等到了县城,我让县衙上的人再去请大夫来好好给你看看。” “那就辛苦夫人了。”文成龇牙咧嘴的说道。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咱们是夫妻啊!”宋氏连忙摇头。 再看看文成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她眼睛里又涌出来两抹泪光。“你也真是的,一开始怎么就不知道躲着点呢?” 文成苦笑。“那姓郑的是铁匠,当铁匠的力气有多大你又不是不清楚。院子里那么多身强体壮的家丁都被他给一脚踹飞了,我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话是这么说,那舒春兰呢?”宋氏突然问道。 文成一愣,就见宋氏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一开始我叫你对她动手,你为什么不动?还反叫她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打你,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夫人,你说什么呢?我何曾心虚了?”文成赶紧摇头。 宋氏冷哼。“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其实我是真打算动手的,当时你不也看到,我的手都已经抬起来了吗?可没想到,就那个时候,那个小丫头出现了……”说到这里,文成怔了怔,眼底浮现出一抹冰冷,“早知道他们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我真不该让这个小丫头快活那么久!” 听到这话,宋氏莫名后背上窜过一抹冷意。 “你还说呢!”她又忍不住轻轻推了文成一把,“谁叫你把那小丫头给抱回来的?咱们儿子是眼睛看不见,可大夫不也明说了,换眼睛这个做法是行不通的吗?结果你看你,到头来还害得我丢了那么大的脸!” “是,我错了,还害得夫人你当众丢了那么大的脸,都是我的不是。”文成赶紧就道歉,“只不过……哎!” 他忍不住长叹口气。“我只是心里不忿。凭什么她和那个傻铁匠生的孩子就好好的?他们做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老天爷应该惩罚的是他们才对啊!可为什么老天爷就是这么不长眼,却对我们的孩子下手了?明明我们什么错事都没干过!” 宋氏立马也眼圈一红。“谁说不是呢?咱们一直安分守己,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到头来孩子却摊上了这么毛病。可那两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作恶多端,现在还欺负起同行的铁匠了!结果他们还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如今连你都敢动手了!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和我爹说,我要让我爹严惩他们!” 文成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想了又想,他最终还是闭嘴了。 此时舒春兰一家三口在文家的柴房里,郑宏背靠着柴垛,两边胳膊一边一个将舒春兰母女俩都给搂在怀里。 好在现在天气暖和了,大晚上的虽然还有点凉,但郑宏身上却暖呼呼的,把夜风带来的凉意给驱赶得一干二净。 晓丫头已经睡了。 舒春兰靠在郑宏的怀里,她突然轻声开口:“你信不信,现在那对夫妻俩肯定正在商量着明天怎么对付咱们哩!” “随便他们。”郑宏不以为意的说道。 舒春兰也笑着点头。“是啊,随便他们了。反正打了他一顿,我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郑宏说道。 舒春兰就嘴角弯弯。“那就行了。我总是相信,邪不胜正。老天爷既然都已经让咱们熬过一关又一关了,那它肯定会让我们继续安然度过这一关。我坚信!” “嗯。”男人点头表示赞同。 而后,两个人就都闭上眼,紧紧依靠在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他们就被人给叫醒,然后被推上一辆破旧的马车,一道往县城去了。 “居然还有马车给我们坐,省得咱们迈开腿走,这也算是不错了。”舒春兰自我安慰似的轻笑道。 “他们只是想尽快让我们被教训而已。”郑宏却说。 “那又怎么样?反正现在咱们是占到便宜了,这就够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舒春兰笑嘻嘻的说道。 她的乐观感染到了郑宏,郑宏也不由勾勾嘴角。 有马车就是方便。他们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到了县城。 而等进了县衙,宋氏就飞扑到县太爷跟前,放声大哭起来。 县太爷夫妻俩被她的哭声吓了一跳。 “玉芝,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婆家被欺负了?”线条也夫人连忙问道。 宋氏哭着摇头。“相公对我很好,公公也……也挺好的。就是那个舒春兰!还有她那个男人!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然后,她就哭哭啼啼的将舒春兰夫妻俩对他们家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县太爷夫妻俩听完,两个人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 尽管已经过了一夜了,但现在宋氏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她依然伤心得眼泪直流。 可她伤心的哭了半天,却没有听到爹娘的只言片语,渐渐的她就哭不下去了。 眼泪汪汪的抬起头,不想对上的就是爹娘复杂的面庞,她又不禁心口一紧。“爹,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的女婿被人给打了,而且伤得那么重,你们就一点都不生气?再不济,你们不也应该赶紧叫人去请大夫来给他看看吗?” “你们村子里还有镇上的大夫不都已经给他看过了吗?既然两位大夫都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了。”县太爷夫人这才开口。 宋氏一怔。她赶紧又看向县太爷:“爹,您就没有任何表示吗?” 县太爷目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是把女婿,还有郑铁匠夫妻都叫过来,让我单独问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吧!” “爹您这话什么意思?您不打算开堂审理此案了?”宋氏低叫。 “当然不。”县太爷当即摇头,彻底浇灭了她心头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 第118章 被逼和解 “为什么!”宋氏不忿的低叫,“明明他们都已经把咱们家人给欺负成这样了,这也能说是命案了,爹你居然还想包庇那两个人?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就叫你时时处处的都想着帮他们、甚至就连自己的女婿都不管?” “玉芝,住口!”县太爷夫人连忙低喝。 宋氏还一脸不高兴。但被娘亲呵斥过后,她还是勉强闭嘴了。 县太爷一脸失望的看着女儿,末了摇摇头。“玉芝,文成是你夫婿,你当然关心则乱了。但是这件事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你们引起的,如果真要告的话,那也该是郑家夫妻先告你们强抢民女之罪。” “我们没有强抢民女!我都说了……” “那种胡话,你就糊弄糊弄那些乡下人就够了,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胡编乱造吗?”县太爷凉凉打断她。 宋氏就脸色一白,说不出话了。 县太爷再摆摆手。“好了,你们出去吧!我先和女婿他们几个说说话。” “是。”县太爷夫人赶紧点头,可宋氏不愿意。“这件事也和我有关,我不走。” “那好吧,你留下。”县太爷无奈点头。 县太爷夫人就先退下了。 随后,文成连同舒春兰夫妻俩就被带了过来。 待看到文成的惨状,县太爷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惨,实在是太惨了! 现在文成那张白净的面皮上几乎都没有一块好肉,到处都是一片青紫。尤其两只眼睛还有两边脸颊,这几个地方都肿得老高,挤得他的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昔日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已然消失不见,出现在眼前的只有一个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丑八怪。 这样的人要是摆在他跟前,大夫说只是一点皮外伤,他肯定也不会相信! 但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想到这里,县太爷忍不住目光深深的盯着郑宏看了好一会——果然,他还是小看他了。能把一个人打成这样,却没有伤及任何脏器,只留下一切肉眼所能见到的伤痕,却又让人疼得死去活来,这个人的本事绝对不小。 郑宏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他只管低着头看着怀里又已经睡过去了的女儿。 县太爷就轻咳两声:“文举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和本县说说。” “是。”文成连忙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想当然耳,他都是尽量把自己美化了又美化,将自己说得无比无辜可怜。至于晓丫头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家?他装傻,坚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问完了他,县太爷再问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舒春兰也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她一口咬定——晓丫头就是文成派人去抢来的!除了他,这个村子里就没有别人有这个本事了! 可文成一听这话,他就开始喊冤了。“这事真和我没关系。我都不知道我们家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小女娃,而且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叫人赶紧找到她爹娘把她送回家去。不然,我要真想对她干点什么的话,你们觉得她有可能在我家待上那么久还一点事都没有吗?” “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干。但我绝对可以肯定——你肯定又已经想出更加阴损的计策了!只是你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我们给找上门了!”舒春兰冷笑。 “我没有!”文成一脸委屈的摇头。 县太爷被他们俩吵得头疼,他连忙用力拍拍桌子:“好了,本县只是让你们老实交代经过,你们说完了就闭嘴。现在,该别人来说了。” 说罢,他又叫人将一同跟过来的族长孙子黄远给叫了进来。 黄远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县太爷了。只是,上次见面的记忆过于惨痛,现在看到县太爷一脸威严的坐在那里,黄远就又觉得屁股一阵隐隐作痛。他忙不迭扑通一声跪下,就吓得连头都不敢往上抬。 县太爷也不多话,直接就让他说一遍昨天他看到的情形。 黄远赶忙点头,就结结巴巴的说话了:“昨天啊!一开始我本来是在家里睡觉来着。结果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在叫,说郑宏和他媳妇进村了!我就赶紧跑出去,远远的只看到这两个人一脸凶神恶煞的杀进了文家,然后文家里头就一阵鸡飞狗跳的。再然后,就是文成他爹跑出来喊,说郑宏把文成给打了!大家都跑进去帮忙,结果那时候就看到文成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郑宏和他媳妇站在一边,两个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是这样吗?”县太爷听后点点头,“那一开始他们进村子里的时候,你可有看到他们身边有没有这个孩子?而等你进去之后,这个孩子又在那里?而且,你有没有亲眼看到郑宏打文成?” “他们刚进村子里的时候,两个人手里都空空的,没有孩子。不过等进了文家之后再看,孩子就已经在他们怀里了。至于郑宏打文成……我去的晚,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开了,没看到。”黄远老实回答。 可他的回话却让文成和宋氏两个人的小心肝儿都重重往下一落! 不好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大叫。 马上,就见县太爷的目光也转向了他们这边。“通过三方的证词,大家都能证明一开始郑家的孩子的确不见了。而且这个孩子又很蹊跷的出现在文家。所以文家偷了这个孩子的可能性极大。文成,你承不承认?” “我没有!”文成依然楚楚可怜的喊冤。 “现在本县只说客观事实。”县太爷却冷冷说道。 文成就肩膀一耸,又闭上嘴低下头。 “只不过……”但马上,县太爷又话锋一转,“不管怎么样,就算真是文家偷了孩子,你们就该直接打上门去吗?你们不会来告官,让官府出面搜寻吗?以暴制暴,这是强盗行径!现在,就冲着你们殴打举人这件事,本县就能狠狠的治你们的罪!” “我们认罪。”舒春兰立马低头,“只不过,还请县太爷您也查清我女儿被人强抢走这个案子,务必要对案犯予以严惩。只要能让他们认罪伏法,我就算丢掉半条命也无怨无悔!” 到头来,怎么她的气势反倒是最足的?差点把自己都给压下去了! 县太爷冷冷瞥了眼文成夫妻俩,就见在舒春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肩膀。 那孩子到底是谁偷走的,真相一目了然。 县太爷低叹口气。“文成,宋氏,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肯认罪么?难道你们还非要等着本县抽丝剥茧,把一切都弄到最难看的地步才行?你们可要知道,本县是为了维护你们的脸面才没有开堂审理此案的!” “爹!”宋氏不大乐意的低叫。 县太爷立马高喝。“公堂之上,不许所以一乱攀关系,不然本县定然治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 宋氏又被吼得一愣。 反观文成,他则是乖巧的低下头:“县太爷教训的是,我们知错了。这件事是我们干的,但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不顾别人同意就将他们的女儿给抱走,这事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对。所以,郑宏打我这一顿是我应得的,我不怪他。” 言外之意,他是不打算追究郑宏的责任了? 宋氏不高兴的抬起头,却见文成赶紧冲她使个眼色摇了摇头。 宋氏虽然心里纳闷,但也还是乖乖的闭嘴了。 县太爷听了,他却是悄悄的松了口气,就又看向舒春兰那边。“既然文成已经认罪,又明说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那么郑宏打人一事就告一段落。现在,咱们就该来审审文家偷走郑家孩子的案子了。” “没错。这案子是要好好审一审才行。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偷了我女儿干什么、又是怎么办到的,这些都需要仔细问清楚。这样,也免得以后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也遭殃。”舒春兰一本正经的点头。 县太爷现在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他清清嗓子,一脸无奈的看着舒春兰。“你是个聪明人,那又何必故意装作不懂本县的言外之意?既然文成都已经放话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那么礼尚往来,你们也该不追究他的责任了才对。” 所以,说白了。他看似从一开始就端着一副公正严明的架势,可实际上根本就是知道女儿女婿这次犯的事情太大了,所以干脆来了个以退为进,然后再来逼迫他们不得不也退让一步,双方一起海阔天空! 舒春兰轻笑。“这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又没有答应。” “话虽如此。但是郑娘子,你别忘了,他们是本县的女儿女婿,你们也是本县治下的百姓。你们说,是女儿女婿更亲呢,还是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抓过来一大把的百姓更亲?”县太爷冷声说道。 他这是在威胁她! 只要她不答应和解,他就能把他们一家都给灭了! 舒春兰气愤得握紧拳头。 可是……她也悲哀的发现:县太爷说的是真的。 所以,现在她除了低头退让,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第119章 县太爷的计谋 如果是往常,舒春兰或许会再硬气的和县太爷杠上一把。 可是现在…… 看着正趴在爹爹怀里睡得香甜的女儿,她是怎么都提不起这个勇气了。 有了女儿这个小牵挂,她发现她在变得更强硬的同时也更加的软弱了。至少,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女儿的事情,她都不会去做。 就像现在这样。 她不怕死。可她却害怕,如果她和郑宏有个三长两短,那晓丫头该怎么办? 现在他们俩还好好活着哩,文成就敢叫人去抢晓丫头走了。那他们要是不在了,那晓丫头她还活得下去吗?只怕就算活下去了,那也一定是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 无奈,她只能低下头。“知县大人您教训得是,是我太得寸进尺了。这件事,我们也不愿多追究了。” 县太爷这才满意颔首。“你们早点这么说,事情不就结了?” 说罢,他起身拍拍手。“好了,既然都已经互相不追究了,那这事就过去了。你们也是难得一起来县城一次,今天就在县衙住下吧!我让人准备一桌酒席,咱们一起吃个饭说说话。” “爹!” 本来这事情被县太爷这么左打一拳、右挥一棒子的弄成了双方都达成和解的状态就让宋氏很不满意。结果没想到,她都还没来得及把心情给调试好呢,县太爷居然还要把舒春兰夫妻俩留下来过夜、还要请他们吃饭? 凭什么! 然而面对愤怒的女儿,县太爷只是淡淡瞥过去一眼。“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难道还想插手宋家的家务事不成?” 宋氏一怔,无奈恨恨咬牙。“女儿不敢。” “既然不敢,你们就出去吧!”县太爷摆摆手。 宋氏还不乐意,可文成已经拉上了她的手。“小婿告退。”两个人就出去了。 县太爷再对黄远挥挥手放他出去,然后书房里就又只剩下县太爷和舒春兰夫妻俩。 “这件事,肯定让你们心里也很不高兴吧?”县太爷笑呵呵的问道。 郑宏依然不言不语,舒春兰轻笑。“再不高兴又能怎么样哩?县太爷您说得没错,那是您的亲女儿亲女婿,我们自然是比不过他们去的。” “你知道就好。”县太爷颔首,“那么,本县要留你们下来用晚膳的目的,你又猜到了没有?” 舒春兰就眉头一皱。 “您是想让我们握手言和?” “没错!”县太爷笑呵呵的点头,“怎么样,你们乐不乐意?” “您都已经把事情给安排好了,我们又还有拒绝的余地吗?”舒春兰撇撇唇,“现如今,也就只有任凭您摆布了。” 县太爷捋着胡子笑了。“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当然,既然让你们退后了一步,本县也不会让你们损失太多。回头本县自会给你们一定的补偿。” “哦。”舒春兰懒洋洋的应了声,并不在意的模样。 县太爷也不生气,就叫人进来,带他们去客房休息。 舒春兰也不客气,直接和郑宏一起带着女儿狠狠睡了一觉。 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了。县太爷府上的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夫妻俩一起赴宴,就见到县太爷夫妻俩以及他们的儿女们都出席了,连同文成夫妻俩。 而且,这一次他们竟然也没有男女分席,而是直接在饭厅里摆了几张小桌子围成一圈,每两个人一张桌子,分餐。 舒春兰和郑宏是客人,自然就坐在了县太爷夫妻俩下首。文成夫妻俩在他们对面。 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文成夫妻俩应该是受过专门的调教了。所以酒席刚开始不久,文成就主动冲着舒春兰和郑宏这边端起了酒杯:“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以前我也因为年轻气盛,对你们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不过所幸一切都没有对你们造成太大的伤害,事情也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现在,我就当着岳父大人的面敬你们夫妻一杯酒,权当做赔罪了。从今往后,咱们和睦共处,再也不要因为一点旧事生气了。我也会和村里人说清楚,让大家也不要针对你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该把事情给闹得太僵,你们说是吧?” 这应该就是县太爷送给他们的补偿了吧? 让文成主动提出来和解。以后,他们在村子里的日子也就能好过点了。 这个补偿不痛不痒,对他们来说是有点好处,但好处也不是太多。反正对舒春兰来说就是个鸡肋。 只是,文举人既然能主动赔礼道歉,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要是不同意,那可就是不给他面子、也不给县太爷面子哩! 这个罪责他们实在是担不起。 所以,舒春兰和郑宏也连忙举着酒杯站起来。“文举人您客气了。以前的事情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只是我们大字不认识几个,不像您这么懂道理,所以一直和您呕着气。不过现在既然您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们当然也不会多和您计较。您说和睦共处,那以后咱们就和睦共处吧!” 文成差点没被她这一番话给气得厥过去! 这女人还是那么的牙尖嘴利啊!明明看起来是顺着他的话在往下说,也着实是自谦了一把,也把自己高高的往上抬了去。可是,为什么自己就是觉得不对,有种被人给当众讥讽羞辱了的感觉哩? 可是当着这么多亲朋的面,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咬着牙点头。“那是当然。从现在开始,咱们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然后,都不看舒春兰那张脸,他直接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啊!”舒春兰笑着点头,也和郑宏各自喝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县太爷看着他们当中和解,他也笑呵呵的,一张脸上满是欣慰。 这个晚宴,也就在一团和气中结束了。 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 却没想到,吃完晚饭,夫妻俩正打算回去房间里休息,县太爷就又派了人过来请他们过去。 这次,县太爷直接在卧室里接待了他们。 “本县之所以强行让你们和文成和解,其实真的是为了你们着想。”县太爷慢条斯理的说道,“虽说你们现在在龙门镇混得不错,可那终究不是你们从小生长的地方。在那里做事,你们肯定怎么都觉得不顺手吧?可是,如果地方换做天门镇,那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原来,您来是想让我们回去天门镇做事。”舒春兰点头。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你们身为龙门镇的人,那好歹也该为龙门镇上的百姓们做点事情。本县身为一县之主,也必须让下头雨露均沾,有好处大家全都共享才行。”县太爷叹息道。 舒春兰闻言轻笑。“这个结局是谁造成的,您心里有数。结果到头来,却还要用这件事来给您的宝贝女婿做功绩,这事说来也是一桩千古奇闻了。” 县太爷连忙轻咳了几声。“虽说本县的目的咱们都心知肚明,但郑娘子你实在没必要把一切都挑得这么明白。至少现在,本县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本县在一天,文成就不会再对你们动一点心思,连同你们的女儿在内。这样可好?” 要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舒春兰想了想。“那就先试试看吧!” 县太爷闻言赶忙点头。“这是当然。虽然他今天答应得爽快,但我也不敢完全放下心。接下来,一切还是得看他的具体表现。我也会一直监督着他。” 舒春兰点点。“那就好。” 直到这个时候,事情才彻底了结了。 再回到客房,舒春兰早已经累得不行。 她一头倒在郑宏怀里,就闭上眼动都懒得动一下。 好一会,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有县太爷这位老丈人压着,文成应该能老实些日子了。只不过……” 她又一笑。“以那家伙的尿性,他肯定也撑不了多久。至少,在他考中进士之后,县太爷的话就不会奏效了。到时候,你说县太爷会不会又是第二个族长?” “不会。”郑宏毫不犹豫的摇头。 嗯? 舒春兰睁开眼。“为什么这么说?” “县太爷可比族长聪明多了。”郑宏说道,“比如现在,他不就是在想办法压制文成,也尽量让文成的一切都打上他的烙印吗?那么以后,就算他飞黄腾达了,他的一切也都抹不去县太爷的印记。他要想继续官运亨通,那么就算是假的翁婿和睦也必须装出来。” 顿一顿,他又说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文成自以为能利用你、利用族长一家再把你们给一脚踹开,就自以为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县太爷。但很快,他就会知道——他这个主意打错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对他们翁婿之间的斗法起了点兴趣了!”舒春兰立马扬唇一笑,“想必,这一幕会很有意思。” “嗯。”郑宏点头,双唇又跟蚌壳一样死死闭上了。 就在夫妻俩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他们房间外头的一个身影悄悄的朝外移去,很快就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120章 和好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整个府衙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但县太爷却依然稳稳的站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支毛笔,一笔一划的写字。 县太爷夫人在一旁为他磨墨。 两个人虽然不言不语,却有一种内在的默契在两个人之间流转,叫四周围的人心里都莫名舒坦得很。 当一张大字写完,县太爷放下笔,才转向一旁已经安静侍立的两个丫鬟:“说吧!他们俩都说了些什么?” 其中一个赶紧就将舒春兰夫妻俩的对话给重复了一遍。 县太爷听完后,他就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县太爷夫人则是张张嘴,而后轻叹一声:“这对小夫妻可真不得了!明明年岁不大,可心思却这么灵活,眼睛也毒得很。咱们的小心思竟然一点都没有瞒过他们去!” “这个我早就料到了。那对夫妻……从第一眼见到他们起,我就没有把他们当做普通人看待。”县太爷淡声说道。 末了,他又看向另一个丫鬟:“二小姐和二姑爷那边呢?” 丫鬟也赶紧有声有色的将文成夫妻俩的对话给学了一遍。 县太爷听了几句,他就直接扭过头去接着写字了。县太爷夫人勉强耐着性子听完,可到最后她的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 “玉芝这个孩子,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看着也还行啊!虽说性子是娇惯了点,但也是个聪明孩子,知道审时度势,也从不无理取闹。可怎么现在,她却越来越回去了?你听听她刚才和二女婿说的那些话!明明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却一个重点都没抓住,就知道和女婿争风吃醋,还逼着女婿骂郑娘子!女婿和郑娘子,都已经各自嫁娶多久了,而且两家都有孩子了,她至于还在这件事上耿耿于怀吗?好好的大家闺秀,她却表现得跟个小心眼的山野村妇似的,我听着都觉得害臊!我怎么就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了?” 县太爷的脸上也透出一抹铁青。 “这一切还不都是咱们那个好女婿的主意?他就是故意宠着她纵着她,就让她越发的刁蛮任性。家里的大事都不管,就知道钻一些芝麻粒大小的事情里头去,那么文家的走向不就还是女婿自己给把持着?再等以后他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也能借口夫人不会管家、上不了台面而放心大胆的换人。” “我的天!”县太爷夫人吓得掩唇低呼,“他们才成亲多久,女婿居然就已经考虑到这一层来了?老爷,该不是您想多了吧?” “你放心吧,咱们这个好女婿,他绝对只会比我想得更长远。”县太爷轻笑,“也是我太低估了他之前那个娘子的厉害程度,才贸贸然选了玉芝嫁过去。玉芝在寻常人里算是聪明的,可是和他们几个一比,那就不能看了。”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县太爷夫人忙问,“难不成还就放任他这么把玉芝给惯坏下去?” “如果玉芝真的就沉溺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下,死活不肯看清事实,那咱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县太爷无奈摊手。 县太爷夫人就皱眉。“哎,这群孩子,明明年岁也不大,怎么一个个就这么聪明呢?你说这坡子村也是,那么小小的一个村子,以前八百年都没出个人物,结果现在一出就出了好几个出类拔萃的!看来,以后这个地方怕是太平不了了!” “不太平正好啊!”县太爷还乐呵呵的,“趁着年轻,就让他们只管折腾去吧!要是真能折腾出点成果来,这不也正好是我的政绩吗?” “那倒是。”县太爷夫人点点头,“就是可惜了玉芝这个孩子了。” 这边夫妻俩再说上几句话,也就放丫头出去,自己熄了灯睡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舒春兰一家三口起床用了早饭,就去向县太爷道别。 结果没想到,文成夫妻俩居然还比他们先一步到了。 昨晚才刚刚和解,现在再见面,文成就已经主动朝他们漾开了笑脸。“郑老板,郑娘子,你们也打算今天回去是吗?那正好,咱们顺路,我们就捎带你们一起回去吧!” “好啊!”舒春兰就点头。 从县城回去村子里,这距离也不近。有人能捎他们一程,她求之不得。 反正昨天他们已经和文成和解了,那么现在占点他们的便宜也没什么。虽然……在文成提出这个建议后,宋氏的脸色又十分的难看。但舒春兰根本不在乎! 看他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县太爷也十分满意。 他也不多留他们,就挨个吩咐了他们几句话,不过也是说什么以后大家要和睦共处,不要再因为一点小事不对付了等等,就放他们走了。 两对夫妻一起到了车马厅,文成力邀舒春兰夫妻和他们同坐一辆马车,舒春兰也答应了。 不过,当他们几个人刚在车上坐稳,车夫打算赶车出门的时候,突然一连串的叫声从后头传来—— “你们等等我呀!我也要回家!” 回头去看,就见黄远正手舞足蹈的往这边跑,嘴里的叫声也是一声比一声更响亮。 可文成和宋氏都跟没听到似的。尤其宋氏,她不耐烦的冲着车夫低吼:“还不赶紧走?我都整整一天没看到我儿子了你知不知道?” 车夫吓得赶紧就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马儿吃痛,撒腿就朝前跑去。 一瞬间,他就把黄远给远远甩在了后头。 黄远一看,他就叫得更大声了。 眼看车夫又要继续甩鞭子,郑宏却突然长臂一伸,一把抓住了他捏着鞭子的手。 “还有人没上来。”他沉声说道。 文成和宋氏都皱皱眉,两个人连忙又别开头,仿佛这事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也就趁着这个空档,黄远赶忙跑了过来。他手忙脚乱的爬上车,才终于舍得喘口气。 “成小子,你们干嘛跑这么快啊?我刚才在后头拼命的喊,拼命的追,结果你们还一个劲的往前跑!” “哦,是吗?”文成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什么都没听到啊!应该是刚才噪音太大了,我才没听清。不过还好,你现在还是赶上了。” “是啊,可算是赶上了。”黄远连忙点头,可是眼神却也变得有些怪怪的。 晓丫头也就刚上车的时候还有点活力。可随着马车一颠一颠的前进,她慢慢的又被颠得睡着了。郑宏小心的抱着她,举动轻柔无比。 文成早已经别过头去不看了。宋氏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又忍不住酸溜溜的开口:“你们对这个丫头还真是宠得厉害。都一岁的孩子了,还一直让爹娘这么抱着。女孩子家,可不能惯的太狠,不然以后去了婆家可是要遭罪的!” “我的女儿我乐意惯着,不行吗?”舒春兰没好气的回应。 宋氏就脸一变。“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算了!” 说着,她又降低音调,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咕哝:“都嫁人两年了,才生了一个女儿,你也好意思!” 舒春兰又眼神一冷,她正要发作,却发现郑宏已经一手抓住了她的柔荑。 “晓丫头睡着了。”他轻声对她说道。 舒春兰看看他怀里睡得小脸红彤彤的女儿,她才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去,直接扭过头,不和宋氏多计较。 宋氏见状,她心里又一阵不高兴,也低哼一声,扭头不理她了。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马车里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尴尬氛围。 只是好歹舒春兰身边有郑宏,宋氏身边也有文成。只有黄远形单影只的,他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低下头,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好降低存在感。 不知不觉,马车到了坡子村。 文家的马车村里人都认识。一看到这车子进来,村子里的小孩子就都看热闹的围拢了过来。 结果没想到,这次车子刚到村口就停下了。 紧接着,车帘一掀,居然是郑宏抱着晓丫头下来了! 然后,舒春兰也下来了。 再然后,文成还从车里探出头来,热情的冲他们挥挥手:“你们路上小心,别急着赶路,当心磕碰到了孩子!” “好。”这一次,是郑宏回答他的。 也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他们夫妻俩就前后脚的上山去了。 然后,马车又徐徐启动,开到文府门口,文成和宋氏夫妻俩才终于下来了。最后还有一个黄远。 只不过,文成夫妻俩只管自己进去府上,根本就没管黄远的死活。 黄远脸色又变了变,然后才跺跺脚自己走回家去了。 然后,这件事就跟长了翅膀似的,迅速的在村子里传开了——文成和舒春兰,他们两家居然都没事!而且,两家人还是一起从县城回来的! 最最重要的是——看这两家人相处的架势,他们分明是和好了! 这消息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把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乡亲们脑子里都炸得嗡的一声,彻底一片空白。 第121章 以后都老实点 不过,族长家里的气氛却和其他人家家里截然不同。 毕竟,黄远这次也和他们一起去了省城,黄远还亲眼见识了县太爷是如何说服文成和舒春兰双方达成和解的。 等回到家,他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家里人。 老族长坐在摇椅上,他双手死死攥着拐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慢慢开口:“文家和郑家会和好,这事是可以考虑得到的。只不过,现在他们好了,咱们家就里外不是人了!以后,咱们家的日子怕是苦了哟!” “怎么会?”有些儿孙还乐观着,“咱们家可是村子里家业最大的人家,随便吐口唾沫都是一个钉。他们两家想在村子里站稳脚跟,没有咱们的同意那都不行!文家还是咱们家扶持起来的,这个郑家……都还没成气候哩!现在他们也就仗着县太爷的势,看起来威风八面的。可等县太爷一走,你看他还剩下什么?” “怕就怕,还不等县太爷卸任,咱们家就已经垮了啊!”老族长低叹。 一众儿孙们这才脸色大变。 “爹,您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黄松小声问。 老族长白他一眼。“你觉得哩?因为这个官司,咱们已经惹文成不高兴了。不然,你以为他干嘛都不等远小子就要走?他就是想给远小子一个教训!而且,我要是没料错的话,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他真正的招数还在后头哩!”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这番话给吓得浑身直发凉。 “我就知道!我们选择那么做就是错的!”黄远立马低叫,“爹你说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非要让远小子在县太爷跟前说那样的话?咱们之前一直和文成是一起的,现在突然站到他对面,还帮那个傻铁匠做证,文成他能不生气吗?” “再说了,县太爷是谁?那可是文成他老丈人!在老丈人跟前说女婿的坏话,咱们真是吃饱了撑的!这下好了,咱们把文成给得罪了,县太爷肯定看着咱们也不喜欢了。以后咱们家的孩子还怎么进县衙里去做事啊!咱们之前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结果就因为这个,现在彻底毁了!一切都毁了!” “你还真以为,就算我们这次帮文成说话了,他就会帮忙想办法把咱们家的孩子给安排进县衙里去吗?”老族长幽幽开口。 “不然哩?”黄远毫不犹豫的回应,“这可是成小子亲口承诺过的!” “他一开始还承诺过娶喜丫头过门哩!他还承诺过中了举人以后要好好对村里人哩!可这些他都做到了吗?”老族长只问。 黄远的嘴巴就跟被米汤给糊住了似的,半天都张不开。 “这个……说不定哩?他好歹也拿了咱们家那么多好处了。”最后,他小小声的嘟囔,终归还是不肯死心。 老族长长叹一声。“说不定,说不定……之前我也每次都这么告诫自己,才一次又一次的对他让步,结果你看看到头来,我的让步都换来了些什么东西?而且,之前不过是损失点钱财什么的,我也就认了。可是这一次,那可是几条人命啊!要是郑宏他们一家子真因为咱们的缘故出事了,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吗?” “再说了,我又让远小子说什么不该说的了吗?我只是叫他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一句谎话都没有!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咱们都行得正坐得直。文成他但凡心思放得端正一点,就应该知道我们没错。可你们看看他的所作所为,他是这么想的吗?他就认为咱们该一直帮他、就算他干了坏事也要帮他捏造有利证据!这么丧良心的事,咱们不能干!” 听到这话,黄远却忍不住咕哝了一句:“说得好像之前你要把舒春兰给浸猪笼那事不丧良心似的。” 老族长一噎,而后长叹口气:“我错了。” 一众子孙们听了,又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老族长才站起身,目光在这群儿孙们身上扫过。“说句实在话,你们自己说,文成和郑宏,这两个人你们更怕谁?” “当然是……” 一个孙子张口就要说,可当那个名字到了嘴边的时候,他却住嘴了,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惊吓的神情。 老族长就笑了。“是文成对不对?” 孙子低下头没说话。 老族长就笑着摇头:“是啊!郑宏和舒春兰,这两个人每次看起来闹得气势汹汹的,可到头来,他们做过任何对不起咱们家、对不起坡子村的事情吗?没有。可文成父子俩哩?咱们一村子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巴望着他考中之后提携乡里,他又是怎么干的?如今他也算是名扬东山县了,可是他除了还在继续吸咱们的血,其他什么实事都没为咱们干过!” “那是因为他还没中进士,所以……” “你们就别再为他找借口了!他要想回报咱们,靠着他举人老爷的身份就够了!可他没有。还一面拿着咱们给他的钱过着滋润的小日子,一边在他岳父跟卖聪明。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回报我们!因为我们看够了他没发达之前的丑态,他根本就不会给我们发达起来、告诉别人他之前落魄模样的机会!”老族长冷冷说道。 “这不可能!这话我们根本就不会上外头说去!”黄远忙低叫。 “你摸着良心说,你从没说过这种话?”老族长声音越来越冰凉。“从文成中举到现在,你在他跟前都已经提过多少次咱们家的恩情了?你又逼着他说过多少次一定要回报的话了?你当这些他都没记在心里吗?” 黄松就说不出话了。 老族长再叹口气,无奈摇头。“是我老了,眼睛瞎了,居然没看出这个小子的心居然这么毒。不过,还好我醒悟得不算晚。不然,要是再继续这么退让下去,咱们家迟早都要被他们姓文的全给吞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发出一声惊呼。 “爹,不至于吧?咱们家这么大的家业,他们哪可能给吞了?”黄松还不肯相信。 老族长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可别忘了,咱们家的地,一半都已经挂在他名下了。他要是哪天愣说那些地是他的,他想卖就卖、想毁就毁,咱们也没资格说一个不字!而且,就因为他,咱们家的地已经卖了二百亩出去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一众儿孙又一个哆嗦。 这么多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他们终于清醒了过来。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黄松终于不乱喊了,他着急的看着老族长,“爹,咱们祖宗辛辛苦苦挣下来的这份家业,可不能随便文成说拿走就拿走了啊!” “这个还用你说吗?”老族长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郑宏他们两口子?” “啊?爹你的意思……是想让他们来对付文成?”黄松眨眨眼,“这可能吗?文成他可是举人老爷,还是县太爷的女婿。他们俩算什么?现在还和商人混在一起,县太爷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们给摁死了。” “可到现在,你看县太爷把他们摁死了没有?”老族长问。 黄松一顿。“没有。” “不仅没有,现在他们还活蹦乱跳的回来了!”老族长冷冷说道,“而且,还是文成他们两口子好声好气的把他们给送回来的!远小子也说了,这是县太爷的要求,让他们和睦共处,过去的事情也都既往不咎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还不明白?” “您的意思是说……县太爷还真挺喜欢他们俩的?”老族长的二儿子也忍不住开口,“可是不对啊!明明他们和文成这么不对付,为什么县太爷还要一直帮着他们?” “这就是县太爷的高明之处了。”老族长又长出口气,“文成有多聪明,这个咱们都知道,县太爷当然也知道。而且,文成在村子里干的这些事情,县太爷肯定也清楚得很。那你们以为,县太爷会不防备着他以后考中进士之后又把他闺女给扔了,改娶门第更高的小姐?所以,他这是故意把这两口子给竖在文成身边,想拿他们压着文成哩!” 说到这里,他幽幽长叹口气。“还是县太爷聪明啊!这么快就看穿文成的真面目了。哪像我……哎!我老了,脑袋转得也慢了,难怪被他们父子俩给来来回回的骗了这么多回。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我是罪有应得!不过——” 马上,他又抬起头,幽幽的目光看向下头一众儿孙们,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咱们家就老老实实在村子里种地,其他什么都不管了。不管文成还是郑宏,随便他们俩怎么个斗法,那都和咱们没关系!” “可是爷爷……”黄远低叫。 老族长连忙冷冷一眼扫过去。“你也给我死心吧!咱们家的人,心智都太平常了,根本就没资格进衙门办事。以后,咱们也都老老实实的做咱们的庄稼人,当个家境殷实的富农就够了。至于其他……就什么都不要妄想了。就这样!” 第122章 后悔 却说那边,舒春兰夫妻俩才刚走到半山腰,就看到六叔一家已经迎过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姓文的没和县太爷勾结到一起欺负你们吧?”六叔焦急的问。 六婶连忙推他一把。“你瞧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没看到宏小子他们全都好好的吗?那就说明肯定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宏小子媳妇,你说对不对?” 知道从郑宏身上打听不出来多少消息,她现在直接就对上了舒春兰。 舒春兰笑着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也可以说是一切又都重新开始了。” “啊?” 听她这么说,六叔六婶脸上就又浮现出一抹担忧。 舒春兰就笑笑。“好了,反正现在我们不都还好好的吗?现在这一关我们又跨过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以后可以慢慢再说。” 说着,她就拉上六婶的手。“咱们先回家去吧!我都快饿死了!” “哦,好好好!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六婶忙不迭点头,转身主动拉上他们就走。 几个人回到家里,六婶就拉着两个闺女去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不多大会,两菜一汤就被送上桌,舒春兰和郑宏也着实饿了,他们就放开肚子吃了个饱。 吃完了,舒春兰才将县城那边发生的事情给他们说了一遍。 六叔六婶听完,两个人果然都眉头紧皱。 “这么说,是县太爷强逼着你们和解的?县太爷竟然也这么不放心文成!”六叔小声感慨。 “这个不是应当的吗?像文成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一心想着得到更大的荣华富贵。这样的人,在他还需要你的时候,他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惜付出一切。可一旦觉得你没用了,他就又毫不客气的一脚把你给踹开,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两次,县太爷不会容许自己成为第三个。” 舒春兰慢悠悠的说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浅笑。“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吗?这一次,族长那边竟然没有站在文成那边!” “对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六婶恍然大悟,“不过不是我说,那天你们实在是胆子太大了。竟然就那么闯进去村子里,直接按着文成就打!当时得知消息,我们都吓坏了,还生怕你们一去不回来了哩!也是多亏了黄远没在县太爷跟前乱说话,不然后果怎么样,我都不敢想!” “其实不管他们说什么,最终都会是这个结果。”舒春兰却笑着摇头,“县太爷不傻。他利用我们当做压制文成的工具用得正顺手,我们也从没有让他失望过,他不会让文成就这么除掉我们的。而族长他们家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向我们买个好而已。” 说着,她又回头看看正搂着女儿哄的郑宏,冲他微微一笑。“这份好,我们接受了。” “嗯。”郑宏点头。 六叔六婶就纳闷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说——黄家被文成坑了这么多次,他们也长记性了。所以,他们也开始反抗了。可他们又不敢反抗得太厉害,就只能私底下做一点小动作。不过,这就足以证明,黄家和文成已经彻底的生分了。最终当众撕破脸只是早晚的事。”舒春兰耐心的对他们解释。 “呀,原来是这样啊!这可真是件好事!”六婶连忙拍手。 六叔也悄悄抹抹额头上的冷汗。“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就能放心了。” 舒春兰听了,她又冷冷一笑。 六婶听见了,她心里又莫名一个激灵。“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 “也不算不对。只不过,现在黄家这么做,只怕以后在村子里和文成硬着抗的就要变成我们了。黄家会慢慢的往后缩,直到彻底和文家没有任何来往为止。”舒春兰浅笑,“其实这也正是我期盼的。我等了两年,可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天知道,两年前,当她被文耀污蔑,被族长叫人扔进猪笼里的时候,她内心有多愤恨。 那个时候的她就发过誓,一定会回来找他们算账!而头一个被她清算的,当然就是文成父子。 只可惜,那时候的她众叛亲离,身边只有一个郑宏陪着她。 但是当时的他们俩一穷二白,根本连文成的身边都近不了。不过,现在好了。两年下来,他们可算是达成了一点小小的成就,前几天和文成正面应对也没有落入下风。那么以后,他们只会越来越强! 到那个时候……呵呵,文成,你就给我等着吧! “阿嚏!阿嚏!” 此时,正坐在家里的文成突然鼻子一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宋氏连忙过来。“你怎么了?” “没事,应该是昨晚上和岳父还有大舅哥他们一起说话到太晚,感染了风寒。”文成轻声说道。 宋氏立马一脸嫌弃。“既然病了,那你今晚上就去厢房睡吧!我还要照顾孩子呢,你可不能把病传给我。” 文成眼神微冷,但还是点头。“好。” 眼看宋氏现在分明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他也不厚着脸皮在这里多待,直接就出门了。 他也没有去厢房,而是直接出了和宋氏一起的院子,在后院里闲逛起来。 但没逛多大会,就看到他爹文耀一脸气愤的走了过来。 “黄家那边现在还没动静?”他气呼呼的问。 “没有。”文成摇头。 “还真是反了天了!”文耀立马气得大骂,“这一个个的,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是不是?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帮咱们家说话,还反倒去帮姓郑的。结果现在,他们还不上门来认错?他们胆子可真肥!” “他们是不会来认错的。甚至,以后除非必要,他们都不会再上门了。”文成淡声说道。 文耀眼睛一瞪。“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掰了的意思啊!”文成笑着回答。 “他们敢!”文耀又大喊。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着实没有从我身上捞到多少好处,反倒赔进来不少东西。他们家只要有一个脑子稍稍清醒一点的人,都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文成的态度依然淡淡的,“而且,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他们终于知趣了,不会再来要求那些本来就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以后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过各的日子。” “好个屁!”文耀还在没好气的骂,“他们家还有那么多家产哩,难道还想藏着掖着,传给儿孙?就他们家那群不中用的东西,迟早也守不住那么多田产,那还不如赶紧都给咱们!” “爹,你吃相能不能好看点?”文成忽的脸一黑,“我现在是举人!我有功名,每个月都有禄米。如今村子里大半的地也都在我名下,每年的收成一半都是给我的。我还在岳父手下做事,也有俸禄可拿。这么多钱,足够咱们一家子吃喝了,你就别再盯着外头那一亩三分地了行吗?一口气把他们都给吞了,你叫外头的人怎么看我?” 听到他的呵斥,四周围的丫头小厮们赶紧就低头往远处跑了。 可文耀还是觉得他的脸面被伤到了。 当着下人的面被儿子教训,他这样的爹也是独一份了吧? 他立马也拉下脸。“成小子,你还真当了举人了不得了是不是?现在对你爹都敢甩脸子,有本事你对舒春兰甩脸子去啊?可上次别人都打上门来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你耳光,你不也没还回去?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就知道来你爹跟前装凶,你也是够厉害的!” 文成的脸色顿时变得黑漆漆的。 他抬起头,两道冰冷的目光扫向文耀。 文耀顿时心里一个激灵,浑身都开始发凉。 他怂了。 “成小子,你……你别生气啊!爹其实也没别的意思,我就随口说说。真的,我就说说。”他赶紧小声解释。 文成冷冷将头扭向一边。“有这个功夫对我冷嘲热讽,你还不如多管管你的下半身。要不是因为你搞出那件事,事情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吗?” “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丫头肚子就大起来了哩?我明明记得我很小心,一直都算着日子的。”文耀小声咕哝。 “那以后你都别射进去,不就行了?”文成不耐烦的低喝,旋即转身就走。 他快步朝着北边走去。结果一直走到一堵墙跟前才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高高厚厚的一面墙,他眼前浮现的却是一间窄小阴暗的房间。那个地方曾经是他每次愤怒、迷茫乃至悲伤时心灵栖息的港湾。然而现在,那个地方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文成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春兰……” 他低声叫着,一手扶着墙面,低垂的眼帘下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懊悔。 第123章 我拒绝 却说舒春兰夫妻俩。 他们出去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天,也没吃好睡好。好容易回到家里,他们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就饱饱的吃了一顿,再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一家三口一起回房去睡觉。 只是,或许是累得过劲了,就只有晓丫头一沾枕头就着,舒春兰和郑宏却是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两个人也就睁开眼,小声的说起话来。 “那天晚上,在文家柴房里头,我听到晓丫头说了几句话。”郑宏突然说道。 “是吗?她说什么了?”舒春兰懒洋洋的问。 “她说,其实文成一开始抓她过去,是真想挖她眼睛的。可是后来,文家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文成没来得及对她动手,就熬到我们来了。”郑宏慢声说着。 一听这话,舒春兰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她也赶紧把郑宏给拉起来。“晓丫头和你说这些了?你怎么一直都没和我提?” “之前不是时机都不对吗?”郑宏回答。 舒春兰想想也是。 那几天他们都不在家里。其他地方,隔墙有耳,鬼知道有几只耳朵都在等着听他们说话?郑宏一直憋到现在才说,也是迫不得已。 她就连忙抓紧了他的手。“那天文家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宏看着她的眼,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文成他爹,好像是把丫鬟的肚子给搞大了。然后文耀为了面子,强逼着丫鬟打胎,丫鬟不愿意,两个人就闹到文成跟前去了。” “天!” 舒春兰连忙捂嘴。“文耀……他可真干得出来!” 宋氏送了两个丫鬟给文耀,这事虽然村里人都知道了,大家心里也明白这两个丫头在文耀身边是留着做什么用的。只是,大家知道是一回事,他要是真把丫鬟肚子搞大、弄出个孩子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他对外一直表现的都是对过世的妻子念念不忘的模样。结果到头来,他却和身边的丫鬟搞出孩子来了,那他这些年的念念不忘都是个什么东西? 而且,他要真弄出个孩子来,文成又该如何自处? 结果偏偏,这事闹出来了,还要文成来帮忙善后。这就难怪文成会被折腾得焦头烂额,都没工夫理会晓丫头,而忙着要把那个丫鬟的事情先给处理好了。 然而紧接着,他们两个人得知消息,又杀进了文家的大门。 也亏得他们及时杀过去了!不然,一旦文成把那丫鬟给收拾了,他回头肯定又要对晓丫头下手! 那个人的德行,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想到这里,舒春兰赶紧深吸口气,才让心情慢慢平稳了下来。 “亏得晓丫头那一口乱七八糟的话你能听得懂。”她拍拍胸口,长出口气。 “那是我女儿。”说到女儿,郑宏嘴角又翘起了一抹傻笑。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无语摇头。“你呀……算了,我懒得说你了!” 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这个男人,平时看起来闷闷的,可他总是不声不响的就把事情都给干了。而且他虽说每天都要在打铁房里打上半天的铁,可省下的半天时间,他全都留下来陪女儿了。 小丫头现在一岁了,正是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只是这小家伙小嘴里含糊不清的,经常说个东西别人都听不懂。舒春兰听个几回,她就没兴趣了。可只有郑宏,他会一直听着,然后不厌其烦的猜,直到猜对了为止。所以现在,家里唯一能听懂晓丫头所有话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因为这个,她可没少嘲笑他。毕竟,晓丫头慢慢长大了,口齿就清楚了,郑宏钻研的这个根本没多少用处啊! 结果现在,他的这个本事就派上用场了! 她简直叹为观止。 在她感慨的时候,郑宏也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 冷不丁的,他一拍床板,低叫了一声。 舒春兰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 眼看这个男人又要跳下床去,她赶紧一把把他给拽回来。“你干什么去?” “那一块精铁,我知道要干什么了!”郑宏回头看她,眼中满是激动,“我要给晓丫头打一套防身的利器!” 什么? 防身的利器?还是一套? 舒春兰被他的话给惊呆了。 “你知道晓丫头才多大吗?你就要给他打利器?还是用那一块精铁!你就不怕她把自己给弄伤了?” “没关系,我教她怎么用。”男人毫不犹豫的摇头。 舒春兰一愣,她彻底无语了。 “算了,我不管你了。不过,现在大晚上的,你就少出去折腾了。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答应过,以后晚上陪你睡觉。”男人立马想起来,他赶紧就又回床上躺下了,“我错了。咱们睡觉。” 可为什么她看他这模样勉强得很啊? 舒春兰越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也知道和这个傻子是吵不起架的。她就干脆拉过被子盖住头,睡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郑宏一早起来,果然就钻进打铁房里开始侍弄起他那一块精铁来。 而且,侍弄了三天后,他还觉得不够,就又跑去龙门镇的生铁铺子里想要再要一块精铁回来。结果铺子里没有,他就给伙计留话,请他们千万要给他再弄一块回来,他有急用! 伙计们看他这么义正辞严的模样,赶紧就点头答应了。 舒春兰看到这一幕,她就更无力了。 不过,除此之外,家里一切安好。 自打他们和文成和解过后,村子里的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虽然舒春兰和郑宏依然不往村子里去,但每次下山的时候,遇到村里人,大家都不会再跟躲避蝗虫一样躲着他们了。 而六叔一家也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下山去探亲访友,不用再躲躲藏藏。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都乐意和他们来往,不用顾及文家高兴不高兴了。 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进展,虽然舒春兰和郑宏都觉得这个进展对他们来说没多少用处。 然后一转眼,又半个月过去,他们的家门再次被一群陌生人给叩响了。 这一天,正好六叔去山下看地,六婶带着宁丫头姐妹俩去隔壁村走亲戚,家里就只有舒春兰一家三口。 听到敲门声,舒春兰特地问了句:“谁呀?” 外头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回答:“在下是天门镇的里正徐元,今天特地上门来拜访郑老板和郑娘子。” 天门镇的里正? 舒春兰心里下意识的就已经对这个人生出了几分反感。不为别的,只要想到前年她和郑宏去镇上摆摊时遇到的那些事,她心里还很不高兴。 这群趋炎附势的恶狗! 之前为了巴结文成,想方设法的欺压排挤他们。结果现在,看到文成和他们和好了,他们又得了县太爷和知府大人的夸奖,就又巴巴的找上门来了? 他们倒是把算盘给打得精! 不过,虽然心里不舒服,舒春兰还是走上前去打开了房门。 入目所见,除了一个年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外,在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这些人现在全都满脸堆笑的看着她。 “郑娘子。”他们纷纷向舒春兰行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舒春兰虽然心里对他们这等行径很是不齿,但她还是回了个礼:“几位请进吧!” “多谢多谢。”余里正赶紧道谢,就回头呵斥,“孔二狗,你还不赶紧过来向郑娘子认错?” 马上,就看到一个油头滑脑的男人从他背后走出来,两手抱拳不停的朝着舒春兰行礼:“郑娘子,我错了。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和郑老板。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吧!” 这个人正是当初把他们从天门镇的集市上赶走的集市一霸孔天祥。 当初赶走他们的时候那么气势汹汹的一个人,现在却缩头缩脑、跟个孙子似的小心翼翼的对着她赔礼道歉。 这世界变化还真是快。才短短不到三年时间,这个曾经把他们才在脚底下的人就主动趴在他们脚下随便他们蹂躏。 不过……看着他们这般模样,舒春兰心里也大概料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 “你们来干什么的?”她淡声问。 “我们来上门探望郑老板和郑娘子啊!”里正笑呵呵的回答。 “胡扯。”舒春兰冷哼,“你们是来让我男人和你们合作,去天门镇上开铺子的吧?” 里正笑脸微微一僵,紧接着就笑得更腻歪了。 “郑娘子你真聪明,这么快就把我们的目的都给猜到了!好吧,既然你都已经说出来了,那我们也就不拐外抹角了。的确,如今郑老板的手艺可是全县皆知的好。只不过,你说他明明是咱们天门镇的人,可打的铁器却都卖给了龙门镇的人。你都不知道外头的人是怎么笑话我们的!所以我想,咱们很有必要在龙门镇上也开上一家铁器店,专门卖郑老板打的铁器!” “哦,这样啊!”舒春兰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么,您是不是可以把郑老板给请出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具体的事?”里正忙说。 舒春兰又扯扯嘴角。“不过,我拒绝。” 第124章 我们是一类人 里正愣住了,里正身后那个都已经开始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人也愣住了。 他们齐刷刷看着舒春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郑娘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里正轻声问。 “就这个意思啊!我们拒绝合作。”舒春兰慢条斯理的说道。 里正嘴角抽了抽。“你都不问问郑老板的意思?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我们来过哩!” “那好吧。”舒春兰点点头,她叫了声正在角落里玩耍的女儿,“晓丫头,去把你爹叫过来。” “好!” 晓丫头连忙点头,就蹬蹬蹬的跑到打铁房门口,脆生生的叫了声爹。 她刚叫出口,打铁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停下了。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舒春兰见状,她又不由在心里低叹。 郑宏爱铁成痴,只要钻进了打铁房里,那么不管谁叫他都没用,除非他自己玩够了出来。可是现在,出了个晓丫头。只要晓丫头叫唤上一声,这个男人不管在干什么,都能立刻丢下手头的事情来到女儿身边! 就像现在。晓丫头刚叫了,一身热汗的郑宏就已经从里头走出来了。 “晓丫头,怎么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个头小小的女儿,煞有介事的和她对话。 晓丫头连忙指向舒春兰这边。 当看到舒春兰对面这群男人的时候,他立马眼神一冷,连忙牵着女儿大步走了过来。 里正又赶紧扬起笑脸:“郑老板,久仰久仰。我是天门镇的里正余元,这一位是咱们镇上生铁铺的老板吴谦。” 吴老板赶紧捧着盒子走过来。“郑老板,我们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谈谈一起在天门镇上开铺子的事情。而且,只要等铺子开起来后,以后你们家里的生铁我都包了!” “不用。”郑宏立马拒绝。 吴老板和余里正又是一惊。 “你这是为什么?” “我在龙门镇上已经有店了。我做的东西在那里卖就够了。”郑宏沉声回应。 两个男人顿时被噎得说出话。 舒春兰则是笑了。“怎么样,我一开始就说了吧?现在,轮番被我们俩拒绝,你们可以死心了吧?” 余里正咬咬牙,他又转向舒春兰。“郑老板,郑娘子,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我们不对。只是,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们身为天门镇的人,哪能对自己人这么狠心哩?你们可不知道,如今镇上的人都盼着能买到一把你家出产的铁器哩!” “我们知道啊!”舒春兰笑着点头。 自从这次从县衙回来后,龙门镇那边两个铺子的生意就更好了。以前佟掌柜都是每半个月叫人过来取一次铁器,现在他们都是三五天就来上一回。 “没办法,你们东西好啊!不止整个东山县,其他县里的人也都慢慢知道了,大家都跑过来要买哩!这不,每次新东西刚摆上去,没两天就卖光了,然后还不停的有客人上门要买东西。可我们没东西可卖了啊,那能怎么办?只能多来几趟,也催你多打上一点了!”说话的时候,佟掌柜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浑身上下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里都透着欢喜。 毕竟,农具还有刀子斧头那些厨具,那都是家家生活必需的。而现在郑宏的名声又响亮,大家伙要买东西,第一反应都是买他打的。这样一来,他们铺子里的生意就蒸蒸日上,这一个月的销量都已经赶超了莫氏精铁铺了! 这是第二次,他们同福居又把醉仙楼给踩在脚底下了! 佟掌柜能不高兴吗? 为了让郑宏安心打铁,不要管其他的,他都包圆了给郑家送米送菜的事情。至于郑宏打出来的铁器,他也直接让人来取,都不需要郑宏他们一趟趟的往龙门镇上送了。 而且,每次佟掌柜和章掌柜派人送来的钱也的确是越来越多了。 所以,既然如今郑宏打出来的东西在龙门镇都不够卖,他们拿到手的钱也足够一家人的开销还有盈余,他们干嘛还要开别的店? 舒春兰和郑宏拒绝起来也就格外的爽快。 只是,他们爽快了,余里正两个人心里就难受了。 “郑老板,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你们可都是天门镇的人啊!”余里正低叫。 现如今,他也只能抓住这一点来做文章了。 只可惜,当初你们也没因为我们是天门镇的人就对我们网开一面啊!舒春兰心里暗说。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负罪感。郑宏再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 余里正又说了半天,最后说得嘴巴都干了,也没能说动他们。最终,他无奈的看看吴掌柜,吴掌柜就连忙将手里的盒子送了过来:“郑老板,无论如何,还请你看看盒子里的东西再说话吧!” 郑宏立马双眼盯上这个盒子。“这里装的什么?” 吴掌柜赶紧把盖子打开,就让里头那一块灰扑扑的生铁呈现在他们眼前。 然后……舒春兰眼看着郑宏的眼神一亮,双眼就又痴迷的定在上头不动了。 不用猜了,这一定又是一块十分难得的精铁! 将郑宏的反应收入眼中,吴掌柜脸上才又露出一抹浅笑:“实不相瞒,这一块精铁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手的。我也喜欢得不行,这些年一直收在家里,谁都没给看过。都说宝剑配英雄,其实精铁不一样得配能懂它、能让它变成利器的人?所以我觉得,这块精铁送给郑老板你是最好不过的了。现在还请郑老板笑纳。” 眼看着他把这块精铁送到郑宏面前,舒春兰的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这个东西不能收!她在心里低叫。 毕竟拿人手短。他要是收了这个东西,那么这些人的要求他们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可是,郑宏对这些精铁有多痴迷,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别提,现在他本来就发愁手头的东西不够,不能把他想要给晓丫头的东西都给打出来哩! 结果现在,他们就抓准这个机会送来了这个东西! 这真可谓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常人根本拒绝不了。 郑宏也果然伸手将这块精铁给接了过去。 他近距离的盯着铁块看了半天,越看越痴迷,双眼根本就挪不开哪怕一点。 吴掌柜看在眼里,他连忙得意的回头和余里正交换一个眼神。 “郑老板……” 再回头,吴掌柜正要说话,没想到郑宏已经把精铁又给他递回来了,“我看完了,还你。” 嘎? 吴掌柜脸上的得意出现一抹皲裂。 “郑老板你既然喜欢,那就留下吧!”他忙殷切的建议。 “无功不受禄。”郑宏却说,坚持将精铁塞回到他手上,给匣子盖上盖子,他就转开头,“你们可以走了。” 态度竟然比刚才还要更坚决了几分。 余里正两个人彻底无言。 “你……好吧!”心里彻底明白——这两个人是拿定主意了,他们这点蝇头小利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动摇。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都挫败的低下头。 “不管怎么样。郑老板,如果你改变想法了,记得千万去找我们。”余里正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说道。 “我不可能改变想法。”郑宏却摇头。 余里正脸色此时已经是一片灰暗。 “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没有。”郑宏斩钉截铁的摇头。 舒春兰见状,她都忍不住掩唇。 亏得她还老说他是个老实人哩!结果老实人伤害起人来,那才叫一个深! 这家伙根本连一句场面话都懒得说,直接稳准狠的拒绝了别人,甚至连一点渺茫的希望曙光都不留。这做派,简直了! 要是换做她,她只怕都扛不住。 余里正两个人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本来是满怀希望的找上门来的,结果现在胸口咻咻咻的被射了好几箭,他们根本连站都站不稳了。 到最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郑家,又是怎么下山去的。 不过,人总算是走了。 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舒春兰就松了口气。 她赶紧关上院门,就对郑宏吐吐舌头。“我还以为你会看在那块精铁的份上答应了他们哩!” “你不喜欢。”郑宏立马摇头。 舒春兰怔了怔。“这个关我什么事。” “你不想要我答应他们。”郑宏又说道,“所以我不会答应。” 舒春兰突然眼眶一酸。她咬唇:“其实我只是对这个地方没有多少归属感而已。他们口口声声说我们都是天门镇的人,但这话对我的触动有限。我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答应了他们。” “我也一样。”郑宏点头,他的大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我们是一类人。” “我!我!” 眼看爹娘的手都握在了一起,小丫头受不了了。她赶紧高举双手,一边一个拉上爹娘,死活要加入他们。 舒春兰和郑宏也都满足了她。 一家三口,三个人的手两两拉在一起,感受着其他两个人手心里的温暖,大家就都欢喜的笑了起来。 第125章 就等你来 余里正和吴掌柜两个人下山后,却并没有垂头丧气的离开,而是扭头就进了村子。 不一会,他们就双双出现在了文成家里。 “他们都把你们给拒绝了。”听这两个人说完事情的经过,文成就沉下脸。 余里正冷着脸点头,吴掌柜则是不高兴的说道:“你不是说,县太爷都已经和他们说好了吗?那为什么现在我们去找他们商量,他们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你们之前到底怎么说的?” “这个不是怎么说的问题,而是……”文成顿一顿,“他们是在等着我主动上门。” “等你?”吴掌柜一愣。 文成冷笑点头。“是啊!这件事他们本来就是被逼着点头答应的。那么,想让他们真个付诸实践,那绝对不会太容易。” 说着,他就站起身。“好了,我这就和你们一起上山一趟。” “你去,能行吗?”余里正忍不住问。 他可是知道,文成和舒春兰一家都不对付,双方明里暗里都掐过好几次了!现在他上山去,要是双方又打起来怎么办? “行不行,你们等着看就知道了。”文成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余里正见状,他心里就安稳了许多。 文成理理衣服,正打算转身出门,没想到宋氏就抱着孩子过来了。 “你要去哪?”她进门就气势汹汹的问。 “山上郑家。”文成如实回答。 “你又去那里干什么?是上次被他们打得还不够吗?” 文成眼神一暗,连带声音也低沉了不少。“这是岳父的要求。你现在也是天门镇的人了,难道你不希望天门镇能兴旺起来?” “就靠他们的几把铁器,能兴旺多少?”宋氏依然不乐意。 “那我也必须试试看。毕竟,这是岳父安排下来的事情,我必须做好了。”文成定定说道。 他的态度居然这么强硬! 宋氏心里很不高兴。 以往她每次摆出这么一副模样,文成肯定就已经主动软化,然后过来安慰她了。可是这一次,他居然一点都不退让,反而还一再的拿出县太爷来压她! 她当然知道,这的确是父亲大人的安排。可是,她就是不想让文成上山去和舒春兰见面! 但至于具体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她就是不乐意! 只是,文成说完这话,就沉声吩咐她:“你在家里照顾好孩子,我去去就回。”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宋氏忙说道,就想把孩子交给丫鬟。 文成猛地沉下脸。“夫人,你不要太任性了!” 宋氏一怔。“你说我任性?” 文成扭过头。“你就在家里好生呆着吧!孩子还小,离不开你。” 说完,就抬脚走了。 余里正两个人见状,他们赶紧低下头,默默的跟着文成朝外走去。 当三个人再度来到郑宏家门口的时候,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了这一家三口欢快的笑声。 一时间,文成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他们几个还为了这事劳心劳力,还辛辛苦苦爬上这么高的山来。这一家子倒好,他们却关起门来安享自在。他们也干得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阵狂猛的狗吠声响起。 紧接着,就听哧溜一声,一个无比巨大的东西一下就跃上院墙,然后又迅速跳了下来。四脚着地,它就已经来到了文成几个人近跟前。 “我的天,哪来的这么大一条狗!”余里正和吴掌柜都吓得大喊。 这不就是姓郑的养的吗?他们也仗着这条狗,都已经作威作福好多年了!文成心里低声说着。 不过,马上他也不敢多说了,因为—— 大黑在跳出院墙之后,就直奔他们这边而来。 余里正吴掌柜吓得哭爹喊娘,手忙脚乱的往后跑。不过也没跑上多久,他们就发现不对——这条大狗分明就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呀! 连忙停下脚步,悄悄的回头,他们就见大黑早已经欺到了文成近跟前。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迎面来袭,而且龇牙咧嘴的,气势异常凶猛。文成这小胳膊小腿在它跟前都不够看,他早被吓得手脚发软,一不小心脚下踩到一块石头,就扑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黑又往他跟前一跃,就跃到了他的正上方,四只爪子稳稳的踩在他的身躯两边,毛茸茸的大脑袋正对着他的脸。狗嘴大张,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红通通的舌头也吐了出来,把一团团湿热的气体都吐在了他脸上。 文成瞬时整个人都凉了。 这条狗该不会想活活咬死他吧?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立马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辛辛苦苦奋斗到现在,都还没正儿八经的当上官,也没有生出个正常的儿子来,他都还没活够哩!他可不想死! 越想他心里就越是凄凉,两滴眼泪慢慢顺着眼角滑落,就连下面也隐隐有一种快要失禁的感觉。 “大黑,回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一声高喝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这只刚才还压在他身上的大黑狗立马就把爪子一缩,乌压压笼罩在文成身上的阴影瞬息消失无踪。 文成这才松了口气。 他赶紧把差点吓出来的尿给憋回去,再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痕,才手软脚软的爬起来。 好容易站稳了脚跟,他就看到郑宏已经打开院门出来了。那条大狗也一改刚才在他们跟前作威作福的架势,现在就跟一只柔顺的大猫似的坐在他身边,无比的乖巧听话。郑宏伸出手在它头顶上揉一揉,它还主动伸长脖子蹭一蹭,嘴里发出舒服的呜呜声。 这条看人下菜碟的恶狗!总有一天他要弄死它! 文成心里恶毒的想着,他才深吸口气,目光冷冷的看向郑宏:“你就是这么养狗的?” “是。”郑宏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它刚才差点害死人命了?” “有吗?我看你们都好好的。”郑宏却凉凉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还若有似无的往文成下面看了眼。 文成顿时又膝盖一软,他下意识的夹紧双腿。 但马上又想到——自己这么做不是欲盖弥彰吗? 他赶紧又分开腿,昂首挺胸的看过去。“今天余里正他们来找你是有正事。而且我记得这事我岳父早就和你提过了,你们不是早就答应了的吗?” 郑宏依然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我们是答应了。可是,当时县太爷也明说过,是让我们一起做。那你不出现,谁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余里正——天门镇里最有分量的人都主动站出来了,这事还能有假吗?文成很想大声质问他。 只是,他是读书人,又是举人老爷。要是就这样破口大骂,那也未免太有辱斯文了。尤其现在还有外人在场的时候。 文成又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力压制住火气。“好,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我亲自带着他们过来了,你满意了吧?可以别再装模作样的摆架子了吗?” “可以。”郑宏立马点头。 文成就是一噎。 他们还真是就等着他主动找上门哩! 郑宏,舒春兰,这两个人……他们根本就是故意挖了个坑,等着他自己来跳! 而自己不跳还不行! 亏得他一开始还天真的以为,有岳父大人这位县太爷在头顶上压着,这两个人既然都已经屈服了,那就不会再折腾什么幺蛾子。自己只需要和余里正他们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办,自己坐等着收取好处就行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又小瞧了这两个人。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好过? 尤其在明知道岳父大人要留着他们压制自己之后,他们也越发的明目张胆,根本都已经不把自己给放在眼里了? 他都已经多久没有这么丢人现眼过了? 文成牙关紧咬。“姓郑的,算你狠!不过,既然你没有别的想法了,那我们能不能说正事了?” “好啊!”这个时候,有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舒春兰把女儿安顿好后,才终于走出来了。 看到她,文成又眼神一暗。 舒春兰却大大方方的注视着他。“想让我们答应协助你们做这件事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我们要在村子里分一块地盖房子。” 不可能! 文成下意识的在心里拒绝。 现如今,族长一家已经退让了,六叔一家子在村子里就已经如入无人之境。也就只有郑宏一家三口还坚守在山上,这也算是给他保存了一点最后的颜面。 可要是这一家子也去了山下…… 那不就意味着他也彻底退让了? 虽说早在那天用马车送他们一家子回来之后,就表明他已经选择了退让,但那也不过只是让他有一点点的脸上无光而已,他假装看不到也就过去了。 可一旦他答应让他们回到山下……那就等于是两个响亮的巴掌一边一个甩在了他脸上,而且以后他都要顶着这两个鲜红的巴掌印在村子里行走,让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他的笑话! 他怎么可能允许? “这个要求你们可以去向族长提。”文成冷声说道。 “族长又不欠我们的人情。”舒春兰却凉凉回应。 文成一怔。“所以,你们就盯上我了?” “是啊!”舒春兰笑眯眯的点头,“反正,就这一个条件。你要是答应,那么一切好说。要是不答应……那就免谈!回头你再去向你的岳父大人告状好了,我们无所谓!” 文成又开始咬牙。 因为这点小事,他能去向岳父大人告状吗?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他哪来的资格告状?只怕话都还没说完,岳父大人就已经反把他给骂得狗血淋头了! 无奈,他只能把头一点。“好,我答应!” 啪啪! 马上,他耳朵里仿佛听到两声响亮的耳光声传来,两边脸颊也开始隐隐作痛。 第126章 给你做邻居 舒春兰脸上立马就漾开了一抹绚烂的笑。 “那好,余里正、吴掌柜,你们二位都是这件事的见证人。以后我们一家子能不能搬到山下去住,那可全都靠你们了!”她连忙冲远远站在余里正两个人说道。 余里正和吴掌柜顿时一副被雷劈到了的表情。 他们明明都已经躲到这么远的地方了,怎么还能被她给拽过来,掺和到这件破事里去? 而且眼下,文成这个热乎乎的举人老爷、县太爷的女婿,他们得罪不起。可郑宏又是县里正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虽说名声还不如文成响亮,但是着实赚钱啊!再加上县太爷也分明是摆明态度看好他的,他们自然也不敢得罪。 结果现在,这两队人马互相较劲,就把他们给抓过来当替罪羊,他们冤不冤? 要知道,在镇上,他们也是说一不二、人见人怕的存在好吗?可怎么到了这两伙人跟前,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了两只谁都可以咬上一口的小羊羔? 他们一时半会都无法适应这样的转变。 舒春兰话音刚落,文成和郑宏就也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被这么三双眼睛盯着看,余里正和吴掌柜又一个激灵,两个人忙不迭陪笑。 “是是是,我们都看到了。”吴掌柜赶紧就点头。 但至于看到了什么、到时候要真出事了他们会帮谁,他只字未提。 舒春兰其实也没指望他们这么快就表明态度。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那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在天门镇上开铺子的事情我们答应,你们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而后,她再回头对郑宏笑笑。“以后就要辛苦你一些了。” “没事,我扛得住。”郑宏点头。 两个人说话间,就叫了大黑,转身打算往回走。 “等等!”文成见状,他连忙大喊,“你们就这么走了?关于开铺子的相关细节,你们还什么都没和我们商量哩!” “有什么可商量的?铺子你们去选、一切你们去安排,我只管打好了铁交给你们,然后你们按件给我算钱就行了。价钱我也不要多的,和龙门镇那边一样就行。”郑宏此时已经和舒春兰回到了院子里。说完这话,他就作势又要关门。 文成脸一沉。“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是啊!”郑宏点头,“和龙门镇那边,就是这么做的。” 文成又被噎得说不出话。 郑宏再看向余里正两个人。“你们还有异议吗?” “没有没有!”余里正和吴掌柜双双摇头。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刚才被郑宏的双眼盯上,他们顿时就精神一阵紧绷,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不好好读书写字被长辈提着棍子教训的时候。他们满心的害怕,又哪里还敢和他提意见? 郑宏就点头。“那就这样吧!” 而后,直接收回手,砰地一声关上门。 大门就这样在他面前死死关上,门扉都差点撞上他的脸。 文成的一张脸现在都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虽然只是远远看着他的背影,但余里正两个人也能清楚的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两个人连忙揉揉胳膊,余里正才轻轻的呼唤了一声:“文举人,现在咱们下山吗?” “当然下山。不然,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再吃闭门羹吗?”文成没好气的回应,随即转身绕过他们就走。 余里正和吴掌柜悄悄对视一眼,两个人就缩缩脖子,也赶紧追上了他的步伐。 一路无话。 一直到了山脚下,一直冲在前头的文成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经过一路的调试,现在他的脸色又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还对余里正两个人露出了一抹浅笑:“刚才郑家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想就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了。关于铺子的选址、装潢那些事情,全都交给二位去办,我们都不插手。事情紧急,还请二位赶紧回去把一切都给安排妥当,然后就赶紧把铺子开起来吧!县太爷还一直在等着咱们这边的好消息呢!”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是笑着的,余里正和吴掌柜却都觉得身上更加寒凉得厉害了哩? 两个人自然不敢表现出来,就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我们都知道了。文举人您就只管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快把事情给准备好。您现在就等着听我们的好消息就行了!” “嗯。”文成点点头,“那我就不多送二位了。” “我们告辞。”余里正和吴掌柜忙不迭对他拱拱手,等到小厮牵着自家的大青骡过来,他们就赶紧爬上骡子,匆忙的往镇上去了。 一直到走出去一里地,这两个人才终于长出了口气。 余里正拍拍胸口,他才转头看向吴掌柜。“你发现了没有?咱们这位文举人,好像不是那个郑铁匠的对手哩!” “发现了。”吴掌柜点点头,鼻腔里逸出一声轻哼,“这个年轻人,仗着自己举人的身份,又是县太爷的女婿,在咱们跟前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我还真当他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哩!结果谁知道,这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今天真遇上狠角色了,他就怂了!” 说着,他又不禁抖索了一下。“不过,这郑铁匠一家还真都厉害啊!不管是他,还是他媳妇,甚至他家那条狗!可全都不好惹得很哩!” “可不是吗?”余里正也心有戚戚的点头,“我都不知道,他一个铁匠也能凶成这样!我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以后啊,这一家子咱们可都别惹!” “那……”吴掌柜又面露难色,“你看今天,他们两家就已经闹成这样了。那以后他们真个闹起来,咱们该帮谁?” 余里正顿时也说不出话了。 两个人相对无语了半天,最终余里正才一摆手。“反正还没到那个时候哩,咱们管那么多干嘛?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他们也已经分出高下来了。那咱们当然是谁占上风帮谁啊!” “那倒是。”吴掌柜想想有道理,也就点头了。 然后,两个人又说起了其他事情,慢慢的骑着骡子走远了。 却说在他们身后,文成在确定这两个人已经走远了后,就抬脚往族长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再见到他出现在自家门口,族长家里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惊恐。毕竟,这个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谁知道他现在又要干什么? 不过,他们也都不敢拦着文成,一听说他要找老族长,他们就赶忙将他给送到了老族长的房间门口。 就这短短的几个月,老族长已经老迈了许多。文成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休息。 听说文成来了,他也并没有之前每一次的激动紧张,而是慢悠悠的起身,穿好衣服,然后杵着拐杖慢慢走出去。这中间就已经花费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了。 就在文成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才终于出现了。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主动找上我家来的一天。”见了他,老族长就自嘲一笑。 文成早等得心烦意乱,见到老族长的刹那,他下意识的就想发火。结果没想到,老族长这番话一出口,就生生的让他住嘴了。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可就是到了嘴边的话吐不出来。 老族长也不多说,又慢慢的走到太师椅跟前坐下,才问他道:“你要什么,说吧!” “爹,您说什么哩?成小子好容易过来了,他就不能只是想看看看您吗?”黄松赶紧说道。 一直到现在,他还对父亲定下的规矩很是不满,想方设法想要劝说他改变主意。说白了,就是他依然对文成抱着期盼。 听到这话,文成又嘴角抽了抽。 “我想向您要一块地。”他冷声说道。 果然,他还是来要东西的。黄松顿时就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老族长倒是笑了。“我就知道你。要不是对我有所求,你这辈子都不会来我跟前了吧?不过,你要地的话,干嘛不叫你家的下人过来,还巴巴的自己来?这么说来,这块地对你很重要啊!” 文成脸皮又一阵发紧。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郑家想从山上搬下来,可是这件事必须经过您的同意,他们盖房子的地皮也得您来划。所以,这件事必须您点头才行。” “哦,原来你是想做给他们看。”老族长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这事我没意见。就是……咱们村子里人口不少,自从你中了举人之后,还又陆陆续续搬过来几户,一些搬出去的人家也搬回来了,村里都没多少空位了。现在稍稍大点的,也就只有你家边上那块地。” 文成立马脸一沉。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和他们做邻居?” “是啊!”老族长点头,“这不也是为了成全你的面子吗?” 文成脸一沉,睁大眼死死瞪着他。 老族长则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一点惧怕的样子都没有。 他这样,反倒叫文成心里毛毛的。 这一次的对峙,反倒是文成先败下阵来。毕竟,他知道老族长说得没错,他也的确需要这块地来说服舒春兰夫妻俩点头。 无奈,他只能把头一点。“那就这块地好了。我堂堂一个举人,难道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第127章 必须的妥协 把事情说好了,文成就直接甩手。“我只负责帮他们弄到地。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然后扭头就走。 “举人老爷您慢走!”老族长赶紧殷勤的对他摆手。 眼看着他走远了,老人家才又又轻轻一笑:“他这是老羞成怒了哩!” 说着,他又回头看一眼身边的儿子。“这一次,你又输了。” 黄松一脸铁青。“爹,我信你的话了。他们姓文的对咱们真的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一天到晚就知道从咱们身上要好处。以后我都不会再对他抱希望了!” “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郑宏他们一家真要下山来?他们在山上好好的,干嘛要下来?还有,您干嘛要把他们家的地方安排在文家边上?您就不怕他们这么住着,又打起来吗?” “打起来才好哩!他们就顾着和对方打架,那不就没空管咱们了吗?”老族长笑呵呵的说着,“反正我不管郑家的意图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村子里能制得住文成的就只有郑宏夫妻俩了。那我就肯定要把他们放到文家边上!有他们在身边盯着,文成他就不敢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件事像是给老族长吃了一颗定神丸,他立马精神大振,赶紧招呼儿子把鱼鳞册给拿出来,迅速圈了文家边上一块和文家差不多大的地方,再叫孙子过去丈量一下长宽,就写了地契送上山去交给郑宏。 当舒春兰拿到地契的时候,她简直高兴疯了! “太好了,咱们总算可以下山去了!”她又蹦又跳,最后直接跳进郑宏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郑宏耳朵尖上冒出一抹微红,他赶紧把她放下来。“别乱动,孩子在看着。” “看就看,怕什么?”舒春兰不以为然。 说着,她赶紧又对女儿招招手。“晓丫头,再过不久,咱们就能去山下住新房子了。到那个时候,村子里的小孩都能和你玩,你高不高兴?” “高兴!”晓丫头连忙欢喜的点头。 这孩子已经一岁多了,正是能跑能跳、最爱玩的年纪。舒春兰和郑宏又忙,六叔一家也要侍弄家里的地,谁有那么多功夫陪她玩?而且山上偏僻,山里的猛兽又太多了,孩子还在一天天的长大。她的身体素质正好随了郑宏,自从会跑后就闲不住脚,之前就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这个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偷跑出去的事情,他们都快吓死了!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搬到山下去,找一个小伙伴多的地方,让她和同龄人在一起消耗精力。这样总比她那天一头钻进山林里去被野兽伤了的好。 因此,去山下盖房子定居迫在眉睫。正好现在又遇上县太爷想帮文成做功绩,他们也就顺水推舟,让文成去帮忙解决这件事。 现在,一切终于都办好了! 等到六叔一家晚上回来,他们从舒春兰嘴里得知这个消息,他们也都高兴得不得了。 “咱们真可以下山去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六叔也赶紧点头。 这一年多时间一直寄住在郑家,他们心里肯定不会太自在。而且,家里孩子大了,最大的雨小子在龙门镇上活干得不错,佟掌柜很喜欢他,正打算把同福居账房先生的闺女说给他哩!这事要是成了,那他们家就要准备办喜事了。 可办喜事,首要的就是新房。两个儿子每个月都有工钱拿回家,他们现在也不缺钱,可就缺地。毕竟,山上平坦的地方可不多,现在这里又都被郑家的房子给占得差不多了,他们本来也在发愁哩! 结果现在好了,既然郑宏他们搬下山去,那正好他们一家也跟着搬下去。有郑家当靠山,村里人也不敢欺负他们家! 但是,马上舒春兰又告诉他们,族长划给郑家的地居然就在文家边上,六叔的笑脸就僵住了:“文家边上?那离我们家的地基也有点距离哩!你们就不能和族长说说,让他给换个地方?” “不用换,那地方挺好的。”舒春兰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地方够大,能随便我们折腾。顺便,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文家那边的情况,族长这么安排对我们也好。”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们已经决定了,就把新房盖在那里。”舒春兰笑说着,“六叔你们也不用担心,就只管回去把你们的老房子推了重盖好了。有我们在哩!就算咱们两家隔得远了点,那咱们的来往也不会断了。知道你们是我们罩着的,其他人也不会欺负你们。” 六叔立马老脸一红。“其实,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的。”舒春兰又微微一笑,“咱们两家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年多,这么长时间都没红过脸,这都多亏了您和六婶对我们晚辈的关照,不和我们多计较。其实我们也都习惯你们这么照顾我们了。可是,你们终归是有自己的家的,雨小子山小子他们也都要成亲生孩子,所以我们不能一直依赖着你们。所以,趁着还没养成习惯,咱们还是分开的好。” 怎么听她的意思,倒像是他们小夫妻俩舍不得离开他们了? 六叔六婶被舒春兰一席话给弄得心里熨帖得很。毕竟一开始他们心里还是有顾虑的,可现在舒春兰一番话,不仅告诉他们以后也不会丢下他们不管,而且还表示了一通对他们这一年多来付出的感谢,简直都快把他们给捧到天上去了! 他们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好哩! 这个小媳妇,她的嘴巴是真厉害。骂人的时候能把人给活活骂死,可一旦要夸人,那也能把人给夸上天去。他们都对她福气了。 有了他们的保证,六叔夫妻俩彻底的放下心,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回去和儿女们商量回去村子里盖新房的事了。 回头舒春兰把地契给收起来,也关起门来和郑宏商量关于天门镇上的新铺子以及未来的规划。 “龙门镇那边,现在每个月的销量就不小了。要是现在天门镇上再开个铺子,只怕你的负担就重了。”舒春兰不无担忧的低叹。 郑宏定定看着她。“我扛得住。” 舒春兰忍不住白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扛得住!可是现在不是抗不扛得住的问题,而是你需不需要扛、我让不让你扛的问题!” 郑宏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那你到底是想让我扛,还是不扛?” 舒春兰就扑哧一声。 “你这个傻子!”她忍无可忍,往他眉心戳了一记。 郑宏还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我是傻,所以你能和我明说吗?我到底该不该扛下去?” “当然不应该!”舒春兰无力摇头,“你就是一个人,要吃饭要喝水要休息的,现在你还有媳妇和孩子要照顾,哪来那么多时间扑在打铁上头?更别说,就打打镰刀锄头菜刀这些粗劣的东西,你把时间都花费在这些个上头,你不觉得亏得慌?有这个时间,你多练练打制精铁,不是更好?” 郑宏立马眼神一暗。“你这话什么意思?” 舒春兰就扯扯嘴角。“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假傻,可有时候吧,又觉得你这份傻气是货真价实的。就像现在,我明明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问我什么意思?那好,我就告诉你我什么意思——我希望你别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上。既然现在有机会,咱们就来个精益求精。你多多磨练你的技艺,最好以后能打造出更多更好的东西来,那才是咱们能在这个世道立足的根本,也是以后和邹家对抗的本钱。” 郑宏瞬时又目光一闪。“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只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这几家铺子里的铁器又该谁来打?” “这个还不简单?这两边镇上可是有这么多的铁匠哩!”舒春兰就冲他一笑。 郑宏立马双眼大亮。“我知道了!” 几天后。 “什么?你们是说,要把你打铁的技艺传授给下头村子里的铁匠?”当听明白这对夫妻俩的意思,章掌柜和佟掌柜不约而同的低呼出声。 舒春兰和郑宏双双点头。“是。” “你们这是疯了吧?”佟掌柜摇头,“这么赚钱的买卖,你们说教给别人就教,你们就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没关系啊!我们说了,教给他们的只是打制普通铁器的技术。教会了他们,以后两边铺子里的那些铁器就都交给他们来做。但是做精刀精锅那些,我们暂时是不会放手的。”舒春兰笑说,“这也是必要的妥协。毕竟,我男人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哪忙得过来那么多?” “也是。”佟掌柜点点头。 县太爷的要求,他们必然不能拒绝。可是,郑宏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那么多,那么他们就只能寻求外援了。 章掌柜此时已经眯起了眼。“那不知道,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啊,交给你们不就行了?龙门镇是你们的地盘,你们觉得谁适合就举荐给我们好了。”舒春兰就冲他们一笑,“我们相信你们!” “嗯。”郑宏也定定点头。 第128章 告诉我实情 “你们俩这……这对精明的小夫妻哟!” 听到这话,章掌柜和佟掌柜先是一愣,然后就苦笑起来。 他们俩真是越来越会偷懒了。反正外头那些琐碎的事情都推给他们,自己就只知道关起门来躲清闲。却也不想想,以郑宏现在的名声,他要收徒弟这消息传出去后,还不知道多少人会哭着喊着来投奔哩! 不过……再转念一想,他们这么做也是出于对他们的信任啊! 只要是他们举荐的人,无论是谁,郑宏都会毫不推辞的收下,这也是卖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脸面。当然,这更是给了龙门镇那些就要自以为走投无路的铁匠们一条出路——而且,还是一条比现在还要宽敞明亮得多的出路! 偏偏这条出路还是通过他们两个人的手放出去的,等以后那些铁匠学成归来,他们心里得多感激他们这两个糟老头子?那以后,他们两家在龙门镇上的声望也会越发的高了。 这夫妻俩真是说到做到。他们说以后会大家一起发财,那么现在不管有什么好事,就都是第一个想到他们。 这两个人…… 哎! 都已经一把年纪的人了,这些年他们也是见多识广,可理清楚了这中间的关系,章掌柜和佟掌柜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好,既然你们这么信任我们,那这事你们就放心吧,我们一定把镇上最好的铁匠筛选出来给郑老板做徒弟!”章掌柜当即拍着胸脯大喊。 佟掌柜一听,他就瞪了章掌柜一眼。“你怎么又抢我的话?” “哼,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说的?反正你没先说,这就是我说的!”章掌柜凉凉说道。 佟掌柜气得又狠狠瞪了他好几眼,然后他才转头看向舒春兰夫妻俩,霎时间又是满脸堆笑。“既然郑氏铁器铺是咱们一起开的,那么怎么说服那些铁匠以后都把东西都送到咱们铺子里来卖,这个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让你们以后轻轻松松的挣大钱!” “好啊!”舒春兰笑着点头。这也正是他们希望的。 佟掌柜顿时得意的斜眼瞥了瞥章掌柜,果然看到章掌柜气得咬牙切齿。 这两位老人家又来了! 舒春兰见状,她只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无奈别过头去。 这件事说定,舒春兰和郑宏也就放心的回去了龙门镇。 现在手头又有了点闲钱,他们得好好规划一下新房子的盖法才是。 盖房子的地早已经圈出来了,地基虽然不大平整,但好歹也不是荒草丛生,要盖起来可比他们当初在山上盖的那个房子轻松多了。 知道他们要盖房子,余里正回头还又热情的推荐了他的小舅子。这小舅子也是龙门镇上一大地头蛇,镇上十好几个铺子都是他开的,其中就有两家脚店,外加一个木材铺子,所以他小舅子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用最好的东西给他们盖出最漂亮的一所宅子,就算不赚钱都行! 毕竟,他早和他姐夫商量好了,以后那两个铁器铺子都交给他来经营。龙门镇上的两个铺子有多挣钱,他是看在眼里的,他早就已经眼红得不行了。等以后铺子开起来了,他赚的还会少吗? 那么现在,他先付出一点也是应该的。 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帮忙,舒春兰当然不会拒绝,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不过,房子漂不漂亮无所谓,但是一定要实用。最最要紧的,是里头一定要有一个打铁房,地方多宽敞都行,里头的东西都要用最好的,花多少钱都无所谓,我们给!”她一本正经的对余里正的小舅子说道。 余里正的小舅子心领神会。“我知道了。打铁房嘛,你们只管说想要什么样的,我一定叫人照着你们的想法给打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郑宏听到这话,他也不禁双眼放光,两道目光就跟长在了舒春兰身上一样,死死粘着她怎么都移不开。 等送走了余里正的小舅子,他就走到舒春兰身边。“谢谢你。” 舒春兰回头。“你谢我干嘛?” “谢谢你专门给我安排了一个打铁房。”男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舒春兰笑笑。“这事就算我不说,你不也一样会提出来的吗?” “那不一样。”郑宏却摇头,“你能第一时间帮我想到,我很高兴。这是你送我的礼物,那我也要回赠一份。” “你可千万别再给我送铁器了!我有那把匕首就够了!”舒春兰赶紧摆手。 郑宏脸上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你不要吗?” 舒春兰顿时心头生出一股罪恶感。 这个男人一旦犯起傻来,真是蠢得叫人心疼。这不,看着他这么一副模样,她就又不忍心拒绝他了。 可是,她一个村妇,要那么多好东西干嘛? 舒春兰强忍住罪恶感对他说道:“不是我不想要,而是好东西有一个就够了。与其手里捏着这么多都花里胡哨的东西,我还不如用好手里的这一个。反正,就靠这个,我相信只要不是什么大问题,我都能顺利脱身。所以,你如果真想送我什么东西的话,那不如送点实用的,比如什么好的衣服料子,或者金银首饰什么的。那些我更喜欢。” “这样啊!我知道了!”男人立马点头。 舒春兰才松了口气,脸上复又漾起了笑容。 见她笑了,郑宏也嘴角一勾,傻傻的笑了。 正当夫妻俩相对傻笑的时候,旁边文家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文成搀扶着宋氏走了出来。 “夫人你小心,慢点走,别着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宋氏的胳膊,文成满脸关切的招呼。 “我知道。”宋氏连忙温柔的点头。 说话间,她一手轻抚着小腹,眉眼间满是柔和的笑意,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母性的光辉。 看到这一幕,舒春兰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她突然心往下一沉。 文成夫妻俩再往前走上几步,就发现了正在这里看地方的舒春兰夫妻俩。 不过,有孕在身的宋氏并没有再像以往一般对他们怒目相向,而是只淡淡瞥了眼舒春兰,就扭头抱紧了文成的胳膊。 “相公,我要再给你生个儿子——健健康康的儿子,没有一点毛病的!”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文成也连忙点头。“那是当然。我就不信,老天爷会一直这样薄待我们俩。” 宋氏顿时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文成赶紧搂着她温柔的劝,夫妻俩就这样恩恩爱爱的走远了。 舒春兰此时却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都凉了。 还是郑宏一把握住她的手,用自己身上的温度温暖了她。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他拉着她就往回走。 舒春兰没有回答,只木然迈开步子跟着他走。 回到山上的家里,六婶早已经回来了。 见了舒春兰,她赶紧就把她给拉过来:“春兰,你快来帮我出出主意!现在好多人都来我家提亲哩!我说雨小子的亲事已经定了,他们立马就改口,说给山小子说也行啊!再不然,还有香丫头宁丫头哩!这几个孩子也不小了,可以说亲了,然后就跟我说了好几户人家,全都是邻近村子里赫赫有名的好姑娘好小子,我都差点挑花了眼!” 六婶越说越激动。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她才看向舒春兰:“你说,我该选哪个才好?” “要是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那就先别选。山小子他们还小哩!说不定以后他们兄弟俩再出息一点,能把宁丫头她们也带出村子去哩?”舒春兰慢声说道。 六婶一愣,立马满面红光。 “你说得对!”她赶紧点头,“那我就先回绝了他们,等回头看看情况再说。反正有雨小子和山小子在哩,宁丫头她们姐妹俩嫁得也不可能差了。” 说到这里,她又看看追着大黑满院子跑的晓丫头,顿时感慨万千。“现在我家也才刚挣点小钱哩,就这么多人来给我家丫头说亲了。那等以后你家丫头长大了,那她还得了?就现在看,以后她怎么也得嫁给个掌柜的儿子,以后当掌柜夫人吧?” 舒春兰听得心口一紧,她连忙看看那边还在没心没肺的傻笑的女儿。 晓丫头年纪还小,不懂两位长辈说的是什么,可也知道她们是在说自己,她就咧开嘴冲着她们傻笑。 舒春兰霎时一颗心都化了。 “以后不管晓丫头想干什么、要嫁给谁,那都由着她。只要她不乱来,我都无所谓。”她轻声说道。 六婶顿时咋舌。“你也太惯着这孩子了!” “她好歹也是我吃了那么多苦头才生下来的,我又哪舍得让她吃苦?”舒春兰淡笑。 “也是。”六婶就点点头,“就你们家这家境,惯着她也使得,反正你们的家资丰厚着哩!也不知道以后谁家的小子有福,能娶到咱们的晓丫头!” 听到这话,舒春兰却莫名心口一紧。 正好这时候郑宏从打铁房里走出来。和每次出来时候一样,他下意识的就往舒春兰这边看过来。正好舒春兰也在往他那边看去。两个人目光对接,却见郑宏立马垂下眼帘,下意识的躲避她的目光。 只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等到晚上,舒春兰还是把他给逼近了角落里。 “你老实告诉我,这些日子你们一直都在瞒着我什么?” 第129章 表诚心 郑宏立马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舒春兰浅笑。“你知道吗?六婶他们并不怎么聪明,宁丫头姐妹俩更是年纪小,嘴上经常都没个把门。所以,尽管他们一直都小心谨慎,可时不时的还是会说漏嘴几句。这么日积月累下来,你觉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郑宏抿唇不语。 舒春兰也咬咬唇。“是关于我的身体对不对?因为生晓丫头难产,我的身体损伤很严重,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是不能再生了?” “没有!”郑宏赶紧摇头。 舒春兰就直直看着他的双眼。“那到底怎么一回事?不然为什么现在只要我一提到关于再生一个孩子的事,你就会想方设法的打岔?还有六婶他们,以前我怀着晓丫头的时候,他们还老和我说要多生几个,孩子多了互相做伴才好。可是自打晓丫头生下来后,他们就一次都没有提到过了。” 既然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郑宏自然知道瞒不过去了。 他只得老实交代:“不是不能生,只是你的身体还没休养好,暂时不易受孕。等以后调养好了,就没事了。” “也就是说,以后我想再生一个孩子,就只能看老天爷能不能发善心了,对吗?”舒春兰勉强挤出一抹笑,“我知道了。” 她虽然还笑着,可是浑身上下却都透出一股寂寥的味道来,郑宏看得心惊胆战。 他赶紧抱住了她。“没事的,我们已经有晓丫头了。我们有她就够了!” “真的够了吗?”舒春兰淡声问,“在这个乡下地方,家里没有儿子会被人笑话的吧?” “那是没本事的人家。以后只要咱们把家业做大,做得以后人人都只能依仗咱们过日子,那谁又敢乱嚼舌根?”郑宏沉声回应。 话是这么说,可是…… “那你哩?”舒春兰慢慢抬起眼看着他,“你就不想要儿子吗?” “想。”郑宏立马点头,“可是,和儿子比起来,我更想要你。” 舒春兰撇唇,就听这个男人又说道:“虽然你没明说过,可是我知道,你性子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我要是纳妾的话,你肯定不会同意。” “我同意啊!”舒春兰却笑着点头,“只不过,小妾进门那天,就是我带着晓丫头离开的日子。” 郑宏被她这么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不许!” 他猛地一声低吼,又一把死死将她给搂进怀里。 他搂得这么紧,舒春兰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她赶紧推他一把:“你快把手松开!你要闷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被她连说了叫几声,男人才稍稍的松开了一点胳膊,但舒春兰依然被他禁锢在怀抱里动弹不得。 “晓丫头是我的心肝,你更是我的命。要是你们俩都走了,那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男人低声说着,嗓音里带着一抹微颤,“所以你别走。我不纳妾,我也什么都不要,我就只要你们好好的留在我身边!” “哼,现在你倒是把话说得好听,谁知道再过上个十年八年的,看到身边的人都有儿子了自己却没有,你会急成什么样?又会私底下干出什么事情来?”舒春兰轻哼。 “我不会!”郑宏连忙摇头。 舒春兰不语。 郑宏心里更着急得不行。“好吧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怎么做?其实她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要不然,以后家里的所有钱财你全都转到我名下?”她试探着小声问道。 “好!”男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下倒是舒春兰被吓到了。 “我就随便说说的!” “我答应了。”郑宏却定定将头一点,就一把拉上她,“走!” “啊?去哪?”舒春兰一头雾水。 “找族长,先把那二百亩地的地契,还有山下那块地的地契上名字都改成你的!”郑宏说着,已经把她给拽出门去了。 “等一等!”舒春兰赶紧扒住门框,“我真就随口说说,试探一下你的反应。既然你都答应了,我已经很满意了,改不改名字无所谓的。我相信你。” “不行,我要说到做到。”谁知道,现在的郑宏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就要这么干。 “那你也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族长他们一家也该睡了。”舒春兰很无奈的提醒他。 郑宏抬头看看天,才发现天都已经黑透了。 他这才松开手。“那就明天去。” 舒春兰赶紧点头。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嘴角弯弯,心里也浮现出一丝甜蜜。 一夜好梦。第二天一早,夫妻俩起床后吃了早饭,郑宏郑重的把晓丫头托付给六婶招呼,就又拉上了舒春兰的手。“走吧!” 六叔六婶还以为她们是要下山去看地或者新房子,也没有多问,还笑眯眯的和他们摆手交代他们放心的去。 夫妻俩到了山下,郑宏就直接拉着她往族长家那边去了。 到了老族长跟前,他更是一点都不含糊,直接说明了来意。 倒是老族长被震惊到了。 “宏小子,你是认真的?” “是。”郑宏定定点头。 老族长连忙看看舒春兰,就见舒春兰很无奈的对他摊手。 看着小媳妇的样,真不像是故意挑唆过的样子。可是,谁又知道哩?这丫头的本事可不简单! 老族长立马沉下脸。“一般这地契上的名字写的都是一家之主的。” “没错,她就是我们的一家之主。”郑宏立马点头。 老族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胡说八道!一家之主什么时候女人当过?那都是男人的活计!” “我家就是女人当家。”没想到,郑宏一本正经的回答,“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安排的,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也都是她教给我的。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也没有我们这份家业。所以,她就是一家之主。” “可是……” 老族长还想说什么,郑宏已经不耐烦了。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只是改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吗?可是把你名下的所有田产全都给这个女人了啊!要是哪天这个女人和你翻脸了,那她就可以顺顺当当的带着所有财产远走高飞,你就又成了个穷光蛋了知道吗?老族长在心里大喊。 可是,低头看看眼前已然出现一丝皲裂的桌子——明明刚才还没有的,老族长早已经被吓得张不开口了。 “好吧!既然是你们商量好的,那就改吧!” 反正是别人家的事情,这对夫妻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好说的?而且现在,他们家都已经灰头土脸成这样了,似乎也没资格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了。 老族长无奈点头,就按照他们的意愿,将郑家名下所有田产的名字都改成了舒春兰的。 一式三份,他们各自留一份,还有一份送到县衙去存档。 眼看着老族长把一切都改好了,他们拿到了最新的这一份,郑宏连忙就把地契接过来递到舒春兰手里,这才对老族长感激的点头。“多谢。” “这个就不用谢了,只要以后出事了你们别来找我就行。”老族长赶紧摆手。 “不会的。”郑宏定定点头就已经拉上舒春兰出去了。 眼看着这对夫妻俩手拉着手走远了,老族长才撇撇嘴。“但愿不会吧!现在的年轻人哟,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然后就摇摇头,回去继续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现在,他已经不再多管村子里的闲事了,每天只管躺着睡觉,然后谁来找他他就帮忙办事,不来找他他就不多管,如今的日子真是安生了许多。 只不过,今天郑宏夫妻俩一大早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这事还是惊动了黄家上下。所以在他们给地契更名的时候,黄家的那些儿孙们也都躲在角落里偷看。 因此,当前脚舒春兰夫妻俩走出黄家门,后脚这个消息就在村子里传得满天飞,就很能理解了。 村里人得知这个消息,是个男人都笑话郑宏傻,好好的竟然把财产全都交给了一个女人!但是女人的话,那当然就是羡慕舒春兰羡慕得不行了。 不过她们也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比不上舒春兰,而且自家里也没多少田产可言啊,她们也就最多羡慕一下,说几句酸溜溜的话,也就过去了。 但是,宋氏却不一样了。 “我不管!既然姓郑的都能把他名下的田产都给舒春兰,那为什么你不能把咱们家的给我?好歹她才生了一个女儿,我都要给你生第二个儿子了!我也不要多的,就只要一半,我可比那个女人知足多了!” 文成被宋氏的叫嚷吵得头疼欲裂。 “好好好,我给。不就是一半家财吗?你心甘情愿为了我嫁到这个穷乡僻壤来,还为我生儿育女,我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你的,这么做是应该的。”文成赶紧点头,“我这就去找族长,改地契!” 宋氏这才满意了。 眼看着文成出了门,她就舒舒服服的坐下,美滋滋的等着文成拿回来地契交给她。 哼,这样一来,她还是比舒春兰更厉害!虽说她拿到的只是文家一半的家产,可谁叫文家家大业大呢?就是这一半的家产,那也比舒春兰那拿到手的多多了! “唔,我可比那个坏女人有良心多了,好歹只要了一半呢!”她点点头,低声自言自语。 身边的丫鬟见状,一脸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闭紧了嘴巴。 她却不知道,文成出了家门后,并没有去族长家,而是直接杀到了舒春兰夫妻的所在地。 当看到亲亲热热靠在一起的这对夫妻,他瞬时火冒三丈。 “郑宏!舒春兰!你们到底还想把我害到什么地步?” 第130章 我只喜欢你 眼看着这个人气势汹汹的杀过来,舒春兰莫名其妙。 郑宏立马就挡在她跟前。 “你来干什么?” “我要是再不来,我就真要被你们给逼死了!”文成冷笑不止,“你们夫妻俩还真是厉害啊!前脚逼着我去朝族长帮你们要地,后脚你们拿了地就要从龙门镇上收徒弟!现在更好,你们还玩了一出把地都归给你媳妇的把戏,害得整个村子里的女人都疯了!你们敢说,你们这些手段不是都冲着我来的?” 搞半天,原来他是来找他们算账的。 舒春兰冷冷一笑,她走到郑宏身边。“你想太多了。” 文成冷哼。“到底是我想太多,还是你们干得太多了?你们反正就是看不得我好是不是?” “嗯,这个倒是真的。”舒春兰爽快点头。 看到他不开心,她就开心了。尤其现在看着她这张牙舞爪的样子,想必在家里被宋氏给折磨得不轻吧?那她就更开心了。 看着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文成咬牙切齿。“你们找死!” 郑宏就目光一冷,舒春兰也眼神一暗。 被这两个人这么看着,文成忽然就心里发毛。“你们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舒春兰就笑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们在龙门镇上收徒,那是打算把龙门镇的生意再还给龙门镇的铁匠,这样我男人不就能安安心心的给天门镇的铺子打铁器了吗?至于把家里的田地都归到我名下……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也是我的本事。当然,你媳妇要是也能从你手里抠过去一半的家财,那也说明她有本事。那我也要恭喜你了,好歹这媳妇是你自己千挑万选娶回家的哩!“ 文成瞬时被气得气血翻涌,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是啊,这个刁蛮任性的媳妇就是他千方百计娶回家的。结果自打娶了她,他就家务宁日。可以前他只需要好声好气的劝她几句、伏低做小就够了。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居然已经觊觎起他的家业来了!凭什么?她又为他的家业付出过什么? 反观舒春兰,她和郑宏的家业真个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那她要家产也说得过去。再想想当初舒春兰在他们家的时候,那也是尽心尽力的为他谋划,而且还什么都不要…… 这世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宋氏和舒春兰一比,她除了这个县太爷女儿的身份之外,真的没有哪一样是能和舒春兰比的。 越是这么想,文成心里就越是气愤。连带的,他看着郑宏的眼神都不对了。 可他却没有想过,舒春兰这个好媳妇是他自己不要的,宋氏也是他心甘情愿娶回去的。而且,宋氏又哪真像他想的那么不堪?只不过是他太过自私自我,占尽了宋氏带来的好处就觉得理所当然,又开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说白了,那就是只想占好处不想担坏处。 可世上的事情又哪有这么简单? 舒春兰太了解他了。一看他这德行,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还想多说什么,郑宏已经一把把她给拉到了身后。 “我来和他说。” 舒春兰就又忍不住一阵偷笑。 现在只要遇上和文成有关的事情,这个男人总是让她退到一边,他主动站出来表态。而且现在,他身上又开始冒醋酸味了! 不过也好。现在对上文成,她还有一种生理上的恶心感。现在郑宏来接手,她求之不得! 而郑宏在面对上文成后,他只冷冷吐出一句话:“你可以走了。” 文成顿时气得差点一蹦三尺高。“姓郑的,你别得寸进尺!” 郑宏冷冷看着他。“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个够。” “我……” 文成张张嘴,发现他根本说不出来。 也是,刚才他一气之下,已经一股脑把憋在心里已久的话全都吐出来了,而且舒春兰也都给与了应答。现在他又还能说什么? 而且,和这个只知道暴力解决问题的傻铁匠,他也不屑于和他多说。 他就咬咬牙。“你就只管被这个女人糊弄吧!回头有你哭的时候!” “所以,你现在已经哭了很多次了?”郑宏突然反问一句。 文成一愣。“我哭什么?” “这不是你的心得体会么?”郑宏一脸认真的回答,“你因为她哭过,所以才会觉得我也会因为她哭。人只有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才会设身处地的觉得别人遇到相同的事物也会如此。” 文成这下是真的跳起来了,就跟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 “胡扯!鬼扯!胡说八道!”他胀红了脸,一连嚎叫了好几嗓子,然后才恶狠狠的瞪他,“我才不会为了这个水性杨花、心思歹毒的女人哭!她不配!” 说完,他立马转身就走,却也没有往族长家那边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郑宏也一把拉上舒春兰就走。 两个人回到山上的家里,郑宏就一头钻进打铁房里,竟然连晓丫头都没陪,就自顾自的叮叮当当打了半天的铁。 “娘,爹坏!”晓丫头本来还想拉着爹一起玩哩!结果没想到郑宏根本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就进了打铁房。她心里很是委屈,连忙钻进舒春兰怀抱里控诉她爹的罪恶行径。 舒春兰赶紧搂住女儿,嘴角却控制不住的高高翘起。 “嗯,你爹是太坏了。你等着,一会他出来了,娘帮你教训他!”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晓丫头赶紧点头。“教训他!” 只不过,晓丫头都没等到郑宏从打铁房里出来被舒春兰教训,她就已经累得睡着了。 等到郑宏带着一身寒气回房的时候,这小丫头早已经睡得跟头小猪似的,怎么吵都吵不醒了。 倒是舒春兰还靠在床头画着草图。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向那个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男人。“现在,消气了没?” “没有。”男人老实回答,“反而更生气了。” 舒春兰立马扑哧一笑,她连忙过去把男人拉到身边坐下。“你说你这是干嘛哩?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有意思吗?” 郑宏却扭头看她。 “文成后悔了。”他沉声说道。 舒春兰瞬时笑脸一收。 “那又怎么样?”她轻声反问,“他后悔了,所以我就该原谅他了么?还是说,知道他后悔了,你就打算退出,再成全我们了?” “不可能。”男人立刻摇头,大掌又已经牢牢握住她的手。 “那你说这个干什么?”舒春兰撇唇,“与其说他后悔,还不如说他其实一直都没放开过我。我的本事,他是最了解的一个人。可那又怎么样?他不一样为了尽快往上爬选择了抛下我?他还妄想让我甘愿降低身份留在他身边……怎么可能?既然当初我就宁愿选择浸猪笼也不向他们屈服,那么现在,我也不会因为他的一个后悔就心软原谅他——这个人也根本就不值得原谅。” 说着,她再看看眼前这个男人。“倒是你。怎么,你害怕了?” “没有。”男人又摇头,“我只是不高兴。” 他说着话,又将她的双手都牢牢的包裹在手掌心里:“你是我的,谁都不许抢走。” 他当然也知道,文成一直都没有放下过对她的企图。但是在这之前,好歹姓文的还知道掩饰一下。可是今天,当双方对峙的时候,他却发现文成几乎都已经对自己的欲望丝毫不加以掩饰了!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这也就说明,文成已经蜕变得比以前更不要脸了! 这就莫名让他心生警惕。 “我后悔了。”他低声自言自语,“咱们不该把房子盖在文家边上的。” 舒春兰又被他给逗笑了。 “好了!”她连忙捧起他的脸,轻轻在他脸颊上啄吻一口,“你别想太多。我不和你说了吗?我是不会原谅他的,我也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啊!” 男人立马睁大了双眼,原本黯淡无光的脸上刷的一下光芒闪耀。 “你……说真的?”他小心翼翼的问。 “是啊,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舒春兰定定点头,“我这个人本来就冷情。当初去文家也只是迫于无奈的选择,扶持文成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其实我早讨厌死他们父子俩了!来到坡子村这么多年,我喜欢的人也五根手指头数得出来,其中排名第一的就是你,第二是晓丫头。” 郑宏的双眼也紧跟着闪闪发亮。 “我也一样。”他清清嗓子,慢慢吐出这四个字。 舒春兰歪歪头。“一样什么?” “就和你刚才说的一样。”男人干巴巴的说着,耳朵尖又眼看着泛起了一抹粉红。 他又害羞了。 这男人真是越看越可爱。 舒春兰发现了,她顿时就起了调戏他的心思。“到底什么,你和我说明白啊!你不说清楚,我哪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又尴尬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就眼神一暗。 哎呀,不好! 舒春兰心里大叫,赶紧爬起来就要跑。 可这又哪里来得及? 郑宏眼疾手快,早已经一把把她给拽了回来。这还不够,他还转手就将她给按在了床上,然后,他也侵身覆了上去。 第131章 收徒 随着郑家在山下盖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六叔家的旧房子也已经被推了,马上也要在原地上盖上新房子。 这个时候,龙门镇的章掌柜和佟掌柜就双双将他们挑选好的学徒给送过来了。 当看到这五六个在跟前一字排开的壮汉的时候,郑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让你们给我找的是学徒。”他沉声提醒他们。 “对呀,他们就是学徒啊!”佟掌柜笑呵呵的点头。 章掌柜也一本正经的表情。“他们的确是学徒,而且还是我们千挑万选过后,为你找来的最有天分的徒弟。” 顿一顿,他又说道:“毕竟,和你比起来,他们就算之前学了再多,那也比不上你。所以,你当他们的师傅再好好调教调教他们,让他们的技艺更上一层楼,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对你也一样是。” “可不是吗?”佟掌柜连忙附和,“你们在天门镇上的铺子不是要开了吗?你才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这么多铺子?所以,现在来几个有底子的,你也好调教。等过上三五个月,他们肯定也就能打出和你差不多的东西了。不然要是换做新手,那好歹也得学个三五年才能出师哩!” 所以,他们选了这些本身就是铁匠的人过来,当然也是有他们的考量的。 更别说,这些铁匠也是心甘情愿过来当学徒。毕竟郑宏的手艺有多好,他们早亲眼见识过了。后来眼睁睁看着郑宏在龙门镇上开了铺子开始赚钱,他们心里是又羡慕又嫉妒。可羡慕嫉妒也没用,谁叫郑宏的本事就是比他们高哩?而且人家还不叫高价!别说身边村子里的人都争着抢着去买郑宏打的铁器了,就连他们自家的亲人也都悄悄的去买郑家出产的东西好么? 而现在,就在他们以为自己的生意都被郑宏给抢光了,自己就要活活饿死的时候,机会来了! 郑宏居然放话出来要收徒弟! 那他们还不削尖了脑袋要往这边跑?只要能从郑宏身上学到他五六成的手艺,那他们以后都不用愁了! 所以,龙门镇上两家铁器铺子门口的告示一出,这些铁匠就争先恐后的过来报名了。那些本来有点想法的年轻人,一看这样的状况,当然不敢和这些膀大腰圆的铁匠们争,也就悄悄的走开了。 然后,就形成了这样的画面。 听章掌柜和佟掌柜说完前因后果,郑宏慢慢沉下脸。 “我带徒弟会下狠手。”他沉声说道,“而且,你们如果真跟了我,那么一切就都要听我安排,不能有异议。如果有,那就离开,我没有这个徒弟。” 一群铁匠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凉。 大家私底下交换一个眼神,就赶紧都扑通一声跪下了。 “师父您请放心,我们肯定都听您的,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他们齐声大喊。 都已经提前叫他师父了,那郑宏就不好拒绝了。 他也就将头一点。“好吧,那我就收了你们。但愿你们接下来的日子里能说到做到。” “师父您就放心吧!”好容易看他把头给点了下去,一群铁匠高高悬起的心才终于落下了。他们瞬时都笑逐颜开,一口一个师父就叫得更麻溜了。 但是很快,他们就会知道师父这两个字意味的可绝对不是欢喜,而是恐惧……无穷无尽的恐惧! 不过,这些还是后话。 现在,既然章掌柜佟掌柜都已经把人给送来了,郑宏就转头对舒春兰说道:“咱们去把族长请来做个见证吧!” “好啊!”舒春兰立马点头。 当老族长得知他们是来请自己过去给郑宏当他收徒的见证的时候,他一张老脸就垮了下来。 “这对夫妻……他们果然也不好对付啊!我还是把事情给想得太简单了!”他苦笑摇头。 小孙子听到这话很是不理解。“爷爷,这是咱们村子里的事情,您又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他们请您不是应该的吗?” “那以前他们家没请我,不也过了吗?他们眼里有我这个老家伙才怪!”老族长苦笑着,“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卷进这个漩涡里来了,那我还能怎么办?随波逐流呗!现在我只盼着这小两口还能有点良心,别和文成一样黑心肝就够了。” 当师父的收徒,这绝对是一件大事,而且还是一口气收六个徒弟,那就更是天大的喜事了。章掌柜佟掌柜送人过来的时候,他们也顺便带来了许多的鞭炮。 这边六个徒弟跪在郑宏和舒春兰跟前,挨个给他们敬茶叫师父师娘,那边的雨小子山小子兄弟俩就已经拿竹竿举着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 响亮的鞭炮声惊动了四周围的乡亲们,大家纷纷过来看热闹。 章掌柜立马又叫小厮把早准备好的糖果拿出来散给村里的孩子们吃。 这时候的糖果可是稀罕物,孩子们一年到头也难吃上一颗。现在分到一颗,他们全都眉开眼笑,一个个欢呼雀跃的,闹得村子里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这份热闹自然也传递到了文家的后院。 宋氏正上吐下泻,浑身难受得厉害。结果就听到外头连续不断的鞭炮爆炸声,她更被震得头晕脑胀。好容易吐完了,她抬起头痛骂:“干嘛呢这是?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谁家钱多了烧的,一口气买了这么多鞭炮来放?” 一旁的丫鬟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宋氏就转头吩咐:“你们出去,告诉外头的人别乱放鞭炮。要是又吓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肯定不放过他们!” 一个小丫鬟这才抬起头看看她。“夫人,这是咱们村的郑铁匠在收徒弟呢!族长帮忙张罗的。” 宋氏顿时嗓子就哑了。 好一会,她才张张嘴。“原来是他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刚才她坚持的什么要出去让人停了鞭炮什么的,宋氏也没有再提起。 却说舒春兰夫妻俩,他们当着乡亲们的面风风光光的收了这几个徒弟之后,就带着他们上山去了。 爬上这么高一座山,寻常村民都会累得气喘吁吁,但对于动不动就扛着几十上百斤铁负重前行的铁匠们而言,这点运动量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还以为,这就是郑宏给他们的考验,一个个立马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笑来。 但郑宏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我已经叫人给你们整理出来一个大打铁房,明天开始,我就会开始教你们我的技艺。不过,你们千万记住——你们必须得听我的,我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 “是,师父!”一群徒弟们都答应得异常爽快。 郑宏就摆手。“好了,去洗漱休息吧!好好休养生息,明天你们会很忙。” “好嘞!” 徒弟们赶紧答应着,就跟着宁丫头去整理床铺、收拾东西了。 这些可怜的小羊羔们哟! 看着这些人欢欢喜喜的模样,舒春兰却忍不住摇头。 他们没有听出郑宏言语里的冷意,她却听出来了。 等到夜深人静之际,往常这个时候,整个山上都已经陷入了沉寂之中,大家伙都睡着了。可是现在,那边通铺里却还不停的传来窃窃私语,应该是徒弟们初来乍到,一个个都还兴奋得睡不着吧! 舒春兰也翻个身,就看到郑宏正躺在那里,一侧嘴角高高往上弯起。这副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憋着坏。 她忍不住戳戳他的嘴角。“你这是偷偷的在憋什么坏招哩?” “没有。”郑宏摇头。 “没有才怪!你觉得你能骗得过我去吗?”舒春兰没好气的低哼。 “真没有。”男人赶紧收了嘴角的笑,“我只是想到当初我爹教导我时的情形。现在我终于可以把这些都原封不动的用到我徒弟身上去了。想到终于有人要体会我当初受过的苦了,我稍稍幸灾乐祸一下难道不行吗?” “你爹?”舒春兰猛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郑宏一顿,而后才轻轻将头一点。“是,我爹。”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提起这两个字。 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他只字不提他的家人,就连过世的叔叔都说得极少。她一度以为,他爹娘应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不然他不至于连提一句都没有。但是现在看来不是。 舒春兰想了想,她才小声问道:“爹……他现在在哪?” “九泉之下。”郑宏指指地下。 舒春兰一怔,她连忙就抓紧了郑宏的双手。“没事。老人家走了,你还有我哩!咱们还有晓丫头哩!” “我知道。”郑宏点头,立马又伸出胳膊来将她给揽进怀里。 舒春兰顺势靠在他肩头,她耳朵也贴在他胸口,就听到了略有些杂乱的心跳声。 果然,他的亲人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这不,平时他无比稳定的心跳现在都紊乱了。 舒春兰忙又轻声说道。“等回头咱们稳定下来,你就带着我和晓丫头一起回去老家祭拜一下爹娘吧!你说好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郑宏却摇头。 舒春兰就心一跳。 不是时候?这话什么意思? 她连忙抬眼,就见郑宏也正垂下眼帘看着她。 “不过,会有机会的。”他又轻声说道,“而且,应该很快了。” 第132章 严厉的师父 从他的音调里听出了几分落寞的味道。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舒春兰瞬时觉得她的心都跟着低沉了下去。 “哦。”她只轻轻应了声,就伸出双手抱住他,“不管怎么样,我和晓丫头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嗯。”男人点头,也将头和她的头抵在一起,“我知道。” 舒春兰就放松的笑了。 两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就在徒弟们的窃窃私语声中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舒春兰就听到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郑宏起床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这么早你起来干嘛?” “带徒弟。”郑宏低声说着,轻轻摸了摸还在熟睡中的女儿的小脸蛋,再冲她点点头,“你继续睡,没事。” “哦,好。”舒春兰也就真个放心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过她也没睡上多久。因为朦朦胧胧中,她就听到外头一连串的响动。不用说,肯定是徒弟们被郑宏给叫起来了。 再过上一会,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这群人竟然都出门去了? 再然后,院子里就又清清静静的,没了一点声响。 大清早的,这家伙把人都给带进山里去是想干什么?舒春兰很想问。 只是没了外头的吵闹声,又一股倦意来袭。她还是选择顺从身体的意愿,就回头抱住女儿又睡了过去。 这次她一觉睡到大天亮,再等睁开眼的时候,晓丫头都已经醒了。 小小的孩子就坐在床中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正茫然的往四周围看个不停。 好容易舒春兰睁开了眼,她就连忙拉上舒春兰的手。“娘,爹哩?” 感情小丫头是看不见爹心急了呀! 这父女俩感情还真是好! 舒春兰心里稍稍有点泛酸。 她连忙把女儿抱进怀里。“你爹带你师兄他们做事去了。咱们先起床,等给你洗完脸梳上一个漂亮的头,他们肯定就回来了。” “好!”晓丫头赶紧点头,就手忙脚乱的往床下爬。 母女俩穿好衣服洗脸梳头完毕,正好太阳也已经跳出了地平线,将千丝万缕绚烂的光线撒向人间。 吱呀—— 这个时候,郑宏一群人果然回来了。 “爹!” 晓丫头一听到声音,她顿时就坐不住了,赶紧大叫着飞扑过去。 “哎!” 率先进门的郑宏也连忙应声,就弯腰把女儿给抱进了怀里。 父女俩明明才分开一小会,却跟久别重逢似的,相对傻笑个不停,连带舒春兰在一旁都被感染得笑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的笑意就消失了,因为——她看到了随后走进来的那些人。 “我的天!” 六婶刚做好了早饭出来,一看到这些人,她也吓得惊呼出声。 只见眼前这些人……这还是一大清早哩,一个个就要死不活的,脸色惨白、双眼无神,两条腿也跟面条似的扭在一起,一走三晃,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他们都给吹倒了。 明天昨天上山的时候他们还精神得很哩,可怎么现在…… 六婶和舒春兰双双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郑宏身上。 郑宏一脸平静。“我只是带他们出去疏通了一下筋骨而已。” 这还叫疏通筋骨?这些人是被他打断了筋骨然后又重新连起来了吧?舒春兰很想问。 几个徒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几个人立马就小声嘀咕起来。 郑宏回头看去。 “闭嘴。”他沉声呵斥。 话音刚落,低低的嗡嗡声就消失了。一群徒弟老老实实低下头一声不吭。 看他们这么听话的样,想必刚才在外头被操练得很狠。 舒春兰算是明白郑宏昨晚上为什么笑得那么奸诈了。可怜这些铁匠们啊! 只是很快,她就知道她还是太天真了。郑宏一旦凶猛起来,那是绝对的让人瞠目结舌。至于现在?这还仅仅只是开始的一点开胃小菜而已! 马上,她就听到这个男人又教训徒弟:“去洗把脸,吃饭。吃完了,进打铁房。” “是!”徒弟们整齐划一的应声。虽然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可这整齐度却是令舒春兰几个人都前所未料的。 早饭六婶已经做好了。现在摆出来,几个徒弟和郑宏正好围成一桌,一群男人风卷残云般的将满满一桌饭菜都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放下碗筷,郑宏又发号施令。“进打铁房吧!” 徒弟们就齐刷刷又走了。 然后,打铁房里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这声音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然后才终于停下。 这个时候,当徒弟们跟在郑宏身后走出来的时候,他们的模样简直比早上还要惨上十倍不止。 早上的他们好歹还能勉强靠自己的双腿走路,可是现在,这一个个早已经眼神涣散、走一步踉跄几下,就差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晚饭再端上来,他们不过随便吃了几口,就赶紧冲了个凉水澡然后冲回通铺,一头倒下。紧接着,鼾声四起。 舒春兰简直叹为观止。 “你都对他们干了什么?”她忍不住问。 “一一些基础的训练。”郑宏如实回答。 训练,还是最基础的?舒春兰咋舌。 “那要不是基础的,那该是什么样子?” “你以后就能知道了。”郑宏立马回答。 他还真有打算啊?舒春兰又被惊到了。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可都是龙门镇上早已经出师了的铁匠们,而且他们在各自村子里开铺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结果就这些人,他们也能在过来的第一天就被郑宏给折腾成这样! 而这还只是最基础的训练。那么接下来……她简直不敢想象他们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事实也证明:郑宏果然说话算话。接下来几天,他依然是天不亮就带着徒弟们出去舒缓筋骨,吃了早饭一群人就一起投身进她特地为徒弟们打制的特大打铁房里,一群人不吃不喝的忙上一整天。等到天色渐晚,大家才出来吃饭洗澡。 才短短三天,就已经前后脚有两个人嚎叫着扛不住要求下山。 郑宏满足了他的愿望,放手让他收拾包袱走了。 然后第二天傍晚,大家吃过饭后,几个徒弟就照例打算去洗澡睡觉。 但郑宏却拦住了他们:“你们跟我出去一趟。” “师父,您又要干什么?我们很累了!”一个徒弟不高兴的低叫。 郑宏目光淡淡的。“忘了我曾经的交代了吗?” 徒弟就是一怔,赶紧闭嘴。 不过,郑宏带着四个徒弟出去的,回来的时候,身后却已经只剩下两个徒弟了。 “咦,还有两个哩?”六叔见状忙问。 “走了。”郑宏说道。 走了?就连东西都不回来收拾了?那他给他们的打击得有多大多重啊! 舒春兰简直不敢多想。她连忙又问他。“你又对他们干了什么?” “我只是让他们去找一些木材,从山上搬到山下、再从山下搬回到山上,一共也才两趟而已。谁知道他们这么不堪一击,才搬了一趟就受不了,死活要走,那我就让他们走了。”郑宏淡声回应。 两个徒弟闻言全都抬起头。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们只是艰难的张张嘴,并没有说什么。 但舒春兰却看出了他们满腔的悲愤。她连忙又问:“那些木材都是什么样的?” “也就这么粗,这么长。”郑宏简单比划了一下。 舒春兰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那木材那么粗,她两只胳膊都合抱不上,长度也足足有两个人她长了,就算是铁匠,他们也极少扛着这么粗重的东西来回的走,就更别提上下山了!而且,这还是在他们已经从早到晚都被郑宏给操练了一天的基础上…… 面对这样的要求,是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了吧? 舒春兰深深的觉得她能理解那些选择离开的人。 只不过,她也并不反对郑宏的训练安排也就是了。毕竟,既然他选择了这么训练徒弟,那就一定有他的用意在。更别说,他也并不只是光站在一旁动动嘴皮子,他也是身体力行的带着徒弟们一起训练了好吗?既然他都能坚持下来,徒弟们自然也要跟着坚持下来。 就如他一开始所说——既然答应了做他的徒弟,那就要一切听他的。不然,他们还真当他的好手艺是想学就能轻轻松松学到手的? 连忙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心境,舒春兰就点头。“嗯,两个徒弟挺好的,你省事了,也就可以多用心研究研究自己的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郑宏赞同的点头。 仅存的两个徒弟听到这话,顿时又双双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来。甚至,他们开始在心里想——该不会,他们这位师父就是故意不想带那么多徒弟,所以才会故意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把人给赶跑的吧? 不过接下来,他们就知道:他们想错了。因为,之后的每一天,郑宏都是一如既往的这样对他们高标准严要求,甚至下达的任务量还一天比一天更重! 要不是眼看着郑宏也是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一起训练的,他们简直都咬牙坚持不下去。 坡子村里的人眼睁睁看着郑宏一天到晚的这么操练这两个徒弟,他们都不禁咋舌,也悄悄的私底下讨论:“就这个郑铁匠这训练方法,怕是以后都没人敢来当他的徒弟了吧?” 然而马上,就有人证明了他们说的是错的—— 这一天,居然有人主动上门,要求拜在郑宏门下! 第133章 打杂的小男孩 这孩子是被他娘给领上山来的。 当时郑宏正和两个徒弟在打铁房里哐哐当当的忙着,根本没空出来看上一眼。舒春兰接待了他们。 而这孩子也丝毫不含糊,进门后直接就跪在舒春兰跟前说明了来意。 可是,看着这个瘦骨嶙峋、身上只怕都剔不出来三两肉的小男孩,舒春兰却忍不住低叹了口气。 她认识这孩子,他名叫杜逸,只可惜人一点都不飘逸。他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爹就过世了,他娘受不住这个打击,早产了。然后孩子差点保不住,这个寡妇就变卖了家里的田地,买了不知道多少补药才把这孩子的命给救回来。 可是,孩子救回来了,家里的钱财却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唯一能靠着活命的地也没了。没办法,这寡妇就只能靠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母子两个勉强度日。 可做针线又能赚几个钱?所以这对母子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饱饭,两个人都饿得面黄肌瘦的,走路脚下都打飘。 结果现在,这个孩子居然找上门来说要学打铁?他抡得动郑宏那沉甸甸的大锤子吗? 虽然知道这也是这对母子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但舒春兰还是只能实话实说:“铁匠这个活,你怕是做不了。就你这个身体条件,你就连他们现在一天的活动量都扛不下去。” “我可以。”小男孩却一脸坚定的点头,“只要郑老板能收我做徒弟,” 舒春兰还想再说什么,没想到杜逸他娘也已经跪下了。 舒春兰吓得连忙站起来。“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哩?” “春兰妹子,就当是我们求你了,你就行行好,把我家小子给收了吧!”杜寡妇苦苦哀求她,“我们家的处境你知道的,现在孩子又大了,我一天到晚的做针线也不够把他给喂饱肚子呀!这些年我一天到晚的做针线,眼睛都快瞎了,也都做不来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连稀粥都喝不上了。要不是真没办法,我们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你们。” “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想你们收下这孩子。我们不要工钱,只要你们能管他一口饭,这就够了!我也知道他身子骨弱,比不上现在你男人收的那两个徒弟。那,就先别让他打铁,就叫他在一旁打杂也行啊!我们不要钱的,真的!” 她说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可她都不敢擦一下,只拼命的睁大了眼睛希冀的看着舒春兰,生怕错过舒春兰的哪怕一个表情。 舒春兰眉头紧皱,她许久没有说话。 倒是六婶在一旁都伤心得开始抹眼泪。 “春兰,要不你就答应了吧!”她小声说着,“现在家里一口气多了两个大男人,吃吃住住的其实真添了不少活。可我和宁丫头几个都是女眷,本来也不方便和他们多来往。这个时候,给家里添一个打杂的男孩子挺不错的,这样我们也能松口气了。” 杜寡妇母子俩忙不迭点头,更加小心翼翼的看着舒春兰。 舒春兰仔细想了想,觉得六婶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那好吧!这孩子如果是打杂的话,倒是可以先留下。至于工钱嘛,这个也是要给的。只是我家以前都只请过短工没请长工,我也不知道长工什么价,那就先一个月给他十个铜钱好了!” “十个铜钱够了够了!”杜寡妇一听,她赶紧就点头,“只要能让他有口饱饭吃,几个钱都行!” 杜逸却小嘴一扁。“我是来当学徒的,不是来打杂的!” “逸小子!”听到这话,杜寡妇急得连忙对他使眼色。 舒春兰就笑了。“没事,我明白这孩子的意思。” 她走到杜逸跟前。“你是觉得打杂没出息,只有当学徒,以后手里掌握了一门本事,才能真吃上饱饭、给你娘养老是吗?” 杜逸目光一闪,定定点头。“是。” 舒春兰也点头。“那就是了。可是你要知道,现在我们家的学徒都是有底子的,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你确定和他们一起能追赶得上?” 杜逸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舒春兰又说道:“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你先从打杂的做起。你没有底子,那就好好在一旁看看他们都是怎么打基础的。等把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然后再去做学徒,这样不比你什么都不懂、就这么跟只没头苍蝇似的撞进去乱转悠更好?” 杜逸垂下眼帘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然后他才抬起头。 “好吧!你说得也是个办法。那我就先从学徒做起吧!” 杜寡妇听到这里,她顿时又激动得眼泪掉下来,立马就要给舒春兰磕头。 舒春兰忙不迭的把她给拉起来。“好了。嫂子,咱们都一个村的人,本来就是该相互帮扶的,你这么感谢我干嘛?再说了,其实我这里也还有一个忙想请你来帮哩!” “我一个寡妇,就会做点针线活,我能帮你干嘛?”杜寡妇不解。 舒春兰笑笑。“这不是我们家现在在下头村子里盖房子吗?那么多人一天到晚的在忙,一日两餐我们得包吧?可我男人这边的状况你也知道,刚一个他我都伺候不过来哩,再加上我家孩子,我是真没精力再去干别的了。六叔六婶也有自家的新房子要忙,分不出多少神来伺候我家的。所以我就想,你要是没别的事的话,那就过来帮我们做饭,然后每天做好了送下去给那些盖房子的工人吃。我每个月也给你十个铜钱,你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一听居然自己也能赚钱,而且这样的话,应该也能每天过来看看儿子吧?杜寡妇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舒春兰就点头。“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母子俩这就下山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搬过来吧!” “啊?” 听到这话,杜寡妇母子俩又愣住了。 尤其杜寡妇。她不可置信的指指自己:“我也要搬过来?” “当然了!”舒春兰一脸严肃的点头,“你要给我家做饭的,一天两顿哩!那么多人的饭,还不得你从早忙到晚?那你当然要省点力气,那就在我家住下好了。只不过现在我家人可不少,只能委屈你们两个住在那边的小耳房里。” 她指指角落里那个也就勉强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小房间。 就这么个平时郑家用来堆放杂物的小房子,却让杜张寡妇母子俩看得两眼放光! 要知道,自从她家男人走后,他们母子俩连饭都吃不上,那又哪来的钱修葺房子?这么些年下来,家里那老房子早就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就连母子俩床上铺的盖的也都是陈年的老棉絮,脏旧得不行。 虽说家里空间是大,可又哪里比得上郑家新房里的干净整洁? 最最关键的是——这样的话,他们母子俩还是在一起的! 他们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最放不下的就是对方了。今天送儿子过来,杜寡妇的心就在滴血。她舍不得儿子,可为了儿子的将来,她也不能不咬牙这么做。 更别说,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女人的话,村里村外那些混混肯定又会私底下开始打算盘,大晚上的砸门翻墙来找她的麻烦。光是想想这样的画面,她就浑身直发颤。 结果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舒春兰居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这可是又帮她免除了这样的麻烦,又成全了他们母子俩继续相依为命的心愿,这可真是…… 这么大的恩情摆在眼前,杜寡妇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张张嘴,终于忍不住眼泪跟下雨一般倾泻而下。 杜逸一开始还忍着。结果眼看娘亲哭了,他也眼前一红,眼角滚下来两颗豆大的泪珠。 最后,母子俩就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当郑宏带着徒弟们忙完了今天的既定任务,出来休息吃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郑宏立马看向舒春兰,就见舒春兰笑眯眯的对他说道:“我又给咱们家找了一个打杂的和一个做饭的,你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好就好。”郑宏淡然点头。 “我当然觉得很好啊!”舒春兰立马点头,她就回头对杜逸母子吩咐,“趁着现在天边还有点亮光,你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不然再晚点山上也不安全了。” “好嘞!我们这就去!”杜寡妇赶紧擦擦眼角,就拉着儿子的手要往外走。 可杜逸却又回头盯着郑宏还有他的两个徒弟看了又看,大声喊道:“我不会一辈子打杂的!我以后肯定会成为和你一样的铁匠……不对,是比你更好!” 听到这话,郑宏身后的两个徒弟就哄得一声笑了。 “就你?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家伙,还想当铁匠?” “就是。只怕我们打铁房里的工具你都搬不起哩!什么时候等你把身量练得和我们一样了再来说这个话还差不多!” 杜逸被他们笑话得满脸通红。可他依然气鼓鼓的睁大了眼睛,一副不肯服输的模样。 郑宏看在眼里,他就眼神一暗。 “你们闭嘴。”他沉声对徒弟吩咐。 两个刚才还幸灾乐祸笑着的徒弟立马闭嘴了。 郑宏就再对杜逸点头。“我等着。” 第134章 新的铁器 杜逸瞬时精神一振,他咬牙重重把头一点。“你就只管等着看好了!我杜逸说话算话!” 然后,他才终于扭过头,竟然一溜烟跑到前头,主动拉着他娘下山去了。 郑宏也就回过头。“冲澡,吃饭,一会出门。” “是!”两个徒弟虽然听到这话都面露惊恐之色,但还是昂首挺胸,齐声应道。 等到他们再吃了饭出去山上训练回来,杜逸母子俩都已经在他们家安顿好了。 终于大方的放两个徒弟回去休息,郑宏也用井水把一身的臭汗给冲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回到房里。 就算每天这么大的活动量,这个男人忙完了外头的事情还依然有精力回来陪着晓丫头再玩上一会。 等到哄睡了女儿,把晓丫头给放到床最里头躺好,郑宏才终于回神来看看舒春兰,眼神里就又莫名带上了一抹温柔。 舒春兰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好。”郑宏沉声说道。 舒春兰一脸茫然。“我这是又干什么天大的好事了,让你生出这样的感慨?” “杜家的事。”郑宏就说。 舒春兰立马撇唇。“我也没干什么啊!他们主动找上门来,然后咱们家正好缺人,我也就顺手收了。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不上做好事吧!” “可是,明明他们只打算送那孩子一个人过来的,你却把他娘也给接收了。所以,你就是做好事了。”郑宏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吧!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倒是真有心想要帮他们一把。”舒春兰想想点头,“毕竟,这母子俩也的确是不容易。要不是真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们哪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哩?她一个女人,能苦苦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既然有能力,那能帮扶就帮扶一把好了。现在,我只希望逸小子真能和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一样,以后也能成点气候。他娘为了他真是吃了太多苦头了。” “他会的。”郑宏立马点头。 咦?舒春兰瞬时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 “他的眼睛告诉我的。”郑宏沉声说道,“他是个有主意、有魄力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如何规划以后的路,甚至还知道顺应现状改变初衷。这样的孩子,只要有人好生引导,他以后都不会差了。” 舒春兰顿时目光闪闪。“怎么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看好他?” “是。”郑宏毫不犹豫的承认了,“我喜欢这个孩子。” 舒春兰顿时也笑眼弯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或许是感激舒春兰对他们一家的包容,杜寡妇母子从来了他们家后,就手脚异常的勤快。每天早上,舒春兰才刚起床,就见院子都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热腾腾的早饭也已经摆上桌了。杜寡妇还垂着手站在一旁,等着伺候他们吃饭。 就连六婶都忍不住的叫:“自从她来了,我都不用做饭了!这活计被她一个人给包圆了!你说她这每天得什么时候就起来了啊?” 舒春兰也曾劝过她不用这么用心,却换来杜寡妇又一脸的泪水。“郑娘子你们心善,现在收留了我们母子俩,给吃给住的,我就算拿我这条命来抵都嫌不够哩,现在干这点活又算什么?再说了,以前我做针线活的时候,每天比现在起得还早,睡得还晚哩!现在已经很好了,我一点都不累!” 舒春兰反倒被她哭得不知所措。到头来,她也就懒得管了。 倒是杜逸这个孩子,他也深得他娘的真传。 舒春兰说请他过来打杂,他就乖乖的将打杂的活计都给干得井井有条。每天郑宏他们的要用到的东西,他早早起来就给准备好了。郑宏他们忙完了从打铁房里出来,他第一时间就跑进去给收拾善后。就连郑宏他们几个男人换下来的沾满了汗臭的衣裳也是他收拾好了抱出来用盆泡上洗了晾干。 这勤快的手脚,叫六叔六婶都好一通夸赞。 而在做完这些杂事之余,他每天一大早只要听到郑宏起床出门的声音,他就立马也爬起来,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晚上郑宏他们出去训练,他也一样跟着,一天都没有落下。 虽说舒春兰也从郑宏嘴里知道——这孩子每次跟着他们出去,多半时候也没有跟着他们训练。只是他们现在的训练强度已经很大了,杜逸每次也就一开始跟着做上一小组就累得气喘吁吁的,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一旁,爬都爬不起来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放弃,依然风雨无阻的跟着他们。而且,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他能做的训练也越来越多。 一转眼,又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最终留下的两个徒弟可算是适应了郑宏的强节奏,总算不再一天到晚的惨白着一张脸了。 而这个时候,天门镇上的余里正和吴掌柜又双双找了过来。 “郑老板,咱们镇上的铺子可算是都修整好了,择吉日就可以开业了!现在,你快跟我们过去看看吧!”吴掌柜乐呵呵的说道。 郑宏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你们觉得好就行了。” 吴掌柜笑脸微僵,余里正赶紧打圆场:“郑老板,这铺子好歹也是咱们一起打造出来的产业,上头还写着你的名字哩!你不去看看,这样怕是不大好哩!” “我没空。”郑宏沉声说道,“我现在正在打一套新器具。” “是吗?”余里正眼睛一亮,他赶紧就问,“你们又想出新东西了?不知道我们可否看看?” “可以。”郑宏转身就去自己专用的打铁房里抱出来一盒东西。 打开盒子,余里正两个人就看到这里头装着的是各式各样的剪刀。 “这么多剪刀?这都是来干嘛的?”余里正不解,吴掌柜好歹是做生意的,他立马就想到了,“这怕是各种用途的剪刀吧?” “是。”舒春兰此时笑眯眯的点头,就一一指向这里头的各把剪刀,“这个就是普通家用剪刀,裁布剪东西都能用,可就因为是家用的,所以各方面性能都相对中庸,取的就是各方面调和;这个是专用裁布的剪刀,特地面向各个布店的;这个是裁纸刀,作用不言而喻;还有这个,是裁剪花木的;这个是医馆里用的……” 一系列介绍下来,叫余里正两个人都不禁心里暗暗叫好。 早知道这两个做高端的铁器十分精细,可好歹之前那些刀子锅子什么的他们都已经看腻了,也不觉得有多新奇了。结果现在,这对夫妻就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眼前这各式各样的剪刀,不仅款式精美,而且上手一试,果然手感也好得很,每一样都各有偏重,很要的对应了它们的名字。可想而知,只要摆出去后,肯定又少不了那些最爱用罕见的好东西往脸上贴金的权贵们的追捧! 他们真是把铁器都给玩出花来了! “对了,这些个小东西是干嘛用的?”吴掌柜眼睛尖,他发现盒子里还有几个个头小小的铁片,他连忙问道。 “哦,这个啊!”舒春兰立马将里头的几个都拿出来摊在手心里,“这是指甲剪。” “指甲剪?”余里正和吴掌柜不约而同低呼出声。 现在大家剪指甲,大都是用家里的大剪刀。讲究点的,也就那些大户人家用一把专用的剪刀就罢了。可眼前这个也就约莫他们一根手指头长、而且前端弯弯的东西,他们从没见过。 那,它怎么剪指甲? 舒春兰点头,就随手拿起一个示范给他们看如何剪指甲,然后再递给余里正:“你试试。” 余里正连忙学着她的样子试了试,顿时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的确好用!又轻巧又利索,而且这里有个弧度,正好和指甲的弧度差不多,还不怕剪到肉!“ “快快快,给我也试试!”吴掌柜在一旁眼睛都快看直了。不等余里正把手上的指甲都剪完,他就巴巴的伸出手去。 余里正却慢悠悠的把自己的十个手指甲都见完了,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把指甲剪递过去。 吴掌柜连忙就也用了起来。 在吴掌柜开始剪指甲的时候,舒春兰又将郑宏特意打制的小锉刀递了过去。 这样磨指甲的锉刀余里正早见过了,所以这次不用舒春兰指导,他就顺手用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将十个手指甲都给打磨得漂漂亮亮的,余里正才又把锉刀扔给吴掌柜,然后低下头仔细欣赏起自己的两只手来。 “怎么样?”而后,舒春兰才问道,“你们觉得,我们这次弄出来的这些东西如何?” “好!”余里正和吴掌柜不约而同的点头。 尤其是吴掌柜,他简直都要高兴疯了。 “就冲着一个指甲剪,你们的东西只要摆出来,那肯定又会火爆了!你们说得很对,铺子里那些琐碎事你们就不用管了,现在你们抓紧时间多打制几套这种指甲剪出来,其他的就交给我们来操心。你们是干大事的人,就别为这点小事浪费时间了!” 第135章 小心眼 带着满腔的喜悦,余里正和吴掌柜就算没能把郑宏夫妻俩给请到镇上去,两个人也都欢喜得不得了。 太过兴奋的下场,就是他们竟然都忘了去村子里拜望一下文成这位举人老爷! 当文成知道余里正两个人来过村里的时候,这两个人早都已经回到镇上,开始乐滋滋的继续布置两家铁器铺子了。 文成顿时气得一张脸都阴沉沉的。 宋氏得知消息,她也不禁冷笑。“你瞧瞧,亏得你还是个举人老爷呢!结果呢?在旁人眼里,你就连个铁匠都不如。这镇上最有名望的两个人,他们来了村子里看都不看你一眼,就只管去找姓郑的。看完了姓郑的,他们的正事也就完了,立马拍拍屁股就走,最大都没提你一句。这么看来,你在他们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说够了没有?”文成本就心烦,听到这话更没好气,当即就低吼出声。 宋氏被他吼得一愣。紧接着,她眼底就滚出两颗豆大的泪珠。“文成,你吼我?” 明明她是在为他抱不平好吗? 文成一气之下将骂句脱口而出。等到骂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就又变换了一张面孔。“夫人,我错了。为夫向你赔不是,求求你就饶了我吧!” 可宋氏哪里肯饶? 她狠狠瞪了文成一眼,就站起来。“姓文的,你是不是看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日日夜夜的对着我,觉得我人老珠黄了,现在都懒得给个好脸给我?好,既然这样,那我走!我这就回娘家去,咱们和离!” 说罢,不管文成怎么小心求饶,她都不听,只管吩咐丫鬟收拾行李,再叫人去套车,然后就上了马车回娘家了。 但这一次,文成并没有再和上次一般急着追过去。 反倒是眼看着马车走远了,他脸上焦急的神情渐渐淡去,他还轻松的舒了口气。 文耀听说儿媳妇又跑了,他连忙也跑过来看情况。 “你们俩怎么一回事?好好的干嘛又吵架了?我不是和你说过,要好好伺候你媳妇的吗?她可是县太爷的闺女,县太爷那边还需要她帮忙说好话哩!”一看到儿子,他就摆出老爹的气势教训起来。 “放心吧,她不会蠢到告状的。”文成却一脸淡然的模样。 “你确定?”文耀可不信。 文成白他一眼。“她早已经是我们文家的人了,现在肚子里还又怀了我的孩子,您觉得她现在心是偏向哪里的?只不过是这些年我一直惯着她,就叫她有事没事就给我甩脸子、还拿回娘家来威胁我。只不过,等阵到了娘家,她可说不出诋毁我的话。毕竟,我这个男人是她选的。而这个世上又有几个男人有我这么好的脾气,能一直哄着她纵着她?她又不蠢,只是故意想在我跟前占个上风而已。” “哦,这样啊!”文耀明白了,“可就算这样,你媳妇走了,你还不赶紧追过去?” “每次她一走我就追,她一走我就追,她这是把我给当什么了?”文成立马脸一沉,“我是个男人,这村子又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村里人一向敬重我,可她呢?自从嫁过来后,她一不高兴就给我甩脸子,从来都不知道给我留点颜面。在岳父岳母跟前也是一样。我要是再不给她一点教训,她还真要把尾巴给翘上天了!这一次我就偏不去追,让她一个人好好在娘家过几天吧,我也好过几天清净日子。一天到晚的在她身边奉承,我都快累死了!” “那你就不怕她等不下去,更生气了?”文耀还在担心。 文成眼底又迅速划过一抹鄙夷。 他这个爹就是这样。就算考中了秀才,眼皮子也还太浅,根本都不知道往长远了看。就像现在,他担心的算个什么东西? 他都已经把利害关系分析得这么清楚了,那当然就表示他有这个底气——宋氏就算生气了又怎么样?她还不是只能自己忍着! 都成亲这么久了,他也该树立一点身为男人的威严了。 文成吐了口气,才慢声回答道:“她不会生气的。因为等我再去接她的时候,我会带着功劳过去。那个时候,她脸上有光,在娘家姐妹跟前都能横着走。这样的话,她又哪来的心思生气?” 文耀一听,他赶紧把老脸给凑过来。“你这又立下什么功劳了?你快跟我说说!我怎么都不知道哩!” 文成悄悄退后两步,然后才说道:“不是我的事,是姓郑的。他们这次要在天门镇开铺子,肯定又会拿出新东西来。只要舒春兰在,这新东西就不愁不会让人眼前一亮,然后人人都抢着买。只要这个铺子名声上去了,这功劳当然就是我的了。” “那是!”文耀眼前一亮,当即得意点头,“舒春兰这个死丫头,她还以为从咱们家跑出去她就自由了?我呸!到现在,她还不是在给咱们捞好处、建名声?她这辈子就注定是咱们家的一条狗,她跑不掉的!哈哈哈!” 在父亲爽朗的笑声中,文成却将脸越绷越紧。到最后,他直接扭开头,大步走开了。 一直走到距离文耀十来步远的地方,他才终于停下脚步,低低的骂了句:“我怎么会有个这么白痴的爹?” 却说舒郑宏那边,带有基础的徒弟们的好处,那就是那些最基础的东西他不用手把手的教,只需要在了解清楚徒弟们的详细情况之后,有针对性的修正一下他们的一点小错误,然后再将自己的技巧交授给他们就行了。 而且经过这两个月的训练,两个徒弟不仅在体能方面有了大幅增长,服从性更是一绝。所以,当郑宏在指出他们的问题并让他们加以修改的时候,两个徒弟很快就认同修改了。 然后再稍稍加以锤炼,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质量就已经眼看着比自己之前打制的好太多了。 “嗯,再练上一个月,你们的东西就能拿出去铺子里卖了。”郑宏看过成果之后,给与了肯定。 两个徒弟瞬时开心得不像样,立马更精力十足的钻进打铁房里去做事了。 徒弟们有了显著的进步,郑宏也松了口气。现在,他也不用再一天到晚的在身边盯着他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自己的专用打铁房里干活。也能抽出一天时间,和舒春兰一道去镇上参加天门镇上铁器铺子的开业。 这天一早,他们收拾妥当,舒春兰再三交代大黑一定要好好跟着晓丫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她身边,然后才和郑宏一道下山去了。 吴掌柜早说了,他会派车来接他们。 结果没想到,夫妻俩刚到山下,就看到一辆马车从村子里开出来,然后在他们脚边停下了。 车帘掀开,文成的笑脸出现在两个人面前。“你们是去镇上吧?那上来吧,咱们一起过去。” 郑宏沉着脸。“我们和吴掌柜说好了,坐他们家的车。” “是吗?”文成闻言冷冷一笑。 说话间,吴掌柜派的马车已经来了。 伙计到了村口,赶紧跳下来挨个向文成他们几个行礼。 文成一副宽容大方的模样。“免礼免礼。只不过,今天只怕是要让你白跑一趟了。我刚和郑老板他们说好,请他们坐我的车走,正好我们一路也能说说话。所以,你就先回去吧!” “是!”伙计可不敢得罪他这个举人。听到这话,他乖乖的跳上车就走。 一会的功夫,这辆马车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文成再冲他们一笑:“你们看,车走了呢!如今你们好像也只能坐我的车了。” 舒春兰淡淡瞥他一眼。“你给吴掌柜的这个下马威,你觉得能吓到他吗?” 文成立马脸一沉,他冷冷一笑。“至少他马上就会知道,我不高兴了。” 舒春兰扯扯嘴角,就拉着郑宏上车了。 坐就坐,她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一路上,三个人又相对无言。 等车开到了新铺子门口,余里正和吴掌柜、以及天门镇上的好些有名号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只可惜,之前两年,舒春兰和郑宏都把精力投注在了龙门镇那边,天门镇他们好久没来过,竟然连这里的乡绅都不认识一个。余里正连忙给他们一一介绍,舒春兰才算是差不多有了个了解。 不过文成显然早已经和他们打过许多次交道了。所以他下车后,就被这些人簇拥起来,一群人谈笑风生的,别提多自在了。 至于一直在一旁陪着笑、想方设法想和他说上话的吴掌柜和余里正,却都被他给无视了。 舒春兰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她不禁轻轻吐出四个字:“小人得志。” “嗯。”郑宏点头。 舒春兰立马扑哧一笑。连带的正小心翼翼伺候文成、可也不敢忘却他们这边余里正两个人听到这话,他们也不禁噗的一声没忍住。 不过,这两个人毕竟在意文成的面子,死活又把笑给憋了回去。 可是,这一幕也早已经被文成给看了过去。 他顿时眼神一暗,嘴角却泛起了一抹浅笑。 第136章 比他还不要脸 “真没想到,余里正你们才和郑老板打了两三个月的交道,你们就已经这么好了。这感情竟是比咱们好几年的交情还好得多呢!”文成笑眯眯的说道。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立马叫余里正和吴掌柜都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毕竟,整个龙门镇上下,谁不知道舒春兰和文成之间的恩怨?只是后来他们双方在县太爷的调节下和解了,如今双方又出于互利共赢的状态,所以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片屋檐下。 他们也以为,这两个人好歹也会搁置一下恩怨,短时间不会提起来。 结果没想到,他们还是高看了文成这位举人老爷的心胸。 现在,就因为他们和舒春兰夫妻俩稍稍亲近了一点,他就不高兴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文举人说笑了。”余里正赶紧开口,“郑老板夫妻俩都是爽快人,我们这些日子相处得是不错。可不管怎么样,那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肯定越不过和您去啊!现在要不是因为您不嫌弃我们做生意的粗鄙,愿意莅临小店给我们长脸,我们的脸上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光彩哩!” “可不是吗?我们能有今天,多亏了文举人您抬举。”吴老板也赶忙点头。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赶忙的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算是把文成给哄住了。 文成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哎,余里正,吴掌柜,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咱们谁跟谁呀,过去的那些交情你们就不用再提了,以后咱们在一处的时间还长着呢!”他笑呵呵的说道。 这次他才算是真笑了。余里正和吴掌柜都抹抹额头上的冷汗,也跟着傻笑个不停。 紧接着,文成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往舒春兰夫妻俩这边看过来。 哟,这就开始抖威风了? 舒春兰轻笑。“文举人在镇上的名声可真不小哩!托了您的福,我们夫妻竟然也能有来镇上开铺子赚钱的一天,而且还是一口气开两个铺子!我们要是挣钱了,那就全都是你的功劳。我们肯定记你一辈子!” 文成立马被噎得直翻白眼。 这个女人……她还是那么牙尖嘴利! 一字一句,听起来像是在奉承他。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这每一个字,却都跟一把刀子似的,一下一下的往他的心窝子上扎了过去,他差点想不顾形象的和她当场吵上一架! 可是……看看四周围这一张张含笑的面孔,他还是深吸口气,把这股冲动给按了回去。 “如果真能被你们记一辈子,那我这辈子也值了!”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只不过,这话对舒春兰来说一点冲击力也没有。她听完了,就直接将头一扭,根本连理都懒得理他。 文成见状,他又气得暗暗吐了一大口老血。 余里正也察觉到了这两个人之间无形的刀光剑影,可他不敢再多说话了。不然,一旦开口,只怕文成又要把冒头指向他,他都已经遭殃过两次了!可不想再被波及第三次。 还好,马上吉时就到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热闹的声响掩盖住了两方人马之间的暗潮汹涌。 随着铺子牌匾上的红布被扯下来,郑氏铁器铺几个大字出现在所有人跟前。然后,郑宏新打制出来的各种剪刀就被捧了出来。 不出意外,那一套指甲剪立马就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只要是见到的人,就没有不被迷住的。虽然小小的一套工具,叫价就二两银子,但十套工具还是在眨眼的功夫就被卖光了。 而后,二十套的订单紧随而至。 再加上其他那些林林总总的铁器的销量,这个新铺子又来了个开门红。 余里正和吴掌柜见状都乐得合不拢嘴,其他宾客们也都对这个铺子里的铁器赞不绝口。 只有文成,他心里煎熬得很。 一方面,这个铺子的成果让他很是得意。毕竟这铺子可是在他的牵线搭桥下才开起来的!现在成功了,而且郑宏也不出他意料的又拿出了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这也是他的功绩。仅凭着这个,他就能去岳父跟前邀功请赏了。 可是另一方面,这份热闹和成功可是舒春兰两口子制造出来的!眼前的这些人虽然都有致一同的在夸他,可他们心里必定早已经把郑宏给夸过无数遍了。至于那些后续会来铺子里买东西的百姓们,这些人又哪里会知道这个铺子和自己之间的关联?他们只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郑宏打出来的!郑宏他媳妇帮他想的主意! 所以到头来,最大的赢家依然是郑宏和舒春兰,不是他!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又沉沉的很不是个滋味。 两个观点一直在心头冲突着,折磨着他的心神。尤其当看到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从头至尾都亲亲热热的站在一起,时不时的还小声说个话、相视一笑,他心里就更不舒坦了。 明明这个女人应该是他的!她带来的好处也该属于他才对!这个傻铁匠不过是捡了他的漏罢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都不知道这里的时光他是怎么熬过去的,更不知道随后的庆功宴上他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好容易等到庆功宴结束,他就立刻起身。“我还有些事,就不在这里多待了。诸位请慢用。” “好好好,文举人您事务繁忙,您就只管放心的去吧!”余里正一群人连忙爽快的点头。 文成又可客客气气的向在场所有人赔礼,然后才看向郑宏:“真是不好意思呢!明明是我带你们过来的,可是现在我要去县城接我夫人,怕是不能送你们回去了。” 面向他们俩的时候,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副贱相。 郑宏看到了,他当即说道:“没事,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县城。” 文成满脸的温和谦恭瞬时皲裂成一片片。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县城?” “是。”郑宏定定点头。 舒春兰都震惊了。“你去县城干什么?” “我答应过你的东西,现在该兑现了。”郑宏说道,“正好现在有顺风车,不搭白不搭。” 听到这话,文成又脸一白,喉咙口也一阵腥甜,差点当众吐出一口老血。 只是,他既然当众说了这话,郑宏也一点都没有婉拒的意思,他也就只能咬牙答应让这对夫妻继续搭他的顺风车。 为什么,现在他觉得自己成了个车夫?还是主动送上门的,随便这对夫妻怎么差遣! 意识到这一点,文成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依然勉强维持着读书人的清冷孤高。 但等上车后,他就拉下脸。 “你故意的。”他冷冷看向郑宏。 “是。”郑宏点头,“谁叫你几次三番挑衅我们?” 所以,既然他主动把脸伸了过来,他干嘛不打?反正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 文成又咬咬牙。“姓郑的,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你不过只是我岳父故意扶持起来激励我奋进的一个工具而已!” “这只是你们的想法。我可不这么觉得。”郑宏淡然回应。 文成冷笑。“没关系。反正你这个工具也用不了多久,等你报废的那一天,你就会认清你的真实位置了。” “那你就等着看吧!”郑宏不以为意,依然是那么淡然的表情。 文成一击不成,就仿佛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心里难受得厉害。连忙看看舒春兰,却见这个女人早已经把头转向了车窗外,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两个幼稚的男人。 而发现他的举动,郑宏立马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 他是在宣誓所有权。 文成看在眼里,他莫名心口又一紧,就也别过头去。 又是一路的沉默。 天门镇通往县城的路很好走,也就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马车刚过了城门,文成才回转头:“你们到了,可以下车了。” “不用。”谁知道,郑宏又慢悠悠的回答,“我们先去拜访县太爷。” “怎么,想去告状?”文成冷笑。 郑宏看着他没说话,舒春兰就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手帕,这里头是一个小巧的木头匣子,也就只有巴掌大小。但小匣子却做得像模像样,上头还用细针雕刻出了一支迎春花的图案。 打开盖子,文成立马看到这里头装着的一套指甲剪套装。 “这是我们打算送给县太爷的礼物。”舒春兰说道,“本来我是打算托人带来县城的。不过,既然现在我们都来了这里,那还是自己送过去更好。不然,就显得我们礼数太不周全了。” 这件事,他们居然直到现在才说! 要说这对夫妻不是故意的,他打死都不信。 文成死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阴阳怪气的说道:“的确,亲自送上门才显得礼数周全。那我就再载你们一路吧!” “多谢文举人。”舒春兰连忙道谢,就转头冲郑宏一笑,“真好,今晚上咱们有地方过夜了哩!” “嗯。”郑宏赞同点头。 这两个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文成在心里暗骂。 这世上居然有人能比他更不要脸,而且还这么明目张胆,他的见识都被刷新了! 第137章 买银器 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文成悄悄在心里想着。 因而,他再看着郑宏两个人的目光里就带上了几分小心谨慎。 但郑宏和舒春兰根本都懒得理会他。两个人依然相互依偎在小声说着话,无比亲密的模样又狠狠刺激到了文成的眼睛。 一直等到车开进县衙里,他的脸色还难看得不行。 他们几个人一起下车,一起前去拜见县太爷,郑宏见面就将这一套指甲刀送上了。 县太爷一见,果然爱不释手,自然又免不了夸了郑宏好几句。 文成见状,他赶紧就抢过话头,就开始吹嘘自己在这中间付出的努力,县太爷赶紧也组织了几句话来夸他。文成这才满意了。 不过县太爷今天正忙,也就没有多留他们。他先看向文成:“你媳妇已经回来好些天了,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的。你既然来了,那就先去看看她吧!” “是,小婿这就去。”文成连忙告辞。 等他离开后,县太爷才又看向郑宏夫妻俩。“你们特地来县城一趟,就是为了给本县送这么个东西?” “不是。”郑宏毫不犹豫的摇头。 县太爷瞬时笑脸一僵。“原来不是么?” “这个只是顺便。我们真正的目的是来县里的银楼给她打几样首饰。”郑宏老实回答。 舒春兰脸上都一阵发烧。她赶紧推推这个男人:“你瞧你都说的些什么?” 县太爷倒是笑着摆手。“无妨。实话实说是美德,本县本来一开始也猜到了你们另有目的。而且,县城里的银楼的确是比镇上的要好些,你们来这里打首饰是对的。只不过,这里收的价钱也会比镇上要高不少呢!” “没关系,我们有钱。”13郑宏立马就说。 舒春兰简直听不下去。她忙不迭的拉着他对县太爷行礼:“县太爷您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下去了。” “走吧走吧!你们既然不是专门冲着本县过来的,本县现在也着实没多少空闲应对你们,那咱们就不要互相浪费时间了。”县太爷爽快摆手,只是脸色依然不大好看。 舒春兰赶紧拽着郑宏就走。 一直到出了县太爷的书房,她才长舒口气。 “你呀!”她又忍不住悄悄掐了郑宏一把,“你的性子能别这么实诚吗?咱们这位县太爷虽然是个心思清明的人,可他好歹也是有喜恶的。你就算不迎合他,好歹也不该打他的脸啊!” “哦,我知道了。以后我不这么做了。”郑宏连忙低头。 这家伙! 每次都是,做了错事被她教训的时候,他都第一时间低头认错,让她根本就发不出更大的脾气了。 舒春兰无奈摇头。“好了,走吧!咱们在这里凑合一夜,明天买完了东西赶紧走。” 以他们的身份,能在县衙后头住了好几晚,这对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真可谓是莫大的脸面了。只可惜,这样的脸面她并不喜欢。尤其在这位县太爷还是文成的岳父、时时处处都站在文成那边的情况下。 不过好在,这次县太爷应该是真的很忙,所以他一没有摆宴,二也没有再把他们叫过去问话。两个人安安稳稳的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郑宏就拉着舒春兰打算出门。 结果没想到,他们刚走出县衙没几步,就见一辆马车慢慢悠悠的从他们身边擦身走了过去。 这还不够。超过他们之后,这辆车突然停下,文成的面孔又从车里钻出来:“两位这是要去银楼么?正好我们也要去呢!”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傻到主动邀请他们上车,而是又笑呵呵的丢下一句:“那咱们就银楼见咯!” 然后就放下车帘,招呼车夫将车开走。 要说他不是故意的,那绝对是瞎话。 舒春兰冷冷一笑:“一会又有好戏看了。” “嗯。”郑宏点头,他立马握紧了她的柔荑。 两个人打听着来到县城里最大的银楼门口,果然就看到文成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这里。好几个伙计正在门口招揽生意,但当看到衣着简朴的舒春兰夫妻俩的时候,这些人却大都扭过头去,竟是连把注意力多往他们身上放放都不乐意。 最后,还是一个一脸忠厚的小伙子过来了。“两位是想买银器吗?” “是。”舒春兰点点头。 “那好,两位请跟我来。”伙计连忙转身给他们带路。 结果这个时候,就听那边一个伙计笑呵呵的低喊:“周老实,你这次可别又忙了半天,到头来就卖出去一两银子的东西。你老娘可还躺在床上等着你赚了钱给她抓药哩!” 被叫做周老实的活计脸上一阵发红,可他依然对舒春兰两个人扬起笑脸。“两位这边请。” 舒春兰淡淡瞥了眼那个说话的伙计,把他的面孔记在了心里。 进到银楼里头,舒春兰立马被眼前所见给震惊到了——只见这个银楼从外头看毫不起眼,可等进到里面,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这铺子地方倒是不算太大,可是里头前前后后的摆了十来个柜子,每个柜子里都整整齐齐的摆着银光闪闪的银器。一眼扫过去,舒春兰的眼睛都差点被晃花了! 也不知道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过后就没有再见过多少金银器的缘故还是怎的,现在猛然间看到这么多好东西,舒春兰满心的欢喜。 周老实此时也已经领着他们到了一个柜台前头。“你们看,这是我们银楼最新出的款式,从镯子到戒指到耳环都有,做工全都没得挑。你们要是喜欢,可以拿起来试戴。” 舒春兰看了看,她就别过头。 “太老气了。” “而且银子的成色不好,都是最低等的那种。”郑宏接话,他就看向周老实,“我们要好的。” “好啊!那边柜台里还有好一点的。”周老实连忙点头,就要带他们过去。 结果没想到,这边看着柜台的一个伙计就凉凉开口了:“这位兄弟,我看你夫妻俩的穿着打扮,是下头村子里来的吧?你辛辛苦苦攒了点钱,打算给自己媳妇添置点首饰是不是?你这份心倒是不错,那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就这里摆着的一只戒指,价钱就是一两银子哩!一两银子你知道是多少不?都足够你们一家子吃上一个月还用不完!所以,你们就在这里挑挑就得了,其他地方别去了,反正去了也是要回来的。而且,这里的这些东西虽然看着款式老,可在下头村子里也不错了。多少女人一辈子都戴不上这么一件东西哩!” “太丑了。”不管他怎么说,郑宏只一句话回应,“我娘子不喜欢。” 这伙计听到这话就沉下脸。“我好心好意的帮你出主意,你怎么就不听哩?你要好看的,我们店里当然有,可好看的就贵咯!最好看的,价钱是可这个的十倍不止,你们买得起吗?” 也这是在帮他们出主意吗?这么鄙夷的表情、还有这不屑的语气,分明就是在讽刺他们穷乡巴佬了,没钱还要来这里装阔气,所以他根本都懒得伺候他们,只想尽快把他们给打发走算了! 舒春兰顿时来气了。 可她刚要发作,郑宏就一把按住了她。 “我们就要最贵的。”他沉声说道。 那伙计就笑了,眼底的鄙夷一览无遗。“你还真要?你拿得出钱来吗你?” “这个就不关你的事了。”郑宏冷冷说着,拉着舒春兰就走。 伙计被他冷冰冰的态度气得又要大叫。偏偏这个时候,周老实把他给推到一边:“三哥,你就守好你的摊子吧!这两位客人我来招待,我来招待。” “招待个屁啊!就这俩乡巴佬,他们能有多少钱?你当心又竹篮打水一场空!”伙计没好气的哼哼。 周老实也只是傻笑了几声,就赶紧抬脚过去追上了舒春兰夫妻俩的步子。 他本来还打算带他们俩去比刚才的柜台再稍稍高档一点的地方看看,可郑宏直接发话:“我们就要最贵的。” “最贵的真的贵……” “我们就要那个。” “好吧!两位请跟我上楼。”周老实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但还是老实的带路了。 楼下的这一幕被楼上一个雅间里的几双眼睛尽收眼底。 “哟,这是哪来的乡巴佬,人穿得破破烂烂的,不过这脾气倒是不小,还进门就要最好的东西?”正看镯子的一个少妇连镯子都没心情看了,她抬眼看看对面的宋氏,“这个人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吧!他们和我相公是一个村的。”正掩嘴低笑的宋氏慢悠悠的回答。 此时文成已经关上了门。 闻言,他连忙扬起一抹温和的浅笑。“的确。这对夫妻本事的确不俗,靠着一家打铁挣了不少钱,给家里盖了大房子、置办下了不少田地不说,手头应当还盈余了不少。所以现在这里的好东西他们的确买得起。” “切,我还当他们有多少钱呢,感情就一个铁匠铺子?”少妇立马不屑冷哼,“看他们气势这么足,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买多少钱的东西!” 宋氏和文成闻言,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这个少妇正是宋氏的表姐,也是县城里有名的长舌妇。如今他们就是特地请她过来这里挑首饰,也好将这一幕给原原本本看个清楚。这样,等回头她回去了,也就能添油加醋把事情给讲出去。到那个时候,舒春兰和郑宏的好名声都还没来得及传到县城里来哩,那坏名声就已经铺天盖地、人尽皆知了。 然后,他们就算再厉害又如何?那也只有被人鄙视的命! 想到这里,夫妻俩心里十分得意。 文成赶紧双手捧起一只晶莹剔透的和田玉桌子:“夫人,你试试这个,我看这个颜色清透,最趁你的肌肤。你要是喜欢,咱们就买下来,也当做是你辛苦为我生儿育女的一点补偿了。” “哎呀,妹夫就是贴心。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能嫁个这样的好夫婿呢?”少妇见状不无嫉妒的说道。 宋氏听了,她得意的笑了。 第138章 对着干 那一边,舒春兰和郑宏上了二楼,也被周老实带进了一个雅间。 而后,周老实就捧过来木头盒子。打开盒子,里头装满了各色首饰,无论是做工还是质地都要比刚才楼下的好上太多了。 舒春兰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一对蝴蝶形的耳坠,她拿起来戴上,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了半天,然后看向郑宏。“你看我戴这个好看吗?” “好看。”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当即拍板,“这对耳环我们要了!” “大哥,这对耳做工精细,上头还镶嵌了红宝石,一对就要十二两银子哩!”周老实小声提醒他们。 “我们要了。”郑宏依然点头。 周老实皱皱眉,还是答应了。 本以为这两个人这样就够了,结果紧接着,舒春兰又从里头翻出来一个绞丝银镯子。镯子的工艺倒是不错,只是花色寻常了些,不过舒春兰很喜欢这个里头放着一粒小珍珠的设计。 郑宏听她说了,他就又问周老实:“你们这里可还有一样款式、不过不同花色的镯子?” “有是有的,不过……” “拿来我们看看。” “哎!”周老实也不知道怎么的,郑宏一声令下,他就乖乖点头了,也听话的出去捧了一堆一样款式的绞丝银镯子过来。 舒春兰挑拣了一番,果然挑中了一款自己喜欢的。 看着她欢喜的捧着镯子和耳环的模样,郑宏脸部线条也渐渐变得柔和了不少。 “难得来一趟,你就再多挑点吧!”他说道。 “好啊!”舒春兰笑眯眯的点头,“那我就再挑一只戒指吧!” 周老实心领神会,忙不迭又去捧了一大把制作精巧的戒指过来给她一一试戴。 不多大会,银楼里头就起了一阵轰动。 宋氏本来还戴着镯子在对着镜子来来回回的照哩,再听着表姐酸溜溜的说辞,她心里美得很。冷不丁听到外头的动静,她还没反应,少妇就已经催促丫鬟:“你去看看,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答应着去了。很快她就回来,满脸都是看到好戏的兴奋。“少夫人,原来是今天这银楼里来了两位豪客,他们一口气挑了一对耳环、一对镯子、一只戒指、一条项链不说,竟然还打算再专门打造一套镶嵌绿松石的首饰!现在,银楼掌柜都被他们给惊动了,正亲自上门伺候了哩!” “还有这事?也不知道这是谁家公子带着小妾上门来摆阔呢,我得去看看!”少妇本来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一听这话,她顿时坐不住了,赶紧就要出去。 文成和宋氏听说了这个消息,两个人却双双心跳一阵加速! 千万不要告诉他们,这场热闹又是那两个人闹出来的!他们悄悄的在心里想着,也赶紧起身跟着出去了。 然而,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当他们赶到隔壁雅间,透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往里头看过去的时候,赫然就见舒春兰和整个两个人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他们身上依然穿着刚才的棉布衣裳,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值钱东西。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他们稳稳坐在雅间中央,左边站着银楼掌柜,右边立着周老实,面前还有五六个伙计手里捧着成套的首饰,一一上前来给他们品鉴。 除了这对夫妻,雅间里所有人都笑眯眯的,一副异常欢喜的模样。 众星拱月之下,舒春兰和郑宏这对夫妻看起来似乎也比刚才威严高冷了许多。 “咦,这不就是妹夫你们村子里那对夫妻吗?”少妇也发现了,她连忙回头看向文成,“你不是说他们家做铁匠的,根本就没几个钱?那现在他们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好东西?” 她的嗓门不算小。而且这二楼本来雅间数量也不多,所以空间有限。她这么一叫,四周围的人就都纷纷回头来看着他们。 文成和宋氏赶紧下意识的别开头。 这些话雅间里的人也听到了。 银楼掌柜连忙赔笑:“我们这里好久没有来过这么豪气的客人了,所以大家太过兴奋了些,二位还请见谅。现在我就差人把他们请走。” “不用。”郑宏立即摇头,“把门打开。” 嘎? 掌柜一愣。“您说什么?” “把门打开,打到最大。”郑宏沉声说道,“既然他们要看,那就随便他们看个够。我们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哦……好好好!”掌柜忙不迭点头,就对伙计使个眼色。 一个伙计果真跑去把雅间的门给开到了最大。 一时间,里头的一切都完全呈现在了所有人眼皮底下。 外头的人见状,立马有人欢快的鼓掌。 “这位仁兄还真是个人物!” “这么落落大方,我喜欢!” 其他人纷纷附和,也都跟着鼓掌。 文成夫妻俩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 少妇见状,她连忙又拉一把宋氏。“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到底什么什么?你们和我说清楚!” “他们就是打铁的。”宋氏咬牙切齿的回答。 “要是打铁的,他们买得起这么好的东西?”少妇可不信。 宋氏撇嘴。“他们这不还在看着吗?这么多东西,可要不少钱呢!等到了付钱的时候,是李逵还是李鬼,那就真相大白了。” 少妇的眼神里已然带上了一抹狐疑。她连忙回转头,又认真的盯着郑宏他们那边看了起来。 此时,舒春兰已经选好了一个款式。 “会不会太复杂了点?”虽然选好了,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这么好的东西,我一年到头只怕也没多少机会戴一戴,其实买回去了也多半时候都是放在那吃灰。” “没事,肯定会有机会的。”郑宏却说,就对掌柜颔首,“就要这一套了。” “好嘞!”掌柜的此时已经激动得两眼放光了。 他都没想到,今天店里居然会来这么豪气的两位客人!东山县在安东省里并不太出名,经济条件也不是最好的。这里虽然也有几个大户人家,可是现在又不是年节时期,过来打制首饰的人家并不多。就算大户人家的女眷们过来,她们也最多挑上一两件就走了。 结果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凭空冒出来两位挥金如土的客人! 那他当然要好生伺候了。 “这一套首饰,银子的用量其实不算多,不过上头的绿松石都是最好的。所以打下来的话,差不多要五十两银子。二位可以先给个定金,一半就好。还有夫人之前选好的首饰,这些一共是四十两。”掌柜的把算盘一拨,当即就把价钱给算清楚了。 郑宏点点头,舒春兰就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银票放在桌面上。 “哇,一百两的票子!” 有人眼尖看清楚了上头的数字,立马惊叫起来。 掌柜也没想到他们这么爽快的就把钱给付了,他当即乐得合不拢嘴。 连忙找给了他们三十五两银子的银票,他又对身边的小伙计使个眼色。小伙计心领神会,赶紧就去捧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过来。 掌柜接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 “看二位的年纪,应该有孩子了吧?这里头装着一个麒麟小锁,男女都能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二位笑纳。” 舒春兰打开一看,果然看到里头躺着一只用红线串起来的小麒麟。小麒麟个头不大,也就她的大拇指指甲盖大小,但是做工却十分的精美,看起来栩栩如生。 正好晓丫头皮肤白嫩,戴上这个一定十分玉雪可爱。 舒春兰连忙把麒麟捧起来。“你说这个晓丫头会喜欢吗?” 虽说晓丫头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过鉴于郑宏和女儿相处的和谐程度,她觉得女儿的喜好还是他这个当爹的拿捏得更准确点。 郑宏就眉头一皱。“小了点。” 舒春兰一噎。“晓丫头才多大,你还想给她戴多大一个麒麟?” “反正要比这个大。”郑宏说道,就又吩咐掌柜,“你这里还有大麒麟么?拿来我看看,我给我女儿再买一个。” 我的天!他竟然还要买! 听到这话,不止银楼掌柜,就连外头的客人们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掌柜的看着他这么一副憨厚朴实的模样,他都不忍心再收他钱了。“这位兄弟,你家的既然是个闺女,那这个麒麟就够了。而且无论做工还是材质,这个都是上好的,不会辱没了你闺女的!” “不行,这个给我女儿玩可以。可要正经戴的话,我必须给她挑个好的。”郑宏坚持如此。 掌柜的苦劝无效,只能叫伙计再去捡了几个小麒麟送过来。 此时此刻,外头看热闹的少妇都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赶紧回转头,又死死盯住了文成夫妻俩。可还没张嘴,她就发现不对劲! 眼前,宋氏正死死盯着文成看。 文成被看得浑身发毛,他赶紧就拉上宋氏的手:“好,我知道。不就是几样首饰吗?咱们家也不缺这个钱,我也给你拿上一套,款式你随便挑!” “我要两套。”宋氏却冷冷说道。 文成想说点什么,宋氏就幽幽的来了句:“姓舒的都能有两套,难道我还要比她都不如么?” 文成就一咬牙。“好,两套就两套!” “还有两个孩子,也一人要一个小银锁,要比他们买的更好!”宋氏又说。 第139章 闯祸了 这下,就轮到文成倒吸凉气了。 宋氏这个所谓更好的意思,绝对不是别的,就是要更贵! 郑宏他们今天买的东西可就没有一样便宜的啊!尤其对他那个宝贝女儿,郑宏更是舍得得很。结果现在,他居然要给两个孩子一人添置一块比晓丫头更贵的的银锁? 文成的心在滴血。 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还有许多地方都急需用钱的好不好? “怎么,你不答应?”宋氏凉飕飕的声音再度传来。 少妇也掩唇低笑。“表妹,你也别把妹夫给逼太紧了。这么多东西,可是不少钱呢!” 再不少钱,姓郑的不也拿出来了?所以,他不能输! 文成恨恨咬牙。“我答应!买就买!” 此时,雅间内的郑宏已经选了一只精巧的小银锁,价值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听到掌柜报出这个数字,文成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也陡的一黑,他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偏偏这个时候,选好东西的郑宏抬起头来,含笑的目光好死不死的往他这边扫视过来,然后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再也没有移开。 他是在向他挑衅! 文成心知肚明。 所以,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咬紧牙关,和他硬拼到底! 他堂堂手里握着上千亩良田的举人老爷,难道还能被这么一个满身臭汗味的铁匠给比下去了不成? 文成当即招手叫来一个伙计。“把你们掌柜叫过来,就说我家夫人现在也想选两套首饰。你们只管把店里最好的拿来,价钱不是事!” “好嘞!” 伙计顿时双眼闪闪发亮。 刚才舒春兰夫妻俩在雅间里一口气买了一百多两银子的东西,那可让店里赚了不少。就连那个引他们进银楼的周老实都能跟着抽不少提成哩! 他心里当然羡慕嫉妒得厉害,巴不得自己也能促成这么一桩买卖。这样,他不仅能赚到一大笔提成,在银楼里的名声也能跟着水涨船高,接下来一年的工钱都能跟着涨哩! 所以一看这个送上门的机会,伙计赶紧就点头,连忙殷勤的给他们带路。 结果谁知道,立马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伙计,他一把把这个伙计给撞到一边,自己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这位客官,还有两位夫人,你们请跟小的来。” “跟你去个什么啊!他们是我的客人,刚进门的时候就是我带的!”紧接着,又一个伙计跳出来大喊。 而刚被撞开的那个伙计又已经跑回来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可是刚才,他可是亲口让我伺候他们的!” “你放屁!本来他们就是我的,门口那些人都能给我作证!” “我呸!明明就是我的!” “我的!” 几个人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另一个人立马还手,稀里糊涂的三个人就打成了一团。 现在他们身在二楼,虽然为了客人着想,二楼的走廊建得不算窄,可也容不下三个人在这里打架啊! 于是,才打了没多大会,就有一个人把跟前的人一推,这个人后退几步撞到身后的护栏上,竟是身体继续往后倾倒下去,就从栏杆上翻下去了! 咚! 一声巨响传来,整个银楼都为之狠狠一颤。 “天哪!出人命了!” 突然有个女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其他人都如梦初醒,赶紧手忙脚乱的往店门口跑去。 文成几个人也傻眼了。他们呆呆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店掌柜在听到外头传来吵嚷声的时候就已经跑出来了,可现在这个结局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不过他反应很快,立马就招呼伙计们:“赶紧去衙门里报案,去请大夫!快!” “不,不能报案!” 听到这话,文成脸色一变,赶紧低呼。 “这都出人命关思了,不报案怎么行?”掌柜却说道,死活坚持要这么做。 下头的伙计也不敢耽搁,赶紧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完了。 这下,文成心里只浮现出这两个字。 要是给岳父大人知道事情是因为他们而起,岳父肯定会狠狠训斥他的!那他在岳父眼里的形象会跌成什么样? 宋氏和少妇两个人也吓得脸色惨白。宋氏连忙抓紧了文成的衣袖:“夫君,我肚子疼!” 少妇也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事和我没关系,我可以走了吗?” “那可不行。事情是在这里发生的,你们又是一起来的,那当然是要一起去衙门里说个清楚了。”掌柜冲他们拱拱手,虽然说话的语气很是客气,可留他们下来的态度也异常坚决。 而此时,郑宏和舒春兰挑完了东西,两个人也双双走出了雅间。 掌柜忙不迭又转身来冲他们扬起笑脸。 舒春兰慢声问道:“掌柜的,现在店里出了这事,我们需要留下来作证吗?” “不用不用!”掌柜赶紧摇头,“事情是发生在外头的,刚才二位一直在里头挑东西,既没有亲眼见到,也和这件事扯不上任何关系,你们留下来能做什么?还是赶紧回家去吧!今天店里出了这事,我也没脸留二位多坐坐了。” “那好,我们就先走了。等一个月后,我们再过来取首饰。”舒春兰颔首。 掌柜又挤出一脸的笑。“二位请慢走。” 他再把周老实招呼过来。“你还不送二位出门?记得请一辆车过来,送他们回家。” “好嘞!”周老实赶紧点头,就把舒春兰两个人引下楼去了。 文成眼睁睁看着他们俩就这么轻松自在的从自己眼前走开,他恨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什么叫狗屁的事情和他们无关?这事情就是因为他们而起好吗? 要不是舒春兰这个女人虚荣心作祟,非要买那么多首饰,他至于也被宋氏逼到这个地步吗?要不是为了和郑宏打擂台撑面子,他又何至于随口说出那样的话来?然后,还让几个伙计打起来了? 归根结底,事情的导火索就是这两个人! 结果现在,闹出人命官司了,自己一个堂堂的举人老爷被这个满身铜臭味的掌柜死活扣在这里,一会还不知道会迎接岳父大人什么样的眼神。而这两个人,他们却能无事一身轻的离开! 这都已经是他第几次被这两个人给害成这样了? 舒春兰,她可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文成心里恨恨想着,因而他看着舒春兰两个人的目光里也满是怒意。舒春兰一路下楼走到店门口,她好几次都以为自己的后背要着火了! 县城里的银楼的确是会做生意。对于消费超过三十两的客人,他们都赠送一次送回服务,就算舒春兰家里在下面的村子里,但因为他们这次消费得多,所以周老实还是眼睛都不眨的就把路费给付了。 夫妻俩捧着东西坐上车,听着车轮滚滚,将银楼给渐渐抛诸脑后,舒春兰才长出了口气。“其实,我还真想留下来看看这件事最后又会是个什么结果。” “没什么可看的。县太爷还是会保他,那件事也不过是伙计之间的斗殴,他也算是无辜遭受牵连,最多不过被县太爷骂上一顿,也就过去了。”郑宏沉声说道,“真正值得看的,是他一口气定下那么多首饰后听到最终报价的面色,还有付钱时候的模样。只可惜,这些他们是不会给咱们看到的。” “那倒是。”舒春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咱们早点离开也行。又一晚上没回去,晓丫头还不知道想咱们想成什么样了哩!” 说着,她又忍不住轻轻瞪了眼身边这个男人。“你也真是的。既然都决定了要来给我打首饰,那好歹先跟我通个气啊!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稀里糊涂的就被你给带过来了。我本来还想着昨晚上回去跟晓丫头说天门镇上新开铺子里的热闹哩!” “今天说也来得及。”郑宏勾勾嘴角,“而且,有这个小兔子,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这个小兔子自然就是郑宏给晓丫头选的平安锁了。晓丫头属兔,正好这只兔子打造得十分精致,乍一看去活灵活现的,真仿佛一只小巧的兔子趴在那里,舒春兰和郑宏全都一眼就看上了,他们自然也就拿下了。 现在,这兔子还用一只红绸袋装着,被郑宏给贴身放着哩! 给宝贝闺女的东西,他放在哪里都不放心,那就干脆随身带着,也好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就拿出来交给女儿。 这个男人宠女儿也是宠得过分了。 舒春兰摇摇头,她都懒得说他了。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大半天才终于回到了村子里。 夫妻俩在村口下车,舒春兰又给了车夫几个铜板的赏钱,然后两个人才一起爬上山。 刚来到家门口,里头就要传来了大黑的咆哮声。然后,就见眼前一阵旋风刮过,大黑兴冲冲的跑出来了! 在它身后,小丫头也迈着小短腿跟了过来。 一边跑,她还一边叫着:“大大,等等!等等!” 只不过,当跑到近跟前,看到正和大黑腻歪在一起的郑宏两个人的时候,她突然就脚步一顿,小脸一板,小嘴一撅,再用力跺跺脚。 “哼!” 掷地有声的一声冷哼,她扭过头就一步一跺脚的回家去了。 这可爱的小模样,让舒春兰差点笑出声。 她赶紧推一把郑宏。“你闺女生气了。你还不赶紧过去哄哄她?” “这就去了。”郑宏连忙点头,就大步追到了女儿身边。 第140章 去县城开铺子 想当然,正在气头上的晓丫头是根本理都懒得理他的。 郑宏好声好气的叫了她好几声,晓丫头也跟没听到似的,径自气冲冲的回屋了。 郑宏忙又跟了过去,父女俩前后脚的进了屋子。然后郑宏关上门,里头的景象就看不到了。 不过,当舒春兰和大黑一道进院子的时候,还能听到里头传来晓丫头的低哼,以及郑宏低声下气的劝哄。 院子里两个徒弟现在全都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在他们的印象里,他们这个师父是个严肃冷酷的人。虽说在师娘和小师妹跟前能软化一点,可也是个铁血汉子。他们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还能看到师父这么低声下气的模样! 长久以来形成的固有印象遭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们一时半会没办法接受,只能呆呆的站在这里,脸上眼底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倒是六叔一家已经习惯了。毕竟,他们已经和舒春兰一家子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年多了。 见舒春兰进门,六婶赶紧就拉上舒春兰:“春兰,怎么样?镇上的铺子生意还好吧?” “很好啊!”舒春兰连忙就将昨天的盛况说了一遍。 六婶听得连忙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昨晚上你们没回来,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了!我就怕中途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麻烦了!” “能出什么麻烦?文成还指着这件事捞好处哩,那他就不会允许这中间出现任何问题。”舒春兰淡笑说道。 “也是。只不过,就是叫姓文的又白得了不少好处。”六婶又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就赶紧拉着舒春兰回房说话去了。 等她把具体情况和六婶说完,那边的郑宏也终于哄好了晓丫头,父女俩又有说有笑的出来了。晓丫头骑在郑宏身上,脖子上也明晃晃的挂着那个小兔子的锁链。 这个当爹的没看走眼,他闺女的确喜欢这个东西。 舒春兰勾勾嘴角,又无力摇了摇头。 他们回来之后,又过了三天文成夫妻俩才终于从县城回来了。听他们府上人的意思,是因为宋氏怀有身孕,不宜一路颠簸,所以他们走得很慢,这才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可实际情况嘛…… 舒春兰和郑宏相视一笑,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看在最近他们和文成合作的份上,他们并没有把银楼里的那件事给说出去,舒春兰只在和六婶他们聊天的时候约略的透露了几句。至于这几句话会在村子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然后,就在文成回来后的第二天,那位莫文华莫公子居然就主动找上了他们家门。 才刚进门,莫文华就笑呵呵的冲他们拱手:“郑老板你的确是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又想出了一通新花样。这才短短几天,你打造出来的那一套指甲剪就已经人尽皆知,还成了全县上下有头脸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想弄到手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上几个月,这套东西就会传到省城那边去,你的名声就会更响亮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舒春兰凉凉回应。 她男人的手艺,多少次都会让她暗暗称奇。 之前打造刀子的时候就有过一次了。这次做指甲剪,也不过只是她在给晓丫头剪指甲的时候突发奇想的结果。其实她也不大明白这个东西的构造,就只是大概向郑宏描述了一下大概模样和用途,结果郑宏三天后就交给了她一份完美的答卷! 这个男人真是天生的做铁匠的料! 舒春兰由衷的感慨,因此也就更用心的帮他筹划起新产品、以及今后的路子来。 所以现在郑宏的作品能有现在的这个成果,她觉得完全是实至名归。 莫文华看着她这么自大的模样,他也不觉得有多过分,反倒笑呵呵的点头。“你说得没错。郑老板的手艺的确不错,就连他带出来的徒弟,这才几个月,他们的手艺就已经有了明显进步了!” 绕了半天,他都没说一句实在话,舒春兰都烦了。 “莫公子您亲自找上门来,难道就是为了和我们说上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当然不是。”莫文华连忙摇头,“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你们再商量一下去县城里开铺子的可能性。” 去县城开? 舒春兰的心跳都不由咯噔一下! 这个人的胃口可真够大的! 不过马上,她心头也浮现出一丝希冀——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郑宏的手艺这么好,只在坡子村这个小地方打铁绝对是屈才了。就算去镇上……说实话,她依然觉得无论天门镇还是龙门镇都装不下他。倒是换做县城的话,这定位还勉强合适。 只不过,这时间却是早了点。 她立刻将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现在我们其实也才刚在龙门站稳脚跟,天门镇这边的生意刚开始哩!如今基础都还没打好,就贸贸然向县城进发,是不是太激进了点?” “说起来时间的确是早了点。可是你们也得知道,如今你们在县城里的名声已经很响亮了,经过去年一年那些刀子和锅子的预热,其实很多人家都已经知道了你们。那么现在,只要我再让人加把劲宣扬一下郑老板的名声,那等咱们再开铺子的时候,那也就还好了。”莫文华笑呵呵的回应。 “以郑老板的本事,他最终肯定会走到县城里去。既然如此,那这事就是宜早不宜迟。”莫文华又慢悠悠的说道,“所以,我觉得咱们先去那里占个地方,这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在省城那边还一直有个邹家在盯着你们呢!我想他肯定是想趁着你们的势力还没有发展壮大把你们给捏死的。那么你们想要和他对着干,就最好在这一段的时间里把声势给壮大起来。除此以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知道。”舒春兰沉着脸点头。 他们如今日子越过越好,这对邹家那边来说绝对是一大隐患。虽说靠着县太爷的庇护,现在邹家是没有任何动静,可她不信那些人没有一直在心里盘算怎么除掉他们。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因此……“这件事的确值得考虑。”她低声说道。 见她点头,莫文华当即拍掌。“我就知道,郑娘子你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那我咱们就来谈谈相关细节吧!” 说罢,他就朝身边的小厮伸出手去,小厮就送过来厚厚的一叠纸。莫文华全都推到他们跟前:“我的计划都在这里,郑娘子你好好看看吧!” 舒春兰看着眼前这有她大拇指指节厚的一沓纸,她嘴角不禁抽了抽。“莫公子,你这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 “当然是从你们的指甲剪套装出现的那一刻!”莫文华毫不犹豫的说了实话。 他还喜滋滋的拿出来一套,当着舒春兰的面就用了起来。一边修剪着指甲,他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之前你们夫妻就已经无数次的让我惊艳了,那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这一次你们再拿出来这个,我就彻底下定决心——我要和你们一起赌一把大的!” 舒春兰简单翻看了一下他的计划,就发现他已经将去县城开铺子的一切细节都给考虑得无比周到,就连铺子选在哪里、里头怎么装修、伙计从哪里挑等等,全都计划好了。而且每一样都考虑得无比用心,根本都不用她再多动脑。 这送上门来的便宜给他们占,他们自然没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不过,她还是矜持了一下。“你先把计划书留下,让我们好好看看,等看完了我们再给你回复。” “好嘞!”莫文华爽快点头。 事情谈完了,他却没有走,而是又叫人把随身带来的米菜给搬了进来。这家伙竟然还带了两个厨子过来! 厨子就用郑宏亲手打造的锅子刀子当众炒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莫文华、郑宏、舒春兰几个坐下,郑宏又将六叔六婶给拉过来一起吃饭。但至于其他几个,他们是怎么都不肯过来了。 郑宏的两个徒弟,还有杜寡妇母子都表明态度要在一旁伺候他们。 既然他们坚持,舒春兰几个也就随他们去了。 山上安静,空气也好。大家喝起酒来,说起即将开新铺子的时候,全都心情大好。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莫文华喝得满脸通红,他却还嫌不够,又主动提着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就端着杯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郑老板,我再敬你一杯!” 结果谁曾想,他摇晃的动作太大,一不小心撞上了刚送上桌的一碗汤。汤碗倾斜,眼看一碗汤都要泼在他身上了。 “小心!” 正在一旁负责倒酒的杜逸见状,他连忙一声低呼,迅速放下手里的酒壶,然后双手捧上汤碗,竟是稳稳的将这个碗给捧住了! 不过一碗新出锅的汤烫得很,厨子送过来的时候都是垫着毛巾的。现在杜逸就这样捧在手里,他的双手立马被烫得通红。 可他还是咬牙忍住了,小心翼翼的将汤碗放回桌上,然后才收回手。 莫文华也被这一幕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抹抹头上的细汗,他才看向杜逸,眼中已然带上了一抹欣赏。“小兄弟你手脚可真快啊!正好我身边正缺一个手脚麻利的小厮,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跟着我去做事?” 第141章 我就跟着他 他话一出口,杜逸就双眼大睁。 “跟你?做什么?” “那当然是做我的贴身小厮了。”莫文华笑说道,“以后你就和今天一样,帮我解决一切突发事件。当然,因为干这个很容易发生不测,所以给的钱也很高,一开始一个月少说也有一百文钱,哪件事你办得好了也会有赏钱。你要是做得好的话,以后还会往上涨。而且,等你年岁大了,我还可以安排你去莫家其他地方做事。到那个时候,你一个管事肯定是混得上的。” 杜逸眉心微拧。 他娘听到这里,却已经激动得双手发抖了。 六叔六婶闻言也赶紧点头。“这可真是太好了!逸小子你不是一直在找出路吗?眼下这就是最好的一条出路了,你还不赶紧答应了?” 他娘也眼巴巴的看着他,就盼着他答应。 莫文华说完这些后,他就气定神闲的舀了一碗汤。就等杜逸答应后,他就把这碗汤喝下,然后就能带杜逸走人了。 可没想到,杜逸认真思考了一会之后,居然将头一摇。“我不去。” “逸小子,你说什么?”一院子的人都震惊了。 杜寡妇也赶紧跑来儿子身边。“你疯了是不是?人家莫公子好心好意给你机会,你干嘛不答应?” “娘,一开始我不都说了,我是来当铁匠的吗?我也和郑叔说过,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和他一样的铁匠,这些我都是当众说的!这些话既然说出口了,那我就一定要做到。不然,我成什么人了?”杜逸大声回答。 “这都什么什么呀?你小孩子家家的,随口说几句话,谁会当真?”杜寡妇连忙就说。 “可我当真了。”杜逸说道,他双眼直直的看向郑宏,“郑叔你也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顶天立地,说过的话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不能反悔!” “没错,我是说过。”郑宏点头。 “所以,我也要说到做到!”杜逸定定点头。 “你这孩子!你……”可他娘听到这些都快急疯了,“你是真吃错药了吗?你你你……” “罢了罢了。”见状,莫文华连忙摆手,“既然这是小兄弟你自己的意愿,我自然不会勉强。而且郑老板的确技艺高超,你跟着他,如果能学到他的真本事的话,你的下半辈子也必定会不愁吃穿。其实这也的确是一条好路子,只是最初走上去的时候艰辛了点。” “我不怕艰辛。”杜逸当即说道。 明明才十岁上下的孩子,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却坚定无比。 莫文华见状,他也只能低挫败的叹口气。“那我就等着,有朝一日你能出类拔萃,最好能胜过这位郑老板吧!” “那是肯定的!”杜逸又将头一点,这语气比舒春兰说起郑宏时还要肯定得多。 莫文华顿时悄悄吐吐舌头——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夫妻俩收拢到身边的人,也都和他们一个德行! 自然,这样的人也是不会屈服在别人手下的。他的确不该抱这样的幻想。 如此想着,他就彻底息了这个心思,又转头和郑宏说笑起来。 等到水足饭饱,莫文华才终于满意的告辞离开。 前脚他们刚走,后脚杜寡妇就把儿子给拖进了房间里。 “你这个孩子,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一条明路摆在你跟前你不走,你还非要走眼前这条破路,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知不知道这个莫公子是什么身份?你要真能跟了他做他的亲信,那以后你的一辈子就都有保障了。我也就能安心了啊!”说到最后,杜寡妇都哽咽了。 杜逸见了,他也不禁垂下眼帘。 “娘。”他低低的叫了一声,就伸手去拉上杜寡妇的衣袖,“要是在我来这里之前遇到莫公子,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肯定会答应。可您要知道,我要不是来了这里,那也不会结识莫公子,也就没资格让莫公子见识到我的厉害、然后还生出收我在身边的想法。” “这个我当然知道,咱们能有今天也都是多亏了郑老板他们夫妻,这是我们欠他们的。可是这个人情咱们以后能慢慢还,你至于拿你的一辈子来还吗?”杜寡妇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杜逸抿唇。“那如果我说,其实刚才捧碗的这个动作我也是跟郑叔学的哩?” 杜寡妇猛地睁大眼。“你说什么?” “我说的真的。”杜逸冲她点点头,“您不是一直说我这些日子早晚跟着他们出去训练,身子骨都看着结实了吗?其实他教给我们的不止是强身健体的法子,还有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应对措施,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五花八门的,我这些天其实也就只学到了其中一两样,其中就有这个捧碗的本事。” “你是说……” “没错。”杜逸再点头,“我也是亲身体验过了,才知道郑叔的本事有多大,我是真心想把他的一切都学会。这样,以后我就能和他一样,凭自己的真本事吃饭,然后再创下一份家业。” “可你要跟了莫公子,那也能创下一份家业啊!说不定还没这么辛苦哩!”杜寡妇小声说着,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幽怨了。 “可要是跟莫公子走了,我就成了别人家的奴才,以后一辈子都抹不去这个烙印。娘你也会被人说是莫家奴才的娘,一样会有人把您给呼来喝去的。我不想这样。”杜逸沉着一张小脸,“至少现在正在这里,不管郑叔还是其他人,他们都是把咱们当做堂堂正正的人看待的。” 杜寡妇又张张嘴,这次却没有再说出什么话。 杜逸趁热打铁,忙又抓紧了他的手。“娘,您就再让我任性一次吧!既然一开始我就是选择的这条路,那我就要坚持走到底。我喜欢做铁匠,真的!” 对着儿子满是真诚的双眼,杜寡妇这个当娘的又哪还狠得下心说别的? 尽管还是有些不甘愿,可她还是把头点了点。“那就随你吧!只要你以后不会后悔就行。” “您放心吧,肯定不会的!”杜逸连忙点头,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边杜逸母子在小声商量,那边舒春兰和郑宏送走莫文华后,两个人也关起门来又把他送来的这份计划书给仔仔细细的钻研了一遍。 “你觉得怎么样?”末了,舒春兰问郑宏。 郑宏就看着她。“你觉得好,那就好。” “我当然觉得挺不错的。虽然现在时间是赶了点,却也不算太早。咱们迟早是要往县城那边去的,那么提前一点去占个位置也不错。”舒春兰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郑宏颔首。“那就答应好了。” “嗯,答应是要答应了,不过这里头有些条款我还得好好想想。”舒春兰立马就轻轻一笑,“姓莫的终究还是个生意人啊!这些条款别看写得漂亮,其实里头陷阱一个接着一个,而且每一个都看似是在为咱们考虑,可细算起来都是给姓莫的赚钱的。我得把它们都给挑出来,然后想出对咱们好的说法来再放进去。” 这就注定是一个漫长又辛苦的过程,她接下来又有的忙了。 郑宏连忙就握紧了她的双手。“你也别太辛苦了。慢慢来,咱们不着急。” “我知道。”舒春兰点点头。 县城里做生意,不管是从细致程度还是其他方面而言,那要求都会比镇上要高得多,她必须小心谨慎。尤其,要让县太爷满意才行。 这可是个技术活。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舒春兰就埋头忙碌起来。 一连忙过去五六天,就在她眼看要把各个条款都给改好的时候,文成突然找上门来。 他刚出现在郑家新宅子门口,就随手朝舒春兰夫妻俩扔了个东西过去,然后劈头盖脸一顿大骂:“你们看看这都是些什么?要是没本事把事情干好,你们一开始就别干!” 这个人分明是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却又迟迟找不到机会发泄。现在好不容易给他抓到一个机会,他就赶紧过来了。 舒春兰听得一阵冷笑,她冷冷反驳回去:“文举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一个读书人,这是连斯文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吗?二话不说,上门就对人破口大骂,这又是谁教给您的规矩?我记得你们家不是一直都以书香礼仪之家自居的吗?” 文成冷哼。“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都要被人给毁了,我还能斯文得下去才怪!倒是你们,你们最好现在就给我一个说法。不然,那我就只能去找县太爷主持公道了!” 哟,又拉他的岳父大人过来压人? 现在他是除了岳父,就找不到更有力的靠山了是不是? 舒春兰正要讽刺回去,就见那边的郑宏脸色突然一下黑沉了下去。 她立马扔下文成,往郑宏那边靠过去。 “怎么了?” “咱们的东西,被人给抄袭了。”郑宏沉声说着,将双手摊开放在她跟前。 舒春兰就见到,他手里捧着的赫然是一套指甲剪——却要比他们现在打造出来的精美得多、种类也丰富多了! 第142章 被抄袭了 舒春兰也不禁心一沉。 “这是谁家卖的?” “省城里的邹家新做出来的,前些天趁着知府大人老母大寿的时候给老人家送了一套,老人家十分喜欢,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都盛赞了一通。然后第二天,就一堆人涌向邹家的铺子去买这个东西。现在,全省城的人都以家里能有一套这样的东西为荣。”文成凉凉说道。 居然就在这几天!而且,还正好撞上了知府老母的寿辰来做宣传! 姓邹的果然厉害,这么快居然就给他们又找到机会对付他们了。 舒春兰连忙又回头看看郑宏,就见郑宏的脸色已全黑了。 “这件事我会查个清楚。”他对文成说道。 文成冷笑。“都已经这样了,查清楚了又能怎样?你还能去让他们主动把东西都给收回去不成?原本我还打算趁着现在这套东西势头好,找个机会送去给知府大人品鉴,然后就在全省都打响名号呢!结果现在让邹家抢先一步,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还比你的好得多。可想而知,接下来所有的市场都会被姓邹的给抢走了。之前我们做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又忍不住瞪了郑宏一眼。“再过没两天,下面镇上的人也都会知道这个消息,你猜他们会不会去铺子里把东西给退了,然后转头去买邹家的?要真这样的话,你可就得赔一大笔钱,怕是要连你给你妻女新买的首饰也得拿出来吧?” 都这么久了,他还在因为这件事怨念不休。 一个男人,还把旧仇给记得这么清楚,也是让人佩服了。 郑宏安静的听着他大叫大嚷。一直到文成说完了,他才慢慢开口:“如果有损失,我赔。”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文成立马点头,“我记下了,我也会告诉吴掌柜他们,让他们都给记清楚!” “好。”郑宏又点头。 文成就跟抓住了把柄似的,又瞪了他好几眼,才恨恨的转头走了。 “混蛋!”见状,舒春兰又忍不住骂了句,“这家伙分明又是打算只占便宜不付出。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气势汹汹的找过来,还把责任都推到你头上。” 说着,她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眼郑宏捧在手心里的那一套用具。 不得不承认,姓邹的的确财大气粗,这一套工具他们打造得十分漂亮。郑宏做的虽然也轻巧好用,但在设计感上他还是差了邹家一大截。 见她看过来,郑宏就将手一收。“走,回家。”他沉声说道。 舒春兰连忙点头,两个人就匆忙回到了山上。 如今两个徒弟的手艺大涨,都不用郑宏在一旁盯着了。当他们夫妻俩回去的时候,这两个人还都光着膀子在打铁房里哐哐哐的砸着烧得通红的铁器。 郑宏径自走进打铁房,两个徒弟还过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来了。他们这才停下手头的事情:“师父!” “你们俩放下东西,跟我出来。”郑宏冷声说道。 明明是热火朝天的打铁房里,可自打郑宏出现后,屋子里的气温就是一降。现在他再一开始,两个徒弟都忍不住一个激灵,两边胳膊上竟然都爬上了鸡皮疙瘩! 他们瞬时都心口一绷,赶紧小声答应着,就丢下手头的事情,乖乖出去了。 等到了外头,郑宏就将双拳打开,让他们看到他一直握在掌心里的东西。“你们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两个徒弟都不是蠢人,他们一看就明白了。 “师父,这是您的新成品吗?”其中一个徒弟,名叫李三的,立马笑嘻嘻的问。 “不,省城邹家新出的。”郑宏沉声回答。 李三就是一愣,赶紧闭嘴低头。 在他身边的胡大牛也悄悄的把头低了又低。 郑宏此时又慢慢开口。“这一套东西是在我原本的基础上优化过后,又加以衍生出来的,但行内人都能清楚的看到我的原型。所以我可以肯定——邹家是知道了我原本的设计,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召集了最好的工匠进行了钻研,然后才有的这一套。” 说着,他的目光又依次在两个徒弟身上扫过。“那么现在,我很想知道,你们中是谁悄悄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邹家?” 两个徒弟顿时一个激灵,两个人都赶紧摇头。 “我没有!师父您明鉴!” 说完了,胡大牛就又大声喊道:“师父您是知道我们的,这些日子我们一天到晚都跟在您身边,早出晚归的,就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有点时间就抓着睡觉了。我们哪来的功夫跟外头传递消息啊?而且还是您新打出来的东西,我们之前根本也都看不懂!” “就是就是!”李三连忙点头。说着他还悄悄往角落里的杜逸身上看了眼,“倒是逸小子,他一天到晚闲得很,不止往我们这边打铁房里跑,就连师父你的打铁房他都进去过几次。明明咱们都知道,您的打铁房是您的禁地,除了您和小师妹谁都不能进,可我提醒过他之后还进去了好几次哩!” 一听他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推,杜逸立马站起来。“我没做坏事!我那几次进郑叔的打铁房,只因为晓丫头偷偷的进去了。她那么小,郑叔每次忙起来根本什么都顾不上,要是把她给伤到了该怎么办?我是为了把晓丫头带出来才进去的,而且每次我进去出来也就那么一点时间,哪有空看郑叔做东西?” “哼,你当然把责任都给撇得一干二净了,可现在这里就你最有嫌疑!”李三厉声呵斥。 胡大牛也跟着点头。 这两个人这几个月同吃同住,又一起在郑宏跟前遭罪,早已经发展出了兄弟一般的情谊。所以现在遇到事情,他们下意识的就站在了统一战线,一起攻击起杜逸这个最有可能的嫌犯来。 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起硬邦邦的呵斥,要是其他孩子肯定早就吓哭了,可杜逸不。 他咬紧牙关,任由两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也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死死盯着这两个人:“咱们这里除了郑叔外,打铁本事最好的人就只有你们俩了。而且郑叔做出来的东西,别人不懂相关细节,你们做铁匠这么多年了肯定看一眼心里就有个大概。而且我记得,就一个月前,李三你媳妇来山上给你送过一次衣裳。” “那又怎么样?我媳妇给我送衣裳,这事情师父他们当时都是亲眼看着的,我们什么别的话都没说!”李三立马大喊。 “你们是什么都没说,可谁知道你们私底下交换了什么东西?”杜逸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三顿时气得挥起拳头。“臭小子,你可别胡说八道。不然,当心我的拳头不客气了!” 杜逸被他沙包大的拳头吓得一个哆嗦。可他依然昂首挺胸,拿一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看着他。“我说的是实话。” “你个小兔崽子简直找打!”李三被气得真要挥拳头了。 “三哥,你这干嘛哩?”胡大牛一见如此,他也赶紧把李三给拉到一边,“逸小子就一个小孩子,你干嘛和他一般见识?你这个人光明磊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怪你的。” 说着,他又回头冲郑宏讨好的笑。“师父,要说有嫌疑大家谁都有嫌疑。可是这么互相猜忌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就趁着这时候大家都没回过房,赶紧搜一下吧!说不定能搜出来什么哩!” “那就只能搜一搜了。”郑宏点头,他就把这事托付给了六叔六婶。 六叔一家子一听说郑宏的东西被人给偷了,他们早气得够呛,真恨不能现在就把那个内鬼给挖出来千刀万剐! 所以现在郑宏把这件事托付给他们,他们当即点头,就分别进了李三他们的房子。 六叔去了李三和胡大牛的房间,六婶则进了杜寡妇母子的。 两个人进去也就半盏茶的功夫,然后六叔就慌忙的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宏小子,你们快来看,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李三一看到这个包袱,他就脸色一变。“这包袱皮是我的,可里头的东西不是!我明明记得这包袱皮我早叠好了放在柜子里的!” “这个包袱就是我从你柜子里找到的。”六叔却说,就把包袱打开,露出里头的一串钱,还有几样画稿。 稿纸就是最普通的牛皮纸,上头也就用木炭简单的画了几笔。可只要认真看看,就能发现上头画着的正是郑宏现在新送出去的那一套剪刀。而且,还是每一把的细节图都有! 李三见状,他身形都不禁一晃。 胡大牛则是迅速闪到一边,和他拉开距离。“三哥,我没想到你真是这种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没有!”李三一脸悲愤,“这上头的东西不是我画的!” “哎,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与还折腾什么劲?老实交代了不行吗?”胡大牛摇头叹息着,他转头对郑宏拱拱手,“师父,徒弟知错了。我没想到咱们身边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现在既然把人给抓到了,您就请执行家法吧!”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身边居然还有个这么人面兽心的东西。”郑宏颔首,他沉声呵斥道,“胡大牛,你还不给我跪下!” 第143章 内鬼 胡大牛立马一个激灵。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双腿就已经先一步听了郑宏的话,扑通一声跪下了。 见到这一幕,李三愣住了,六叔几个人也愣住了。 “宏小子,这包袱我是从李三柜子里搜出来的!”六叔连忙提醒他。 “我知道。”郑宏点头。 舒春兰此时才慢悠悠的接话。“因为这些东西就是胡大牛给塞进去的。不然,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这么底气十足的要求我们搜房间?那是因为他早就准备好了!” “原来是这样?”六叔恍然大悟,“大牛,你这心也太狠了点!” 胡大牛猛地脸色一变。不过马上,他就又换上一脸的委屈:“师娘,您这话什么意思?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们,总觉得我和三哥学会了师父的手艺之后就会抢了你们的生意,让你们没钱可挣。可是,您也不该利用这种机会挑拨我和三哥自相残杀啊!我们早说了,既然我们拜在师傅门下,那么我们就一辈子都是师父的徒弟。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把您和师父当做亲生父母一样看待。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我们就绝对不会饿着你们!” 到头来,他居然还反咬上她了? 舒春兰冷冷一笑。“大牛,我才知道,原来你的口才这么好。这些天一直在我们跟前装笨嘴拙舌,可真是委屈你了。” 胡大牛还一副迷茫的模样。“师娘您这话什么意思?徒弟听不懂,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这不是实话实说。”这个时候,郑宏也开口了。 胡大牛连忙转过头。“师父,难不成您就决定听信师娘的胡言乱语,把我们师兄弟两个都赶下山去吗?徒儿真的是无辜的!” “这件事不是你师娘和我说的。”郑宏却这么说了一句。 胡大牛一愣。 “是我!”马上,就见杜逸高举右手站了出来。 见到这个个头也就才刚刚超过自己腰迹的小家伙,胡大牛眼神一冷。 杜逸也冷冷看着他,下巴依然抬得高高的。“我在这里打杂,每天除了要收拾打铁房里的东西外,还有你们两个人衣服杂物什么的也都归我收拾。自从一个月前,我就发现你每次都是第一个进打铁房的,也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你是内行人,每天只要多看上两眼,你就已经能看到很多东西了!” “再加上,半个月前我一不小心把你的一把锤子给碰到了地上,你就对我发火了,把我给好一通骂。然后你就放话说以后都不许我再碰你的东西。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你这火气发得莫名其妙的,而且那以后你也的确把你的东西看得死死的,我远远的看一眼都不行。你一天到晚累得半死,居然还有心思自己收拾东西?” 说到这里,杜逸就冷冷一笑。“所以我就把这件事和郑叔说了,可是郑叔让我不要声张,先在暗处盯着你,看看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然后,我就亲眼看到你画了那些东西,悄悄塞进了过来探望你的媳妇手里。然后,你又把你之前画的草图给装进李三哥的包袱里,塞进了他的柜子里!” “好啊!胡大牛,原来真是你在暗算我!” 听杜逸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管是前后逻辑还是相关细节都详实得很,李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立马怒火中烧,扑过去按住胡大牛就是一顿暴打。 胡大牛还想反抗,可暴怒中的李三爆发力惊人,愣是没能让他爬起来。胡大牛也就一开始挣扎了几下,然后就只能躺在地上随便他打。 一直到胡大牛被打得满脸是血,郑宏才淡淡说了句:“够了。” 可李三还没打痛快哩! 他还想继续打下去,最好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活活打死了才好! 但一听到郑宏的话,杜逸就赶紧跑过来抱住了李三的胳膊。“李三哥,你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 李三这才稍稍收敛了一点怒气。 他收回拳头,起身对郑宏行礼。“多谢师父,多谢逸小子,谢谢你们还我清白!” 郑宏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看向院门口:“你们都听到了。” 李三闻言吓了一跳。他赶紧朝外看去,才见到院子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人。其中龙门镇的佟掌柜、章掌柜,还有天门镇的余里正、吴掌柜全都在。 现在,这些人的脸色也都黑沉沉的,周身也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冷意。 两边镇上的大人物聚集在一起,他们身上的冷意也迅速叠加,眨眼的功夫就把方圆一里以内的空气都给冻住了。 在场所有人霎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当然,这个所有人里头不包括郑宏和舒春兰夫妻俩。 眼看他们走进来,舒春兰就淡声说道:“章掌柜,这个人是你举荐来的。那么现在该怎么处置他,那就交给你了。” “好。”章掌柜咬牙切齿的点头。 他们本来就是听说了省城那边的消息,赶紧跑来和郑宏他们商量应对之策的。结果谁曾想,他们才刚赶到郑家大门口,就听清楚了这件事的真相。 而且,这一切还和自己息息相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掌柜羞得一张老脸都没处摆。他当即沉下脸:“把这个人给我带回去,交给里正。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全都给我翻出来!” “你要干什么?”胡大牛本来已经被打得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现在他就躺在地上,任凭这些人用刀子一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死命的剜,自己也一动不动。 结果一听章掌柜的话,他立马被狠狠一个刺激,赶紧翻身抬起头。“这件事是我干的,我贪图邹家给我的钱财,所以才偷偷画了师父东西的画稿交给他们,责任全都在我!你们要对付就对付我好了,不要牵连到我的家人!” “呵,你拿了邹家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给你家人改善条件吗?现在,邹家的钱你肯定都已经全拿到手了吧?那就算你死了,你家人靠着那笔钱也依然能活得滋润得很。你觉得我们会同意吗?”章掌柜冷笑,“所以,你想要达成什么心愿,我就绝对不能容许你成功。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止要教训你这个罪魁祸首,我更会让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你的家是怎么一步一步破败下去,你的媳妇跟了别的男人,你的儿子也都沦为小乞丐,在大街上被人随便打。你的闺女要么进了大户人家做丫鬟、一辈子是个奴才,要么卖身进妓院,你们全家上下都不得善终!” “不!” 光是听他的描述,胡大牛就已经惊恐的大叫起来。 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你们不能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我家人!” 章掌柜却已经不再理会他。他径自扭开头,示意小厮把人给捆起来带走。 面对即将妻离子散的处境,胡大牛也来了力气。两个小厮刚走过来,就被他给一把掀开。 李三见状,他立马大步走过来,三下两下就把胡大牛给制服了。毕竟胡大牛刚才被他痛打一顿伤了元气,那么这几个身体明显不如胡大牛的小厮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可身强体壮的自己却能轻而易举的打倒他! 面对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却也是刚才差点把自己推进火坑的罪魁祸首,李三心里没有一点愧疚感。 主动按住胡大牛,还接过绳子将他给捆得结结实实的,然后他才把人交给小厮。 两个小厮千恩万谢,赶紧就把人给拽出去了。 只是,解决了这个内鬼,他们的设计已经被邹家偷过去、还抢先一步在省城里散布开来的事情却已经成为事实。眼下,他们更需要解决的是这件事。 所以,吴掌柜就已经忍不住了。“郑老板,既然你们一开始就发现胡大牛有问题,那你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制止他,却还任由他做到这个地步?” “是啊!你们要是早点制止了,那我们这次也就不会损失这么惨重了!”余里正也跟着点头。 和他们一道过来的文成却只是坐在那里冷眼旁观,嘴角早已经勾起了一抹冷笑。 郑宏看到了,他并没有说话,舒春兰就开口了:“这次制止了他,那下次哩?还有下下次哩?姓邹的既然已经想出这样的主意了,那么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做到。他们又有钱,这次能买通胡大牛,下次就能买通胡二牛、胡三牛。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所以,与其一直这么战战兢兢的过下去,那我们还不如和他们来个痛快——我就让他们目的得逞,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你们怕不是疯了吧?”听到这话,余里正失声低呼,“你们知不知道,现在这事对镇上的铺子造成了多大的冲击?我们都还没开始赚钱哩,就要赔钱了!” “赔多少,你把账簿拿过来,我们补。”舒春兰毫不在意,只慢条斯理的回应。 第144章 还有后手 余里正一噎。“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怪我们太任性,害得你没赚到大钱吗?”舒春兰浅笑,“不过我记得一开始我们就说过,要和我们做生意,那就得十成十的相信我们。不管我们做什么,你们都没有任何异议的认同。不过现在看来,你们似乎并没有做到。” 余里正老脸一红,说不出话了。 那边的佟掌柜却立马点头。“我相信你们!所以这次铺子赔了我也无所谓,我就是过来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顺便再看看你们的下一步计划的。” 他当然能把话说得爽快了。毕竟他们名下的那个铁器铺子里根本就没有指甲剪套装,而且他的铺子去年开始就已经赚钱了,他不怕赔! 这次赔得惨的,除了天门镇上的铺子外,就只剩下龙门镇上章掌柜手里的那一个了。 余里正和吴掌柜连忙双双将希冀的目光投向章掌柜,就见章掌柜也无奈的勾勾嘴角:“郑娘子说得对,我们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一切的基础就是信任。既然之前跟着你们赚钱的时候我们没有抱怨过,那么这次意外赔钱了,那也不该有任何怨言。好歹这事也不是你们愿意的,只是有小人从中作梗而已。这是命,得认。” 所以,他的意思也是不打算追究了?不管赔多少钱,他们都认了? 余里正吴掌柜两个人的脸又一黑。 既然这两个人都表态了,他们要是不傻的话,就该学着这两个人的样子也表示不再追究才对。 可是,他们不甘心。 此时,文成也终于幽幽开口:“郑老板,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太过分了。龙门镇上这两位掌柜和你们交情深、还跟着你们捞了那么多好处,现在当然抹不下脸说难听话。可是余里正他们和你们家却是第一次合作,结果你们一开始就把人给坑得这么惨,你们难道不该给个说法?还有,这事你们可是说好了会做出成绩来的。结果闹成现在这样,你们也得给县太爷一个交代。” 只怕,他要的不是给县太爷的交代,而是想让他们主动站出来顶罪,也好让他逃出生天吧? 说起来文成也是可怜。前几天才刚因为银楼里摔残了人的事情在县太爷跟前丢了大脸,结果眼下这件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功绩也泡汤了,这不啻于又狠狠往他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这样的他,别说去县城见他的岳父大人了,他怕是在自己媳妇跟前都要抬不起头了!他的确有理由恼羞成怒。 舒春兰浅浅一笑。“要交代是吗?好啊,我们给。” 她就转身回去房里拿出来一包银子放到余里正吴掌柜跟前。“这里有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还有一些碎散银子,加起来应该有一百多两,应该能暂时应应急了。要是还有缺的,回头我们从龙门镇那边拿到钱再给你。” 说罢,她就又看向文成。“至于县太爷那边,我们也会去向他解释,我们会把责任都揽到我们自己身上,确定不会让县太爷怪罪你。” 文成又嘴角抽抽。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话里有话? 只是她说的的确就是自己想要的,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勉为其难将头一点:“你最好说话算话。” 而后他回头看向余里正吴掌柜两个人。“你们还不拿了钱回去堵窟窿?铺子里肯定已经乱套了吧?” 其实还没有,毕竟消息现在最多传到了县城,还没到镇上来哩!吴掌柜心里悄悄的说。 只不过乱套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他们的确是该赶紧回去安排一下,尽量把损失给降到最低。 至于眼前的这一包钱嘛……他们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拿。 舒春兰就淡笑。“你们放心的拿走吧!咱们初次合作,结果你们还没挣到钱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么这次的责任的确可以说是在我们,所以损失我们负责,我们认。不管这件事最终如何收场,我们都不会怪你们,你们只管放心。” 这上百两的损失着实不小,就算是余里正和吴掌柜两个人也有点扛不住。所以他们想了想,还是把钱给抱上了。 “郑老板,郑娘子,这钱只是我们暂时拿去堵窟窿的。等回头钱收回来了,我们就还给你!”吴掌柜信誓旦旦的留下这句话,才终于抱着钱跟在文成身后走了。 舒春兰只是抿抿唇,连表情都懒得做一个。 章掌柜他们却没有走。 等到外人都走光了,章掌柜才又开口:“其实你们不必如此。做生意本来就有赔有赚,要是只赚不赔,那还不谁都去做生意了?” “道理谁不懂哩?可他们就要装疯卖傻,我们又能怎么办?”舒春兰指指头顶上,“好歹县太爷还在县城里看着哩!” 哎,有个县太爷给文成他们撑腰,他们夫妻俩的确是怎么都不好办。 章掌柜长叹口气。“算了,他们爱折腾就折腾去吧,回头有的他们后悔的!不过龙门镇那边你们不用担心,不管最终怎么样,这点亏损我们也都承担得起。” “那是。”佟掌柜也赶忙点头,“只不过,咱们也不能任由这件事这么发展下去,得赶紧想想办法应对才行啊!” “这个还真没法子应对。”舒春兰无奈一笑。 两位老人家都愣住了。“真没法子?” “真没有。”舒春兰摇头,“邹家的势力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们三家加在一起也斗不过啊!他们也分明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间下手。所以现在,我们除了睁大眼看着他们为所欲为,真没有别的能做的。” “可是,难道就任由他们这么逍遥下去?”佟掌柜很不乐意。 “没办法,他们就是有权有钱,完全可以逍遥啊!”舒春兰摊手。 “但是,他们也会付出代价。”这时候,郑宏突然在一旁吐出一句话。 几个人立马齐刷刷转头看过去。 舒春兰也是一愣。“你说的什么代价?” “他们太着急了。”郑宏沉着脸低声说道,“他们这一套东西,只学到了我的型,却没学到我的神。所以,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舒春兰心里猛一阵激动。她赶紧抓住他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赶紧和我说清楚!” “是啊郑老板,到底怎么个撑不了多久法,你说清楚啊!”章掌柜佟掌柜也异口同声的催促。 郑宏也就娓娓道来:“这一套剪刀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描型,再打磨刀口,这又是半个月。再加上其他那些细碎的活计,一共用了至少两个月才出来第一套。其他几套虽然用时短得多,但一套至少也要三天。你们觉得,就以他们这个产出量,他们能做到吗?” 绝对不能。 舒春兰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摇头。 邹家的套路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家里头工匠的手艺倒是不错,但都忙着投机取巧,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好好干活上。尤其他们才刚拿到胡大牛的草图就开始着手去做,那和照猫画虎没区别。内核他们都没摸清楚,就稀里糊涂的去做了,那就只能把表面给做得漂亮点好吸引旁人的目光。 邹家的东西,现在也就剩下一个靠漂亮来吸引人了。 “再说了……”顿一顿,郑宏又吐出一句,“我也没说我做不出来比他们更漂亮的。” 这个……这个家伙! 听到这话,舒春兰心里一喜,嘴角不由自主的朝上扬起。 章掌柜和佟掌柜则是哈哈大笑。 “郑兄弟,你可真是……”心情太过激动,他们笑完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舒春兰也不悦瞪了郑宏一眼。“这个你都没和我说过!” “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郑宏挠挠头,有些羞涩的低声说道。 好吧,这的确是个惊喜,而且很像他的作风。 哎,这个男人啊! 看着他这么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舒春兰又哪里还生得下去气?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这个人只有心里有数,才会说出肯定的话。这样说的话,你是真能做出更好的东西,这就是给我最好的安抚了。” “的确。就冲着郑兄弟你这句话,咱们现在就有足够的资本和姓邹的对着干了!”章掌柜连忙点头。 “不,不是现在。”郑宏却又摇头。 章掌柜一愣。“不是吗?” “当然不是。”舒春兰连忙开口,“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和他们硬碰硬,那不是找死吗?又费钱又费力,最终还不一定能讨到好,太不划算了。这一手咱们得先留着,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上,那才是最好的。” 姓邹的现在风头正盛呢!而且看他们的架势,分明就是冲着压到自己来的。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们居然不动?他还想说,现在已经是很关键的时候了哩!佟掌柜有些着急。 可他心里也明白,舒春兰夫妻俩从来不会信口雌黄。所以,既然他们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们心里早已经掐好时间了。 所以尽管再着急,他也只能耐着性子问:“什么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这个呀,应该快了。”舒春兰又微微一笑,脸上已然绽放出一抹绚烂的光芒。 终于,他们要和姓邹的面对面的来一场了呢! 她等这一天都已经好久了! 第145章 偷听 “至于龙门镇上的铺子,你们只管继续开就行了。还有和莫公子之前说好的在县城里开的铺子……我们本来就已经决定答应他了。现在既然来了个现成的机会,那更好!章掌柜你就帮我们带个话,告诉莫公子让他继续准备吧!”舒春兰又笑眯眯的说道。 “好嘞,我们知道了!”章掌柜和佟掌柜连忙点头,两个人才放心的离开了。 不过,前脚他们离开,后脚舒春兰看看还呆呆站在外头院子里的李三,她又不禁长叹口气。 “本来还以为好容易两个徒弟的手艺都已经慢慢好起来了,你也能松口气。结果谁知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件事!眼下,你们可要更忙了。” “没事。”郑宏淡声说着,他就叫了院子里的李三一声。顺便,他还对杜逸招招手,“你也过来。” 李三和杜逸连忙双双过来了。 郑宏先看向李三。“胡大牛走了,现在我手下的弟子就只有你一个。如今你已经学到了我的五成,只要再稍稍努力就能到启程。那么之后供给龙门镇那边的普通铁器全都要交给你一个人打造,你扛得起来吗?” 李三才刚经历了被胡大牛诬陷的事情,都还没缓过劲来哩,没想到郑宏一转眼就扔了个这么大的担子在他肩上! 他顿觉两边肩膀都沉甸甸的,过度的重量压得他几乎站不稳脚跟。 可是,在重压之下,他却又察觉到一股兴奋感在心头雀跃、冲撞。 他连忙点头。“我扛得动!师父您就放心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郑宏颔首,他再看向杜逸。“今天开始,你也跟着我学打铁。” 杜逸眼睛一亮。他赶紧在郑宏跟前跪下:“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郑宏颔首,亲手扶着他起来。“以后,这个师门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咱们必须精诚团结,绝对不能再出今天这样的事。不然……胡大牛的下场你们也都看到了。” 他的语气平淡如常,可李三和杜逸却都吓得肩膀一缩。 两个人赶紧点头。“师父请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出卖你们的!” “现在我先相信你们。”郑宏点头,就转身慢慢的走进了打铁房。 杜逸见状,他赶紧抬脚就跟上。可走上几步,他回头一看,发现李三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他连忙就过来拉上他:“师兄,咱们快走啊!没看到师父都已经先走了?” 谁知道,李三却脸一沉,狠狠把手一甩。“就你这个小不点,能在师父手下磨多久还是一回事哩!现在你还是先别叫我师兄的好,省得到头来还要改口。” 说完,眼看杜逸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才得意的昂起头,大步流星的走了。 杜逸盯着他高大的身影咬咬唇,才低声说道:“总有一天,我肯定会比你长得更高更壮、打铁的技艺也会超过你!你就等着吧!” 然后,他才蹬蹬蹬一路小跑着追了过去。 却说章掌柜两个人回到龙门镇后,章掌柜却并没有直接回去醉仙楼,而是和佟掌柜分道扬镳之后就转身去了镇子东边。 镇上的大宅子不多,莫家在这里就盖了一座。 当章掌柜进来的时候,莫文华正在低头看账本。 章掌柜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他把账本看完了才主动走上前:“小公子,属下回来了。” “嗯。说吧!”莫文华点点头,又端起手边一盏茶慢条斯理的品了起来。 章掌柜老实交代:“您猜得一点都没错,他们果然还留了后手。” 然后,他就将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他再冲莫文华竖起大拇指:“小公子您真厉害,把他们的反应全都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其实并不是我厉害,而是那对夫妻太厉害了。”莫文华慢悠悠道,“既然已经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又知道远处还有个邹家在虎视眈眈,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现在,他们的表现也只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这个不算什么。” “可是出了这事,天门镇那边的人都快疯了。生怕和他们做的第一庄生意就黄了,还特地找上门去要说法,先把要赔的钱拿到手了才肯走。可小公子你却提都没有提上一句,还一如既往的叫人准备县城里的铺子。您的这份定力和魄力,那也是多少商场上的老手都没法比的!就连我,一开始得知消息的时候也吓得不行哩!”章掌柜乐呵呵的说道。 莫文华只是扯扯嘴角。“那么现在,有他们的话,咱们都能放心了。” “可不是吗?彻底的放心了!”章掌柜忙不迭点头。 莫文华又淡淡一笑,看向窗外的双眼又慢慢眯成一条细细的线。 “这对夫妻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你说,他们到底还会有多少惊喜留着给我们呢?” “应该还有很多吧!”章掌柜想也不想就说道。 “应该是。”莫文华颔首,“那咱们就安安稳稳的等着吧!我倒要看看,这次邹家在他们手上又能栽多大一个跟头!” ———— 得知了邹家做过的事情后,郑宏一家却依然仿佛没事人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山上的日子宁静如初,就连一口气损失了一百多两银子也没让他们多眨一下眼皮。 可是,山下的文成却都快急疯了! “怎么办?邹家做的指甲剪,现在都已经下到下头县城里来了,就连镇上的人都知道了!之前在咱们铺子里买了东西的人大都跑来退货,闹着要去买邹家的东西哩!”文耀去镇上喝花酒的时候听说了消息,他连忙回来对儿子大喊大叫。 在他看来,郑宏和吴掌柜他们合作的铺子既然赚到的钱要分给他们家三成,那就是他们家的,他一口一个咱们铺子叫得顺口得很。 文成闻言没好气的呵斥。“你叫什么叫?你以为你叫上两嗓子,这股风气就能刹住了吗?” 文耀被骂得一愣。 不过这些日子,他隔段时间就会被儿子说上一句,时间长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谁让儿子是举人老爷哩?现在他的身份比自己高、见过的世面也比自己多多了,所以虽然心里还有一些不爽利,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这个关系到咱们的钱……”他瞧瞧儿子的脸色,小声提醒他。 “这个我知道。”文成冷冷把头一点。 “那,你想到解决办法了没有?” “没有。” “啊?”文耀立马惊呼,“那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不是有舒春兰在吗?”文成声音依然冷冷的,“那个女人那么狡猾,她不可能想不出应对的方法。” “那要是她想不出来哩?她也就只是一个女人……” 文耀的低声嘟囔没有说完,就被文成生冷的打断了:“她不会想不出来的。她是舒春兰,她肯定想得出来!” 文耀又被他堵得不行。 “话说回来,那丫头是挺聪明的。”他连忙转换话题,“只可惜,现在她不是咱们家人了啊!我在想,一开始咱们那么对她是不是太过了点?要是换个法子,不管怎么样先把她给留下来,说不定现在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你还好意思说!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别乱来,做做样子就行了,结果你呢?事情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你!”想起当初那件事、想起舒春兰的离开乃至于投入了郑宏的怀抱,文成还一肚子的气。 文耀也被儿子骂得狗血淋头。 “这个……我也没想到啊!谁知道这丫头性子这么烈,我都把她灌得烂醉了,她竟然还能爬起来反抗?而且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明知道自己力气上斗不过我,居然就抓着我的脖子咬!我脖子上差点都被她给撕下来一块肉!我当时也是气急了,就想弄死她,才会对村里人那么说。我……哎,其实我也后悔了。那丫头那么聪明,要是继续留她在身边,咱们不知道要省多少事哩!宋氏和她比起来差远了!” “原来你也知道宋氏比不上她?”文成冷哼。 父子俩关起门来肆无忌惮的说话,却没想到此时在窗外,一个人正站在艳阳下瑟瑟发抖。 宋氏本来是听说了县城那边的消息,打算过来跟文成说一声的。结果没想到文耀捷足先登,而且还大声嚷嚷起来。 生怕贸贸然闯进去会让丈夫或者公公觉得丢脸,她选择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们说完了自己再进去。结果,就让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原来……原来,当年的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舒春兰真的是无辜的,狠心造孽的是她一心依赖的夫君和一直认真敬爱的公公,他们甚至还想出了用那么下作的法子来对付那个柔弱女子。 而且,最让她意想不到的,还是这两个人对她的评价—— 她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在他们眼里就只落下了一个不如舒春兰的结论?而且还是‘差得远’! 宋氏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身形摇晃几下,突然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她赶紧转过一阵狂奔,然后抱着一棵树大吐特吐。 身边的丫鬟都被她剧烈的反应给吓到了。 好容易宋氏吐完,丫鬟赶紧扶上她。“夫人,您吐得这么厉害,奴婢还是去跟老爷说一声,让他去请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宋氏摇头,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这个丫头,“你给我记住,刚才的那些话我们谁都没有听到,我也一直在这里散步,没有往老爷的书房里去,知道了没有?” “是是是,奴婢记住了!”丫鬟被她冷厉的眼神吓得后背上直发凉,赶紧就点头应是。 宋氏这才慢慢站起身。“好了,回房吧,我累了。” 都不用丫鬟扶着,她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去。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无比萧索凄凉。 第146章 找事 邹家打造的那一套漂亮的指甲剪终究还是风靡了整个安东省。东山县、乃至东山县下头的龙门镇天门镇自然也被波及到了。 甚至,邹家很快就又拿出了比郑记精铁铺里更漂亮的锅子和刀子,这自然又给了舒春兰他们狠狠一击。 一时间,大家都忙着去买邹家打造出来的东西,根本都懒得往郑记铁铺里走一走。没办法,谁叫他们的东西没邹家的好看哩?偏偏两样东西价钱还都一模一样。人都是爱美的,那么大家伙自然会偏向于价廉物美的商品。 当初郑宏拿来打败其他铁匠的手段,现在反被别人拿来用在了自己身上,这也算是天道好轮回吧! 因为这个缘故,不管天门镇还是龙门镇上的郑氏精铁铺的生意一落千丈,一个月都卖不出几件东西。倒是粗铁铺子那边还好,那些用过郑宏打造的铁器的人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现在都已经认定他了。 但是很快,莫文华又让人传来消息——“邹家打算来龙门镇和天门镇上分别开一家铁器铺子了!而且还是精铁物件粗铁物件一起卖哟!” 邹家这一招落井下石干得真好。 趁着指甲剪套装打出的名号,迅速来东山县落地生根,开出铺子。然后,再利用指甲剪的名声带着把其他东西给卖出去,一点一点挤占原本属于郑宏的生存空间。 然而邹家可不像郑宏那么好性子。郑宏还会想出来一条后路给其他铁匠,邹家却只想一举将他赶尽杀绝! 得知消息后,余里正和吴掌柜又找上门来几趟,一次比一次更着急。但郑宏的反应一直淡淡的,甚至连话都懒得和他们说。 舒春兰更绝。等到这些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她干脆连门都没开,直接把他们给拦在外头了。 “反正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大家就都这么凑合着混吧!要是邹家的铺子真开起来了,大不了你们的铺子关门大吉。中间损失多少钱,我们接着补!”她潇洒的扔出这句话,又成功将这两个人堵得哑口无言。 两个人进不去郑家门,只能灰头土脸的去找文成。 谁料到,文成的态度也凉冰冰的。“就这么点小事,你们来来回回的折腾,累不累?” “文举人,我们也不想这么折腾啊!可你也看到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再不着急可就来不及了!要不然……您去找您的岳父、咱们的县太爷商量一下,让他给帮忙出出主意?”余里正苦着脸提议。 这新开的两个铺子他也投了不少钱,本来还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捞上一笔哩!结果没想到,本钱都还没捞出来,就遇到了这事。 而且邹家的势力他是知道的,再眼睁睁看着邹家这么大张旗鼓的闹起来,他更被吓得心肝儿都在颤。 现如今,他唯一想到的能站出来和邹家一决高下的就只有县太爷了。 文成闻言却是一声冷哼:“事情都还没到最后,你就急着认输了?” “是还没到最后没错,可最终结局怎么样,明眼人不都能看到了吗?”吴掌柜也小声咕哝。 “这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真正的结局是什么,只有等到结局的时候才能知道。”文成冷声说道,“你们俩现在也别在外头瞎跑了。既然铺子开起来了,那就好好经营下去。只要一天不倒,你们就得好好守着!” “都已经这样了,还守着有什么用啊!”吴掌柜又嘀咕了一句。 文成就当没听见,径自转身走人。 “文举人!文举人!” 吴掌柜连叫了好几声,也没换来他的一个回头,他顿时又泄气的垮下肩膀。 余里正见状,他也不禁咋舌。“这个人脾气可真够大哩!反正不管最后怎么样,他都没有一点损失,他当然不着急了。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态度也高高在上了点!” “没办法,谁叫他是举人哩?”吴掌柜无力摇头,“算了,走吧!人家举人老爷都已经把话放出来了,咱们还能有什么可说的?老老实实回去开店吧,反正派一个伙计在那守着就行了。什么时候邹家的铺子正式开起来了,什么时候咱们就能关门大吉。反正也没几天了,先熬着吧!” 然后他就转身叹着气走了。 余里正皱皱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也跟着走了。 别人的心急如焚,舒春兰他们并没有在意。自打胡老三走后,郑宏更抓紧一切机会调教两个徒弟。李三在他的严格要求下,打铁的技艺突飞猛进。再过上一个月,他打出来的东西质量就已经赶上了郑宏的六七成,终于可以拿出去在铺子里卖了。当然,仅限于那些简单的铁器。 杜逸别看年纪小、身子骨瘦弱,可他性子倔强得很。现在他真正拜了郑宏做师父,也就更积极的每天跟着他出门训练、进打铁房打铁。而且之前打杂的活计他也没有忘记,依然坚持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做。 一个月下来,他也已经勉强能抡起打铁房里最小的那把铁锤了。 这个时候,舒春兰他们在山下的房子终于盖好了。 房子盖好、新打好的家具全都搬进去放好,他们就摆了几桌流水席,请村里人过来凑热闹。 村里人对邹家的所作所为并不大清楚,他们只知道郑宏一家子这两年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就连县太爷和知府老爷都对他赞不绝口! 现在他们又光明正大的在文家旁边盖了新房子,而且文成连同族长一家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甚至在摆酒席的时候,老族长还乐呵呵的亲自出席了,文成也叫人送来了礼物。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过去了吗? 既然这样,那大家当然也就放心大胆的凑了这个热闹。 正当一盘盘热菜新鲜出锅,被送到酒席上、乡亲们对着满满一大碗的肉两眼放光的时候,突然一个面生的男人来到了正家门口。 “请问郑老板在吗?”这个人倒是很客气,过来后先对酒席上的客人们拱手,毕恭毕敬的问道。 “在在在!”乡亲们被人这么恭维,顿时整个人都飘了。他们纷纷点头,就赶紧指了指那边郑宏所在的位置。 乔迁新居这么大的喜事,就算郑宏这个不爱和人交际的人也被舒春兰给拉过来装装样子。不过,在舒春兰前前后后的招呼客人的时候,他却只抱着晓丫头,父女俩躲在角落里偷吃东西。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连忙回过头去。当见到出现在眼前的那张面孔的时候,他脸色一沉:“是你。” 舒春兰听说来了客人,而且还是外乡人?她顿时心一沉,也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赶了过来。 当她走过来的时候,正见到那个人对郑宏微笑:“是啊,好久不见,郑老板别来无恙啊!” “你们来干什么的?”郑宏冷声问。 “听说郑老板您打铁赚了大钱,如今乔迁新居,我们小公子也很为您高兴,所以特地让我们准备了一份厚礼给您送过来。当然,我们也顺便带了一份请柬给您。这个月十八就是我们邹记铁器铺子在龙门镇以及天门镇上开业的日子,郑老板您到时候可务必要赏脸光临啊!”这个人笑呵呵说着话,双手送上一张大红的请帖。 郑宏冷着脸接过来,那人又对身后的人使眼色,立马一个小匣子又被送到他收拾。他亲手打开盖子:“我们小公子平时有搜集精铁的爱好,听说郑老板你也是?所以这次听说你们乔迁之喜,小公子也不知道送你们什么才好。思来想去,他就挑了这个,还请郑老板笑纳。” 匣子打开的瞬间,郑宏就目光一热。竟然都没有推拒一下,他就上前将这个匣子给接在了手里。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顿时心口一紧——看来,这一块精铁质量很是不错哩!这才第一眼,这家伙的魂就都已经被勾走了! 看到郑宏的反应,来人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得意。 “东西送到,那我们就先走了。这个月十八,我家小公子在龙门镇上恭候郑老板您的大驾!”他再拱拱手,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对于他的离开,郑宏没有一点反应。直到现在,他的双眼还直勾勾的盯着怀里的这块精铁。 舒春兰眉头微皱。 “这个很好吗?”她小声问。 郑宏立马抬起头,双眼闪闪发亮。“很好!这块石头叫玄铁石,是打造兵器的绝佳材料。而且战场之上,只有校尉级别之上的人才用得起这样的好东西!这么一块东西,可谓是千金难得。而且就算得到了,也必须——呜!” 他还想接着说,没想到舒春兰却猛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都是自己人,你瞎吹些什么牛?赶紧把这东西收起来,再给我出来招呼客人!”舒春兰没好气的呵斥,一把把他往后一推。 郑宏立马又跟做错事了的孩子似的,被她给训得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 “好,知道了。” 他闷声点头,果然乖乖的抱着匣子转身走了。 第147章 泄愤 酒席上的人看到他这么窝囊的样子,都哄堂大笑。 有人指着郑宏叫:“宏小子,你也太没出息了!这世上有你这么怕媳妇的吗?亏得你还长得这么高壮哩!” 不过,更多的还是指责舒春兰的。 “你这小媳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自己男人,你这是一点脸面都没给他留啊!你这么做不对,做媳妇的还是得温柔点,以夫为天才行。” “我乐意,我就是不温柔,有问题吗?”舒春兰却冷冷一笑,“再说了,这事我男人也同意啊!你说是不是,晓丫头她爹?” 听到声音的郑宏连忙回头。 “是!”一声铿锵有力的应答,完全没有被媳妇抓在手心里操控的耻辱感。 见状,大家又笑了起来。 本来他们刚才这么说也只是故意调侃一下这对夫妻,毕竟谁还不知道郑宏家里谁做主?现在看到他们当众表态,大家也都见怪不怪,都傻呵呵的乐得不行。 倒是在旁边帮他们招呼客人的六婶却已经发现不对了。 眼看郑宏走了,她就悄悄走过来:“春兰,刚才那个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他们就是省城邹家的人。”舒春兰淡声回答。 “邹家?”六婶立马倒抽一口凉气,“就是那个邹家?” “是。”舒春兰点头。 “都把你给害得这么惨了,他还敢找过来?”六婶气得捋袖子,“一开始你怎么没跟我说?早知道他们是谁,我刚才就过来帮你教训他了!” 舒春兰因为邹家小公子的坑害早产又难产的时候,六婶早就知道了,她也是亲眼看到舒春兰当初是多么的受罪,然后一点点熬过来的。她心里对舒春兰心疼得不得了,也不知道骂了邹家人多少句了。 那么现在知道姓邹的找上门来,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活撕了他! 舒春兰赶紧拉上她的手。“好了,您就消消气吧!当时您真要动手,那才真是顺了他们的意了。我们家大喜的日子,他们巴巴的跑过来,又是送礼又是送请帖的,不就是想恶心我们吗?再加上之前的事情……新仇旧恨添在一起,要是普通人真会动手。可如果动手了,那我们就落了下乘了。一方面,这大喜的日子就被破坏了;另一方面,我们先动的手,就有了让姓邹的病诟的理由。不管一开始是谁的错,别人只会谴责先动手的。他们就是抓准了这一点,才故意这个时候跑过来的!” 听她将其中的关键都给缕清楚,六婶才终于没那么激动了。可她依然气愤得很:“这群人真贱!今天算是他们运气好,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舒春兰却轻轻一笑。“这可说不定。” 六婶眨眨眼,可舒春兰已经把她往前推了一把。“又来人了,六婶您快帮我接待一下吧!” “哦,好!”六婶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过来的客人身上,赶紧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此时,送了请帖的人已经骑着骡子走在了回镇上的路上。 一边走着,他一边冷笑:“看来公子还是太高看他们了。明明这对夫妻都怂得很,我说了那么多他们都不敢反驳一句。尤其那个傻铁匠……呵呵,他还真是傻得很呢!就那么一小块精铁,瞧瞧他的魂就都被勾走了!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小公子想弄死他们,根本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说着话,他又往骡子屁股上狠狠抽了几下。“快走快走!小公子还在客栈里等着我呢!” 骡子吃痛,赶紧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结果还没跑出去几步远,它突然前面的蹄子一歪,连带的整个身体都往旁边歪了过去。 坐在骡子背上的人一个不查,就被从骡子身上甩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砰地一声响,整个地面都随着他的落地抖了一抖。 这个人被摔得头晕目眩,脑子里一片空白。 晕晕乎乎的,他正要爬起来,却听咻的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飞过来一块小石子,硬生生撞在他太阳穴上,他就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而就在他昏迷过去的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的树丛里走了出来。 看他异常挺拔健壮的身躯、还有周身萦绕着的一阵冷意,如果坡子村里的人在这里的话,他会立马认出来——这不就是郑宏吗? 只不过,人前老实憨厚的男人,现在却满脸冰霜,就连眼底也凝着一抹冷意。 他丢开手里的石子,大步来到这个人跟前。然后,他从腰迹摸出那把只有巴掌大的匕首,开始一下一下的在这个人脸上写字。 这件事他做得无比认真,每一笔都写得苍劲有力。好容易写完了,他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再回头将骡子身上的缰绳给割开,骡子就撒开蹄子欢快的朝远方跑走了。 郑宏再回头看看这个依然昏迷不醒的人,就收起匕首,再次踏入树林里,身影迅速被浓密的树枝所遮掩住。 等他再回到村里的时候,却见舒春兰已经坐在房里等着他了。 见他从外头进来,她笑着问:“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郑宏点头,他大步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舒春兰就又将那个匣子捧了起来。“这里头装着的果真是好东西?” “是。这样的精铁十分少见,就这么一块从产地买都要至少十两银子。就更别提经过几道转手之后的价钱。再加上加工、打磨,打成铁器的话,价钱少说也得五十两起步。”郑宏一本正经的回答。 “居然这么贵?”舒春兰都震惊了。 之前看他每次花好几两银子买一块铁,她都已经够肉疼了。却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比那些铁还要贵上好几倍的东西! “因为它的纯度高,杂质少。这样的东西难得,自然价钱也就贵了。”郑宏慢声说着,他突然又眼前一亮,“不过,这一小块铁也干不了什么,我再给你和晓丫头一人打一把匕首吧!” 我的天! 舒春兰无力扶额。 除了给她们打东西,他是不是就想不出别的主意了? 可是这一次,郑宏却是分外笃定。“这块铁太好了,你们必须一人带上一把!” 舒春兰还能说什么? “那就随你吧!只不过……这个月十八,咱们要往镇上去一趟吗?” 郑宏眼中的点点星光就是一暗。 “既然都送请帖来了,我们要是不去,那不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怕了吗?”他声音又一沉。 “所以,你决定去?”舒春兰心里已经明白了。 “当然要去。顺便,我也想看看,他们能把我的东西给模仿到什么地步。”郑宏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这说话的语气……杀气十足啊! 舒春兰这么大胆的一个人,听到这话都不禁一个哆嗦。 “好吧,那就去吧!”她点点头。 看来,到时候是有好戏看了哩! 这边郑家的迁居喜酒热热闹闹的摆完了,那边一直到第三天,这个过来送请帖的人才哭喊着被人给抬到了邹小公子邹青玉面前。 而当看到这个的模样的时候,邹青玉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没捧住。 “你是邹五?”好一会,他才试探的问了句。 “小公子,小的就是邹五啊!”邹五立马大哭起来。 可眼泪刚流出来,就透过脸上缠着的布浸到了伤口里,他疼得一颤,立马都不敢掉眼泪了。 此时,一个小厮连忙凑到邹青玉耳边,悄悄对他耳语了几句。 邹青玉脸一沉。“还有这等事?他脸上都刻的什么字?” “就这几个!”小厮赶紧将一张纸递到他跟前。 邹青玉定睛一看,只见纸上用鲜血写着八个大字——本月十八,不见不散。 这八个字只是大夫给邹五清理伤口的时候随便记下来的,可当这八个字入眼,邹青玉就觉得胸口一紧,仿佛一个巨大的拳头狠狠砸了过来,打得他胸闷气短,刹那间只觉得血色铺天盖地而来,糊了他满脸,他差点都呼吸不过来。 他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 “小公子?小公子?” 耳边传来小厮的低喊,邹青玉慢慢回神,才发现他居然被吓得走神了! 连忙深吸口气,他清清嗓子:“什么事?” “小公子,邹五的脸被伤成这样,大夫说就算愈合了,可因为伤口太深,以后也肯定会留下痕迹呢!” 邹青玉就眉头一皱。 邹五一听这话,他赶紧大喊:“小公子您放心,我没事!就一点皮外伤,不要紧的,我以前受过的伤多了去了,现在不也没事吗?您别听他邹六胡说八道,我肯定能好!以后也肯定能为您做事……不,现在我就能,我一直都能啊!这些年公子您交给我的事,我不也都全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吗?您一定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邹青玉含笑点头,“只不过邹六说得没错,你现在伤成这样,一时半会是不能出去办事了。所以现在,你手里的那些东西就暂且交给他吧!等什么时候你好了,什么时候你再把事情接过去不迟。” “小公子!”邹五不可置信的低呼。 邹青玉却已经站起身。“你这次受伤不轻,就别再多说话了。赶紧移交了东西,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多说了。” 然后竟是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就径自别过头走了。 “小公子!小公子!” 邹五还在不死心的低喊,但邹六却已经得意洋洋的走过来。“五哥,你就别垂死挣扎了,赶紧把令牌交出来吧!现在小公子已经不要你了,你就安心回去养病去吧!” 末了,他又天上一句——“丑八怪。” 邹五猛地肩膀一垮,整个人都彻底瘫了。 邹青玉手下一员大将,就这样废了。 第148章 迎战 转眼,时间就到了十八这天。 其实舒春兰和郑宏十七就赶到龙门镇了。 郑宏还特地把晓丫头给一起带上了。 对于这件事,舒春兰一开始是想反对的。可是这个男人却义正辞严的说道:“晓丫头大了,外头的那些明争暗斗她迟早是要知道的。那么还不如趁着她年纪小、咱们也有能力护着她的时候,让她先好好见识见识。这样,等她长大了,再遇上任何事情都知道怎么应对,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他说得太有道理了,舒春兰根本无法反驳。 于是,她就只好同意了。 对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来访,章掌柜和佟掌柜都很有些惊诧。 “你们还真打算过去?其实邹家也给我们发请帖了,可我们都觉得他们肯定又私底下再谋划着什么,就不打算配合他们折腾了。”章掌柜低声说道。 “当然要去了。”舒春兰却冷冷一笑,“都说同行是冤家。可是,既然他们都已经先主动对咱们示好了,那咱们不表示表示,不显得咱们太小气了?再说了……” 她顿一顿,眼角眉梢就浮现出一抹狡黠。“说不定到时候又会有好戏看哩!” 章掌柜两个人对她的这副表情实在是太熟悉了。一看她如此,两个人就都面露希冀。 “这么说,郑娘子你又已经有主意了?” “哪有。我们是真的只打算过去凑个热闹的。”舒春兰连忙摇头。 才怪。 她的本事他们还不知道吗?只要她决心要找事,那就没有找不出来的! 章掌柜两个人顿时心里一阵激动。 “好!既然你们决定去了,那咱们是一起的,我当然也要去。不管明天发生什么,咱们都一起去闯一闯!”佟掌柜赶紧大喊。 “还有我!我也是!”章掌柜也忙说。 舒春兰就点头。“那明天咱们就一起过去好了。” “好说好说。”两位老爷子都忙不迭点头,然后就又使出浑身解数想请他们去自家过夜。 舒春兰想了想。“邹家的铺子这次就开在郑记铁器铺附近,那我们还是去同福居好了。小丫头爱睡懒觉,明天也好让她多睡一会。” “没错,晓丫头还小,是该多睡会!”佟掌柜赶紧点头,满脸的得意洋洋看得章掌柜心里很是不爽。 但佟掌柜可不管他爽不爽,反正他心里很爽就是了! 不过,眼看他欢欢喜喜的领着舒春兰一家走了,章掌柜就连忙转身回去柜台上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写完了,把墨迹吹干,他就赶紧把信装起来交给小厮:“快!把这封信送去县城,给小公子,请他务必明天过来龙门镇一趟。明天这里绝对有大热闹可看!” “好嘞!”小厮赶紧捧着信就跑了出去。 一夜无话。 舒春兰一家在龙门镇也住过好几次了,所以这一晚他们睡得还算安稳。 一早起来,和佟掌柜一起用了早膳,然后章掌柜就和莫文华两个人一道过来了。 “郑老板,不知道你们收拾好了没有?我们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和你们一道过去邹记铁铺道贺。”莫文华走进门来,就冲着他们拱手行礼。 乍然见到莫文华,舒春兰和郑宏还好,佟掌柜却立马瞪向章掌柜。“昨天我怎么没听你说你家少东家要过来?” “我们少东家的行踪,我没必须告诉你一个外人吧?”章掌柜冷哼。 “你!”佟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 莫文华则是呵呵一笑。“说来这也是我临时起意。想着邹家既然这么热心,愿意在下面镇上多开一家铺子好促使我们更用心的做生意,那我哪能不过去捧个场呢?更何况,邹家一直都是我们莫家奋斗的榜样。如今邹小公子难得莅临龙门镇一次,我当然要抓紧机会,好好和他切磋切磋。” 全都是鬼扯。 邹家虽然大宅在省城,可是他们的生意其实还是遍布下面每一个县的。所以,莫文华有的是机会和邹青玉接触——他们私底下接触肯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现在,他们还有什么可切磋的? 他就是过来看热闹的! 只不过,既然他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舒春兰也懒得戳穿他。反正,他们夫妻俩本来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是了。 于是,大家废话不多说,赶紧收拾一下,就浩浩荡荡的往邹记铁铺的新铺子方向去了。 邹家的确是有钱。他们选的新铺子虽然距离同福居名下的铁器铺子不太远,但是那铺子的地理位置和郑记铁器铺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铺子里的装饰更不用说,如此的富丽堂皇,就连最普通的镰刀锄头在黄花梨木的映衬下都显得闪闪发光。 邹青玉今天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袍子,头上簪着一支晶莹碧透的发簪,衬着满脸的笑容,显得如此意气风发。 当舒春兰一行人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和一群无论穿着打扮还是气度都十分不俗的人聚在一起说话。 这里的人舒春兰只认识一小半,那都是龙门镇上的乡绅。至于剩下的一大半,马上她也从邹青玉嘴里知道了。 “郑老板!郑娘子!”一看到他们出现,邹青玉就赶紧和那群人告了个罪,然后乐呵呵的迎了上来。 见到郑宏怀里抱着的晓丫头,他还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了过来。然后他才带着他们回到那边,将他们介绍给那群人,也一一把这些人的身份告知了他们。 舒春兰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邹青玉特地从县里请来的贵人们。 这些贵人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全都是看邹青玉的面子。至于郑宏这个才在县里小小出了一点风头的小铁匠,他们是不看在眼里的。 所以,尽管邹青玉热情洋溢的将郑宏夸了又夸,这些人的反应却淡淡的。 “原来是郑老板,久仰久仰。”他们最多不过敷衍的拱拱手,这么说上一句,然后就继续围着邹青玉说话,直接把郑宏给排除在外。 这正是邹青玉的目的所在——你一个铁匠,不过是运气好,攀上了县太爷,可你也别把自己给端得太高了!和我比,你还差得远呢! 奈何,他的计策对郑宏并没有多少作用。本来郑宏也不多爱和人打交道的人。既然他们不理会他,他也就不凑这个热闹,干脆抱牵着女儿的小手进店里去看里头早已经摆放好的器物。 邹青玉和贵人们说了一会话,回头看到正在铺子里慢慢穿行的郑宏,嘴角就翘起了一抹得意的冷笑。 很快,吉时到了,邹家的伙计们在店门口排成一排,一人手里提着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瞬息就把气氛给炒热了。震天的声响传遍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这对于向来缺少热闹看的镇上百姓来说当然又是一大稀奇事,所以很快老百姓们就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等到满满几大箱子的鞭炮全都放完,镇上有闲工夫的人大都已经被吸引过来了。 邹青玉立马抓紧机会说了几句漂亮话。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早是商场上的老手,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叫围观的百姓们听得心里舒服得很。 都还没买东西哩,可就冲着他这一番话,大家伙心里就已经对他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眼看着跟前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们都面露满意之色,邹青玉又笑呵呵的一挥手。“欢迎大家今天过来给我们铺子捧场。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决定——接下来的三个月,铺子里的所有铁器价钱都比市价低一文钱!” 这话一出,人群里就热闹了。 须知,对于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一文钱那也是钱啊!有这个钱,他们都能干多少事了! 所以邹青玉这话根本就是抓住了这些升斗小民喜好占便宜的心理,一下就把他们都给说动了。 说完了,他又状似无意的对郑宏这边瞥过来一眼,然后才慢悠悠的转回头去,满脸含笑的继续对下头的百姓们说道:“大家只管放心,我们邹家在铁器这一行都已经干了三十多年了,我们的铁器质量绝对有保证。这次之所以降价,也只是想让无论哪里的百姓们都能用上便宜好用的铁器。只要大家伙的日子越过越好,我们少赚点也没关系!” “邹公子你可是个大善人啊!”百姓们听到这些话,顿时更激动得不行。连就有人欢喜的鼓起掌来。 邹青玉越发的得意。等大家都挨个夸完了,他才举手示意所有人安静,然后又再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再一招手。“好了,我废话就不多说了。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就赶紧进我们的铺子来看看吧!要是有个一两样喜欢的带回去,那咱们就交了这个朋友了!” 一番话出口,又让围观的人都放声大笑。 随后,邹青玉就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些被他哄得满心欢喜的百姓们自然也卖了他这个面子,一股脑的往铺子里涌了进去。 等所有人都进去了,邹青玉才又走到郑宏身边:“郑老板,您既然来了,那就也请进去看看,指点指点吧!” “好。”郑宏当即点头。 邹青玉见状,他眼中又闪过一丝冷意。 第149章 质量很不好 郑宏向来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要指点,他二话不说转身又进了铺子。 舒春兰还有莫文华等人当然都是跟着他一起的。 这次在铺子里走上一圈,他们才发现这铺子里头除了装饰得富丽堂皇外,里头的东西也着实摆得整整齐齐——比他们那几个铺子摆放得考究多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当他们走进去大致浏览过一通后,舒春兰的心就重重往下一沉——现在这个铺子里摆出来的东西,全都是和他们的铺子里一模一样的! 当然,如果他们当中说出这话的话,邹青玉肯定不会认。因为这些东西乍一看去和他们的一样,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还是有些不同。可以说,这些都是在他们家东西的基础上稍稍改良了一下,至少是把外形给打造得更漂亮了。 这姓邹的向来就爱在这个上头玩花样! 回头看看章掌柜几个人的反应,他们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佟掌柜悄悄凑到郑宏身边:“郑老板你发现没有?这些东西……” “我看到了。”郑宏颔首,声音也低沉沉的。 佟掌柜见状,他也就不再多说了。 此时,邹青玉招待了一圈客人后,又慢慢悠悠的转了回来。 来到郑宏跟前,他还装模作样的冲他笑道:“郑老板,我看你刚才也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应该把这里的铁器都给看到了吧?你是内行,现在既然来了,如果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千万要给我指出来啊!” 放屁! 舒春兰听到这话只想朝他脸上狠狠唾上一口。 这个人玩的什么把戏,她再清楚不过了。 今天他们家开铺子的大喜日子,一般人都只会捡好话说,这是商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他现在这么问郑宏,语气是很谦卑、一副虚心讨教的意思,可实际上就是逼着郑宏亲口开夸哩! 而只要郑宏说上一句夸奖的话,回头他们就能给添油加醋的传得满县都知道。不管郑宏现在说的是什么,等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听到的版本只会是一个——见到邹家铺子里的东西,郑铁匠瞠目结舌,自愧不如! 她绝对相信,以姓邹的财力,还有他们这次如此大张旗鼓的在两个县一口气开出两个铺子来的魄力,就是打算一举把郑宏给踩死的! 他这个坑可是挖得不浅哩! 刹那间,舒春兰几个人都将目光转向了郑宏。 郑宏则是定定看着邹青玉:“不知道邹公子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噗! 听到这话,舒春兰立马破功。 邹青玉嘴角也不由的抽了抽,可是脸上却还不得不保持着微笑。 “当然是真话了。”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一个的字。 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可是他的心却已经悬到了嗓子眼。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傻铁匠,他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只怕要闹事! 果然。 马上,郑宏就说道:“不怎么样。” 邹青玉握紧拳头。“是吗?还请郑老板你详细说说,这个不怎么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这些东西都做得很一般,日常需求的话勉强能用上一用,可一旦需求高点就不行了。而且,就算是日常使用,最多半年就要回炉重造一遍,不然就会越用越钝。再过一个月,就根本不能用了。”既然他虚心求教,郑宏也不藏私,立马仔细的都给他说明白了。 邹青玉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是这样吗?”他声音一冷。 那些从省城县城赶来捧场的乡绅们听到这话,有一个就忍不住冷笑几声。“看这个铁匠的意思,他对这些东西都熟得很啊!那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些东西最多只能用半年?你是长了一双眼睛能看出这些东西半年后什么模样还是怎的?” “就是!”另一个人连忙附和,“这种信口开河的话谁不会说?反正现在他张张嘴皮子胡乱说一气,半年之后谁还记得是谁说过这个话?到时候要是这些东西都还好好的,邹记铁器的名声也已经坏了,他们找他算账也来不及了!” 说着,他还长长的叹了口气。“都说同行相妒,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才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等他们都说完了,邹青玉才装模作样的开口:“哎,杜老板、秦老板,你们别这么说。郑老板也是我的老熟人了,他的人品我相信。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有他的理由在,他不会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郑宏又沉声开口,“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当场展示给你们看。” 邹青玉又眉头一皱——他过来打圆场,可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个! 不过……这个傻铁匠应该也是感受到威胁了吧,所以打算放手一搏? 那好,既然他想要寻死,他当然要满足了。 现在他摆在这个铺子里的铁器可都是让家里的工匠精心打制的,他还特地买了郑宏打的回去比对过,确定自家的质量比起郑记的只能更好,才放心的让人摆出来。 所以,他根本不怕郑宏找事。他还生怕他不来呢! 因此,他故意装作迟疑了一会,然后才点头。“既然郑老板你这么说了,那就请吧!我也想看看,我家的铁器都有哪些毛病,回头我也好让他们改。” 郑宏竟然也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还认真的将头一点,就对佟掌柜和章掌柜同时说道:“你们派人去铺子里,将我打的铁器每一样都拿一件过来。” “每一样都拿?”章掌柜佟掌柜一听,两个人也惊呆了。 郑宏却定定将头一点。“是,每一样都要。” 看他这架势,还真打算和邹青玉大干一场? 之前他们都见过郑宏是怎么和人对着干的,所以现在一听这话,两位老掌柜都心中都一阵雀跃,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担忧——邹家这回绝对是有备而来!而且邹青玉既然都能摆出这么大的排场,那就说明他绝对是胜券在握的。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下,郑宏居然不依不饶的要和他对着干?而且,还是要把每一样铁器都和邹家的都比一遭! 除非他能保证他的铁器全都能把邹家的打倒,不然只要给姓邹的一点喘息的余地,他都会绝地反扑! 早在和邹家站在对立面后,他们就已经叫人去把邹家的底给好好挖了一遍。他们自然知道,邹家既然能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那么他们一家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多少次,他们也都处于无比艰难的境地,可都咬着牙一步一步熬了过来。有几次,还是绝地反扑,来了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 他们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叫上一声好! 结果现在,才小胜过几场的郑宏竟然要和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的邹家真刀真枪的干? “是。”郑宏定定点头。 他都已经当众把话给说明白了,章掌柜他们还能怎么办? 尤其此时,莫文华也来了一句:“既然郑老板都这么说了,你们就赶紧去把东西都请过来吧!正好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也叫咱们大家伙一起看个热闹。” 章掌柜顿时没了二话,赶紧亲自带着人去铺子里取东西了。 佟掌柜自然不甘示弱,他也去了。 佟掌柜名下的铁器铺子距离这里最近,所以他们的东西最先送过来。 因为是实用的铁器,所以郑宏在这些东西上头都没有添加多少虚头巴脑的东西。这么多家用铁器摆在跟前,全都灰扑扑沉甸甸的,齐刷刷散发出一股肃杀的氛围。 和郑宏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邹青玉此时也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见到这些东西,他又冲郑宏淡淡一笑。“郑老板,请吧!” 郑宏立马拿起一把菜刀,再抓起邹家铺子里的菜刀,直接双臂用力,让两把菜刀来了个对撞。 哐! 只听一阵几乎震破耳膜的巨响传来,在场所有人都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的捂住耳朵。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又察觉到眼前一阵火星四溅,刺眼的光芒让他们眼前一阵发话。原来,竟是两把菜刀互相撞击得太过猛烈,直接都撞出火化来了! “好强的臂力!”此次跟着邹青玉一起过来的一位打铁师傅见状,都不由惊呼出声。 邹青玉见状,他立马脸色一沉。 然后,又听—— 咔擦! 一声清脆的锐器断裂的声响传来。 邹青玉心里忽然大叫一声不好,赶紧定睛看去,就看到了让他浑身发寒的一幕—— 就是那把他认为质量远超邹家之前所有工匠打造出来、也自然能将郑宏打出来的东西狠狠踩在脚下的菜刀,现在在和郑宏的菜刀互相撞击过后,居然就断成了两截,前头一截直接落地了! 只留下和刀柄连接的地方还被郑宏握在手里,整齐的刀口在绚烂的日头下反射出一道道令人齿冷的寒光。 “不可能!”邹青玉瞪圆双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而郑宏则是把刀柄一扔,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们家的东西,质量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第150章 大丢脸面 邹青玉嘴皮子一阵哆嗦,他死死盯着郑宏:“这只是开始,算不得什么。” “的确,只是开始。” 郑宏点头,立马又分别拿上了两把镰刀——自然又是一把出产自郑宏的手,另一把是刚从邹家的铺子里拿出来的。 两把镰刀在他的主导下互相撞击,又是一声巨响乃至火花四溅之后,邹家的镰刀再次断裂了。 然后,又是斧头、铲子…… 等把所有的农具乃至家用的铁器全都比拼完,郑宏脚下已经堆了小山似的一堆断裂成两截的铁器。而这些铁器,上头无一例外都挂着邹家的标志! 至于打着郑宏烙印的,全都安安稳稳的躺在一旁的箩筐里,还任由小厮抬着去给围观的百姓们观察。 邹青玉现在面皮铁青,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了肉里他都不自知。 他目光盯着地上那一批铁器看上一眼,再看看被郑记铁铺那边被郑宏用过却最多刀口只有一点卷边的铁器,他的眼神变得幽深无比。 这一幕落在眼里,原本看中了铺子里这些铁器打造得漂亮、而且价钱也便宜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没错,他们是贪便宜。可是,他们贪的是物美价廉的货品,可不是这种随便撞撞就断成两截的东西! 反倒是郑宏手下打出来的东西,虽然是比邹家的贵了一文,可是在被这么撞过之后还完好无损,那就足以证明质量很可靠,这多出来的一文钱也完全值得! 于是乎,原本没在郑氏铁器铺里买过东西的人也都渐渐生出了想要买上一把的心思。 这些人的心思转变,邹青玉一行人当然都察觉得一清二楚。 邹青玉身边的打铁师傅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大喊:“不公平!两个铁器都是你拿在手里对着撞的,谁知道是每一次用的多大的力、又是撞得哪里?这一切都掌握在你手里,还不是你想让大家看到什么就能让大家看到什么?” 郑宏看了他一眼。 “那好,接下来你来。” 打铁师傅一怔,随即大喜。“我来就我来!” 正好这个时候,章掌柜也已经带着人带着更贵的锅子刀子等物过来了。 打铁师傅赶紧就一边抓了一把刀子,用力撞过去。 立马又是一声巨响,可是这声响却远不如刚才郑宏操作的时候响亮,也没有火花溅出来。 本来大家还都捂紧了耳朵,也眯缝起眼睛打算再看一场好戏的哩!结果没想到…… “切,原来这就是省城里来的大师傅啊?他就这点手艺?我看还不如咱们镇上的铁匠哩!” 乡下人口无遮拦,见状立马就有人大声说道。 马上又有人补充:“什么镇上的铁匠?人家郑老板明明是下头村子里的铁匠好吧?” 人群里顿时一阵哄笑。 打铁师傅一张老脸羞得通红,真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邹青玉,却见邹青玉已经捂着眼将头转到一边,一副不忍卒视的模样。他顿时心更凉得厉害。 偏偏这个时候,郑宏还主动来到他身边。“你刚才用的力道不对,应该是两边手腕发力,而且在两把刀子撞击到一起的刹那猛地把所有力气一起给灌注过去,这样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手把着手教了他半天,然后郑宏才退到一边。“你再试试。” 打铁师傅已经羞愤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他在邹家里头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人。邹家里上百号铁匠,他虽然不算名列前茅,但也能排的上前十。就算在邹家行走,邹家上下也都得尊称他一声师傅呢! 结果现在,他这个老师傅居然输给了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可刚才郑宏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他想不服气都不行。于是现在,他也只能咬咬牙,按照郑宏的说法,将两把刀再重重一撞。 哐! 果然,熟悉的声音传来,虽然依然没有郑宏撞击时候那么响亮,但好歹也不算差太多了。 而且火光四溅之中,耳边又传来咔擦一声,果然又有一样东西被过大的冲击力给撞断了。 打铁师傅赶紧低头,顿时脸上的喜悦又凝固了——依然是邹家的铁器,当着他的面断成了两截! “怎么可能?”他不信的摇头。 明明刚才,他故意用不常用的左手抓住了郑记的刀子,用力气最大的右手抓住了自家的刀子,而且还是用自家刀子的刀尾撞的郑记的刀尖。按照道理来说,郑记的刀子受到的冲击更大,只要两者质量差不多的话,那么受到损伤最大的就该是郑记的刀子才对。可为什么…… 现在只有一个答案。 可他死活不信,他赶紧又抓住两把刀试了一遍。 最终结果,依然是邹记的刀子断成两截。 他再试,再试,连试了五六把后,自己都试得浑身是汗,最后得出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难道说,还真是我们技不如人?”当最后一把刀子又在手头断裂,他眨眨眼,脱口而出这句话。 “不可能!”这件事,无论如何邹青玉是不愿意承认的。 明明他在这上头倾注了这么多的心血,方方面面都已经确保万无一失了,可为什么到头来却还是这么一个结局?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绞尽脑汁的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想得越多,他的身体抖索得越厉害,最后连两片唇瓣都无开始泛白发颤了。 郑宏见状,他才又冷冷开口:“如果邹公子你连自己人都不相信的话,那大可以随便从哪里找人来试。横竖这里剩下的东西还不少,咱们可以一个一个试过来。” “没错!剩下锅碗瓢盆还多着哩!只要邹公子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把店里剩下的都搬过来。再不然,就拿已经用过的再试一轮也行啊!”莫文华见状都忍不住了,当众挑衅起邹青玉来。 邹青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莫小公子还真是幽默。” 他没有当众应承莫文华的话,也就是认怂,不打算照办了。 而此时此刻,在见识了郑宏神乎其技的表演之后,围观的百姓里头也有人主动跳着叫着大喊:“我来我来!” 他要学会这门技艺,那等以后挑铁器的时候就知道怎么给自家选最好的了! 郑宏却只看着邹青玉。“邹公子,你先请。” 他这一招叫以牙还牙,把邹青玉刚才装模作样的表现还击给他。 邹青玉咬咬牙,他立马随便在人群里点了几个人。 这些人上来,又经郑宏点拨一下之后,就兴冲冲的玩起来。 然后,最终的事实证明…… “邹记的铁器的确是不如郑记啊!” 尽管被选中的人并非都是膀大腰圆的男人,所以现在两样东西撞在一起,并不一定会出现断裂的现象,但是撞击过后,邹记的东西也无一例外的都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有了这道裂痕,这东西就不能用了! 反观郑记的,那些东西最多有点小小的卷边,根本就不影响继续使用好吗? 于是,等到最后一样东西比完,当事人还没说话,围观的百姓们就已经私底下全都得出结论了。 将这一幕收入眼中,邹青玉现在的脸色已经都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 他猛地一下回转头,又死死盯住了郑宏。“你到底在这里头耍了什么把戏?” 郑宏抿唇不语。 舒春兰则是冷笑。“怎么,邹公子这是输不起啊?刚才不是你自己亲口说想让我男人帮你挑出来问题,你好赶紧回去叫你的人改正的吗?现在他帮你挑出来了,你们哪里都有问题,你不赶紧谢过他,然后回家继续学习长进也就算了,居然还怀疑起他的居心来了?” “是啊!邹公子你这番表现就落了下乘了。”莫文华也慢悠悠的加入战局,“明明这些铁器都是现成的从你们铺子里取出来的,我们一开始碰都没碰过。要不是我们拿出来对比,怕是接下来就要卖给龙门镇上的百姓们了。你也说了,这都是你们邹记铁匠们的心血之作。怎么,你们的心血被人否定了,你就恼羞成怒、要杀人了?” “哈哈哈,这算什么心血啊?就这破东西,他摆在铺子里我都不要!”围观的百姓们听到这话,立马放声大笑。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甚至,都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始往郑记的铺子跑过去,想着抓紧时间买上几样铁器回家去用。 就冲着今天郑宏的表现,他们就对他的东西充满了信心! 完了,邹记完了。他们在这里新开的铺子,才刚开张就要关门了。 邹青玉见状,他心里一凉,心里冒出这个想法。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小厮又匆忙跑了过来。 他悄悄附在邹青玉耳边说了几句话,邹青玉就猛地回头。“有这回事?你没骗我?” “小公子,小的哪敢拿这事骗您啊!”小厮连忙跺脚,“现在事情都闹开了,王家人还告到县衙里去了,老爷正在想法子把消息给压下去呢!” 邹青玉顿时眉头都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他立马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151章 认错 邹家的这个铺子开得有多热闹,关得就有多寥落。 一直到好几天后,舒春兰都还清楚的记得当时邹青玉在听到小厮说了几句话后,瞬时脸色大变,然后就匆忙宣布事情已经办完了,他该走了。然后,居然连他请来的客人们都来不及安置,就赶紧转身走人了。 等到当他晚上,舒春兰才从莫文华那里知道—— “邹家打造的那一套指甲剪,有一把剪刀不大结实。固山县一位贵人在用的时候突然一块铁片飞出去,划伤了眼睛。虽说只是在眼皮上划了一道口子,可这也够吓人的!要是当时贵人没闭上眼睛,那被划伤的可就是他的眼睛了!而好巧不巧的,这位贵人是固山县的王家请去做客的……贵客哟!结果出了这事,王家还不是又惊又怕,而且气疯了?他们当即就去县衙告了状,说的是邹记铁铺犯了人命官司。” 我的天! 这事情的发展真是曲折离奇,舒春兰都被这经过给惊呆了。 “原来,他们姓邹的也就在省城卖的东西质量好点,等到了下头县城就不行了?” “可不是吗?”莫文华连忙点头,“省城贵人多,他们当然不敢乱来。不过下头县里嘛,一般都抓不出一个能和他们抗衡的人家,他们当然不怕,做起事来就胆大了许多。结果他们却没想到,省城里的贵人也是会去下头县里的嘛!然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说完,他又笑嘻嘻的拍手。“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他们一天到晚都不把心思放在好好做事上,就顾着想方设法的捞钱和坑人?这下好了,他们耍的这点小聪明,可是自己把自己给坑惨了!” “莫公子你很幸灾乐祸啊!”看着他的笑脸,舒春兰凉凉说道。 “那还用说?这些日子因为我们家坚定不移的选择站在你家这边的缘故,我们也在邹家手下吃了许多亏了!好容易等到现在,他们终于栽了个大跟头,我还不抓紧时间笑个够?而且说起来,他们是先在我们手上栽了个大跟头,然后马上又栽了第二个。这么说的话,这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呢!”莫文华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笑容绚烂得快要闪瞎人眼。 舒春兰都看不下去了。 “这还只是开始而已。邹家既然在我们手上吃亏了,他们肯定会想法子找补回去的。”她淡声提醒他。 “我知道啊,随便他来,我不怕!”莫文华毫不在意的摆手,“至少三个月内,邹家是不敢轻举妄动了。三个月后,他们就算缓过来,那也必定元气大伤。到了那个时候,到底是他们找我算账还是我找他们把旧账给一笔一笔的算清楚还不一定呢!” 听到这话,舒春兰就眉心一拧。 他这是话里有话啊! “看来,莫公子你们是打算往省城发展了?”她轻声问道。 莫文华顿时笑得更开心了。“郑娘子你眼睛真毒,我就知道我的这点小心思肯定瞒不过你的眼睛去。只不过,去省城还只是我暂时的一个想法,具体能不能办到还得看邹家接下来的动作。不过眼下,县城里的铺子我已经打点好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不是你定吗?”舒春兰淡声说道,“我可不会看吉日吉时。” “吉日吉时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编出来骗人的,不过是给人一点心理安慰罢了。在我看来,你们夫妻俩就是最大的吉星,只要有你们俩坐镇,其他邪祟全都不敢靠近!”莫文华笑眯眯的说道。 舒春兰扯扯嘴角。“莫公子你真会说话。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入乡随俗,选个吉日吧!现在一桩心愿了了,我们接下来空闲多得很,时间你订好了只管差人来告诉我们就行,我们一定配合。” “那好吧!”莫文华无奈颔首。 因为今天这一场大胜,不止郑宏在龙门镇上再次扬名,就连郑氏铁器的声望也大涨。两个铺子全都爆满,佟掌柜管的那个铺子里的东西被人抢购一空,章掌柜名下那个也卖出去大半,两个掌柜数钱数得简直合不拢嘴。 对于这个结果,舒春兰自然也是喜闻乐见。 他们在龙门镇留宿一晚,第二天才回去坡子村。 结果刚到村口,他们就被文成还有天门镇的余里正吴掌柜两个人给堵住了。 “郑老板,郑娘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远远看到他们,吴掌柜就大叫着迎了过来。这份亲热劲,吓得舒春兰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郑宏却还是淡淡的。 他将晓丫头顶在脖子上,然后慢慢走过来挡在舒春兰和吴掌柜中间。“你们又来有什么事?” 冷淡的声音,充分说明了他的不耐烦。 吴掌柜却更加殷勤的笑道。“昨天你们在龙门镇上遇到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郑老板你果真厉害!昨晚上开始,就有人开始往咱们铺子里来买东西了,之前闹着要退货的客人也不退了。今天一早,还有好多人上门来订货,咱们的生意眼看着红火起来,再也不用担心赔钱了!” “我从没担心过会赔钱。”郑宏冷声说道。 吴掌柜笑脸微僵。 他当然知道郑宏没担心过这些事。不然,舒春兰也不会一开始就那么爽快的直接掏出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弥补损失了。 可是,当初他们怎么就被猪油迷了心,就认定这门生意会失败,还把钱给拿了哩? 昨天一听说了那个消息,他们简直都快后悔死了! 所以今天一早,他们就赶紧过来坡子村。都不想在郑家门前傻等,他们干脆守在村口等着这对夫妻,顺便也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表达歉意,也好给足这对夫妻面子让他们消气。 余里正虽然没说话,可也满面堆笑的看着他们,就等他们走过来,他就来向他们问好! 可是,郑宏却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就一把拉上舒春兰。“走,回家了。” “哦。”舒春兰就乖巧的跟着他走了。 这一家三口的举动,可真是不给他们面子。 可余里正几个又能怎么样?他们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 不过,郑宏一家三口走了,文成还在,所以余里正还是又笑吟吟的转头看向文成。“文举人,您说现在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当然要跟!”文成立马点头。 虽然早料到这对夫妻肯定会度过这个难关,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用这样的法子来度过去的。这里他似乎没舒春兰什么事,反而全都靠郑宏一手掌控。 这个傻铁匠……他居然也这么有心计? 当然了,就算知道了现在的发展,他也不后悔之前做的那些事。当初他之所以当众给郑宏难堪,还怂恿吴掌柜他们要钱,根本就是故意想给这对夫妻找事。毕竟要是他不抓紧时间找事,那等到现在这个时候,他就没机会找了! 反正现在他和舒春兰一家就是绑在一根藤上蚂蚱,他也早不怕在村子里丢人现眼。 因此,说出这句话后,他就施施然转身往回走。 这个沽名钓誉的东西! 见状,余里正和吴掌柜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两个人赶紧也追了上去。 亏得现在郑宏一家子已经搬到了山下,他们不用再哼哧哼哧的爬上山了。 匆忙追进郑家门,吴掌柜就拿出了一包厚厚的银子:“郑老板郑娘子,实不相瞒,上次从你们手里拿走这一百两之后,我们根本都没花,一直都放在手里哩!当时我们也只是想看你们表现一个态度而已,没指望真花你们的钱。现在既然风波已经过去了,那你们的钱我们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们。” 说着,他又对外招招手。“你们快进来!” 马上,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还有两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就一起走了进来。 余里正连忙笑说道:“你们盖了新房子,当时我们手头事情忙,也没过来庆贺。不过好在时候还不晚,为表歉意,我们给你们家采买了几个奴仆,还请郑老板郑娘子笑纳。” 他话音刚落,这四个人就齐刷刷的对着郑宏夫妻俩屈身行礼,叫了声老爷夫人。 现在他们家里倒也的确缺人。 六叔一家的新房子还先他们一步盖好,所以早搬出去了。现在他们一家子守着这么大的房子,每天清理起来都费劲,所以舒春兰也在考虑买丫鬟回来的事。 结果现在,余里正他们就抢先一步把人给送来了! 这伙人还真是精明,知道他们现在最缺什么就送了什么来。这样的话,他们拿人手短,也就不好意思在拉下脸了。 舒春兰撇撇唇。“既然是余里正和吴掌柜的好意,那这几个人我们就收下了。至于镇上的铺子,既然生意又好转了,那我们心里当然也是高兴。那么这件事就过去了,咱们还是继续好好做生意赚钱吧!” “好嘞好嘞!” 听她的意思,是这件事翻篇了,她以后也不会再多追究了,余里正吴掌柜两个人忙不迭的点头,两个人都赶紧长舒了口气。 知道他们昨天在龙门镇十分的辛苦,所以这两个人也不再多耽搁,事情谈完就赶紧告辞了。 前脚这两个人刚走,后脚郑宏就冷冷瞧了瞧一直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动静的文成。 “热闹看完了,你还不走?” 第152章 犯下大错 文成立马笑呵呵的拍手。 “可真是一场好戏呢!我都没想到,你们还能来个这么完美的反击!”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郑宏。“我才发现,我之前真是小看你了。” “现在发现也不晚,以后你还会队伍有更多新认识。”郑宏淡然回应。 文成扯扯嘴角。“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罢,他才又看向舒春兰。“你还真找了个好男人。” “那还用说?我看男人的眼光向来不差——当然,上一个除外。”舒春兰立马挽上郑宏的胳膊,示威似的对他说道。 她口中的上一个男人,说的就是他——文成! 文成又嘴角一抽,立马转过头。“我走了!” 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慢走不送!”舒春兰也摆摆手,就连忙吩咐杜逸去关门。 随后,她就把余里正他们送来的四个人叫过来,给他们挨个分配了位置,再让杜寡妇先带着他们。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都是杜寡妇一个人忙前忙后,也着实太辛苦她了。 杜寡妇根本没想到,她来郑家做事才几个月,结果现在就开始管人了? 她心里顿时无比的激动,对舒春兰一家也感激得不行。 她暗暗决定一定要把这些人给好好调教出来,让他们好生侍奉这一家三口,就连忙带着人下去了。 然后,舒春兰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坎咱们可算是跨过去了!”她这才想到冲郑宏微微一笑。 “嗯。”郑宏点头,忽的眉头一皱。 舒春兰忙问。“怎么了?” “胳膊酸。”郑宏小声回答,“昨天太用力了。” 舒春兰顿时扑哧一笑,她赶紧拉上这个男人。“知道了,昨天的确是辛苦你了。走吧,咱们回房去,我给你揉揉。” “好。”男人连忙点头,就跟着她回房了。 只是既然回到房间关起门来,两个人又何止是揉揉胳膊那么简单? 就在舒春兰他们一群人都在欢庆这次和邹家对战旗开得胜的时候,邹青玉终于赶回了省城。 “爹!”他来到邹老爷跟前,就急忙问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这件事不好办啊!”邹老爷叹息着摇头,“王家请李老爷上门做客,是有事求他帮忙。结果他话还没开口,李老爷就被伤了!这下王家哪还有脸求他帮忙办事?他们窝了一肚子的火,就只能来找我们发泄了。” “至于李老爷,你也知道,他虽然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可谁叫他弟弟却在京城当官呢?就连知府老爷见了他都得好声好气的伺候,那又更何况咱们一介商贾?李家这次也生气了,都已经放出话来要找咱们讨一个说法。” 邹青玉闻言握紧拳头。“还真是祸不单行!好好的,怎么就让我一口气遇到这么多倒霉事?” 邹老爷顿时眉心一拧。“你这话什么意思?去东山县开铺子遇到障碍了?” “何止是障碍?简直就是丢人现眼!”邹青玉低骂,就将那天的事情给说了。 邹老爷听完,他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这个乡野出身的铁匠居然这么厉害?能被咱们收入麾下做铁匠的,他们的手艺绝对不会差。虽然我们用来制作下等铁器的铁料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不至于被人轻轻松松就断成两截吧?还有那些锅子刀子……那就更不可能了!在这些好东西上头,我们还是花了大工夫的!” “这个孩儿当然也知道,所以孩儿才觉得惊讶啊!”邹青玉连忙低呼,“事后孩儿也和刘师傅仔细商量过,刘师傅发现这个人其实每次用力都是盯准了一个地方,然后瞅准那里发力,就能将东西给击得断开,那里赫然就是咱们家东西的一大弱点。可是他之前又没有见到过这些东西,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命门在哪里的?” 邹老爷脸上也浮现一抹疑惑。 “那些断掉的刀子什么的,你可有带几件回来?” “孩儿当然带了。”邹青玉赶紧就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几截断掉的铁器递过去,“请父亲过目。” 邹老爷接过来仔细看看,他顿时老脸板得死紧。 “能将这些铁器一口气打断的人,不止臂力惊人,而且心思也极端的敏锐。这上头就这么小一个命门,他居然简单看上几眼就发现了,而且还这么快就找到了应对方法!” “那看来孩儿的猜测是正确的。其实不是咱们的东西质量不好,只是我们运气不好被他给发现了错漏,所以他就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结果呈现在别人眼前的结果就是我们有问题!”邹青玉立马低呼。 “运气不好,这也是实力的一种。既然输了,那就不要再给自己找理由,大不了东山县下头那几个铺子不开就是了。”邹老爷冷声说道。 邹青玉顿时一急,可最终他还是低下头。“是,孩儿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邹老爷才轻哼了声,他继续拿着这些刀子在手里把玩,凑在烛光下翻来覆去的看。 看了好一会,他突然啊的叫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爹,怎么了?”邹青玉赶紧凑过来。 邹老爷的双眼却依然死死盯着手里这块铁片。他又来来回回的看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才抬头看向儿子:“看来,咱们是真的低估了这个乡下铁匠的本事。现在我们很有必要找个机会,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邹青玉听得心惊肉跳。 “爹,您打算亲自出马?” “不只是我,还有你爷爷,我们都要去。”邹老爷却说。 邹青玉的心跳又不由一阵加速。“这个……有必要吗?其实就是一个技艺好一些的铁匠罢了,爷爷亲自出面也未免太给他脸面了。我看光是爹您一个人就够了。” “你懂什么?”邹老爷却猛地一声呵斥,“就是因为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接连犯下了这么多大错,我这还不都是为了给你擦屁股?” 邹青玉被吼得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就膝盖一软跪下了。“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可邹老爷却根本就没有理他,而是又转回头看了看那块铁片,嘴里低声咕哝了句:“可千万不要是这样!” 邹青玉悄悄抬起头,就看到父亲焦急的面孔,他心头也不禁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老爹这话什么意思?怎么看他看这铁片的反应,就跟见了鬼似的? 明明自己和刘师傅在回来的路上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根本什么都没看出来啊! 难道说是那个铁匠…… 他又不禁想到那天郑宏的表现,顿时握紧拳头。 管他呢!先别想了。等下次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跟在父亲身边,肯定就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临了。 因为,郑宏和莫家直接合作的铁器铺子在县城里开业了。 也是邹青玉他们在龙门镇上那一拨广告打得好。邹青玉一开始的挑衅、郑宏的沉着迎战,以及后来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乃至最后郑宏一个小小的乡野出身的铁匠居然逆袭打败了在整个安东省称王称霸多年的邹家!这事绝对是一个振奋人心的谈资,所以不出意外的很快就成为了坊间人人挂在嘴边的话题,还迅速从龙门镇传到了东山县下头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周围的县里也有人开始听说了! 就更别说莫家还抓紧这个机会请人写了一出戏折子,把这件事给添油加醋的夸大了一通,当然里头奸角的身份和名字都改了,可是主人公郑铁匠却是原封不动的照搬了过去。大家伙一听,自然就知道这是说郑宏和邹家打擂台的事,于是这出戏又火了一把,就把原本的事件给传扬得更广了。 才不过短短半个月,这件事就传得东山县上下人尽皆知,大家也都以自己县里出现了一个能打倒邹家的郑铁匠为荣! 那么,莫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就趁热打铁,赶紧把铺子给开了。 他们的选择很正确。开业那天,铺子门口简直人山人海,大家见到郑宏就叫着让他再把那天的事情给展示一遍。 郑宏也没让他们失望,他当即叫人拿了两把刀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两把刀给砍在了一起。 刹那间,金石嗡鸣的声音钻进所有人耳中,刺激得大家头晕目眩。眼前金光闪现,竟是从刀头一直闪到了刀尾。 火星飞扬,将刀身给照得亮晶晶的,这赫然又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而等划过之后,两把刀子却光亮如初,刀刃上也仅仅只有一点小小的卷边,根本都不影响使用。 “好!” 大家伙看在眼里,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但邹青玉却察觉到身边的父亲身体猛地僵硬了。而他爷爷更惨,他的整张脸都已经变成了惨白一片。 “完了完了,我们犯错了……犯下大错了!”他微微发着抖,嘴里不停嘟囔着。 邹青玉听在耳朵里,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也觉得后背上一凉,开始瑟瑟发抖。 第153章 和段家什么关系 “爷爷……” 邹青玉低叫一声,他还想问什么,可是邹老太爷已经抢先一步主动往铺子门口走去了。 邹老爷紧随其后。 邹青玉见状顿了顿,但还是跺跺脚,也跟了上去。 其实莫文华早就看到邹家人的身影了。不过,看对方的表现也不像是上门来庆贺的,他也就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和客人们寒暄。 结果还没寒暄上多大会,这群人居然主动过来了? 而且居然还是邹老爷子带头! 五年前,邹老爷子把邹记的事情都交给儿子打理,自己退居幕后颐养天年,除非家里有大事否则不会出面。五年期间,他出来见人的次数五根手指头数的出来,而且每次都是别人主动上邹家去拜访。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离开家门、还亲自出面了? 看来,是今天的某件事对他们的触动非常大啊! 那会是自家铺子的开业吗?莫文华可不这么觉得。 虽说邹家每年卖出去的家用商用铁器都不少,可是邹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却并非这些。他们每年的进项少说也有上十万两银子,其中七成以上都是给朝廷打造的兵器。 所以,就算邹家在东山县的铺子真被他们给挤得开不下去了,邹家也不过是稍稍损失了一小笔收入,这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最多不过邹青玉这个分管这一片的人会着急点,邹老爷都不会太过费心。可是现在,却连邹老太爷都出面了…… 这下,事情可真是有趣了呢! 莫文华慢慢讲目光投向还跟根柱子似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郑宏。 而很快,邹老爷子祖孙三个就已经来到了郑宏面前。 “郑老板。”在郑宏面前站定,邹老爷子竟然先主动对他行了个礼,“早听说在东山县有个技艺极佳的铁匠,可是老夫一直没空过来见见。今天趁着郑老板名下第五家铺子开业,老夫特地过来拜望。” 他表现得这么客气,郑宏自然也不好太过冷硬。 他也拱手还个礼。“老人家您客气了。” 莫文华赶紧凑到他耳边交代清楚了邹老爷子等人的身份。 郑宏听后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只将双眼继续看着这位老爷子:“您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邹老爷子顿时一阵苦笑。“郑老板你还真是和他们说得一样直爽。好吧,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老夫也就不和你兜圈子——老夫今天过来找你,是想和你讨教讨教关于之前邹记铺子里那些锻刀上断痕的事情。” 郑宏眼底瞬息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他当即点头,“我们去楼上说。” “好好好!”邹老爷子忙不迭点头。 他本来还以为郑宏要好好审视他一番呢!结果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他暗地里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当看到郑宏在转身的瞬间,却一把拉上舒春兰的柔荑,还将站在身边的女儿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又不禁眉头微皱。 现在郑宏的名声在东山县已经十分的响亮了,所以莫文华在这个铺子上很舍得砸钱。就算是铺子二楼,这里也有好几个装饰得清新淡雅的房间。 郑宏随便找了一间走进去,就对邹老爷子说道:“你们请坐。” 然后,他再拉着舒春兰在身边坐下,再将女儿抱在腿上坐好。 邹老爷子见状眉心紧拧。“男人谈事情,哪能让女人在旁边伺候?更何况这里还有个这么小的小丫头,她听得懂咱们说什么吗?” “多听一听,肯定就听懂了。”郑宏却淡然回应。 听他这个意思,就是不打让舒春兰母女俩离开。 邹老爷子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还想说什么,邹青玉赶紧小声说道:“爷爷,您就别在这件事上挣扎了。如今东山县的人谁不知道郑老板爱妻如命、疼女入骨?只要他在的地方,他的妻女都和他平起平坐,甚至比他的待遇还要好些。” “还有这等事?”邹老爷子顿时沉下脸,一脸的不赞同。 郑宏顿时也面色一沉。“您老人家如果没有正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说着,他就起身作势要离开。 邹老爷子见状,他又是一愣:“郑老板请留步!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夫妻感情好,你不介意女人在这里阻挠,老夫有什么在意的?大不了不看她们就是了!” 说罢,他果然只盯着郑宏的脸看,根本就不理会就在他身边的舒春兰母女俩。 舒春兰见状,她都忍不住嘴角扯了扯。 邹老爷此时早已经按捺不住,他赶紧就将随身带着的包袱给摘下来放到桌上。 打开包袱,里头赫然装满了那一天被郑宏打断的铁器,各种各样的都有。 “这些断面我们分析过了,虽然断裂的地方不一样、样子也五花八门,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其实他们被击断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就连断开的层次也都差不多。这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其实都是败在同一个问题下。”邹老爷代父亲发声。 “是。”郑宏颔首,“就是这一个问题,要了你们的命。” “不可能!”邹青玉闻言,他却失声低呼,“在这些东西打出来后,我特地让人试了许多遍,确定没问题才运到东山县来的。我们邹家养的名家也不少,要是真有这么大的问题,他们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他们就是没有察觉出来。”郑宏冷声说道,“而你,难道后来没有再让人拿着别的铁器试吗?” 邹青玉顿时脸上一阵灰败。 他们当然试了。但不是他主持去试的,而是他爹。而且,不止是东山县里的铁器,还有邹家其他的铁器,他都叫人试过了。结果……让他浑身冷汗直冒。 因为——只有他拿到东山县去的那些铁器有这样的毛病,邹家其他的铁器全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他爷爷才不顾年老体迈,坚持要和他们一起走上这一遭。 “你们果然试过了。”看到他的反应,郑宏就确定了,“那你们也已经意识到,之所以会有这么一个结果,那是因为我在我打的铁器上都留了后门。这个后门只有我自己能封死。你们只要敢偷偷学过去,那就必定会出问题。” 说完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只留了这么一个后门,没想到你们都没发现。果然是忙着抄别人的东西,都没空去好好探究一下里头的具体构造吗?” 一番话,说的邹青玉祖孙三代都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舒春兰在一旁听了,她赶紧捏紧拳头,好容易才强忍住涌到喉咙口的笑意——她这个男人啊,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还嘴巴笨不会说话。可一旦骂起人来,其实嘴皮子也利索着哩! 看他现在这一字一句,明明一个脏字都没有,可为什么每一句都跟刀子似的,一层一层的削掉了眼前这些人的厚脸皮、把他们的真面目给呈现在了大家跟前哩? 就连原本坐在郑宏怀里玩她爹袖子的晓丫头听到这些话后,她都忍不住抬起头,睁圆了眼睛盯着眼前邹家的三个人,胖乎乎的手指头直接指向邹老爷子的鼻子,奶声奶气的大叫——“小偷!坏!” 噗! 立马有人忍不住了。 舒春兰转头去看,就见门口的莫文华正捂着嘴。 “对不起对不起。”他赶紧低头认错,“我本来是想过来问问你们这边缺不缺茶水的,结果谁知道……咳咳,我错了,我这就走!再也不来打搅你们了!” 呵呵,以这家伙的尿性,他必定是一开始就跟着他们上楼来偷听动静了!结果听到高兴处,他一时忍不住,就当众笑出声了。 邹老爷子祖孙三个何曾接连受到过这么多的羞辱? 尤其是莫文华,他们莫家也不过是在东山县还勉强叫得上一点名号,只是家业远远不及邹家。而且他们两家经营的范围完全不同,所以之前就算遇到了也不过是点头打个招呼也就过去了。当然了,和朝廷一起做生意的他们是瞧不上莫家这样的土财主的。 结果现在,这土财主不过是跟在郑宏屁股后头出了点风头,居然就蹬鼻子上脸了? 如果是往日,姓莫的绝对活不过三天去! 可是现在…… 想到眼前的郑宏,邹老爷子深吸口气,他勉强定定神。 “郑老板,现在老夫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你问。”郑宏点头。 “你和京城里的段家是什么关系?” 话刚出口,舒春兰就明显的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一变,一股冷冷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 就连晓丫头都察觉到了,她赶紧就往郑宏怀里钻进去。“爹,怕!” 郑宏连忙搂住女儿。“没事,有爹在。” 说话间,屋子里的冷意就减轻了不少。 舒春兰此时也不禁一阵心跳加速。 京城段家?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她好像听说过? 而此时,她就听郑宏说道:“我叔叔曾经在段家做过一段时间学徒。” 第154章 更深的坑 “果然!” 邹老爷子连忙长出口气,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倒是邹老爷和邹青玉父子俩都吓了一大跳。 “你叔叔是谁?他何时去段家做学徒的?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们从没有听说过这事?”邹青玉一连问出许多个问题。 郑宏不徐不疾的回答:“我叔叔叫郑庆泽,天庆三年去的段家,学了五年,因为资质一般被遣送回家,后来就一直在坡子村里做铁匠。” 听他说着,邹老爷就赶紧从怀里摸出来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翻阅起来。 “找到了!” 很快,他就一声低呼,然后照着上头的字句念了起来:“郑庆泽,天庆三年入段家为一等学徒,天庆八年还只是第三等。因为资质鲁钝,不堪重用,被劝退回家。广元六年,郑庆泽收远房侄子郑宏为徒。” 直到此时,邹老爷子紧锁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了一点。 “原来都是段氏铁器的后人,那就难怪老夫看到这个刀口觉得眼熟了。”他连忙又冲郑宏拱拱手,“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了。之前的种种不愉快,那都是我们不对,今天我就让小孙子当面向你认个错。你这个当师叔的就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他话音刚落,邹老爷就赶紧将邹青玉往前推了一把。 邹青玉一脸的不情愿。 可在爷爷和父亲的冷眼威逼下,他还是低下头:“师叔对不起,之前都是师侄年轻不懂事,才会犯下这么多错误。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个晚辈一般见识。” “好。”郑宏颔首。 这姿态,真是爽快得很。 邹青玉连忙道谢。 邹老爷子听了,他也一脸欢喜。“师侄果然爽朗大方,师伯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现在咱们算是不打不相识。既然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难得在这里遇到一个同门,那以后咱们可要常来往才行。对了,既然东山县是你的地盘,那这里我们不会再染指一下。我们邹记在这里的所有铺子一律都撤了!” “爹!” “爷爷!” 听到这话,别说邹青玉,就连邹老爷都惊得失声低呼。 邹老爷子就将脸一沉。“怎么,我的话你们都不肯听了?你们还有没有把我当做一家之主?” 邹老爷赶紧低头。“孩儿不敢。这事都听爹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邹青玉也只能咬咬牙,低声附和他爹。 邹老爷子才笑了,他又看向郑宏。“小师侄,你看师伯这个补偿可还让你满意?” “可以。”郑宏又颔首。 邹老爷子才大大的舒了口气。 “你满意就好,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说着,他就笑呵呵的站起身。“好了,既然事情办完了,咱们同门相遇,可不能浪费了这段缘分。走,咱们去醉仙楼喝酒去!连莫小公子也都请上,师伯我请客!” “好。”郑宏再次点头。 邹老爷子立马眉开眼笑。 既然双方都已经化干戈为玉帛,那么这次的酒席自然吃得无比的圆满。 对于舒春兰一个女眷又堂而皇之的坐上酒席、郑宏就连吃饭也把晓丫头给抱在怀里喂食这两件事,他也没有再表达出任何不赞同。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尽兴而归。 邹老爷子一把年纪了,竟然也喝了不少酒,儿孙们拦都拦不住。 最后,他是烂醉如泥的被孙子给搀扶上马车的。 上车后,眼看车子已经开出一条街去,郑宏他们已经听不到他们说话了,邹青玉才拉下脸:“爹,您说爷爷他是不是疯了,居然说把东山县的所有铺子给撤了就给撤了?” “你爷爷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有他的理由在。而且段家对学徒的确是有规定:只要是在段家学过技艺的,不管学了一年还是一个月,那身上都打上了段家的烙印,那么在外面就要互相帮扶。现在咱们在整个安东省都已经打出名号来了,又哪里还能舔着脸和姓郑的抢东山县的这点小生意?不然要是段家知道了,那咱们就惨了!”邹老爷沉着脸说道。 “这个段家哪有那么厉害?都离开多少年的学徒了,说不定他们早忘了!”邹青玉小声咕哝。 “不可能。”邹老爷当即摇头,“段家对名下的学徒全都记录在案,就连学徒的徒弟也是每隔三年都要往上报上一次名字。而且关于学徒的现状,他们也会不定时的派人下去抽查。曾经就有人动过这样的心思,故意欺负本事不好的学徒,结果被段家发现了,然后他段家学徒的身份就被抹掉,下半辈子也再也没有再踏进过打铁房一步。” “他们果真这么严格?”邹青玉咋舌。 “只不过……”他又想到一件事,“那些普通生意咱们让也就算了。可朝廷里的那些刀枪剑戟,难道这门生意咱们也得让出来给他们吗?” 闻听此言,邹老爷也沉默了。 扪心自问,他当然是不想让的。这个生意实在是太赚钱了,他不舍得放手。 “让。”但这个时候,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邹青玉父子一愣,赶紧回头,就见原本喝得满脸通红、上车就呼呼大睡的邹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爷爷!”邹青玉低呼一声,“您的酒这么快就醒了?” “我根本就没醉。”邹老爷子轻笑,“想当年,我也是在酒宴上混迹多年的人,这么一点酒哪能真把我给灌倒?我不过是懒得和那小子虚与委蛇,就装醉赶紧离开罢了。” “原来爷爷您也讨厌那个家伙?既然这样,那您为什么……” “就是因为讨厌他,我才要让他继续膨胀。我倒要看看,他最终能膨胀成什么样!”邹老爷子眼中浮现出一丝冷意,瞬息他周身都萦绕上了一股戾气,看起来阴狠毒辣得很。 “寻常那些铁器,的确是在段家当上个三等学徒就能打得差不多了。可是官府要的东西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不到段家五等学徒的,根本就打不出来像样的!更别提咱们虽然卖给普通百姓的铁器质量是马马虎虎,可给官府的却从没有偷过一点懒。这么些年下来,你看哪里的官府拿到咱们的东西后说过一个不字?” “那是当然!”邹青玉越听越兴奋,“不也是因为咱们把他们给伺候得好,所以知府大人才一直和咱们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吗?这次王家的事情,也多亏了知府大人从中调停,咱们才能摆脱掉呢!” “所以,爹您看似大方的把偌大一个赚钱的机会交给了姓郑的,实际上却是给他出了一大难题。东山县这边也早已经被咱们的好东西养刁了胃口,他要是做得不如咱们……呵呵,那可有得他受的!而一开始和官府合作的,又有几个能做好的?”邹老爷此时也得意洋洋的开口。 所以,邹老爷子这是故意挖了一个大坑在郑宏面前。只要他够贪,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然后自取其辱! “爹,还是您高明!”邹老爷连忙对邹老爷子竖起大拇指。 邹老爷子却只冷哼了声。“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一天到晚就知道喊打喊杀,巴不得一拳头把对手给打死。却不知道,以退为进也是一个好法子。尤其在对待这种有点本事、又刚刚尝到点甜头的年轻人上头,那就更要学会捧杀这一招。” “是是是,爷爷您说得对。孙儿还是太嫩了,以后孙儿要跟您学的东西还多着呢!”邹青玉赶紧笑呵呵的点头。 邹老爷子又低哼一声,就慢慢合上眼闭目养神。 只不过,他下垮的嘴角此时却微微往上勾上去一点,使得他这张脸看起来仿佛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在这祖孙三个直接离开东山县朝省城方向走去的时候,舒春兰正在照顾喝多了酒的郑宏。 “你说你,平时滴酒不沾的,今天怎么一口气喝了这么多?就算真遇到了自己人,你也不该猛往嘴里灌酒啊!而且我看那姓邹的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就因为一个同出一个师门就突然改变主意对你另眼相待了?这种鬼话我可不信!” 郑宏满脸通红的躺在床上,认真的听着她的絮叨。 一直到她说完了话,他才慢慢开头。“我也不信他们。” 舒春兰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那你干嘛还和他们把酒言欢,搞得真跟一家人似的?” “谁叫他们给我真正的好处了哩?”郑宏却说道,“整个东山县的铁器生意,以后都交给我了,这是多少钱你可知道?更何况,除了这个外,最重要的还是——和官府的买卖。” 这些不用他说,之前她就已经从莫文华嘴里听到过一波了。 甚至,因为正和邹家的这个关系,现在莫文华还热情洋溢的请他们上莫家去做客哩!这次就不是莫文华招待他们,而是莫文华他爹莫老爷! 而这一切,分明都是看在那个段家的面子上! “这个段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舒春兰忍不住问。 第155章 需要帮手 她的话音刚落,舒春兰就发现房间里的气氛又是一凝。 她连忙低头看看,就见郑宏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段家……那是自从天朝建国之日起就享誉天下的匠户。不过他们却不是一般的铁匠,他们的地位甚至比朝中许多大员都要高得多。因为,当初太祖之所以能打下这个天下,都和他们提供的精兵利器脱不开关系。所以段家的先祖在开国之初就被封为真定侯。但即便被封侯了,他也一直没有放下手里的事情,他的后辈也和他一样一生致力于研发更好的神兵利器。” “直到现在,朝中所有的铁器打造、生铁经营乃至军队的兵器全都是经过他们的手的。可以说,如今军队的所有刀剑都是他们一手配备的。要是没有他们,那就没有天朝如今的稳固安康。” “说白了,段家就是你们铁器界的老大,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要受他们控管。”舒春兰总结了一下。 “没错,就是这样。”郑宏点头,“而且,段家的先祖也只是一个普通铁匠出身,但是因为醉心打铁,他前前后后拜了十几个师傅,后来又机缘巧合跟随太祖打天下。后来他功成名就之后,却不忘提携后人,因此定下规矩——民间凡是有潜力的年轻人,皆可以进段家研习打铁技艺。” “那是当然。段家再怎么辉煌,家中的男丁人数也有限。就算所有人都投入到钻研铁器当众去也不够。那么借用这个法子从民间遴选出优秀的铁匠为国效力,这的确是个好方法。”舒春兰了然点头。 “你又说对了。”郑宏再度点头,“至于那些不够优秀的,他们也能在段家学习一段时间,少的半年,多的三五年,虽然接触不到段家的核心技艺,但也能提升不少本事。等再离开段家,回到家乡开一个铁器铺子是绰绰有余。所以说,现在全天下的铁匠都以能进段家学习一段时间为荣。但是,却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殊荣的。” 这是肯定的。 段家虽然对外口口声声说的是只要是铁匠都可以进段家学习,但全国上下那么多铁匠,他们哪里收得过来?那就只能从中选优,然后再从这些优秀的铁匠里头继续优中选优,挑选出最好的加入他们的队伍。这些人的比例不会太高。 舒春兰彻底明白了。“这么说的话,你叔叔也够厉害的,居然能被段家选中,还学了整整三年!” “可是……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又何至于离开段家之后还留在咱们这个小山村里过一辈子?以他的本事,他去县城开个铺子也绰绰有余了!” “这就是他自己的想法了,我无从猜测。”郑宏淡声说道,“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个人不喜欢太热闹,也不爱出风头,他这辈子只醉心打铁,对于其他身外之物根本就不在乎。至于这个小山村里的铁匠身份,赚的钱也足够他过活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也可以理解。 毕竟,眼前的他不也正是这样吗? 一样的身怀绝技,却不爱出风头,一天到晚就知道侍弄那些别人看不懂的铁块,然后钻研出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钱财这些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要不是娶了她、生了晓丫头,他这辈子只怕就和他的叔叔一样,一个人陪着那一屋子的铁器过一辈子了。 “那,邹家又是个什么情况?”舒春兰又问。 “邹家的老太爷,他在段家待了足足五年。”郑宏说道。 我的天! 五年! 舒春兰大惊。“这应该是学徒的最长年限了吧?” “是。”郑宏点头,“所以他离开段家后,回来安东省就自己开铺子、收学徒,短短十年之内就已经把铺子开遍了省内各个叫得上名字的镇县。然后他又学着段家的模式收徒,而且遇到外头的好铁匠,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收拢到自己手下做事。时间一长,整个安东省里最好的铁匠都聚集在他们家,他们自然也就独霸了安东省内的铁器市场。像我这样的,纯属小鱼小虾。” 他可不是小鱼小虾。小鱼小虾的话,邹家又何至于绞尽脑汁的想把他给除掉? 不过,他前面那几句话倒是很对。现在整个安东省的铁器市场其实都是由邹家把持的,不管是官方的刀剑还是民用的铁器。而且这些东西都已经被邹家掌控了好几十年,如今邹家的基业都已经稳定了。就算现在他们放出一个东山县的缺口来给郑宏,那对他们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动摇不了邹家的根基。 毕竟,安东省内可是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县,而东山县不过只是其中中等偏小的一个。 但这个市场对郑宏来说却已经足够庞大了。以他们的实力,如今他们啃下这一块骨头都够呛。 舒春兰又用心的想了想,她就点头。“我明白了。反正眼下咱们虽然是打退了邹家,可是日子依然不会太好过。不过,能让一直威风凛凛的邹家心甘情愿的退后一步——不管是真心甘情愿还是假装的,但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那对咱们来说就是好事。咱们必须再接再厉,把这一片地方给经营好了!我们也必须经营好。不然,邹家绝对会抓住这个作为把柄,再次凶狠的反扑。”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绝对再无还手之力。 “我知道。我们肯定能经营好的。”郑宏一把握住她的手,定定点头。 他掌心里的温度微暖了她的心。 舒春兰也将头一点。“我相信你。” 话说到这里,外面的天都已经全黑了。他们今天也着实累得够呛,尤其晓丫头都已经在里头睡得跟头小猪一样了。 两个人再洗把脸,也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莫家就派了车来接他们。 一家三口在莫家的车马厅下车,就看到莫文华已经陪着一个年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等在那里。在他们父子身后还有好几个年纪比莫文华大上几岁的年轻男人,从他们相似的眉眼里可以看出他们都是亲兄弟。 “郑老板,郑娘子!”两个人刚下车,莫老爷就赶紧笑呵呵的上去来和他们行礼。 郑宏和舒春兰连忙还礼,舒春兰转头再叫了晓丫头过来叫人。 晓丫头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他们在外头行走,早见过一些世面。所以现在面对这么多外人也并不害怕,还听话的冲莫老爷叫了声:“爷爷!” 莫老爷高兴得连声答应,就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羊脂美玉给她当见面礼。 莫家的其他男丁见了,当然也纷纷开始给礼物。 一会的功夫,晓丫头怀里就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晓丫头回头就把东西都交给郑宏。“爹,给你!” 郑宏连忙接好。“爹先帮你拿着。” 莫老爷见状,他顿时哈哈大笑。“早听说郑老板爱女如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其实老夫也有一个爱女,她从小古灵精怪的,叫人不能不疼。老夫看到令嫒,也就想到了我家这个丫头。” “是吗?”郑宏立马就被提起了兴趣。 莫老爷赶紧点头,就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那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来。 两个男人谈论起女儿,倒是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不知不觉他们就已经被引到了莫家后院。 因为有舒春兰和晓丫头这两个女眷在,所以莫家的女眷们紧跟着也出来了。见了晓丫头,她们又免不了给了一通见面礼,而且每一样礼物价钱都不便宜。 看到这么多好东西,舒春兰就知道这一家子这次绝对又有新要求了。 果然。 等宴席摆上,莫老爷带着儿子们轮番给郑宏敬了一圈酒之后,就主动开启了话题:“这一次,邹家主动退出东山县,也表明态度把这里的铁器生意都交给郑老板你了。那么不知道郑老板你对于这件事心里是怎么想的?” 郑宏立马看向舒春兰。“我们该怎么想?” 舒春兰无奈摇头。“莫老爷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咱们合作也有这么多年了,互相都是信得过的。” “是啊爹,郑老板夫妻俩都是爽快人,您想说什么都不用藏着掖着,只管直说就是了。”莫文华连忙帮腔。 莫老爷顿时爽快的笑了。“那好,既然郑娘子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废话了。我觉得邹家突然一口气把这么大一块饼砸到你们头上,一方面是给你们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陷阱。毕竟你们现在还势单力薄的,想要统管起整个县城里的铁器生意来绝对不是个容易事。龙门镇、天门镇这两个地方还好说,但其他地方的人怕就不那么容易对你们服气了。所以我觉得,你们需要帮手。” “莫老爷您说得很对,我们的确需要帮手。而且现在,我们身边最好的帮手莫过于您了。”舒春兰顺从点头。 莫老爷眉梢一挑。“郑娘子你这么快就下定论了?” “能不快吗?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做抉择了。”舒春兰摊手,“所以,既然现在你们自己主动送上门,那就是你们!不用改了!” 第156章 出名了 舒春兰一拍桌子,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嗯。莫家的确值得信赖。”郑宏此时也点头。 他们夫妻俩这么爽快,就让莫家上下全都欣喜若狂。 “好!郑老板郑娘子果真都是直爽人,和你们合作就是舒坦!你们只管放心,就冲着你们这份爽直,我们肯定好好同你们合作,绝对不让你们吃一点亏。”莫老爷也当即拍板。 如果他们真能说到做到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虽然现在家业已经打下一些了,可是谁又会嫌弃自家赚钱太多?至少对舒春兰来说,她是觉得现在得到的一切还远远不够。至少,现在的他们还只是空有一点钱财,却根本没有多少势力。多少贵人只要想,那依然能轻轻松松的灭了他们! 所以,他们必须抓紧机会继续往上爬! 舒春兰满意点头。“那我就等着你们尽快拿出下一步的合作计划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莫老爷高兴的放声大笑,赶紧又举杯向他们敬酒。 舒春兰和郑宏也都放心的喝了个仰倒。 这一晚,他们就在莫家住下了。 这次的酒宴,他们也着实喝多了,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 虽然喝过了醒酒汤,可脑袋里依然在隐隐作痛,很有些难受。舒春兰躺在床上,一边轻轻揉着太阳穴,一边低声抱怨:“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我都不喝了!” “嗯,以后怕是也没多少机会这么畅快的喝酒了。”郑宏低声说着,却一把将她给拉起来,“我们出去一趟。” “啊?去哪?”舒春兰不解。 “去银楼,取你的首饰去!”郑宏高声说道。 舒春兰才想起来——她的确还有一套首饰在银楼没取回来哩!只是这些日子一连出了那么多事,她和郑宏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她都快忘了这事了。 还是郑宏记性好,直到现在还把这个记得一清二楚。 反正今天也没事可干,现在又已经这个时候了,他们也没法赶回村里去,那就正好去把东西取回来。 莫老爷得知他们要去银楼,就主动提议:“不如我叫人去银楼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把东西给送过来好了。” “不用。我们正好出去走走,吹吹风。”郑宏说道。 虽然没和郑宏打过多少交道,可莫老爷却已经从小儿子那里把这对夫妻的性子都给摸了个十成十。所以既然他们现在这么说,他就知道这夫妻俩是真心实意的想这么做,他也就不再多阻拦,只是坚持派了两个护卫在他们身边。 舒春兰对此不置可否,也就带上了。 他们出门,依然是带着晓丫头。 一家三口出了莫家,一路走走看看。晓丫头也难得来到这么热闹繁华的地方,看到个什么都想要,郑宏这个当爹的又疼女儿,自然就抱着她随便她看个够。 一路这么走下来,晓丫头吃的玩的又买了不少,后头两个护卫手里都抱满了,他们才终于到了银楼门口。 “郑老板!” 远远看到他们出现,银楼门口揽客的一个小厮就赶紧跑了过来。“郑老板,郑娘子,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们掌柜昨天还说,要是你们今天再不过来,我们就要给你们把东西送到莫家去呢!” 舒春兰眉梢一挑。“你认识我吗?” “嗨,你们是我们银楼的大客户,我们哪能不认识?再说了,前天你们的铺子在县城里开业,铺子距离我们银楼也不远,我们铺子里不少伙计还过去凑热闹了呢!当时大家一眼就认出你们了!”伙计乐呵呵的说道。 他这话里当然有夸大的成分。郑宏夫妻俩的身份是他们在那次郑宏在这里他一口气豪掷了近百两银子后悄悄派人去查的,不过当时他们也没有太当一回事。毕竟县城里这样小富的人家多了去了,这样的人家一年到头来消费一次撑死了,又更何况郑宏他们还住在下头的村子里?他们都没指望这夫妻俩再来铺子里做生意。 但是,昨天县城里那个铁铺开业,却是十分的热闹。莫家对这个铺子是下了十分的心力的,开业之前就已经四处让人宣扬了,开业当天更是满城的放鞭炮吸引人过来。当然,最让他们记忆深刻的,还是邹家人的出现。 这个邹家在省城里的势力都不小,所以邹家祖孙三代一齐出现在东山县里郑记铁铺门口这个消息一出,他们就知道了,也立马就派人给打听清楚了。 再然后,知道邹家老爷子主动和郑宏攀了师门关系,他们还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甚至邹老爷子还主动把东山县的生意让给了郑宏!银楼老板就认定——这个郑铁匠以后绝对会在县城里大出风头。那么趁着他还没有完全冒出头之前,他一定要抓紧时间和他结交! 于是乎,昨天一大早,他就叫人画了郑宏夫妻的小像交给银楼里的每一个人,让所有人都务必要牢记住这对夫妻的模样,然后只要他们上门来,就一定要竭尽全力的招待好他们! 所以,当他们夫妻出现在铺子门口的时候,伙计当然一眼就认出他们了。 而且这个伙计也记得,上次周老实因为接待了他们,而且成功让他们一口气买下了那么多好东西,如今周老实的月钱翻了一倍,而且都不用在店门口招揽客人,现在都在店里伺候了。不逢年不过节的,能这么好运气的人也就他一个了,伙计心里对他的待遇可是牙痒痒的很。 因此现在一看到舒春兰夫妻俩,他也就跟看到了现成的钱一般,巴望着自己也能通过伺候好他们而捞到点好处。 因而他对舒春兰一家三口都殷勤得很,这热情无比的姿态简直让舒春兰无法适应。 好在几个人进了银楼,就见到前头不远处站着周老实。 周老实现在早换了一身更干净整洁的衣裳,一头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竟然也有了几分模样。 当看到舒春兰一家子,他先是一愣,随即就欢喜的跑过来:“郑老板,郑娘子,你们来了! 舒春兰颔首。“是啊!我还记得上次我们进来就是你带的,那不知道这次你能不能继续带着我们?” “好啊!”周老实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对夫妻可以说是他的大恩人。就因为一个多月前他们那一大笔花销,他到月底多拿了二两银子。就靠着这二两银子,他给重病的老娘抓了几幅好药,再添了一些补身子的好东西,老娘吃到现在,身体都已经好了大半了! 又因为那天三个伙计为了争抢生意大打出手,摔伤了一个人不说,还吓坏了一屋子的客人,掌柜对这事十分生气,狠狠的责罚了这三个人。然后,为了给他们树立榜样,掌柜特地把他给捧出来狠狠表扬了一番,让他大大的长脸。然后这个月开始他就不用在门口风吹日晒,可以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在店里招待客人。 也不知道是运气来了还是怎的,反正自打在店里做事,他每天都有招待不完的客人,每次只要到他手上的客人,少说也能消费个一二十两银子。 因为这个,掌柜的更看中他,前两天才又当众夸了他,都已经让他升上了二等学徒,去看更好的场子了! 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周老实心里激动之余,最感激的就是舒春兰夫妻俩了。在他朴素的认知里,他就觉得这对夫妻是他的福星。要不是因为他们不嫌弃自己笨拙,愿意让自己给他们带路,自己哪能因为他们的缘故得到后头这一连串的好处? 所以现在,就算让他以堂堂二等学徒的身份去做最低等的伙计做的事他也甘之如饴。 那个兴冲冲带舒春兰夫妻进来的伙计本来还想学周老实一样也从他们身上捞点好处呢!结果没想到周老实半路截胡,他顿时不爽得很。 可是,现在周老实在店里最得宠,他又能给银楼挣钱,再加上如今又是舒春兰指明要用他……有了上次三个伙计为抢生意打架的事情,掌柜已经明明白白的发话了——以后,不管是谁带进门的,一切都以客人指定的伙计为准,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于是,尽管心里有万般的不甘愿,这个伙计还是只能乖乖的放手。 周老实顿时欢喜的给舒春兰带路:“郑老板,郑娘子,你们请跟我上楼。” 他带着他们上到二楼雅间,却并没有急着转身出去拿东西,而是反手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砰的一声响,让舒春兰和郑宏心里纷纷警觉起来。 郑宏立马转头看过去,就见周老实正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们。 “郑老板,郑娘子,你们别怕,我没有害你们的意思,我现在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和你们说!“ 舒春兰眉心一拧。“什么事?” “就是……昨天有几个书生来我们银楼看配饰来着,我听到他们提到你们,就多听了两耳朵。结果……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是看你们最近在县城里的风头太盛了,打算给你们一个教训。你们可千万要小心!” 第157章 有人找事 听到这话,舒春兰眼神一暗。 “书生?你可知道他们都是哪家的公子?” “知道知道!”周老实赶紧点头,“就是县衙李师爷的公子、城东程秀才的小儿子,还有城南的杜家大公子和杜家隔壁买豆腐的朱老板的儿子。” 舒春兰闻言一怔。“你还真老实交代了?你就不怕他们知道了你跟我们告密的事,回头来找你算账?” “我不怕!你们是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要是他们真要找我算账我也认了,反正我娘已经好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事了!”周老实一脸憨厚的说道。 哎! 舒春兰不禁心里长叹一声。 “多谢你,这事我们知道了,我们肯定会多加注意的。” 周老实顿时就笑了。“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然后,他才又开门出去给他们取打好的首饰。 花高价买的东西就是不一般,这一套首饰不管款式还是做工都完全符合舒春兰的心意。舒春兰挨个试戴了一遍,确定都正好符合她的尺寸,就让郑宏付钱了。 把尾款付了,舒春兰就要把戴在身上的这些东西取下来。 没想到郑宏一把按住她。“别取,就这样戴着好了。” “这些东西沉甸甸的,戴着好吗?”舒春兰皱眉,“而且,我现在身上穿的也和这些首饰不配啊!” “不配,那就再去买两套配上就好了。”郑宏立马说道。 舒春兰愣了愣,这个男人就已经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她出了银楼了。 一个穿着普通棉布衣裳的女人,现在插金戴银打扮得富贵逼人的走在大街上,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舒春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可郑宏却并不在意,他直接拉着舒春兰到了银楼附近的一个布店。 好巧不巧的,布店老板娘也认识他们。 “郑老板!郑娘子!”一见到他们,老板娘就欢喜的上前来打招呼,“你们这是发财了,过来买布料子回去做新衣裳?那你们可来对地方了。我们铺子里的料子可是全县城里最全的,质量也是最好的!你们只管挑,看到哪个喜欢我就给你们拿下来看,保管给你们最实惠的价钱。” 郑宏也不客气,当即点了好几匹棉布缎子什么,都是颜色鲜亮的那种。 老板娘一看他点的,也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就把那些布都给取了出来,挨个摆在柜台上。一会的功夫,柜台上就都摆满了。 眼看这个男人还要选,舒春兰赶紧拉住他。“这些就够了!从这里头挑个几匹差不多的就行了,我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件衣裳。” “可我觉得这些布做成衣裳穿在你身上肯定很好看。”郑宏却说道,一脸认真的模样,“正好你和晓丫头一人做一身。” 舒春兰就心里一暖。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就听一声嗤笑从旁传来。 舒春兰立马回头,就看到几个穿着长衫的书生正站在布店门口。 这几个人看着一身的书卷气,可是现在的脸色却都不怎么好看。尤其落在舒春兰他们一家三口身上的眼神很是不对劲。 布店老板娘见有人来了,连忙又迎上去:“几位是来挑料子的?那你们先只管看着,我等做完这两位的生意就来给你们拿料子!” “呵,这地方都已经被两只满身骚气的狐狸精占据了,我们可不屑于和这种东西为伍。”马上,一个书生就冷笑道。 舒春兰顿时心重重一沉。 狐狸精……还是两只?郑宏肯定不会被人这么称谓,那么他们说的就只能是她和晓丫头了! 她被叫狐狸精也就算了,可晓丫头才这么小一点,凭什么要被他们这么侮辱? 老板娘还没听明白书生的意思,舒春兰就已经开口:“你们是文成的同窗?现在是知道文成在我们手下吃亏了,就一起跑来帮他出头了?” 刚才在银楼,她一听周老实的说辞,就知道那些人绝对和文成有关系。只不过,她却没想到居然大家这么快就遇上了。 而且,这些书生还这么不要脸,当众就开始诋毁人了! 那么,她当然也就不用和他们客气了。 书生闻言,他们就脸一沉。 “是又如何?都说乌鸦身上随便披一根凤凰的鸟毛就真把自己当凤凰,还跳上枝头搔首弄姿,一副可笑的模样还不自知,以前我只当时别人瞎编的,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去算是长见识了!” 一个人高声说着,其他几个就都轻蔑的笑了起来。 舒春兰也冷笑。“还真是文化人的骂法,把人都给骂成这样了也一个脏字都没有。不过我就和你们不一样了,我这个人大字不识几个,道理什么的都不会讲。可是我却知道,你们这群能和文成混到一起去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 明明白白的被她骂了,几个书生都怒了。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不好回骂回去,就只是怒瞪着舒春兰。其中一个人则对布店老板娘说道:“今天你只要敢做他们的生意,那我保管你接下来一个月都别指望再做成一单生意了!” 老板娘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这个……这个不关我的事啊,我可什么都没干!”她连忙摆手。 舒春兰闻言又是一阵冷笑。“我们吵架,你们牵连不相干的人干什么?你们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原来就是用来干这等欺凌无辜百姓的事的?那可是亏得你们还没有多高的功名,不然等你们中了科举进官场,那还不知道多少平民百姓会被你们给害死!” 说着,她又回头问老板娘。“你这里一个月能卖出去多少钱的东西?” “好的时候约莫十两。”老板娘小声回答。 “那好,你现在就给我包十两银子的布。我把你这个月的生意都给包了!”舒春兰大声说道。 老板娘本来听到书生们的威胁都已经心灰意冷了,结果再听到舒春兰这么说,她立马大喜,忙不迭的点头。“好嘞!那我把这些布料子一样都给你们裁几尺下来?” “还有这几匹布,也一样裁上几尺,我拿回去给我男人做衣裳。”舒春兰又点了几匹深色的布料子。 老板娘赶紧答应着,就把这几匹布也给取下来,开始打算裁布了。 书生们见状,其中一个忍不住了。“我出二十两!包你两个月的生意,只要你别把布卖给这个女人!” 老板娘刚举起的剪刀就落不下去了。她一脸惊恐的看向舒春兰。 舒春兰则是轻轻开口。“三十两,三个月。” “四十两,四个月!”另一个书生又喊。 “五十两。”舒春兰又叫。 “六十两!”对方不甘示弱。 “七十两。” “八十两!” “九十两!” “一百两!” “好,我们认输!” “一百一……你说什么?” 对方正叫得大声,冷不丁听到舒春兰的说辞,他们全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舒春兰摊手。“我说了啊,我们认输。一百两银子的布,我们得穿到猴年马月去?还是你们读书人有气魄,要出去见人的时候也多,的确需要几件好衣裳撑门面,那我们就不和你们抢了。” 说着,她又对老板娘微微一笑。“你今天可是发大财了。就做这一桩生意,你们铺子一年的收益都赚到了。” 何止是一年?差不多两年好吗? 布店老板娘兴奋的在心里大喊。 刚才她都说了,生意最好的时候一个月十两银子,这样的时候一年里头有个一两个月撑死了。其他时候店里的生意可要差得多!有时候年成不好,一个月就能卖出去几尺布,挣的这点小钱给他们一家子吃饭都不够。结果现在,这两位神仙打架,却让她一个小老百姓捡了大便宜。 一百两银子的布料卖出去,她少说也能挣个三十两银子。这个钱可是足够他们一家子嚼用两年了! 老板娘赶紧就冲几个书生行礼:“多谢几位公子。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不做他们的生意了!” “那可真是糟糕呢!看来我们只能换一家布店选料子了。”舒春兰也无奈一笑,“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我很想看看这几位读书人会不会说话算话?他们要只是为了不许老板娘把布卖给咱们随口乱说的,那可真是既害了老板娘,又毁了自己的名声呢!” 几个书生被她的一番话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年头读书人少,就算在县城里,穿着长衫的他们也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所以现在他们在布店门口停留,早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随着双方开始攀比喊价,过来围观的老百姓们就越来越多了。到现在,布店门口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所以说,这一百两是他们当众喊出来的,眼前这么多人都听到了! 他们要是说话不算话……的确是丢人现眼。 那现在他们能怎么办? 也就只有咬咬牙,把这个钱给出了! 可是摸摸腰包,他们心里又咯噔一下——一百两啊!这么大的数目,他们手头根本没有! 第158章 多带两个人 舒春兰当然知道他们没有。 能和文成混一起、而且还把他的那么一通鬼话当真的,能是什么耳聪目明的大家公子? 一看他们这么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就知道这都是一群想通过打压他们来讨好文成、以期获得文成提携的穷书生。 在这些人眼里,混到文成这个地步,就已经是他们所能期盼的巅峰了吧?这样的人注定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 舒春兰轻轻笑着,她就站在那里,冷冷看着这群人,等着他们拿钱出来。 这几个读书人顿时窘迫得很。 拿钱吧,他们着实拿不出来。可要是不拿吧,那岂不是被这个下贱的村妇给看扁了?更别提,外头还有那么多等着看热闹的人呢! 最终,他们咬咬牙。 “不就是一百两吗?我们一人分一分,二十五两就够了!”一个人说着,就把自己随身的玉佩给摘了下来,“我这玉佩当初可是三十两银子买的,足够抵这个数了!” 另一个人也冲身边的小厮交代了几句。小厮飞奔出去,一会就抱着一个小包袱回来。书生接了包袱打开,里头赫然就是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二十五两在这里,给你!”他一脸肉也痛的将包袱给扔到柜台上。 剩下两个书生见状,他们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虽说能读得起书的,他们的家境都不会太差,可是二十五两也不是个小数目啊!尤其最终的这两个人里头,有一个的确家境不好,如今是全家人都吃糠咽菜的省钱给他花用。他自己都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哩,又哪里能够凭空变出二十五两银子来? 至于另一个,他家里倒是拿得出,可他又拿什么理由去朝家里要? 可偏偏他们不把一百两银子给凑出来,舒春兰一家三口就站在那里不走。尤其是舒春兰,她眉眼带笑,斜着眼睛看着他们,一副我看你们还能撑多久的架势,这一幕又狠狠刺激着他们的心肝脾肺肾。 外头的百姓们见到这副状况,也有人忍不住大声的喊:“你们读书人不都有钱的很吗,怎么现在还连二十五两银子都拿不出了?你们可别说你们现在打算出尔反尔!” “谁说我们出尔反尔了?我们说话算话,答应了给一百两,那就一定会给!”读书人最在意脸面,听不得别人如此嘲讽。 因此,眼看这两个人拿不出钱,另外两个又一咬牙,死活想法子叫小厮又给东拼西凑了五十两,好容易才把这一百两银子给凑齐了。 而这个时候,已经距离他们喊出这个数字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钱是凑齐了。布店老板娘看到眼前这么一大堆钱,她欢喜得不得了,赶紧把这些钱全都给搂进怀里。“多谢几位公子!现在你们只管选吧,我们店里这么多布料,你们看上哪个了只管说,我这就给你们拿下来,随便你们看!” “在我们看布料之前,你先给我把这几个人赶出去!我们看到他们就恶心作呕!”一个书生铁青着脸低吼。 布店老板娘连忙就眼巴巴的看向舒春兰这边。 舒春兰却淡淡一笑。“不用你们赶。既然我们没你们这么豪气,那我们当然认输。这家店以后我们都不来了,现在我们换下一家看布料子去!” 话虽然这么说,她却又目光深深的看了眼这几个早因为出了这么一大笔钱而肉疼得不行的书生们。“你们这次还和不和我抢?要不要我告诉你们我们接下来要去的是哪一家?” “不用了!”四个书生齐刷刷改口,脸上也有致一同的爬上一抹惊恐。 “哦,那可真是可惜呢!我还以为以你们的本事,真能让我们在县城里连几尺布都买不上哩!”舒春兰惋惜的低叹一声,就拉上郑宏,“我们走吧!” 郑宏就把女儿给扛在肩上,父女俩跟着她出去了。 他们一家三口虽然走了,可是围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却并没有散去。他们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这几个书生,继续等着看热闹。 布店老板娘则是早已经把这一百两银子给抱进了怀里,脸上笑得无比谄媚。“几位,你们要看什么布料说啊,我这就给你们拿!” 看个屁! 四个书生心里都在怒骂。 明明这次他们生生的用钱把舒春兰一家给压了一头,可以说是旗开得胜了,可为什么他们却一点获胜后的快感都没有,反而心里挫败得不行? 二十五两银子……他们能买多少纸笔、能和同窗一起喝多少次茶、连多少句诗了啊!结果现在,就全都砸在这些不知道要传到猴年马月去的布料上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花了这么多钱,他们却觉得自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这对原本要被他们给弄成笑话的夫妻却轻轻松松的从中脱身,现在又欢欢喜喜的去别家买布去了! 那么这件事对他们有任何的影响吗?根本没有! 而对他们四个呢?影响却大了去了! 他们完全可以肯定,今天开始,他们绝对会成为东山县所有书生眼中的笑柄,以后他们都没脸出去见人了1 “现在该怎么办?”在一片沉重的压抑感之下,一个人小声问了句。 “还能怎么办?钱都出了,那就挑布啊!好歹这些东西拿回去还能做衣裳!”另一个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几个人立马乱点一通,只要是看上眼的布料子,他们全都要了! 当然,这件事就和舒春兰一家三口没多少关系了。 离开了这家布店,他们很快又找到了下一家,然后用心的选了几种料子,让人裁好了包起来,然后就提着布和晓丫头的那些吃的玩的回去莫家了。 到了晚间,莫文华又摸了过来。 进门他就满脸堆笑看着舒春兰:“郑娘子,你说你到底还要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 舒春兰斜眼一瞥。“布店的事情,你知道了?” “那还用说?四个文弱书生肩扛手提的拖着一堆布料招摇过市,这简直成了县城里的一景,多少人都过去看热闹了。正好今天我闲着没事,也去看了眼。嗯,的确很是有趣呢!”莫文华笑呵呵的点头。 舒春兰嘴角轻扯。“然后哩?” “然后,我看够了热闹,就来见你们啦!”莫文华连忙冲她拱拱手,“郑娘子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着实又让我增长了一番见识啊!不过,一口气又得罪了四个读书人,你就不怕他们把你们的名字写进文章里去,让你们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得罪一个读书人,和得罪四个读书人,你觉得有差别吗?”舒春兰反问一句。 莫文华想了想,他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那不就结了?”舒春兰摊手,“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既然已经得罪了一个文成,其实我就已经得罪了他们这个整体,那现在再多加几个也就这样。而且……” 她顿一顿,忽的声音一沉。“我也一直相信,做人就不要怕得罪人,就算要怕也该害怕自己一辈子不得志,不能出人头地才对。只要你能做出成就,名扬天下,那么就算得罪了人又如何?我们照样有本事把他们全都踩在脚底下,让他们敢怒不敢言,还必须在我们跟前做小伏低,好声好气的伺候我们!” “哈哈哈,说得好!”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莫老爷居然也进来了。 他拍着手大步走进门来,脸上满是满意之色。 “郑老板郑娘子果然不是寻常人等,郑娘子的想法更是高出我等一大截去。你刚才这一番话简直让老夫都醍醐灌顶,瞬间想通了许多事啊!” 舒春兰淡笑了声。“莫老爷您真是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厉害?” “不,你真的有。”莫老爷笑呵呵的点头,“其实早在听小犬说起你们的时候,老夫就已经察觉到你们不同寻常了。只是这两天亲自见过你们,老夫才发现老夫一开始还是把你们给看太轻了!能结交到你们,可真是老夫此生之幸,老夫这辈子就算死也无憾了!” 他这话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舒春兰正打算打断他,却不想此时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进来。 “老爷,县衙那边来人了,说是来找郑老板的!” 莫老爷立马笑脸一收。“快请!” 不多时,县太爷手下一个衙役就过来了。 他双手捧着一张请柬送到郑宏跟前:“听说郑老板来县城了,县太爷特地派在下给你送来请帖,请你明天上县衙一趟。” “多谢。”郑宏接了请帖,转头就交给舒春兰。 舒春兰打开一看,她顿时点头。“县太爷邀约,我们当然会如时赶到。不过,不知道我们这次能不能多带两个人?” 衙役一愣,莫老爷父子俩闻言也愣住了。 “你们还要带谁?”衙役讶异的问。 舒春兰就看了眼莫老爷父子俩。“自然是这两位了。” 闻听此言,莫老爷和莫文华父子俩猛地心跳一阵加速,他们激动得差点想跳起来欢呼! 第159章 互利互惠 这对夫妻要带他们去见县太爷! 那就意味着,他们想将自己引荐给县太爷!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和县太爷打好交道的机会,他们必须好好把握! “哦,原来如此。”衙役了然,“这事我自会回去告诉县太爷,你们就等着消息吧!” 虽然暂时没有给确定的消息,但光是听到舒春兰的这句话,莫老爷心里就已经无比的感激舒春兰了。 “郑娘子……” “莫老爷你不用多说。”舒春兰却打断了他,“既然咱们是要合作做生意的,那么总不能我们一直占你们的便宜,我们当然也该付出一点除了钱之外的别的东西。而且,如果到时候我们真要和邹家对着干的话,光靠我们自己那肯定是不行的,我们需要帮手。而你们就是眼下我们最趁手的伙伴。现在我们帮助你们,其实也是在帮助以后的我们自己。”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郑娘子你的举动也是实打实的提携了我们莫家,你的这份恩情我们铭记在心!”莫老爷激动得嗓音都在微颤。 说完话,他就连忙冲她拱手一礼。莫文华自然也跟着行礼。 舒春兰和郑宏连忙还礼不提。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县太爷那边才终于来人回话——县太爷答应了舒春兰的请求。 莫老爷父子俩顿时越发的激动,赶紧叫人去准备衣裳和配饰,他们要好好打扮打扮,争取一举在县太爷心里留下好印象! 莫夫人得知消息,她也赶紧叫人给舒春兰一家准备了一份厚礼让人送过来。 等时间到了下午,他们几个人就一起坐着车去了县衙。 县太爷刚忙完了前头的事情,依然是在书房接待的他们。 刚一见面,县太爷就一声冷笑。“你们夫妻俩还真是不折腾不舒服是吧?每次只要你们来县城,那就必定会生事。结果这次更好,你们就来着一次,居然都已经接连生了两件事了!那下次再来,你们是不是要把这个天都给翻了?” 面对他的一脸冰冷,舒春兰的反应却淡淡的。“县太爷您这么指责我们未免太过偏颇了。您是一个心如明镜的人,那么从开始到现在,每次生事,从来都是别人挑起的,我们只是被动应承而已。虽说一般最终获胜的都是我们,那也只是我们不愿意被动挨打才主动采取了应对措施而已。” “好,好一个被动应承,好一个采取了应对措施!反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们夫妻就是无辜的,有错的都是别人,是不是?”县太爷冷笑不止。 舒春兰就将头一点。“是!” 县太爷都一噎。“那本县倒是想知道,为什么每次那些人都不找别人,却偏偏要来找你们?” “其实这个我也想问来着。不过既然现在县太爷您想知道,那我就大胆猜测一下——或许,是因为我男人太优秀了?” “咳咳咳……” 这下,别说县太爷,就连莫老爷父子俩都被呛得直咳嗽。 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舒春兰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男人本来就很优秀。那些人自己本事比不过他,却想把他踩在脚底下,当然就只能想出那些下三滥的主意了。不过,我男人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想扳倒他?不可能!” 她这话就说得更过分了。 可偏偏等她说完,郑宏还一本正经的将头一点。“是。” “没错!”就连郑宏抱在怀里的晓丫头都不甘示弱,赶紧把小脑袋一点,脆生生的附和。 县太爷几个人的咳嗽声立马更响亮了。 这一家三口…… 他们可真不要脸! 除了舒春兰一家三口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悄悄的在心里骂了句。 可是,骂完了,他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舒春兰说得很有道理。郑宏的确是很优秀。不过,舒春兰的能耐也不差。要没有她,那些事情也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看着这三个人凑在一起,还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县太爷的脸也绷不下去了。 他完全相信,只要他还敢继续呵斥下去,这个女人就能更不要脸,到时候还不知道她能把她男人给夸成什么样哩! 罢了罢了,他还是别给自己找刺激了。 连忙清清嗓子,县太爷才又端起一副庄重严肃的面孔:“算了,既然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本县就不和你们多计较了。只不过你们也得知道点分寸,以后别再动不动就生事。” “是,我们知道了。”县太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舒春兰连忙点头。 可看她的态度就能知道她有多敷衍。 县太爷也懒得和她多说,就掉转话头:“因为你们前几天的那一闹,现在邹家坚持要把他们的所有生意退出东山县,就连给县衙打造兵器的活都死活不干了。而且临走前,邹老太爷还极力向本县推荐了你们。不过本县很是怀疑,你们从没有做过这些东西,可知道如何把这个担子给挑起来?” 舒春兰就双眼微眯。 邹家给他们挖的坑,第一口已经出现了。 她转头看看郑宏,就见郑宏将头一点。“我们可以。” 舒春兰也就点头。“我们当然可以。我男人的本事县太爷您是知道的,只要您告诉他县衙这里需要什么兵器,他就能给您打造出需要的来。” “你们以为给县衙打造兵器,还和你们在乡下开个小铺子一般,只管把生铁给打出来卖了就行吗?”县太爷一声冷哼。 “我们当然知道不可能。”舒春兰连忙就笑说道,“所以,我们这不是还请了莫老爷他们来帮忙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莫老爷赶紧上前见礼。 以前他也和县太爷打过几次交道,但双方并没有多少密切的来往。现在就这样出现在县太爷的书房里,莫老爷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当看到舒春兰和郑宏都跟回自己老家一般安闲自在的站在这里,就连和县太爷对话也不见多少小心翼翼卑躬屈膝,他心里还是安稳了许多。 县太爷的目光却只在莫老爷身上扫了眼,就又看向舒春兰。“他们能帮什么忙?” “他们能帮的可多了去了。”舒春兰笑道,“莫家的生意遍布整个东山县,他们家对东山县上下的经济环境都了如指掌,也都认识不少地头蛇,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一大便利。至于下头各个镇上的一些门道,他们也都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在县城里立足,还把生意给做到这个份上,县太爷您觉得哩?” “你这话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可这个又和本县有什么关系?” “这其中的关系可大了去了。至少,我们得先把我们手头的事情都交给莫家去帮忙打理,然后我男人才有足够的精力来为县太爷您效力啊!而我男人要想给咱们县城打造出最好的兵器的话,那自然也是需要县城里有人脉的人给弄到好的生铁的。”舒春兰慢条斯理的说道。 县太爷胡子一翘。“给官府用的生铁向来都是最好的!” “那可不一定。”马上,就听郑宏说道。 县太爷脸一沉。“你说什么?” “我说,给官府用的生铁并不是最好的。”郑宏老实回答。 县太爷的两道目光顿时就跟刀子似的往他身上剜了过去。郑宏却依然不卑不亢的看着他说道:“这世上的生铁,最好的都是刚挖出来就被人给私藏了,一等的兵部留着,二等的送去给边关守军,三等的能放下来交给各地官府铸造兵器就不错了。甚至有些小地方,就连三等都排不上。” 县太爷的嘴角都开始抽抽了。 “那你倒是和本县说说,咱们东山县的生铁是几等的?” “三等末。”郑宏真个说了。 县太爷又轻笑了声。“那本县倒是应该庆幸,咱们东山县还不算太小了。” “不过,我可以挑出更好的生铁来。”马上,郑宏又说道,“不过我需要帮助,县太爷和莫老爷,你们我都需要。” 莫老爷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当然!郑老板你想要什么只管提,老夫必然都会帮你弄到手!” 县太爷则是冷哼。“本县要更好的生铁做什么?” “比现在的生铁纯度高出一成的生铁,锻造出来的铁器不管韧性还是硬度都能高出一倍去。”郑宏只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县太爷就装不下去了。 “你说真的?”他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看向郑宏。 郑宏点头。“真的。” “那好,本县倒是要看看,你这个铁匠是不是信口开河!”县太爷这才改口。 “只不过……” 但马上,他又忽的改口,凉凉的目光在舒春兰夫妻身上来回游走。 舒春兰会意。“县太爷您是希望我们这次依然带上您的好女婿?” 县太爷又沉下脸。“本县是打算让他给你们帮忙!” “可以啊!”舒春兰爽快点头,“反正这个人是甩不掉的,那就带上好了。不过事先说好,这次您得和他说清楚,别让他再有事没事来找事,还故意拖我们的后腿。” “这个当然。本县自然会好好教训他!”县太爷立马颔首。 居然这么爽快? 舒春兰微微一惊,她连忙看看县太爷的眼神的,顿时唇角微勾——看来,县太爷貌似对他的这位女婿也不如以前那般满意了啊! 第160章 吃不起亏的人 不过,不管满意不满意,这都是县太爷的亲女婿,她一个外人是没资格多管闲事的。 所以舒春兰并没有多言。 既然大家都爽快的将交换条件讲明白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等走出县衙的时候,郑宏手里已然拎上一个长长的布包,布包里包着的就是县衙里常用的一些兵器。 再等回到莫家,莫老爷才终于舒缓了心情,他就一把紧紧握住郑宏的手:“郑老板,郑娘子,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 “莫老爷你真是太客气了。我说了,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互利双赢罢了。而且以后,我们没多少时间往县城来,那么和县太爷来往的责任就都落在你身上了。”舒春兰淡声说道。 “那是,互利,双赢,这是必须的!”莫老爷连连点头,嘴里笑呵呵的,半天都合不拢嘴。 多和县太爷来往,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只要两家来往得越多,那就越熟悉,时间长了县太爷有点什么好事都会第一个想到他们。这样,莫家在县城里的脸面就越大,那在这里的地位还不蹭蹭蹭的往上涨? 舒春兰是故意在为他们创造条件,这一点他心知肚明,自然对这对夫妻就更亲近了。 到了晚上,莫老爷又让人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请他们吃饭。莫夫人也把舒春兰给拉到身边,带着家里的女眷对她嘘寒问暖,就连莫家的小孩也都围着晓丫头转,大家一起亲热无比。 转眼他们又在县城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舒春兰夫妻俩才终于向莫老爷告辞。 莫老爷还不舍得。“要不你们就多在县城住两天吧!正好我家老七还在想如何迅速让郑记铁铺在全县开花的法子。应该再过上两三天大概的框架就出来了,到时候咱们正好一起讨论讨论。” “不用了,我们家里也有许多事要忙,而且还有两个徒弟在等着哩!”舒春兰婉言拒绝。 她和郑宏都不是爱在外漂泊的性子。金窝银窝,总不如自家的草窝。离开家这么些天,她现在只想回去坡子村里那个简陋的家里好好躺一躺睡上一觉。 莫老爷眼看挽留不住,他也就不再多费口舌,只连忙叫人准备车马,送他们回去。 当他们夫妻俩在赶往回家的路上的时候,村子里他们家……隔壁,却早已经热闹起来了。 原来,那四个读书人在舒春兰手下吃亏之后,怎么想怎么咽不下这口气。当然,这也和他们家里看着那一堆布闹腾不休有关系,所以他们在一起合计一下,二天就叫了一辆车,把那一百两银子的布都给拖到了坡子村,直接堵在了文家大门口。 看到这满眼的布料子,文成的一张脸也很不好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文举人明鉴,我们之所以会一口气买这么多布,可全都是为了你啊!”一个人赶紧大喊,然后四个人七嘴八舌的就将那天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想当然,他们肯定是拼命的捡对自己有利的说,愣是把他们四个给塑造成为了给文成出气而想尽办法的正义凛然形象。至于舒春兰夫妻俩,那必然就是鼠目寸光、斤斤计较的小商户,最终被他们四个人的一身正气给震慑得站不住脚,只能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但是文成并没有上当。 以他对舒春兰的了解,那个女人哪可能就这样低头认输?就连和自己对着干,她也从没有认怂过。既然如此,这几个还都不全是秀才的读书人,她会看在眼里? 他当即眼神一冷。“你们把他们从一家布店里赶走了,那下一家呢?你们也赶走了吗?” “呃,这个……”四个读书人说不出话了。 文成嘴角轻扯。“我记得县里有四五个布店吧?你们确定就用这区区一百两银子,你们就能把他们给打跑?吗家现在可一点都不缺银子。” 何止是不缺?而且马上,他们简直都要大发了! 想到这一点,文成又一阵咬牙切齿。 为什么那对狗男女就是这么命好?他还以为邹家的出现能把他们给狠狠往下踩上计较哩,结果事与愿违,邹家不仅没有踩住他们,反而还被他们给一把掀翻了!现在,邹家都黯然退出东山县了,这里偌大的市场都落在了那对男女手上! 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在回到这两个人接下来面对的是多少钱财。 就算自己名下有了一千多亩地,那一年的收成加起来也还不够他一个零头! 四个读书人也被他给噎得说不出话。 最后,他们干脆心一横:“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已经尽力了。那对男女太过无耻,又不把钱当钱,我们也没办法。可是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出了这个钱,家里现在是连饭都吃不上了。不管怎么样,你也得给我们一点补偿吧?” 我文成顿觉头顶上轰隆隆一阵响,他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明明是他们自己瞎折腾,结果反被舒春兰给坑了。结果现在,这几个人居然找上门来让他买单?他脸上是写着冤大头这三个字吗? 可是,他不表态,这四个人就带着车一起堵在他家门口,大有只要他不答应,他们就不罢休的架势。 文家在村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的宅子在村里也是独树一帜的。现在家门口来了这么多人,村里人看到了,就又忍不住三三两两的过来看热闹。不多大会,前头就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文成不想丢这个脸,他也就咬牙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的确是辛苦你们了,这些布你们既然是为了我收的,那我没有不补偿你们的道理。一百两是吗?这个钱我给!” 四个读书人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顿时脸上露出笑容。“我们就知道,文举人你是我们县里读书人的楷模,你肯定不会让咱们自己人吃亏的!” 谁和你自己人?以后我和你们这群蠢蛋都不是自己人了!文成脸上笑着,心里却早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头怎么除掉他们结果。 这四个人摆脱了这么一大车的布,还顺便在文家蹭了一桌酒,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前脚他们刚走,后脚宋氏就挺着大肚子过来了。 “就这些破布,就值一百两?你还一文钱不还的给他们了?”看着跟前堆得小山似的布匹,宋氏的脸色很难看。 文成沉下脸。“不然呢?他们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我要是不给钱,那不显得我太没有度量了?” “这本来就是他们自己找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一百两银子!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这都足够咱们在这里盖十所宅子了!上次我们在县城买了那么多首饰,一共加起来也才一百两出头!”宋氏低叫。 最最关键的是——本来他们家开销就不小。上次和舒春兰他们较劲,他们一气之下花出去那么多钱,手头就只剩下这一百来两银子了。结果现在文成一口气把钱都给了他们,那接下来他们一家子该怎么活? “这个不用你管。”文成冷声说道。 “我怎么能不管?咱们的大小子还在吃药,我肚子又这么大了,马上家里又要添一张嘴。明年你还要进京赶考,这些难道不要钱的吗?”宋氏不服气的大叫。 “那又怎么样?你又不赚一文钱。”文成没好气的回应。 宋氏听到这话,她一颗心瞬时都凉了。 “我是没赚一文钱,可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可全都是因为我!”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文成立即脸一沉。 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一双阴沉沉的目光看向宋氏,宋氏顿时觉得一股凉意从眼睛里侵入进去,瞬息传遍全身各处,她被冻得一个激灵,到了嘴边的话也变得凉冰冰沉甸甸的,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吐不出来。 文成这才移开目光。“家里的事情你帮不上忙,那也别来添乱。现在你就安安稳稳的养胎吧,给你一口饭吃我还是做得到的。再不然,以前我家那么穷,我爹还不是用米汤把我给养到这么大了?” 说完,他径自抬脚就走。 一直到他走出去老远,宋氏才终于双腿一软,一屁股重重坐了下去。 身边的丫鬟连忙扶住她。“夫人,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肚子疼……难受!”宋氏双手死死捂住小腹低叫。 看她早已经疼得冷汗都迟来了,丫鬟顿时也吓得不行。“奴婢这就给您请大夫去!” “不要!”宋氏赶紧拉住她,“家里都这个情况了,还请什么大夫?请来了也不过是开些补品,只是平白的乱花钱。” “可是夫人您都这样了……” “我没事,就是被他给气着了。等我缓缓就没事了。”宋氏摇摇头,双手抱着肚子原地坐了会。好容易她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夫人……” “我知道,他是开始嫌弃我了。”宋氏捂着脸低声说道,“那个女人的确聪明能干,才两年时间就帮郑铁匠打下了一份家业。现在他们又接管了东山县的所有铁器生意……我的确是不如她。和她比,我就是个吃干饭的!” “可是!” 但是马上,她又抬起头,泪光闪闪的眸子里透出一份坚决:“那又怎么样?我有我爹,那就够了!就冲着这个身份,那个女人她就算奋斗一辈子也比不过我,她永远都比不过我!” 第161章 被人坑了 “阿嚏!阿嚏!” 舒春兰刚回到家里,就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郑宏连忙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 “放心吧,我好着哩!”舒春兰连忙推开他的手,“只是刚刚鼻子有点痒,就打了个喷嚏。应该是鼻子里进了什么东西,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郑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夫妻俩回到家里,也不过稍稍休息了一下,第二天佟掌柜还有吴掌柜就已经派人过来请他们去龙门镇还有天门镇上做客了。 郑宏接管了邹家生意这么大的事,他们当然早已经知道消息了。所以,大家当然又开始想法子的和他们套近乎、想和他们一起欢庆这场胜利。 舒春兰当即决定——“佟掌柜是咱们的老朋友了,咱们先去他那里!” 郑宏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第二天佟掌柜就叫人驾了一辆马车过来迎接他们。 这次他们到了龙门镇,也并没有往同福居去,而是直接被送到了佟掌柜家里。 人才刚到,佟掌柜就赶紧带着一家老小过来迎接。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佟掌柜也是满面堆笑,脸上红光焕发,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十岁。 眼见舒春兰一家下车,他就主动迎上来:“郑老板,郑娘子,你们可算是来了!你们是不知道,在得知那个消息后,我们就眼巴巴的盼着你们过来做客哩!现在你们可算是来了!快快快,你们快跟我们往里头去,酒菜我都已经叫人摆好了!”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舒春兰和郑宏也不客气,大家就一道有说有笑的去了后厅。 吃饭的时候,一样是男人在一处,女人们在另一处。舒春兰以前并没有和佟掌柜的媳妇见过面。不过这次见了,佟掌柜的媳妇齐氏对她也是十分的热情。从一开始见面,她就拉上舒春兰的手对她嘘寒问暖,还抱了晓丫头半天舍不得撒手,把这个孩子疼得就跟自己的孙女一般。 不过晓丫头不喜欢生人,她只在齐氏怀里待了一会,就吵着要去找她爹。 舒春兰脸一沉,正要教训她,齐氏就赶紧说道:“小女孩嘛,脾气娇惯点也是正常的。我也早听我家老头子说过了,郑老板可是真疼爱这个小闺女哩!既然这样,那在我们家也不能亏待了她。现在她想去找爹,那咱们就让人带她去找好了。” 说着,她忙又招手叫过来一个小姑娘:“三丫头,你带郑老板的闺女去你爹那,一定要把晓丫头完完整整的交到她爹手上才能回来,知道不知道?” 小姑娘连忙答应着走过来。 齐氏再对舒春兰介绍:“这是我家三丫头,小命叫凤娘。” 舒春兰点点头。“凤娘妹妹长得真好,不知道以后谁家的小子有福,能把她给娶回去做媳妇。” 佟凤娘听到这话羞得满脸通红,赶紧牵着晓丫头走了。 齐氏才笑着摇头。“哎,我这个丫头啊,从小脾气就软,又懂事又听话,从来没让我们老两口操过心。只可惜她生在了我们商人家,现在我也不指望她嫁得有多好,只盼着日后她能嫁到一个好人家,夫婿不用多温柔体贴,只一心一意的对她好、听她的话,那就够了。” 舒春兰含笑点头。“凤娘妹妹这样的模样和品行,肯定能找到个好婆家的,这个您就放心吧!” “但愿如此吧!”齐氏却只长叹了口气,就转换了话题。 再过上不一会,佟凤娘就回来了。 这时候也开席了,舒春兰被齐氏拉在身边坐下,凤娘就坐在她下手。 大家在饭桌上说说笑笑的,凤娘也时不时的和舒春兰说上几句话。舒春兰对她印象不错,自然也都回应了。 等到她们女眷这边吃完了,那边男人们还在喝酒高谈阔论。 齐氏见状,她只能无奈的对舒春兰摇头。“这群男人就是这样。一遇上点什么高兴事就知道喝酒吹牛,这酒还一喝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没事。难得他们高兴,那就让他们多喝一会好了。”舒春兰对这个倒是并不在意。 她对郑宏有信心。这个男人喝酒有分寸,不会把自己给灌得烂醉。 “也只能这样了。反正现在他们喝的这么高兴,我想把他们从酒席上拉下来都不可能。”齐氏又叹了口气,就又对舒春兰扬起笑脸,“咱们既然已经吃完了,就别等他们了。我先叫人送你回去洗漱休息。晓丫头早就睡了,我已经叫丫鬟送她回房了,你也好贴身照顾着她。” 舒春兰对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也就点头答应了。 齐氏连忙又把她家三丫头凤娘给叫了过来给舒春兰带路。 两个女人一路往回走着,佟凤娘一路又忍不住问起了舒春兰和郑宏之前的过往。舒春兰简单的说了了几句,佟凤娘顿时满脸艳羡:“郑娘子你真厉害!郑老板人也好,他对你还有晓丫头真好。今天看到她抱着晓丫头在怀里,那么温柔的呵护,我跟家里的嫂嫂妹妹们说过后,大家都羡慕得很哩!” “放心吧,你爹娘也疼你,以后他们肯定也会给你找个更好的男人托付终身的。”舒春兰温柔的劝她。 凤娘抿抿唇。“只可惜,比郑老板正好的男人,这世上都没有几个了吧?我活了这么多年,是看着我爹怎么对我娘的。他对我娘虽然不算差,可知暖知热却是没有,我娘病了他都不知道,还一直指使我娘干活,心情不好也冲着我娘发火。还有我几个哥哥,他们对嫂嫂也不如郑老板那么心疼,对女儿也一样。我那几个嫁出去的姐姐们更不用说,我听她们抱怨夫婿的次数都比夸奖的次数多。” 面对如此怨气四溢的说辞,舒春兰只能干笑。“你爹还有兄长都是普通人,他们即便表面上对妻儿不怎么上心,可他们心里肯定还是疼爱你们的。只是有的人不会表达,就让人误以为他们并不在意,可实际上不是的。你只要细心观察,就能发现其实他们也都是好男人。” 凤娘只是笑笑。“是吗?那回头我倒要好好观察观察。” 舒春兰连忙点头。眼看前头客房到了,她就赶紧谢过凤娘,自己进屋去关上了门。 晓丫头的确已经睡着了。舒春兰回来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睡得跟只小猪似的。 舒春兰也连忙洗了把脸,就躺回床上去把女儿给搂进怀里。 晓丫头察觉到外头的动静,她连忙睁开眼,睡眼惺忪的问道:“爹哩?” 这个死丫头! 都还没睡醒哩,就想着找她爹了?舒春兰心里酸溜溜的,她悄悄的在女儿额头上点了点:“你爹还在忙哩,现在没空陪你睡觉。你自己先睡,一会等他回来了就来陪你,嗯?” “哦。”晓丫头点点头,就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可是,晓丫头睡着了,舒春兰却发现她自己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也睡不下去,她就干脆仰躺在床上,睁开眼开始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她就想到了今天凤娘最后那一通诡异的说辞。 她总觉得,这丫头似乎话里有话……那丫头可是对郑宏推崇得很哩!听她的每一个每一句,仿佛这世上除了郑宏就没有好男人了似的!就连自己亲爹亲兄弟都没法和他比! 嗯,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而且还是一个没出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她就觉得味道变了。所以…… 舒春兰猛地心一沉。可她还是摇头:“应该不会吧?她好歹也是一个掌柜的女儿,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这样的人,应该也是心高气傲的,她会盯上有妇之夫?” 尽管嘴上这么说,可她思来想去,就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躺不下去了! 而且,这都多久了,怎么郑宏还没回来?之前几次就算喝酒了,他也不至于挨到这个时候还不回,尤其现在还有晓丫头在哩! 舒春兰终于躺不下去了。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胡乱披上衣裳就往外走。 正打算摸索着朝前头男人们喝酒的院子走去,但没走出几步,她就看到郑宏迎面过来了。 舒春兰一喜。“你可算是回来了!” 男人却没有吭声,而是大步来到她跟前,就一把握住她的手。“晓丫头哩?” “在睡觉啊!”舒春兰说着话,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脸色有些奇怪……他在生气! “抱着她,我们走。”郑宏说着,一把拉着她转身就走。 舒春兰的心又猛地一沉。 两个快步回到客房,郑宏果然抱起熟睡的晓丫头,一手拉着她就要走。 可是马上,就见一群人已经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很快,他们就把客房的大门给堵得死死的。 “郑老板,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就算要走,你也得先给我家三丫头一个交代!”佟掌柜一马当先,站在最前头大声说道。 第162章 背叛 听到这话,舒春兰心里咯噔一下! 她突然有种噩梦成真的预感。 悄悄看一眼郑宏,就见郑宏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没有交代,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可是,刚才我们明明都看到……” “爹!”佟家一个公子正打算说什么,佟凤娘突然开口打断。她连忙站出来,就冲佟掌柜说道,“你们都别说了,让我和他们说好吗?” 佟掌柜眉头紧皱,但还是勉强点头。“好吧,你先说。” 佟凤娘连忙就转身冲舒春兰一礼:“郑老板,郑娘子,对不起,刚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郑老板的确什么都没做,是我太仰慕他了,所以我才……” 舒春兰心口一绷。她这话还不如不说。 “你干了什么?”她冷声问。 “春兰……”郑宏见状,他连忙伸手去拉舒春兰。 舒春兰却一把把他给推开,她还主动往佟凤娘跟前走了两步。“你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眼看着她和自己越靠越近,佟凤娘心里莫名一颤,就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我、我也就是叫人把他给引到我房间,我想和他说说话。结果没想到,郑老板他才刚看到我,立马转身就走,一个字都没有和我说!” 舒春兰霎时怒气冲天! 可气急之下,她反倒不生气了,却是轻轻笑了两声。“是吗?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想法子把一个男人往你房间里引,你确定只是想和他说说话?就没有别的意图?” 佟凤娘被她直白的话语给羞得满脸通红。 她当即膝盖一软,以扑通一声跪下了。“姐姐,求求你别生我的气!我只是……只是太仰慕郑老板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的男人。又能干、又有担当,还知道疼媳妇疼闺女,就连你只给他生了个女儿他也不嫌弃,依然把你们母女当宝一样捧在手心里。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他这个地步?反正我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我、我就……” 轰轰轰! 舒春兰头顶上猛地一震惊雷滚过,她的心脏开始不规律的颤抖。 “你……”她张张嘴,艰难吐出一个字,“谁告诉你我只能给他生一个女儿的?” 她这话是对着佟凤娘说的,可是眼睛看向的却是佟掌柜。 佟掌柜被她的冷眼看得心里一阵乱跳,他下意识的转开头躲避。 就连齐氏也把头给垂得低低的。她竟是都不敢和舒春兰对视! 舒春兰顿时明白了。 感情她和郑宏就是这一家子长久以来的谈资,就连他们家里那点微末的小事都没有逃过他们的嘴是吧?所以,这一家上下都把他们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甚至就连这个小姑娘都知道! 佟凤娘低着头,她还在不知道舒春兰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管闷头说道:“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不要脸,可是这辈子除了郑老板,我肯定遇不上更好的男人了。我也不求别的,我只想以后他能拿出对待你的五成来对我,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你放心,我从没想过要抢你的宠爱。我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想帮你们添一个儿子。郑老板这么好的本事,没有儿子传承怎么行?当然了,姐姐你放心,就算我给他生了儿子,这还是也是管你叫娘的,他是你和郑老板的孩子。以后你们只要能让我在一旁站着,看着他健健康康的长大就行了。” “你给我闭嘴!”舒春兰彻底听不下去了。 佟凤娘被吼得一愣。她讶异的抬起头,才发现舒春兰面色铁青,整个人都已经因为气愤而发抖。 郑宏站在她身后,这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满都是关切和担忧。 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也没有看她一眼。至始至终,这个男人的眼睛都是落在他的妻子身上的。 发现这一点,佟凤娘心里忽的凉了一大截。 舒春兰没有再看她,她只看向佟掌柜夫妻俩。“佟掌柜,佟夫人,现在我只想问你们一句话——这件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这个……”齐氏眼神一阵飘忽,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所云。 佟掌柜则是一咬牙。 “是!”他点头了。 舒春兰又眼神一暗,就听佟掌柜说道:“郑娘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已经恨死我了,可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你难产把身体弄坏了,以后都不能再生了。可你看看,郑老板现在事业这么风光,以后事业还会越做越大,这么大一份家业,要没有儿子的话该怎么传承下去?” “我也知道你和郑老板感情好,郑老板乐意守着你们母女一辈子。可是,我是一路看着你们走过来的,我不忍心你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这么毁了啊!所以,就算是冒着被你们恨的风险,我也一定要让郑老板添个儿子。” 说着,他慢慢上前来站在女儿身边。“我家三丫头你们都见过了,刚才我们夫妻分别问你们夫妻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夸她好吗?这孩子我可以说,她别的好处没有,人肯定老实本分,不会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后她跟了郑老板,也只是为了帮你们生个儿子,你家的任何东西她都不会贪,我们家也不会贪!” “呵呵。” 听完他这么一通义正辞严的宣告,舒春兰只有这两声冷笑奉送。 佟掌柜脸皮顿时一抽。“郑娘子,你不信我?” “信啊,我当然信。”舒春兰笑着点头,“就以你们家现在的本事,你们早就已经斗不过我们了。所以,你当然不敢奢求别的。你也知道你的女儿除了长得好点,其他任何方面都比不上我,而恰恰我男人根本就不在乎女人的皮相,所以你女儿和我没法比。这样的话,你就只能抓住我不能再生这一点做文章,借口让你女儿来给我男人传宗接代。这样,要是我们收了她,她也给我男人生下了儿子,那以后我们郑家的一切当然就要留给这个儿子——还不就是给了你们佟家的血脉?” 佟掌柜霎时脸色大变。“郑娘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就算那孩子身上有我们佟家的血脉,可他也是姓郑的啊!” “那又怎么样?他只要骨子里流着佟家的一份血,他天然的就会和佟家亲近。我们看在你的女儿还有她儿子的份上,也要对你家更宽厚两分。这样一来,不管以后我们的家业如何发展壮大,我们都不会抛下你们,你们也就理所当然的能跟着我们飞黄腾达了!” 说到这里,舒春兰又不禁一阵冷笑。 “佟掌柜,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做打算哩?这笔买卖,你只付出了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儿,可如果做成了的话,那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子孙后代,他们至少五十年内都会大赚特赚啊!这个生意实在是太划算了,也难怪你们会这么着急的操作,还想出这么下作的法子,直接就把我男人往你女儿的房里引!” 佟掌柜嘴皮子哆嗦了几下。“好吧,我实话实说,我心里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毕竟我比不上姓章的,他早已经靠上莫家那座大山了,他当然不着急。可我哩?我家就在一个小镇上开了一个小酒楼,在没遇到你们之前,我这酒楼都快经营不下去了。全靠着你们,我们酒楼才恢复了生气,还越赚越多,我们一家子的生活才稍稍好转了点。你们就是我的财神爷啊,我哪能就这么松手放你们走?” “可是,我这么做也的的确确是在为你们着想。郑老板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没有儿子哪行?就算现在他没有明说,可等以后你们的家业慢慢壮大起来,他肯定还是会想方设法的要儿子的。我是男人,男人的心思我再了解不过了!” “是吗?”舒春兰听了,她只回头看看郑宏,“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不是。”郑宏毫不犹豫的摇头,“我早说过,我只要你。没了你,我要儿子又有什么用?” 舒春兰再回头,就见佟掌柜脸色已经刷的白了。 “郑娘子,你怎么能这样?没错,郑老板的生意能做成今天这样都多亏了你给他出谋划策,可这也不是你拿捏着作为把柄要挟他的理由啊!你这么做简直……简直是不守妇道!你看你这样哪里还有点为人妻为人母的样子?” 哟,摆事实讲道理、故意卖情怀说不动他,这个人就该是改换策略,居然拿出妇道来压她了? “可真是不好意思,妇道这种东西,我从来就没有遵守过,不然我男人怕是到现在都挣不下半点家业哩!”舒春兰冷哼。 眼看佟掌柜脸色一变,似乎还想教训她,舒春兰就抢先一步说道:“对了,我们家应该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以前我是觉得外人没必要知道,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们比较好——我们家的家产,不管是田产还是房产,这些都是记在我名下的。就连挣到的钱,也都在我手上捏着。你们的郑老板其实什么都没有。” “怎么样?知道了这个,你们还打算把闺女嫁给他做小老婆吗?” 第163章 撕破脸 “怎、怎么可能!” 这个消息着实惊到了佟掌柜。 不止是佟掌柜,就连齐氏、还有佟家的一干人等都被惊呆了。 佟凤娘也不可置信的睁圆了双眼。“你怎么能这样?郑老板的家业是你帮忙出谋划策打下来的不错,可这一切也离不开他自己的努力啊!他挥洒了那么多汗水,好不容易才挣来那么点东西,结果就全都被你给拿走了?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和他一起过日子!” “是这样吗?”舒春兰眨眨眼,她又回头看向郑宏,“听到了吗,有人在挑拨离间,觉得我把家里的钱财全都给拢在自己名下,是没真想和你过一辈子哩!” 郑宏眼神一暗。“等新铺子开起来,一样全写你的名字。” 刹那间,佟家所有人都是一副被雷劈到了的表情。 “郑老板,你是疯了吧?”佟掌柜忍不住低呼,“接下来你们还要开不知道多少个铺子哩,全写她的名字,那你怎么办?” “我靠她。”郑宏又一把握住了舒春兰的柔荑,将她的手举得高高的。 “疯了疯了,你真的疯了!”佟掌柜大叫摇头,“你真被这个女人给迷得晕头转向的,都快忘了自己自己还是个男人了!” 郑宏我这舒春兰手腕的手忽的一紧。“我是不是男人,不需要你来告诉。” 佟掌柜一怔,郑宏就拉上舒春兰。“我们走。” “不行!” 见状,佟掌柜心里又一急,他赶紧张开双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郑宏不语,只冷冷看着他。佟掌柜咬咬牙,他目光在舒春兰和郑宏之间游移一下,最终还是锁定了舒春兰:“郑娘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我今天晚上说的都是实话,我也是真心实意的在为郑老板考虑啊!现在你们还年轻,干劲十足,当然不为以后担心。可等以后你们老了、走不动了哩?到那个时候,身边要是没个儿子伺候,你们可怎么办?郑娘子,你可不能为了自己心里舒坦,就绝了郑老板的后。不然等你百年之后,你到了阎罗殿也没好日子过的!” 郑宏都已经把态度给摆得这么明确了,他居然还在拿这件事威胁她。 舒春兰撇撇唇,她正要开口,不想郑宏已经说话了:“不是我娘子生的儿子我不要,这辈子只有晓丫头这个女儿我也心满意足。如果百年之后阎罗王真要怪罪下来的话,那也是我的错,和她没关系。” 佟掌柜立马被噎得说不出话。 郑宏又牵着舒春兰的手要走。没想到,佟凤娘又猛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郑老板,求求你了,你就带我走吧!我是真心仰慕你的,这辈子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想陪在你身边。就算不给你做小妾,我给你做贴身丫鬟也行啊!我给你缝补浆洗,帮你和郑娘子铺床叠被、为你们抚育女儿。只要能每天都看到你,知道你开开心心的,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郑宏低头看了看她。 佟凤娘昂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看着他,满腔的深情都快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郑宏慢慢张口,佟凤娘一脸希冀。 “滚。” 然而,一片寂静之中,一个掷地有声的低吼从郑宏嘴里吐出来,钻进佟凤娘耳朵里。 佟凤娘猛地手一松,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郑宏趁机抽回腿,拉着舒春兰一口气走出去好几步,把她给甩在了身后。 “郑老板……” 很快佟凤娘反应过来,她忙又低叫,可郑宏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会娶你这个丑女人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竟然说他丑! 这话对佟凤娘的打击更大,她根本连坐都坐不住了。 亏得齐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不然她只怕早已经瘫倒在地了. “娘!” 佟凤娘顺势扑进齐氏怀里大哭不止。 齐氏搂着女儿,她的眼圈也红通通的。 一众儿女们见状,他们也义愤填膺。 “这个姓郑的还有他的媳妇真不要脸!咱们家好好的女孩儿想要许配给他,这本来是好意,他们不接受也就算了,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羞辱咱们?刚才我真应该把他们给按住打一顿!”佟家老大气呼呼的说道。 佟掌柜就白了儿子一眼。“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你确定你打得过他?” 想想郑宏那高大的身躯,还有无比粗壮的胳膊腿,佟家老大一个激灵,不说话了。 “可是,难道咱们就任由他们这么羞辱了三姐、羞辱了咱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佟家小女儿又忍不住小声咕哝。 佟掌柜沉着一张脸没说话,齐氏就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埋怨的瞪了丈夫一眼,才低声说道:“不然哩?咱们还能怎么办?难道把三丫头给打扮停当,再送到天门镇去,让他们再羞辱一回?那咱们一家的脸面都不用要了!” 佟家一群人顿时都不说话了。 齐氏一边轻轻给佟凤娘拍着背,一边看着佟掌柜说道:“这下,你们总该死心了把?那对夫妻俩情比金坚,谁都拆不散的。现在咱们还得罪了他们……眼下,只能赶紧找个人家把三丫头给嫁了,然后再上门去赔礼认错,说不定这事还有一线挽回的余地。” “娘!” 本来还埋头在齐氏怀里抽泣的佟凤娘猛地抬起头。“您刚才说什么?” 齐氏又探口气,她摸摸女儿的头。“三丫头,我早和你说过,这个郑老板夫妻都不是好招惹的,可你说不信,非说要去试试。现在试一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咱们惨败。可是,如今郑家越来越好,咱们家想继续过上好日子的话,就必须继续依靠着他们。所以,既然你败了,那你就要认命,乖乖听爹娘的安排嫁人吧!好歹牺牲一个你,还能换来咱们一家人下半辈子的幸福安康,这也算值了。” “不!” 佟凤娘脸色惨白,她拼命的摇头。“娘,你不能这么对我!一开始明明是你和我说这件事胜算很大,是郑老板碍于和他娘子多年的情分不好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所以需要我自己主动,然后把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就只能认了的。可怎么到头来,你还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来了?这事就算做那也是我们一起做的,不能全推到我一个人头上啊!” “哎,你这孩子真是伤心得都糊涂了。算了,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娘就不骂你了。你还是赶紧回房,关起门来好好安静安静吧!你放心,你是爹娘的亲闺女,爹娘肯定会帮你找个好人家,让你下半辈子安安稳稳,我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你给抛弃了的。”齐氏轻声细语的说着,却随手就把她扔给了两个儿子。 佟凤娘的两个兄长也一改刚才义愤填膺的模样。两个人一边一个抓住她的胳膊,根本不管她的挣扎,就生生把她给拖了出去。 眼看着自己距离爹娘越来越远,而且不管自己怎么叫唤,爹娘都已经不再理会自己,反而早凑到一起开始商议如何挽回郑老板夫妻的信任这件事,她顿时整颗心都凉透了。 她完了,这辈子都完了。 心头浮现出这个想法,佟凤娘顿时就跟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破布娃娃,任由两个兄长拖着走开。 却说舒春兰夫妻俩。 两个人离开佟家后,就在龙门镇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乱晃。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天色早阴沉了下来。今晚上又没有月亮,整个天都黑漆漆的,全靠远处人家里透出来的一点灯光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舒春兰和郑宏小心翼翼的走在青石板小路上,相对无言许久。 最终,还是郑宏先开口了。“对不起。” 舒春兰不爽的白他一眼。“你倒是说说,你这次错在哪里?” “我不该让人对我心怀不轨。而且明明从一开始进门我就已经察觉到苗头了,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没去多想,结果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郑宏老实回答。 舒春兰就眉心一拧——原来,他也早察觉到苗头了? 这么说来,那就是这一家的确早有这样的想法了。 结果就他们俩傻,还一直死死抱着一开始佟掌柜那十两银子买了他们第一套刀具的情谊,不愿意把他往坏处去想。然而到头来,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要是在发现端倪的时候他们就及时应对,双方应该就不至于撕破脸了吧? 可转念又一想——既然那一家都已经生出这样的想法了,而且全家上下都是赞同的。那么,就算躲过了这一次,那下一次、下下次哩?难不成每一次都要他们躲避不成? 这样想想都累。 所以,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事情给摊开了说清楚哩! 想到这里,舒春兰轻出口气。“算了,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小心谨慎,不要太过相信外人、也不要随随便便在别人家过夜就是了。” “好。”郑宏赶紧点头答应。 正说着,他们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马上,一辆马车就在黑夜中徐徐驶到了他们身边。 然后,马车停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郑老板,郑娘子,二位请上车吧!” 第164章 往事 看到这张脸,说实话,舒春兰的心又控制不住的紧紧揪成一团。 她又想到了佟掌柜,以及今晚上在佟家发生的一切。她肚子里又开始犯恶心了。 郑宏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因此,夫妻俩只是冷冷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相对沉默许久,章掌柜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尴尬。 最终,他只能勉强一笑:“郑老板,郑娘子,你们不能因为佟掌柜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就迁怒于我啊!我是无辜的!而且你们早知道的,我一开始就和他不对付,想当初我不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和他翻脸的吗?” 舒春兰眉梢一挑。“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一回事?” “哎,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章掌柜低叹一声,他跳下车,“时候不早了,马上就到了宵禁的时候,你们还是赶紧上车吧!你们放心,我不带你们去我家,我送你们去客栈!客栈里也没有任何陷阱,就是让你们安安稳稳的过一夜的地方。等明天一早天亮了,你们随时可以走,我绝对不拦着!你们就算不信我,那总该相信我们东家吧?我们东家还等着和你们一起做生意挣大钱哩!” 舒春兰这才点头。“好吧!” 夫妻俩前后脚的上了车,章掌柜才又爬上来。 放下车帘,车夫连忙一甩鞭子让马拉着车跑了起来,章掌柜才又长叹一声。“其实三十年前,我和佟云鹤都一起在莫家名下的酒楼里做学徒。那时候我们年纪相当,又都聪明伶俐,师父很喜欢我们俩,不管做什么都带着我们。我们朝夕相处,慢慢的也磨出了感情,曾经一度堪比亲兄弟。” “然后哩?”舒春兰问道。 “后来……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两个人个性中间的分歧就出现了,后来还越来越大。不过,我心思细腻稳扎稳打,佟云鹤则是贪功冒进喜爱冒险,这两种性格都不算错,师父也说了,我适合守成,他适合开疆拓土。甚至,师父都已经对我们各自有了相应的安排,可是……” 章掌柜又叹口气。“师父有一个小闺女,聪明伶俐,长得也乖巧。我们是师父的徒弟,自然时常往师父那里去,自然也和师妹有了来往。然后,我们都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小师妹。再加上知道师父疼爱师妹,谁要是娶到了小师妹,那肯定也会被师父高看一眼,那以后的路子还用说?肯定师父也会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啊!然后……” “佟掌柜他就抢先一步开始对小师妹示好了?”舒春兰接话。 章掌柜点头。“佟云鹤本来就嘴巴甜会说话,小师妹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哄得晕头转向,心里就认定了他一个。师父见状,他都已经打算成全这对小儿女了。结果谁知道,就在师父打算叫他爹娘过来提亲的时候,师娘却长了一个心眼,叫人悄悄的去他老家打听了一下。” “你们打听出来,他在乡下老家已经娶媳妇了?”舒春兰又问道。 章掌柜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舒春兰回答。 这种套路,她在现代都已经见过不知道几百遍了。既然在交通便捷的现代都会有无数人上当受骗,那么在这个音讯不通的古代,想必玩这种套路的人只会更多。 结果现在,就让她猜中了。 章掌柜震惊过后,也就恢复了平静。“郑娘子你的确冰雪聪明,佟云鹤早在老家娶了媳妇,就连儿子都有了!结果为了往上爬,他竟然就想休了老家的媳妇,然后再娶小师妹进门!亏得师娘有先见之明,叫人先去查探了一通,不然小师妹这辈子都要被毁了!” “既然知道了这事,那么这门亲事是不可能了。可是为了保住小师妹的颜面,师父并没有这件事往外说,只是默默的找了个机会把佟云鹤从酒楼里赶了出去。但他的确胆大能干,被扫地出门后,他并没有气馁,反而拿出家里仅剩的一点钱在镇上开了个小面馆,攒钱之后再开了个脚店。再等钱攒够了,他又关了脚店开了个酒楼,最终也在镇上站稳了脚跟。” 原来这两个人之间的渊源是这样的。 舒春兰颔首。“要是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你们之间要老死不相往来哩!可现在看来,你们也没闹到那个地步。” “本来一开始是这样的。毕竟小师妹因为这件事心灰意冷,对我都冷淡了。后来师父远远找了个好人家把她给嫁了,她出嫁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后来师父病重,他儿子不管事,眼看着师父都不行了他还就知道在外头花天酒地,就只有我领着媳妇在师父跟前伺候。那个时候,佟云鹤得知消息,他也过来了,还把师父的儿子给找到带了回去。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说服了他,师父的儿子可算是在他床前尽孝了几天,才让师父满足的合上眼走了。”说起这件往事,章掌柜眼圈还有些泛红。 舒春兰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出。这样的话,他们师兄弟俩的确就不好再互相敌视了。 只不过,想要冰释前嫌?他们又有些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章掌柜抹抹眼角,才又继续说道:“师父过世后,我就成了醉仙楼的掌柜。佟云鹤夫妻俩也一路打拼,他们在镇上的酒楼彻底稳妥了,就一直想着和我的醉仙楼比着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互相较劲。只是因为醉仙楼是莫家名下的产业,不管根基还是其他方面都比同福居要稳妥得多,所以我还是略胜他一筹。可是后来,你们出现了……” 他们的出现帮助佟掌柜迅速往上爬了一大截,还一度越过了醉仙楼去。虽然紧跟着醉仙楼也赶超上来了,但现在他们两家也是并驾齐驱,好歹同福居并不比醉仙楼差多少了。 舒春兰就不禁轻笑两声。“真没想到,原来当初我一时脾气上来做出的一个决定,竟然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后果。” “不,郑娘子你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章掌柜连忙摇头,“我是生意人,如果一开始你不去找同福居的话,我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对你们压价。就算后面郑老板展现出他的实力,可那时候我也已经捏住你们的七寸了,你们一样摆脱不了我。可如果把同福居给拉进来,我们两家就会互相打擂台,从而互相牵制,对你们的牵制就弱了许多。如若不然,你们也不能放开手脚去做出今天这样的成绩来。” “只不过,眼看他对你们一直无比推崇,你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我还当他是经过多年的磨砺后心思已经沉稳下来了。但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章掌柜又叹了口气,“早在他巴巴的跑来请你们上他家去做客的时候,我就猜到他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说到底,还是我们把人心给设想得太好了点。”顾采薇轻轻一笑。 郑宏颔首。“以后,还是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大家私底下别来往太多了。” 舒春兰点头。 章掌柜见状,他也就低叹一声,没有再多说。 很快,马车就开到了镇上最好的酒楼。章掌柜领着他们进去,房早已经开好了,舒春兰和郑宏带着晓丫头住了进去,两个人此时早已经累得晕头转向的,连脸都没洗,就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边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章掌柜则是匆忙赶回自己家,又赶紧叫家里的小厮拿出笔墨纸砚,他挥毫写了一封信装好,就交代小厮赶紧连夜给送到县城去。 他还不忘告诫小厮:“郑老板和郑娘子情比金坚,谁都别指望拆散他们。所以,还请老爷和小公子不要再做这方面的幻想。以后咱们双方依然只是合作关系,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要谈。不然,郑老板会生气的!今天的佟云鹤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小厮连忙复述了一遍,确定一个字都没错,他才放心的让小厮离开了。 等小厮走后,章掌柜也并没有回去躺下,而是就坐在灯下发起呆来。 好一会,才听他轻笑了两声:“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吧?一开始我还想找人仿制郑家的刀具,好压郑家一头,结果回头就被他们给狠狠打脸。你更厉害,居然一把抓住了郑娘子不能再生养的把柄,还想把女儿送过去做这个便宜岳父!佟云鹤啊佟云鹤,你可真是自寻死路哩!那你就别怪我落井下石,再把你给踩下去了!” 说完,他又得意的笑了好几声,再把外头的小厮给叫过来:“你们两班人连夜在客栈外头守着,不许佟家的人靠近那里,等明天一早郑老板一家醒过来就直接送他们回去坡子村。郑老板夫妻俩不喜欢姓佟的,所以咱们千万不能让姓佟的再靠近他们一步!” “是!”小厮连忙点头,“这事小的都已经安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掌柜您就放心吧!” 章掌柜才点点头,终于熄了灯躺下去睡了。 第165章 互相伤害 舒春兰夫妻俩这一觉可算是睡得踏实多了。 一觉醒来,简单吃个早饭,章掌柜安排的车已经到了。 他们三个也就坐上车子,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坡子村。 至于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佟掌柜就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章掌柜家门口,踹开章家大门大喊要和章掌柜算总账这件事,这也是章掌柜佟掌柜这对曾经的师兄弟之间旧怨的延续,和他们没有多少关系。 回到家的一刹那,郑宏就又对舒春兰低头道歉:“对不起。” 舒春兰一愣。“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昨晚上佟家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更不该什么都不看就跟着他们往佟三小姐的房间那边走。如果我一开始发现不对的时候就及时走开,你也就不会被气成这样了。”郑宏一脸认真的对她赔礼认错。 一直到现在她也不开心。这一点他又察觉到了。 舒春兰低出口气,她勉强勾勾嘴角:“这个你不用道歉。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而且之前咱们也不知道佟掌柜是这样的人啊!只能说他一开始隐藏得太好了,我们又太年轻,才会着了他的道。但这是不是也说明——咱们的家业真的起来了,而且我的男人也是真有本事,所以才会被人给盯上哩?” 郑宏沉着脸不说话,舒春兰就又幽幽叹了口气:“而我在别人眼里应该就是一个泼妇的形象吧?不然就以佟掌柜的资历,他至于还偷偷背着我谋划这事,还想等着你和他女儿成就了好事,然后你们一起来逼着我接受这个事实?这就只有一个解释——他怕我。” “你不泼。你很好。”郑宏立马摇头。 “算了吧!我是不是泼妇,我自己心里清楚。”舒春兰可不听他鬼扯,她随意摆摆手,“而且就算是泼妇那又怎么样?只要我的撒泼打滚能让外人不一天到晚的想着怎么欺负我们、占我们的便宜,也能让那些一天到晚觊觎着我男人的人心里有所忌惮,那也算是一种成功了!反正,只要是我的东西,那别人就休想染指,所谓的分享也不可能!” “我真不觉得你泼。”郑宏还坚持说着这话,他主动过来握住她的柔荑,“你是个好女人,好媳妇。能娶到你,是我一辈子的福气。以后我也只要你一个。” 能叫这个男人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而且每一句话都是夸奖她的,这可真是不容易。 舒春兰心里莫名一暖,她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许多。 “你真是这么想的?”她轻声问他。 郑宏点头。 舒春兰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有你这句话,那就够了!咱们夫妻这么久了,我相信你。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郑宏顿时目光闪闪。“谢谢你。” 嗯? 舒春兰又怔了怔。“好好的,你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的信任。你真好。”郑宏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舒春兰心里突然一个激灵,脸颊上开始发烧了。 她赶紧双手捂脸。“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还学会这一招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郑宏却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认真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越是认真,舒春兰的脸就越发烧红得厉害。她赶紧就把这个男人往屋里推,“咱们还是回屋去吧!老夫老妻的,你干嘛突然说这种话?” 害得她都不好意思了!亏得她还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哩! 他们夫妻俩手拉着手、黏黏糊糊的一起回了房间,这一幕赫然落在了隔壁的一双眼睛里。 两边扶着梯子的丫鬟一颗心都悬得高高的。 “夫人,您赶紧下来吧!您怀着身孕,现在这样站在梯子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宋氏低下头。“你们就这么盼着我有个三长两短吗?” 冰冷的语气吓得丫鬟赶紧低头。“奴婢不敢!” 宋氏这才慢慢的走下来,又双手扶着肚子慢慢往回走。 正好文成迎面走过来,见到宋氏,他还是下意识的扬起笑脸:“夫人这是遛弯呢?今天孩子怎么样?他没有闹你太狠吧?” 那天两个人翻脸的事情了无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再次见面的时候,文成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 可是在宋氏心里,一切都已经变了。 尤其当她再回想起郑宏看着舒春兰的眼神:如此的专注、深情,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就黏在她的身上,怎么都移不开。 这样的男人虽然嘴巴不够甜、说不了什么好听的话,可是他那颗心里却满满的都装着他心爱的女人,他也从不会舍得让那个女人受到一点伤害。 可是文成呢?这个男人在外人眼里是那么温柔体贴,她也一度陷入了他假意编织的温柔陷阱里。可是现在,她已经清醒了。 她可以确定:文成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不然,他的问话也不会这么敷衍了。 了解到这一点的宋氏心冷无比。她只是将头一点:“还好,我扛得住。对了,隔壁郑家的人回来了。” 听到这话,文成果然笑脸微僵。 宋氏见状心里又一阵冷笑。“看他们俩刚下车时候的脸色不大好看。不过后来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好了。看来应该是郑铁匠做错事惹他媳妇不开心了,然后他小意安抚了几句,就把她给哄好了。现在两个人又已经亲亲热热的了。” “是吗?”文成冷声回应,声音更低沉得可怕。 “是啊,刚才我遛弯的时候都看到了。”宋氏淡声说着,又催促他,“既然他们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往那边去一趟?马上郑记铁铺要开遍整个县城,这件事如果做好了绝对是一件大功劳,这个你绝对要牢牢把握住。” “这个不用你交代,我自己心里清楚!”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文成心里突然十分暴躁。宋氏才说了几句话,他就已经不耐烦的低吼起来。 宋氏被吼了也不生气,只淡漠的将头一点。“既然你知道了,那我走了。” 就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的走了。 文成则是握紧拳头,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的说道:“郑宏,舒春兰,你们故意装出来一副恩爱的德行是想骗谁哩?尤其舒春兰,既然你生不出儿子,那你现在多得意都没用。迟早有一天,这个傻铁匠肯定会丢下你去找别的女人生儿子。到那个时候……” 他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你可别求着我再把你给收回来!” 脑子里想着这一幕,他脸上才终于放晴了一点。 但是,他今天依然没有往隔壁去。他才没那么傻哩!看到那对粗俗的男女在一起恩恩爱爱的,他心里就不舒服,他可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他一直等到舒春兰他们又往天门镇上去了一趟,和余里正吴掌柜他们吃了一桌酒席,然后莫文华终于又带着他们做好的初步计划找上门来,这位县太爷现在最看重的女婿才终于施施然过来了。 整个东山县所有的铁器生意,这绝对是个大买卖,一旦做好了,那名声和利益就跟潮水一样源源不断。所以莫文华父子俩都对这件事分外看重,他们好几天除了吃喝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绞尽脑汁的想主意。 好容易把大概框架给列出来,莫文华就匆忙带着东西过来见舒春兰夫妻了。 有了之前几次合作的基础,现在莫文华也老实多了。他今天拿出来的条文都是实打实的互利互惠,没有再故意挖坑给舒春兰他们跳。 舒春兰大略看了一遍,她就把东西都推给文成:“文举人您也请过目一下吧!” 其实文成对做生意的事情根本就不在行。不过既然来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把所有字句都仔细翻阅了一遍,然后才点头:“看着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你们莫家能不能全部说到做到?” “这个文举人您只管放心。我们都以和郑老板一家合作这么多年了,中间没有出过一次岔子。郑老板郑娘子现在都已经完全相信我们了,郑娘子你说是吧?”莫文华闻言轻轻一笑,就轻飘飘的说了句,悄悄冲舒春兰使个眼色。 舒春兰当即点头。“没错。这件事交给莫家去做我很放心。而且除了莫家,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人家能让我这么放心的了。” 文成立马翻个白眼。 这个女人还真是对他了解得透彻。一口一个只相信莫家,不相信其他人,也就彻底断了他再往这里塞进去几个人的想法。亏得他好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往这里他塞进去几个自己人呢!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被舒春兰这么怼了一句,他就轻笑:“你们这个想法当然是好的。不过有一点你们可别忘了——现在你们的人手严重不足。郑铁匠就一个人,现在手下也就两个徒弟,就这么区区三个人,你们确定能把全县上下需要的那么多铁器都给做出来?” “谁说那些生意全靠他们三个的?你这么做,那又打算把县里其他铁匠放在什么地方?他们难道不活了吗?”舒春兰立马没好气的回呛了一句。 这是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结果没想到,又被这个女人给抢过去说了。 文成顿时嘴角抽了抽,他顿时也来气了。“那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很容易啊,我们早就想好了!”舒春兰当即点头,笑呵呵的说道。 第166章 不可能 看她笑得这么开心,眼神如此笃定,文成心里一阵恍惚。 他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那个时候,舒春兰的名分还是他的媳妇。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他们也是甜蜜过一阵、也相互扶持过好久的。 他还记得,那是他打算去县城考秀才。那个时候的他家里一贫如洗,父亲虽然身为秀才每个月都有几石禄米,在村子里开学堂也有束脩,可是父亲好喝酒、还动不动就出去找女人,家里的钱全都被父亲花在外头的女人身上了。所以真正等到了要花钱的时候,他根本连去县城的路费都拿不出来。 之前每年都是这样,所以他错过来一次又一次的考试机会。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再错失机会了! 可,他没有钱,又能怎么办哩?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是舒春兰主动出现在他身边。 “你先别急,不就是钱的事情吗?这个容易得很,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她温柔的劝他。 然后,她果然说到做到,愣是教给他一套说辞,让他把族长给忽悠得团团转。到头来,族长不仅主动给他掏了路费,还让儿媳妇拿出来一大包面和一大块肉给他,让他做了肉饼带到路上吃。 也是靠着这些东西,他才能成功的去到县城,考中了秀才风风光光的回家。 他明明记得,得知自己考中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很感激舒春兰的付出的。可为什么……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他被县太爷请去衙门里喝酒,陪酒的还有当时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乡绅,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权贵人家的生活,他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我以后也要过这样的生活!那时候,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这些年他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可什么时候开始,他却开始走歪了? 尤其,他丢失了自己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没有她在身边给自己出谋划策,他前行的路途好苦好苦,可是却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这也就算了。他一个人咬着牙朝前走,也能苦苦支撑。可是为什么,老天爷又要让他看到舒春兰坐在别的男人身边,为别的男人出谋划策? 她还是那么笃定的模样,谈笑风生之间就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安排好了。那个男人根本什么都不用多想,只管傻乎乎的按照她的安排去做就行了,保证最终结果肯定不会差。 这原本是专属于他的福利,可是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别人的。 “文举人?文举人?” 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呼喊,文成慢慢回神,才发现四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 他连忙深吸口气。“怎么了?” “文举人,刚才郑娘子提供了一个方案,我们正在讨论。大家都觉得不错,现在就等你发表意见了。”莫文华笑眯眯的对他说道。 文成立马点头。“既然大家都觉得好,那就这么办吧!我没有异议。” “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莫文华立马点头,他就冲舒春兰竖起大拇指,“郑娘子你的确是厉害,这么轻易的就把这个难题给解决了!” 舒春兰淡笑。“不过接下来,就要请大家一起帮忙,把全县上下的铁匠都给召集起来。当然,也得分班排表,不能一口气把人都给叫来了,那我们这里可没地方装下那么多人。” “那是当然。”莫文华赶紧点头,他目光一转,就立马把每个人的责任都给划分清楚了。 文成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舒春兰想出来的方法居然是—— “你疯了吧?”他对着舒春兰大叫,“把全县上下的铁匠都召集起来,让他们分期分批的过来跟着郑铁匠学技艺,然后再把他们给放回去继续用从郑铁匠这里学到的本事打铁卖,而你们一个月才收他们一文钱的学艺钱?这么点钱,打发要饭的呢?” “这个你刚才不是都已经答应了吗,那现在又来叫些什么?”舒春兰没好气的说道。 “我……”文成一时说不出话。 他总不能说,他是因为看到她,又想到了曾经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候的情形,一时心里感慨万千,都忘了听他们说话了吧? 那也未免太丢脸了! “我刚才听岔了,以为你们说的是一个月十文。”他连忙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舒春兰撇唇。“一个月十文,你这是要逼死他们哩!本来我们这么做也只是本着大家都是同行,那就有钱一起赚的想法。更何况,这次我们也算是请人来帮忙,别人还是给我们解了燃眉之急哩!那我们哪好意思收钱?现在我们每个月的收入也不少了,一家人能过得舒坦就够了。晓丫头爹,你说是吧?” “嗯,你说得都对。”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 文成顿时心口又一阵揪紧,连忙转开目光。“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就这么做吧!反正亏钱的人又不是我。” 舒春兰闻言轻笑。“放心吧,我们亏不了的。” “是。”郑宏又附和。 文成简直听不下去、他也看不下去了! 他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看到自己不要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恩恩爱爱,他心里会这么难受。 他立马站起身。“事情既然商量好了,那我走了。” 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文举人,不行啊!眼下这件事还得你帮忙哩!”莫文华见状赶紧大喊,却也唤不回文成快速离去的身影。 无奈,他回头冲舒春兰一摊手:“他怎么又生气了?你刚才怎么得罪他了?” “谁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喜怒无常,而且就爱占便宜不想付出努力。既然他不乐意干活,那咱们也就别麻烦他了。我看余里正他们两个巴不得往这事里掺一脚哩,那就也把他们给拉进来好了!”舒春兰淡然说道。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莫文华低叹口气。 平心而论,他是不乐意让更多的生意人参与进来的,这样独属于莫家的好处就要被分出去许多。可是这么大一份好处,他们家想要独占也的确不可能。所以,那就还是老老实实的分出去一部分吧! “做人啊,还是不能太贪心了!”他低声自言自语。 “嗯,的确不能太贪心了。”郑宏也点头表示赞同。 舒春兰听得莫名其妙。“你又在感叹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今天的好容易来的太不真实了,我从没想过咱们能有这么一天。”郑宏忙说道。 舒春兰就笑了。“我早说了,这还只是开始。以后,咱们还有的是好日子过哩!你就只管等着看好了!” “好,我一定等着。”郑宏连忙点头。 两个人眼对着眼,又忍不住相视笑了起来。 莫文华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他心里都忍不住一热。 “我想,我知道文举人刚才为什么跑那么快了。”他低声自言自语。 不过,这种话他除非是疯了傻了,否则是绝对不会让这对夫妻听到的。 而既然大家都已经商议完毕,回头舒春兰也叫人去通知了余里正吴掌柜过来帮忙干活,这两个人一看郑宏夫妻俩居然还没打算把他们给排除在外!他们顿时欢喜得不得了,自然舒春兰吩咐他们干什么他们就颠颠的都去干了。 不出十天,全县上下所有铁匠的名字就都被送了过来。郑宏再和莫文华一起安排一下,先从各个镇上都选了两个铁匠过来。剩下的也是每次两个,然后所有镇上的铁匠凑到一起,都在山上的那个院子里住下,集体跟着郑宏学习打铁的手艺。 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那些被选中的铁匠得知他们竟然能跟着郑宏学手艺,而且学成回去之后竟然一个月只用交一文钱的拜师费,他们简直欢喜得手舞足蹈。 不用别人多说,他们就赶紧收拾好了包裹,主动往天门镇这边过来了。 只不过,这边学艺的铁匠们都还没来齐,那边就又已经又人主动领着自家儿子找上门来想要拜师学艺。 这来的人舒春兰一点都不陌生。相反,她熟悉得很! “春兰啊,你看你们家现在都这么发达了,你们一家子一天到晚吃香的喝辣的,衣裳一天一件的换,可我们一家子还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哩!我可是你亲叔叔!你不觉得你该想法子接济接济我们?”刚见到舒春兰,舒春兰她二叔就赶紧大叫。 听到这么不要脸的一番话,舒春兰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冷笑。“我有叔叔吗?我明明记得之前我是有个叔叔没错,可是后来他和我断绝关系了。” “哎,那件事是我们错了,现在我们来向你赔礼,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们计较了。”她二叔舒立本立马就说道,然后一个劲的把儿子往前头推,“再说了,你就算不看在我养了你三年的份上,你好歹看在春阳他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你带带你弟弟这总应吧?我们也没有多的要求,只要你男人手把手的教会他打铁,让他会一门吃饭的手艺,然后也能挣下一份和你们一样的家业,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呵呵呵。 听到这番话,舒春兰终于忍不住,接连冷笑了好几声。 “不、可、能。” 第167章 挑拨离间 “春兰,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舒立本立马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春阳他可是你亲弟弟!” “堂弟。”舒春兰一本正经的纠正。 “那又怎么样?那也是弟弟啊!你现在在这里无依无靠的,你爹和你弟弟一走这么多年没消息,肯定早死外头了,现在你在这世上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亲人。你自己说,以后除了春阳这个弟弟,你又还能依靠谁?”舒立本又叫。 舒春兰眼神更冷。“这几年没有你们依靠着,我一个人不一样挺过来了?那以后没有你们我也能行。” “春兰,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舒立本还一本正经的教导她,“现在你们还年轻,你男人的家业也才刚起步,他方方面面都还要靠着你,那他当然老实本分。可等以后他有钱了,男人有钱就变坏,他要在外头养女人、拿着家里的钱出去乱搞,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样?这个时候你就需要兄弟来撑腰了!” “不需要。”舒春兰还是简单粗暴的拒绝,“你们来了只会给我添乱,不可能给我撑腰。” 舒立本就脸一沉。“反正不管我怎么求你,你就是不肯帮帮你唯一的亲人了对不对?” 他求她了吗?怎么在她看来,她这个二叔根本就是带着儿子大摇大摆的过来占便宜捞好处的?而且还自称什么唯一的亲人,他们的脸倒是大得出奇啊!舒春兰心里冷笑。 在她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龟缩在家里,生怕惹怒了文成,还干出说服族长把她的名字从族谱里划掉这种事。结果现在眼看她发达了,他们就又厚着脸皮想要来占便宜! 她才不会认这种人做亲戚。 早就看穿了二叔一家虚伪贪婪的真面目,所以根舒春兰本就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只冷冷说道。“我不帮。” “你……好!”舒立本气得大喊,“舒春兰,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就冲着你这句话,现在我不求你了,以后我们也不会求你任何事情。可你也给我记住了,以后不管是你男人不要你了,还是外头的女人带着儿子来抢家产了,你也别指望来求我们给帮忙!”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舒春兰毫不犹豫的继续摇头。 “你……好好好!” 舒立本本来是故意说来刺激她的,结果没想到舒春兰脸皮厚的很,他都已经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了,她居然还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这么狠心的拒绝了他。 就这张没心没肺的小贱人,她男人能忍得了她一辈子才怪!他这个做亲叔叔的现在都巴不得把她给掐死算了! 舒立本气得话都不想和她说了。他直接拉上儿子:“阳小子,咱们走!我倒要等着看看,看这对狗男女还能逍遥多长时间!” 说着话,他就拉着儿子一连窜出去十来步远。 眼看都要走出郑家的地界了,身后还没有传来舒春兰的叫喊声,他们自己就冲不下去了。 渐渐放慢了脚步,舒春阳还悄悄回头看了又看,可就见舒春兰稳稳站在门口,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们,根本一点悔意都没有。 舒立本终究还是没有忍到最后。 “舒春兰,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收不收你弟弟?”他回过头,又气势汹汹的大喊了句。 “不要。”舒春兰依然是冷冰冰的两个字,根本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舒立本脸一白。“那你可别后悔!我们走了,现在就走了!” 又拉着儿子走了几步,他就听到身后砰地一声,舒春兰居然已经回房去,直接叫人关上门了! 舒立本顿时气得浑身直发抖。“小贱货,你肯定会后悔的!肯定会!” 如果舒春兰心情好的话,她或许会凉凉的告知他一声——你真是想多了。 不过,眼下她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了,根本就没空闲理会这位没事找事的二叔。所以,简单的把人给打发走,她就又回屋去干活,根本都懒得理会舒立本父子俩都在那嘟囔些什么。 再过上两天,他们选取的第一批铁匠总算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凑齐了。在这之前,郑宏也早已经叫人把山上的房子又给重新休整了一遍,里头的小房间通通不要,除了一个大厨房外,里头就只安排了一个大通铺,还有几个巨大的可以容下十个人一起做事的打铁房。 如今房子已经整改完成,他就直接把人带上山,带着李三杜逸两个徒弟一起培训这一批学徒。 这一个月,他几乎都住在山上了,和所有学徒同吃同住。 舒春兰则是继续在山下和莫文华一群人忙着准备将全县上下的铁匠铺子都统一规划的事情。 再这期间,佟掌柜悄悄的派人来了好几次。只不过郑宏早已经带着学徒们上山去了,舒春兰还特地从村子里雇了一个婆子去山上给他们做饭,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用下山,郑宏也明言禁止任何人上山探望。所以,佟掌柜的儿子来了这么多次也没有见到郑宏。 无奈,他只能对舒春兰说道:“那一晚的事情是我们家不对。郑娘子你们离开后我们就都醒悟过来了,我爹还把三妹狠狠骂了一顿。现在,我爹都已经给她找好了人家,下个月就出嫁。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以后这种事也不会发生了。请你们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但他低声下气的赔礼却让舒春兰心寒无比。 “佟凤娘能想法子把我男人给引到她房里去,然后你们一家人还能掐准那个时机出现,一齐对我们施压,回头你却跟我说这件事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你们这群大男人羞不羞?”她冷声喝问,“到头来,你们还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就一个找个人家把她给嫁了,就当把事情给解决了?你们到底是真傻哩,还是觉得我们傻?” 佟勇被骂得满脸通红。“那个,我……我们……” “我和你们没话可说了,你走吧!”舒春兰直接摆手。 “郑娘子……” “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不就是生怕我们因为这件事生气,直接把你们给扔了改找别家做生意吗?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你们家在生意上的举动还是很让我们满意的。所以,只要你们还能继续让我们挣钱,这个合作我们是不会断的。” 佟勇听了,他忙松了口气。 “只不过……”但马上,舒春兰这三个字又让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以后除了公事,你们就不要再来找我们了。不管是同福居还是你家,我们以后再也不回去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佟勇顿时脸上血色退尽。 “郑娘子,事情就真没有通融的余地了吗?我们真知道错了,我们会改的!” “没有。”舒春兰毫不客气的摇头。 佟勇又忍不住连问了好几遍,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到最后,他自己都心灰意冷,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 只不过,他刚骑着骡子走到村口,却不想就有人突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是刚被姓郑的拒绝了?”这个拦路的人笑呵呵的问。 佟勇本来就因为这件事心情烦闷得很。结果这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佟勇顿时气得眼睛一瞪:“这个关你什么事?” “这个当然关我的事了。毕竟,我家公子一直和姓郑的有仇啊!”来人笑着回答。 佟勇顿时眉头一紧。“你是……” “我家公子姓文。”这个身穿青衣小帽的小厮当即说道,“除此之外,其他的你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佟勇眼底立马生出一分防备。“我知道了。你们和郑家一直有仇,只不过现在你们不是已经合作上了吗?” “这个合作只是暂时的。可我家公子和姓郑的之间的仇怨却已经这么多年了,不等到他们去死,这份仇恨是灭不掉的。”小厮冷声说着,“而现在,你也被他们给嫌弃了对不对?你心里应该清楚,他们分明是看中了莫家的权势,已经决定和章掌柜密切合作了。你们家本事不够,他们瞧不上眼,已经直接把你们给推出合作的中心,你看我说得对吗?” “就算是这样,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佟勇色厉内荏的低叫。 “我说了,我家公子和姓郑的是仇人哩!那么只要是和姓郑的不和的,那就是我们公子的朋友。”不管他怎么生气发火,小厮都好脾气的轻声回应,“而且现在,邹家已经从东山县退出了,他们眼看着就要独霸整个东山县。这个时候,能和他们对着干的就只有我家公子。你确定不抓紧时间投奔我家公子吗?” 佟勇下意识的张嘴还想骂。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吐不出口了。 小厮说完这话,他就转身。“反正我家公子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同意不同意你们自己做主。我们也不是非你们不可,只是我家公子本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想法,才特地来拉你们一把。你大可以回去把这事告诉你爹,看看他是怎么个想法。我们不着急。” 说完,他就慢悠悠的走进路边的树林里没了踪影。 佟勇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走了,果真一点留恋都没有,他的两条眉毛都快跟两只毛毛虫一样搅在一起。 他一个人在原地想了半天,越想越愁容满面。最后,他干脆一甩鞭子:“先回家,我问问爹再说!” 第168章 比你强 当郑宏再下山的时候,时间都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一个月的时间都花在山上,吃喝拉撒睡都在那个小房子里。等再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他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裳也邹巴巴跟梅干菜似的,还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汗臭味,舒春兰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来。 小丫头一个月不见爹,她也盯着对她张开臂膀的郑宏看了好一会,然后才一头钻进舒春兰怀里。“娘,我怕!我要爹!” 在郑宏不在家的这一个月,晓丫头说话的本事突飞猛进,有时候都能说完整的短句了。 郑宏听到女儿的话,他又傻乎乎的伸出手:“晓丫头,我就是爹啊!来,快让爹抱抱你!” “哇!” 晓丫头被吓哭了,她死命抱着舒春兰的脖子。“娘,爹哩?爹在哪?我要爹!” 舒春兰也气得不轻。 “你还傻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去洗澡换衣服,把胡子也刮一刮,不然晓丫头真认不出你这个爹了!”她没好气的冲他叫。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一阵点头。 等到他洗漱完毕,再一身干爽的出现在晓丫头跟前的时候,晓丫头才终于认出了他。 “爹!” 她赶紧欢喜的大叫,然后一头扑进他怀里。 “哎!” 郑宏爽快的应了,赶紧一把搂住女儿,然后就舍不得撒手了。 父女俩亲亲热热了一整天,郑宏也陪着晓丫头玩了好半天,最后晓丫头直接累得在她爹怀里睡了过去,郑宏还紧紧抱着女儿不舍得放手。 这傻样又让舒春兰好气又好笑。“好了,她现在分量也够沉的,你抱得胳膊不酸吗?快把她放下,回头等睡醒了你还有的是时间抱她。” “不酸,晓丫头一点都不重。”郑宏连忙摇头。 不过,既然舒春兰都发话了,他再抱一会女儿,就还是把她给放到床上躺下了。 然后他就走向舒春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这一个月我在山上,家里的事情辛苦你了。” 舒春兰笑着摇头。“没事,那些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忙,莫公子他们都在帮我分担哩!倒是你,你一个人在山上带那么多人,你肯定累坏了吧?” 看看,和一群男人一天到晚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他变得越发的不修边幅,脸上的肉不见了许多,整张脸都瘦了一大圈。 不过,他的身体看起来却更壮实了,之前做的刚刚合身的衣裳现在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紧,尤其是胳膊腿,那上头偾起的腱子肉都快把衣服料子给撑破了! “还好。”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郑宏眼中却满是回味,“除了夜深的时候想到你和晓丫头会睡不着觉,其他时候我都很充实。” “原来你也会想我们啊?我还以为你和一群打铁的混一起,就只知道打铁,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哩!”舒春兰没好气的吐槽他。 说起来,从他们俩相识到现在,两个人几乎都是日日夜夜形影不离的,她也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了。结果现在,他冷不丁的一去一个月没消息,虽然知道他人就在山上,可是一天天的见不到个人影,晚上睡觉身边也没了个大暖炉,舒春兰还是觉得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时间越长,她就越是想他。 一直到今天看到他完好无缺的回到身边,她这颗悬了一个月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也就心情调侃他了。 可郑宏性子憨厚,竟然把她揶揄的话当真了。 他赶紧摇头。“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我也是真一直都在想你和晓丫头!尤其是你!”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来到她身边:“以前天天在一起,我还不知道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这次分开了,我一开始真是干什么都不对劲,不管想到什么第一件事就是想问你的意见。结果一回头,却不见你,我才知道你不在。晚上睡觉也没你抱在怀里,我心里难受得不行,这些天晚上就没一次睡得好的。” 算他还有点良心! 舒春兰撇撇嘴。“那你今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那是,我可算是又能抱你了!”郑宏连忙就一把将她给搂在了怀里。然后再埋头在她的颈窝里深吸口气,他满足的闭上眼,“真好,有你在身边,我心里都舒服多了。” 他抱得有点紧,舒春兰小声说道:“你抱够了没?够了就松开手,我都有点喘不上气了。” “不够,一晚上都不够!”郑宏立马摇头,“再说了,就只抱一抱哪里够?” 舒春兰心里咯噔一下! “那你还想干什么?” 男人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坏笑。“我想干的多了去了,今晚上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来。” 舒春兰的小心肝顿时又一阵乱跳。“你不是说你一个月都没睡好觉吗?那你还是赶紧睡吧!” “等办完了事情再睡不迟。”郑宏却沉声说着,将脸越靠越近。 “你——唔!” 舒春兰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这个男人早已经等不及了! 连忙封住她的红唇,他饥渴的攫取着独属于她的香甜,双手也将她越搂越紧,真恨不能把这个让他夜夜心神不宁的女人给揉进骨血里去! 这一晚,舒春兰是注定不能睡个好觉了。 郑宏积攒了整整一个月的力气,不好好把她给纠缠一通,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这样导致的结果,自然是舒春兰第二天一早都没起来床。 郑宏倒是享受够了温香软玉在怀的妙处后,一大清早的就神清气爽,还又抱着晓丫头在院子里玩了半天都不见累。 一直到下午,莫文华一行人到了,舒春兰才终于攒够了一点力气慢吞吞的下床了。 这时候晓丫头早已经玩得满脸是汗。 “娘,你懒!”见舒春兰慢慢吞吞的从房里走出来,她就冲着舒春兰羞羞脸。 舒春兰立马就狠狠瞪了眼郑宏。 郑宏搔搔脑袋,连忙过来搀上她。“你慢点。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还是先谈正事吧!”舒春兰低声说道。 郑宏赶紧点头,就扶着她过去坐下,但还是主动给她到了一杯水。 莫文华看在眼里,他也忍不住直笑。“郑老板你这又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郑娘子的事情,要对她这么小意殷勤?”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郑宏沉声回答。 莫文华就摸摸鼻子。“好吧,是我多嘴了。” 说话间,李三和杜逸已经带着那二十多个徒弟下山来了。 这么多人排成两列,浩浩荡荡的来到郑家大门口,真个气势恢宏,一路走过来几乎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现在,还有不少乡亲们都跟过来看热闹了哩! 等他们来到郑家门口的平地上站好,郑宏也已经拉着舒春兰的手出来了。 “徒弟见过师父,见过师娘!” 见状,由李三带头,二十多个人一起放声大喊,声音几乎震动天地。 见到这一幕,舒春兰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刚才心底的那点哀怨早烟消云散了。 看着眼前这些精气神早已焕然一新的徒弟,郑宏也满脸得意:“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来不及教他们太多,就只能大概提升了一下他们的基础。不过,比起刚来的时候他们还是进步了许多。至少等回去,他们打出来的铁器质量能比之前提升一大截。” 莫文华连忙点头。“既然郑老板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们相信他们绝对办得到。那么现在,就该是来谈谈正事的时候了。” 说着,他就拿出一张纸,让小厮把上头的字句给念了一遍。 纸上都是大白话,大概意思就是说这些人自愿认郑宏为师,以后也都以郑门弟子自居。从今往后,他们的铁器铺子牌匾上要挂上郑氏铁器铺的标志,以后每个月也要主动向郑宏缴纳一文钱的拜师费。当然了,作为回报,郑宏也需要在他们遇到问题的时候挺身而出。等以后有机会,这些徒弟可以选择再过来学习更深一层的打铁技艺。 这些条款其实和外头收学徒的铺子差不多。而且早在过来之前,莫文华就已经让人给他们念过上头的条款了,他们点了头才放他们过来的。所以现在再当众念上一遍,其实就是走走过场,举行一个仪式而已。 一众徒弟全都爽快的在字据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上手印,这也就宣示着他们的铁器铺子就正式挂名在郑宏名下了。 “好!” 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见到这一幕,大家也不由的心潮澎湃,有人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连忙鼓掌叫好。 但有人叫好,就必然会有人心里不舒服。而最不舒坦的,自然就是文成了。 从被叫过来观礼开始,他的脸色就不大好看。现在看到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被这么多徒弟给围着叫师父师娘,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舒春兰见到这一幕,她则是唇角一勾,冲他送去一抹得意的浅笑——看到了吗?现在我男人在县城里的名声已经要超过你了哟! 第169章 都给我等着 文成又眼神一暗。 他中了举人,虽说也是全县扬名。可终究除了龙门镇以及龙门镇四周围的一些镇子外,其他地方的人最多也就知道他一个名号。毕竟大家也不指望他以后回报乡里能回报到自己身上来,那么自然对他没多少期待,自然也就不关心他的事情了。 可郑宏不同。 他这打制的这些铁器可都是普通百姓人家每天生活必需的。他东西又做得好,之前就有人走几十里的路特地过来买他打的东西。那么现在,他把全县的铁匠都给收归到手下统一培训,这些人也就成了他的徒弟。等到这些人再回到乡里,把自己铁器铺子门口的牌匾一换,郑宏的名字就遍布了整个东山县。 那么,来一个人念上一遍,不出一年,他的名字就所有人都耳熟能详了! 更别说,马上就是秋收了。这时候人人都要去铁器铺子里添置一两样铁器,这正好又是他们扬名的好时候! 所以舒春兰说得一点都没错——如今郑宏的名声的确已经超过了他,而且还有要狠狠踩他一头的架势! 这绝对是文成不能容忍的。 他咬紧牙关,好容易才强行抑制住了心头汹涌的怒意。 此时在人群中,也有一个人把文成的所作所为给收入了眼底。这个人就是老族长。 老族长现在已经低调多了。不过今天郑宏的第一批徒弟学成离开,郑宏又叫人去请他过来观礼,他来了。 眼看着郑宏夫妻俩春风得意,文成却满肚子怒气没处发泄,他干瘪的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他慢慢走出去,笑呵呵的说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宏小子,这次你这批弟子一走,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凑到一起。既然这样,那就在离开之前,大家一起吃顿饭吧!这顿饭我来请!“ “好。”郑宏立刻点头。 本来他和舒春兰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既然老族长主动提出来了,他是长辈,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但文成听到这话,他就忍不住白了老族长一眼,老族长立马冲他呵呵一笑。 他早就想明白了:文成是靠不住的。郑宏和舒春兰之前被他们给坑害得这么惨,不可能就让他们一家子急流勇退……当然了,以文成那尿性,他也不会放过他们。所以,既然都已经趟进这一滩浑水里出去了,他也就不想着脱身自保了。他选择了郑宏夫妻俩,他要投靠! 诉说舒春兰心眼也不大,但好歹这对夫妻还有底线在,跟着他们混,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文成从他的傻笑中看到了他的选择,他顿时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不禁紧握成拳,指甲都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却不自知。 而老族长在得到郑宏肯定的恢复后,都懒得再多看文成一眼,就赶紧招呼家里的男丁女眷们去准备酒菜。 乡亲们见状,大家也都兴致大起,继续围在这里看热闹。 莫文华和余里正几个人见状,他们也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今天也少不得要在这里讨一杯水酒喝了。” “没问题!”舒春兰爽快颔首,她再看看文成,“文举人您可要和我们一起吃这个便饭、也帮忙见证我男人的第一次成功?” “这是当然了。”文成牙关紧咬,好容易才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五个字。 舒春兰顿时就笑得更开心了。 老族长好歹也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再有莫文华他们从旁帮衬,所以这一场结业酒办得异常热闹。虽说时间匆忙,酒席上并没有多少菜肴,可是大鱼大肉却是不少,郑宏他们这些铁匠缺的也正是这些能让人迅速补充能量的东西。 因此,大家坐在一起,吃肉喝酒,大声说笑,关系越发的融洽了。 在这村大老粗中间,文成这么一个穿着长袍一脸斯文的读书人看起来如此的格格不入,可他死活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 水足饭饱过后,一群徒弟们才终于背上行囊告辞。 文成这时候也早喝得晕头转向,他连辞别的话都没说,就跌跌撞撞的回家去了。 一头撞进家门,他直接回到房间里,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任由心底的愤怒侵占了全部的心神。握紧拳头,他重重往床上捶了好几下,嘴里咬牙切齿的大喊:“郑宏,你别给我太嚣张了!你不就是一个铁匠吗?扬名也就只能在这个小地方扬名,有什么用?迟早有一天,我会名扬四海,青史留名,到那个时候……我一样能把你给狠狠踩下去!” “还有黄海……你个老不死的,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都还要跳出来作妖?那好,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虐不可活!今年秋收,你给我等着!” “你们都给我等着吧,你们一个个我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放过……” 醉醺醺的叫了半天,一直到叫累了他才闭上眼,两片唇却依然张得大大的,就那么睡了过去。 他的这一番呼喊,门外的宋氏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宋氏的丫鬟闻言,她都吓得脸色发白。“夫人,老爷他这是不是戾气太重了点?这样不大好吧?您要不要去劝劝他?” “我要是能劝得动他,又何至于被他给冷落到了这个地步?”宋氏轻笑,就慢悠悠的转过身,“他心里有火,就让他发泄去吧!随便他找谁发泄,反正别找我就行。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这一次,我一定要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说着,她就走人了。 至于身后喝醉了酒倒在床上的丈夫?她已经连去给他盖被子的心思都没有了。 丫鬟见状愣了愣,才赶紧迈开步子追上宋氏的步子。 这边这对夫妻貌合神离,两颗心渐行渐远。那边的舒春兰和郑宏久别重逢,两个人却是蜜里调油,真恨不能一天到晚的黏在一起。 只不过,重逢总是短暂的。 就在第一批徒弟们刚走没两天,下一批选好的徒弟们就已经争先恐后的赶到了。 等到全部人到齐,郑宏看着舒春兰的眼神里就带上了满满的愧疚。 “接下来一个月,我又要把你和晓丫头丢在家里了。尤其马上又要秋收……” “是啊,你这个臭男人真是狠心哩!家里这么多事你都撒手不管,就知道和你这群徒弟腻在一起,可真要累死我了!”舒春兰装模作样的抱怨了几句。 眼看郑宏简直都要羞愧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了,她才扑哧一笑,连忙改口:“不过哩,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所以我不怪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等把这件事彻底忙完了,你要好好补偿我一下!” “好。”男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舒春兰就拍拍他的手背。“有你这句话,我就高兴了。现在,你就放心的继续带你的徒弟们去山上吧!山下的事情有我哩,你不用担心!” “嗯。”郑宏连忙点头。 第二天,他果然就带着第二批徒弟们上山,继续闭关。 舒春兰则是迅速和莫文华还有余里正他们把第一批学成回家去的徒弟们的相关信息理清楚,再因地制宜的做了相应的调整过后,接下来改造徒弟们的铺子、给大家统一挂牌匾这些小事就都是莫家的人负责了。 舒春兰抽身回来开始忙起地里秋收的事情来。 去年从族长家里买了几十亩地,他们这一年都在精耕细作,到现在可算是结出果实了! 眼看着金灿灿的稻子在地里成熟,沉甸甸的谷子坠在枝头,把稻杆都给压弯了,舒春兰心底又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成就感。 她连忙捉住晓丫头的小手,引导着她去摸摸眼前的谷子。“晓丫头你看到没有?这就是咱们家地里结出来的稻子。等这些东西被打下来,脱皮变成大米,那就是咱们一家人每天吃的饭了!” “哇,这就是饭!”晓丫头双眼亮晶晶的,再指向远处,“全都是饭!” 舒春兰点头。“是啊,全都是饭。只不过,并不全都是咱们的。但是……” 她顿一顿,就掷地有声的说道:“以后咱们家里的田地肯定会越来越多。等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这个村里的所有土地真能都变成咱们家的哩!” 晓丫头还小,听不懂她说的这么一长串话,所以还一脸新奇的看着眼前的谷子,并没有回应她。 舒春兰顿时心口又一空。 要是郑宏在身边的话,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赞同她的说法的吧?然后,他们还可以一起畅想未来,然后越说越高兴。 可是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哎,这么重要的时刻,要是他在这里多好?舒春兰心里暗暗想着,突然也没了多少看地的心思。她就拉上女儿的小手,母女俩打算回家去了。 但正当母女俩走在田埂上的时候,迎面走过来几个乡亲。 明明是丰收的季节,他们却都愁眉苦脸的,走一步恨不能叹三口气。 当见到舒春兰母女俩,这些人的脸色更变得十分怪异。 甚至,在双方擦肩而过之后,舒春兰还清楚的听到有人低声说了句:“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地给卖了哩!卖给郑铁匠家也好啊,好歹他们给钱公道!结果现在……哎!我真是悔死了!” 第170章 加租 一颗怀疑的种子立刻在心底萌芽。 舒春兰立马改变方向,她带着晓丫头去了六叔家里。 雨小子和山小子在龙门镇上做学徒,两个人都越做越好,拿回家的钱也越来越多,早足够他们一家吃喝了。所以他们家里这所新房子也盖得很是宽敞,已经把两个儿子的新房、还有两个闺女的房间都盖出来了。 可即便家境好多了,六叔两口子也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尤其现在是农忙季节,他们又不舍得花钱雇人干活,所以夫妻俩依然早出晚归忙的不行。 当舒春兰母女俩过来的时候,六叔六婶正带着两个闺女提着镰刀从地里回来。 远远见到舒春兰,六婶就欢喜的跑过来。“春兰,晓丫头,你们干嘛过来了?有事你们叫人过来叫我们一声就行了,哪用得着你们自己来?” “我们也是闲着没事溜达,然后就溜达过来了。反正两家离得也近,来回走走不费什么事。”舒春兰轻笑着说道。 虽然两家离得近,可分开住之后来往还是少了许多。所以现在见到她们母女俩,六婶心里欢喜得很,她赶紧就把舒春兰母女俩都给拉进家里去说话。 于是,都不用舒春兰开口,六婶母女几个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村里的最新八卦都给抖了出来。其中当然也包括文家最近干的那些事—— “春兰姐,你是不知道文成他们有多不要脸。明明村里人一开始把地挂在他名下,是指望着他能看在大家乡亲一场的份上,以后能少收点赋税。结果哩?去年秋收,全县都闹洪灾,官府都减税了,偏偏他就是不减,还逼着族长去帮他收租子。虽说最后是族长把自家的地给卖了换了钱补上了中间的窟窿,可这么大一件事,村里人哪会不知道?这一年大家伙都快把他给骂死了!” “结果现在哩?好容易今年风调雨顺,地里大丰收,前些日子我就听大家都在说,他们可不怕文成照着去年的份额收租子了,结果他就说他要增税!他还把收税赋的份额调得和官府一个样了!你说,要早知道这样,大家伙把地挂在他名下干嘛呀?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宁丫头叽叽喳喳的,就把前因后果都给说了个一清二楚。 舒春兰顿时就明白了。 “看来文家现在很缺钱啊!”她低声感叹了句。 “那还用说?就今年上半年,他们又是见天的往县城里跑,和县城那些读书人写诗做文章的,不管是纸笔还是吃喝,那可都要不少钱;他媳妇还在县里买了好多金银首饰,我看她到现在戴在头上的东西都没重样过哩!前两天我还见有人拉了一大车的布来给他们,听说光是那些布都花了一百两银子!他们家又还有个得病的孩子,那孩子隔段时间就要看大夫吃药……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可不就是一大笔数目了?”六婶掰起手指头一项一项的数过来。 数到最后,她都不禁咋舌:“也亏得他是个举人每个月有朝廷的禄米,手里还有那么多田地,好歹还能把日子给过下去。你说要是换了像村子里的那些普通人家,大家怕是早就穷得卖儿卖女了!” “要是普通人家,那肯定也就不会这么过日子了。”舒春兰说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们还真这么能挥霍。每年那么多的进项,他们居然能全都给花光了!” 而且,花光就算了,他居然还毫无廉耻的转头就又去压榨父老乡亲。要知道,当初他们父子在村子里过得穷困潦倒,乡亲们也接济过他们不少次哩! 如今文成成了举人老爷,收了人家的地,也没见对他们好点,反而剥削人比官府更厉害。这么狠心无情的人,舒春兰也是头一回见。 想了想,舒春兰又说道:“我记得,明年开春就是春闱了吧?这春闱要去京城赶考,这绝对又是一大笔费用,怕是今年收上来的租子都不够哩!” 她太了解文成了。那个人是绝对不舍得亏待自己的,到了京城,五湖四海的举子们齐聚一堂,其中肯定不乏家境优渥的,他又怎么愿意被人给比下去?那么,砸钱给自己做脸面,那是他必做的事情。 再加上以文会友、拜访考官等等,这些不用说又是一大笔钱。文成不会放过这些机会的。 六婶却听得脸色一变。“不会吧?他要再敢做得绝了点,那些乡亲们一个个还不在他家房门口上吊啊?” “那谁知道哩?他是县太爷的女婿,乡亲们要不被逼到真走投无路。应该也没那个胆量。”舒春兰低声说道。 六婶啧啧的感慨个不停。“他们这也太能折腾了。亏得一开始我们没答应把地挂在他名下,不然现在被逼得到这个地步的就有我们一家了!” 宁丫头姐俩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舒春兰只是笑笑,再和他们说上几句话,才带着晓丫头回去了。 再过两天,村子里果然怨声四起。舒春兰他们家就在文家隔壁,都不用怎么费劲,他们就把文家的消息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开始,还只是村里人陆陆续续的过来求他们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可文家直接大门紧闭,管都不管他们。有人想要硬闯,就直接被文家的家丁给轰了出来,一个乡亲被推得太狠撞到文家门口的石狮子,把腿骨都给撞断了,文家的门房也就随手掏了几十个铜钱扔过去了事。 再然后,村子里的谷子差不多割完了,都被连续从地里运回来。然后再脱杆、晒干。 在这期间,文家又迎来了一队人马,里头带队的正好就是余里正的小舅子朱峰。 在路过郑家门口的时候,朱峰还乐呵呵的冲舒春兰打招呼,舒春兰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就赶紧牵着女儿回家了。 “接下来,每天只要没人进出就把大门关上,不管谁来敲门都不开,记住了吗?”走进家里,她立马对门房吩咐。 门房一头雾水。“这是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我让你这么做你就老实照做就行了!”舒春兰沉声交代。 门房赶紧点头答应了。 等到余里正的小舅子来到文家的第二天,村子里果然就热闹了起来。舒春兰就算关起门坐在家里,他们也能清楚的听到隔壁文家那边的动静—— 既然族长一家已经和他们闹翻了,所以这次收租子的事情族长一家根本没有插手,那就是文家自己来。文家转手就把任务交给了余里正的小舅子,因此这个人就大大方方的带着他的一帮子兄弟过来壮声势。 但是很显然,这群人不仅仅是来给他壮声势这么简单。 因为,就在乡亲们挑着粮食过来交租子的第二天,舒春兰正在家里给郑宏做衣服,就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惨叫。她立马手一抖,赶紧把手里的活计扔下,然后就听到村子里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尖叫—— “你给我把文成叫出来!我要当面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按照官府的要求收我们四成租子我也认了,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是明抢啊!一石粮食你们就白吞了至少一斗,你们这是要把我们的口粮都给抢光了啊!“ “你瞎嚷嚷什么哩?人家文举人忙着哩,那有空和你们一群乡巴佬说话?再说了,什么叫做一石粮食白吞你们一斗?明明就是你们送上来的粮食缺斤短两,我只是让你们把缺的部分给补上,这不是应该的吗?你再敢乱叫,我就把你捆了送到里正那里去。就让里正来判判,看到底是你的错还是文举人的错!”余里正的小舅子朱峰更大声的嚷嚷着,理直气壮得很。 那女人果然被他吼得说不出话。 然后,叫嚷声就淡了下去。那个女人没有再说什么,朱峰又大声招呼人过来称粮食,看来是他获胜了。 杜寡妇忙完了厨房里的活计,她现在也和舒春兰一起在做针线。隔壁的消息她也听到了,她顿时一张脸都吓得惨白。 “这文成也太过分了!这还是做了几十年邻居的乡亲哩,他都压榨起来不手软,还专门叫了外人过来帮忙,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舒春兰只摇头。“他们父子俩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不是早就能料到的吗?从族长手里挖不到钱,他当然就只能从乡亲们手里挖了。你说他总不能去找他岳父要钱吧?” “那他也过分了!”杜寡妇也说不出别的道理,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 舒春兰无奈笑笑。“那也是别人家的事情。一开始那些人巴巴的把地挂在文成名下,本来就是个赌博的行为。可是现在他们赌输了,当然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不过这和咱们没关系,所以咱们就别多管了,安心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哩!他这才收了地多久,就把事情干得这么过分,要真有乡亲受不了做点什么出来,他们可怎么办哟!”杜寡妇还在感叹。 舒春兰闻言眉头微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 舒春兰完全没有想到,这话他们也就说完没两天,结果就真个应验了! 第171章 半夜爬墙 这天半夜,她和晓丫头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外头一阵砰砰砰的拍门声。 舒春兰连忙起身,就看到杜寡妇和六婶一起进来了。 “六婶,您这个时候来干嘛的?”舒春兰看看窗外,确定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六婶一脸惊慌的走到她跟前。“春兰,外头出事了!我现在过来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接下来你和晓丫头可千万哪里都不能去,我和宁丫头她们姐俩都来陪着你们。宁丫头她爹去山上找宏小子了。等一会男人下山了,那咱们就不用怕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嗓音都在抖。 舒春兰莫名其妙的。“六婶,到底怎么一回事?” “哎!”六婶才叹了口气,“上次你和我说的话成真了!就今天晚上,村里牛二的媳妇跑到文家门口一根绳子吊死了!牛二带着家里一干兄弟来文家讨说法,可文成根本就不出面,还是让余里正的小舅子过来对付。可余里正的小舅子是什么你知道的,那就是个小混混,他懂什么道理?牛二家的粮食还都是被他带着人抢走的哩!这不,两方话都没说上两句,就干上了。到现在,他们都打了半天了,村子里好些心里有气的人家也混了进去,现在几十号人把文家都给围了,正闹着要打进去文家,把文成父子俩给拖出来讨个说法哩!” 她说话的时候,舒春兰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果然听到外头隐隐约约的传来各种嘈杂声,看这架势闹得的确不小。 舒春兰就眉头一皱。“看来,今晚上是安宁不下来了。” 事实证明,现在还只是开始而已。 余里正的小舅子朱峰依仗着他姐夫的势力在镇上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还从没遇到过阻碍。这些天他在坡子村也嚣张得很,所以一开始看到村里人又来闹事,他根本就没当回事,直接就叫手下的小喽啰把人给赶走。 结果没想到,牛二看到媳妇的尸体,他整个人都疯了。朱峰的威势他根本就不看在眼里,他现在就想给他媳妇讨回公道,他要和朱峰拼命! 牛家的男人早就满肚子憋屈了。如今愤怒的火苗在心头点燃,一下把积压在心底的憋屈也给翻了上来,他们一个个都红了眼,直接就和眼前这群街头混混干了起来。 只可惜,他们势单力薄,手里也没什么利器,所以很快就被朱峰一行人给放倒了。 可即便是这样,牛二也死活不肯认输。他愣是拖着被刀子割出一道长长伤口的肚子爬到朱峰身边,死活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 村子里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大家也都怒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冲出去的,反正很快其他人就都反应过来,大家一股脑的涌上去,反把这七八个小混混都给包围了起来。 就算他们手里有刀,可双拳敌不过四手,村子里这些男人又都是长年累月在地里干活的,一个个膀大腰圆,力气足得很。后来的人还都从家里拿了锄头柴刀什么的,也足够和他们一搏了。 到头来,反倒是余里正的小舅子一行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舒春兰就听到他们在扯着嗓子喊—— “你们别乱来!我姐夫可是天门镇的里正,现在这宅子是文成文举人家的!他是县太爷的女婿!我们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姐夫肯定不会放过你们,县太爷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这群乡巴佬就等着死吧!” 都这个时候了,他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贬低着这些土地里刨食的老百姓们。大家伙听在耳朵里,不仅没有被他给震慑到,反倒更气愤的喊打喊杀。 毕竟都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他们早连条退路都没了! 眼看着隔壁火光冲天,乡亲们居然把平时舍不得用的灯油都给拿了出来,淋在布上做成火把,就把文家门口给照得亮堂堂的。一群人大喊大叫着,把文家的大门都给撞得砰砰直响。 照这个进程下去,文家被乡亲们攻陷那是迟早的事。 六婶活了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乡民闹事。宁丫头姐妹俩就更别说了。虽然现在她们身在郑家,可听着隔壁的动静,她们也都吓得不行。 偏偏这个时候,又听墙头上传来一阵响。几个人连忙抬头去看,就看到一架梯子从文家那边搭到了郑家的墙头上。 不一会,文成他爹文耀的脑袋就出现在了大家跟前。紧跟着,文成也来了,他背上还背着他和宋氏的儿子。 父子俩爬上墙,看到就在墙角下头看着他们的舒春兰几个人,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一抹尴尬。 “这个……这群人发疯了!他们要害死我们哩!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来你家躲躲,你们赶紧让我们下去。只要躲过了这一劫,回头我们肯定会好好感谢你们!”文耀赶忙低叫。 舒春兰颔首。“你们下来吧!” 文耀赶紧就吩咐小厮把梯子放下来,父子俩手忙脚乱的爬了下来。 等他们俩下来后,文成就吩咐小厮收起梯子。 “等等!”舒春兰见状,她连忙低叫,“后头的人哩?” “没人了!”文耀摇头。 舒春兰脸一沉。“你家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吗?”说着,她看向文成,“你媳妇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把她给扔下了?” 文成目光闪烁几下。“她肚子大了,走都走不动,还哪能爬梯子?刚才我让她试过了,她真爬不上来,不然我也不可能不带她。”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都不敢和她对接,语句也磕磕巴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舒春兰眼神越来越冷。 文耀见状,他又赶紧说道:“没事的!村里人再凶再狠,他们肯定不会对个怀孕的女人下手的。宋氏她还是县太爷的闺女哩!除非他们一个个真活的不耐烦了,否则他们肯定不敢乱来。宋氏留在那边也没事!” 他们自己逃出来了,当然觉得没事了。可宋氏一个女人家,大着肚子遇到这种事情,她肯定都快吓死了。这种时候,身为她的男人就该陪在她身边,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她才对。可文成哩?他竟然就这么跑了!而且还是父子俩一起带着儿子跑了,把宋氏给扔在了那边! 时隔三年,舒春兰又被这对父子给狠狠的恶心了一把。 “把梯子搭上去。”她冷声说道。 “不行!”文成立马摇头。 舒春兰冷冷看着他。“我说,搭上去。宋氏必须接过来。” “那可不行!你没听到外头都已经这样了?那群人只要闯进我家,看到梯子还不顺着就爬过来了?那我们辛辛苦苦的爬过来又是为了什么?”文耀赶紧跳出来大叫。 “你们的意思就是不想救她了?”舒春兰轻笑,“那好,你们不用过去了。搭好梯子,我去!” “你……”文耀还想说什么,文成却一把把他爹给拦下了。 “她想去那就让她去吧!”他点点头,让小厮又把梯子给搭上了。 舒春兰把晓丫头托付给六婶,就自己去爬上了梯子。 “春兰,你小心点!”六婶见状,她赶紧大喊,“要是发现不对,你赶紧回来。别的事情都好说,保命要紧啊!” 舒春兰点点头,人已经爬上了文家的屋顶,然后再把梯子放下,她慢慢爬下去。 结果谁知道,她才刚双脚着地,就听到墙那边传来文成的一声大喊——“把梯子抽上来!” 马上,她刚刚用过的梯子就咻的一声被人给抽走了。 舒春兰立马心里一凉。 墙那边,她也听到六婶和杜寡妇在大喊:“你干什么?春兰她才刚下去哩,你把梯子抽了干嘛的?” “我说了,那边已经不安全了。外头的人随时会闯进去,要是给他们抓住她,知道我们在这边,他们还不直接就顺着梯子爬上来了?那我现在就先把梯子给抽回来,等她们再要过来的时候,我再把梯子放下去。这叫以防万一。”文成振振有词的解释。 “我听你放屁!”六婶根本就不信他的鬼话,“你快把梯子给我放回去!” 然后她又冲着墙这边大喊。“春兰,你快回来!姓文的想害死你哩!” “把梯子放到那边角落里去!”马上,文成又吩咐小厮。 六婶顿时骂得更厉害了。 想也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听六婶的。而且,他是巴不得自己死在这边算了吧?这样,也算是解决了他的一个心腹大患了。 舒春兰扯扯嘴角。 算了。既然梯子已经被他给抽走了,她一时半会过不去,也就干脆耐心的去找宋氏。 文家现在前前后后都已经被人给围上了,还不停有人绕过院墙在往里头扔东西。舒春兰都被砸了好几下,才终于在文家的柴房里找到了正和奶娘丫鬟在一起缩成一团的宋氏。 乍然见到舒春兰出现在面前,宋氏脸一冷。“你来看我笑话的?” “你想多了。”舒春兰也板起脸,“还能走吗?能走的话就站起来,我们出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我们还能出去吗?文成都把我给抛弃了,你一个女人能怎么帮我?你现在过来,只能陪我一起去死。”宋氏轻笑,根本就没挪动一下的意思。 舒春兰眉头微皱。 “我们不会死的。”她定定回答,“我男人马上就来了,他会把我们救出去的。” 第172章 他来了 “你男人?郑铁匠?” 宋氏闻言愣了愣,她马上就轻蔑的笑了起来。“他一个铁匠,力气再大又有什么用?你没看到现在外头聚集了那么多人吗?朱峰他们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都快架不住了,更何况他一个铁匠?“ “我相信他。”舒春兰却说道。 宋氏只是笑着。“好啊!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他会不会来救你吧!” 舒春兰眉头微皱,可她还是点头。“那就等着好了。” 她干脆也在宋氏对面坐下,几个人一起听着外头愈演愈烈的叫争斗声、叫喊声。慢慢的,余里正的小舅子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的听不到了。 然后,砰地一声巨响传来,他们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震了三震。 “他们闯进来了!”一个丫鬟立马尖叫起来。 宋氏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双手抱住肚子。再转头看看舒春兰,她嘴角翘起一抹冷笑:“你失败了。看来,今天你是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呢!” 舒春兰脸色依然平静得很。“不会,我男人他会来的。” “呵呵。”宋氏冷笑几声。 她正要再落井下石的说上几句,却不想外头正疯狂往这边涌来的脚步声突然顿住了。然后,那边又是一阵打斗声传来。 宋氏又一愣,她赶紧吩咐一个丫鬟:“你去看看又怎么了。” 丫鬟一脸苍白,但她还是点点头。“是。”就拖着虚软的双腿出去了。 她去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才满脸兴奋的回来了。“夫人,好消息!有人来救咱们了!” “是县衙的官兵吗?还是镇上的乡勇?”宋氏顿时激动起来,她连忙问道。 丫鬟怔了怔。“这个……是咱们村里的郑铁匠,他带着一群人过来反把牛二他们给围了。” 宋氏满脸的激动瞬时一僵,她就跟被定住了身子一般,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却立马跳起来。“我男人来了!” 然后她根本都没心思管宋氏,就欢快的朝外跑了出去。 她刚从柴房里跑到文家的院子里,就看到前头一个高大的身影也正踏着月色大步朝这边走过来——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两个人很快发现了对方的存在,舒春兰顿时扬起了满脸的笑,郑宏却眉头一皱,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沉声问。 舒春兰干笑两声。“这个你就不用管了。现在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你这么快就把他们都给制服了?” “李三他们在外头,我们手里还有新打出来的刀剑,今天正好派上用场。”郑宏沉声回答,他又环视一周,就见宋氏已经被奶娘丫鬟搀扶着出来了。可是除了这一干女眷外,文家的男人竟然一个都不见踪影! 他又面色一沉。“这里的男人哩?” 舒春兰就指指隔壁。“在咱家躲着哩!” 郑宏立马连眼神都变得阴沉沉的。 这时候,又见杜逸匆忙跑了进来。“师父,外头我们快顶不住了。李二他们闹着要见文举人,他们说了,今天他们就要文举人给他们一个说法。要不然,他们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文家给拆了!” “好,我这就把文举人带出去给他们个说法。”郑宏点头,他大步走到文家和郑家相连的墙边,一手扶墙纵身往上一跃,他就跳到了墙头上。再往下一跳,他就已经站在郑家院子里了。 在他跳下去的瞬间,那边院子里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怪叫,其中就以文成的叫声最大最凄厉。 宋氏听在耳朵里,她目光一闪,嘴角稍稍往上翘起一点。 杜逸见到这一幕,他都不禁哇的叫了一声。“师父真厉害!” 再回头,他才发现了舒春兰的存在,他又双眼睁得溜圆。“师娘,您怎么在这里?这个时候,您不应该在隔壁吗?” “哦,我过来看热闹的。”舒春兰不以为意的回答,就径自朝外走去,“不过现在,我应该可以去外头看热闹了。” “哦。”杜逸点点头,连忙就跟着她往外走。 当他们俩穿过文家大门走到门口的时候,旁边郑家的大门也打开了。 郑宏头上顶着晓丫头,然后左右两边胳膊一边提着一个人,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朝文家门口走了过来。 “师父!”围在外圈的郑宏徒弟们见状连忙低叫。 村里人听到动静,他们也回头去看,立马就有人叫:“文秀才,文举人,你们怎么……” “好啊,咱们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他们竟然直接就跑到隔壁郑家躲起来了!” 一时间,乡亲们又群情激愤,好几个人摩拳擦掌的要过来揍他们,却都被郑宏的徒弟给拦下了。 郑宏直接把这群人给拖到文家门口,才终于松开手把人给扔到地上。 “娘!” 晓丫头再见到舒春兰,她赶紧欢喜的大喊,冲着她手舞足蹈。 郑宏也就扛着女儿走到她身边,只是一张脸却板得死死的,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他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舒春兰讪讪的,她连忙低下头。 而那边,文成文耀父子被活生生的提了出来,立马就被想起们给团团围住了。 眼看躲不下去了,他们只得站起来。 文耀赶紧赔笑:“大家别这么生气啊!其实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你们知道的,我家宏小子马上就要去京城赶考了,他一直忙着收拾包袱哩,哪有心思管外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一开始他就听了镇上余里正的话,把事情托付给了他的小舅子朱峰。朱峰也就一开始和我们打包票说能给我们收到多少多少的粮食,我们也就信了他,把一切都交给他了。我们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过分,干出了这么多欺负人的事情!” “我呸!你们会不知道?今天我媳妇都吊死在你家门口了,这事你们难道也不知道?我们这么多人都过来朝你们讨说法,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们还不知道?你骗鬼哩!”牛二的哥哥牛大冲着他们的方向就吐了口唾沫。 他们虽然没读过书,可好歹也不是傻子。 文耀被唾了一脸,他又羞又怒,差点就想发火。 文成忙不迭也扬起笑脸。“是是是,这件事是我们不对。实在是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朱峰都已经和你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了!我们也被吓到了,又怕大家都太过激动,我一个文弱书生,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不清楚,这才赶紧跑去隔壁郑家搬救兵。现在你们看,有了郑铁匠在一旁帮忙维持秩序,咱们可算是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的处理办法了。” 我呸! 听到他这么不要脸的说辞,舒春兰都想往他脸上唾一口了。 明明是他们父子俩贪生怕死,所以才悄悄的跑进去他们家避难的。结果怎么到了文成嘴里,就成了他一片好心,郑宏还都成了他手下的一枚棋子。甚至郑宏带着他的徒弟们过来维持秩序也都是听了他的指挥! 他可真够不要脸的! 只不过…… 转念又一想:郑宏这次带着土地们下山,还手里拿了这么多武器对准乡亲们,回头县太爷追究下来,也的确不好交代。所以,如果文成能把事情给揽到他自己肩上去的话,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们就不用那么费心的找借口掩饰了。 这家伙分明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所以才厚着脸皮把功劳给揽到了自己头上。 乡亲们在听到他这么说后,大家的怒气果然消除了大半。 只有牛大还圆瞪着一双牛眼:“那你说,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我弟妹的命都没了,我弟弟被朱峰割了好几刀,一条命也都已经去了大半了!”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不过牛二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肯定会请大夫把他给救回来。他要是伤了残了,我养他一辈子!我还帮他再娶个媳妇!”文成连忙就说。 这个保证勉强让牛大满意了。 见状,村里其他人也跟着叫了起来。 “还有我们家的事哩!我男人昨天也被朱峰给打了,他回去看大夫也花了不少钱!” “我公公也是!” “还有,朱峰多收了我们那么多粮食,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没错,粮食!这才是最要紧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又绕回到了最要紧的事情——粮食上。 文成闻言,他又眼神一暗。 “这个……这事都是朱峰干的,他多收了多少我真不知道。可是他交给我的账面上写的却都是你们应该交的数目,如今你们的谷子也都已经被收拢到一处了,到底哪家是哪家的,我也分不清了啊!” 呵呵,一到了利益攸关的时刻,他就开始装傻。而且看他这架势,分明就是想要吞了这批多余的粮食,不打算还给乡亲们! 舒春兰可不想让他的奸计得逞。 所以她立马开口:“这个容易。这些粮食都堆在一起了,那就把它们一起称一称。再和账目上的数目比对一下,那么多出来的数量不就出来了?然后再根据各家交粮的情况,把多余的平摊下去,这数目也就差不多了。我想,大家本来也就是要你一个说法,还有一个态度。至于能不能拿回所有被朱峰多要走的粮食,那个并不重要。大家说是不是?” “没错!” 她这话简直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尤其这个解决办法也的确不错,至少是眼下最好的一个了。所以相亲们一听,就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舒春兰再回头看看文成,冲他露出一抹浅笑。 文成则是咬咬牙,心里暗骂一句——舒春兰,你够狠! 第173章 倒赔钱 但是,现在他已经被赶鸭子上架,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文成也就只能点头。“好吧,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乡亲们顿时欢呼起来。 他们都来不及等到天亮,就忙不迭去族长家里借了大秤过来,现在就要把那些谷子都拖出来称重。 文成本来还想借着到天亮的这个时间差悄悄藏上一点哩,可是这个计划也破灭了。 他的心情瞬时变得无比低落,可脸上却还必须扬着笑,主动张罗着安排人去把库房里的粮食都给抬出来,顺便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给刚才械斗中受伤的人治伤。 大家热火朝天的忙着抬粮食称重,这些和舒春兰他们没关系,他们一家三口就都退让到了一边。 舒春兰悄悄转头看看身边的郑宏,这个男人还冷着脸站在那里,依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舒春兰又干笑两声,也就只能在他身边干站着。 此时,一袋袋的粮食被抬出来,等到最后一袋被称重记录完毕,太阳都已经出山了。 再把朱峰交过去的账本拿来一对比——好嘛,这才几天时间,姓朱的居然就从村子里多搜刮走了足足十石谷子! 把这十石谷子拿出来,给之前交了赋税的乡亲们分一分,家里没人受伤的人才满意的带着粮食回家了。 至于有人受伤的,他们则是继续留在文家,等着文成给另一个说法。 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把他好容易弄到手的粮食又给弄走了,问题肉疼得不行。 这可是大把大把的钱啊!他都已经和镇上粮店的人说好了,回头就把粮食拖过去换钱的,就连价钱都谈好了,结果到头来,这些谷子他都还没来得及多看上两眼,就被拖走了! 文成的心情变得十分的糟糕。 可他却连个冷脸都不能摆出来,还必须继续对跟前这些身上帮着绷带的乡亲们嘘寒问暖,给大夫把医药费给结了。 到这个时候,他手头的钱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可是,乡亲们后续治病的钱他也得出啊,这可是他刚才拍着胸脯保证了的! 于是他只能厚着脸皮转向宋氏:“夫人,我现在手头有点紧,家里的花用又大都掌握在你手上,那就请你先挪一点钱出来给乡亲们救救急吧!” 宋氏的脸立马黑了。 可当着怎么多人的面,她还想着给文成留一点体面,也就咬着牙把自己的私房钱给拿了出来,好歹让文成把眼前的困境给度过了。 好容易暂时把乡亲们都给哄好了,大家才各自回家。 至于朱峰几个,他们自然是暂时被收进文家。 这个时候,文成才又走到了正并肩站在一起的舒春兰夫妻跟前。 “你们——嗷!” 他刚想说话,没想到郑宏就一拳打在他脸上。 文成疼得一声大叫,他赶紧捂脸转向舒春兰。“你看看你男人!” 啪! 马上,舒春兰也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舒春兰恶狠狠的骂了句,随即转身就走。 郑宏也都不多看他一眼,直接牵着女儿的小手走了。 文成一手捂着被郑宏打过的眼眶,一手捂着被舒春兰甩了巴掌的脸,他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自己跟前走开,一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自从他中了举人后,就没人对他动过粗了!几个现在…… 他赶紧又转头看向宋氏。 结果,宋氏也冷哼一声,直接扭头就走。 文成突然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只有他爹文耀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成小子,现在可怎么办啊?这多收的粮食被他们给要回去了,咱们还倒贴出去那么多医药费,那还哪来多余的钱给你进京赶考?要不,你今年就别去了?反正也就再等个三年嘛!” “不行!明年的春闱我必须参加。”文成立马摇头。 再等三年,隔壁的那对男女都不知道要挣多少钱了,他却只能原地踏步,那他就会被他们给甩出一大截去!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文耀眉头拧得死紧。“可你也看到了,咱家没钱了啊!” “没钱,那不是还有人、还有地吗?”文成冷声说道。 “那怎么行?咱们也是好不容易才积攒下的这份家业,哪能转手就卖了?再说了,你一个举人卖人卖地,给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咱们家?”文耀还不乐意。 他也才享受了没两年哩,哪能就把这偌大的一份家业给拱手让出去?他可是打算靠着这些地这些人舒舒服服的过完下辈子的!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两道冷眼扫视过来,他被看得心里一个激灵,赶紧就摆手。“我就说说、没真这么想。” 文成才转过头。“无论如何,这次我一定要筹够钱去京城赶考——无论如何!” 文耀又肩膀一抖,他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想去就去好了,不就是钱吗?我儿子这么有本事,肯定能筹的出来钱的!” 文成冷哼一声,直接走人了。 文耀见状,他才抹抹额头上的冷汗,也赶紧跟在儿子屁股后头进屋了。 却说舒春兰,她跟着文成回到家里,就见六婶赶紧飞扑过来。 “春兰,你没事吧?你快给我看看,刚才真吓死我了!” “我没事。”舒春兰连忙摇头,“不仅没事,我还当众打了文成一巴掌哩!他被我打得连手都不敢还。” “他本来就该打!要不是当时急着找你,我也早把他给按住打了!”六婶连忙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小王八羔子,他根本就不是人啊!大半夜的跑你们家躲灾,自己媳妇都不管也就算了,结果你去帮他找媳妇,他还把梯子给抽了、拿柴刀劈了!” 她说话的时候,还指了指角落里那一堆破碎的木材。 舒春兰见状,她又心狠狠一沉。“原来还有这一出?我还真小瞧他了。” “嗨,你哪是小瞧他啊,你是没想到人心能有这么坏!”六婶低叫,“当时看到他拿着刀子劈梯子的时候,我都傻了。当时我可真想活活劈死他!” “算了,都过去了。”舒春兰连忙安慰六婶,“这不我好好的吗?晓丫头她爹回来的及时,外头那些人都没来得及碰到我哩,就被他给赶出去了。” 六婶才点头。“多亏宏小子回来的及时,不然后果简直不能想啊!” 正说着,忽听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人推开了又关上,郑宏和晓丫头的身影已然从院子里消失了。 舒春兰见状一怔,六婶也咋舌。“宏小子这是生气了吧?” “是。”舒春兰点头。 “那你还不赶紧去跟他陪个不是、好好哄哄他!”六婶连忙推她一把。 舒春兰点点头,她慢慢过去推开门,就见郑宏正坐在床沿,大掌给女儿拉过来被子盖在身上。 晓丫头本来都要闭上眼睡觉了。可当看到舒春兰出现,她连忙又坐起来:“娘!” 舒春兰也过来摸摸她的头:“好了你睡吧!” “哦。”晓丫头这才点点头,乖乖的闭上眼。 昨晚上那一通折腾下来,晓丫头后半夜也没怎么睡觉。所以现在,有爹娘在身边,她就放心的闭上眼,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可女儿睡着了,萦绕在屋子里的气氛却变得更加低沉压抑。 舒春兰小心翼翼的看看身边的男人,就见郑宏的一张脸板得死紧。他就坐在那里,双眼一直盯着女儿平静的睡脸,好像没有意识到她的关注似的。 他还在生气。 舒春兰轻轻开口:“对不起,我错了。” 男人没有回应。 舒春兰只得继续承认错误:“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只是,文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让我生气了!他一个大男人,遇到事情就顾着自己跑了,根本都不管自己媳妇,这叫什么事啊?我怀过孩子,知道女人怀孕的时候都是什么心情。这个时候的女人最需要人呵护,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宋氏她还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哩!我也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才……” “你看不下去,所以就想搭上自己?”郑宏终于开口了,声音却阴沉沉的,听得舒春兰一颗心颤抖得厉害。 紧接着,男人的声音继续传入耳朵里:“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及时下山来、没有及时阻止他们的话,那会发生什么事?你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如果我说我早猜到了。可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会选择过去,你会生气吗?”舒春兰小声问。 郑宏一张脸更黑沉得厉害。他只回头冷冷看着她,却并没有说话。 舒春兰就抿唇。“文成他们大半夜的敢爬墙来咱们家避难,要说他们不是故意的,我才不信。他那时候根本就是想祸水东引,既然他们家保不住了,那就让乡亲们一气之下,最好把我们家也给灭了,那他心里才爽快哩!他的那点小心思我实在是太了解了,可我不想让他得逞,所以我才想到直接爬去隔壁,等到乡亲们攻进来的时候直接给他们指路,让他们去找文成去!他不仁我就不义,我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脱?” 顿一顿,她又继续说道。“当然,我也是知道六叔去山上找你了,我才敢大着胆子那么做的。要不是相信你会尽快下山来救我,我哪敢冒这个险?” 听到她这些话,萦绕在郑宏周身的冷意才淡去了不少。 舒春兰一看有戏!她连忙又扬起笑脸,主动握住他的手。“我错了,以后我都不敢这么做了,你这次就原谅我好吗?” 第174章 官府来人 郑宏又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然后他才冷声问:“确定以后不会了?” 他的态度可算是松动了。 “我确定!”舒春兰赶紧点头,“我要是说话不算话,随便你以后怎么罚我!” “我又能怎么罚你?”男人低声自言自语,声音里满是无力。 舒春兰扑哧一声。 但马上察觉到郑宏眼神变冷,她连忙就收起笑脸,又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他。“我真的不会了。一次头脑发热做一次傻事就够了,我又不是真傻,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涉险?早知道姓文的没有下限,昨晚上我都不会让他有爬进咱们家门的机会——嗯,还好现在还来得及。你觉得咱们把围墙再加高一尺怎么样?” “加高没用,在墙头撒一些碎铁渣最好。”郑宏冷声说道。 舒春兰顿时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就这么办!” 碎铁渣啊,还是郑宏打完铁剩下的碎铁渣,那可不是寻常那种铁沫沫,而是边缘都十分锐利的小铁片。一不小心手指头碰一下,都能给划出来一道深深的口子。舒春兰和晓丫头都被划过好几次,后来郑宏就不让她们碰了。 那么现在,他们要是把这些东西都给撒在墙头上……以后谁要敢再往他们家墙上爬,那就等着手脚都被戳烂吧! 被她不停的夸了好半天,郑宏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了点。 这个时候,外头又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然后杜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父,外头的事情都忙完了,师兄让我来问一声,接下来怎么办?” “你们上山,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郑宏沉声回答。 “是!”杜逸连忙应了声,就赶紧转身走人了。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又不禁看了眼这个男人。“他们上山,你不去吗?” “你想让我上去?”郑宏看她一眼。 舒春兰连忙摇头。“我当然不想。昨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其实我心里现在还乱糟糟的。好容易你回来了,我还想你陪陪我哩!只不过……你不是还没到下山的时候吗?” “既然都已经下来了,那就先把眼前的事情给处理好再说。不然回头官府来过问,到时候我还得下来一趟,麻烦。”郑宏淡声说道。 “那也是。”舒春兰点点头,她就笑眯眯的抓紧了他的大掌,“那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可以陪我睡一觉了?那咱们赶紧睡吧,昨晚上我一夜没合眼,我都快困死了!” 郑宏又看看她,舒春兰又主动往他怀里钻进去。“好了,别说废话了。咱们一家子又好久没一起睡了,你不知道晓丫头天天都念叨着你哩!你现在睡在她身边,等她一觉睡醒看到你在,肯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这话,郑宏才顺从的被她给按在床上,他转头看看身边女儿细嫩的小脸蛋,他的唇角也微微往上弯了弯。 这一身的冷意,可算是彻底消除掉了。 舒春兰也连忙松了口气,赶紧就在他身边躺下,抱着他的胳膊闭上眼。 昨晚上那一通折腾实在累得她够呛。现在身边又有自家男人陪伴着,舒春兰彻底放下心,所以才刚闭上眼,她就沉沉的睡了一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直到听到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她才睁开眼。 此时郑宏早已经醒了。 听到声音,晓丫头也慢慢睁开眼。当看到身边的郑宏,她果然欢喜的大叫:“爹!”就扑进了郑宏怀里。 郑宏一把把女儿给搂住,脸上满是柔情。 这边父女俩亲热着,那边舒春兰就主动对着外头问话:“谁呀?” “春兰,你们睡醒了没?县衙那边来人了,正要提人去问昨晚上的事哩!”外头是杜寡妇的声音。 舒春兰立马坐起来。 她和郑宏对视一眼,见郑宏点点头,她才回答道:“起来了,我们马上就出去!” 两个人赶紧起床穿衣,等走出房门,果然就看到一个官差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了他们,官差只冲他们招招手:“两位既然醒过来了,那就请跟我走吧!现在人在文府已经聚齐,就差你们了。” 这声音冷硬得很,怨气十足。他应当是在责怪他们俩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睡懒觉吧?毕竟不是每个人在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夜之后还能这么安稳的回家去睡觉的。 但对舒春兰而言,这件事既然过去了,那当然就没事了。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呀,那他们当然要抓紧时间恢复精神,毕竟谁知道接下来迎面过来的又会是什么? 这不,要不是抓紧时间睡了一觉,现在的他们哪来的好精神去应对官府的盘问? 舒春兰连忙把晓丫头交给杜寡妇看着,她就和郑宏一道去了隔壁文家。 今天一早走得匆忙,那时候文家门口还乱糟糟的,舒春兰也没仔细看。今天直接从文家正门进去,舒春兰才发现他们家门口那一扇厚重的大门都已经被愤怒的乡亲们给用镰刀锄头给劈成薄薄的一片,一边大门上还被劈出来一个巨大的窟窿,足够人钻进去了。 还有墙面上那些坑坑洼洼、臭鸡蛋烂菜叶子什么的,数不胜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清理下来。 文家书香人家的颜面这次算是彻底被踩在脚底下蹂躏了。 穿过大门,里头已经被收拾过了,不过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一点狼藉的残余。现在院子里早已经坐满了人,有文成父子俩、余里正、余里正的小舅子朱峰、以及老族长带着村里的一些壮丁,再就是县衙那边的人了。 余里正的小舅子这次也被打得很惨,一张脸上红红绿绿的,鼻梁上还贴了一张狗皮膏药,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得很。 他应当是许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所以现在坐在这里,他还忍不住不停的往族长带着的村里人那边瞪过去。村里人也不算好惹的,只要朱峰敢往那边瞪过去,他们就立马回瞪过去。就甩出来和郑宏进来的时候,这两拨人马都已经厮杀了好几回了。 文成脸上也还留着早上被郑宏打的那一拳还有舒春兰那一巴掌的印记。他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正小声的和一个年纪三十开外的人说着话——这个人就是县太爷身边的师爷,也是他的老熟人了。 这件事才发生大半天的时间,县太爷就赶紧把师爷给派了过来,也足以表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了。 眼见舒春兰夫妻俩过来了,师爷就停止了和文成的对话。他站起来目视一圈,沉声问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你们就都说说,这事到底怎么一回事吧?” “师爷,您听我说!”余里正的小舅子一听这话,他赶紧就站起来大叫,“都是这帮刁民的错!文举人这不是忙着县里的事情,还打算赶紧去京城赶考吗?所以他就把收租子的事情交给我了。我可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这些年在天门镇也做了不少生意,只要和我打过交道的人就没有不夸我做人实诚、从不缺斤短两的!结果他们倒好,自己以次充好、交上来的粮食全都分量不够,我发现后本来也没怎么样,就只是让他们拿粮食来把缺的补上。他们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也的确把缺口给补上了。可一等回头,他们越想越不甘心,就集结起来过来找事了!您看看这好好的举人府被他们给弄成什么样了?他们还把我和我的兄弟们都给打成这样!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说到最后,他都委屈得要哭了! 村里人听到这话,他们也怒了。 “你胡扯!明明就是你和文成商量好了故意多收租子,我们不同意你们还派出来打手打我们,自己跑去我们家里抢粮食!我们要不是被逼得不行,至于过来找你们讨还粮食吗?” “就是。牛二他媳妇病了一年了,去年又碰上涝灾,他们到手的钱还不够给他媳妇看病的,他到处借钱给他媳妇请大夫抓药,欠了一屁股债。本来还说今年年成好,等卖了粮食他就能还债了哩!结果就遇上这一出……他媳妇也是不忍心拖累家里了,才来文家门口上吊的!” “我看你才胡扯哩!你们这帮刁民,都这时候了还想诬赖我们!”朱峰身后的小喽啰们见状,他们也赶紧大喊。 “我呸!到底是谁诬赖谁?你再敢多说一句,我打死你个小王八羔子!” “来呀来呀,你不过来就是龟儿子!” 两方眼看着越吵声音越大。 “你们都给我闭嘴!”师爷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放开了嗓子喝止住他们。 好歹他还是有威信的,大家赶紧都闭嘴了。 师爷赶紧又看看文成,再看看舒春兰和郑宏夫妻俩,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舒春兰两个人身上:“郑老板,郑娘子,既然这件事你们也有参与,那还是请你们说说你们的所见所闻吧!” 舒春兰瞬时眉梢一挑。 她淡淡看一眼文成。“你们确定要我说吗?我要说的话,那一定是大实话了。” 文成顿时又脸色一变。 第175章 一批新兵器 师爷却赶紧点头。“那是当然。我今天奉县太爷之命过来,要的就是大实话。” “那好。”舒春兰点头,就把昨晚上她的所见所闻都给一一交代了。 当大家伙听说文成早在村民们围攻文家的时候就和他爹一道爬上墙头跑到郑家去避难的时候,别说乡亲们了,就连余里正还有他的小舅子几个人都脸色一沉,所有人都齐刷刷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这对父子。 文成两手捂着脸,也不知道是没脸见人哩,还是伤口疼得受不了了。 倒是文耀还舔着一张老脸叫个不停:“我们这不也是被逼的吗?我儿子可是举人老爷,我们老文家好不容易才供出来这么一个举人老爷,我们容易吗我们?这些村里人又都是粗人,一个个长了眼睛跟没长一样的。他们要是把我儿子给伤到了,那他还怎么去京城考进士?我们就想着,现在大家都太激动了,那我们还是先走开,等大家都不那么激动了,再坐下好好谈谈。” “我呸!” 一个乡亲直接唾了一口。“一开始是谁不肯好好和我们谈的?我们被逼急了,动手了,你们倒是知道要好好谈了?你们这些读书人可真虚伪!” 文耀老脸一沉。“师爷,你可听到了,他们在骂我儿子!辱骂举人,这是重罪吧?你还不把他们给抓起来?” 师爷一脸无力。“我话都还没问完呢!等把事情给缕清楚,把每个人的责任都落实到位,那么该罚的人我当然会严加惩处,一个有罪的人都不会放过。” 文耀听了,他顿时得意的抬起下巴。 师爷却已经移开目光,他又问了舒春兰几句话,然后再问郑宏,郑宏也把他知道的说了。这对夫妻的说辞完全对的上,师爷就又扭头去问文成父子俩。 这父子俩说的大概意思也和舒春兰的差不多,不过这两个人自然是把自己的无耻举动给美化了又美化,还找了无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证明自己做得没错。 不过大家伙听在耳朵里,眼底的鄙视不减反增。 等这对父子俩各自说完,师爷又看向余里正的小舅子朱峰。 一开始,朱峰的确是站在文成这边的。可是,当他知道昨晚上他带着兄弟们在文家门口拼死抵挡这群发疯的村民的时候,文成父子两居然早已经没种的跑掉了!而对于这样的无耻行径,他们竟然一点悔意都没有,朱峰的一颗心都凉了。 这样的两个人,根本都不把他还有他兄弟们的命给当一回事,那他还有什么好帮他们说话的? 于是乎,他立马也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虽说他的说辞还和刚才差不多,但用词却委婉了许多,而且对于欺负乡亲们、多收粮食这件事,他也说得含含糊糊的,不再一口咬定是乡亲们的错,反倒话里话外的开始透露出是文成让他这么干的意思。 师爷多精明的人,听到这话他心里就已经对这件事有了确切的认识了。 最后轮到乡亲们说话,这个阶段历时最长,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用处。毕竟这么多张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都是些重复的话。而且有了舒春兰一开始的引导,其实他们说出口的也和舒春兰说的差不多。 但是也还是耐心的听他们说完,还把所有人的说辞都给记录在册,然后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时候文成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李师爷……”他还想和对方套近乎。 李师爷却根本都没有看他,就径自开口:“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实则就是文成你同朱峰勾结,妄图通过多收租子的方式敛财。只可惜你们敛财的手段太过,引起了公愤,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结局。” 文成又脸色一变。“我……” “文举人,您请稍安勿躁,等我把话说完大家谁想说什么的再继续。”李师爷忙又打断他。 文成不大情愿的闭上嘴。 李师爷就又看向已经面露喜色的乡亲们。“不过,既然你们的地都已经挂在了他名下,那么每年收多少租子的确是文举人说了算。你们要是不服气,大可以找他商量,直接这么多人又是上门寻死、又是围攻什么,这就是你们的错了。” “只不过呢,既然现在双方各有损失,又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看这事也就不用闹上公堂那么难看,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和解了吧!” 这话叫文成双方都松了口气。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闹到县衙也真挺丢人的。所以,既然师爷做主,又劝文成保证就算和解了,乡亲们的医药费他也包了,乡亲们也就不多求了。 至于朱峰几个,那就是他们和文成内部的事情,他们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就行。 解决了这件事,师爷又慢悠悠的转向了舒春兰夫妻俩。 “昨晚上的事情能这么迅速的平息,还都多亏了郑铁匠你。你和你的徒弟们可都是人才啊,居然这么快就能制服这么多拿着铁器的愤怒村民。你们是怎么办到的,其实我和县太爷都挺好奇的。” 舒春兰就心一沉。 果然,师爷既然选择把他们给留在最后,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文成和乡亲们之间的恩怨都是小事,眼下这件事才是大事! 连忙转头看看身边的郑宏,就见郑宏已经站起身。“那是因为我们刚给官府打造的第一批兵器出炉了。遇到昨晚上的事情,我们就顺手把东西拿出来试了试,结果效果不错。” 师爷当即双眼微眯:“原来是这样?不过郑老板,你给官府打造的兵器,都还没经过官府的验收,就擅自拿出来用了,这个只怕不大好吧?” “非常时刻,保命要紧,我根本没心思管什么好不好的。”郑宏沉声回应。 说着,他还看了眼那边的文成父子俩:“再说,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只怕文举人一家都已经惨遭不幸了。难道你们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师爷一滞,旋即干笑了两声。“要这么说的话,郑老板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现在我想知道,那一批兵器现在如何了?” “昨晚上用完后就放在我家了,师爷你若是想看的话,随时可以过去。”郑宏说道。 “那我自然是要好好看看了。”师爷连忙点头,就转头吩咐官差们让方才交代案情的在纸上签字画押,他则是跟着郑宏一道去了郑家。 文成父子俩也厚着脸皮跟上了。一些乡亲们见状,他们也都跟了过来看热闹。 领着他们来到自己家里,郑宏就将一间空置的房子打开。 在开门的刹那,一股刺眼的亮光立马透过打开的门缝投射出来,晃得所有人都眼前一花。紧随着亮光照入人眼中的,还有一股令人四肢发凉的森然寒意。 师爷走在最前头,他立马狠狠一个激灵,连忙下意识的抱紧了两边胳膊。 和他一道过来的那些衙役们也都没好到哪里去。大家齐刷刷打了个寒颤,赶紧深吸口气,然后再定睛看去,就发现那些武器都分门别类,在屋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的。那一抹令人心悸的亮光还有冷意就是从这些东西上发射出来的。 “我的天!” 见状,一个官差就忍不住低呼。“这才刚打造出来的兵器,好些都还没开锋过吧?就能发散出如此震慑人心的寒芒,那等真正见过血后,得锐利成什么样?” 说着,他就眼巴巴的看向师爷:“我能进去看看吗?” 这人是个武痴,师爷心知肚明。他也就点头:“想看就去看吧!本来这些东西就是为你们打制的。” “多谢师爷!”官差大喜,赶紧匆匆一礼,就跑进去房间里,抓起一把大刀仔细看看,瞬时脸上的喜色更加浓重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过去拿起一把刀剑在手里掂量掂量,然后挥舞几下,随即就都叫起好来。 文成见到这一幕,他眼神又是一暗。 “看大家的反应,看来这些兵器都很是不错啊!”他幽幽说道,“只是不知道,郑铁匠你打出来的东西,和省城里邹家打造出来的差距有多大?” 郑宏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那是当然。”文成笑眯眯的点头,“你现在可是我们东山县的骄傲。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乐意看到你超越邹家,代表我们东山县扬名整个安东省。” 他这话与其说是美好的祝愿,还不如说是暗搓搓的讥讽。他言外之意别人听不出来,舒春兰和郑宏却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意思根本就是在说,就算郑宏做的东西质量再好,那肯定也是比不上邹家的。毕竟,邹家和官府合作多年,对官府的一切要求都了如指掌。他们又掌控着整个安东省的铁器生意,就连朝廷分派过来的生铁也都是先给他们家选一波再往下分配。那么,郑宏是理所当然比不上的。 听到这话,郑宏就点头。“那你就来试试好了。” 说罢,他进去随手挑了一把大刀朝文成扔过去。“接住!” 文成下意识的伸出手。但当刀柄刚刚落入他的手掌心里,一股沉重的力道立马拉着他往下坠去。 他都来不及反应,就重心前倾,然后当众摔了个狗吃屎。 第176章 付出代价 扑通一声响,文成摔得满嘴生疼,耳边却听到一阵哄笑声传来。 无力的抬起头,他就见到乡亲们正围着他笑个不住,就连师爷和好些官差也都在捂着嘴乐。 舒春兰和郑宏就更不用说了,这两个人正在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 文成心狠狠一沉,他连忙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可越是着急,他的身体就越是不受控制,中间他还又踉跄了好几次,好容易他爹给帮把手,才算是让他站稳了脚跟。 然后,他就听到郑宏冷冷说道:“你还试吗?” 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郑宏来嘲讽他了。而且,这个铁匠还嘲讽得如此赤裸裸,一点遮掩都没有! 他话音刚落,四周围的乡亲们又是一阵哄笑。一个人大声的喊:“我看还是算了吧!人家文举人是读书人,手是用来拿笔的,他哪提得动刀子啊!” “就是就是,郑铁匠你别仗着你力气大就欺负人家文弱书生。你可别忘了,等来年文成考中了当官了,他可就是官老爷,以后咱们全村人还都指望着他提携的哩!你今天这么欺负他,当心他以后都不带你过好日子!” “我不需要他提携。”郑宏当即摇头,“我的好日子我自己过。” 呃…… 听到这话,乡亲们瞬时语塞。 文成也被刺激得不行。他当即一昂头:“我当然要试!不就一把刀吗,我还不信我就提不动了!” 说着,他深吸口气,又去提那把刀。而现在等刀一上手,他又是一愣——怎么这么轻?虽然还是有点沉,但和刚才那直接拉着他下坠的感觉截然不同,就仿佛一百斤的重量一下变成了十斤,他现在这么小心的去提刀子,这动作反倒看起来诡异得很。 他立马抬头看向郑宏,就见郑宏颔首:“不错,这次终于提起来了。” 文成顿时又气得火冒三丈。 他又不是傻子,见到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才,分明就是这个傻铁匠在把刀子扔给他的时候故意在刀柄上施加了极大的力道。这样,刀子被扔过来到他手里的时候还带着莫大的冲劲。他又毫无准备,就硬生生的对上了这股冲劲,那他能不被拉着往下坠吗? 这个人就是故意让他当众出丑的! 只是这个道理他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口。不然在乡亲们看来,倒还成了他输不起,都丢人现眼了还拼命的想要狡辩。 因此,这个哑巴亏他只能咬紧牙关往下咽了! 面对他满溢着怒火的目光,郑宏却依然表情淡淡的。“还需要我教你怎么验刀子吗?” 文成很想很有骨气的大声说不用!可是字都到了嘴边,他还是没有吐出来。他心里再明白不过了:这刀子既然是郑宏打造出来的,那么怎么验这些刀剑的好坏,就只有他最懂。自己要是继续和他对着干,这个人绝对还有办法让自己当众出丑。 虽说他和村里这些乡亲们的关系已经彻底恶化不可调和了,但眼前还有师爷一行人哩!他总不能让自己在他们跟前也颜面尽失吧? 心里迅速权衡一下利弊,他就将头一点。“要。” 一时的丢人现眼不要紧,只要回头他能找到更大更好的机会向别人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现在的这点小失误根本不足为虑。 这是当初舒春兰教给他的,后来的事实也证明的确是如此。 只是现在,他再拿这个话出来安慰自己,却怎么都觉得心里越来越不舒坦了。 尤其,当他看到舒春兰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郑宏身边,双眼也满是情意的凝视着这个粗犷的男人、却根本都懒得多看自己一眼的时候。 明明他比郑宏长得好看多了,又斯文又俊秀,还一身的书卷气。正常女人在这里,第一个看的人明明都应该是他才对! 她应该是故意的吧?故意做给自己看的。没错,就是这样! 正当他心里酸溜溜的想着的时候,郑宏已经走过来,认真的教导起他如何验刀。 一旁的官差听到了,他们也纷纷对郑宏竖起大拇指:“郑老板你果真是个行家,这里头的门道都被你给说得清清楚楚,好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哩,现在一听你这么说就明白了!” 文成闻言,他也就不再多说,而是默默的按照郑宏的交代将刀子往一块木头上砍了过去。 就听刺啦一声响,他手里的刀子陷进去一半,木头上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这道痕迹十分干脆利落,在刀刃接触到木材的一瞬间立马形成,刀子卡住的刹那就停止开裂。裂出来的痕迹也是长长的一条,四周围都没有任何哪怕一点小小的皲裂痕迹。 “好!” 其他人见状,都忍不住大声叫好。 那些手里拿着刀剑的官差见状也都忍不住了,赶紧自己拿了一块木头过来,咔擦一下砍下去,那块木头赫然断裂成两截,切口光滑平整,十分好看。 看看别人的成果,再看看自己的,文成又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好在这些人没有再嘲笑他, 而是又试了几把之后,就一窝蜂的凑到郑宏跟前。 “郑老板,你这些刀剑做得还不错啊,拿在手上的感觉和邹家的也不差多少了。看来邹家老爷子把你举荐给县太爷真是举荐对了!” “可不是吗?亏得邹老爷子一开始还叫人来和我们说,叫我们多多包容一点,一开始不要对你要求太高。现在看来,他还是太谦虚了!” …… 不管这些人怎么夸赞,郑宏都只是冷着脸点头,也一本正经的和他们谈论起这些刀剑的使用心得来。 但这些话入了舒春兰的耳,就立马在她心头荡起了阵阵涟漪—— 感情邹家人背地里还去这些人耳边都吹过风啊!他们计划得还真是周道。一方面故作大方的做出退让的态度,还状似给郑宏铺好了接下来的路。可是,这些官差都是什么人?他们都已经被邹家的兵器给养叼了胃口,哪里能适应差距太大的兵器?只要郑宏打造出来的东西不合他们的意,他们肯定会找事,直接逼得郑宏退让,再主动把邹家人给接回来。 这样一来,那就不是邹家人自己要回来的,他们是被人给好声好气的请回来的!如此,他们里子面子都占了,到时候才叫真风光哩! 而郑宏,他就成了邹家更上一个台阶的踏脚石。 不过还好,郑宏终究没有让她失望。这第一次拿出来的成品就直接让这些人把早准备好的挑剔的话给咽了回去。虽说这些官差看在邹家的面子上并没有怎么夸奖,可看着他们脸上的满意之色,就能知道他们是认可了郑宏的手艺了。 舒春兰顿时脸上也露出一抹畅快的笑来。 眼看这些人都把郑宏打出来的兵器没口的夸,师爷也咧开嘴笑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这次既然我们都过来了,那就不用再浪费一次人力物力,我们就直接把这一批兵器给带回去县里好了。至于给郑铁匠你的辛苦费,这个你放心,我们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的!” “这个好说。不过……”郑宏慢慢抬起眼,“你们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师爷目光一闪。“郑老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要什么交代?”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对那些官差们使眼色。这些官差都是和师爷长期磨合的人,一看他的表情,大家就心知肚明,开始把那些跟过来郑家看热闹的乡亲们往外引。 郑宏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个动向,他只沉声说道:“昨晚上,文成父子为了避难,竟然不经过我家人的同意就跑到了我家里。我娘子眼看他们没有将文成媳妇带过来,好心好意的过去帮他们找人,结果他们却转头就把梯子给抽了!这件事,他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文成脸色微变,他连忙转开头。 文耀则是不爽的低叫:“你要什么交代?事情不都过去了吗?你媳妇也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那你还有什么好追究的?郑宏,你可别仗着现在你和官府扯上点鸡毛蒜皮的关系,就真以为自己了不得,还开始没事找事了!” “我不是没事找事。”郑宏冷眼看着眼前的师爷。 师爷也不禁一阵干笑,他心里暗骂了文耀一句,嘴上赶紧劝着郑宏:“郑老板,你的欣喜我理解。的确,这事是文举人他们做得过分了,现在我就让他们向你赔个礼。只是看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的份上,你们两家又都是邻居,以后少不得还得互相帮衬的,你也就别追究太深了。” 说完,他又向文成使个眼色,文成不得已走上前来冲他们拱手行个礼。“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郑宏依然沉着脸不语,舒春兰则是眼中一抹光亮迅速闪过,她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对不起就完了?那你们这坏事干得也太容易了点。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得付出一点代价才行吧!” 果然,只要给她机会,她就绝对会从人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文成咬牙。“你想要怎么样?” “很简单,我要你们一个承诺。”舒春兰立马笑吟吟的说道。 第177章 再买地 她说的承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承诺。 文成警觉的看着她。“你想让我们干什么?” “放心,你是举人老爷。刚才村里人也说了,我们都还等着你当官发财之后提携我们一把哩,我哪敢对你狮子大开口?现在我也就想着,你们应当急着筹措你去京城赶考的路费吧?那么,如果你们决心卖地的话,首先考虑把地卖给我们家好了。我们就按照市价来收,保证不压你一文钱的价!”舒春兰温柔的冲他笑着,轻声细语的说道。 她还不如狮子大开口的直接朝他要一笔钱! 听到她的说辞,文成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他堂堂举人,居然沦落到把地卖给村子里一个铁匠家里筹措路费的地步,这话传出去叫个什么事? 而且,他这个地卖给谁他都乐意,可他就谁不乐意卖给这个姓郑的! 一瞬间,文成突然理解了当初老族长将地卖给郑家时的心情。还记得去年听说了这个消息,他还把老族长一家子都给冷嘲热讽了一通——“这老头子还真老糊涂了,就为了多赚点钱,就连脸都不要了!把地卖给姓郑的……亏得他也干得出来!” 结果现在,轮到自己面临这样的境遇,他简单比较一下之后就发现:其实他也是倾向于把地卖给郑宏的。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给的钱多!而且郑宏夫妻俩现在也的确有钱,他们当场就能拿出现银来,而自己缺的不就是现银吗? 只是,理智告诉他这样选择是对的,可他总归还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师爷见状,他赶紧就过来劝了文成几句。文成这才‘半推半就’、‘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为表歉意,你们的要求我答应了。” 舒春兰立马就转向郑宏那边。“你听到没有,他们答应了!马上咱们家又能添好多地,晓丫头以后的嫁妆更丰盛了!” “嗯,我听到了。”郑宏点头,他嘴角也往上弯了弯。 这对夫妻又甜甜蜜蜜的相视一笑,两个人眼里都只看得到对方,根本容不下其他人。这一幕落进文成眼睛里,就让他心里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烧,又还有一缸醋在不停搅动,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他心里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反正很不好受就是了! 他也不想再看着这对男女在自己跟前亲亲蜜蜜下去,就直接转过头。“这里完事了吗?完事的话我走了。” “走吧走吧!改天你记得把地契给拿过来就行,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舒春兰连忙回答。 文成刚抬起的脚又是一软,他一脚踩下去,差点又摔了个跟头。 这个鬼地方简直就不是人呆的!以后他都不要来这里了,就算是被人追杀、命悬一线,他也不会来了!文成恨恨的在心里发誓,赶紧转头就走。 文耀见状,他连忙喊着:“成小子你慢点,等等我!”然后,也匆忙的跟着跑了。 此时郑家里头就只剩下师爷官差已经舒春兰一家子。 师爷这时候也是满脸堆笑,他的目光在舒春兰和郑宏夫妻身上来回扫视几下,才点头:“郑老板和郑娘子果真是天生一对,我今天才算是亲眼见识了。你们无论昨晚还是今天都表现得很好,我回去县衙一定会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的告诉县太爷。” “这个随你。”舒春兰不以为意。 郑宏更是将头一点,话都没说一句。 师爷见状,他也不再多言,就赶紧叫人收拾好兵器搬出去在车上装好,一行人也离开坡子村,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前脚这群人刚离开,后脚六叔一家又找过来了。 “宏小子,春兰,怎么样?这些人没为难你们吧?” “没有。”舒春兰连忙摇头,“不仅没有,他们还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哩!” 等她说了方才的事情,六叔六婶都满心欢喜。 “你这个主意好!文成他现在仗着县太爷的势,咱们也不能真把他给怎么样,那就只能抓紧机会打打他的脸了。他一个举人老爷,当初中举之后多猖狂啊,村子里大半的地他都给收了,其他不肯把地挂在他家名下的还被他和族长家联起手来欺负。结果这才过去多久?族长家和文家散了,前脚族长家里刚卖了地,后脚他们也过不下去要卖地了!哈哈,活该!这就是他们就知道做坏事欺负人的下场!” 然后,经过六叔一家子在外的宣扬,很快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文家已经穷得要卖地的事情。因此,再等文家人出门的时候,大家看着他们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戏谑。 于是,当文成捧着地契找上门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你就非要把事情给闹到这么难堪的地步吗?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就很不得把我的名声给彻底毁了?” 在解决了那天的争端之后,郑宏就又马不停蹄的上山带徒弟去了,现在家里就只有舒春兰一个。这也是文成敢进门就发火的原因所在。 舒春兰只凉凉看着他。“这件事就算现在我们不说,等你家的地变成了我家的,大家还是会知道的。到时候你们家一样会觉得难堪。现在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有差别吗?” “当然有!等地交给你们,我都已经走了,那随便他们怎么笑,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文成气呼呼的说道。 舒春兰就嘴角轻扯。 感情他是嫌弃现在消息传得太快,在他离开之前就已经人尽皆知,害得他丢人现眼了,所以他心里很是不爽。要是在他走后事情才传扬出去,那么大家伙嘲笑的对象就变成了他媳妇宋氏和他爹文耀,那就无所谓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舒春兰忍不住在心里痛骂了他一顿,才冷笑一声:“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又能怎么样?” 文成就咬牙。“不怎么样。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认了。反正只要你开心就好!” 舒春兰闻言一怔——他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文成在说完那些话后,他就把藏在怀里的地契给拿了出来。“这些是我打算拿出来卖的地,都是选的现在我家名下最好的那些地方,你只管放心买,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 舒春兰却没接,只淡声说了句:“还是等族长过来再说吧!我可不想又因为这事牵扯出来什么事端。” 这女人是在讽刺他总是没事找事吗? 文成脸一沉,可他好歹还是忍住了已经冲到胸腔里的火气。 文成过来的时候,舒春兰就已经叫人去请族长了。老族长也很给面子,很快就来了。 看着眼前的舒春兰和文成两个人,他一张老脸都快笑开花了。“没想到我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能为咱们村子里最有能耐的两家后生主持一把卖地的事,我这也算是见证奇迹了吧?” 文成的脸色更阴沉得可怕。 这老头子现在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当着自己的面,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站到舒春兰和郑宏那边去了! 不过也好。就这么个老废物,还有他身后那一堆小废物,这群人对他来说早没有利用价值了,那就让他们去拖姓郑的后腿去吧,他还乐得轻松了! 心里这么告诫自己,文成才觉得舒坦了点。他赶紧就把地契又给推过去,老族长连忙接过来,按照地契上写的地址一块地一块地的找过去,他立马都忍不住低呼:“你可真大方哩,竟然把名下这么多好地方都给拿出来了?这么说,你还真是缺钱缺得厉害?” 文成嘴角一抽 。“我只是不愿意以次充好。既然是乡里乡亲的做生意,我怎么能让别人吃亏?好歹上次也是他们好心救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 哟哟哟,听听他这冠冕堂皇的说辞! 舒春兰都快被恶心吐了! 这才过去几天,那件事就已经被他给美化成他们一家子弱小无助的人被乡亲们欺负、然后郑宏挺身而出伸出援手的美谈了? 读书人就是好,脑瓜子转得快,而且什么事情经过他的嘴巴处理一下,就完全脱胎换骨,和一开始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故事。 不过,舒春兰早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个什么鬼东西;族长也早被他给忽悠够了,现在根本就不听的他鬼话。因此文成这么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就跟演给两个瞎子看的一般,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又咬咬牙,干脆什么闲话都不说了。“现在,你们就看看这些地多少钱,直接算吧!” “那就算吧!”舒春兰点头。 老族长赶紧就把小孙子给叫过来。他念着价钱,小孙子哗啦哗啦的拨着算盘。算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答案就出来了—— “这里一共有五十二亩地,按照现在的市价一亩地四两二钱来算,一共是二百一十八两四钱。”小孙子脆生生的说道。 老族长就左右两边看看。“这个价钱,不知道两位满意不满意?” 舒春兰没说话,只翘着嘴角看着文成,文成则是咬牙狠狠将头一点:“满意,地契给你,给钱吧!” 第178章 日子越过越好 舒春兰回头就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四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还有一小包的碎散银子拿出来。 依然是老族长亲自带着人验了银票,还把那一包碎散银子用小秤称了称,确定数目是对的,他才让双方都在字据上签字画押,然后地契归了舒春兰,钱则被转移到了文成手里。 捧着这一包并不怎么沉的银子,文成心里五味杂陈,脸色也不大好看。 老族长却还笑呵呵,一张老脸都快开花了。 “好了,到这个时候,我的用处已经到头了,那我走了!” 看过了这场好戏,他也不多逗留,爽快的拿着字据、带着小孙子转身扬长而去。 舒春兰也把地契给卷一卷收起来。“现在银货两讫,文举人您可以放心的回家去收拾行李了。” “春兰。”这时候,却听文成又含情脉脉的叫了一声。 舒春兰却没有看他,只凉凉说了句:“文举人您还是守点规矩吧!这里可是我家,我男人辛辛苦苦赚钱给盖起来的房子。你想在这里和我叙旧情,怕是不大合适吧?” “你想多了。”文成低声说道,“我这么叫你,只是想和你说,之前那些年多谢你的教导,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只不过,马上我就要展翅高飞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回来这个地方。那么从今往后,我们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也祝愿你们一家和和美美,富足殷实的过一辈子吧!” 说完这话,他才揣着这一包钱走了。 一直到他走出去好一会,杜寡妇才慢慢的走过来。“春兰,你说他和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真开始悔过了?” 舒春兰冷笑。“才怪。他这是在告诉我,既然我一直不肯回心转意,那他也决心和我一刀两断。然后要是以后他当官了飞黄腾达了,我也不用后悔、更别指望沾他的光。我们现在已经把旧账算得一清二楚,互相都不亏欠了!” “啊?搞了半天,他还是在威胁你啊!”听她把文成话里的意思给掰扯得明明白白的,杜寡妇才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顿时都被气笑了。“这个人这么不要脸!就冲着他这德行,已经就算他真当了大官,咱们也千万不能去找他投靠。不然,现在村里这些乡亲们的下场就是咱们以后的下场!” “那是当然。”舒春兰点点头,“而且我也希望他能说话算话,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就别再互相干扰了。我觉得我们家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要是没有他动不动在中间横插一脚,我们只会过得更好。” “那是肯定!”杜寡妇赶紧点头。 舒春兰才又笑笑。“好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我家又添了这么多地,这是件大好事。今晚上咱们加餐,给山上那群人也加几块肉,大家一起好好庆贺庆贺!” “好嘞,我这就去张屠户那里买肉去!”杜寡妇赶紧点头,就匆忙出去买肉了。 而当舒春兰一家子在因为家里添了地而举家欢庆的时候,那边文成带着钱回到家里,就开始招呼人收拾包袱。 宋氏挺着个大肚子慢慢走到房里,就看到他还在指挥着人把他的行头都给装进箱子里,现在屋子里都已经堆了四五个几乎能装下一个人的藤箱了,可还不够,文成还有许多东西都没收拾出来。 这些东西大都是宋氏嫁过来后为他置办的。 看着这些熟悉的物件,宋氏眼中浮现出一抹怅然。 “你这次一走,怕是要等到孩子都会笑才能回来了。”她低声说道。 忙碌中的文成回头看看,他才点头。“应该吧!不过孩子交给你我放心。再不然,等我走后你就回县衙去好了。有岳父岳母照顾你,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不用。这宅子里这么多人,难道还伺候不一个我了?而且咱们这里的规矩,女儿是不能在家里生产的。”宋氏冷声说。 “有这回事?”文成挑眉,“我没听说过。” “你这些年一直忙着埋头读书,当然不知道这些规矩了。”宋氏慢悠悠的说道。 文成听到这话,他心里却是一阵怔忪——还是早些年舒春兰把他给伺候得太好了。从一开始,她就给他制定出了完整的规划: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那些规矩又是他必须熟知的,她都给标注得清清楚楚,他只需要记住那些就想了。至于其他一些风土人情,那些对他的仕途没帮助,他也就根本不在意。 不过现在,他也不需要在意了。毕竟以后他回不回来这里都还是一回事哩! 于是他就又点点头。“那你就留在家里吧!有我爹呢,他能帮着家里主持大局。” 文耀?就这个一天到晚泡在女人堆里的糟老头子,他能主持个什么大局?宋氏很想问。 可想到文成出门在即,她不想再和他吵架,就只是轻声问道:“对了,那些地一共卖了多少钱?” 文成眼中立马掠过一丝警觉的光亮。 他回过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问问。这好歹也是咱们家的家务事,我作为当家主母,问问不是应该的吗?”或许是已经被他给伤够了,现在面对文成如此防备的眼神,宋氏也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只是继续淡声说道。 “没多少,也就二百两。”文成这才说道。 “哦,这个价钱差不多。”宋氏点点头,“那你打算带多少钱出去?” 听到这话,文成立马把脸一拉。“你这问的什么话?我去京城一趟,去的路上就得一两个月,路上的车马费、食宿费,还有到了京城后住店的费用、各处打点的费用,这些都不是小数目。可你在家里有吃有喝,地里的菜也是随便你吃用的,你难道还想让我从这点钱里留下一部分给你花用?” 宋氏又脸一白。 尽管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听到文成如此理直气壮的逼问的时候,她心口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抽疼。 “我只是想说,再过两三个月孩子就要临盆了,我好歹手头得留下一点余钱预防不测吧?不然要是孩子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哦,你说这个啊!这个我早和爹商量好了,我在他手里留了五十两银子,这个足够你们这些日子花用了。”文成这才改口。 宋氏却眉头一皱。“你把钱给爹了?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他拿到钱肯定第一时间去喝酒找女人,只怕还没等我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呢,他就已经把钱给花光了!” “你就是这么看我爹的?”听到这话,文成猛地声音一沉。 宋氏又心一沉。 就见文成冷冷看她一眼:“我爹平时虽然不大靠谱,可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现在家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你又大着肚子,一旦真有什么不测,拿主意的就只有他一个。我不把事情都托付给他,还能托付给谁?” 宋氏被说的哑口无言。 “那好吧,你就只管相信你爹好了!反正我们母子俩两条命加起来都没你爹一条命重要,现在我算是知道了!” 丢下这话,她直接甩袖走人。 文成眼看她气呼呼的离开,他也轻嗤了声。“我还真是把她给惯坏了!” 就扭过头继续让人收拾东西,直接把刚才和宋氏的争吵给抛诸脑后。 就在卖地之后不到三天,文成就拖着十几个大箱子,浩浩荡荡的赴京城赶考去了。 他走后再过去几天,郑宏才终于带着他新一批学成的徒弟们下山来了。 和上次一样,带着徒弟们喝过谢师酒,再送徒弟们离开后,舒春兰和郑宏这对夫妻才算是又有了一点独处的空间。 舒春兰自然要抓紧这个机会将这些日子村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现在手里的闲钱,我又全都买地了。而且拿到手后,我就已经请了人手把这些地都给犁了一遍,过两天再种上小麦。这样,来年咱们就能收获比今年多一倍的麦子了!还有,你给县衙那边做的第一批兵器的钱也送过来了,足足有二十两哩!我打算拿出十两来,给咱们家雇上两个长工,还有十来个短工。这样地里就一直有人看着,我们就不用那么费心了。你觉得哩?” “都听你的。”郑宏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舒春兰笑笑,她连忙就搂住他的脖子,“你看,咱们的日子还真是越过越好了哩!有房有地有自己的事业,每个月还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和和美美的小日子,说的就是这样了吧?” “对。”郑宏点头。 舒春兰顿时笑得满面春风。 “真好。我真希望时光就停留在这里。咱们一家人要是一辈子都能过得像现在这样,那该多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察觉到郑宏的大掌已经慢慢的揽上了她的腰肢。 “我也这么希望。”他沉声说着,慢慢的就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闭上眼。 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呼吸声,舒春兰也嘴角弯弯,把自己的头和他的靠在了一起。 第179章 深入的查 只是,在他们夫妻俩互相依偎着相亲相爱的时候,省城里的邹家屋顶上却早已经盘旋上了一层层黑沉沉的乌云。 邹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他双眼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对刀剑,眼神都已经许久没有从这上头移开过了。 邹老爷和邹青玉父子俩站在一旁,他们的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做得不对引得老爷子大发雷霆。 好一会,邹老爷子才长出口气,他沉沉开口:“这些兵器,你们都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邹青玉连忙点头。 这些东西还是他想办法让人给从东山县县衙里弄到手的呢,那么到手的第一时间他就自行研究过了。 既然儿子看过了,邹老爷这个当爹的当然也大略看了一眼,然后他们才将东西转交给老爷子。 邹老爷子就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邹青玉想了想,他选择老实回答:“从刀剑的成色上来看,这些铁器的质量已经不输咱们专门给官府做的那些。而且刀刃锋利,上手也很快就能适应,的确是两把好东西。” 邹老爷颔首:“是这个说法。” “可是我记得,一开始我就让你们玩了个心眼,特地把次一等的生铁送过去东山县。”邹老爷子冷冷说道。 邹青玉点头。“孙儿知道,我也的确是让人这么做的。” “那为什么,现在这两把东西的质量却是这样的?”邹老爷子沉声问。 邹青玉摇头。“孙儿也觉得奇怪。只是整个安东省内有资格接触生铁的就那么几个,那些也都是咱们的老熟人,他们和姓郑的没有任何来往,那肯定不会把好铁给他们。姓郑的又一直只知道埋头打铁,根本没有和外人来往过,他也不可能去做抢生铁的事……” “所以,你只从生铁的来源上想了,却并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邹老爷子冷声说道,他再看向自己儿子,“你呢?你怎么想的?” 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可被父亲这样看着,邹老爷还是不禁心肝儿一颤。他赶紧昂首挺胸:“生铁来源的事情是孩儿让青玉去查的。既然他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孩儿也想过其他可能。只是……这个说起来似乎不大可能……” “你说。”邹老爷子打断他。 邹老爷就说道。“如果不是生铁来源的问题,那就只能说,是这个郑铁匠的本事太好,他能把那些四等生铁里的杂质都给淬炼出来,生生将四等生铁提升到三等的质量,然后再练成刀剑!” “不可能!”一听这话,邹青玉立马就摇头,“淬炼出生铁里的杂质,这本就不是一个容易的活计。要想把四等生铁练成三等,那更需要至少段家三等学徒的本事。而且那么多刀剑的原料……他得提炼多久?这个绝对不可能!” “如果这个偏偏就成真了呢?”邹老爷子冷声问。 邹青玉张张嘴。他想说不可能,可说不出口。 邹老爷子就别开头,他又盯着眼前的东西看了看,才慢声说道:“看来,我们还是太小看了这个乡下来的铁匠。关于他的资料我们要重新查。连同他那个叔叔,一起查。直接让人去坡子村、去京城,把他们的底细仔仔细细的查一遍,之前到手的资料全都扔了,那些说不定都是假的!” 听到这话,邹青玉愣住了。“不会吧?”他低声自言自语。 “这世上就没有不会的事!”邹老爷子却冷冷说道,“所以你们去给我查,好好的查!” “是,孩儿知道了。”邹老爷赶紧点头,就赶紧带着儿子行礼退下了。 一直到离开了邹老爷子的院子,邹老爷才渐渐放慢了脚步。邹青玉跟在父亲身边:“爹,您说爷爷他这什么意思?那个郑铁匠就一个常年在乡下厮混的人,他要真有那么好的本事,他会一直把自己给留在乡下过那些苦哈哈的日子?他又不疯不傻!” “这世上的人心总是各异,谁又猜得出来呢?世上也真有一些不爱钱财的人,他们就爱过清净日子,那也不是没可能。”邹老爷低声说着,就拍拍儿子的肩膀,“你爷爷好歹也是在段家当过学徒的人,论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比谁都厉害,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段家一待五年。咱们家能有今天,也全都是靠他。你可别忘了,一开始发现郑铁匠和段家有关系,也是你爷爷发现的。” 邹青玉闻言,他连忙点头。“爹您说的是,孩儿知道了。那关于郑宏和他叔叔的消息孩儿自己去查,这件事既然是发生在我手下的,那就该我来处理!” “这才对嘛!”邹老爷对儿子的积极主动十分满意,“你赶紧去查,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你爷爷。你爷爷虽然年纪大了拿不动打铁捶了,可他身上还有许多本事,那些够咱们学呢!” 邹青玉点点头,他连忙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就赶紧出去吩咐人做事了。 这件事是邹家私底下做的,他们远在省城,舒春兰和郑宏自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等文成走后,舒春兰家隔壁的文家可算是清净了下来。宋氏让人关起门来安心养胎,文成他爹文耀见天的喝酒、和身边的丫鬟亲亲我我,都没心思给别人找事,所以舒春兰这几个月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看年关将近,天气一天天的冷了,可郑宏依然坚持每个月都带一批徒弟,徒弟们照旧上山集训一个月,一个月后下山结业,然后大家各自回家。 不知不觉,时间就进了腊月。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村子里就下了一场雪,上山下山的路都被大雪封了。所以等到月底送走最后一批徒弟后,郑宏才宣布今年的训练任务到此结束,让下一批徒弟过了正月后再来。 他们一家子也才终于有了一个彻底的团圆时刻。 但偏偏这个时候,隔壁文家又出事了。 他们是关起门来闹腾的,本来这些不关政佳人的事,可谁叫文耀嚷嚷得声音太大了哩?就算隔着厚厚的一堵墙,舒春兰他们在这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舒春兰真的是被迫听完了这一场戏—— 还记得这是一个残雪还没彻底融化的下午。不过下过雪后的天气十分的清新,头顶上的太阳又暖融融的,人躺在太阳底下格外的舒服。正好郑宏回家了,晓丫头有人带了,舒春兰也就放心大胆的躺在长椅上晒太阳睡懒觉。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就听到墙那边传来了文耀的大喊:“你就说吧,你到底给不给?” 然后,宋氏低呼:“爹,梧桐她是我的贴身丫鬟,现在我身子不方便,所有事情都仰仗着她。她要是跟您走了,那我身边怎么办?再说了,我之前不是已经给您两个丫鬟了吗?” “那两个丫鬟又丑又笨,根本不知道怎么伺候人,我现在看到她们就烦!还是梧桐看起来大方干练,一看就是个操持家务的好手。反正你身边好几个丫鬟,把她给我了,你再让别的丫鬟顶替上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身边可是缺人缺得厉害!”文耀又叫。 “不行。”宋氏也早已经不是当初刚嫁进文家们的宋氏了,她当场回绝了文耀。 文耀就怒了。“你这个儿媳妇就是这样当的?我儿子才离开几天,你就不把我这个公公当一回事了?我才向你要个丫鬟你都不给,那等以后我老了走不动了,你肯定都不会管我,直接叫人把我一卷破席子一裹扔到山上去,让我自生自灭,对不对?” “爹,您这说的什么话?媳妇不敢这样的!”宋氏委屈的低叫。舒春兰隔着一堵墙听到她的叫声都能听出来她快哭了。 文耀却不管不顾。“你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我还活蹦乱跳的哩,你都能当众下我的脸面了,那等我老了瘫了,你肯定不会孝顺我!亏得我还真当你是个好儿媳哩,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他气呼呼的骂了好几句,根本不听宋氏的解释。到最后,他还恶狠狠的大喊:“算了,既然这个家容不下我,那我不待了!我走,你自己好生在这里过吧!” 然后他就真个走了。 宋氏赶紧让人去追,把他给请回来,可文耀正在气头上,他哪肯回? 追出去的丫鬟回来后,支支吾吾的重复了文耀的几句话,自然又不是什么好话了。 宋氏彻底忍不住哭了。“他不会来也就算了,可是家里的钱都在他身上。他就这么走了,马上要过年,我们可怎么办?” “小姐,要不然咱们回去县衙吧!”身边的丫鬟又小声提议。 “不行!”宋氏立马否决,“我不能回去,不然他们还不笑话我就连公公都伺候不来?” 之后,他们主仆的对话声就越来越轻,舒春兰慢慢的听不到了。但稍稍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宋氏必定是打落牙往肚里咽了。 哎,她也是个命苦的女人,怎么就摊上了文成这对父子? 不过,那也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舒春兰没打算多加置评。 这个时候,外头又传来一阵叩门声,舒春兰连忙站起来。“是晓丫头回来了?” 但杜寡妇去打开门,却看到邹青玉那张脸出现在门口。 舒春兰立马笑脸一收。“邹公子,这是哪里的风把您给刮来了?” 邹青玉满面含笑。“郑娘子说笑了。咱们不是都认了同门了吗?那现在过年了,我爷爷让我来给你们送一份年礼,也当做是咱们两家互通有无的表示了。” 看着这个人那一脸甜腻腻的笑容,舒春兰心里警铃大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180章 他的秘密 正好这个时候,出去玩耍的郑宏父女俩回来了。 晓丫头原本骑在郑宏的脖子上,正踢腾着小腿笑个不停。 可当看到出现在家门口的邹青玉,就连晓丫头都察觉到不对,她立马收起笑脸。 郑宏也沉下脸,他大步走过来。“你来干什么?” “见过师叔。”邹青玉就赶紧朝他行礼,“马上过年了,师侄来给您送一份年礼。” “既然送到了,那你可以走了。”郑宏冷冷说道。 “我这就要走了呢!”邹青玉笑嘻嘻的点头,却又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冒出一句,“师叔你和你叔叔在坡子村这么多年,这些年怎么都没往京城那边去?我听说,段家现在正在到处找段六公子的家人呢!” 他话音刚落,郑宏的眼神又是一暗。 “段六公子是谁?我叔叔从没提起过。” “是这样吗?好吧,那或许是我多虑了。”邹青玉失望的点点头,这才走了。 可是他走后,舒春兰就明显发现郑宏的脸色乃至眼神都变得阴沉沉的,就连他周身也萦绕上了一股冷厉的气息。晓丫头都不乐意在他身边多待,赶紧就从他身上爬下来找大黑玩去了。 郑宏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天黑都没有任何好转。 舒春兰看不下去,她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主动问他:“你认识邹青玉嘴里说的那位段六公子吧?” 郑宏正躺在床上的身体立马一僵。他转头看看她:“我……” “你不要和我说谎,你应该知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什么性子我心里一清二楚。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也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哄不了我的。”舒春兰冷声说道,“所以刚才姓邹的说出哪句话后,你的反应别人u或许没看出来,可我却看得一清二楚——你紧张了。所以,他口中那个段六公子绝对和你有关系。” 郑宏就垂下眼帘。“你猜得没错。而且,既然事情已经被他们知道了,那想来我们应该没有多少安稳日子可以过了。” 舒春兰双眼微眯。“这话什么个说法?” 郑宏深吸口气,然后低声开口:“其实当初我叔叔只在段家学了三年、做到三等学徒就被赶出门不假。但是,他不是因为技艺不佳被赶走的,而是因为,他和当时的段家六公子交好。那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年轻气盛,段家六公子也是段家里很有才华的一个后辈,只可惜他脾气太刚硬了,总是和长房的兄弟们理念相悖,双方动不动就吵架。” “后来有一次,他们在打铁房里就吵了起来,然后吵架就发展为了动粗。段六公子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打不过大房三四个男丁。当时我叔叔听说消息后,他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助了段六公子一臂之力。他们两个人,竟然联起手来对抗段家大房对抗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还打趴了两个人!” “可最终他们也没有获胜吧?”舒春兰轻声问。 郑宏摇头。“当然没有。他们才两个人,哪打得过当时正全权掌握段家的段家大房那么多人?就连当时打铁房里的学徒也九成以上都是归附在大房名下的。所以最终他们还是被人给制住了,段六公子被打了一顿,丢进祠堂去关禁闭。我叔叔则是被打了五十板子赶出段家。不过段家一向号称爱才惜才,所以他们并没有把叔叔的名字从学徒的名录上抹去,只是叔叔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以段家的学徒自居过,也再也没有提过段家的任何事情。” “所以说,他也没有再提过段六公子?”舒春兰又接话。 郑宏抿抿唇。“他和别人没提过,可是有几次喝醉了酒,我还是听他说醉话提到过两次。只是每次听他提起那个名字他就会哭,所以我都当做没听见,生怕刺激到他。” 舒春兰就皱皱眉。 她凝神想了好一会,才又问他。“那么那件事后,段六公子结局如何?” “不知道。”郑宏摇头,“段家里头其实关系也复杂得很,当时又是大房把控着一切,段六公子说是被关禁闭,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传出来过。段家依然红红火火,是天朝所有铁匠心中的标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原来段家也出现过一个出类拔萃的六公子。”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都染上了几分落寞。 舒春兰静静看着他。“所以,你和那位段六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正猛地一下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我……”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舒春兰,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两个人对视半天,最终还是舒春兰先别开头。“算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就别说了,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 郑宏连忙悄悄的松了口气。 只是看着舒春兰难看的脸色,他想了想又小声说道:“其实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件事太过复杂,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捋一捋。等屡清楚了,我一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全都告诉你,一点都不瞒着!” “行。”舒春兰点头,她就一手扶上他的肩膀。 郑宏不由的又微微一颤。 “哎!”舒春兰见状,她不禁低叹了声,“你太紧张了,其实在我跟前你不必这样。我们俩是夫妻,这么多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你难道还不信我吗?” “我信你。”郑宏立刻点头。 “我也信你。”舒春兰说道,“而且刚开始咱们成亲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既然那时候我没有追问到底,那么现在我也不会强迫你把话说出来。因为我相信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一个好人,你不会对我和晓丫头不利,你说哩?” “我当然不会。”郑宏连忙摇头。 “那就够了!”舒春兰立马笑着点头,她就一把握住他的大掌,“你也别太紧张了。姓邹的故意跑来和你说这种话,他不就是故意想给你制造恐慌吗?那他想看什么,咱们就绝对不能让他看到什么,不然咱们就真掉进他们挖好的陷阱里去了!” “我知道。”郑宏点头。 “所以现在,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把他们的眼睛给糊弄过去。”舒春兰就说道。 “好。”郑宏忙又看向她,“你说,我听着。” 半个月后。 省城邹家,看着又来到自己面前的孙子,邹老爷子慢条斯理的问:“怎么样?” 邹青玉沉着脸摇头。“没有反应。” 邹老爷子老脸一皱。“没有?怎么可能!” “他们真的没有。”邹青玉也一脸无奈,“我那天都已经当着他们的面把话给挑得很清楚了,可是姓郑的反应淡淡的,只说了句他叔叔从没有提到过段六公子。我也叫人在坡子村附近打听过了,那些老人也都证实没听他叔叔提到过哪怕一个段字。” “我走后也一直叫人暗地里盯着他们一家子,就发现他们一家人照常吃喝玩乐,中间还收了佟家和莫家送去的年礼,佟家莫家的人他们也都主动招待了,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邹老爷子。“爷爷,您是不是想多了?” “不可能!”邹老爷子立马摇头,“郑双既然和段六公子是莫逆之交,那么他就不可能彻底和他断了联系。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关联,而且这个关联和这个郑铁匠绝对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查出来……”邹青玉小声提醒他。 “那又怎么样?我说有关系,那就一定有。现在你没查出来,只能说你没用!”邹老爷子气愤的大吼。 邹青玉被骂得灰头土脸,他赶紧低头认错。 邹老爷子又骂了他好几句,然后才脸色变得好看了点。“不管怎么样,这个郑铁匠绝对不简单,他这个人不能再留下去了。” “爷爷?” 一听这话,邹青玉又吓了一跳。“您的意思是说,要把他……”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邹老爷子点头。“没错,咱们必须赶紧除掉他。不然,要是让他继续这么发展下去,他不止真要威胁到咱们家再省城里的地位,还有段家那边……” “段家现在不是在到处找段六公子的后人吗?如果他真是的话,那咱们带着他上段家去,那不是更好?段家肯定会感激咱们,那到时候咱们就成了他们家的恩人了,好处还不是随便拿?”邹青玉不解。 “你还是太年轻,把事情给想得太简单了啊!”邹老爷子长叹一声,“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邹青玉更糊涂了。 邹老爷子再叹口气,他就抬起头,眼神又渐渐变得冰冷下来。“反正其他的你先不用管,现在只要好好想想,怎么除掉这个郑铁匠吧!只有弄死了他,咱们家才真能拿到实在的好处!” 第181章 上门求救 听到这话,邹青玉后后背一阵发凉。 但在邹老爷子的注视下,他还是把头一点。“是,孙儿知道了。这件事孙儿会去安排的。” 邹老爷子才点点头,就摆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邹青玉连忙退下。 只是当他正要跨过门槛的时候,他听到邹老爷子又在低声自言自语:“乱了乱了,真是乱套了!这下可该怎么办?” 邹青玉闻言皱皱眉,他赶紧出去,就把贴身小厮给叫了过来。“你再去查一查,看看京城那边的段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尤其是段家上一辈的那位段六公子,他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一定要给我查清楚,资料越详细越好!” “好嘞,小的这就去!”小厮赶紧一溜烟的跑出去办事了。 邹青玉则回到房里,他还在思考着邹老爷子刚才说的那些话。 “到底什么乱套了?而且这件事让爷爷都开始害怕了,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虽然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但再细想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开始胆战心惊起来。 这个时候,时间都已经到了深冬,腊月下旬了。 眼看着小年就要到了,舒春兰这些日子简直忙的要命。 又要准备年货、又要准备一家三口的新衣服新鞋子,杜寡妇母子俩住在他们家,他们的新衣服新鞋子他们家也包办了,还有家里收的长工短工的工钱和红包……等等一堆事情,舒春兰真恨不能把自己一个人分成三个人来用。 好容易把一切都给准备妥当了,小年夜当晚,杜寡妇下厨做了一大桌饭菜,大家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完了,舒春兰又给大家伙一人一个红包。看着大家伙脸上欢快的笑脸,舒春兰才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过乐完了,又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她揉揉酸胀的太阳穴,正打算回去睡觉。但才回头走上几步,就听到外头咚咚咚一阵响,有人正在疯狂的砸门。 舒春兰脚步一顿,郑宏也目光一凝。杜逸赶紧就往那边跑过去:“我来开门!” 他这几个月一直跟在郑宏身边学打铁,每天早出晚归的训练,天长日久,他的身子骨结实多了。舒春兰每见他一次,都能清楚的发现他的个头往上窜出去一点。到现在,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头都已经到她肩膀了。杜寡妇现在是每次只要看到这个孩子,她就欢喜得直掉眼泪。 所以现在杜逸过去开门正合适。 院门打开,舒春兰都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却没想到来人进门之后,就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 “郑娘子,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舒春兰一怔,才发现来人正是隔壁文成他媳妇宋氏的贴身丫鬟,好像是叫碧柔的。 舒春兰眉心一拧,杜寡妇已经过来说话:“你家小姐有事,不该去找你家老太爷吗?咱们两家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年夜的你们跑来这里号丧,是故意触我们霉头是不是?” “不是的!如果不是实在没别的法子了,我也不会过来这里求你们,实在是……实在是……”碧柔红着眼睛哽咽了半天,才哭着叫道,“我家老太爷都已经出门好几天了,他还把老爷留在家里的钱全都带走了。可是现在我家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发动了,大夫说胎位不正不好生,要请镇上有经验的稳婆来才行。可那稳婆一开口就要一两银子,现在我们手里没有啊!” “你们就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舒春兰听到这话愣了愣。 碧柔哭着点头。“本来小姐手头还有一些零散的碎银子,可这些日子老太爷不在,家里的花用全都是小姐自己拿嫁妆钱贴补的。之前她也已经贴补了不少给老爷,年底收的租子也被老爷给带走,一文钱都没留给她。现在她就只剩下两套头面,可那都是她最后留下装点门面的,实在是不能卖啊!不然她的脸面、我家老爷的脸面、还有县太爷的脸面就全都丢尽了!” 原来文成居然把她给坑害得这么惨? 舒春兰无语摇头。还记得当初宋氏嫁过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嫁妆丰厚,村子里多少女孩子看后都红了眼。可这才多长时间?她的嫁妆居然都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她值得吗? 不过现在问这个也是多余。舒春兰想了想,她就回房去拿了五两银子递给碧柔:“这个钱你先拿去请稳婆吧!” “这个太多了!”碧柔连忙摇头。 “多拿一点,总比拿少了好,毕竟谁知道中途又会发生什么幺蛾子?”舒春兰慢声说道。 碧柔这才点头,她赶紧冲着舒春兰磕了个头。“多谢郑娘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下辈子要是有缘,奴婢当牛做马来报答您!” “这些话你就先别说了,还是赶紧去请稳婆吧!”舒春兰又催促她。 碧柔答应着就爬了起来。只是顿一顿,她又小心翼翼的看向舒春兰:“还有一件事……现在,郑娘子您能过去陪陪我家小姐吗?她现在很害怕,身边又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我担心她出事。” 舒春兰眉心紧拧,碧柔赶紧解释:“郑娘子您请放心,我们绝对没有设陷阱害您的意思!实在是现在家里人手不够,老太爷走的时候还带了一批人走,当初我们跟着小姐一起陪嫁过来的人也死的死走的走,值得信任的都没几个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厚着脸皮求您帮忙。” “我不担心你们设陷阱害我。”舒春兰淡声说道。 他们家心思最黑的人就是文成,文耀就知道吃喝玩乐享受,宋氏有点小脾气、但心地并不算坏。如今文成走了,文耀又跑了,偌大一个家里就剩下宋氏一个,她又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舒春兰心里对姓文的一直存着几分厌恶,宋氏既然是文家媳妇她当然也不乐意多理睬,她本来都打算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涉足姓文的家里。结果现在,这个丫头却过来苦苦哀求,舒春兰心里又不免有些动摇。 她不是想给姓文的帮忙,而是看着碧柔这样,她不禁想到了当初自己难产的时候。那时候她心里有多痛苦无助,那种感觉只有她自己懂。虽然郑宏一直陪在她身边,可她依然惶恐了很久。现在宋氏遇到了这事,她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既然知道了……她着实狠不下这个心。 郑宏在一旁看着她纠结的模样,他大步走过来。“你想去就去吧!我陪你一起。” 舒春兰连忙抬眼看他。“真的?” 郑宏点头。 舒春兰也才点头。“好吧,我就过去看看。” 碧柔大喜,赶紧又跪下冲着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抱着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舒春兰则是回头让人把东西收起来,她就和郑宏还有晓丫头一起去了隔壁文家。 等到了地方,他们就发现碧柔说得一点都没错:原本热热闹闹的文家,这大过年的居然冷清得可怕。宋氏要生了,府上的人大都聚集到了她的院子里,舒春兰走过去也才看到了几个人影,可这七八号人里头就没几个能顶事的。这大大小小一群人就只站在院子里伸着脖子看着产房里的动静,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在人群当中还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低叫:“娘?娘?你在哪呀?” 然后就听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小孩子压低的抽泣声。 可这个院子里的丫鬟听到哭声后并没有着急,反而一脸不耐烦的把这个跌倒在地的小男孩提起来推到一张小凳子上坐下:“小少爷,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眼睛看不见就别乱动。乖乖在这里坐着,你娘一会就生完了。” “可娘……疼……”小男孩说话的声音更低了,不竖起耳朵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你听错了!”丫鬟简单粗暴的打断他,“再说了,就算夫人真疼得厉害,你又能怎么样?你这时候跑过去反倒是给她添乱。所以我求求你了,你就老实点在这里等着吧,本来大家就已经够忙乱了!” 小男孩听到这话,他小身板一僵,果然不再乱动也不再说话。但舒春兰分明能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传来。 “娘。”晓丫头突然拉了拉舒春兰的衣袖。 舒春兰低下头。“怎么了?” “娘,弟弟好可怜。”晓丫头皱着鼻子,她眼睛里水汪汪的,眼看着都要哭了。 舒春兰点头。“他的确很可怜。你要去安慰他吗?” “好!” 晓丫头立马点头,就放开了牵着他们俩的手,飞快的往小男孩那边跑了过去。 那看着小男孩的丫鬟见状,赶紧就把晓丫头给推开。“你可别碰他!我家小公子眼睛看不见,你要把他给撞了那就麻烦了!” 她不仅说话嗓门大,举止也十分的粗鲁。晓丫头被她这么一推,立马踉跄了好几步,然后就摔倒在地。 舒春兰见状,她心一沉,郑宏则已经大步走过去。他一把把晓丫头给拉起来,然后冷冷看着这个丫鬟:“谁许你这么对我女儿的?又是谁许你这样对你家小公子的?” 第182章 陪她 丫鬟被他的冷脸吓得身体一颤,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我……我也没干什么啊!是她自己脚下站不稳,我就轻轻一推她就摔倒了……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吗?”她结结巴巴的说着,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 郑宏却还目光冷冷的看着她。“你根本不是不小心,你就是故意的。这家里好好的小公子给你照顾,你嫌他麻烦,又仗着主人马上要添一个孩子、而且很有可能是个健康的孩子,就连主人都忽略他了,你也就理所当然的不把他给当一回事。你不配做丫鬟。” 丫鬟更吓得不行。 “我、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她的眼泪都已经顺着眼角滚落下来,身体也跟着瑟瑟发抖。 “滚。”郑宏只沉声说了句。 丫鬟二话不说,立马拔腿就跑。 至于这位交给她照顾的小公子?她根本都已经抛到脑后了! 小男孩在听到跟前这两个人的说话声后,他顿时也吓得浑身紧绷,赶紧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一幕别说舒春兰看着心疼,郑宏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连忙牵着晓丫头走过去。“晓丫头,去吧!” 晓丫头才又放开她爹的手,慢慢过去拉上小男孩的手。 这时候,产房里头又传来宋氏的一声痛呼。 舒春兰心口一揪,她就连忙对郑宏吩咐:“你在这里看着晓丫头,我进去看看!” 郑宏点头,舒春兰拔腿就跑。 进到产房里头,她的心又一凉——只见和这个屋子里就只有宋氏、她的两个丫鬟、一个稳婆,然后就是刚刚跑进来的她了。 还记得宋氏生第一胎的时候,那还是满屋子的人伺候着哩!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她就已经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宋氏现在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大声喊叫着满床翻滚。可两个丫鬟和一个稳婆只能徒劳的小力按着她,不停的让她安静下来安静下来……阵痛发作起来的时候,哪个女人能安静下来才有鬼了! 舒春兰连忙走上前去。“你们别叫了!你们越叫她心里越不安宁。有这个时间,你们还不如帮她擦擦汗,去煮点吃的来帮她维持体力。” 丫鬟稳婆闻言都愣了愣,然后两个丫鬟就赶紧听话的一个去给宋氏擦汗,一个出去厨房准备东西了。 好容易这一波阵痛过去,宋氏勉强平静下来,她就看到了出现在勉强的舒春兰。她顿时脸一沉:“看来我和你真是上辈子的孽缘。为什么每次只要是我落魄的时候就总能被你看到?” “是啊!而且这一次还是你主动求着我来看的。”舒春兰凉凉回应。 “可不是吗?”宋氏自嘲一笑,“可见我做人有多失败。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我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来帮忙,却要低声下气的向我的仇人求助……唔!” 马上又一波阵痛来袭,她又开始蜷缩成一团,额头上直冒冷汗。舒春兰见状,顿时也没了奚落她的心思。 她赶紧让床沿的丫鬟退开,她自己拿了帕子轻轻的给宋氏擦汗,一边轻声对她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仇人,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今天之所以答应过来,明面上是说来帮忙的,但实际上我就是过来看你笑话的。你在我跟前出的洋相越多,我就越开心,今晚上这一通折腾也就不算白费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看到我多少洋相的,绝对不会!”宋氏立马咬紧牙关,艰难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舒春兰点头。 听到她的这番话,宋氏果然就跟吃了一颗强心丸一般,瞬息镇定了许多。虽然肚子里的阵痛在加剧,可她还是死命的咬牙忍住,不到实在受不了绝对不开口哼一声。 坚持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碧柔才终于把那个经验丰富的稳婆给接过来了。 稳婆进门一看,她顿时大声嚷嚷:“她这个胎位可真是歪斜得厉害啊!这样的症状一两银子可不够!” “那就二两!”碧柔毫不犹豫的开口。 稳婆眼睛一亮,嘴上还嘟囔着:“那我的茶水费、车马费……” “这些您放心,都有的。只要您能让我家小公子平安降生,这点钱我们不会少了你的!” “那好吧!” 得到她的允诺,尤其是看到碧柔当着她的面掏出了那一锭明晃晃的银子,稳婆才终于放下心,她这才摇摇晃晃的过来给宋氏接生。 还别说。这个人虽然心思不正,见钱眼开,但接生的手艺是真不错。 她一出马,宋氏肚子里的孩子很快胎位就被挪正了。 不过这注定是一个异常艰辛的过程。宋氏疼得浑身紧绷,十根手指连头脚趾都蜷缩起来,冷汗更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往外流淌。现在别说叫了,她早已经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连忙就把手里的帕子浸湿了水,然后叠起来塞进她嘴里。“你咬着这个!” 宋氏赶紧咬住了。舒春兰正要把手给收回来,却不想宋氏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就死死的捏在手心里,怎么都不肯放开。 舒春兰被捏得生疼。 “你……”她本想说什么,可看着宋氏这么痛苦的样子,她想想还是作罢了。 胎位摆正只是前奏,接下来才是正式生孩子的过程。舒春兰虽然对自己难产的过程记忆犹新,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当时疼得头脑模糊,根本什么都记不清楚了。现在眼睁睁看着宋氏是如何艰难的把这个孩子给生出来的,她才意识到那时候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她也由衷的心疼了一把宋氏——三年不到的时间里,她就遭受了两次孕育之苦,她其实比自己还要可怜。 这个生产的过程注定漫长无比。等到孩子终于脱离宋氏的身体,发出哇的一声大哭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大亮了。 “恭喜恭喜,又是个小子哩!而且孩子健康得很!”稳婆把孩子洗干净包好,就笑嘻嘻的抱着襁褓过来道喜。 宋氏早已经累得虚脱了。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她脸上还是露出一抹欢喜的笑:“是小子就好,孩子健康就好。” 连说了好几遍,她再转过头去,就看到了身边的舒春兰,她赶紧收了声音。 “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无所谓。”舒春兰不以为意,“我生不出儿子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到现在,村里人多少人都私底下编排我多少回了!” 宋氏抿嘴不语。 舒春兰也低头看看这个襁褓里的小家伙,反正就是红通通的一个小猴子,也看不出他长得像谁。 但愿以后不要像他爹才好。舒春兰心里暗想着,她才推开宋氏的手站起来:“既然你安然生产了,那我也该走了。你们今天借了我家五两银子,回头记得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白拿你的。”宋氏立马说道。 舒春兰就点点头,施施然出去了。 她在产房里一待一晚上。等到再出来的时候,晓丫头都已经在郑宏怀里睡着了。还有宋氏和文成的大儿子,这小娃娃居然也靠在郑宏怀里,两之小手抱着他的脖子睡得正香。 郑宏就坐在椅子上,一边胳膊上坐着一个孩子,稳稳的抱着他们。 见舒春兰出来,他立马站起来,那个小男孩就惊醒了。晓丫头却只小嘴里咕哝了一句,就继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接着睡。 “怎么样?”郑宏走到舒春兰跟前问道。 舒春兰点头。“母子平安,这里没咱们的事了。” 郑宏颔首,就把小男孩放到地上。“你娘没事了。” 小男孩小嘴紧抿,他也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被这个喜讯给惊到了,半天都没有任何表示。 郑宏见状,他也只是将这个孩子给放到椅子上坐下,就一手抱着晓丫头,一手拉上舒春兰。“我们回家。” 舒春兰连忙点头。 只是,他们一家三口走出几步远,舒春兰忍不住回头看去,就发现小男孩的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抬了起来,正好面对着他们的方向,那双无声的眼睛呆呆的盯着他们这边,小脸上带着一抹酸涩无助,看起来那么可怜。 “宋氏这次又生了个儿子,而且孩子眼睛没问题。这样一来,这个孩子只怕真的要被所有人无视了。”舒春兰忍不住低声感叹了一句。 “那也是他们自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郑宏沉声说道。 “我知道。”舒春兰点头,“我也就感慨一下。” 这个可怜的孩子,谁让他生在了文家哩?这也是他的命。 一家三口回到家里,郑宏就把晓丫头给放到床上,然后他再拉着舒春兰。“你一晚上没睡,赶紧睡会吧!” “等一会。”舒春兰想了想,她就去厨房让人做了一些补身子的饭菜,“给隔壁宋氏端过去吧!” 顿一顿,她忙又交代一句:“还有给晓丫头做的吃食,今天多做一份,送去隔壁给那个孩子。” 这已经就是她所能为他做到的极致了。 第183章 一团乱麻 在舒春兰一家的帮助下,宋氏才算是顺利生下了孩子。然后又靠着那五两银子,他们又赶紧去采买了一些肉菜回来给宋氏坐月子。 一家人手忙脚乱的,舒春兰在隔壁听着都跟着心慌。忍无可忍,她又出手帮了他们几回。 这么一晃,时间就又过去了好几天,眨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第二天就是除夕夜了。 在外头晃荡了快一个月的文耀终于带着他的贴身丫鬟回来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家里添丁了! 他顿时得意的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我儿子选的媳妇,这肚皮就是争气,一个接着一个的给我生孙子。亏得当初我们没心软把那个丧气丫头留下,不然我家就和隔壁一样,只有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没儿子延续香火了!” 他笑得这么大声,跟故意说给别人听似的。舒春兰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她就脸一沉。 这时候,她又听到宋氏的声音传来:“爹您就别说这话了。要不是隔壁郑家帮忙,我们母子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一回事呢!而且我当时手头没钱,就朝他们借了五两银子。” “哦,这样啊!”文耀的嗓门低了一点,“咱们是邻居嘛,一方有难,他们是该过来支援支援。等来年我儿子中了进士当官了,咱们告诉成小子这件事,一定让成小子帮他们捞点好处。” “爹,您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借了他们的钱,我现在手头也没钱过年了。相公临走前不是在您手里留了五十两银子吗?您就拿点出来,让咱们, 安安稳稳的过个年吧!”眼看委婉提醒没用,宋氏直接把话给说开了。 文耀立马跳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成小子给我钱,那是他孝敬我的,那就是我的钱!你是文家的当家主母,我们家的钱不都是你给把在手里的吗?你手里抓着那么多钱不用,就想着占我便宜,你也好意思?” “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宋氏的嗓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今年家里花了多少钱您又不是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是花在我身上的?相公临走前还把家里的现钱都给带走了,只留了五十两银子的现银在您手里。前些日子我没朝您要钱,就一直是我自己在苦苦支撑。可现在我都已经这样了,您做爷爷的不该为了孙子表示表示吗?” “我没钱!” 她都已经被逼的要哭出来了,文耀却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宋氏咬牙。“您果真一个钱都不肯出?” “我真没钱!我的钱都已经花完了!”文耀厚着脸皮说道,“这些日子我人在外头,吃喝拉撒哪个不花钱?客栈里的花销你也知道,那都没个准,我还是省着花才能撑到今天哩!不过你既然生了孩子,那肯定要跟县城那边送消息去的吧?你就让人跟你爹娘捎句话,让他们给送点钱过来?” “爹,您这说得什么话!” 宋氏这下是真哭了。“我嫁到文家来,那就是文家的人了。出嫁的时候娘家给我的嫁妆不少,这两年我们也没少麻烦我娘家,可到现在我还一点回报都没给他们的,那我还哪对他们开得了口?而且就算我真开口要钱了,你觉得相公他会乐意担一个养不起家、还得靠岳父岳母接济的名声吗?” “那又怎么了?咱们这确实拿不出钱了啊!再不然,你就把你的首饰拿出去当一套。去年你不还死活缠着我儿子给你买了两套头面吗?那就是不少钱呢!要不是因为你这么胡搅蛮缠的,我们家也不至于落魄到现在这个地步。”文耀又咕哝。 这话舒春兰都听不下去了。 宋氏虽然任性,可那是因为她是县太爷小姐,以前在娘家就是随便花钱的。那嫁到文家后,她一时半会当然改不了奢靡爱和人攀比的性子。而且按照道理来说,文成的身份地位也足够满足她这方面的需求。 可天知道,文成本身也不是个乐意亏待自己的主,还有他爹更是有钱之后就挥金如土。一家三个人,都不知道攒钱就知道花钱,那就算有万贯家财又哪里够他们用的? 但是现在,家境落魄了,文耀却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一股脑的把责任往宋氏头上推,他这张老脸也的确拉得下去! 文耀说完这话后,墙那边就没了动静。 好一会,才传来宋氏呜呜的抽泣声。哭声如此悲伤,让天上的太阳都慢慢的躲到了乌云后头,整个天际都变得阴沉沉的一片。 杜寡妇陪着舒春兰一起坐在这里,她也把文耀和宋氏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她顿时都气得不行:“这文老秀才太不要脸了!他拿着五十两银子在外头吃喝嫖赌,结果却留着儿媳妇在家里借钱生孩子。现在好容易他回来了,他还嚷嚷着不肯给钱,让儿媳妇当金银首饰换钱过年,亏得这话他也说得出口!” “他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那五十两银子他应该是真的花完了。”舒春兰淡声说道。 杜寡妇咋舌。“五十两,都花完了?他怎么花的?” “吃吃喝喝,找花娘唱个小曲摸个手什么的。一旦进了那些个消金窟,他这五十两银子都不够看。”舒春兰慢声说着,“而且我没猜错的话,要不是钱花完了,他根本都不会回来。” 杜寡妇吓得脸都白了。“那他就是真不要脸了!只不过……这样的话,文成他媳妇还坐着月子哩!明天又是年关,他们一家子该怎么过呀?要不然咱们……” “不行。”舒春兰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斩钉截铁的拒绝。 杜寡妇不解,就听舒春兰说道:“救急不救穷。前些日子咱们一直帮扶他们,是看在他们家里没男人的份上,咱们作为邻居帮忙是应该的。可是现在,他们家里的顶梁柱都回来了,咱们再插手那就不是帮忙,而是嘲笑他们家里男人没用了。这种事情咱们不能做。” “对,的确是不能做。不然还搞得跟咱们上赶着似的。咱们又不求他什么,更没打算让他儿子当官之后提携咱们——我们可没那个能耐!”杜寡妇赶紧点头。 最终结果,宋氏在狠狠哭了一场之后,还是让丫鬟拿着她的一套头面去镇上的当铺当了,换了二十两银子,紧急的买了一些面肉什么的回来,好歹把这个年关是应付过去了。 不过在年二十九那天才急急忙忙的去当东西,他们还急着用钱,当铺老板当然狠心杀了个低价。这时候镇上出来摆摊的人也少了,就算有买东西的那些菜也卖得死贵,可他们也得买啊!再加上一些装点门面的烟花爆竹什么的,全部采买完毕,二十两银子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这些都是六婶家的宁丫头给打听回来的。 而且,就算这样,文家那边的年夜饭也吃得冷清得很。宋氏还在坐月子,又要照看刚生下来的儿子,又要分心照顾眼睛看不见的大儿子,还得忧心年后的事情,她根本吃不下去饭。 不过文耀倒是吃吃喝喝,悠闲自在的不得了。 几杯酒下肚,他看着宋氏一脸的幽怨,还气得一拍桌子:“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德行!大过年的哭丧着一张脸,你故意触我们老文家的霉头是不是?我可告诉你,我儿子现在人已经在京城,翻过年他就要去考进士了!他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要是因为你这副德行克着他了,害得我儿子考不中,那就都是你的错!” 宋氏本来心里就不好受,可是看在大过年的份上,她还是勉强忍着。结果现在听到文耀这么说,她彻底忍不住了。 转头把孩子交到丫鬟手里,她再回头来就直接把桌子一掀! 哗啦啦…… 一连串复杂的声响过后,文耀傻了。 他眼睁睁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就这样撒了满地,就连他头脸上都满是汤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慢慢抬起头,他又瞪向儿媳妇:“大过年的,你想造反啊?” “爹您不是嫌弃我哭丧着脸不好看吗?那现在掀了桌子,我开心了,我不哭丧脸了,这不就是给相公招好运了吗?”宋氏笑呵呵的说着,双眼却冷冷盯着他,“现在倒是爹您哭丧着个脸,那您可千万要小心了。要是相公来年考不中进士当不了官,那就都是您给克的!” “你!” 文耀被气得半死。 可说完这话后,宋氏根本都不理他,就直接带着两个儿子出去了。“走,咱们放烟花去!” 文耀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走了,他气得又跺着脚大骂了好半天。不过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宋氏现在刚硬起来了,他就只敢背地里骂几句,都不敢去跟宋氏甩脸色。 隔壁的这份热闹可比戏台上的戏还热闹。舒春兰一家子吃完了年夜饭,又听到这对翁媳斗法,舒春兰都不禁摇头。 “大过年的,这两个人还针尖对麦芒的干,也是绝了。咱们家以后可千万不能变的和他们一样。” “放心吧,我们不会的。”郑宏立马摇头,“咱们家就没有他们家那样的人。” “那倒是。”舒春兰点点头,她就笑着拉上他,“走吧,咱们放烟花去!” 郑宏也点头,就又抱上女儿,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的放烟花去了。 第184章 轮番的热闹 除夕过后,旧年就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一年。 不过舒春兰早已经和隔壁村的叔叔家断绝来往了,郑宏又只有六叔一家还算亲近的亲戚,所以他们的初一初二都过得十分平静。 到了初三这天,他们一家三口照旧打算睡到自然醒再起床。 这时候天冷得不行,大清早的人起床也没正事,那还不如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好歹还舒服。 可没想到,一大早的,太阳才升起来没多久哩,杜逸就跑过来敲门了。 “师父师娘,你们快起来啊,有人来给你们拜年了!” “谁能来给我们拜年啊?”舒春兰懒洋洋的说着,“该不会是走错门了吧?” “逸小子不会说谎。”郑宏却说,他就已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都决定起来了,舒春兰也不好偷懒,她连忙叫醒女儿,一家三口赶紧穿戴完毕走出去,就见李三已经在院子里站着了。 “徒弟来给师父师娘拜年。”见他们一家人走出来,李三赶紧冲他们拱手作揖,然后把手里的年礼给送上。 舒春兰才反应过来——郑宏当师父了哩!那么徒弟过来给他拜年也是应该的。 她顿时心情雀跃起来,赶紧把李三给叫进去房里,再叫杜寡妇去烧水给他泡茶。 前脚李三刚到,后脚附近几个村子里的铁匠也都纷纷过来了。他们有的去年已经跟着郑宏学过一个月了,但多半还没学。不过人来了,他们都一口一个管郑宏叫师父,毕竟今年出了正月,他们也会成为郑宏的徒弟,那么现在叫也不算故意攀关系。 而且,要是能通过这个机会让郑宏记住他们、等出了正月第一批就把他们给招过来培训,那就最好不过了!他们可都看得真切——去年在郑宏这里学习过的徒弟们回去之后,打铁的手艺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乡亲们知道这些人是县里鼎鼎大名的郑铁匠的徒弟,也都纷纷去他们铺子里买东西。才短短几个月,这些铁匠就赚了一大笔钱,足够过一个滋润年了! 跟着郑宏学打铁的好处已经这么明显,他们现在都恨不能赶紧过来! 于是,才半天功夫,郑家里就已经挤满了人。二十来号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把这个寂静了许久的屋子每一个角落都给弄得热热闹闹的。 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光靠杜寡妇一个人做饭都不够,舒春兰赶紧又出去村里请了几个媳妇婆娘来帮忙,还一人用红纸给他们包了十个铜钱做辛苦费。这些婆娘们拿了钱就干得更卖力了。 而且,这份热闹一直从初三持续到了十五。每天上郑家来拜年的人都络绎不绝,大家带来的年礼最后堆得郑家里头都没地方放了。舒春兰也就随手拿出来一些家里用不着的给那些上门来帮忙的婆娘们拿回去。大家拿了他们家的东西,就更念着他们的好。 只不过,郑家这边越是热闹,就越是反衬得隔壁的文家冷清得可怕。 虽说文家这两年也发展了不少来往的人家,但这些关系大都是靠着文成来维持的。如今文成去京城赶考,宋氏又还在坐月子,文家也就文耀这个不靠谱的能出来接待客人。于是那些人家也不爱过来,大都只是派个下人过来送份礼物、说几句话就走人了。 虽说这些人带来的礼物比郑宏的徒弟们送的要金贵多了,可毕竟郑家门口来往的客人多啊!那就让郑家里头热热闹闹的,人气十足,这可是比礼物还要让人欢喜得多的东西。 毕竟大过年的,谁不希望自家里宾客盈门,越热闹越好? 因此,每天听着隔壁的说笑声,文耀都沉着一张脸,阴阳怪气的。 宋氏在大年夜的掀了饭桌后,年初一早上只带着孩子过去给他磕了个头,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文耀一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地方发泄,就打丫鬟、骂小厮,倒是时不时的也把家里给折腾得鸡飞狗跳,别有一番热闹滋味。 而且文耀白天喝酒,喝到天黑了酒劲上来就开始撒酒疯,所以他闹腾的时候大都是在晚上。这时候郑家的客人都已经走了,舒春兰一家正好把他发疯的情形给听得一清二楚。 听过几次后,舒春兰都无语了。 “自从文成中了举人后,他爹就越来越不像回事了。要是真等文成中了进士,他跟着去京城就他这德行,还不知道他会惹出多少幺蛾子来哩!”她忍不住小声和郑宏吐槽。 郑宏却态度平淡。“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我知道。只是我现在越来越心疼宋氏了。”舒春兰摇头叹气,“她怀孕的时候就被文成伤了一次又一次,现在文成不在,她还坐着月子哩,又天天要听着公公在外头摔摔打打没事找事。本来女人这时候就脆弱敏感,却偏偏还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到现在还没疯,我都觉得是个奇迹了。” 其实她也不想心疼宋氏,宋氏吧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初这个女人也没少仗着文成的势欺负她,更私底下不知道说了他们家多少坏话哩!可只要换位思考一下,想想要是自己没有离开文家,那么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的人就是自己了!而且自己还没有一个县太爷的爹做靠山,那那对父子肯定更不会把自己给当一回事,那自己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该会有多伤心绝望? 出于同为女人的处境,舒春兰还是忍不住的想为宋氏考虑。 当然,她现在也只是关起门来和郑宏说上几句。但去文家帮忙什么的,她是绝对不会干的。 郑宏知道她的心思,也就只是淡淡点头,这件事就过去了。 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来郑家做客的人才渐渐的少了。 此时天气回暖,山上的花花草草都忍不住从地底钻了出来,到处都萌发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郑宏也按捺不住,赶紧又召集了新一批的徒弟过来,就带着他们上山去训练了。 舒春兰则是继续留在家里,一边操持地里的割麦子、准备春播的事情,一边又继续和莫家来往继续筹备其他徒弟们铺子的改装事宜,还有家里许多事情。这么一晃,又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下来,地里的麦子都已经割了,村里人现在正忙着把地耕出来然后开始春播。舒春兰就更忙了。 偏偏这个时候,村头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听起来热闹得很。 家里的小丫鬟听到动静就忍不住跑出去看热闹,然后一会她就回来了,只是这时候她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杜寡妇见了,她就问道:“外头这是出什么事了?这又不是年节时候,村里人又都忙得很,谁在这时候有这个闲工夫,还又敲锣又打鼓的?” 小丫鬟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舒春兰本来在算账,等算完了,她才抬起头说道:“看她这样,应该是文成考中了进士,消息传回来县城,县太爷派人过来报喜了吧!” “对,就是这个!”小丫鬟赶紧点头,她忙又看向舒春兰,眼神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杜寡妇已经沉下脸。“这姓文的还真有点本事,才去考一次就中了!” “他的基础打得很扎实,模拟训练都做了无数遍了,要是考不中才有问题哩!”舒春兰笑说道。 她当然不会告诉她们:文成之所以能打下这么扎实的基本功,都是她从一开始就极力督促的结果。每天什么时候看书、什么时候练字、那些东西必须背得滚瓜烂熟,她都给他计划得一清二楚。等他中了秀才后,她就又张罗着让他去把之前历年秋闱春闱的题都给找了过来,还有各处传抄的前几名的答卷也给弄到手,她帮他整编成册,勾出重点,让他从中揣摩。 后来就算她离开了,但就靠着手头这些东西,文成也足以应对接下来的考试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蠢,那么现在中进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可真是件喜事哩!”她又自言自语。 不管怎么样,自己多年的努力结出了丰硕的果实,虽然这份劳动成果早已经被别人摘了桃子,但至少也证明她那么做是对的,所以舒春兰心里还是有几分成就感。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杜寡妇见状,她却急得不行,“文成中了进士,马上就要当官了。等到那个时候,他还不回来找你们的麻烦啊?” “那也得等他有资格来找我们麻烦再说吧!”舒春兰不以为意,“多少人中了进士,还得等上好些年才能轮到朝廷里空出位置来给他们当官哩!而且就算他运气够好,马上就进去了,可也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一时半会没资格来找我的麻烦。” “咦,这个你怎么知道的?”杜寡妇听得一愣一愣的。 舒春兰浅笑。“因为之前我给文成当媳妇的时候特地查过啊!” 说着,她就转头看向隔壁文家的方向。“而且这样的话,宋氏他们马上也要收拾包袱去京城投靠文成了吧?当了这么久的邻居,马上就要分别,我竟然还有点舍不得他们哩!” 第185章 请客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报喜的队伍已经进了文家。文家门口立马噼里啪啦的放起鞭炮来。 在沉寂了四个月后,文家里头才终于热闹了起来。 文耀顿时扬眉吐气,像是要把之前积攒了好几个月的窝囊气全都给发泄出来似的,立马就让人出去买酒买肉,他要在村子里大办酒席,还让家里的丫鬟小厮到处宣扬——“我家老爷考中了,马上就要当官了!老太爷在村里摆流水席,乡亲们都来捧个场沾沾喜气啊!我们不收钱,大家随便吃!” 一听说不收钱,所有人都心思大动,又本着过去沾点喜气好让自家也出来个官老爷的想法,大家伙就一窝蜂的往文家这边跑了过来。 一时间,文家门口站满了人,少说也有五六十号。这还不够,不远处还一直有人源源不断的往这边赶过来,很快连村子里都人挤人的,都快没地下脚了! 早在文耀叫人出去喊话的时候,舒春兰就赶紧把家里人都给叫了过来,让他们关上门什么事都不要管。 果然。再过上一会,外头就传来了嘈杂声,原来是有人抢着想去吃酒席,竟然打起来了! 这一打,事情就乱套了。本来乡下人就不怎么懂礼节,现在天气又开始燥热了,这么多人凑在一起连气都喘不过来,自然胸闷气短,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泄。所以,一旦有个擦碰,脾气大点的人就闹了起来,然后就又演变成了一场斗殴。 舒春兰他们在家里听到外头的动静,一屋子的女人都吓得不行。 杜寡妇更是砸着嘴,不停的摇头感慨:“你说文家这是怎么一回事?去年他家门口就闹过一回事了,这次本来我还说是件好事哩,结果现在又闹成了这样!好好的喜事都能见血,我也算是长见识了。” “这都是文耀好大喜功的错。”舒春兰淡声说道,“他儿子考中了,他当然开心,巴不得昭告天下。只不过,他这个昭告天下的方式就错了——摆流水席,随便乡亲们来吃,这事情听起来是挺好的,可咱们只要想想就能知道有多不靠谱。他一拍大腿决定的事,根本都没仔细规划过……” 顿一顿,她又轻声说道。“至少,他肯定没和宋氏商量,就自顾自的这么办了。不然,要是有宋氏帮忙操持着,这事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那是肯定的!文成可真是好命,之前有你帮他,现在他还有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只不过啊,他这种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爹更是,这老头子我都讨厌死了!现在外头闹成这样,都是他害得!我看他一会怎么收场!”杜寡妇没好气的咕哝。 舒春兰又笑笑。“收场是肯定能收的。有宋氏在哩,她怎么可能让文家的脸面真被她公公给坏了?所以,就算他们翁媳两个闹得再僵,这个时候了她肯定是要出来帮忙主持局面的。只不过,现在让所有人都羡慕他们家、交口称赞是做不到了,但好歹不让事态继续扩张下去、好歹人人都能沾上这份喜气,她还是做得到的。” 她正这么说着,又跑出去看热闹的小丫鬟就已经蹬蹬蹬的跑回来了。 “春兰姐你说得真对,隔壁宋氏真抱着孩子出来了!文家的事情交到她手上,立马就变得井井有条,抱在一起打架的那些人也都分开了,现在正坐在那里敷药哩!” “看吧!”舒春兰微微一笑,“所以咱们就不用为他们着急了,回头等外头的人少点了,过去凑个热闹喝杯喜酒就行了。” “你还打算过去喝喜酒啊?”杜寡妇又愣了愣。 “这是当然。去年我们一直都和文家有合作的,那么这么大的喜事,我们不出面道贺怎么行?”舒春兰想着,她就赶紧吩咐小丫鬟去把正月里郑宏徒弟来拜年时候送来的那些礼物找出来,她从里头随便挑了几件再装好,这就是一份新礼物了。 不过,这次过来凑热闹的乡亲们实在是太多了。本村的、邻村的,甚至连隔壁镇上的人都听说消息来了!所以等到文家门口的人数终于变少的时候,那都已经是五六天以后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舒春兰才牵着女儿,施施然出现在了文家门口。 文家的酒席是摆在家门口的,一溜排开六张桌子,每一张桌子、每一条长椅都被擦拭得油亮油亮的,摆在那里气势十足,远远的一看就能知道他们家是在摆酒席。 文耀也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裳,花白的头发还特地染成了黑色,然后梳得整整齐齐的别在头顶上。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悠闲自在的躺在一张摇椅上,正眯着眼心安理得的接受乡亲们的恭维。 但当看到舒春兰母女俩出现的时候,文耀立马站起来,他眯起眼盯着舒春兰看了好一会,脸上才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哟,稀客啊!这些天都没看到你们出现,我还当你们一家人都上山去了呢!结果现在我才知道没有。你们一家人还都挺能藏的!” 他现在也和文成一样,都不说家乡话了,嘴里想方设法的说官话。只可惜他都已经说了三四十年的土话,现在突然改口说官话,那一口浓重的家乡口音根本摒弃不掉,官话的咬字也不够准确,这就导致他好些发音都稀奇古怪的,让人听不懂。 再加上现在当着舒春兰的面,他还故意这么阴阳怪气的讽刺,这味道就更怪了。 舒春兰早知道这个老头子不会放过她,所以她也不生气,只笑着把礼物送过去。“前些日子你们家里不是忙吗?我想着都是邻居,这个喜气我们天天都沾着哩,那也就不用和其他乡亲一样非得过来沾这头一波喜气了。那就等大家都沾够了我们再来。” “那倒是呢!你们给我们家做邻居,也不知道从我们家偷了多少福气走了!”文耀立马就点头,眼睛还往晓丫头身上扫了扫,脸上竟然还爬上了一副怜悯的表情,“再说了,你们家就一个小丫头片子,那你沾了喜气又能怎么样?你家晓丫头又不能去读书考状元!还是我儿子厉害,成亲三年,现在都已经两个儿子了。以后我的孙子肯定也能考中继续当官!” 听到这话,舒春兰的脸色就是一沉。 宋氏这时候也过来了。听到文耀这么说,她连忙跑过来:“爹,您不是说累了吗?那您接着休息吧,郑家媳妇我来招待就行了!” 说着,她已经一把拉上舒春兰的手把她给拉到一边,然后才低声劝她:“我公公嘴上没个把门,你比和他一般见识。” “我知道。”舒春兰点头。 宋氏才松口气,她才又看向舒春兰。“这些天你一直都没有任何表示,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那怎么可能?咱们家可是邻居哩,这两年你们家又占了我们家那么多好处,现在可算是我们能过来占上一点好处了,我哪能不来?”舒春兰笑笑,“只不过考虑到你身子刚恢复,马上又要忙那么多事情,现在肯定累得很,我就不来给你增加负担了。” 听到她这么说,宋氏就不禁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心疼她太累的人,居然是一向和她不和的舒春兰! 而且,舒春兰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每一个字都说进了她的心坎里去。这短短的几几句话简直胜过千言万语,她积累在心底许久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她差点没忍住就这么哭了! 舒春兰看着她眼圈红红的模样,也能想到她有多累。 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收拾公公惹下的烂摊子,她现在肯定已经心力交瘁了。 舒春兰就拍拍她的手背。“你凡事还是多往好处想想。好歹你男人中了进士,你们一家子以后都有依靠了。现在稍稍吃点苦也没什么,等忙完了手头这些,你们就能去京城投奔他,和他一起享受荣华富贵的!” “可他叫人送信回来,还说手头钱不够用了,让我们给他多带点去……”宋氏小声说着。 虽然话说到一半,她就察觉到不对赶紧住嘴,但舒春兰已经听到了。 舒春兰立马眉头一皱,宋氏就连忙别开头。“你先坐吧!我再去招呼招呼别的客人,一会我再回来招待你。” “好。”舒春兰点点头,就见她赶紧一溜烟跑远了。 “娘,她干嘛跑了?她怕你呀?”晓丫头见状,她都忍不住小声问舒春兰。 看宋氏这个背影,的确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舒春兰无奈摇头。“没有的事,她是太忙了。” 忙着家里的事情,还要忙着给远在京城的丈夫操劳……文成才去京城多久,那么多钱他竟然都已经花完了,还舔着脸给媳妇写信让媳妇给他送钱去? 那要是他知道他老爹现在正在家里大手大脚的操办喜宴,不知道他心里会是何感想? 不管怎么说,这都苦了宋氏了。她这个儿媳妇做得是真憋屈。 舒春兰连忙长出口气——她再次庆幸,自己早早的脱离了文家。这个鬼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 第186章 一点端倪 舒春兰母女坐下后,一直到菜都上齐了,宋氏都没有再过来。 应该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时没脸见她了吧! 舒春兰理解宋氏现在复杂的心情,她就抱着女儿在身边坐下,开始给她夹菜吃。 “唔,不好吃!” 不过,一口鱼入嘴,晓丫头就小脸一皱,噗的一口把鱼肉给吐了出来。 舒春兰脸一沉。“娘教过你什么,你忘了是不是?” “我没忘!”晓丫头赶紧摇头,“可这个是真难吃啊!” 舒春兰眉头皱了皱,她将信将疑的也夹了一筷子鱼肉尝了尝,立马也吐了出来。 的确很难吃。 这鱼也不知道是死了多少天的,鱼肉一股腐臭味。虽然厨子手艺不错,用了很多香料把味道给遮盖下去了。再加上这个卖相也还不错,多少平日里根本吃不起大鱼大肉的乡亲们就都被糊弄住了。 可是郑家这两年不缺钱,又因为家里有个铁匠、还有个孩子的缘故,他们一年到头肉啊鸡蛋啊那些是不断的,而且为了孩子的身体着想,舒春兰喂给她吃的都是最新鲜的饭菜。时间一长,晓丫头的舌头就被养叼了,现在尝到腐臭的鱼她当然就受不了的吐了出来。 舒春兰再尝了一下其他的几道菜,一份炖排骨滋味也一般,然后剩下的几个素菜倒是不错,至少材料新鲜,厨子再好好炒一炒还是很好吃的。 看来,宋氏现在手头依然紧得很。 舒春兰心里计较一下,她就给女儿夹了几筷子青菜,晓丫头这才吃了。 吃了一碗饭,晓丫头忽然指着前头:“娘你看!” 舒春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正站在那边的角落里。他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小小的身体也缩成一团,就跟一只淋湿了的小鸟一样,瑟瑟的发着抖。 那不是宋氏的大儿子吗?他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舒春兰满心疑惑,可晓丫头已经忍不住了。她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蹬蹬蹬的跑到小男孩跟前。 她伸手去拉小男孩的手,小男孩连忙躲避。可晓丫头却一点都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又主动的靠近他,一边小声和他说着话。如此,她努力尝试了好一会后,小男孩才终于放下戒心,任由她拉着往舒春兰这边走了过来。 “娘,他说他今天一天没吃饭了,他好饿!”把人带到舒春兰跟前,晓丫头就叽叽喳喳的说道。 舒春兰眉头一皱。 察觉到两道陌生的目光,小男孩又瑟缩一下,下意识的想往后退。 这个可怜的孩子。看来在他娘生下健康的弟弟后,全家上下对他的关注都少了许多,这孩子现在在家里的处境简直比去年还不如! 现在宋氏又还在里里外外的忙碌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大儿子正饿得浑身发抖。还有小男孩的贴身丫鬟……那丫头之前就对他不太上心,现在更是连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至于文耀这个爷爷倒是闲得很,可他也只管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孙子正在这里饿着肚子。 这一家人,可叫她说什么才好? 舒春兰无语摇头,也就只能招呼晓丫头。“你让他过来和咱们一起吃吧!” 晓丫头连忙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就赶紧把人给推过来在舒春兰身边坐下了。 舒春兰又让人给添了一碗饭,她把饭碗塞进小男孩手里,再给他夹了一些菜。 小男孩闻到饭菜的香味,他顿时就跟一只饿了许久的小老虎似的,赶紧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饭。只是他眼睛看不见,只管一通乱扒,好些饭菜都被扫到了地上,他也浑然不觉。 至于那些晓丫头碰都不乐意碰一下的鱼和排骨,他也都吃得津津有味,差点连鱼刺都不舍得吐。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都心疼了。 连忙把碗筷从这孩子手里给拿过来,她自己挑上一筷子饭,再配上一点菜,才送到这孩子嘴边:“你别着急,这里饭菜有的是,慢点吃,我喂你,别着急。” 小男孩被抢走了碗筷,本来他着急得不得了。但听到舒春兰的话,再察觉到送到嘴边的饭菜,他赶紧张大嘴一口吞了下去。 等他吃完一口,舒春兰再喂一口。 这样吃了几口之后,他终于确定舒春兰说的是真的,才算是放下心来,乖乖的任由舒春兰给他喂饭。 但即便是这样,这孩子吃饭的速度也快得很。一口饭送到他嘴里,他几乎都没怎么咀嚼就直接咽了下去。舒春兰看着,她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一碗饭喂完,这孩子舔舔嘴,还没吃饱的样子,舒春兰就又让人添了一碗。 这次饭送过来,晓丫头赶紧接过去。“娘,我来!” 舒春兰敛眉看了她好一会,可晓丫头就是死活抱着手里的饭碗不放。舒春兰也就随她了:“你小心点,别伤着弟弟了。” “知道!”晓丫头赶紧点头,就抓起筷子,开始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给小男孩喂饭。 虽然才三岁的孩子,可她抓筷子已经很稳了,只是每次挑起来的饭菜都有限。不过她手脚也还算稳,每次挑起来的东西也都算成功的送到了小男孩嘴边。即便一开始有些不熟练,但喂上几次之后就好了。 等到她手忙脚乱的将这一碗饭给喂完,晓丫头还又给他喂了一杯茶,才摸摸小男孩圆滚滚的小肚皮:“饱饱!” 小男孩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笑。“姐姐,谢谢!” 晓丫头顿时眉开眼笑。 “娘,他好聪明!” 的确。一个眼睛看不到的孩子,尤其还被家人给忽略成这样,他小小年纪就能说这么流利的话,在得到别人的帮助后还知道表示谢意,这其中多半都是他自学成才的。这孩子的确很聪明。 文成都比不上他。 只不过,这个事实他爹娘知道吗? 舒春兰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正当这个时候,宋氏这才慢慢的过来了。 一看到正坐在舒春兰身边笑得开心的小男孩,她都吓了一跳。“明小子,你怎么出来了?” “他一天没吃东西,实在是饿得不行,就出来找饭吃了。”舒春兰轻声说着,她看着宋氏的眼神里就带上了一抹谴责。 宋氏被看得满脸通红。“这两天我忙得很,就连小儿子都顾不上,就更别说他了……” “忙并不是你这个当母亲的不称职的借口。”舒春兰冷冷说道。 宋氏立马低下头。 只不过,这本来就是别人的家务事,舒春兰也不好插手太多。现在说上宋氏几句,她也见好就收,就放缓了语气:“现在这孩子我已经帮你喂过了,你不用担心。但是以后你还是多少给这孩子分一点关注吧,我好歹是你亲生的。这世上要是你都不在乎他,那就没有人会在乎他了。” “我知道。”宋氏就跟个做错事了的孩子似的,被训得半天抬不起头。 舒春兰再叹口气,她就把小男孩的小手放进宋氏手里,然后自己牵上女儿的手走了。 母女俩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晓丫头还忍不住回头去看。舒春兰也跟着看了眼,就见宋氏弯腰和小男孩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母子俩就手牵着手进屋去了。 “娘,弟弟好可怜。”晓丫头又忍不住小声说了句。 “我知道。不过他有娘,他娘会疼他的。”舒春兰低声说。 “是吗?”晓丫头扁扁嘴,似乎不相信。 舒春兰没有答话,只是牵着她走了。 这件事对她们母女来说只是平时生活里溅起来的一点小浪花,过去了也就忘了。所以回到家里,母女俩玩了一会,然后洗澡躺在床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但是文家那边,宋氏此时正坐在床沿,看着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虽然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可是他的眉头却拧得死紧,这表明他就算是在睡梦中也十分紧张。他的一只小手也死死抓着宋氏的手,就算睡着了也没有松开一点,仿佛生怕他只要放开手娘亲就会消失一般。 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大儿子,宋氏心里五味杂陈。 明明记得一开始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疼爱他的,真恨不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跟前去。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就变了呢?又是什么时候,这个孩子彻底淡出了她的视线之外,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大儿子了? 要不是今天看到舒春兰母女俩正围着他,小心的和他说话、为他吃饭,她怕是还要继续把这个孩子给忽略下去。 “可怜的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一手轻抚上儿子细嫩的小脸蛋,宋氏低声说道。 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小男孩紧锁的眉心这才稍稍松开了一点。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丫鬟又贸贸然闯了进来。 “夫人,老太爷让奴婢来问,明天酒席上的东西您准备好了没有?还有去京城的行李、老爷要的钱,您也得赶紧准备准备,千万别漏了东西!” 宋氏瞬时脸一沉。 “你告诉他,让他放心好了,那些我心里都有数,保管到时候一定会让他走得风风光光的!”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187章 你最厉害 隔壁文家的喜事办完没两天,郑宏才终于下山来了。 这时候文耀还嘚瑟得不得了。在郑宏再次在家里摆酒席送别这一批徒弟的时候,他还特地拎着一坛酒过来。“这次应该是咱们最后一次说说话了。再过上两天,我们一家子就要去京城投奔我儿子了!以后咱们就天各一方,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再见面。那临走之前我敬你一杯酒,希望你们能帮我们家看着房子,说不定哪天我儿子老了,落叶归根还要回来的呢!” 得意洋洋的姿态溢于言表,就差站在桌子上大喊——我儿子现在是进士老爷!你们赶紧来羡慕我、恭维我, 不要在那里发呆了! 奈何,郑宏听了这些话后,他只把酒坛给接过来。“好。” 一个字,就把他给打发了。 下头的徒弟们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也满心的羡慕。只是这一个月下来,他们都被郑宏给操练得头昏眼花,现在双腿还发软哩!而且,文成是走科举路子的,可他们靠力气吃饭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他们羡慕又能怎么样?文成又不可能提携他们! 于是,大家也只是看上文耀一眼,就继续低头吃饭喝酒了。 文耀兴冲冲的过来,结果却遭遇了冷场,他顿时老脸一僵,赶紧阴沉着一张脸走了。 前脚他刚走出郑家,后脚就又听到郑家里头一群徒弟一起站起来,大家一起给郑宏敬酒,还齐声喊道:“师父!” 声音震天,气势恢宏,叫文耀的身体都为之一震。 “切,不就是一群傻铁匠吗?就因为跟着他赚了点钱,还真就把他给当个人物了!我儿子现在可是进士老爷,马上就是朝廷命官了!吃皇粮的人,可不比他更荣耀?这群傻铁匠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我儿子有头脸,他们也就只能这样了!”一边小声嘟囔着,他还冷着一张脸走远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文成中进士这事,其实还是对郑宏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只是白天的时候他当着徒弟们的面没有表现出来。可等徒弟们走后,他单独面对上舒春兰的时候,他的情绪就明显低落了下来。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就轻声问他:“是因为文成的事情?” 郑宏点头。“他的确很厉害。” “你也很厉害啊!”舒春兰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才大半年的时间,你现在的徒弟就已经遍布整个东山县了。而且因为去年你给官府打造的兵器用着实在是好,县太爷又委托你再打造一批新的。甚至那些官差也都私底下来托付你给打造刀剑,这都是他们对你的认可哩!虽说文成在他擅长的领域里的确是取得了成功,可你也不赖呀!甚至可以说,你取得的成果比他更大好吗?” “可是,他已经做到京城去了。”郑宏声音沉沉的,带着几分不悦。 他的重点似乎在‘京城’这两个字上? 舒春兰一怔。“你也想去京城吗?” “如果我说我想,你心里会怎么想?”郑宏突然问道。 舒春兰立马眼神一暗。“你果真和京城的段家关系不浅。其实这些年,你也一直想回去看看,是不是?” 郑宏垂下眼帘。“是。” 舒春兰顿时心口一紧。 “只是,如果真要回去的话,那肯定又是一通血雨腥风吧?以咱们现在的身份地位,你回去能站稳脚跟吗?”舒春兰轻声问。 郑宏摇头。“不能。” “所以?” “所以,我要尽快打造出一套令朝野震动的兵器来。”郑宏慢慢抬起头,他沉声说道,“毕竟,老天爷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舒春兰闻言又是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郑宏默默和她对视好一会,他才轻轻开口。“你这么聪明,难道还没想到吗?” “想不想到是一回事,但你亲口告诉我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舒春兰淡声说道。 郑宏又将头别开。“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再等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从年前到现在,都小半年了,竟然时间还没到吗?还是说…… “你不敢说?”舒春兰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郑宏就赶紧跳上床。“很晚了,睡吧!我累了。” 原来,他也有逃避的时候。 舒春兰好气又好笑。“你不说就不说,难道我还会强迫你不成?” 只是,夫妻三年多了,她原本以为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结果现在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一直有事情瞒着她,甚至在被她发现端倪之后,他也都一直支支吾吾的不肯交代。这个事实让她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舒春兰熄了灯,也闷闷的躺下了。 然而因为心里藏着事,她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翻来覆去半天还是睡意全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春兰听到身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动,郑宏把睡在中间的晓丫头给挪到床里头,然后自己慢慢的来到她身边。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给圈住,把她带到一个宽旷的胸怀大当中。 而后,就听郑宏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不是有意想瞒你。只是这件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去年你就是这么说的,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想出来吗?”舒春兰没好气的问。 男人又不说话了。 舒春兰就低叹口气。“算了,事情在你肚子里,我再怎么逼问又能问出来多少?这个随你吧,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不,这个我必须要告诉你。你是我的妻子,我的事情你本来就应该知道。只是……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七天,最多七天,我就全都告诉你,好吗?” 这次他给了她一个时间期限,这也算是一点进步吧!舒春兰无奈点头。“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男人紧绷的身体这才舒缓了许多,他连忙将头靠在她脖子上,深吸一口带着她身上好闻味道的空气,才闭上眼低声说道:“有你在身边真好。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辈子……” “我也想和你过一辈子哩!”舒春兰听到了,她也不禁低声应和了一句。 不过舒春兰没想到的是,她还没等到郑宏七天后的答复,却在第二天就看到宋氏牵着大儿子主动找上门来了! “弟弟!” 一看到这个熟悉的小男孩,晓丫头立马欢喜的主动跑了过去。 小男孩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小脸上也露出一抹欢喜的笑,赶紧主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小手,嘴里居然也清晰的叫了声:“姐姐!” “哎!” 晓丫头立马欢喜的应声,就过来拉上他的手。 舒春兰见状,她也就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你带弟弟去玩吧!不过记住,你是姐姐,得好好照顾弟弟,别欺负他,知道吗?” “知道!”晓丫头赶紧点头,就乐呵呵的牵着小男孩的手跑远了。 “真没想到,咱们的孩子之间还能有这么一段缘分。”见状,宋氏由衷感叹了一句。 舒春兰看看她。“我们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可怜。” “我知道。”宋氏点头,她又定定看了看舒春兰,“我们马上就要去京城了。” 舒春兰撇撇嘴。“我知道,昨天你公公已经来告诉过我们了。” 宋氏听到这话就冷冷一笑:“这消息他还有谁没有告诉的?他要去京城当老太爷了,他当然到处吹嘘。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现在我们连去京城的路费都凑不出来了!” 舒春兰闻言大惊。“我记得地里不是刚收了麦子吗?” 虽说有了去年的经验教训,今年他们家老实多了,规规矩矩按照往年的规矩来。但文家名下那么多地,那收上来的钱也不少。按理说,这个钱足够他们一家子一年的花用还有余,那自然也足够让他们一家子赶往京城了。 “那又怎么样?刚收了麦子,他就为了充面子在家门口大摆流水席,只要是乡亲都可以过来喝一杯水酒沾沾喜气,这话听起来多漂亮啊,可他怎么就不想想,这份漂亮可是花费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我好不容易收上来的那么多麦子,换成钱正好填了这个窟窿!”宋氏咬牙切齿的低声骂。 舒春兰就明白了。 难怪上次她和晓丫头去吃酒席的时候,发现酒席上的鱼和肉质量都不大好。看来,应该是这流水席上的支出太大,她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就只能拿一些次品代替了。 文耀随口吹出去的牛,却要让她掏腰包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她这个儿媳妇做得也真是辛苦。 只不过,可怜是她的事,她这时候跑来他们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舒春兰眼中浮现出一抹警觉。“你是想来我家借路费吗?” “这个你放心,上次我借你家的钱都还没还呢,我又哪来的脸面再接着借?我也是要脸的。”宋氏轻笑,“所以我今天过来,是来和你们做生意的!” 第188章 宋氏卖地 舒春兰眉梢一挑,宋氏就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沓地契送到她面前。 舒春兰这才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 “你疯了吧?”她压低声音低叫,“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知道,文家名下一半田地的地契啊!”宋氏凉凉回应,“除了文家那个宅子,我们现在也就这些东西拿得出手了。只是宅子不能卖,那我就只能卖地了。” 舒春兰双眼微眯,她只静静看着宋氏不语。 宋氏就自嘲一笑。“你觉得我疯了是不是?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你说我堂堂县太爷的亲生女儿、新任进士老爷的夫人,怎么就沦落到卖地筹钱的地步了呢?可我偏偏就是沦落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只能认了!现在我只想赶紧拿到钱,去京城和我夫君团聚。现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他能治得住他爹了。” 舒春兰闻言低叹口气。 “你真考虑好了吗?”她最后问一句。 宋氏毫不犹豫的点头。“考虑好了。横竖因为你们家,我们一家子都已经被村里人笑话过不知道多少遍了,那么现在再因为你们被笑话一次也无所谓,那至少也比再被别人家笑话要好。而且……把地交给你,我放心。” 舒春兰也就点头。“那好吧。我现在就让人去请族长来。” 然后,郑宏也听说消息过来了。 宋氏看来是下狠心了,她居然把文成交到她手里的五百亩地的地契全都拿出来了! 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地契,老族长都被吓得不轻。 “文成媳妇,你这不是玩真的吗?你还真打算一口气把这些地都给卖了?” “是啊!”宋氏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次去京城路费要花不少,我相公在京城还等着我去给他送钱。再等到了那边,我们没房子没地,一家子却都要吃穿用住,这些全都是钱,我娘还特地让人来告诉我,京城那边的花费可比这里大多了,那我当然要多存点钱在手里。所以,眼下我只能先把手里的地都给卖了。” 可这样的话,回头文成父子俩知道了,他们只怕又要找她麻烦了! 一口气卖五百亩地这样的事情,老族长这辈子都没见过,他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再三和宋氏确认,确定宋氏是真打算把这五百亩地都给卖了,他才慢慢转向舒春兰这边:“宏小子媳妇,现在你们怎么考虑的?” 这种事情向来是舒春兰拿主意,所以郑宏只是看着舒春兰,舒春兰则是想了想说道:“五百亩地太多了,我们家现在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我知道你们拿不出来,可是你们可以借啊!比如和你们来往密切的莫家,他们肯定拿得出来的。”宋氏立马就说。 看来,在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把一切都给计划好了。 舒春兰垂眸思考一下,宋氏的眼神里就带上了几分祈求。“如果不是真没法子了,我也不想这么做。只是现在,我实在没有别的路子可以走了。所以你就行行好,看在咱们做了一年多邻居的份上,最后帮我一把吧!以后有机会,我肯定会好好报答你们——至少要是我夫君他如果哪天真想对你们下手的话,我一定拦着他!就算拦不住,我也肯定悄悄的派人过去给你们通风报信!” 她都已经把事情给想得这么长远了? 舒春兰哭笑不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只是五百亩地实在是太多了,要想全部吃下来的话怎么也得要一千多两银子,我们现在手头的钱还差得远哩!如果你非要一口气都给卖掉的话,那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去想法子筹钱。” “好。”宋氏立马点头,她这才把地契又给揣进怀里,然后把儿子叫过来,母子俩一起走了。 等宋氏走后,老族长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们还真打算把那些地都给买了啊?一千多两银子哩!而且钱还只是小事,你信不信等文成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感谢你们雪中送炭,反而觉得你们是趁火打劫,他心里得恨死你们?” “我相信,不过那又怎么样?”舒春兰轻笑,她转头看看郑宏,“虽说五百亩地是有点多,可本来我们就一直在张罗着买地,那么现在这个送到面前来的机会我们绝对不会错过——至少,我不想错过。” 郑宏立马颔首。“不想错过,那就拿下好了。我再多打几件铁,这个钱就能回来了。” 舒春兰立马笑着点头。“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然后,夫妻俩笑眯眯的你看着我看着你,一副欢喜得不行的模样。老族长见状,他也只能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心里都做出决定了,我这个老头子又能怎么样?这个证我给你们做就是了!” 话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兴奋得双眼闪闪发亮。“要真能把这五百亩地全都吃下来,那你们家名下的地可就有快六百多亩了。咱们村里的地一共也才不一千多亩,那以后村子里一半的地差不多一半都是你家的,你们就成了村子里名副其实的大户了!” 甚至,还把他们家都给比下去了! 察觉到这一点,老族长老脸一白,可心情依然无比雀跃。 果然,风水轮流转。他们家在村子里风光了这么多年后,马上就要被别人家给取代了。只是一开始他以为取代他们家的会是文家,可千算万算,他也没想到文家这么快就落败了,最终在村子里站稳脚跟的竟然是一开始就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郑宏小夫妻俩! 就在三年前,谁能想到这个和外人连句话都不乐意多说的铁匠,还有眼前这个被扔到坡子河里差点活活淹死的女人,现在会成为全坡子村人人羡慕的人家? 三年前那个被关在猪笼里的小丫头说的字字句句又在耳边回响,他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还是心里的想法:那时候的自己是打死都不信她的话的。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是不得不信了。 “莫欺少年穷啊!老祖宗这话说得还真有道理,我还是眼皮子太浅、太笨了。”双手背在身后,老族长一边低声感叹着,一边慢慢悠悠的出了郑家,一步一步的回家去了。 至于舒春兰夫妻俩,他们在老族长离开之后,郑宏就一刻都不在家里多待,而是赶紧去龙门镇那边找莫文华去了。 为了方便和郑家取得联系,莫老爷干脆让莫文华就在龙门镇安家了。所以郑宏过去后,他很快就找到了莫文华。 莫文华听他说完来意,他立马点头。“一共是多少钱?郑老板你给我一个数,我这就写信回去让我爹给你调钱!” 态度爽快得很,一点犹豫都没有。 郑宏就将舒春兰给他写的纸条递过去。“都在上头了。” 莫文华接过去看了眼,他就颔首。“我知道了,我这就把这个和我的亲笔信一起转送给我爹。你给我三天时间。” 然后,他果然说话算他。三天后,莫老爷亲自从县城那边赶过来,给郑宏夫妻送来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再加上舒春兰这半年来攒在手里的五百多两银子,这些凑在一起正好能买下宋氏手里的那五百亩地。 拿到钱后,宋氏无比爽快的就把地契全都交到了舒春兰手里。“好了,现在我们银货两讫,以后江湖再见吧!” 竟然一点留恋都没有的,就直接揣着银票走人了。 等她一走,老族长和莫老爷父子俩都乐呵呵的上前来向他们一家人道喜。 尤其莫老爷,他就跟自家添了五百亩地似的,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恭喜郑老板,贺喜郑娘子,你们的家业可是又壮大了一步呢!想来再过上个一年半载,你们的家业就会更兴旺了。” “这个怕是有难度。就这五百亩地就足够我们消化上好一阵了。”手里捏着地契,舒春兰一颗心还在咚咚咚的跳个不停,“我觉得,接下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发展事业吧!手里的地现在已经完全够用了。” “没错。”只要是媳妇说的话,郑宏无一例外都无条件附和,“正好,我这里有一个新的计划。你们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坐一起好好讨论一下吧!” “郑老板你又有新计划了?”一听这话,莫老爷的老脸上顿时都跃上了一抹亮光。 他赶紧就往他跟前凑过来。“你快说,我听着呢!” 郑宏就真的说了。“我打算给官府打造一种新的兵器,但是这个很贵,也很费工费料。所以,这事得你先帮我说服县太爷。” 莫老爷顿时脸上浮现一抹为难。“郑老板你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了点?” “我相信你。”郑宏只说道,“以你和县太爷现在的关系,你也肯定能说服他。” 他都这么说了,莫老爷总不能摇头说自己不行吧? 再想到郑宏这几年来的功绩,他干脆心一横,重重把头一点。“好!就冲着郑老板你这份信任,这活我干了!只不过……回头你打出来的东西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啊!” “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郑宏笃定的点头。 第189章 郑宏的身份 有他这话,莫老爷心头立马增添出无穷的勇气。 赶紧向郑宏打听清楚了他的新计划,他就匆忙回到乘车回去县城,打算抓紧时间说服县太爷。 而在他们隔壁,宋氏拿到钱的第二天,就让人带着全部家当,和文耀还有家里两个儿子一起往京城去了。 住在这里一年,都已经习惯了隔壁一天到晚的吵吵闹闹的,现在那边突然安静下来,舒春兰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尤其宋氏他们离开的第一个晚上,舒春兰都没睡着觉。 既然睡不着,她就小声和郑宏说起话来。 “你说,我这一口气把家里的钱都给投了出去,然后害得咱们一家子手头又一下变得一穷二白不说、还倒欠了一屁股的债,是不是挺冒险的?” “你一直都在冒险。”郑宏说道。 好吧,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想当初,要不是她冒险让他去接了给醉仙楼磨刀的活计,他们又哪来的灵感专门给酒楼打制刀具?而且刀子打好后没有给醉仙楼,却是直接卖给了醉仙楼的死对头同福居,这又是一桩冒险。至于后来的在龙门镇开铺子、和文成合作在天门镇开铺子、和邹家对着干,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在铤而走险。 不过还好,不管那些事情中途有多艰险,他们都熬过来了,所有的计划也都无一例外的全部成功! 理清楚过去这三年里经历的种种,舒春兰放松的呼出一口长气。“既然一开始那么艰难的情况咱们都熬过来了,那现在不过是欠了一千两银子的外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只要继续好好做事,肯定能把这个钱给赚回来还回去的。” 郑宏点头嗯了一声。 可舒春兰却马上又肩膀一垮。“可是,一千两银子哩!这可不是十两一百两,咱们得攒多久才能攒够?” “不会太久的。”男人立马说道,他产臂一伸,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相信我,我肯定会尽快挣到这笔钱。” 舒春兰就顺势靠在他胸前,她慢慢抬起眼看着他。“你说,我这次是不是又给你找事了?” “这不叫找事,你只是在给我动力,让我把咱们的小家建设得更好。”郑宏一本正经的纠正她。 舒春兰顿时扑哧一笑。 “你这个家伙,现在一张嘴倒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是吗?”郑宏眨眨眼,“你不喜欢吗?” “说句心里话,其实我真不大喜欢。”舒春兰认真的摇头,“我还是喜欢当初那个闷不做声、只知道埋头打铁的你。这样的你才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不过我也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你既然要照顾家里、保护我们母女俩,那就必须和外头的人打交道。所以,我也只能认了!” 男人扶在她肩上的手掌猛地一下收紧。“我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他低声说道。 舒春兰忽的心里一暖。 “我知道。”她点点头,“你对我的心一直没有变过,就和我对你的一样。再我们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永远都是对方。” 郑宏立刻点头。“就是这样。” 舒春兰才又扬起一抹浅笑。“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怎么就让我遇到了你哩?” “是老天爷待我不薄才对。”郑宏低声说着,渐渐将她搂得更紧,“这辈子幸亏有你,幸好有你。不然,我只怕直到现在都还一蹶不振……” 他的嗓音在微微发颤,身体也是一样的。 察觉到他的颤栗,舒春兰心里都不禁一阵发疼,她连忙反手一把抱住他,两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 因为收了文家五百亩地的缘故,舒春兰马上又忙着带人重新丈量土地,规划地里种的东西,一忙起来,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她和郑宏约定的这个时限就到了。 这天一早,郑宏照旧上山去晨练,他还带上了晓丫头一起。舒春兰在家里准备早饭,只等父女俩回来吃了饭,郑宏就老老实实向她摊牌。 但是,早饭都还没准备好,她就听到外头大门上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来了来了,谁呀?”杜寡妇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去打开门。但当见到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她就傻愣在了原处。 舒春兰见状,她赶紧走过去。顿时她嘴角一勾:“原来是邹公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邹青玉笑眯眯的冲她点头行礼,“不过,这些日子我一直关注着你们家的状况。知道你们夫妻俩把东山县的铁器生意都给经营得井井有条,甚至东山县里几乎所有铁匠都成了郑老板的徒弟,我也十分为你们高兴。” 舒春兰耐心听他说完了这些废话,她才冷声问:“不知道邹公子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我男人上上去了,现在不在家,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下午再来。” “不用,我今天不找他,我就是特地来找你的。”邹青玉连忙摇头。 舒春兰眉梢一挑,邹青玉脸上笑意更盛。“难道郑娘子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你放心,我这次过来真是有正经事要和你谈——是关于郑老板的。” 舒春兰拧眉思索了一下,她才给他让出来一条路。“你进来吧!” “多谢。”邹青玉连忙就跨过门槛,进来四处打探一下,他又问道,“你们这里哪里最隐秘,没有人能探听得到?” 这么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搞得真好像他身怀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 舒春兰直接带着他去了客房。“就这里好了。” 邹青玉连忙跟过去。他还把随行的小厮都给赶到一边,然后亲手关上门窗,又确定了好几遍外头没人偷听,才轻手轻脚的走回来坐下。 这时候,舒春兰都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请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邹青玉就看看她。“郑娘子你这么冰雪聪明,你应该早就猜到郑老板肯定身份不一般了吧?” 舒春兰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定定看着他。“那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那不知道,你听说过京城的段家没有?”邹青玉立马压低嗓音问道。 舒春兰想想才点头。“知道,我男人和我提过,说是你们铁匠的大头头,管理全天下所有铁匠的那一位。” “没错,就是这个!”邹青玉连忙点头,“那如果我现在和你说,其实你男人他也是段家人,只不过是被段家赶出门的那一支,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哦,这样吗?”舒春兰小小讶异了一下,但马上她就笑着点头,“那就难怪我男人的手艺这么好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吧,反正我一开始嫁给他的时候也不是冲着他这个身份来着,他这个手艺也足够养活我们一家子,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邹青玉听得快气死了! 这个女人怎么就是抓不住他的重点呢?明明他都已经提示她好几次了! 无奈,他只能咬牙切齿的低喝:“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笨?我都和你说了,他是段家赶出门的那一支的子弟。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一支是因为什么被赶出段家的?段家现在对他们那一支又是什么看法?现如今,他仗着从段家那边学到的手艺赚了大钱、还名扬整个东山县,这对你们母女俩来说的确是一件大好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事给京城那边的段家知道,他们一旦发起火来,那又该怎么办?” 舒春兰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 “那些事情你都知道?”她忙问向邹青玉。 邹青玉定定点头。“那还用说?我也是因为知道了相关消息,才赶紧来告诉你的——段六郎,这个名字你男人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舒春兰又点头。“提起过,不过他也就随口提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然不会多说了,毕竟那是他的长辈啊!长辈做了危害宗族的事情,然后被驱逐出家谱,最终沦落为普通的乡野铁匠,这话要是换成我我也说不出口。”邹青玉低声说道。 舒春兰顿时眉心一拧。“是这样吗?” 邹青玉就从怀里摸出一沓厚厚的纸递给她。“这都是我这些天搜集到的资料,到底是真是假,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舒春兰连忙接过来仔细看过,她的面色瞬时也变得凝重无比。 邹青玉看在眼里,他眼中一抹亮光闪过,就赶紧又轻声开口:“不过,虽然事实是这样,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段家现在发展得如日中天,段六郎一家子离开段家后这些年都没有一点消息,说不定他们都已经忘了这一家人了呢!只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们不能再这么高调前进下去了。不然,段家迟早会把目光转到你们身上,到时候你们就死定了!” 听到这话,舒春兰眼神一暗。“那照你的说法,我们该怎么办?投靠你们家么?” “投靠这个就算了,你男人是段家子弟,我们哪有资格让段家后人在我们手下做事?那是违背祖训的!”邹青玉赶紧摆手。不过马上,他又掉转话头,“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切,说了半天,这不就是变相的让他们投靠?这家伙还是想占他们家的便宜嘛! 舒春兰冷冷一笑,她正要开口,就听到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打开,郑宏低沉的声音传来——“没必要。” 第190章 心酸的过往 邹青玉眼看都要把舒春兰给忽悠住了,却不妨郑宏突然跳出来,把他给狠狠的拒绝了! 他连忙站起来。“郑老板你是听到我们刚才的话了?那既然听到了,你就应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当初你父亲和段家闹成那样,段家家主都放话了,从此京城有他没你父亲,有你父亲没他!也是因为这样,你们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段家家主是个记仇的人,虽然这些年他一直没有任何表示,可要是知道你的存在,你觉得他可能放过你吗?” “所以我之所以这个建议,也都是为了你考虑。我爷爷在段家做过学徒,所以我家的铁器里都能看出段家铁器的影子来,那么段家人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想太多。而且你们放心,我爷爷已经发话了,既然大家都是同门,而且当年我爷爷也算是看着段六公子长大的,他心里也一直对当年那件事存着几分怀疑,所以我们肯定会好好保护你们,不让段家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至于最终打造出来的铁器,那赚到的钱我们也不要,都给你们!” 他这建议做得倒是不错,说话的表情也无比诚恳。 可是,为什么舒春兰就是不想相信哩? 郑宏更绝。 等邹青玉口沫横飞的说完了这些,他才又冷冷说道:“我说了,没必要。” “你!”邹青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现在他耐着性子和舒春兰说了半天,现在又苦口婆心的来劝郑宏半天,结果就得到郑宏这么两句话,他只觉得心头一股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郑老板,你年轻气盛,不愿意向人低头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你别忘了,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身后还有娇妻弱女。现在在做事之前,你难道就不为她们考虑考虑吗?”邹青玉还耐着性子低叫。 郑宏就看看舒春兰,舒春兰立马摇头。“你别听他把我给扯出来当挡箭牌。我早说了,既然那是你家的事情,那我一切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和晓丫头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那我觉得这件事没必要。”郑宏就说道。 “那咱们就不用答应!”舒春兰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们……” 邹青玉又被气得半死。他一咬牙,恨恨说道:“好,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选的!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多说了,不然还搞得好像我们占了你们家多大便宜似的。” 而后,他就脚一抬,气冲冲的走了。 等他走后,舒春兰就又转头看向郑宏。 郑宏立马垂下眼帘。“晓丫头你先出去。” 晓丫头一看眼前的状况不对,她赶紧转身就朝外跑了。 舒春兰就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说吧!” 郑宏老实过来坐下,才低声开口:“他说得没错,我爹就是段家那位被驱逐出去的段六公子。只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些隐情他并不知道。” “那你说。”舒春兰颔首。 “首先,我爹并没有犯错。”郑宏当即说道,“我爹可以说是他们那一辈里最聪明、最有想法的一个子弟了,从他十二岁起,他就帮助段家设计了许多新的铁器,这些在外推广的效果也很不错,为段家赚了许多钱。因此,我爷爷一度想把我爹当做继承人培养。” “但你爹在家里只是排行第六。”舒春兰轻声说。 “没错。”郑宏点头,“而且他和我大伯兄弟之间相差了十岁,大伯是爷爷的第一任妻子所生,我爹是继室的儿子。虽说都是嫡子,但毕竟大伯这头一个出生的男丁从小就被家族寄予厚望,所以家族里许多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他那边。当爷爷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立马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然后他就把这个想法给搁置了。” “只不过,你爷爷虽然搁置了想法,这事却给你大伯一行人心里敲响了警钟。他们生怕你爷爷又旧事重提,又怕你爹在段家站稳脚跟,然后把你大伯给取而代之,所以他们就先下手为强,直接找了个借口把你爹给赶出门了?”舒春兰又说道。 郑宏双眼紧闭,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舒春兰连忙抓紧他的手。“好了,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哩!” “我知道。”郑宏点点头,他才继续说道,“其实我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是真心喜欢打铁,喜欢听这些铁器的声音,更爱把一块生铁锻造成各种合适的铁器的过程。他一辈子就想安安稳稳的蹲在打铁房里打铁、钻研新花样,至于外界那些勾心斗角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参与。” “可以理解,你也是这样的。”舒春兰点点头。 “是啊,多亏我遇到了你。”郑宏反手将她的双手给包裹在手掌心里,“可我爹却没有这么好命。我娘是爷爷给娶的,当初也是为了让大伯一行人放心,所以爷爷特地给我爹娶了一个门第不高、人又老实忠厚的媳妇,以为这样就能让大伯他们打消对我爹的戒心了。结果没想到,适得其反,大伯他们仗着我爹我娘都嘴笨,只会做事不会说话,变本加厉的欺负他们,无中生有编造事端更是常有的事。而且,前脚爷爷刚过世,后脚他们就找了个借口,直接把我爹娘赶出段家,还把我爹的名字从段家族谱给划掉了!” 舒春兰听到这里,她心里又咯噔一下! 她未曾谋面的公公婆婆的这个遭遇居然和她当初一模一样! 这也就难怪郑宏在知道她的处境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把她给留在身边照顾吧?因为他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知道这件事对人的打击有多大。所以,他才会倾尽他所能的把她给保护起来。 舒春兰一颗心又慢慢低沉了下去。“然后哩?”她轻声问。 “然后……我爹娘也曾经挣扎过,但没有用,渐渐的他们就认命了。我爹找了一个地方,打算开个打铁房安稳度日。可大伯知道后又不乐意了,轮番派人去找事——就跟现在邹家不停的来咱们家找事一个样,花样也和现在差不多。只是因为有你在,你把那些问题都给解决了。可我爹娘却一再的被冤枉,有口难辩,然后铁匠铺子也开不下去,辗转了许多个地方,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郑宏哽咽起来,他都说不下去了。 舒春兰赶紧搂住他。“没事,你要不想说就别说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要是你大伯他们再找过来,那你也不用怕,有我哩!我肯定能把他们都给赶跑的!” “不,我要说。这件事都已经藏在我心底好多年了,我一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现在好容易有了你,我当然要把一切都告诉你。”郑宏摇摇头,就又慢声继续说道,“不能靠打铁谋生,我爹只能去卖苦力。可他一旦出门就没办法照顾家里,大伯又悄悄的叫认买通了地痞流氓上门欺负我娘。我娘老实,每次被欺负了只能偷偷哭,她都不敢把这事告诉我爹。后来实在忍不下去,她就趁着一次我和我爹都出门,她自己在家里上吊自尽了。”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我爹才知道大伯还对我娘做了那些事。那一晚,他一个人对着我娘的尸体哭了整整一晚,等到第二天我再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头发都白了一半。再然后,他买了一块地埋了我娘,再把我送到坡子村的叔叔这里,然后就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就这样?”舒春兰愣住了,“我还以为你爹会去找你大伯报仇哩!” “就我爹那老实巴交的性子,他去找我大伯又能有什么用?更别说段家门禁森严,段家上上下下又都认识他。他找过去,还没进门肯定就已经被认出来了。既然都已经害死了我娘,大伯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继续把我爹也给解决掉。所以,回去不回去,结果都是一个样,反而还要搭上他的一条命,不值得。”郑宏低声说道。 舒春兰抿抿唇。“可他也不应该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啊!这么多年了,他就没来看过你一次?” “没有。”郑宏摇头。 好吧,想想也是。就连他们成亲,那位长辈也没有出现哩!晓丫头都两岁多了,也没有见过她的亲爷爷。 而且说不定,他老人家在把儿子送给好友抚养之后,就直接选择去陪伴妻子了吧!毕竟给郑宏找好了归宿,他这辈子就没了牵挂,自然可以放心的走了。 只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她不忍心打击郑宏。 舒春兰现在能做的只是仅仅抱着他。“好了,没事了。他不来就不来吧!只要咱们都活得好好的,这对老人家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郑宏只点点头。“而且,我不相信邹家。” “我也不信他们。”舒春兰冷叱一声,“别看他们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那只是因为他们看中了你的本事,想从你身上榨取利益而已。一旦段家真的发现了你的踪迹,我相信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把你捆了送去随便他们处置。这种事情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我知道。”郑宏颔首。 “不过……”舒春兰又顿一顿,“咱们现在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们,他们肯定会怀恨在心。现在邹青玉气呼呼的走了,应该就要直奔京城去向段家告状了吧?” “嗯。”郑宏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不过那也没关系!”舒春兰马上又微微一笑,“反正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那还不如早点到来,咱们赶紧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也就能一家人安安稳稳的一起过咱们的日子了。” 郑宏目光一闪。 “你就这么确信我们能安然度过这一劫?” “我信啊!”舒春兰点头,“难道你不信?” “你信,那我当然也信。”两个目光对接,然后郑宏才定定将头一点。 第191章 陌刀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们母女俩的。”马上,郑宏又沉声说道。 舒春兰连忙点头。“那还用说?你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 郑宏才垂下眼帘,又一把将她给紧紧搂在怀里。 他们想得也的确没错。邹青玉在惨遭他们的拒绝后,他怒气冲冲的出了坡子村,就咬牙切齿的大骂:“好你个姓郑的,我都给你多少次机会了,可你次次都给脸不要脸。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就给我等着死吧!” 说罢,他用力一甩鞭子。“驾!现在我们就回去省城,我让我爷爷亲自去段家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马儿立马撒开蹄子,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而就邹青玉离开的第二天,县衙那边又来人了。这次过来的依然是师爷还有上次和他一起过来的那两个官差,陪同在他们身边的还有莫老爷父子俩。 而且这一次,这几个人都满面堆笑。刚一进门,一个官差就乐呵呵的主动和郑宏打起招呼:“郑老板,我们听说你这次又钻研出新玩意了?那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玩意,我只是在古法的基础上稍稍加以改良了一下,然后做出来了这个东西。但好不好用,我也不太清楚,还得你们来试了才知道。”郑宏说着,就叫两个徒弟去把东西取出来。 李三和杜逸连忙答应着去了。 两个徒弟进去的时候步伐轻快,可等出来的时候,他们明明手里只一人拿着一把长长的刀子,可是双手却都微微发颤,就连脚下的步子也沉重迟缓得很。 两个官差见状,他们顿时面露讶异之色。“你这是什么东西?有这么沉吗?” “这个叫陌刀。”郑宏说道,他随手从杜逸手里接过一把刀子,凌空挥舞几下,顿时空气中传来一阵咻咻咻的声响,众人立马察觉到身边似乎有一股冷意在翻转流动。 “原来这就是陌刀?” 一个官差一听,他顿时双眼大亮,赶紧也从李三手里把大刀接了过去。 “唔,还真是沉!”他一声低呼,连忙运足了力气挥舞几下,马上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沉是沉了点,可是上手的感觉是真不赖——比我手上这把刀好多了!” 另一个官差听了,他顿时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连忙从郑宏手里接过陌刀,他也轻轻挥舞几下,立马也发出和同伴一样的惊呼。 师爷不会舞刀弄枪,但他今天带来的这两位官差都是县衙里玩刀剑的好手。那么既然这两个都对着两把陌刀赞不绝口,那就说明郑宏这新打出来的东西是真好。 他当即也笑眯眯的看向郑宏。“郑老板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这么快就又钻研出新东西来了。只不过,我以为之前你打的那些刀剑就已经足够咱们县衙用了,你再弄出这个又能干什么呢?这东西还这么沉,肯定造价也不便宜,而且只怕不是所有官差都能举得起呢!” “这个不是给官差打造的。”郑宏立马摇头。 师爷就是一愣。“不给官差打造,那你是给谁打造的?” “给知府大人。”郑宏就说。 师爷立马沉下脸。“郑老板,虽说你打的东西质量是不错,可你也该知道点分寸才对。如今你还连东山县里头的生意都没吃透呢,就已经开始把眼睛望向整个省了?你可知道什么叫做贪心不足蛇吞象?” 面对师爷的怒气,郑宏面色平静,只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并没有说这个东西要经过我的手亲自交到知府大人手上去。只是,因为前年的洪灾,隔壁几个县粮食欠收,许多百姓都被逼得落草为寇,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剿灭,这一支是知府大人的一个心病。既然隔壁几个县的官兵都不能把那批人给剿灭,那咱们县太爷大可以主动站出来提供帮助。” 师爷多么聪明的人。一听郑宏这么说,他就明白了。 他瞬时怒意一收,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下,才将头点了点。“如果咱们的人马出手真能将那些山匪剿灭的话,这的确是大功劳一件。而且那些山匪一直都是隔壁几个县县太爷的心病,他们既然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都剿灭不了,那现在咱们过去帮忙也说得过去。要是真打退了山匪,他们只有感激的份。只不过……” 他马上又看向郑宏。“你想要什么?” “师爷您只管放心,如果事情办成了,这个功劳当然是咱们县太爷的。我和我男人只是想让您给我们一点赏银,然后也让知府大人知道知道我们的名字就够了。”舒春兰连忙说道。 “就这么简单?”师爷一脸不信。 舒春兰浅笑。“如果你们想要给更多的话,我们当然不嫌弃。但你们要是只能做到这些,我们也心满意足了。毕竟,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想在知府大人面前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这样邹家也就能对我们稍微忌惮点,别一天到晚想着除掉我们。” 他们家和邹家的恩怨师爷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现在一听舒春兰这么说,他就明白了。“我是听说昨天邹家小公子才又来你家了一趟。他又对你们做了什么?” “这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不劳师爷您操心了。反正,现在我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尽快在全省都打响名声,至少要让邹家忌惮,不敢再随随便便对我们动手动脚。然后,再慢慢超越他们,彻底压得他们不敢乱来。”舒春兰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们夫妻俩的胃口还真大!”师爷闻言不禁感叹。 不过,这就是这两家在商场上的争斗了。只要这两家不损害安东省的整体利益,那他就懒得多管闲事。 弄清楚了这对夫妻的诉求,他就明白这是一个互利双赢的买卖,于是他立马答应下来:“这件事的确很有几分可行性。既然如此,陌刀你打了多少把?只要打好了就给我装起来,我统统带走。要是最终事情能成的话,县太爷一定会当着知府大人的面把你的功劳给说得一清二楚的。” “好。”有他这句话就够了。郑宏当即点头,就又让两个徒弟进去杂物房,把他早已经打好的剩余十把陌刀都给搬了出来。 “有这十二把,足够你们组成一个陌刀队,然后所向无敌了。”他沉声说道。 师爷又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你用了多长时间打制出来足足十二把陌刀?” “一年。”郑宏回答。 “所以说,其实早在一年前你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师爷大惊,“那时候邹家都还没把东山县的生意让给你们呢!” “可现在他们已经让了。”郑宏说道。 “那倒也是。”师爷颔首,“罢了,既然都过去了,再提也是白费口舌。这十二把陌刀我带走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们的消息吧!” 于是,他们一行人了乐呵呵的带着这十二把陌刀回去县城,第二天就组成了一个陌刀队。 陌刀队操练了半个月后,就接到邻县县太爷的求助,县太爷立马就将这一支队伍派遣了过去。 然后,旗开得胜。 “听说啊,咱们县的陌刀队刚到了那边山脚下,那山大王还不知死活的在那里说大话哩!说着什么,以前官府的人来了多少次,可来一个他打跑一个,来两个他赶一双。要是来得多,他还能抓住几个扣在手里,和官府换钱粮哩!那么现在外来的人他也不怕,他立马就把他们都给抓起来,朝咱们的县太爷要钱要粮!” “只可惜,他大话都没喊完,咱们的陌刀队就已经冲过去了,然后把他的队伍给打得落花流水。他一看情况不对话都不说了,撒丫子就跑,结果还被追上来的陌刀队给砍成了稀烂。然后,剩下的山匪就更好收拾,打了都没半天,就全都投降了!” 现在在他们跟前絮絮叨叨的人可不是宁丫头,而是莫文华! 早在得知陌刀队前往邻县并旗开得胜之后,他就兴冲冲的赶来郑家,手舞足蹈的将当时的情况说给舒春兰夫妻俩听。 只不过,他说得口沫横飞,兴奋得简直都要飞起来了!可话说完了,他回头一看,却见舒春兰两口气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莫文华都不禁有些尴尬。 “这么大的喜事,你们听说了难道都不高兴一下吗?”他小小声的问。 “早有预料的事情,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郑宏只说道。 舒春兰点头。“而且我们想要的结局都还没有达到哩!现在就高兴,似乎太早了点。” 呃…… 莫文华嘴角抽抽。“你们夫妻俩可真够狂妄的!” “不,这不叫狂妄,而是我们底气十足。”舒春兰一本正经的纠正他。 而且,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要是这次不成功,那不等段家那边有反应,县太爷就要大怒灭了他们了吧? 所以他们不能失败,只能成功!他们也根本就没有做过失败的预想。 那么现在,只能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们根本不敢高兴。 因为,根本还不到时候! 第192章 再次成功 她这话是越说越不要脸了。 但说句心里话,莫文华对他们还是十分佩服的。因为这夫妻俩虽然口气狂妄,但一次又一次的事实全都证明——他们的确是说到做到。不管事先夸下多大的海口,他们都能完成一开始的设定的目标! 所以说……马上他就又要见证奇迹了吗? 这么想着,他心头就是一阵激动。 “那好,我也就不急着高兴了。我现在就等着咱们的陌刀队名扬整个安东省吧!” “这是必须的。”舒春兰又毫不客气的点头。 果然。 在一举将邻县的山匪都给解决掉后,其他县的县太爷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纷纷都向东山县这边派人来求助。东山县的县太爷也都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陌刀队在各个县城里穿梭,每到一处都能造就一出大获全胜的传说。到后来,他们的名声已经传扬得人尽皆知,等到再去到最后两个县城的时候,他们人才刚到山下,那些山匪就已经主动集结成队,在山脚下举刀投降了! 这个胜利真可以说是振奋人心,而且振奋的是整个安东省上下所有人的心! 获胜的消息接连传来,县太爷简直乐得合不拢嘴。等到最后一个县里的匪患也彻底剿灭,他赶紧就派人来坡子村把郑宏夫妻俩给接到了县衙里头。 “郑铁匠,你可知罪?”刚见到郑宏,他就装模作样的呵斥。 大家都已经打过这么多次交到了,这位县太爷什么性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郑宏只是淡然回应:“草民不知,还请县太爷明示。” “你呀你呀!”县太爷终于绷不住,他自己就先呵呵笑了起来,“你既然有这样的好本事,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展露出来,却一直要拖到现在?你要是早点把东西给拿出来,那说不定这件事一早就能得到圆满解决了!” “时机不到,再好的东西拿出来了也没用。”郑宏却摇头。 县太爷闻言一怔,也才点头。“好吧,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郑宏也是去年下半年才从邹家手里接过给官府打制刀剑的活。而在那之前,各个县虽然匪患泛滥,但也都本着家丑不外传的想法,打算自己出手把山匪给剿灭的。要不是拖了一年多时间,拖到现在劳民伤财不说,山匪不仅没有没消灭掉,反而还越发的声势壮大了,他们也不会想到向外求援。 而郑宏偏偏就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造出了杀伤力惊人的陌刀,然后迅速让县城里的官差们组成陌刀队,及时帮助周边县镇平了匪患。 他这个时机真是选得恰到好处,一点不早一点不晚,就跟老天爷站在他背后给他当军师似的。 想到这里,县太爷都不禁深深看了郑宏好几眼。 郑宏则是静静看着他。“县太爷您叫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问我这些话吗?” “当然不是。”县太爷摇头,“如今全省的匪患彻底被清除掉,知府大人十分高兴,特地召本县带着陌刀队往省府去述职。本县想,既然这些陌刀都是你打造出来的,那么你自然也是这件事情里的功臣,所以本县决定将你一起带过去,当面向知府大人举荐你!” 郑宏目光一闪,他连忙行礼。“多县太爷!” “好了,免礼起来吧!”县太爷连忙摆手,“既然你们来了,那就赶紧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去省城。” “好。”郑宏当即点头。 县太爷赶紧就叫人过来,带着他们去客房住下了。 舒春兰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要往省城去了! 回到房里,她还忍不住小声问郑宏:“你说事情是不是发展得太迅速了点?我还以为,咱们还得等好长时间才有机会往省城那里去哩!” “对咱们来说,越迅速越好。”郑宏却一本正经的回答。 舒春兰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他们本来就在和姓邹的抢时间。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邹家如果往京城那边去告状的话,那段家那边的人肯定都快到了。他们必须在段家人赶到之前找到更大的靠山。反正,区区一个小小的县太爷是绝对不够和段家抗衡的。 知府大人嘛……那还勉强能拿得出手。 所以,既然现在县太爷有心想把他介绍给知府大人,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而对知府大人来说,名下县镇里的匪患在短短两个月内彻底清除掉,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功绩。只要上报朝廷,他肯定会得到赏赐。 如果他再将陌刀队收编到自己手下,再精细操练一下……这必定又是一大功绩。 都已经捞了这么多好处了,他要是够聪明的话,就肯定不会亏待了郑宏。 这样,大家互利合作,以后再有什么好事郑宏肯定想着他。知府大人不就能等着更多的功绩到手了? 这对他们来说是双赢。 舒春兰连忙点头,她又不禁一笑。“顺便,这件事是发生在文成离开之后,他是从这里头捞不到好处了。等他知道这个消息,他肯定又要气上好几天不想吃饭。” 郑宏点头。“对。” 于是,两个人就更开心了。 夫妻俩又抓紧机会一起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然后才睡下了。 第二天,他们就和县太爷还有陌刀队一起,雄纠纠气昂昂的往省城方向出发了。 他们一行人满心欢喜,沿途走过去也吸引了不少百姓过来看热闹。当知道这就是最近声名赫赫的陌刀队,百姓们也都激动得不行,又开始口口相传起陌刀队这些日子来的丰功伟绩。 这也就导致,他们的行程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都给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边他们在兴高采烈的等着去知府大人跟前受赏,那边邹家里头听说这个消息,他们也都炸开了锅。 “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我了!”邹老太爷一把掀了面前的碗盘,任由这些贵重的汝窑瓷器哗啦啦碎了一地,他却死死瞪着眼前的两个儿孙,“我不是让你们把他给盯紧了的吗?结果你们就是这么盯的?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只要身上流着段家血脉的,他们就都不是好惹的,你们一定不能小瞧了他!结果现在好了,你们看看他又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邹老爷一脸红白交错。 “爹,这个……我们也不想的啊!可这郑铁匠夫妻实在是太狡猾了,他一直以来都是借口在山上训练徒弟,结果却是关起门来在偷偷的打制陌刀。然后再等到官府的人过去的时候,他就刷的一下把陌刀给拿了出来。这些道具又是给官府打制的,官府的人看了一眼就直接带走了,我们哪能拦得下?” 至于后来的发展,那他们一届商户,就更没有资格阻拦了。 “那也是你们没用!”邹老太爷一点都不给他脸面,照旧破口大骂,“不就是一把陌刀吗?我不也教给你打过?为什么那小子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都打出来那么多,你却到现在都没给我打出来一把?我手把手的教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这个郑铁匠还是十五六岁就离开段六公子身边、接下来的这些年都是靠自己摸索的呢!” 邹老爷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虽然很不乐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家族天赋真是一个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虽说他们邹家的儿孙在打铁这事上就已经很有天分了,但段家的儿郎们天分却还要比他们高上许多。只是之前一直都只听邹老太爷说起过段家的事情,他们没有亲眼见识,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可现在见到了,他才明白:父亲说的是真的! 他都这把年纪了,如今整个邹家的生意都交到了他手上,名下许多的铁匠在打铁的时候也都需要虚心向他请教。可现如今,他的脸却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二十岁的人给踩在地上摩擦! 从拿起铁锤到现在,他从没有这么丢脸过! 邹老太爷又砸又骂,骂到最后他自己都累了。 他才一屁股坐下,随便挥挥手。“好了,你滚吧!这件事不解决好,你以后都别来见我了,也别管我叫爹!” “爹……”邹老爷还想说什么,邹老太爷又气壮山河的一声大骂——“滚!” 邹老爷就灰溜溜的带着儿子一起出来了。 “爹!”邹青玉也直到这个时候才敢出声,“这件事可怎么办?我昨天才收到邹风的信,信上说段家的人还得至少半个月才能到呢!可到那个时候,姓郑的肯定都已经到省城了!” “这个你问我,我问谁?一开始我就把东山县交给你打理,结果你看看你给我打理出来个什么鬼东西?那么现在,这件事一样交给你来解决。你要是解决不好,那就不用叫我爹、也不用回邹家了!”邹老爷立马就把从老爹那里受到的鸟气一股脑的都给发泄在了儿子头上。 邹青玉眼睁睁看着他爹骂完了他,顺便把这个责任扔到他头上之后甩手就走,他一个人呆愣在原地,脸色也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 贴身小厮悄悄的凑过来。“小公子,您说现在可该怎么办?”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那也只能铤而走险了!”邹青玉目光一冷,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 第193章 一把火 再说舒春兰他们一行人坐着车走了五六天后,可算是到了距离省城只有一百多里的一个县城。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县太爷就指挥大家找了这里的驿站,大家今晚上就在这里歇下了。 接连几天舟车劳顿,大家都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所以下车之后,县太爷就发话:“大家都累了,那咱们就别再凑在一起吃饭,一会等厨房做好了,我让他们给送到大家各自的房间里去。你们现在可以抓点时间歇歇,一会等人把饭送到了再叫你们起来吃。” “多谢县太爷!”大家一听,赶紧都欢喜的道谢。 然后,郑宏也和舒春兰一道抱着女儿去了他们的住处。 这里是个小县城,地方本来就不大,那么驿馆自然也不怎么宽敞。他们这么多人一股脑的涌进来,驿馆里的驿丞都忙翻了手脚,好容易才腾出来三个院子,一个给县太爷住了,一个给陌刀队住下,剩下的一个就是舒春兰一家还有其他人合住的。 他们一家三口分到的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屋子里就一张床,三个人挤在上头都有些勉强。 晓丫头在路上颠簸了一天,早就睡了。郑宏小心的把女儿在床上放下,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他才转身看舒春兰:“你也躺下歇会吧!我守着你们俩。” 舒春兰点点头,就和女儿一道躺下了。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等到外头传来敲门声,她发现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郑宏过去打开门,就见一个驿馆里仆从打扮的人手里捧着一只红漆木盘走了进来。 木盘里放着三菜一汤,外加三碗饭,就是他们的晚膳了。 仆从把盘子放下:“几位请慢用。一会吃完了你们只要把盘子和碗碟一起放到门口,我们自会过来收走。” 郑宏点头,仆从就赶紧离开了。 郑宏把饭菜给端出来,再递给舒春兰一双筷子:“吃饭吧!” 舒春兰则是看看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女儿。“晓丫头哩?要把她叫醒吗?” “不用。孩子累了,就让她好好睡一觉。一会她饿了,我再去厨房给她找点吃的。不然出去买也行。”郑宏低声说道。 反正,这个女儿就是他想心头肉,他生怕女儿受哪怕一点委屈。 舒春兰撇撇唇,也就直接端起饭碗吃饭了。 驿站里的菜色很普通,虽然每一样菜里都有几片肉,但分量不算多,做得味道更是一般般,也就一个管饱。舒春兰吃了一碗就不吃了。郑宏倒是把剩下的饭都给吃了。 然后又有人送水过来,夫妻俩各自洗了把脸,就开始哈欠连天,双双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舒春兰睡得特别沉,她就连梦都没有做上一个。 迷迷糊糊中,她突然觉得脸上一阵生疼,耳边还有女儿稚嫩的呼唤声不停的响起。 “娘,娘。起来呀!娘!” 舒春兰不情不愿的睁开眼,没想到对上的就是女儿惊慌的小脸。 “晓丫头……”舒春兰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她的脖子就像是被掐住了一般,她十分艰难的才发出几个稀奇古怪的音调。 她想爬起来,就更觉得浑身发麻,手脚软绵绵的,根本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偏偏这个时候,她又听到头顶上一阵猎猎作响,就好像是…… “火!”她失声低呼。 “娘,着火了!”马上,晓丫头的低叫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舒春兰顿时浑身发凉。 他们着了别人的道了!她心里惊叫。今天的晚饭里被人下了蒙汗药,所以她和郑宏才会睡得这么死,竟连外头有人放火都没有发现。 “晓丫头,水!”舒春兰咬咬牙,她又艰难的发出几个声音。 好在晓丫头听明白了,她赶紧跳下床去倒了一碗水。 不过晓丫头还以为是她娘要喝水,就颤颤巍巍的把水碗给送到了舒春兰嘴边。但她毕竟年纪小,胳膊力气不足。碗才刚刚往上送去一点,就往旁一歪,里头的水大半泼了出来。 “哇,泼了!”晓丫头小嘴一瘪。 冰凉的水一下往脸上泼了过来,舒春兰猛一个激灵,突然间精神抖擞! 身上缺失的力气瞬息全数回笼,她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就去推身边的郑宏。 可是郑宏一晚上吃了那么多东西,中的迷药自然也比她重得多。舒春兰叫了半天没反应,她直接跳下床去,把茶壶里的水对准他的脸泼了下去,然后又拉起他的胳膊在上头狠掐几下,郑宏才算是有了一点反应。 “怎么了?”他无力的睁开眼,还一点迷茫的模样。 舒春兰赶紧拉上他。“快起来,咱们屋顶上着火了!” 郑宏一听,他立马从床上一跃而起,就一手拉上舒春兰,一手抱着女儿,三个人一起冲出了屋子。 前脚刚冲出去,后脚他们就听到身后哗啦一声,一根房梁被烧断掉了下去,正好就砸在刚才他们睡觉的床上。 一家三口的身体都狠狠一僵。 舒春兰回头看看,她就看向郑宏。“这一招绝对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知道。”郑宏点头,“不过现在,还是先把其他人给叫醒,免得伤及无辜。” 说着,他就把晓丫头交给舒春兰,自己又跑到旁边的几个房间,挨个拍门把人给叫了起来。 虽说这把火是冲着他们去的,而且火还是从他们头顶上的房梁上开始烧起,但这驿馆建得简陋,屋顶上还盖着一层茅草。他们屋顶上的茅草一点被点着,火势就立马蔓延开去,把其他几个屋顶也都给点燃了。如果不及时把人给叫醒救出来,那些人肯定就要葬身火海了。 而且…… 眼看郑宏拍了半天门,有一个房间竟然还直接踹门进去了,才终于把那些人都给救了出来,舒春兰的眼神就是一暗。 为了不让同院子的人发现火情后及时跑出来救了他们,所以那些人就干脆给同院子的人都下了蒙汗药,好让他们陪着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死! 那个下药的人心肠可真狠毒,他真该被千刀万剐! 好容易郑宏把所有人都给叫出来了。这些人跌跌撞撞的到了外头,眼看着整个院子都迅速被火焰所吞噬,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吓得魂都快没了。 “我的天,大晚上的,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火?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是!要不是郑老板来叫,我就死定了!” “我不也一样吗?好端端的,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 大家都凑在一起小声自言自语,也有人赶紧过来向郑宏道谢。 郑宏冷着脸没有说话,舒春兰冷冷开口:“今晚上我们所有人的饭菜里都被下药了,所以大家才都对着火没有一点知觉。” 这些人就又脸色大变。 “竟然有这回事?我就说呢,我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只不过,你们应该都是被我们连累的。”舒春兰此时又轻声说道。 原本对他们心怀感激的一群人听到这话,又齐刷刷的转头看着她。 舒春兰垂下眼帘。“我想,放火的人应该是想除掉咱们的陌刀队、也除掉打出这些陌刀的我男人吧!这样,这个大功劳就没了,县太爷不仅不能去省城受表彰,反而还要被知府大人给责怪。这样一来,咱们县在省城里依然不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其他县也就不会嫉妒咱们了!” “好啊,原来是因为这个!” 大家伙一听深觉有理,就又纷纷沉下脸。 “其他那些县自己没本事,打不退山匪,还得巴巴的来求咱们县太爷去帮忙。结果现在咱们帮完了,他们拿到好处了,回头又嫉妒咱们,还想耍这样的花招?他们也太不要脸了!” “而且这事也不算你们连累我们,咱们本来就是一起的啊!说起来,你们也是受害者哩!” “就是就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不仅没有责怪他们,反倒还都轻声安慰起他们来。 再等知道发现起火的竟然是因为疲惫睡过头、没来得及吃饭的晓丫头,他们对舒春兰一家的感激就又深了一层。 当县太爷听说了着火的消息赶来的时候,这一院子的人早就已经达成了一致。 于是,一见到县太爷,就有人气愤的大喊:“县太爷,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有人自己没本事,嫉妒咱们马上就有好日子过了,就想一把火烧死咱们。您回头一定要去知府大人那里说这件事,让知府大人彻查,一定要把放火的那个人给抓出来,碎尸万段!” “没错!这件事必须要让知府大人知道。这事实在是太恶劣了,知府大人要不给咱们一个交代,严惩这个恶人,我们都不服!” 县太爷闻言,他立马双眼微眯。 赶紧目光一扫,他迅速锁定了正站在人群中的舒春兰夫妻俩,他眼中就闪过一丝冷芒。 “这些话是你们跟他们说的,还是他自己想的?”他直接问向他们。 第194章 早有防备 “是谁想出来的,重要吗?重点是,县太爷您觉得他们这个说法有问题吗?”舒春兰只反问一句。 县太爷冷哼。“没有问题。的确是有人对本县带来的人的住处放火了,还差点烧死了你们这么多人。这个就算你们不提,本县也必定要找驿馆的驿丞要个说法,回头也是要一五一十的告知知府大人的!” 说罢,他就对舒春兰夫妻招招手。“不过现在,你们俩先过来,告诉本县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舒春兰和郑宏连忙就把他们知道的都说了。 其他人听了,都纷纷点头为他们作证。 县太爷听完,他的一张脸也阴沉了下来。 此时,驿馆的驿丞已经听说消息赶来了。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鞋子也是半套在脚上,就一跳一跳的过来了。 “宋知县,你们可还好?”他赶紧小心翼翼的问。 县太爷冷冷一眼扫过去。“你觉得我们好吗?我们要去省城述职的人,差点就死在你们这个地方,你难道不觉得你们这个天长县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驿丞听说这个消息后,他本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现在再被县太爷的冷眼一吓,他更是六神无主,只能一个劲的点头。“这是当然,这是当然!我这就去找我们县太爷去!”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仅舒春兰他们都被这一把火给弄得睡意全无,大家连夜开始彻查起驿馆里的钉子,天长县的县太爷得知消息后也迅速做出反应,主动派出人手封锁了城门,再叫人沿街搜索形迹可疑的人。 很快,驿馆里的钉子就被抓出来了,他正是给郑宏他们院子里的人送饭的那个仆从。被抓住后,稍稍逼问几句,他就老实的把一切都给交代了。 只不过,他根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货。有人给他钱,让他下点药在郑宏他们的饭菜里头,他就同意了。至于指挥他做事的人则是县城里的一个小混混。官差顺藤摸瓜,找到小混混家里,可小混混已经不知所踪了! 然后,就是一轮全城搜捕。 很快,小小的一座县城顶上就笼罩上了一层阴云,阴云下的所有人都不由的胸口一紧,呼吸急促起来。 邹青玉坐在灯火通明的客栈里,他看着跟前两个垂头丧气的小厮,一张脸上也是阴云密布。 “没用的东西!” 随手抓起一只茶杯往小厮头上扔过去,茶杯哗的一声摔成碎片,茶水溅了小厮一身。小厮的头也被砸破了,鲜血涌了出来,和茶水混合在一起,无声的往下流淌。 小厮闭紧嘴巴不说话。 另一个却被这一幕给吓得浑身发抖,他赶紧低叫:“公子,您别担心!虽说事情落败了,可小的把各个环节都给计划得十分周密,中间转手了一层又一层,他们肯定查不到咱们头上来的!” “你确定吗?”邹青玉冷声问。 小厮立马点头。“确定!” “我呸!”邹青玉恶狠狠的唾他一口,“你知不知道那个姓郑的是什么人?他媳妇又是什么人?这两个人都不是好糊弄的!之前我和他们打过多少次交道,次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次我也是打着一定要弄死他们的主意,才会选择铤而走险。结果现在,你们居然跟我说又失败了?既然又让他们活了下来,你以为他们会查不到我头上来吗?而且就算没证据,现在他们肯定都已经猜到是我干的了!” “可是他们没有证据,那就不能把公子您给怎么样。”小厮还在负隅顽抗。 邹青玉听后,他冷冷一笑,直接把桌子都给掀了! “滚!全都给我滚!”他破口大骂。 两个小厮赶紧捂着头就跑。 “两个没用的东西!我真白养你们这么多年了!”邹青玉咬牙切齿的低吼。他忽然又转过身,“邹五,你过来。” 一个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的小厮这才慢慢走过来。“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这个人,赫然就是当初被郑宏给用刀划花了脸的那一位。自从那件事后,他在邹青玉身边就没有了地位,就跟一条影子一样默默的跟在邹青玉身边,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其他人都可以随便欺负他。 现在被邹青玉叫过来,他眼神一阵瑟缩,脚步也有些磨磨蹭蹭的。 邹青玉则是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一年是我忽略了你,这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不知道,这只是我安排的一个策略而已。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到了我用你的时候了!” 邹五立马目光一亮,随即精神一振。他赶紧单膝跪下:“请公子吩咐!只要是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属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我当初选你在我身边,看中的就是你这份义气!”邹青玉感动得直点头,就连忙亲手拉他起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邹五听后,他眼底就浮现一抹冷意。 “是,属下知道了。公子您请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件事给办得漂漂亮亮的,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他连忙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邹青玉亲自送他到了门口,目送他离开,才关上门。 这个时候,他一脸的凝重早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自得。 “呵,亏得我早有防备,一开始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然,我就真要被你们几个给害惨了!”他低声自言自语,慢慢走回去躺在床上。 只是闭上眼,他就听到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得格外的快。 因为放火事件,舒春兰他们一行人在这个小镇上多停留了三天。三天时间里,那个买通驿馆里仆从的人虽然找到了,但审理他的结果却表示——他也是受人指使的! 这样一层一层的往上找去,连找了好几个,却始终没有找到罪魁祸首。 县太爷等不下去了。 “知府大人还在省城等着我们呢!我们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眼下这件事就先交给天长县县令继续追查,我们还是先往省城那边去吧!”他主动提议。 他都发话了,舒春兰几个人不敢不答应。大家就又收拾好了行礼,再次踏上了前往省城的路。 只是这一路上,大家都没了招摇的心思,晚上歇脚的时候也小心又小心,就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舒春兰和郑宏更是谨慎得不行。这些天,郑宏都是白天在路上补眠,然后晚上不睡觉守在舒春兰母女俩身边,就这样守了她们足足三个晚上。 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省城。 大家直奔知府衙门而去,知府大人也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他们刚进门,知府大人就将县太爷给叫过去,连忙仔细问了陌刀队的事情。县太爷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他还不忘把郑宏给叫过来引荐给知府大人。 “大人,就是这位郑铁匠,我们陌刀队里的陌刀都是他一力打造出来的!对了,您还记得前年我们县里做的那一文钱租两天镰刀的事情吧?那也是他先发起的,然后下官才学了过来全县推广。” “原来就是他呀!”知府大人恍然大悟,“本府记得,当时你也跟本府夸奖他来着,本府还亲笔给他写了一封信夸奖他。当时本府就觉得,这个铁匠绝非池中之物。现在,事实果然证明了!” 他忙又把郑宏给叫过去,细细问了他一遍关于这两件事情的细节,郑宏都给说了。 知府大人听后又夸了他好几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本府都没想到,咱们安东省内居然会出现一个这么厉害的铁匠,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只怕就连邹家这一辈的儿孙都没有能比得上他的!” “那是当然。”郑宏当即点头。 知府大人闻言一怔,紧接着又放声大笑。“好!年纪轻轻就有志气,难怪你能接二连三的想出这么多利国利民的法子来。这次给朝廷写奏表,本府一定也要把你的名字给写上去!” “其实我会有这些想法,全都托亏了我娘子。”郑宏说着话,他又看向舒春兰那边。 “那是自然。一个男人想要有所成就,身后没个女人支持是不行的。”知府大人当即点头。只是,他对舒春兰的态度比起对待郑宏来淡漠多了。 舒春兰不以为意。 自从来到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她就已经对得到男人的尊重这件事绝望了。至少现在县太爷还知道看在郑宏的面子上夸她一句,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紧接着知府大人又把陌刀队的人叫过来,挨个和他们说说话,让他们表演一下如何使用陌刀,这些一起过来的人才算是见完了。 此时知府大人已经乐得合不拢嘴。 他都快五十岁了,还一直在知府任上,眼看升迁遥遥无期。好容易如今一个天大的功绩送到手上,就靠着这个,他被调回京城做官指日可待,这如何让他不开心? 他越想心情越好,就又开口道:“鉴于你们东山县此次做出的突出贡献,本府决定赏给你们黄金百两,以资鼓励。” 黄金百两,那就是一千两银子! 大家一听,顿时都欢欣鼓舞。 县太爷也激动得不得了。 “下官多谢知府大人!”他连忙行礼道谢,就又回头看了眼郑宏,“不过论功绩,郑老板你这么也得分一半去。那么这百两黄金本县决定分一半给你。” 也就是说,他们一口气赚了五百两? 舒春兰心里大喜。终于,欠莫家的银子能先还上一半了! 第195章 段九公子 府衙之内,因为东山县的县太爷带着陌刀队匆匆赶到,整个府衙上下都充盈着欢愉的气氛。 而此时此刻,邹家门口也迎来了一辆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 但是,当马车停下,邹家派去送信的管事下车后,他却连头都不敢抬,只毕恭毕敬的伸出双手,“九公子,您请下车。” 但车上的人根本就没理他,反倒是一个眉眼机灵的小厮跳了出来,一脚把他给踢到一边,然后自己占据了他的位置。紧接着,才见一双手从车里伸了出来,扶在这个小厮的手上,人才施施然下车了。 过来迎接的邹老太爷立马倒抽一口凉气。 “九公子,果然是您!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听说我段家流落在外的子弟在这里,本公子当然要亲自过来看看。”段九公子冷声说道。 邹老太爷连忙点头。“九公子您说的是。您既然来了,那就里面请,老夫这就让人给您准备热水,您先沐浴更衣!” “不用了。”九公子摆手,“你们说的我六叔的儿子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这个……” 邹老太爷脸色微变,邹老爷就赶紧上前。“回九公子的话,现在您想见他,怕是时机不太合适。” “为什么?”九公子只是随便的目光一扫,邹老爷就觉得胳膊上一阵发凉。 他连忙说道:“因为他刚立了大功,正在府衙上和知府老爷说话呢!想来一时半会,他是没空来见您的。” “是吗?”段九公子面色一沉。 邹老爷一家子简直,他们心里却是一阵狂喜。 邹青玉也赶紧主动凑到他跟前。“不过,九公子您也不要太生气。 横竖不过等上一等,府衙那边我们一直派人盯着呢!只要他走出府衙一步,我们就立刻把他带过来这里见九公子您!” “不用了。”谁知道,九公子却将头一摆。 邹老爷一家子又一愣,就见九公子已经转身。“既然他在府衙,那我就去府衙见他好了。正好,我也顺便和安东省的知府打个招呼,省得家里人知道我刚来这里就不去拜会知府大人,他们又要骂我不懂礼数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 邹老爷一家子闻言心中都是一惊。 事情的发展似乎和他们预想当中的不一样啊!不管是言行还是举止,这位九公子都透出一股急迫感——他急着想见到郑宏。 可是……以他的身份,他难道不该是慢条斯理的坐在这里,等着郑宏主动送上门来就好吗? “怎么,你们不乐意?”眼见这祖孙三个都一脸怔愣的模样,段九公子又冷下脸。 “没有没有!”邹老爷子忙不迭摇头,“知府大人要是知道九公子您来了,他肯定早亲自过来迎接您了!现在您主动过去拜望他,他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欢喜呢!我这就让人准备车马送您过去!” “嗯。”段九公子当即点头,竟然都没有客套一下。 邹老太爷一家人见状,他们心里头诡异的感觉就更浓重了。 等到车马齐备,邹老太爷亲自陪着段九公子赶到府衙门口的时候,知府大人都已经让厨房准备好酒菜,他正打算和郑宏他们一道入席喝酒。 冷不防门房过来禀报,告诉他邹老太爷和京城里段家的九公子到了! 知府大人都不禁脸色一变,赶紧朝外走。“快,快把人给请进来!” 能让他如此激动的当然不可能是邹老太爷,那就只能是那位段家的九公子了。 县太爷等人本来就打算入座了,结果中途杀过来一个人,生生把知府大人给抢走了,大家都莫名其妙。 “邹家老太爷我知道,他在省城里是个人物,但也只是个商人而已,知府大人至于知道他过来了,就赶紧主动去迎接吗?”有人小声咕哝。 “的确,知府大人这表现太奇怪了点,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有人低声回应。 而县太爷则是笑吟吟的看向郑宏。“我想,知府大人之所以急着出去,应当是去迎接那位段九公子了吧!郑老板你可知道这位段九公子是什么人?” 郑宏看着他。“我知道。” “哦?那本县愿闻其详。” “他应当就是京城段家的子孙,这次正好过来安东省,就特地来拜见知府大人了。”郑宏沉声说道。 “是吗?那他来的这个时机还真是凑巧,怎么就选在这个时候了?”县太爷故作疑惑的低叫。 郑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慢慢转过头去。 舒春兰此时也过来了。 本来知府大人是想把府上的女眷给叫过来陪她的。只不过舒春兰这些年一直陪在郑宏身边走南闯北的,大家都习惯了她在郑宏身边帮她说话。县太爷、陌刀队的人也是一路和她一道过来的,大家早习惯了她的存在,也都主动表示愿意留下她。知府大人见状,也就答应把她给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用膳。 舒春兰此时走到郑宏身边。“人来了?”她轻声问。 郑宏点头。“来了。” 他的身体又微微紧绷,眼神也阴沉了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沙包大的拳头缩在袖子里,把袖管都给鼓出来好大一块。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连忙悄悄握住他的手腕。 “没事,我在哩!”她轻声对他说。 郑宏点点头,果然放松了一点。 不一会,外头又传来知府大人的笑声。不多大会,知府大人就带着邹老太爷还有段九公子进来了。 “这个月我们省城刚出了一件大喜事,本府正打算和他们一起喝酒庆功呢!段九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坐下也喝一杯薄酒吧!”知府大人乐呵呵的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段九公子毫不客气的点头,然后走进门来,目光一扫,他就看到了郑宏。 “六叔!”马上,他就脱口而出,然后一溜烟跑到郑宏跟前。 知府大人本来还想一一给他介绍人呢!结果还没开口,段九公子就已经走了。 而且再一看,他奔向的人居然就是郑宏? 而邹老太爷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心口就一紧,萦绕在心头多时的不好预感彻底变成了现实。 只是……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段九公子直奔到郑宏面前,他就伸出手去。“你是六叔吗?六叔,侄儿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郑宏立马带着舒春兰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咦,你不认识我?”段九公子一愣,脸上浮现一丝茫然。 知府大人见状,他忙上前来介绍。“段九公子,这一位就是我刚才跟你提到过的,我们省城里如今最年轻有为的铁匠,他姓郑,单名一个宏字。” “你姓郑?郑堂是你什么人?”段九公子立马就问。 “他是我叔叔。”郑宏回答。 “那段平南呢?他又和你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不可能!”段九公子摇头,他又上前一步,一把抓紧了郑宏的胳膊,“他是你爹,你爹就叫段平南,你也姓段,你叫段宏,不叫郑宏!” “我就叫郑宏!”郑宏一把甩开他,“至于什么姓段的,我一个都不认识,更不知道你说的段平南是谁!” “你说谎!”段九公子根本不信,依然咄咄逼人的追问。 可不管他怎么逼着郑宏承认自己姓段,郑宏就是不改口。 县太爷等人在一旁听着,他们都晕头了。 “段九公子,您还请先冷静一下,稍安勿躁。”好容易找到一个机会,知府大人赶紧就把段九公子给拉到一边,“这到底怎么回事,还请您和本府说明一下。” 段九公子顿时又激动的转回头。“知府大人您有所不知,十多年前,我们段家里头处了一些事情,导致我六叔离开段家,从此隐姓埋名杳无音信。为了找到六叔,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苦苦努力,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结果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下这次偶然往安东省来了一趟,却遇到了一个长得和六叔一模一样的人!他还是个铁匠,那他就一定是我六叔的亲儿子,不会错!” 知府大人听后,他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郑宏,然后才低声问:“郑老板,你是吗?” “我不是,他看错了。”郑宏毫不犹豫的拒绝,然后一把拉上舒春兰的手,“既然知府大人您这里有贵客,那我们还是先走吧!横竖该得到的奖赏我已经得到了,这里我再留下去也没用。” “不行,你不能走!”段九公子一听,他立马又过来拦住了郑宏的去路,“你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故意在躲我!” “你想太多了。”郑宏看都不看他,“让开。” “如果我就不让呢?”段九公子张开双臂,死活就是拦着路不让他走。 郑宏眼神一暗。 他轻轻把舒春兰给推到身后保护起来,然后才又回看向这个人。“你要是不让,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196章 有求于他 然后,他们果然不客气的对这个人出了拳头。 但段九公子也不是个被动挨打的人。他立马闪身一躲,还瞅准机会主动出击。郑宏毫不示弱,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拳头,反一脚踢过去…… 不多时,两个人就战成了一团,而且越打越激烈。 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知府大人赶紧大喊:“你们别打了,赶紧松手!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不行吗?” 要是能商量,他们会打起来吗? 县太爷赶紧把他给拉到一边。“知府大人,这事咱们就别管了,先让他们打够了再说吧!” 知府大人眉心一拧,他脸上还有几分焦急。 这个段家在京城乃至正朝堂上的影响都不小。本来这次段九公子主动找上门,他是打算借这个机会好好和段九公子套套近乎、好让他回去京城找人帮自己说说话,以便给自己谋一个好职位的。 结果谁曾想,他都还没来得及套近乎呢,段九公子就已经和人打上了!而且还是他手下的人先动的手! 那么最终不管是谁获胜,只怕段九公子对他的印象都会极差,他的如意算盘可就泡汤了!他当然心急如焚。 县太爷哪里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他赶紧低声劝他:“知府大人您先别着急,刚才段九公子的表现您也看到了,分明是他有求于郑老板呢!那么十有八九,就算他被打了,只要郑老板说句话,他也不会怪罪咱们的。” “是吗?”知府大人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这才慢慢放下心。 舒春兰则是自从郑宏动手之初,她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男人打成一团。一直到刺啦一声响,段九公子突然一把把郑宏的衣袖给拽了下来! “你胳膊上的这个圆形胎记!我记得,这是我六叔的儿子身上才有的,小时候我见到过许多次。你就是六叔的儿子,我的堂弟!”段九公子立马又激动的大喊。 郑宏突然站定脚跟。 “我说了,我姓郑。”他一把把断掉的衣袖给夺过来,又转身拉上舒春兰就走。 这一次,段九公子没有再拦着他,而是笑吟吟的目送他的身影远去,然后才转头看向知府。“知府大人,不知道这位郑铁匠家住何处?我想去他家中拜访。” “这个容易!这一位就是郑铁匠所在东山县的知县,郑铁匠的家他最熟悉不过了!”知府大人连忙点头。 县太爷闻言,他就赶忙上前来向段九公子行礼。 段九公子彬彬有礼的还礼过后,就认真的向他打听起关于郑宏的事情来。 眼看着这些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一旁的邹老太爷却浑身发凉,心里大叫不好! 完了完了,他怕是一开始就选错路了! 他在心里大喊,连忙就朝前挪动几步:“九公子,那个……” “哦,邹老板,我差点忘了你还在这里。”段九公子立马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多谢你送我来这里,我果然找到了家中失散多年的堂弟。你的这份恩情我记住了,回头有空我自会亲自登门道谢。不过我听你家的管事说你们和我堂弟一家相处得并不好?那么,在我和堂弟和好如初之前,希望你还是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好。不然要是堂弟生气了,我可没办法向远在京城的爹娘交代。” 邹老太爷饶是一把年纪见多识广,在听到段九公子变相的驱赶之后,他也开始害怕得浑身发抖。 “九公子……” 他还不死心的想要挽回,但知府大人已经开口了:“邹老爷子,既然段九公子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你就放心的离开吧!本府会好生招待他的。” 就算邹家一直和知府过从甚密,但他们家的生意也只能说是仰仗着知府,他断然不敢违逆知府大人的意思。所以现在知府大人这么说了,段九公子又是一脸嫌弃的模样,他就只能咬咬牙:“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无奈拱手退下,也没有一个人挽留他。 再等他一步一步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听到县太爷说了句:“对了,这次我们过来省城这边的时候,中途路过天长县,晚上住在驿站里居然有人悄悄放火!看他们的意思,竟然是想烧死郑铁匠一家呢!” “竟有这事?”段九公子声音清清凉凉的,却听得邹老太爷心里一个激灵。 知府大人此时也嗓音一沉。“必定是那些山匪的余孽还贼心不死,妄图找你们报仇。这件事本府一定要让人彻查,务必要将罪魁祸首给抓出来!” 邹老爷子顿时身体都狠狠一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身边的小厮赶紧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然后他拔腿就跑。一把年纪的人了,可他跑起来却步子飞快,一会的功夫就把小厮都给扔到了身后。 回到家里,他就赶紧招呼儿孙们过来。“咱们对郑铁匠做的事情被发现了!赶紧的,大家收拾一下金银细软,分批离开,去下头找地方安顿下来!” 而此时此刻,舒春兰已经和郑宏一道在省城里一家客栈安顿下来了。 晓丫头还不太懂大人的世界,她只知道她肚子饿了,闹着要吃的。舒春兰赶紧让伙计送了一些饭菜上来,但郑宏也就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的心又不禁跟着沉了沉。 好容易哄睡了女儿,她才走到这个坐在窗边沉思的男人身边。“现在,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郑宏就回头看她。“那个人的确是我堂哥。” 舒春兰点头。“我看出来了。其实你们长得挺像的。” “我宁愿不要和他长得像!这种人,他……”郑宏咬牙低吼,“以前小时候,他就没少仗着他爹的势欺负我,当初我们一家被赶走的时候,他还在那里放鞭炮庆祝。结果现在,他却又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来我跟前装好人,他让我恶心!” 舒春兰静静的陪在他身边,耐心的听他骂了许久后,才轻声开口:“既然他的态度和以前大不一样,而且还故意当着知府大人的面和你套近乎,这是不是说明,他现在有求于你?” 郑宏满脸的怒气一凝。 “这个我早猜到了。”他低声说道。 舒春兰眉梢一挑,就听他继续说道:“段家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实一个家族发展久了,必然就会出现致命的缺陷,段家的缺陷就是太过墨守成规,一直在吃老本。这也是我爷爷一直发愁的,所以当初看到我爹总是能在原有的兵器基础上推陈出新,他就跟看到了振兴家族的希望一般,这才想到要把家主的位置传给我爹。” “可是你也知道,段家在京城里根深叶茂,已经和许多达官显贵都扯上了关系。段家接下来如何发展、选谁做家主,这些都已经不是我爷爷能决定的,而是那些背后操控着段家的势力!那些势力一开始就盯准备大伯,也在大伯身上投入了那么多钱财势力,他们当然不愿意那些投入都打水漂。所以,我们一家被赶出段家,除了大伯的原因外,其实那些人才是主导。” “你说的我明白。”舒春兰点头,“这就是家大业大的苦恼。需要权衡的东西太多,而且各方势力都会掺上一脚。那一个大家子其实都已经不是家了,而是一个小小的京城,里头各方势力都在博弈。” “对。”郑宏连忙赞同的点头,“所以现在,他们急着想把我找回去,应该就是看段家的活力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想赶紧往家族里注入一股新鲜血液。这些年他们应该也挑来捡去的选了不少,可到头来发现谁都比不上我爹。更何况,最近朝廷又开始和外族打仗了。” 所以,他们就又找上门来了。 舒春兰就一声轻笑。“说白了,他们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诚恳老实如郑宏,在听到这话后,他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只不过,既然已经把我们赶出来了,那我回不回去,就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我在外头过得好好的,有你有晓丫头,名下还有几百亩良田,日子眼看越过越好了,那我干嘛要去那个地方受罪?”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会放过你吗?”舒春兰轻声问。 郑宏的眉头顿时就跟两只毛毛虫一样死死的拧在一起。 “应该不会。”他摇头,“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又怎么可能容许我逃走?除非我死。” 可不管是和他同甘共苦多年的舒春兰,还是尚还稚嫩娇小的晓丫头,这两个都是他的命根子,他根本不舍得扔下她们。 而他心里难道又没有想回去为自己父辈一雪前耻的想法? 话说到这里,郑宏的脸色黑沉沉的,他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也不禁低叹口气,就双手牢牢握住了这个男人的双手。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 第197章 追过来了 “你说真的?”听到这话,郑宏眼睛一亮,脸上才浮现出一抹生气。 舒春兰点头。“那是当然。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和我这么合拍的男人,又花了这么长时间把你给调教成我想要的样子,我怎么能就这么放手让你走?更别说,咱们辛辛苦苦奋斗下来两所房子,还有那么多地。虽说这些东西都是在我名下的,可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哪管得了?” 她虽然尽量把语气放得十分平和,但郑宏还是激动得红了眼眶。 “你真好。”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她,轻声说道。 舒春兰撇唇。“既然知道我好,那你也好歹心疼心疼我行吗?时候不早了,咱们该睡觉了。明天开始,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在等着咱们哩!” “嗯。”郑宏赶紧点头,就突然一把抱上了她! “呀!”舒春兰立马吓得惊叫,“你干什么?” “你说的,一起睡觉。”郑宏一本正经的回答,“我送你回床上躺着。” “就这么点距离,我自己走就行了。”舒春兰小声说。 “可我想抱着你。”郑宏沉声回应,“我喜欢抱着你,以后也要抱着你一辈子。” “你……”舒春兰抿抿唇,就慢慢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小夫妻俩互相依偎着,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们一家三口又找了一辆车,把他们送回村里去。 当初和县太爷一行人一起往这边走,他们一路上为了摆开阵势,所以走得慢,一共花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但这次不用了。所以车夫赶着马儿不停的往前赶,只用了七天时间就已经把他们给送到了龙门镇。 马车原本是打算直接绕过镇子往村里走的,但就在他们打算绕路的时候,突然有人过来拦下了他们。 “郑老板,可以聊聊吗?”莫文华牵着马,笑吟吟的站在路边看着他们。 郑宏想了想,他还是下车了。 “莫公子你有什么事?” “我既然在这里拦下你们,那当然是有正事了。”莫文华一本正经的点头,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你们之前打的欠条,现在还给你们!” 郑宏接过来一看,赫然发现这就是他们当初从宋氏手里买地的时候,向莫家借的那一千两银子的欠条。 他立马又把欠条还回去。“我们还没攒够钱。”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莫文华瞬时一脸惊讶,“明明就在昨天,有人找上我家门,给了我们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还明说是给你们家还债的啊!这年头谁这么大方,乐意掏出一千两银子来给不相干的人还债?有这个钱,他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郑宏当即眼神一暗。他还是把欠条又给接了过去。 “多谢。”只对莫文华说了这两个字,他就转身又上车了。 然后,车夫又赶着马朝前走去,很快就把他的身影给甩在了身后。 眼看着马车走远了,莫文华才抬起手摆了摆。“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末了,他又唇角一勾。“我就说嘛,你们一家子肯定身份不简单。这不,现在就有人主动跳出来认亲了?段家,京城来的……这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那边马车上,郑宏上车后就把欠条交到了舒春兰手里。 舒春兰拿着欠条,她也不禁沉下脸。“是那位叫段九公子的人干的?”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郑宏冷声说。 舒春兰撇唇。“那也是他自愿的,和咱们没关系!他有钱,乐意往咱们身上砸,那就随便他砸好了。反正现成的好处摆在眼前,咱们要是不收那才是傻子!” “嗯。”郑宏点头,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马车到了镇上,再开到村子里,那就方便了。也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车夫就勒停了马。“郑老板,你看看是不是到地方了?” 郑宏掀开车帘一看,他就点头。“是到了。” 赶紧向车夫道谢,他掏出钱付了路费,就一手抱上晓丫头,一手牵上舒春兰,一家三口一起进村。 再等走到自家门口,他们就发现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堂弟,你回来了!”远远看到他们,段九公子就连忙上前来,“我等你们等的好苦,还以为你们今天也回不来呢!” 郑宏眉头微皱,一旁正围着段九公子说笑的乡亲们就连忙过来 嘴八舌的把事情给说明白了——原来,段九公子昨天就到了。他进了村子就自称是郑宏的堂哥,特地过来看望他们一家的。他长得不错,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再加上出手大方,只要见到小孩子就发糖,短时间里就让乡亲们对他赞不绝口。 就像现在,他就坐在郑家门口——这椅子不是郑家的。 还有老族长家的大儿子黄松也正鞍前马后的在段九公子身边伺候着。 见郑宏迟迟没有应答,他还装模作样的冷下脸教训郑宏:“宏小子,不是我说你,你家亲戚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赶过来看你,你怎么也没点表示?人家过来一趟容易吗?你还叫人在这里干等着,你就算再傻再闷,好歹基本的礼数也该懂点啊!” 他话音刚落,郑宏还没说话,段九公子就连忙开口:“不怪堂弟。他忙,这个我一直知道。而且本来我也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事先没和他打招呼,那他哪能知道我已经到了?现在突然看到我出现在面前,他肯定都已经吓懵了吧?真要有表示,那也该是我来表示才对。” 说着,他就冲着郑宏拱手行个礼。“堂弟对不起,为兄贸然来访,让你们一家人受惊了。” 郑宏又看他一眼,才转过身去。“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段九公子顿时目光一闪,脸上浮现一抹奸计得逞的笑。 黄松见状,他连忙也想跟上,却没想到段九公子已经转头来冲他拱拱手:“这两天多亏黄老爷您来陪我说话解闷。不过我堂弟刚回,我们兄弟俩有许多话要说,想必现在不适合接待你们。那就改天吧!等我和堂弟聊好了,我们再一起上门拜谢。” 段九公子的态度这么好,就叫黄松心里舒坦得很,一点都没有被人当众拒绝后的愤怒和羞耻。 他爽快的点头。“那好,你们兄弟俩先说话吧!不过哪天去我家,记得先叫人过来打个招呼,我也好叫人去买点菜。” “那是当然。”段九公子连忙颔首。 黄松才飘飘然的离开了。 一边走,他一边还不不停的跟儿子吹嘘:“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京城来的大家公子,这风范、这气度,简直了!文成站在他身边都没法看!就算对咱们乡下人,他也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不管我和他说什么他都接得上。完事了,还知道道谢,礼数也周全得很。啧啧,京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我今天才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他说了半天,进了家门嘴里依然不离那位段公子。这时候,老族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你在说那位京城来的段公子?他还没走?” “走什么呀?他说了要等宏小子他们回来的,就真个一直在郑家门口等。刚才宏小子他们回来了,就欢天喜地的把人给迎进门去了!”黄松乐呵呵的回答。 老族长却老脸一沉。“宏小子他们果真欢天喜地的?” “那还用说?”黄松一口咬定。 老族长却冷哼了声。“要真是亲近的亲戚,他找上门之前不会先让人传个话?就这么跑过来,也不管人在不在,这举动怎么看怎么冒失得很。” “哎呀,郑宏那小子什么德行爹你还不知道吗?他不爱和人来往,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闷头打铁。这些年咱们都没见过他和什么亲戚走动过哩!人家怕是都不知道他住哪,现在还是好容易摸索过来的。”黄松连忙摆手。 “要这样的话,那问题就更大了。”老族长一本正经的点头。 黄松很不高兴。他正要说话,没想到老族长直接让他闭嘴,然后看向旁边的一个小孙子。“明小子,你来说。” 被点名的孙子就赶紧一五一十的把郑宏和段九公子之间那段短暂的互动说了一遍。 老族长听完,他一张老脸皱得更紧。“我说得没错,宏小子真和这个客人不熟,他也很不喜欢这个客人!松小子,你这次又做错事了!” 黄松彻底把脸往下一拉。“爹你就是瞧不上我、每天变着法子从我身上挑刺是不是?人家段公子可是京城来的,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郑宏要是不和他好,那做错事的应该是他才对!” 老族长立马一张脸都变得阴沉沉的。 “哎,看来我是真高估你了。”他突然摇头长叹口气,“就你这心智、这眼光,真担不起领导一个村子的责任。” 黄松一听这话,顿时没了和他抬杠的心思。他吓得脸一白:“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明白吗?我不打算把族长的位置传给你了!”老族长干脆挑明了,掷地有声的向他宣告。 第198章 步步紧逼 黄松顿时身形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人已经傻了。 老族长见状,他则是失望的长叹口气。“你看看你,就这点出息,我怎么可能放心把村子交给你?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他就背着手走了。 郑家那边,郑宏将段九公子领进家门后,他转身把大门给拴上了。 段九公子见状,他微微一笑:“堂弟你这是想和我说悄悄话吗?” 郑宏大步走到他跟前。“你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来看你们啊!看看你这些年生活的地方,还有你的邻居们,看看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段九公子笑眯眯的说着,还冲他挤挤眼,“怎么样,莫家把欠条还给你了没有?” 郑宏眼神顿时更阴沉得可怕。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沉声喝问。 段九公子却又笑吟吟的说道:“还有邹家那边,这个你也放心。就在你们走后没两天,邹家就被官府给围了。官府从邹老太爷房里翻出来许多贪赃枉法的证据,然后又有许多百姓纷纷跑去官府状告邹家欺男霸女、逼死人命。不出意外的话,邹家就要倒了。” 郑宏抿唇不语,舒春兰却心里一阵发凉! 这个人居然手脚这么快,他们才刚离开多久,他就已经把邹家给解决掉了! 而且……好歹邹家和他们也是一边的。这次他还是被邹家人给请过来的呢!结果他却二话不说,翻脸就把人给毁了。他这个人才叫真正的狼心狗肺!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郑宏爹娘当初在他们一家子的逼迫下日子过得有多艰难。结果现在,他的双眼又死死盯上了郑宏…… “不要再拐弯抹角了,你想干什么,实话实说吧!”郑宏再度冷冷开口。 “我想干什么,其实你心里早清楚得很不是吗?”段九公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堂弟,之前的事情是我爹不对,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爹也后悔了这么多年。这些年他一直在到处找你们,为你们一家子担惊受怕,担心得头发都白了。你是段家流落在外的血脉,我们哪能眼睁睁看在你在这里受苦?而且你看看,这个地方多偏僻多闭塞,你在这里住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和这里那些人一样的乡野村夫的!你自己这样也就算了,难道你就不为你的女儿着想一下吗?” 他很聪明,一下就抓住了郑宏最在意的一点——他的女儿。 郑宏立马握紧了女儿的小手。“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山野村夫就山野村夫吧,我无所谓。我对我的女儿也没有多少要求,只要她长大后嫁一个对她好的人家,那就够了。” “不行!这个怎么能够?我们段家的子女,无论男女都必须和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段家优秀的血脉不能外流!这一点就算你同意,我们也不会同意的!”段九公子气愤的低吼。 “这个不关你的事。”郑宏冷声说着,就大步走过去拉开门,“你可以走了。” “堂弟……” “再不走,我就亲自请你出去。”郑宏沉声说着,慢慢脱掉了外头的衣裳,露出一身结实的肉疙瘩。 段九公子立马吓得后退几步。 他虽然也从小练习打铁,把身子骨给练得很健壮。但是,他现在好歹是管理层,首要任务并不是打铁,虽然每天依然要进打铁房一个时辰,但也只是为了把过去学到的东西巩固一下,不让自己过分生疏罢了。至于一天比一天进步?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在普通壮汉跟前的确可以一个打俩,但在每天把自己泡在打铁房里干活的郑宏面前,就算两个他都不够看的! 他多聪明的人,立马察觉到自己现在落了下风,就赶紧脖子一缩。“好吧,既然堂弟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那我不继续烦你就是了。我这就走,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咱们改天再谈!” 说完,都不等郑宏有所答复,他就转身走了。 “关门!”前脚段九公子刚跨过门槛,后脚郑宏就一声低吼,杜逸赶紧跑去把大门给关上了。 然后郑宏就沉下脸,大步回到房间里。 眼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走了,杜逸和李三两个徒弟都吓得不行,他们连忙小声问舒春兰:“师娘,这个人是谁?他真是师父的堂兄吗?” “算是吧!”舒春兰无奈点头,“不过你们都把眼睛放亮点,别在他跟前提起这事。他不喜欢这个人。” “看出来了。”李三赶紧点头,“我们肯定不说。” 舒春兰才点头。“你们先回山上去吧!不管怎么样,练习不能断了。” “是。”两个徒弟连忙应声,就出门上山去了。 舒春兰再交代一下家里的事情,让杜寡妇先带着晓丫头,她才慢步回到房间里。 这时候,郑宏正坐在窗边,一双眼死死盯着外头,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只冷冷说了句:“你别劝我。” “放心吧,我劝你干什么?”舒春兰轻笑,“道理你心里都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也知道,我现在就算说了也都是白说。” 说着,她就拉过一把凳子来在他身边坐下。“现在我只想陪你一会,咱们一起安安静静的发会呆。” 郑宏也就不吭声了。 只是再过上一小会,他突然觉得肩膀上一沉,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拦,就正好拦住了舒春兰的后脑勺。低头去看,他才发现舒春兰居然就这样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她双眼紧闭,就连眉心也微微凝着,脸上还漾着一丝疲惫。可是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想到这几天舒春兰跟着她一道东奔西走,几乎是没有停歇的从村里到省城,再从省城折返回来。约莫一个月的路程,她从头到尾一声都没有吭,就这样坚韧的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用她的温柔作为他背后的中流砥柱。郑宏心头浮现出一丝愧疚。 “这些天你的确太辛苦了。”他低声说着,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褥,舒春兰鼻腔里发出一声满意的低哼,就往里一滚,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郑宏见状,他连忙拉过被子来给她盖好,又坐在床沿盯着她看了许久,他才低叹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舒春兰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只知道当她一觉睡醒,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郑宏早已经上山去了,晓丫头也坐在院子里,正大声念着她在马车上教给她的字。 穿戴好了,舒春兰走出门,对着温暖的阳光舒服的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一颗心才平稳了许多。 但没过多久,门板上就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有人找过来了。 杜寡妇连忙问:“谁呀?” “春兰,是我!” 是六婶的声音。 杜寡妇才打开门,就见六婶慌忙跑了进来。“春兰,宏小子哩?” “他上山去了。”舒春兰说。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往山上跑啊!”六婶急得不行。 舒春兰不明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不就是那个姓段的!”六婶忙说,“你猜他现在在干什么?他在天门镇上请余里正他们喝酒哩!他还把龙门镇上的佟掌柜他们也给叫过去了。现在,还叫了几桌酒席让人送来村子里,就在村头的空地上摆上了,说是为了感谢大家伙这些年对他弟弟的照料,他要请大家伙吃饭!” 舒春兰瞬时眉心紧拧。 “这个人居然能干出来这等事?” “可不是吗?他真不要脸!明明宏小子都没认他哩,他哪来的脸还摆出宏小子兄长的架势干这种事情?当初你们夫妻俩日子那么艰难的时候他怎么不出现?现在你们日子好过了,他就来了,鬼知道他私底下在盘算些什么!”六婶没好气的骂。 舒春兰撇撇唇。“那其他人的反应哩?” 六婶就是一顿。“这个……” “六婶您就实话实说吧,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舒春兰轻声说道。 六婶才叹了口气。“咱们村里那群眼皮子浅的东西你还不知道吗?之前文成考中了,他爹在门口摆酒席,臭鱼烂肉的拿出来招待人,他们一个个都吃得满嘴流油。现在这个姓段的还是特地从酒楼叫来的好酒好菜,那一个个还不跟疯了似的,争着抢着去吃?” 话说到这里,她又停顿一下,确定舒春兰没有生气,才低声说道。“不过说句实在话,他这个人的确出手大方,点的都是好酒好菜。刚才我过来的时候闻到味道了,真是勾人得很,我肚子里都一阵乱叫哩!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雨小子他爹说好了,我们家是绝对不会去吃的!” “你们去吃吧!”没想到舒春兰却轻声说道,“最后吃一顿好的,好歹给大家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这样挺好的。” 六婶听到这话,她当即脸色一变。“春兰,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春兰就笑笑。“不瞒您说,这个应当就是我们的饯别宴了。” 第199章 又来了几个帮凶 “这个……怎么可能!”六婶连忙摇头,“你们好好的,干嘛要走?” “不是我们要走,是姓段的都已经把其他的路都给我们截断了,只留下一条他早就准备好的给我们走。那我们除了老老实实的走,又还能怎么样?”舒春兰惨淡一笑,“您既然都看得出来他出手大方,就应该知道他家世不一般。现在的我们跟你斗不过他。” 说句实在话,现在的他们其实和邹家斗都够呛呢!结果段九公子却随便动动手指头就把邹家给灭了。 他这个举动与其说是在为他们出气,还不如说是在向他们展示他们段家人的能力——你看,偌大一个邹家,还不是我说灭就灭?那你们如果真反抗得狠了,让我心里一个不高兴,别怪我也直接毁了你们! 反正,既然得不到的东西,他毁了也无所谓。与其留下郑宏在这里发展壮大,他还不如尽早除掉他! 姓段的只会比姓邹的更不要脸、手段更下作。所以,现在虽然郑宏把冷脸摆得足足的,段九公子也低声下气的给足了他们面子。但是,最终谁占据着上风,谁主导着事情的进展,他们都心知肚明。 六婶听了,她顿时脸色白了白。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你们这些年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春兰你不是挺聪明的吗?之前遇到那么多事,你都能想到法子解决,现在你也赶紧想想法子啊!” “我的法子只对权势稍稍比我们高出去一点的人有用。但对这种高出太多的,我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更何况,他既然决心要把晓丫头她爹给带走,那就肯定会带走。顺着他的意思行事,这就是我现在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舒春兰无奈低叹。 六婶一时说不出话了。 舒春兰再勉强挤出一抹笑,就亲自送她出门。“好了,六婶你赶紧带着宁丫头她们去吃酒席吧!这么好的席面,不吃白不吃。回头等晓丫头她爹回来了,我们也是要去吃的哩!” 六婶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了句:“真是难为你们了。” 然后她才转身慢慢的走了。 舒春兰听着这话,她心里一阵怔忪,而后扯扯嘴角,就慢慢转身回去,继续教导女儿认字。 第二天,龙门镇上的余里正和吴掌柜就来了。 “哎呀郑娘子,你们可真是把消息给藏得深哩!”刚进门,余里正就笑呵呵的说道。 舒春兰敛眉。“余里正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藏着什么了?” “就是你们家和段家的关系啊?”吴掌柜也赶紧说道,“我早就说了,郑老板打铁的技艺这么高超,还动不动就折腾出来个新玩意,一看就不像是咱们山村里的人啊!结果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他竟然是段家的后人,那个段家!对了,这么说的话,以后我们是不是要改口管你叫段娘子了?” 不用说,这两个人已经被段九公子给收服了。 舒春兰眼神一冷。“暂时不用,我男人还没有改姓的打算。” “哦,这样啊!”吴掌柜赶紧点头,余里正又接过话头,“话虽然这么说,不过郑娘子,我还是真心实意的劝你们一句——你们也别把架子端得太高了。人家段九公子肯放下身段来找你们,还真心实意的想了这么多法子,这就足够证明他的诚意了。可人都是有脾气的,更何况还是他这样的京城贵公子?你们要是作得太过,可当心真把他给惹怒了,他回头一走了之,真不认你们了!” “他要是真能这样,我们还求之不得。”舒春兰轻哼。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舒春兰冷下脸,“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别的话说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郑娘子,你……” “两位,请回吧!我男人不在家,现在一屋子的女眷,实在不适合留你们太久。”舒春兰只冷冷打断他们。 余里正和吴掌柜见状,就知道舒春兰没打算再给他们说话的余地了。两个人只能低叹口气,就双双的起身告辞。 今天这两个人刚走,第二天龙门镇上的章掌柜和佟掌柜又来了。 “你们也是来劝我们跟姓段的走的?”一看到他们,舒春兰就冷声问。 佟掌柜呵呵傻笑着不说话,章掌柜连忙开口:“那位段九公子的确是这么央求我们的。不过我们俩私底下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情,我们外人没资格插手,更别说我们自己家里还一堆破事哩!只不过,段九公子的面子我们还是得给,所以思来想去,现在只能随便走个过场,好歹把这件事给敷衍过去。” 舒春兰才撇撇唇。“你们倒是圆滑世故。” “哎,这不也是生活所迫吗?”章掌柜无力叹息。 佟掌柜依然傻笑个不停。 “只不过……”马上章掌柜又掉转话头,“虽说我们没打算就这件事发表意见,但既然段家人都找上门来了,我看你们想逃也难。那接下来怎么办、咱们那么多铺子又该怎么处理,你们夫妻俩想过了没有?” “不用我们夫妻一起想,我男人你们知道的,他不管这些事,所以他早把这个交给我了,我也就等着你们来找我哩!”舒春兰立马说道。 章掌柜和佟掌柜顿时双双眼睛一亮。 “你都想好了?” “那是当然。咱们好容易一起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家业,我哪忍心让它就这么毁了?”舒春兰轻叹,“也是庆幸,一开始我们就没打算和邹家一样,把别的铁匠都给逼走,然后自己取而代之。不然,现在再遇到这事,那之前那么些努力全都白费不说,怕是以后也彻底毁了!” 这应该也是老天爷对他们抱着一颗宽仁之心的奖赏吧! 这大半年的时间下来,郑宏已经教出了那么多的徒弟,几乎东山县里头所有铁匠都被他手把手的教过一回,然后这些铁匠再回到自己的地方继续打铁,只是铺子的门牌上添了一个‘郑门子弟’的字样。 虽说那些铺子还没有完全被收编好,但好歹收编的事情已经开始做了,之前也都一直做得不错。那么只要莫文华他们继续下去,那就不会存在任何问题。 这是郑宏辛辛苦苦这些年打下的成果,她不会让他们毁于一旦的。 于是,她立马就把这两天心里的计划都给说了出来。章掌柜一边听着,一边再提出自己的看法,佟掌柜在一旁奋笔疾书把这些条条框框都给记录下来。 不知不觉,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章掌柜收起佟掌柜记录下的字句,他就冲舒春兰点点头。“郑娘子你们稍安勿躁,这些东西我拿回去后就会叫人快马加鞭送到老爷手上。不出意外的话,老爷应该马上就会采取行动。” “好。”舒春兰连忙点头。 目送他们俩离开,舒春兰才长出口气,再砰地一声关上门,将外头的一切隔绝在外。 一晃,又几天时间过去。章掌柜那边叫人送过来几次消息,告知她莫老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开始部署了,舒春兰就彻底松了口气。 但晓丫头被关了这么多天,她已经受不了,开始一天到晚的嚎叫着要出去玩。 舒春兰拦不住她,也就干脆点头。“那就出去吧!我也正好看看,他们已经把事情给渲染到什么地步了。” 晓丫头不明所以,她只听到娘亲说可以出去玩了,她顿时欢喜得不得了,赶紧欢呼一声,就赶紧朝门口奔去。 舒春兰连忙跟上,母女俩在村子里一通小跑,就遇到了许多乡亲们。 乡亲们看到她们母女俩都热情得不得了。只远远看着,她们就主动迎过来和他们打招呼,还教导自家孩子来和晓丫头玩。 别人表现得这么热情客气,舒春兰也不好拒绝,就只好一边看着女儿,一边和这些村里的女人们闲话家常。 只是说着说着,她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春兰啊,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女人家,平时你脾气坏、要强也就算了。可现在这么大一件事,可是关系着宏小子能不能认祖归宗的哩,你哪能还和过去一样拦着他?要是以后你和宏小子死了都没地方埋,以后也没儿孙过来祭奠,那可就都是你的错了!”一个村妇突然这么说了句。 舒春兰就心一沉。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拦着他不许他认祖归宗?” “难道不是吗?人家段九公子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村妇也没多少心机,当即就大声嚷嚷开了,“而且段家是什么人家?长了耳朵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们家那么有权有势,傻子才会知道自己身上流着段家的血脉之后不乐意认祖归宗哩!所以说……” 但再心大,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也反应过来,赶紧就闭上嘴。 可舒春兰已经听明白了—— 段九公子的意思,不就是她一个村妇,生怕郑宏认祖归宗之后觉得她配不上,要休了她另娶,才死活拉着郑宏不许他改回段这个姓吗? 所以,现在郑宏死活不肯跟姓段的走,一切责任都在她? 第200章 前后两个大坑 意识到这一点,舒春兰心冷无比。 甚至,马上她又想到了更可怕的一点——这样一来,要是以后到了段家,段九公子就拿着这件事做把柄来要挟她,她又该怎么办? 以姓段的手段,就算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们好好包装一下,也能把它给包装成真实可信的——至少,他们需要的那些人能相信,那就够了。 如果这样的话,她的确不能答应让郑宏回去! 可是,她要真这么做了,那不就正好落入了段九公子的圈套,成了村里人嘴里为了巴住郑宏、死活断他前程的坏女人? 可她要不这么做,也只是暂时落下一个好名声。但等到了京城…… 她发现,她被推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往前一步,是个大坑,往后一步依然是一个大坑。她没得选择,只能在两个大坑中间选一个! 呵呵,老天爷对她还真是怜惜呢!她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居然就又给她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眼看她的脸色而越来越难看,说话的村妇都吓得赶紧闭嘴了。 “那个……春兰啊,其实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村里都在这么说,我们就随口提了一句。我们没想怪你,这么和你说也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好歹咱们做女人已经够艰难了。”一个人小小说的和她说了句。 舒春兰就撇撇唇:“多谢,这件事的确给我提了好大个醒。” 她顿时也没了在外头停留的心思,赶紧叫上晓丫头,母女俩一起回家去了。 晓丫头本来还没玩够。结果看到娘亲这样,她连忙就把嘴边的拒绝给咽了回去,改为主动拉上舒春兰的手。 “娘,咱们去找爹吧!”她主动说道。 舒春兰低头看着她,就见晓丫头冲她咧嘴一笑:“坏人欺负你,咱们找爹,让他欺负回去!” 孩子的童言童语逗乐了舒春兰,她揉揉女儿的头顶。“这个还是不用了。你爹现在自己还有一堆事忙不过来哩!而且这件事……说了也没用。” 她又低叹一声,就牵上女儿走了。 只是,这伪装的平静也没有再维持上多久,村子里就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一次,郑宏新教的一批徒弟再次学成,他依照惯例带着徒弟们下山来。只不过,以往由郑家办的酒席,这次既然村子里有人摆了现成的,郑宏就直接带着徒弟们到了村口,大家稳稳的往上一坐,就甩开了腮帮子大快朵颐。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舒春兰才又和女儿一起出门了。 分别了一个月,好容易又见到她,郑宏满心激动。只是,他立马就发现舒春兰情绪不对。 “我不在的时候,段九欺负你了?”他沉声问道。 舒春兰点头。“是啊!” 郑宏就脸一沉。 舒春兰连忙拉住他。“现在不是和他闹翻的时候。不管怎么说,你也得先把这批徒弟送走再说。不然,要是牵连上他们,那就不好了。” 郑宏才勉强将头一点。“那就等把人送走,我就去找他!” 但是,还没等到他去找人。也就在徒弟们纷纷吃完谢师宴,正打算一一拜别他们的时候,村子外头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又有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过来了! 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见状,大家连忙往外头看去,还有人在低声咬耳朵——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文成他们回来了?” “不可能吧!文成现在在京城当大官,好好的他们回来干嘛?” “那怎么一回事?咱们村里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能搞出这么热闹的阵仗来?” 正当大家低声猜测着,那些人就已经进了村子。 只见一群穿着官府差役衣裳的人抬着一顶大轿子,大轿子后头还跟着一顶小轿子。轿子就在村口停下,然后一个人赶紧从小轿子里走出来。过来凑热闹的莫老爷见到后失声低呼——“县太爷!” 可是县太爷根本不理会他,而是颠颠的来到大轿子边上,主动将轿帘掀开:“知府大人,您请下轿吧!” 我的天,居然不止县太爷、就连知府大人都到了? 乡亲们这辈子连县太爷的面都难得见到,就更别提知府大人了。结果现在,这两个人一同出现在坡子村里头,大家顿觉眼前一阵晕眩,他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舒春兰和郑宏都见过知府大人。所以当看到那个从大轿子里走出来的人的时候,他们就确定——的确是知府大人到了。 可是这个时候,知府大人主动跑来干什么的? 舒春兰连忙推了郑宏一把。“你先过去迎接一下。” 郑宏赶紧上前行礼,知府大人就笑呵呵的亲手将他给扶了起来:“郑老板你快快免礼。上次省城一别,本府一直记挂着你,早想过来坡子村来看看你了。今天难得咱们再见面,你就不必客气,只管把本府当做老相识对待就好。” 县太爷也插话:“知府大人说的是。郑老板你是咱们整个东山县的大功臣,就不用太过自谦了。说不定因为你的缘故,咱们安东省以后都能在全天下扬名哩!” 激动之下,他居然都开始说天门镇方言了。 他如此亲民的举动让乡亲们心里十分开心,大家顿时看着这位县太爷都觉得亲切了许多。 再看看那边的知府大人……虽然不明白知府大人为什么对郑宏这么好,但他们相信——那肯定是因为郑宏有本事!本来这两年,一开始因为郑宏打的那些铁器,他们出去就已经倍有面子。现在又因为郑宏打出来的那些陌刀,他们更是走到哪里都有人恭维,那感觉实在是太爽快了! 那么现在,就算县太爷和知府大人都一起来巴结他,大家也觉得并不过分。只不过……看到这一幕,他们心里对郑宏的钦佩又在无形间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但是,不管知府大人也县太爷如何示好,郑宏只是眉心微拧,沉声问道:“不知道知府大人您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知府大人顿时笑得更开心了。“郑老板你还真是个实在人。你都已经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了,却还对外头的事情不闻不问,就一天到晚的想着打铁,这世上像你这么纯粹的人可不多了!” 郑宏只静静看着他不语。 知府大人的笑脸渐渐也变得尴尬起来。 他连忙看看县太爷,县太爷就主动发话道:“郑老板你还不知道吧?咱们的陌刀队大获全胜的消息,已经被知府大人写成奏折送去京城了,知府大人还特地在奏折里将你夸了又夸。皇上看到之后十分高兴,特命知府大人带着你一道进京述职。对了,皇上还说,要让你再专门打一把陌刀,好带去京城给皇上过目呢!” 郑宏听后,他的脸色却越发阴沉。 “才一个月的时间,皇上就已经知道了消息、还叫人把回馈给送到了?” 知府大人笑脸微僵。“好吧,事情是这样的。早在陌刀队刚刚组建、而且初次获得成功的时候,京城里的段家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紧接着邹老太爷又派人去段家告知了你的存在,段家家主欣喜若狂,就把这事在兵部侍郎耳边提了几句。然后再由兵部侍郎转告皇上,皇上就知道了。” “那皇上知道的到底是安东省东山县龙门镇坡子村的一个铁匠郑宏改良了陌刀、助官府打退了山匪,还是他知道的是另一件事——段家一个子孙在外历练的时候协助官府立下大功,打退了山匪?”郑宏一字一顿的问道。 知府大人的笑脸彻底挂不住了。 “这个……”他斟酌了半天,才勉强吐出一句话,“你本来不就是段家的子弟吗?” “我早说了,我不是。”郑宏冷声回应。 “可现在根本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如今事情都已经报到皇上跟前去了,皇上都知道了。皇上现在正是要召你这个段家年轻一辈最能干的后人进宫奏对。你敢说你不是,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呢!”县太爷苦口婆心的劝他。 郑宏立马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舒春兰的心也跟着重重一沉——原来,这个段九公子不止是挖了个坑给她跳,他还挖了好大一个坑给郑宏跳! 一方面,他巴巴的跑来安东省,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来蒙骗他们,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段九公子对着干上。而另一方面,他爹却已经跑到皇上跟前去邀功了,还把功劳都给揽在了自己头上! 一直到最终结果都出了,皇帝的圣旨都传过来了,他才让他们知道。 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算再气再怒,那又能如何? 诚如县太爷所说,一个欺君之罪就够他们一家子脑袋搬家了!而且……如果段九公子他爹坚持那么说的话,郑宏也的确是段家人没错。 姓段的这个计谋施展得可真好,他们一家子都被他们给算计得死死的,而且还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一种! 第201章 我们跟你走 想清楚其中的关键点,郑宏和舒春兰夫妻俩眼中都冒出一股怒焰。 偏偏这个时候,段九公子风度翩翩的出现了。 “咦,人都在呢?那可真是太好了。”只见他笑吟吟的走过来,先向知府大人等人见礼,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在下本来是来向堂弟道别的。家中来信,催我回家,我也实在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既然知府大人你们都在,那更省了我不少事,我顺便也就向你们道个别了!” 要说他不知道县太爷还有知府大人现在都在这里,那绝对是鬼扯。只怕这个人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故意出现的! 而他的目的也再明确不过了——趁着知府大人、县太爷,乃至郑宏的合作伙伴还有徒弟们都在,当众逼迫他们点头答应跟他回京城去! 在看到他出现的时候,郑宏眼中的火气突然消失了。 “你来了。”他只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段九公子点头。“是啊,我来了。好些天不见,再见到堂弟你,我还觉得跟做梦一般。” “可我没觉得做梦。我早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郑宏却冷声说着,就转过身,“你跟我过来。” 段九公子一顿,但还是跟上了。 舒春兰见状,她强行按捺住了心头想要跟过去的冲动,而是继续留在这里,和章掌柜他们继续完成和徒弟们签订协议的事情。 等最后一张协议签完,郑宏和段九公子就已经回来了。 “我们跟你走。”当着知府大人这些人的面,他沉声说道。 段九公子脸上就涌现出一丝狂喜。就连知府县太爷都高兴得直拍手。 “就该是这样才对!郑老板你这么好的手艺,留在这里实在是太浪费了。你这样的人,就该去京城,找一个更大的天地发挥你的本事才对。”知府大人激动得几乎语不成句,“只不过,以后不管你到了哪里,可都不要忘了你是咱们安东省出去的啊!” 县太爷跟着点头。 “你们放心,我不会忘的。”郑宏点头,“而且说不定,以后我还会回来这里养老。” “那是当然,我们热烈欢迎!”知府大人又忙不迭点头。 段九公子听到这话,他则是目光一闪,唇角忽然泛起一抹冷笑。 舒春兰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个时候,郑宏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大掌隔着衣袖将她的拳头给包裹在里头,他的五指攥得死紧,却也保留了一点力度,并没有勒得她太疼。但舒春兰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突然间她就觉得好多了,反而还转头来拍拍他的手背作为安抚。 郑宏深吸了几口气,才问她:“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舒春兰点头。 “那就行。”郑宏点点头,他就对段九公子说道,“我说了,我手头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三天后我才能跟你走。” “没问题,三天就三天,这个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段九公子爽快的点头。 郑宏再分别向知府大人、县太爷挨个告罪和道谢,然后就转过身去。“走吧,回去收拾东西了。” “哦。”知道他心情不好,舒春兰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只乖乖的跟着他走了。 但即便走出去很远,舒春兰还是能清楚的察觉到乡亲们落在他们身上的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目光。 有什么可羡慕嫉妒的?那注定又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途,他们又要一路艰辛的蹒跚而行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郑宏强撑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散了。他顿时身体一软,舒春兰赶紧伸手去接。可这个男人人高马大的,几乎是两个她那么大,她根本扶不住。 跌跌撞撞的,她好容易才把他给扶过去,放在床上躺下了。 倒了一碗水来给他喝了,眼看这个男人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她才低声问了句:“你们俩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郑宏冷声回应,“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那你们……” “我把他给打了一顿。” “啊?”舒春兰被他这话给吓了一跳,“他也就随便你打了?没有反抗?” “没有。”郑宏摇着头,鼻腔里又逸出一声冷哼,“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心里有恨?现在让我发泄出来,那回头我就能乖乖跟着他走,到了京城也就能随便他们摆布了。可如果不……谁知道我肚子里憋着火,到时候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舒春兰抿唇。“他们太过分了!” “的确是很过分。”郑宏点头,“而且段九他深得大伯父的真传,以后肯定也不是个好相处的。还有大伯父……经过这么多年,他肯定手段比以前更厉害了。” “可就算这样,咱们回去也成了定局了。”舒春兰轻声说着,她忽然又轻轻一笑,“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正好说明他们心里没底气呢!不然,他们何至于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来逼迫咱们就范?这也就正好说明了……” 她顿一顿,就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他们在害怕——害怕咱们不回去。” 郑宏顿时目光一闪,他立马精神一振坐了起来。“你说详细点。” “详细点就是——你之前说的段家遇到的危机,只怕现在已经成为了现实,而且状况远比咱们相像得还要严重得多!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在知道你的存在、还有你的功绩之后,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定要把你给带回去充门面。甚至,他们甘愿冒犯下欺君之罪的风险。”舒春兰仔细将事情掰开了和他分析。 郑宏听后,他又径自思索了好一会,然后才沉沉将头一点。“你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说,咱们根本不需要这么悲观,更不需要生气。”舒春兰就轻轻一笑,“现在是他们求着咱们哩!虽然现在看似他们占了上风,可等到了京城,到底谁掌握主导权还不一定哩!手艺捏在你手上,你不想给他们,他们又能怎么样?杀了你吗?他们又不傻!” 说着,她就拍拍他的后背。“所以,咱们不用和他们一般见识,就让他们这群跳梁小丑先自己瞎蹦跶去吧!等到了京城,咱们摸清楚了那边的具体情况,再想下一步的走法。我就不信了,咱们两个大活人,还真就能随便他们摆布!” 她精神奕奕的一番话,说得郑宏也不禁情绪高涨。 “你说得对。车到山前必有路,之前那么多难关我们都度过了,那就说明老天爷是眷顾我们的。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路我们只要好好的走,想必老天爷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就是嘛!”舒春兰赶紧点头,夫妻俩这才手拉着手,互相对对方释出一抹笑来。 只不过,虽然好歹把郑宏的情绪给调动起来了,但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愁人的——他们家名下那么多的铺子,虽说大都是和人合作的,可好歹他们现在也插手了许多。现在要去京城,那以后就天高皇帝远,这里的事情他们管不了了,就得找人接管才行。这个倒是好说,毕竟舒春兰早就已经和莫文华他们拟出来大概的法子了。莫家和他们家牵连甚多,她也不怕莫家把东西给私吞了。 可是,还有村里这么多的地,以及他们这一栋房子……这些才是最让他们头疼的。 “房子好说,让六叔他们给帮忙照看着就行了。”郑宏说道。 “那地哩?”舒春兰就问,“六叔一家老实巴交的,自家那些地就让他们累得够呛了,那咱们手下的六百多亩地他们肯定管不过来。” “六百多亩地对六叔他们的确太多了。”郑宏低声说,“那就只能换别人——你觉得族长家里怎么样?” 舒春兰立马眉头紧皱。“你想找他们?” “现在除了他们,咱们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接手了。”郑宏沉声说道,“而且,这两年他们已经改正了许多。” “这个我当然知道。”舒春兰垂下眼帘。 道理她都明白。可当初她这条命都差点被族长给害了,她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她思索许久,还是咬牙将头一点。“你说得没错,现在咱们只有这一个选择。既然这样,那就去找他们帮忙好了!但是咱们得先和他们谈好条件——咱们家的地,不能让黄松父子碰,我信不过这两个人!” “我也信不过他们。”郑宏连忙点头,夫妻俩可算是达成了一致。 既然决定了,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去族长家里说明了情况。 族长得知他们要去京城了,一张老脸上也是有喜有忧。再听郑宏提出这个条件,他立马就点头:“这个好说!横竖我家名下的地也不少,再多管上几百亩也不算什么事。以后你家的地我们都给照看着,扣除人工费后,剩下的粮食换成钱都给你送到京城去。” 顺便,借着这个机会,他们家就能和郑宏一家保持长长久久的来往,那族长的位置他们还不都坐得稳稳的? 至于不要黄松父子插手这个要求,他更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自己这个大儿子太没用,他早就已经舍弃他了! 此时黄松正悄悄的贴在窗户外头偷听他们的对话。结果听到这个,他顿时骨头一软,彻底瘫倒下去,嘴里绝望的咕哝:“完了完了,我这下是真完了!” 第202章 徒弟的安排 只不过,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所以,等到郑宏和老族长谈完了事情出来后,眼瞅着郑宏出了黄家,他就哧溜一声跑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宏小子,我有话要和你说!”他气喘吁吁的看着郑宏说道。 郑宏冷冷看着他。“我没什么和你说的。” “有的有的!我这里有一个消息,是关于你媳妇的!”黄松赶紧大叫。 郑宏原本打算抬起的脚步又放了回去。他目光深深的听着黄松看了好一会,才沉沉开口:“什么事?” “就是文成,那小子你知道的,他一直把你媳妇当做他的人,很不高兴你把人给抢走了。虽说因为你们两夫妻越来越厉害,就让他老实多了,可他那颗贼心一直都没死过哩!就像现在,他虽然人已经去了京城,可临走前还悄悄请我喝了一顿酒,让我帮他盯着你媳妇。” 郑宏瞬息眼神一冷。 黄松被盯得一个激灵,他赶紧摆手。“不过我什么都没和他说!好吧好吧……我是说了一些,可那都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可没悄悄的去扒你家窗户打探你们一家子的行踪!我保证!” 他也没那个本事。 郑宏才把冷意稍稍收了收。 “然后哩?”他问。 “然后……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答应了,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黄松忙叫。 郑宏直接扭头。“不说算了。” “不不不,我说,我说!”黄松生怕他跑了,他立马不敢再耍心思,就老实交代,“我看文成的意思,他就是等着自己当了大官,然后再回来把你媳妇从你什么抢走哩!再不然,他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这不是,你们夫妻俩成亲这么久就只生了一个小丫头吗?村里人都说,你媳妇肚子不争气,只怕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了,可你们老郑家就你一个儿子,你哪能没后?可他就不一样了,他都两个儿子了,有后了,所以他就想着,让我们给你们找点事,挑拨你们夫妻俩吵架,最好你能把她给休了!然后……”黄松的声音在郑宏的冷眼注视下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 郑宏此时脸上已经阴云密布。 “你让他做梦去吧!”他冷声说道,随即抬脚就走。 “宏小子你等等!”黄松一看,他忙一把抓住郑宏的衣袖,“我都告诉了你这么重要的一个消息,你难道不该给我一点回报吗?” 郑宏冷冷看着他。“你这个人作恶多端,以前还和文成穿一条裤子,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现在只是文成不要你了,你才转头来投靠我。可是,你一方面又和文成有联系,想用我们家的消息吊着他,好等着他哪天良心发现给你点好处。另一方面,你又见我们发达了,转头就出卖文成来谋取利益。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典型的小人,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小人好处?” 黄松听得眼睛都直了。 他认识郑宏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一串话,而且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说得他哑口无言! 他张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我的心是向着你们的啊!” “不,你只是向着你自己。”郑宏再次冷冷戳穿他的惺惺作态,“你只是想要拉到我的帮助,好让族长改变态度把族长的位置传给你。这个我是不会答应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黄松是真想不出说辞来应付了。 郑宏则袖子一甩,甩开他的手,人终于大步走了。 眼睁睁看着他走远,黄松才慢慢回过神,他立马恨恨的跺脚:“好啊姓郑的,既然你这么无情无义,那你就别怪我狠心无情了!你不帮我,那我自己帮自己!我这就给文成写信,把你们家的事情都告诉他。我要让他在京城给你们使绊子,气死你们一家子!你们还想享受什么荣华富贵?做梦去吧!我爹都说了,那姓段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只是想利用你们!” 一边骂骂咧咧着,他一边走了。 虽然在黄松跟前冷着一张脸,但当回到家里的事情,郑宏的神色就已经恢复如常了。 舒春兰连忙迎上来。“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很顺利。”郑宏点头。 舒春兰就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家里这点事了。” 说着,她回头看看,就见郑宏最开始收的两个徒弟,李三和杜逸两个人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一转眼,这两个都跟了郑宏一年多了。一年多的时间下来,这两个人都有了极大的改变。尤其是杜逸,他从一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摇身一变成了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就冲着他这健壮的体格,现在走出去都没人敢欺负他了,那些当初京城欺负他娘的小混混现在见着杜寡妇也都绕着道走。 李三的变化小一些,但也能一眼就看个清楚。 现在,这两个徒弟就主动走过来,齐声叫道:“师父。” 郑宏颔首。“你们俩是我教过的时间最长的徒弟,也是我所有徒弟里最储备拔萃的。尤其李三,你的基本功本来就扎实,这一年你也把我的手艺给学了个七成,现在出去独当一面没有问题。本来我今年就打算将龙门镇那边铺子里打铁的任务都交给你的。不过现在看来,就连天门镇还有县城那里的也要交给你了。” 李三听到这话,他顿时双眼闪闪发亮。 “是,徒弟明白了,徒弟一定会谨记师父的教诲,也一定好好打铁,不会毁了师父您的名声!” “还有你师弟,你也得多教教他。”郑宏又说。 李三又赶紧点头。 但马上,就听到一个声音从旁响起。“我不用他教。” 李三眼神一冷,郑宏也看过去,就见杜逸已经昂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郑宏。 “我要接着跟师父你学。”杜逸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要去京城了。”郑宏说道。 “我知道。那我就跟师父你去京城。”杜逸忙说,“师父师娘你们在这里活了一辈子,突然去京城那个地方,肯定过不惯。要是身边没个熟悉的人陪着,那该多别扭?反正我和我娘也伺候你们伺候惯了,那就干脆带上我们继续伺候你们好了。” 听到这话,郑宏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连忙看向身边的舒春兰,舒春兰就看看杜寡妇,杜寡妇一脸局促。“老话不是说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吗?我男人已经不在了,那我当然听逸小子的,他说去哪就去哪。” 看样子,这对母子俩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了。 舒春兰抿抿唇。“这次去京城,我们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不过这两天的情况你们应该看到了,姓段的对我们没什么好意,京城里又权贵一抓一大把,我们乡下人没见识,稀里糊涂的得罪了谁都不一定。在那里,我们自身都难保,就更没能力去保护你们了。” “这个我们知道。要真遇到这样的事情,那我们也认了!”杜逸毫不犹豫的说道。 杜寡妇也跟着儿子点头。 他们是真下定决心了。 舒春兰就又看看李三,李三顿时眼中浮现出一抹挣扎。 他应该是听了杜逸的话,也动心想跟去京城。可是,舒春兰紧接着的一番话又把他给吓得不轻。他不像杜逸,身边就一个老娘,他身后可上有老下有小,那么多人都等着他学了手艺回去养他们哩! 只不过……要是真跟着郑宏去了京城,那以后郑宏出人头地了,他这个当徒弟的还不跟着沾光?可……他又着实害怕段家的手段。 所以,思来想去他始终拿不下主意,反倒越想越纠结,一颗心都快打结了。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哪能不明白这个徒弟的心思? 她就淡声说道:“既然逸小子决定跟我们走的话,那李三你还是留在这里好了。你师父不在,可那些铁匠铺子还是要继续开下去的,那以后这里就全都靠你了。你也可以带带徒弟,把手艺都教给他们,好歹把你们师门的事业继续发扬光大,这样我们到了京城也能无后顾之忧。而且,等我们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你把这里的事情也给安排好了,到时候也能考虑去京城看我们。”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既能避免了京城那边的危险,又能让自己在这里赚够了名声,简直一举两得! 李三一听,他就赶紧点头。“是,徒弟一切都听师娘的安排。” 舒春兰就点头。“我和你师父今晚上把几家铺子里需要主意的事项整理一下,明天和你说一声。” “是!”李三双眼闪闪发亮的,简直跟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他甚至还热情的送舒春兰夫妻俩回到房里,主动帮他们关上门,才背着手哼着小曲往回走。 杜逸见状,他眉头微皱,慢慢走过来。“师兄,你真打算留这里?” “那还用说?这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又有名望又有钱赚,我傻了才丢下这一切离开!”李三立马点头,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傻,还巴巴的跟着他们往京城跑。你真以为京城是个好地方啊?你就不怕你有命去,没命回?京城那里的荣华富贵可不是谁想捞就能捞到手的!” “我没打算去京城捞荣华富贵。我是真心觉得师父师娘两个人去太孤单了,我要和我娘去陪他们。”杜逸小声说道。 “所以我说你是个傻子!”李三忍不住在他额头上戳了一记,“你这大傻子,命中注定没有大富大贵的命!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有师父给我留下的这些东西,我再自己带几个徒弟,这小日子还不美滋滋的?要是以后师父真在京城站稳脚跟,到时候我再去投奔,也正好能捡现成的,那可不比你现在跟过去吃苦受罪的好?你呀,真是傻到家了!” 说着,他才又背上手,哼着小曲走了。 杜逸看着他走远了,才忍不住撇撇唇。“我才不傻,真正傻的人是你才对!” 第203章 再见坡子村 对于他这样的说辞,李三根本没往心里去。 他这个小师弟,虽然人很勤快,也能吃苦,可打铁的本事不如他也是货真价实的。 “你现在当然离不开师父,只能跟着师父走,毕竟师父手里还有好多东西你要学哩!可我不一样啊,我从师父那里学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就靠着这些东西,我就足够吃喝一辈子了!所以我才不要和你一样傻乎乎的哩!” 李三又故意刺激了他几句,然后才慢悠悠的走了。 这对小徒弟在院子的对话被家里一个小丫鬟听到,她当天晚上就悄悄的告诉了舒春兰。舒春兰听后只是轻轻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了第二天,她和郑宏也说话算话,把几个铺子里的基本情况都仔仔细细的和李三说明白了。甚至,郑宏还给几个掌柜都留了一封信,李三到时候只要拿着这些信去找章掌柜他们,一切就能顺利交接上。 好容易草草把手头的事情都给处理完,三天时间就到了。 然后,段九公子再次来到坡子村。 这一次的他可高调多了。只见他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身上也穿着鲜亮的丝绸衣裳,乍一出现就闪晕了村里不少人的眼睛。 当看到依然衣着普通的舒春兰夫妻俩,他立马眉头一皱,就招呼小厮拿出来几套裁剪精致的丝绸衣裳递给他们:“都要去京城了,你们这么穿着不合适,还是换一身衣服吧!” 说着,他还又捧出来一套蓝宝石的首饰交给舒春兰。“还有这一套首饰,是我娘特地托人从京城送过来的,交代我一定要送给弟妹你。等回到京城,你就戴上这套首饰去见我娘,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舒春兰立马就和郑宏互相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都已经逼得他们答应跟他回京城了,可这个人的态度也一点都没有改变,反而还越来越热情了!这就足以证明——他心里有鬼。 既然如此,夫妻俩也就理所当然的收了他的礼物,一家三口当场回去换了衣服。不过这套首饰舒春兰没有戴上,只是放在箱笼里收起来了。 换好衣服再出来,段九公子才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们俩其实打扮打扮,身上的土气就被冲得差不多了。” 舒春兰和郑宏都没理会他。郑宏抱着晓丫头上了马车,舒春兰也爬上去,然后郑宏正打算跟上,段九公子又叫住了他。“堂弟,你一个大男人,坐马车多没意思?我今天特地叫人多准备了一匹马,咱们一起骑马回去,那多威风!” “我不会骑马。”郑宏回答。 “怎么会?我明明记得小时候……”段九公子脱口而出,只是话说一半,他就反应过来,赶紧就改口,“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离开段家后就没学骑马了。不过,现在既然你回来了,那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一定会学会的!” “这个以后再说。”郑宏摇摇头,就已经跳上马车。 段九公子见状,他又不禁眼神微暗,才翻身上马。“走吧!” 车夫连忙一挥鞭子,他们一家人就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被马车载着徐徐离开了村子。 从窗口朝外看去,舒春兰眼看着他们的家渐渐的离他们远去、就连当初栖身的大山也被远远甩在身后,还有路边上多年来早看惯了的景色也在迅速往后退去,渐行渐远,一直到看不到了。她心口猛地像是被一只大掌狠狠揪住了一般,她突然难受得几乎呼吸不过来。 这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掌轻抚上她的肩头。 “你怎么了?”郑宏关切的声音传来。 舒春兰回头看过去。“我本来以为,我对这个地方没多少感情。当初之所以那么尽心尽力的督促文成读书考学,我就是盼着他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把我也给一起带走。可现在,好容易我离开这个地方的梦想实现了,我却为什么一点都没觉得激动,反倒难受得厉害,甚至想跳车下去,不走了?” 男人幽幽的叹息声响起。 “我和你正好相反。”他沉声说着。 舒春兰回头去看,就听郑宏说道:“我虽然十二岁才来到这里,但十二岁之前的日子太过晦暗,我一直都不敢去想。倒是来了这里后,我的生活平静了许多。先是有叔叔照顾我,叔叔走后我又遇到了你,然后还有了晓丫头,我真觉得这里很好,不舍得离开。可现在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我却并不怎么留恋。或许这也和这里并非我生长的地方有关系,我对它的感情毕竟有限。” “而你……好歹这里也是你生长了多年的地方,你心里肯定对它是有感情的。”郑宏又说道,“更何况,这几年咱们在这里挥洒了那么多汗水,你的感情必定更深了。” 舒春兰轻叹口气。“是啊!当初在文家的时候,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可自从遇到了你,咱们一起勤勤恳恳的过日子,我都好久没有生出这样的想法了。结果谁知道……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我都已经放弃这个想法的时候,老天爷却偏偏把我又给推到这条路上来了!老天爷可真够顽皮的!” “这样挺好。咱们去京城走一圈,也让晓丫头见识见识这世上的繁华,这样她也不枉此生了。”郑宏轻声说道。 “嗯,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抚我自己了。”舒春兰点点头。 再低下头,她就看到晓丫头正扒在车窗边上,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外头,小脸上满是兴奋。 这孩子还小,根本不懂离愁是什么。她只知道她马上要去一个新地方玩耍了,她开心得很! 哎,只但愿到了京城,那些人有什么都冲着他们夫妻俩来,别欺负晓丫头这个小孩子才好。 舒春兰轻轻揉揉女儿头顶上柔软的发丝,就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坚定的闭上双眼。 坡子村,再见!天门镇,再见!东山县,再见! 第204章 下马威 马车慢悠悠的走了两个多月,才终于抵达了京城。 在穿过城门之后,舒春兰他们就直接被拉到城东的一所十分宽大的宅子里。 刚进门,舒春兰就察觉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还有熟悉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比之前在坡子村时还要密集得多。 听到熟悉的声音,郑宏紧绷的脸上也出现一抹放松。 段九公子——也就是段天元连忙对他笑道:“你们就先住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舒春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段天元笑脸一收:“弟妹,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们不喜欢这个地方?可我看十六弟明明喜欢得很啊!“ “喜欢是一回事,但在这里常住,那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舒春兰冷声说着,她双眼已经盯上了段天元的眼睛,“这里根本就不是你们段家的主宅。” 段天元眼神一闪。“你说得没错,这里的确不是主宅。可你们才刚回来,家里许多长辈都还没准备好,你们也不是对这里不熟悉吗?所以我思量着先让你们在这里过度一下,好歹习惯了京城里的生活,然后再回主宅不迟。” “你说谎。”舒春兰毫不客气的戳穿他的假面具,“你根本就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先把我们扔在这个地方磨磨锐气。我们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是被你给关在这里,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还不是你想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敢不干,你就能折磨得我们生不如死!” 说完,她又微微一笑。“九伯,您说我们说得对不对?” 段天元的眼神就是一冷。“弟妹你还真聪明,就连我的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给猜到了。” “没办法。我家男人太老实忠厚,一向都把别人往好处想,那这个家里就只有我来做恶人了。”舒春兰不以为意的笑道,“我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反正既然不是段家主宅,那我们就不会住。一开始就是你们哭着喊着要把我们给请回来的,你还在安东省把话说得那么满,一副段家以我男人为荣的样子。既然这样,那你们不应该赶紧接我们回去,立马让我们认祖归宗吗?再不然,难道说……” 她说着,声音渐渐阴沉下来。“你们是打算把我男人的功劳给独占了?” “没有没有!”听到这话,段天元连忙摆手,“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你不用再说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去段家主宅;第二,你放手让我们回去坡子村。没有第三条路。”舒春兰冷冷打断他。 段天元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他忙看向郑宏:“十六弟,你自己的想法呢?今天真不是我不想带你们回去,真的是咱们回来得太早了,家里还没把你们的住处给收拾出来呢!所以我就想着让你们先在这里对付两天,等你们的住处收拾好了,我再来接你们过去不迟。” “我听我媳妇的。”耐心的听他把话说完,郑宏才沉声回答。 段天元差点被自己一口气给活活噎死。 舒春兰则是得意的看过去。“而且我很想知道,从你知道我们的存在,到我们回到京城,一共都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足够你们给我们把住处给收拾出来?你这话编也编得像样点行吗?我们又不傻!” 这个女人真是牙尖嘴利,每一句话也都冷冰冰的往人心口上戳下去,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段天元在京城里也是有脸面的人。结果现在被舒春兰接连刺了好几下,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他的心情变得很不好。 但是,他心里也牢牢记着父亲的交代——你必须好生稳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咱们段家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可就全看他了! 而和郑宏相处这么久,他始终没有发现郑宏的任何弱点——除了他爱妻爱女如命以外。 所以现在,舒春兰站出来发难,郑宏悄无声息的站在舒春兰身后,段天元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虽然满心的不乐意,可他也还得点头。“好吧,既然你们想回去主宅,那就去好了。只不过,突然回去,你们别被吓着就是了!” “放心吧!你的突然出现已经是我们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大的惊吓,接下来的那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舒春兰毫不在意的摆手。 段天元又忍不住嘴角抽抽,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女人真是泼辣嚣张,他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她!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但在面对舒春兰的时候,他脸上却又已经漾开了一抹愉悦的笑。 “既然这样,那咱们走吧!我这就带你们回去主宅!”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对小厮使个眼色,小厮赶紧悄悄的从后门跑了。 舒春兰看到了,可她也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一手拉着郑宏,一手牵着晓丫头,一家三口一道又出去坐上马车,离开了这满院子的叮叮当当声。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马车才刚走出眼前这条街,就听到前头一阵哐哐哐的敲锣声,前头的百姓们连同车马全都往一旁退去。载着舒春兰一行人的车马自然也随大流的退到一边,把中间一条宽阔的主干道给让了出来。 来到京城,舒春兰才发现这里的繁荣真不是区区一个安东省能比得了的,就连安东省的省府比起这里来也差远了! 只见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从他们这里往前头看去,几乎一眼看不到头。 光是这条街上,现在就有少说三四百号人! 晓丫头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阵仗。她连忙扒着窗子往外看,很快就听到外头一声声的吆喝声传来,然后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个年纪年纪十六七岁的少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别看这个少年年纪小,可他眉眼生得很不错,浓眉大眼的,虽然说不上十分俊俏,可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心里舒坦得很。而且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上穿着一袭湖蓝色的丝绸长袍,一头乌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这些更衬得他斯文俊雅,从头到脚都书卷气十足。 而且,这个看似高高在上的少年,他身上并没有一点骄矜的气息,反倒一路走过来,他都面带微笑,一一和两旁的人打招呼。 两旁的百姓们看着他的眼神里也满是欢喜,一直到他走远了还舍不得移开目光。 舒春兰看着这个人,她瞬时也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浮上心头,反正不是什么好感觉就是了。 “哇,他真好看!”晓丫头却不知道娘亲心里的想法。她乌溜溜的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那个马背上的人,一直到看不到了,她才慢慢收回目光,就又拉上舒春兰的手,“娘,他是谁呀?” 舒春兰才回神。 “这个你问我,我问谁去?京城里的人除了现在外头给咱们领路的那一位,其他我谁都不认识。” 不过她话音刚落,外头的车夫就大声说道:“你们刚来京城有所不知,这一位就是今科探花,我天朝立国以来年纪最轻的一位探花郎!据说,本来以他的文采,拿下状元都是绰绰有余,至少会试的时候他拿的就是第一。只不过殿试上头,皇上看他年纪太小,怕给他状元的头衔会让他太过骄傲,所以就只点了他做探花,借以压制他的傲气,也好让他学会低头和谦卑。” “只不过啊,皇上虽然夺了他状元的名头,可扭头就把他给招进去宫里说了好几回话。甚至就在前两天,皇上才又下了圣旨,要将公主许配给他呢!再过上不久,他就是堂堂驸马爷了!”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他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待遇。舒春兰点点头,可她心里依然觉得很不舒服是怎么一回事? 郑宏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连忙握住她的手。“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一会缓缓就能好了。”舒春兰摇头。 男人却眉头一皱。“这一路过来,你都没有这样,为什么现在却有了?是刚才被气的?” 舒春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竟然以为她刚才身体不适是被段天元气得?那可真是冤枉他了。段天元虽然阴险狡诈,但她早和他过招好几次了,也从来没有对这个人抱有过哪怕一点正面的希望,所以这个人根本就气不到她。 只是,不管她怎么摇头否认,郑宏却已经认定了这件事。 舒春兰见状,她又不禁低叹口气。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其实是因为看到这位新科探花郎觉得心里不舒坦,所以才会这样的吧? 可她和探花郎远无怨近无仇的,产生这样的感觉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更别提,人家马上都要当驸马了,她要是把那些话说出去,给有心人听到捅了出去,牵连到郑宏可怎么办? 所以,当下最好的办法也就只能是——段九公子,你就行行好把这个锅给背了吧! 第205章 未来驸马爷 当未来驸马爷的车马过去之后,段天元就察觉到有两道冷芒一直在他后背上来回游移,看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发凉。 可是他回头看了无数次,都没有发现有谁对他心怀不轨。 那是怎么一回事? 他暗自思量着,不禁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近和他结仇的那些人的名字,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事好好查一查! 他们又在京城里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终于又到了一座比刚才还要壮大、但看上去更加古朴的宅子门口。 “九公子!” 门房一看到走在最前头的段天元,赶紧上前来行礼。 段天元就跳下马。“你赶紧去向爹娘禀报,就说十六弟一家我都已经给找回来了,让大家赶紧都来和他们见个面吧!” “是!”门房赶紧答应着,一个激灵的已经转身跑进去报信了。 然后马车进了大宅,又安安静静的朝前开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才终于停下了。 段天元主动上前来掀开车帘。“十六弟,十六弟妹,地方到了,你们快下来吧!” 舒春兰和郑宏连忙走下来,段天元又赶紧笑道:“这里是货真价实的段家主宅,十六弟你以前也在这里住过好多年的,你对这里应该还有很深的印象吧?” “是有点。”郑宏开口,声音低沉冰冷。 段天元又被冻得一个激灵。 为什么他觉得,也就从上一个宅子转移到眼前这个宅子的间隙,郑宏对他的态度就变得更加冷硬了? 他皱皱眉,正打算再和他套套近乎,却不想郑宏已经主动迈开腿。“走吧!” 竟然连话都懒得再和他多说一句了! 当着府上丫鬟小厮们的面被他如此对待,段天元的脸色就是一沉。 “公子……”小厮在一旁看着,赶紧低低的叫了他一声。 段天元才深吸口气。“我知道。”就连忙又赶过去追上郑宏。 他带着郑宏到了段家后院,绕过一个长长的抄手游廊之后,就站在了一座小院跟前。 “十六弟,十六弟没,你们里面请。”段天元对他们做一个请的手势。 郑宏毫不犹豫的拉着舒春兰就往里走。 这个院子从外头看没什么特别的,可等走进去了,舒春兰就立马发现这里的气氛简直低沉得可怕!就连院子里扫撒的丫鬟小厮一个个也都低眉顺目的,不管是走路的脚步声、还是干活的声音都细微得几乎都听不到,那就更别提说话了——就算看到顾采薇他们出现,这些人也只是抬起头来往他们这边看上一眼,就赶紧低下头继续干活。一个个就跟受惊的小鸟似的,生怕再听到弓弦的声音响起。 穿过这个小院子,他们走进主屋,舒春兰立马就察觉到无数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猪肉似的被吊了起来,任凭四周围的人随便打量,就差品头论足了。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而坐在最里头的那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此时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 “是十六小子吗?十六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过来,让大伯好好看看你!” 段天元也一把拉上郑宏:“十六弟,我爹在叫你呢!” “我知道,我自己可以走。”郑宏径自把胳膊从他手心里抽出来,就慢步走上前去。 段天元见状,他又笑脸微僵。 但这个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将注意力放到了归来的郑宏身上,根本都没几个人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愤恨。 可是,舒春兰看到了,她也悄悄的记在了心底。 只见郑宏走上前去,段氏一族现在的族长、也是段家的家主,段天元的亲生父亲、郑宏的大伯段成风已经按捺不住的主动站起来,然后加快脚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郑宏的手。 “十六小子,你……”他再张张嘴,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他伤心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旁边的人见状,就一窝蜂的涌过来,跑得快的人抢先占据有利位置,开始给他抚胸拍背。来得晚的人一边在心里懊恼,一边也抓紧时间柔声安抚他。 看着一个个都表现得这么积极,有的人甚至说着说着,自己都哭了! 舒春兰看到这一幕,她简直叹为观止。 难怪段家会堕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看看这一家子的人,他们一个个的心思都没用在办正事上,却一天到晚的都在想着尔虞我诈、讨好家主。这整个家风都已经自上而下的扭曲了,那又能教导出什么样的好孩子出来? 这个时候,郑宏都已经被这群人给挤出包围圈外。他也就站在一旁,近距离的看着这些人是怎么拍段成风的马屁,紧紧板起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而段成风,他在被一群儿孙们好好的安抚过一通之后,才终于收起了眼泪。 他连忙往四周围看看,像是这才发现郑宏不见了,就赶紧大喊:“对了,十六小子呢?十六小子你快过来!” 然后,他身边的人就又手忙脚乱的把郑宏给送到他跟前。 段成风再拉上郑宏的手,他的眼圈还红通通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十六小子,大伯可算是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郑宏淡声回答。 段成风顿了顿,他赶紧低头擦一把眼泪,就死活把郑宏给拉到身边坐下。“不管怎么样,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些年你在外头受苦了,这些都是大伯父不对,大伯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爹娘。不过你放心,以后大伯父一定会把欠你的都给你补回来。你以后再也不会吃苦受罪了!” 对于他这么敷衍的保证,郑宏心里毫无波澜。 不过段成风这么自顾自的表演了一番,却又惹得下头那群男女们开始伤心的抹眼泪了。 段成风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他又开始给郑宏介绍下头的那些人:“那个是你三伯,那个是你四伯,还有你七叔九叔。你小时候他们都抱过你呢,你肯定还记得他们吧?” “不记得了。”郑宏立马摇头,“离开得太久,京城里的一切我都已经忘了,就连这个府邸也是。” 段成风连同段家这些人的脸色就都是一变。 但是马上,段成风就又扬起笑脸。“忘了也没事,没事。现在你不是回来了吗?这里也有我们在呢,叔叔伯伯们会帮你想起以前的事情的。就算想不起来,咱们珍惜当下也是好的。” 郑宏只是转头看了看被他们遗忘在下头的舒春兰母女俩。 段成风跟着他看过去,然后他才像是注意到舒春兰母女俩的存在。 “呀,我记得九小子给我写信的时候是说过你成亲了,你还和你媳妇生了个小闺女?那你一开始怎么不把她们给带过来给我看看?可怜这两个孩子,她们这辈子都没出过村子吧?现在突然被你带来京城,怕是都吓懵了吧?你也不知道护着她们点!你可真是……哎!” 段成风一个劲的说着,反倒把忽略舒春兰母女俩的责任给反推到了郑宏头上,他则是继续扮演一个慈爱的长辈的角色,还主动对舒春兰母女俩招手。“你们快过来!” 舒春兰这才牵着晓丫头走上前。 段成风低头看看她们俩,他就点点头。“嗯,是两个好孩子。十六小子你媳妇也好,你闺女也好,这两个孩子都很好!” 然后他就叫丫鬟捧了一个盒子过来。他打开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递给舒春兰,再拿了一个翡翠雕成的平安符递给晓丫头。 “来,您拿着,这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 舒春兰先接了。“多谢大伯。” 晓丫头也跟着接过来。“谢谢大爷爷。”她脆生生的说道。 段成风笑呵呵的直点头。“不谢不谢,这本来早就该给你们的。一直拖到现在,还是我的错呢!” 对他这种敷衍的话舒春兰向来不会当真。不过当着老人家的面,她还是把镯子给戴上了,也给晓丫头把平安符挂在脖子上。 刚弄好,舒春兰就听到噗嗤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 她立马回头去看,就见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的女人正低头掩着嘴笑着。 察觉到舒春兰的目光,她赶紧收起笑脸坐直起身体,但那紧抿的唇角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段成风见状,他就一脸关切的问道:“十六小子媳妇,怎么了?” “那个人她在笑话我。”舒春兰也不客气,直接就往那边一指。 刚还在偷笑的女人立马笑不出来了。 她赶紧站起来:“十六嫂,你想错了!我不是在笑话你,相反我羡慕你羡慕得不行呢!你是不知道,我爹给你的这一支镯子有多贵重,这可是番国进贡的东西,咱们天朝就只有两支,其中一支被赏给了我爹,我爹一直跟宝贝似的藏着,连我娘都不能多看上一眼。结果现在,他却把这东西给了你,这就说明他是真喜欢你啊!” 要不是上辈子加这辈子见识过太多口不对心的人,舒春兰差点就信了她的鬼话了。 “是这样吗?那我可不能抢了别人喜欢的东西。不然咱们互换个镯子吧!我戴你的,你把我这个拿回去,转头孝敬你娘,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呢!”舒春兰笑眯眯的说着,就走过去要和她换镯子。 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听到这话,她顿时脸色刷的一白。 第206章 一定要换媳妇 舒春兰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她坚持走上前来和这个女人换镯子。 段成风见状,他连忙轻咳两声:“十六小子媳妇,她小孩子不懂事,就知道乱说话,你别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我夫人的首饰多着呢,她不缺这一只镯子,你就放心的戴着吧!” “那怎么行?既然她都已经把话说出口了,我要是继续戴着,那不成了抢别人东西了?就算现在大伯父您给把事情压下去了,但在别人眼里,我还是个抢东西的坏人。这个罪责我可不担。我才刚来这里,不想这么快就和大家搞坏了关系。”舒春兰坚持说着,她已经把手腕上的镯子退下来,不由分说戴到了这个女人胳膊上。 那个女人即便拼命的推拒,可她常年养尊处优的身体哪敌得过舒春兰多年辛苦劳作的? 到头来,她不仅被舒春兰给强行套上了那只翡翠镯子,还愣是被舒春兰从手腕上捋走一只她最喜欢、也最贵重的羊脂白玉镯子! 那一瞬间,她的脸白得更厉害了。 舒春兰戴上羊脂白玉的镯子,她就回头对郑宏晃晃胳膊:“你看我戴这个怎么样?” “好看。”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 舒春兰顿时开心的笑了。 段家一行人见状,他们却都不禁在心里鄙夷的笑了声。 还真是乡下来的,眼皮子这么浅,还一点规矩都不懂。却偏偏她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这扭捏作态的德行,简直笑死人了! 不过,有段成风在上头看着,他们还是强忍住笑意,只是看着舒春兰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冷意。 舒春兰却对这一切不以为意,郑宏更是眉眼温柔的看着她,真仿佛她做的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段成风连忙轻咳了两声:“十六小子,难得你们回来了。既然现在亲戚都已经见过了,那咱们赶紧去祠堂拜见祖宗吧!列祖列宗们要是知道你们一家都回来了,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郑宏没动。 “我们一家,这里头包括我爹娘吗?”他只问道。 段成风一顿。“这个……你娘葬在哪里我知道,可你爹在哪,我到现在都没找到呢!怎么,你知道你爹的位置?” “我不知道。”郑宏摇头。 段成风瞬时眼神一暗。“居然你也不知道?这么说的话,六弟当初真是恨死我了,所以他根本都不想再被我找到,所以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就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管了……” 说着,他又开锁老泪纵横。 郑宏却脸色平淡如常。“如果找不到,那就当他死了吧!”他沉声说。 段成风哭声一顿。“你这孩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那好歹是你亲爹啊!” “就因为是我亲爹,所以我才会这么想。既然我都找不到他,那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再找到他,他注定活不了了。那么,你们就把他和我娘的牌位赶紧刻好放进祠堂里去吧!这样,我们一家才真正团圆了。”郑宏依然不徐不疾的说道。 段成风就目光一闪,但他还是拼命的点头。“那是当然,你爹你娘要是都过世了,他们的牌位肯定是要被放进祠堂的。他们都是咱们段家人呢!只不过,那现在你还去不去祠堂拜见祖宗了?” “我爹娘的牌位一日不被摆到祠堂里,那就表示我们一家还没有被你们接纳,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拜见祖宗?以什么身份拜见?”郑宏又问。 段成风被问得哑口无言。 “好吧,这是是我们疏忽了。我们原本想着……哎,我一直抱着希望,还盼着你爹能活着回来呢!结果谁知道……哎哎!” 他装模作样的连叹了好几口气,才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 郑宏对此并没有多追究,反正追究了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也不过是又被这群人给随便糊弄一通罢了。 这个时候,晓丫头突然拉了拉郑宏的衣袖。“爹,我好饿。” “我女儿饿了。”郑宏立马又抬头看着段天元。 “好好好。”段成风连忙又点头,“是我疏忽了。你们远到才来,肯定又累又饿,可我却老糊涂了,什么都不问就拉着你们说话。亏得晓丫头提醒,不然我真要害得你们继续在这里受罪,那我这个长辈就做得太不厚道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招招手,连忙叫来人。“去问问厨房饭菜准备好了没有?” 小厮连忙答应着跑出去了,他又笑呵呵的对郑宏说道:“你们一路辛苦了,那中饭我就不留你们在这里吃。你们回去沐浴更衣,简单吃个便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晚上咱们一家人再好好聚聚说说话。” 郑宏颔首答应,段九公子段天元就又自告奋勇的过来,引着他们去了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座小院门口。 “这个地方,十六弟你应该还有印象吧?”推开院门,段天元笑呵呵的问。 郑宏点头。“当然有。这里是我爹曾经的住处。” “没错,就是这里!”段九连忙点头,“当初六叔走后,我爹就让人把这个院子给锁起来了,这么多年一直没人住。后来还是知道你们回来,才赶紧让人来收拾了一下。你看,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是不是都和当初一模一样?” 郑宏只抿嘴不语。 段九就忙又招呼正在院子里扫撒的人:“你们都过来!” 三个丫鬟和三个小厮赶紧都过来了。 “以后,他们就在你们的主子了,你们记得以后要好生伺候十六公子一家三口,就跟以前伺候我和我爹一个样,记住了没有?”段九一本正经的教训。 几个丫鬟小厮连忙点头。“是,记住了。” 段九再一一给他们介绍这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挨个上前来向舒春兰他们行礼。末了,他才又一脸歉疚的看向晓丫头:“你们院子里其他东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可唯独晓丫头的丫鬟……毕竟晓丫头还小,她的丫鬟必须精挑细选,还必须能和她玩到一起去才行。所以我娘给挑出来几个年纪小的,回头我带她们来和晓丫头见见,看晓丫头喜欢哪几个,就给她留下哪几个。” 热情的介绍完了,他才依依不舍的和他们道别,自己也回去自己的住处休整了。 而就在舒春兰他们一行人离开段成风的院子后,那边房间里就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 段成风长叹口气,然后问道:“好了,现在人回来了,你们也都看到了,你们心里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十六小子和他爹一样,轴得很!”段成风的三弟段成龙赶紧就说道,“不过这样的人好对付,反正他不是最喜欢打铁吗?那咱们就把家里珍藏的精铁拿几块出来给他玩,他肯定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最关键的,是他那个媳妇。”四弟段成学这时候幽幽的开口,“以前咱们就打听过了,知道他那个媳妇厉害得很,而且把他跟只蚂蚁似的捏在手心里,随便指挥他往哪走,他就老老实实的往前走。以前我还以为是九小子故意把事情给夸大了,可现在亲眼看到,我才发现他说得一点都不错!” “而且,这个媳妇还刁钻得很!”七段成阳也连忙插话,“一开始九小子打算把他们带去别院,本来十六小子很乐意,可她就想享受荣华富贵,死活闹着要过来。不然,咱们现在也不至于匆匆忙忙的凑过来,大哥你还这么低声下气的讨好他们!你都多少年没这么低过头了?而且对象还是一个晚辈。他们也好意思真逼你低头!” “这个就算了,本来也是我欠六弟的。”段成风摆摆手,“不过你们说得没错,十六小子其实还是老实的,咱们努力一把肯定能把他给争取过来。不过,这个的前提条件是他那个媳妇得赶紧除掉!那么一个乡下泼妇,我听说她还是二嫁的?” “不止呢!她之所以跟了十六哥,是因为她在之前的婆家和公公乱搞被人活捉,然后当着全村人的面被浸猪笼。可就算这样,她也生生从猪笼里爬了出来,然后就抱住了十六哥的腿,死活不放开。十六哥当时也穷,正好有个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也就把她给收了。”段家下一辈的一个少年立马就把他打听到的八卦消息说了出来,“而且我听说,就算嫁给十六哥后,她也一直和之前那个丈夫眉来眼去的。多少次十六哥出门办事,她就悄悄和那个男人来往!” 一席话,说的段家里头的这些男人都脸色大变。 “这个淫妇,她简直可恶!咱们段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绝对不能收容这样一个女人!”段三老爷段成龙赶紧低骂。 “没错!要是他们还在乡下,那十六小子娶谁都没问题。可现在,他们都已经回来段家了,那十六小子的媳妇就必须是和咱们段家门当户对的姑娘才行!”段四老爷也冷着脸点头。 说着,他突然目光一闪。“对了,我记得之前田家那个丫头,她不是从小就和十六小子好吗?她还没过门未婚夫就过世了,一直到现在还都守在家里没有许配人家。” “四弟你说的这个我知道!”段成风一听,他就连忙点头,“田家丫头和十六小子的确从身份相貌上来说都十分般配。他们还是青梅竹马……这段姻缘可比他和那个乡下女人靠谱多了!” “我这就差人去请田家丫头过来做客!” 第207章 进祠堂 对于这群人私底下的安排,舒春兰和郑宏当然无从得知。 段九走后,丫鬟就过来禀报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一家三口连忙洗个了暖呼呼的热水澡,然后饭菜也送过来了。 一家人吃完,再把杜逸母子俩给安排在西厢那边安顿下来,晓丫头就已经撑不住的靠在她爹怀里睡了。 舒春兰也打着哈欠往床边走去去。 不过她抬起头,就见郑宏正沉着一张脸坐在床沿,可是手上却还拿着一把扇子在一下一下的给晓丫头扇着风。 舒春兰无奈笑笑,她也过去躺下,却直接把头搁在他的膝盖上。 郑宏低头看看她,就把扇子扇得幅度更大了些,好让凉风也能照顾到她一点。 舒春兰就抬眼看他。“终于回到这个让你魂牵梦绕的地方了,你怎么看起来反倒不高兴?” “一直到现在,他们还不停的在向我们耍小心思。”郑宏沉声说道。 “这不是早就料到了吗?”这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无时无刻都在考虑怎么让我们屈服,然后随便他们摆布。之前段九就是这样,那换做他爹肯定只会在他的基础上变本加厉。咱们习惯了、不被他们给带到沟里去就行了。”舒春兰柔声安慰他,“你也累了好些天了,赶紧躺下歇会吧!谁知道晚上他们又会折腾出些什么幺蛾子?” 郑宏这才点头,在她身边躺下了。 只是就算躺下了,他也闭不上眼,而是继续说道:“这个地方的确是当初我爹的住处,我也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可以说,在遇到你之前,我前半辈子最美好的记忆都留存在这里。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在后来的岁月里都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所以我对这里的一切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然后哩?”舒春兰忙问,“这里真的和段九说得似的,一切的一切都和当初你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说谎。”郑宏毫不犹豫的摇头,“院子里的花草、还有房间里的摆设,全都不一样了。” 噗! 舒春兰忍俊不禁。“那你刚才怎么没拆穿他?” “这里留存的都是关于我爹娘的记忆,如果他们在天有灵的话,肯定也会经常回来看看。我不想因为这个人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郑宏就说道。 舒春兰突然心口一紧。她轻叹一声,连忙伸出手去抱住他。“好了,事情都过去了。那一群满嘴信口开河的人咱们别和他们多计较。眼下,咱们还是赶紧睡觉,梦里和公公婆婆见个面才好。” 听她这么自然的提起‘公公婆婆’这两个称呼,郑宏的眼神就是一软。 “好。”他连忙点头,这才闭上了眼。 本以为换了新地方会很难入睡。但是长达一两个月的长途奔波之后,舒春兰一家子都累得不行。所以才刚闭上眼,不多时他们就都沉沉睡了过去。 再等一觉睡醒,都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赶紧起来洗把脸活动活动手脚,段九就又过来叫他们,原来府上的晚宴开始了。 不过,这个晚宴竟然出乎意料的和谐。段成风没有再找事,段家其他人也都乐呵呵的,他们在酒席上只管追问着他们关于之前在安东省的那些经历。在听到惊险处的时候,这些人还都跟着大呼小叫,仿佛自己都已经置身其中。 到最后,听说了他们和邹家之间的斗智斗勇,连段成风都气得捏碎了酒杯。“姓邹的真不要脸!要不是靠着咱们家,他们也能在安东省站稳脚跟、还发展出今天的规模来?而且我们段家的家训说得再明确不过了——宽以待人,严于律己。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一生足够花用就行,不该奢求太多。结果他们倒好,一个个都钻进钱眼里去了!早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一开始我就该直接剔除掉他们段氏弟子的身份!” 他越说越气,到最后身体都开始发抖。 段三老爷连忙小声劝他。“大哥你也别太生气了。好歹姓邹的作恶多端,现在已经被安东省的知府抓了,也判了死刑。只等卷宗送到刑部,刑部审阅过后再送回去,这事就定了。邹家那几个主谋必死无疑!还有那些从犯,他们也逃不掉流放的命!这样一来,好歹咱们也给十六小子他们报仇了。” 舒春兰也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感情邹老爷一家子的案子这么快就已经有结果了?这其中肯定少不了段家在其中推波助澜。 段二老爷说完话,段成风的脸色才稍稍变得好看了点。 “话虽然这么说,可十六小子他们还是吃了大苦头了!都是我不对,我要是早点找到他们就好了!”他眼圈一红,赶紧端起酒杯来向郑宏赔罪。 虽说这个人依然装模作样的情况无比严重,但好歹没有再乱生事,带给他们的邹家的下场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所以舒春兰和郑宏也没有发作。这一顿晚饭吃得相安无事。 只不过,等吃完饭再回到房里,舒春兰就忍不住对郑宏说道:“我总觉得,这群人表现得太过和善,简直和善到虚伪了!这么平静的表面下一定暗藏汹涌,咱们千万得小心。” “嗯。”郑宏点头,“他们答应我明天一定把我爹娘的牌位移到段家祠堂里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说到做到。如果他们真做到了,那凡事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舒春兰也点头。“要真这样的话,那好歹说明他们还有一点诚意。而且公公婆婆在外头漂泊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是该有个家好生歇歇脚了。” 郑宏低叹一声,就又搂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吸了口气。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们一家三口简单用完早饭,段成风身边的小厮就亲自过来传话:“十六公子,老爷让我来和你们说一声,六老爷和六夫人的牌位已经做好了!马上咱们就把牌位请进祠堂里去,你们也赶紧过去吧!” 郑宏一听,他立刻坐不住了,连忙拉上舒春兰就朝祠堂那边大步走去。 虽说已经离开段家多年,但祠堂的方向他还是记得的。所以都不用小厮带路,他们也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祠堂门口。 段家的祠堂可比谷子村里舒家那个大祠堂还要气派多了!看眼前这一座大屋子,还有门口的雕栏画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在他们过来的时候,段成风一行人就已经等在这里了。好容易他们过来,段成风立马又眼圈一红,就叫人将两块盖着黑布的牌位给抱了过来。 “十六小子,你爹娘我给你请回来了!现在,咱们就把他们送进祠堂里去吧!” 看着这两块牌位,郑宏周身的气息都收敛了不少。他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双手将牌位给接过来:“爹,娘,孩儿不孝,今天才送你们认祖归宗。现在,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说着,他又回头将一只牌位分给舒春兰。 舒春兰下意识的接过来。谁料段成风见状,他赶紧大叫:“十六小子,这可不行!咱们家的祠堂向来是只能进男人,女人只可以在外头守着!” “可是我记得族规里也说了,段家儿郎新娶了媳妇回来,可以破例带媳妇进去一次,这是方便祖宗认识新媳妇。”郑宏沉声回应。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可是你们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段成风差点想说‘我们都没打算认这个媳妇!’,不过滑到了嘴边,他紧急改口。 但他的意思,郑宏又哪会不了解? 他立马坚定信念:“我们是成亲好几年了。可那是因为我们一直住在外头,没有机会带她来见见祖宗们。现在我们回来了,她就该去见一见祖宗,不然祖宗怎么知道我媳妇长什么样?” 祖宗当然需要知道你媳妇长什么样。可我们给你看好的媳妇可不是这一个!段成风心里大叫。 但马上,他就察觉到郑宏幽深的眸子盯上了他的双眼:“我这辈子只认这么一个媳妇。如果大伯您不答应让她和我一起进祠堂,那我也不会进去。” 这小子在威胁他们! 亏得他们昨天还好吃好喝的伺候他,昨晚上小心翼翼的照顾他的情绪,更是连夜叫人做好了段六夫妻的牌位,可他也没有分毫感激之情,反倒就为了一个女人,在祠堂门口和他们撕破脸了! 这小子简直比他爹还不如! 段天元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连忙深吸了好几口气,好容易才让情绪稳定下来。 但转念又一想,他立马就点头了。“好!既然你非要现在带她进去,那你们就进去吧!这个媳妇陪你吃了那么多苦头,还给你生了个闺女,祖宗们是应该见见他。” 郑宏的眼神这才和缓一点。 “我们走吧!”他看向舒春兰。 舒春兰连忙点头,夫妻俩就肩并着肩,一起跨过祠堂的大门。 “大哥!”段三老爷见状,他却急了,“你怎么还答应了?这个女人她有什么资格进祠堂祭拜先祖?” “那小子都已经把话说成这样了,我要是不点头,他就会站在那里和我耗你信不信?”段天元轻哼,“再说了,那个女人的确陪着他吃了不少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就让她在祖宗跟前留个脸好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他就问段九:“田家的丫头过来没有?” “来了来了!”段九连忙点头,“人刚进门,正往这边过来呢!” 第208章 够不够泼妇 好容易进到了祠堂里,舒春兰和郑宏一道郑重的将郑宏父母的牌位和段家许多逝去的人的牌位放到一起,两个人再挨个给先祖以及他爹娘上香。 然后,段成风也打开段家族谱,郑重其事的将郑宏的名字又给写了上去。从今往后,他的大名就叫段天宏了。 起起拜拜,挨个给眼前四五十个牌位轮番上香,忙到最好,舒春兰累得手都酸了。 郑宏此时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柔荑牢牢包裹在手心里。 他拉着她在蒲团上跪下,然后慢声开口:“爹,娘,你们看到了。我和我媳妇可算是把你们给送回来了。以后,你们就安安稳稳的在这里住下吧!爷爷也在这里,你们可以一起好好说说话了。还有诸位先祖,也请你们好好保佑我们夫妻俩,让我们白头到老,一起再将段家发扬光大吧!” 听到这些话,舒春兰忍不住转头看了看他,心里感叹一句——果然,他还是没死心。他私心里还是想重振段家家风,将段家重新带入正轨。 这么说的话,他也不是一个就知道闷头打铁的人嘛! 舒春兰突然心里一暖,她决定了——只要他是想做的事情,她一定会陪着他,坚持做到底! 等郑宏挨个和他爹娘还有先祖们说过话,这个祭祖就算是完成了。 但在走出祠堂的时候,郑宏依然一把牢牢握着她的手,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开。 他这是在向段家的那些人示威,也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媳妇!我会护着她!你们谁敢动她一根汗毛,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段家人见状,他们全都眉头紧皱,但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走出祠堂,郑宏就对段九提议:“你带我去打铁房看看吧!” 好些日子没有走进打铁房了,他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得不行,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活动活动筋骨。 段九却一脸神秘的摇头。“不着急不着急,咱们先把手头的事情都给安排好了再说。” 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郑宏想问。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到一个温柔轻盈的声音从旁传来—— “十六哥?” 郑宏立马身体一僵,然后他慢慢转过头。“七妹?” 听到这么亲密的两声呼唤,舒春兰心里陡得一凉,瞬时就像是被人给兜头泼了一大盆凉水一般,她从头到脚都凉了个彻底。 她用力从郑宏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想到她真个抽出来了! 舒春兰顿时心更沉得厉害。 郑宏却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她。他双眼看着眼前这一名年轻的女子,久久收不回目光。那女子也痴痴的看着他,眼底柔情百转,很快还蓄上了两抹水光,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得紧。 这个女子年岁也不算小了,应该二十出头吧!算起来应该还比她要大上一两岁,舒春兰一边打量着这个人,她一边在心里想着。 只不过,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就能知道她必定是个大家闺秀。那么,她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又保养得宜,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因此看起来依然纯真稚嫩仿若少女。 反观自己…… 舒春兰想到早上梳妆的时候她看到的镜子里的自己:从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就成了谷子村里的小农女。后来到了文家,她又要干家务,又要督促文成读书,劳心又劳力,一双手早就粗糙不堪,皮肤也被晒得黄黄的。 后来她和郑宏结为夫妻,虽然郑宏一直十分疼宠她,可她需要为这个家操劳的事情却更多了。天长日久,她的眉眼上就染上了一抹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岁的沧桑。 再和眼前这名女子一比,她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粗糙得很。她羞愤得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而那边,郑宏在和田七娘对视一阵后,他才慢慢移开目光。 段九也故作惊讶的低喊:“七妹妹,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记得你都好久没来我家做客了!” “我听说十六哥哥回来了,就想着来见他一面。我们都已经十多年没见了,我好想他!”田七娘幽幽说着,含泪的眸子怎么都不舍得从郑宏身上移开,“十六哥哥,你长高了,也长壮了。看你这样,这些年在外头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郑宏慢慢开口,他回头看一眼舒春兰,“有她在,我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说着,他又一把抓住舒春兰的手。舒春兰想要反抗,却发现已经怎么都挣脱不开了。 田七娘也是才发现舒春兰的存在。可当看到舒春兰的面容,她就眉心微拧,但还是温柔的冲她行了个礼:“原来这位就是嫂嫂。我刚才见到十六哥哥太过激动,都忘了和嫂嫂打招呼,还请嫂嫂不要往心里去。” “没事。你们久别重逢,太过激动是正常的,我能理解。”舒春兰慢悠悠的说道。 田七娘立马目露欣喜之色。“嫂嫂你真好!” 郑宏则是眉头微皱。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低声问着,甚至还主动伸手想来摸她的额头! 舒春兰没好气的把他的大掌推到一边。“我没事。” 田七娘见状,她又忍不住轻笑:“十六哥哥和嫂嫂感情真好。我还记得以前小时候,每次我病了你都会这么摸摸我的头试探有没有发烧。现在看到你对嫂嫂也这么上心,我好感动。” 听到这话,舒春兰刚因为郑宏这点表现而稍稍变好一点的心情就转变得更加恶劣了。 “你还说你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可怎么想现在看来,你和眼前这一位就好得很嘛!”她凉凉说道。 郑宏再迟钝,他也察觉到舒春兰言语里的冷意。 他忙要开口,没想到段九就抢先一步说道:“弟妹你别生气啊!你不知道,十六弟和七娘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这青梅竹马的情意自然是要比其他人要更深一些的。不过你尽管放心,十六弟他都已经娶了你了,这些日子他的表现也足以说明,他心里的人是你!七妹妹也早定了人家了,虽说她的未婚夫还没等她过门就……” 郑宏听到这话,他又面露关切之色。“你的未婚夫怎么了?” 田七娘瞬时也眼圈一红。“是我这辈子没福气,都还没来得及过去伺候他,他就重病不治身亡了。” “是啊!因为这件事,七娘还为他守了三年。去年她才刚摘下头上的白花呢!”段九紧跟着又一阵长吁短叹。 郑宏顿时眉心紧拧,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舒春兰越看,她越发觉得自己现在的存在真是多余。 她狠狠在郑宏腰上掐了一把。郑宏吃痛,手上一松,舒春兰就直接把手给抽了回去。“既然你们青梅竹马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一个外人,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房去了。” 然后,也不管郑宏听到这话后是什么表情,她径自转身走了。 郑宏见状,他连忙也要追上去。 “十六哥哥!”田七娘以看到她的举动,她又忙叫了声,两颗豆大的泪珠也从她眼角滚落下来,“十六哥哥,你再见到我,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我想说的,九哥都已经代我说了。”郑宏沉声回答,然后就直接扭头去追舒春兰了。 “十六哥哥!十六哥哥!”见状,田七娘又叫了好几声,却也唤不回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眼看到这一幕,田七娘的脸色就变得刷白一片。 段九见到这一幕,他嘴角就浮起一抹玩味的笑。 “看来,他还真是把他那个媳妇当命一样惯着呢!”他故意对田七娘说道,“就连你这个他以前最疼爱的青梅竹马都移不开他的眼睛。这一次,你输了哟!输给一个村妇了!” 田七娘立马眼神一暗。 “谁说我输了?这不是才刚开始吗?最终谁胜谁负还难说呢!” “哦?”段九眉梢一挑,“看你这么斗志昂扬的模样,我倒是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啊!” 这一路回来,他可没少挨郑宏夫妻的冷嘲热讽,他也早存了一肚子的火气了。可他不方便发泄出来,那么有人帮他发泄发泄,他当然乐见其成。 尤其是那个舒春兰!这个村妇,他想手撕她很久了! 而这个他正在心里计划着如何撕碎成一片片的舒春兰,现在已经气冲冲的回到了院子里。 在满院子丫鬟小厮们的注视下,她直接冲进房间里,然后砰地一声踹上门。声音之大,吓得满院子的人都一个哆嗦。 紧接着,郑宏也回来了。 他上前想要推开房门,没想到舒春兰的低吼就从里头传了出来——“你给我滚!去陪你的青梅竹马说话去啊,你们诉衷情去啊!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赶紧给我滚得远远的!” 女人一旦扯着嗓子喊叫起来,那嗓音简直尖利得可怕。 但郑宏只是眉头微皱,他就还是坚定不移的把房门给推开了。 而就在房门打开的刹那,一只花瓶就从里头飞了出来,正对他的面门而来。亏得郑宏闪躲得及时,才没有被砸中。 但花瓶也只是堪堪擦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然后哐当一声落地摔成一地碎片。 “你滚!再敢进来,花瓶砸中的肯定就是你的头!”舒春兰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但郑宏还是坚定不移的走了进去。甚至,他还反手关上门。 然后,房间里又噼里啪啦一通响动,连带正院子都跟着地动山摇。外头的丫鬟小厮们都吓得不轻。 “怎么办?要不要去跟大老爷他们说上一声?”他们小声商量,马上就有人跑出去报信了。 可是此时的房间里,舒春兰随手抓起一个香炉扔在地上,她的人却步伐轻盈的来到郑宏跟前,面带微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怎么样,我这一连串的表现不错吧?像不像个真泼妇?” 第209章 不留脸面 “很像。”郑宏点头。 舒春兰得意一笑,随手又抓起手头一个小东西往地上狠狠一砸,又咬牙切齿的开始大骂。 郑宏也就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跟前表演泼妇骂街。 此时外头的丫鬟小厮都已经被吓得肝胆俱寒。他们有心想进去劝劝舒春兰,可一想到舒春兰刚才回来时那一身的冷意,还有现在越来越泼辣的叫骂声,他们还是不敢往那边太过靠近一点。 而段天元等人此时也听说消息赶了过来。 耳听着舒春兰的叫骂声,他们的脸色都变得分外难看。 田七娘也姗姗来迟。 她此时早已经双眼通红,眼底还蓄着两汪水迹。 “段伯父,您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哽咽着低声问,“明明在我出现之前,十六哥哥和他妻子相亲相爱得很。可就是因为我……他们现在吵成这样。要是我没有出现就好了,不然他们也就不会吵架了!” “这个和你没关系。你和十六小子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久别的故人再次遇到,你们根本还什么都没干呢,她就又叫又闹的,真跟谁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果真是乡野村妇,一点都上不了台面。亏得我还想听十六小子的话,好好把她当做我们段家的媳妇看待呢!可是现在,就冲着她这番作为,那也是不可能了!”段天元气呼呼的低吼。 田七娘顿时眼睛一亮,嘴上却还柔柔弱弱的说着:“段伯父,您这样不大好吧?我早听七哥说了,她陪在十六哥哥身边,可是和他一道吃了不少苦头呢!而且他们还生了个孩子……” “你不说这个还好!”段天元一听这话,他顿时更气得厉害,“这个女人肚皮不争气得很。你看看她都和十六小子成亲多少年了?到现在也就生了个小丫头。我还特地让七小子去打听过了,才知道……哎!” 田七娘连忙眨眨眼。“怎么了吗?可是她身体有毛病?” “要是有毛病还好,我能请大夫给她调养过来。可现在的关键是——她已经不生能了!”段天元长吁短叹个不停。 “我的天!” 田七娘吓得连忙捂嘴。“这可怎么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十六哥哥他还年轻着呢!” “可不是说吗?”段天元又叹一口气,“所以说,真不是我们段家不肯要她,实在是她无论是出身还是德行上头,都没一样配得上我家十六小子的。既然这样,那长痛不如短痛,少不得得我这个长辈来做恶人,拆散他们一对恩爱夫妻了!” 顿一顿,他又低声添了句:“不过,她跟了十六小子这些年,她的功劳我也记在心里。我们段家不会亏待了她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田七娘点点头,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段天元将这一幕守在眼底,他顿时嘴角就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不过,等到舒春兰骂够了摔累了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田七娘已经不在了。 只有段天元一行人匆忙推开门进来。当看到房间里满地的碎片,他气得脸都黑了。“舒氏,你看看你,成何体统?我们段家的媳妇从没有你这样的!” “那现在你家有了。”舒春兰摔东西摔得胳膊都酸了,她喊得嗓子也哑了,现在正坐在椅子上休息。一听段天元这么说,她想也不想就回应。 段天元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十六小子,你媳妇这么粗俗泼辣,你就不说点什么?” 郑宏立马看看他,就低下头。“我错了。” 啊? 段天元闻言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真的错了。”郑宏此时已经开始一脸认真的自我剖析,“我和七娘十多年没见面,感情理应生疏了才对。所以现在再见到她,我不该那么表现。不管怎么样,我身边还有妻子,她才应该是我一直关心在意的人才对。” 段天元顿时心一沉。他想听到的可不是这种话! 他立马轻轻嗓子。“十六小子,我知道你心疼你媳妇。可是今天她实在是太过了!你知道七娘这些年日子过得有多苦吗?好容易听说你回来了,她本着当初的那份情谊想过来看看你,她根本其他什么都没想!结果你们倒好……你瞧瞧你媳妇干的这些事!七娘已经被气哭了,刚才吵着要回去。还有这一地的……一地的残骸,她想干什么她?她想翻天了是不是?” 他这话明面上是对郑宏说的,可舒春兰哪里不知道,段天元这一番话真正冲着的对象是她? 所以她立马冷冷一笑:“我就翻天了怎么样?我们昨天才回来,今天你们就巴巴的找了个女人来勾搭他,你拍着胸脯说你心里没别的龌龊的想法?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本着当初的那份情谊……我呸!小时候那是不懂事,大家在一起玩儿也就算了。可现在他们都这么大了,还分开那么多年,还有个屁的情谊!我要真让他们在一处多待上几天,那就该处出来狗男女的情谊了!” “你你你……”段天元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就差直接说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让郑宏和田七娘凑成一对! 他心里微微一惊,脸上却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十六小子媳妇,这事就是你自己想太多了。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和你说,十六小子和七娘是清清白白的!” “那你对天发誓,现在他们是清清白白的,以后也会是清清白白的。只要他们哪天不清白了,你就被天打五雷轰。你死后,你的儿子孙子也都不成器,全都死在女人肚皮上;你的媳妇闺女也都嫁不到好人家,一辈子都是操劳命;还有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这些家业,也都会被别人给抢走;至于你……我就给你算好点,死后还能留个全尸好了!”舒春兰立马就说。 段天元气得脸都白了。 “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罢了,我不和你这种人一般见识,我走了!” 说罢,他一甩袖子,潇洒的转身离去。 舒春兰见状,她却又扬高了音调:“我看你是心虚了不敢发誓,才故意找借口逃跑吧?有本事你给我发完誓再跑啊!” 前头的段天元脚步踉跄一下,他顿时走得更快了。 至于舒春兰的那番话?他就算听到了也要当做没听到! 他一走,段家其他人立马也都纷纷对郑宏摇摇头,然后叹着气走了。 段九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叹了好长一口气:“十六弟,虽说男人是该心疼媳妇,可是这份心疼也该有个度啊!你瞧瞧你把她都给惯成什么样了?以后她肯定有的你受的!” “我乐意。”郑宏毫不犹豫的回答。 段九一噎。“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他连忙扭过头,赶紧去追前头段天元的大部队了。 好容易将这群人都给处理完,舒春兰也已经喝了满满一壶水,她就站起身擦擦汗。“我去偏房躺一会,你叫人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好。”郑宏连忙点头。 舒春兰也就说话算话,摔完东西后什么都不管,反倒把这个烂摊子扔给郑宏。郑宏也乖乖的按照她的吩咐,叮嘱丫鬟来收拾屋子。 一直到把房间给收拾得妥妥当当的,他才又亲自去偏房把舒春兰又给请了回来。 段家的人得知这个消息,段天元又气得拍桌子骂了好几句。 他不仅骂舒春兰是个狐狸精,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郑宏这个傻子给迷得五迷三道的,他更骂郑宏眼睛瞎了。 “那个乡下妇人有什么好的?又老又丑又土,以前他在乡下没得选,也就和她凑合着过了。可现在他都已经回来了,七娘难道不比那个村妇漂亮温柔得多?娶妻当娶贤,这个道理他怎么就是不懂?” “爹,您别太生气了。现在才刚开始呢!他肯定心里还抱着这么些年的恩情,所以不舍得把那个女人给扔了。不过,等以后他见识到京城的荣华富贵,也看到京城里的大人物身边陪着的都是怎样温柔娴雅的夫人,他就知道他媳妇有多拖他的后腿了。到那个时候,就算咱们不催他,他肯定也会把这个女人给赶走的!”段家连忙小声劝他。 段天元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以为这个道理我不知道吗?可关键是现在没时间了,我等不起啊!我必须让十六小子赶紧摆脱那个女人的控制,赶紧听我的话。不然一切可都来不及了!” 段九听到这话,他立马就眼神一凝。 “爹您说得很对,是孩儿把事情想得太轻松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孩儿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说!”段天元连忙催促。 段九就说道:“我记得这个舒氏之前不是还有一个丈夫吗?那个丈夫现在正好就在京城,还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呢!只不过……这位进士公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大好。” 段天元一听这话,他顿时双眼大亮。 “那好,你赶紧把这个进士公给我找出来,我要他有大用处!” 第210章 私底下的手段 “是,孩儿这就去!”段九接到任务,他也兴奋得汗,赶紧拍着胸脯把事情给接了下来。 眼看着他的身影迅速走远了,段天元才又冷冷一笑。“就你们两个人,还想和我斗?你们想得美!” 阿嚏! 他话音刚落,那边房间里的舒春兰就打了个喷嚏。 郑宏连忙给她送过来一杯温水,舒春兰一把推开。“刚我已经喝得够多了,现在满肚子都是水,不能再喝了。” 郑宏就把杯子放下。“那你再歇会。” “歇什么呀?我现在存了一肚子的气,心情恶劣得很,哪还睡得着?”舒春兰没好气的低叫。 郑宏又低下头。“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干什么?这事又不是你的错。”舒春兰摇头,“你大伯他们瞧不上我的出身,更觉得你太听我的话了,所以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我,然后再找个温顺好控制的女人来牵制住你,这一点咱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只不过,我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着急,咱们才回来第二天,他就已经巴巴的把人给找过来了!” 说着,她又拉拉他的衣袖。“不过,你说咱们今天演那一出戏,蒙骗过他们了没有?” “就算现在蒙骗到了,很快他们也都会发觉不对的。”郑宏慢声回答,“我大伯不傻。” “我当然知道他不傻。相反,他精明得很哩!不然他哪能稳稳坐在段家家主的位置上这么多年?”舒春兰轻笑,“而且我今天这么办,也不是为了蒙住他,而是在借这件事向他们表达一个态度——我男人的一辈子,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来摆布!” 气势汹汹的说完,她忽然又肩膀一垮。“只不过,他们就算猜到了,应该也不会当回事吧?” “没事,我们会让他们当回事的。”郑宏温柔的安抚她。 舒春兰就又抿嘴一笑。“那是。现在就让他们自己在那蹦跶去吧,反正再过一阵他们就蹦跶不动了。” 如此说着,她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一天,又这样热热闹闹的过去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也不知道段天元是被她这刚进门就撒泼的架势给镇住了还是怎的,反正一整个上午他们都老实得很,没有再生事。 只是早饭过后,段大夫人——也就是段天元他媳妇——派了一个丫鬟过来,和他们提了一嘴让晓丫头进学堂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郑宏和舒春兰都是持赞同态度的。 本来从晓丫头一岁开始,舒春兰就在教她读书写字了。只是乡下师资力量有限,能买得到的书本也少得可怜,村里又不时兴收小丫头进私塾,她就只能搜肠刮肚的找出一点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教给女儿。可随着女儿一点一点长大,她发现自己肚子里的货已经不够用了。 郑宏也说道:“段家虽然在全天下都很有名气,但那都是在锻造铁器上的名号,说白了世人还是把我们都归属于匠人一类的。那些诗礼传家的人家向来瞧不上咱们家。所以从先祖开始,他就定下规矩——家里不管男丁还是女眷,都必须认字读书。如果有人有这个本事的,那去考科举也行!因此,段家的儿女们全都识字,而且家里的男丁娶媳妇,也都优先选择读书人家的闺女。女儿出嫁,也先考虑读书人,功名低点也没关系。所以这个环境对晓丫头还是很好的。” “是啊,这个地方可算是还有点优点!”舒春兰也点头。 然后,他们也就把晓丫头给送去段家的学堂了。 这个学堂自然是男孩女孩分开的。在送女儿过去之初,舒春兰还特地去看了,确定教书的女先生文采不错、性子也温和,她才放心的让女儿去坐下。然后又在一旁看了好半天,眼看着晓丫头渐渐融入进去了,她才放下心回去。 然后段九又来,招呼郑宏去打铁房那边。 “现在咱们段家在京城里有好几所超大的打铁房,这才能容纳下门下二百个徒弟。现在我就带你去东城的那家看看!” 一提起打铁,郑宏就坐不住了。 只不过,他好歹也还知道点分寸,就赶紧回头看看舒春兰:“我可以去吗?” 他都这么可怜巴巴的求她了,舒春兰难道还能拒绝不成?本来这次他们回来也事打算做出一番事业的,那她就更不可能阻碍他前进的道路了。 于是她就颔首:“你去吧!” 郑宏顿时就跟给放出笼的大鸟似的,立马带着杜逸,师徒俩一起张开双翅翱翔去了! 然后…… 晓丫头去上学了,郑宏走了,舒春兰发现一家三口里头就她闲了下来。 想想以往在坡子村,她掌管着全家的事情,还有郑宏名下所有的生意,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真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三个人来用。那个时候,她心里最大的念头就是哪天自己要是能闲下来好好歇一歇就好了! 结果现在,好容易这个梦想成真了,可她又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好想找点事情来打发打发时间! 正这么想着,事情就来了。只不过却是…… “哎!” 等到晚上,郑宏一身臭汗兴冲冲的回来,他就看到舒春兰正一脸颓废的坐在院子里直叹气。 他顿时又眉心一拧。“你怎么了?” 舒春兰抬起头幽幽的看着他。“下次你去打铁房,能带上我吗?” “可是那地方都是男人,而且又热又臭,你去了也没事情可干。”郑宏就说道。 “就算我在蒸腾的热气里发呆,那也比一天到晚的留在这个地方强!”舒春兰冷哼。 郑宏就脸色一变。“是大伯父又来找你了?” “他倒是没来找我。”舒春兰冷冷说道。 杜寡妇就赶紧说道:“不过你们走后没多久,段家就来了一群年岁和春兰差不多的小媳妇,一个个围着她开始教导她做人媳妇的规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整整一个下午,我在一旁听着都头疼!” “现在我都还没缓过来!”舒春兰又补充一句。 郑宏顿时眼神一暗。 “我找大伯说说去!” 他说着就要走。但舒春兰赶忙将他给拉回来:“你说什么呀?就你这张嘴,你确定你说得过你这位满嘴仁义道德的大伯?我倒是说得过他,可你觉得他还会再给我开口的机会吗?” “那也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欺负你。”郑宏冷声说道。 “不过现在这份欺负还是有点必要的。”却没想到,舒春兰突然这么吐出一句。 郑宏扭头看她,舒春兰再冲他咧嘴一笑:“虽然我很不乐意被这群女人围着灌输什么女德女戒的说辞,但之前几天我的确是闹得太过了,我都累了。那就先缓一缓,让我歇口气,也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机会。横竖以后时间长着呢,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郑宏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确定她是认真的,他才点头。“只是这些天要辛苦你了。” “没关系,就但是为了咱们家在这里站稳脚跟,我先去探探路,摸一摸他们各家的底细好了。”舒春兰不以为意,“刚才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就随便对你抱怨抱怨。” 那件事本来就是他们刚进门就要做的。本来之前她还在发愁该怎么办到呢,结果现在这群女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那她当然也就趁着这个机会一查到底了! 郑宏这才皱着眉点头。“好吧!” 她也的确没有料错。 接下来几天,每当郑宏和晓丫头出门后,段家的女人们就会找上门来,拉着舒春兰闲话家常。可是说着说着,她们的话题就会变成什么——“你听说了没?隔壁陈家媳妇又给陈家添了个大胖小子!这都是第三个了,陈家真是有福了,子孙满堂!” “城东的张家媳妇倒是肚皮没那么争气,不过她知道自己才生了一个儿子对不起夫家,就赶紧给她夫君纳了两个小妾。现在小妾一人生了个儿子,儿子都管她叫娘。她夫婿也因为她这么善良大度,对她敬重有加,还把小妾都发卖了。她下半辈子现在我都能看得到,肯定过得好!” “还有啊,张家隔壁的李家,李家媳妇肚皮不争气,连生了三个闺女也没个儿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在她也算懂事,自请下堂,让她丈夫又娶了个能生儿子的女人回去。那女人对她三个闺女也不错,她也算是安心了。” …… 最后这个案例就太过恶心了,舒春兰差点头吐了。 可这样的事例这些人嘴里却一抓一大把,也不知道她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舒春兰在听了四五天后,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你们说的这些女人的确很厉害,只不过我确定我是变不成她们的。我的男人既然是我的,那就一辈子都是我的,谁都别指望把他给抢走。就算我生不出儿子,那我也不会放手!”她直接站起来大声宣告。 一席话,将苦口婆心劝了她好些天的段家女人们给齐刷刷气了个仰倒。 面对这样的结局,舒春兰很是满意。 “好了,你们说了这么多,肯定累了吧?那就赶紧喝口水,让嘴皮子歇歇吧!我耳朵也听累了,我得出去走走才行。” 她说着话,人已经站起来朝外走去。 但都还没到院子门口,原本跟在晓丫头身边的小丫鬟就匆忙跑了回来。 “十六少夫人,不好了,小小姐她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您快去看看吧!” 舒春兰一听,她立马拔腿就跑。 可是人才跑到半路,她就听到一阵清脆的欢笑声传来——是晓丫头的声音! 舒春兰心口一紧,她赶紧加快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然而…… 当远远看到晓丫头的身影的时候,她的脚步却忽的顿住了。 因为,在晓丫头身边,她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田七娘! 第211章 合作 “娘!” 晓丫头此时也发现了她,她赶紧就欢喜的朝舒春兰这边扑了过来。 舒春兰赶紧伸手把女儿给搂在怀里。“不是说你在学堂和人打架的吗?怎么现在你又在这里?” 晓丫头就傻笑了两声。“其实我也不想和她们吵架的啊,可谁叫她们嘴巴那么坏,老说娘你的坏话,她们还当着我的面说!我就受不了,然后吵起来,还差点动手。不过,多亏了田先生来把她们给拦下了。” 舒春兰顿时眉头紧皱。 她连忙抬起头,就见田七娘已经来到了她跟前。 只见田七娘笑眯眯的,还对她屈身一礼:“嫂嫂,咱们又见面了。” 舒春兰就冷下脸。“你就是晓丫头这些天一直挂在嘴边的田先生?为什么他们都没告诉过我?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 “要是给你知道了,你还会同意让晓丫头来上课吗?”田七娘只问。 “当然不会。”舒春兰毫不犹豫的摇头,“段家之所以安排你过来教书,根本就是为了让你有个正当的理由留下,然后也好理所当然的和我男人来往。最好,你能先拿下我女儿,毕竟我男人最喜欢晓丫头了。到时候,他们父女俩都被你给吸引住了,我就众叛亲离,到时候想不退位让贤都不行了。” 听到她这么说,田七娘眼中浮现出一抹讶异的光芒。“不说你是乡下来的村妇,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吗?可我看你谈吐有理有据,脑筋也清醒得很,更把眼前的局势都看得一清二楚。多少京城里的女子都没有你这份睿智呢!你可真不像个村妇。” “多谢夸奖。”舒春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现在这个身份的话,我倒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就算我是这个身份,那其实也是可以的啊!”田七娘却笑眯眯的点头。 舒春兰就眉梢一挑,田七娘立马过来拉上她的手,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如果我跟你说,其实我根本对十六哥哥没有任何兴趣,也一点都不想和他做什么夫妻,我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你信吗?” 舒春兰眼神一暗,她死死盯着田七娘不语。 田七娘就自嘲一笑。“听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好好的女儿家,本来是在娘家为早死的未婚夫守寡的,结果我却在这期间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的男人。这也就罢了,我一边心里想着一个人,另一边却又还主动来勾搭另一个有妇之夫。所谓人尽可夫的荡妇,说的就是我这种人了。” “是吗?如果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那你就太让我失望了。”这时候,舒春兰才幽幽吐出一句话。 田七娘讶异的抬起眼,就见舒春兰正眼带挑衅的看着她。“而且,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我怎么觉得你不是这种人。” 田七娘眨眨眼,舒春兰却已经扭过头去,她拉上晓丫头就要走。 田七娘眼疾手快,她赶紧冲过来又拉住了舒春兰另一边手。 “嫂嫂,给我个机会,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就聊……十六哥哥的事!” 舒春兰眼神又一暗。“你这话什么意思?” 田七娘就微微一笑:“我毕竟也是和十六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许多事情我都知道,连同他爹娘的事情我也知道。还有现在段家里头的这些人,尤其是段成风……我都知道。这些如果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为什么?”舒春兰闻言只问了一句。 “因为你是十六哥哥的妻子啊!”田七娘笑眯眯的说道,“我说了,我和十六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他是什么样一个人。能让他当众那么护着的女子,那一定不是普通人。我太知道想要走进他心里需要多艰难了——至少之前我就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让他对我说上一句完整的话。而现在,每次只要有你在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只能看得到一个你。就算你不在跟前,他心里想的也只有一个你,别的女人在他跟前都只是一个摆设!”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就又双眼微眯。“你们还又私底下见过?” “当然了,而且次数多了去了!在段家人看来,不给我们创造相处的机会,十六哥哥他又怎么能发现我的好、然后迷恋上我不要你?”田七娘大大方方的承认。 舒春兰就又悄悄握紧拳头。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好,你找个地方,我们坐下好好聊聊吧!” 田七娘目光一转,就指向了前方一个凉亭。“我看前头那个凉亭就挺好的。地方宽敞,四处通透,别人想看我们在干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想要靠近了偷听的话,那却不行,我们也能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好。”舒春兰立马点头。 于是,她们两个人就往凉亭那边走去。 到了地方,舒春兰交代晓丫头自己在外头玩耍,她则是和田七娘一起在凉亭里各自占据一边位置。然后,舒春兰就说道:“你可以说了。” “其实吧,我和十六哥哥之间的事情真没什么可说的。”田七娘就说道,“他和他爹一样,都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不爱和人交际,就喜欢一个人关起门来抱着那些铁块发呆。大家都觉得他傻,不喜欢和他一起玩,可我就偏偏喜欢和他玩。因为他脾气好,有耐心,不管我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多久他都能听下去,他的糖果那些也随便我吃。有时候我玩得累了,他还背我回家。我们的确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十六哥哥只把我当妹妹看待,正如我也只把他当做哥哥看待一样。我们太熟了,熟到早已经把对方给当做了亲人,根本就想不出如果成亲做夫妻,那会是怎样的情形。反正,我光是想想就浑身发寒!”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要做出那些事?”舒春兰沉声问。 “其实我又哪里乐意过来做拆散别人好好的夫妻的事情?我也是被逼无奈啊!”田七娘无奈长叹口气,“你也知道,四年前我未婚夫过世了。本来我和他也不熟,却早听说他小小年纪就流连在花街柳巷,后来就是因为染了脏病才死的。知道他死了,我其实开心得不得了,我巴不得不嫁给他呢!所以,我心安理得的在家里守了三年。也是在这三年间,我和借住在我们家的表弟情投意合了。只可惜表弟家里穷,我爹娘看不上他。我曾经稍稍向他们提过想要嫁给表弟的意愿,却当场就被我娘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我也就不提了。” “再后来,十六哥哥就回来了。田家本来就是依附段家而活的,我们家的许多生意都和段家脱不开关系。所以,既然段家大伯主动来提想把我许配给十六哥哥的事情,我爹娘当然求之不得。然后,双方长辈都有意,而且我娘还二话不说就把我的行礼都给收拾好送过来了,我又能如何?也就只能先做做样子,好歹把他们给蒙骗过去再说。” 说着,她又笑了笑。“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脾气这么大,当场就发作了,连段家大伯的脸面都没给留!不过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至少我就能光明正大的退缩了。结果谁知道……” “他们不同意?”舒春兰接话。 田七娘点头。“可不是吗?他们非说什么十六哥哥是因为你陪在他身边吃了许多苦,他对你心怀愧疚,所以才迟迟没有把你给休了。不过,只要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认识到现在自己在京城里的地位,也让他知道我的好处,他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听到这话,舒春兰就唇角一掀。“他们计划得很周道。” “只可惜,道理是这个道理,他们却没想到十六哥哥娶的媳妇是你。”田七娘淡声说道,“你可不是他们印象中那等只会哭闹撒泼的泼妇。如果是这样的话,十六哥哥他也就不会对你死心塌地了。所以……他们的这个计划注定会失败。” 舒春兰闻言眉梢一挑。 田七娘又笑笑。“你觉得我把话说得太早了?”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才只见过我一面,就对我评价这么高,可真是难得。”舒春兰淡声说道,“我本来以为京城这里的人全都眼高于顶,不把外地人给放在眼里呢!” 至少,她来京城这么多天了,遇到的那些人就没一个真正对她客客气气的。 “那你就想错了,现在京城里还是有很多脑子清醒的人。”田七娘笑说着,她又看一眼舒春兰,“怎么样?嫂嫂,我现在都已经把自己的老底给交代得这么清楚了,你可以放心的和我合作了吗?” 舒春兰又静静看着她。“合作什么?” “当然是咱们互相帮助,互利互惠了。”田七娘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狡黠,“就比如——” “我故意帮你和十六哥哥做挡箭牌,让你们继续好生过你们自己的日子。而你们作为回报,等十六哥哥在京城站稳脚跟之后,就帮我和表弟一把,可好?” 第212章 原谅你 她虽然笑得开心,可是舒春兰明显看到她眼底一抹忧伤迅速划过。 她说的是真心话。 而且在提到她想叫嫁的那位表弟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是欢喜里带着忧伤,她是货真价实的想和表弟在一起。 舒春兰也是经历过的人,她知道一个女孩子提到喜欢的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的田七娘就是。 这么说来,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说是大家闺秀,却从小就身不由己。之前被家里人随便许配给一个天天在外头拈花惹草的浪荡公子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强迫她去勾引别人的丈夫!而她身为女儿,根本无从选择,只能顺从。 一边故作姿态应付着爹娘,一边却私底下寻找同伴来悄悄的抗争,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这么想着,舒春兰突然扬起手,狠狠一巴掌往田七娘脸上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在凉亭里响起,很快就透过空旷的空间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 田七娘被打得扭过头,她连忙捂住脸,不可置信的慢慢回头:“你为什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种不知羞耻、就知道勾引别人男人的狐狸精!”舒春兰高声骂道,“你以为你现在来我跟前示弱、管我叫上一声嫂嫂就没事了?还说什么你和我男人真的没关系……呵呵,我信了你才怪!你们京城里的人心眼多得跟莲蓬似的,从我们过来这里开始就一直在算计我。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还有你们所有人,我连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你赶紧给我滚!不然我还要打你!” 一边叫骂着,她一边又高高举起了手。 田七娘小脸顿时吓得一白,她连忙后退。“我走,我这就走!” 说着,她就捂着脸扭头飞奔逃跑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舒春兰又示威似的将手在半空挥舞了好几下,然后才得意洋洋的骂道:“算你跑得快。不过,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下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还在勾引我男人,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那些跑来找舒春兰的段家媳妇们跑到这里,正好就看到舒春兰打了田七娘、还把她给骂走的画面。 虽说之前就已经听说过舒春兰当众把段家家主段成风给怼回去的事情,不过今天亲眼看到她这么对待田七娘,她们还是都被吓到了。 她们都是在京城里长大的,虽然家境算不上拔尖,但也都是和段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养出来的。从小,她们就被长辈教导要优雅,要文静,要守规矩,就连说话都不能大声,不然就是泼妇。所以,即便和人不对付,她们也只是背地里骂上几句、然后私底下给对方使绊子。 但像顾采薇这样直接就不给人脸,心情不爽了就直接打过去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可以说,就连她们府上养的干粗活的婆子,怕是发起火来都没她泼辣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市井泼妇么? 大家在大开眼界之余,心里又悄悄的生出那么一丢丢的羡慕是怎么一回事? 好歹舒春兰不用刻意压制自己的性情,她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别人的心情,只要自己爽了就够了。 其实,这样的人过得会比她们时时处处都小心翼翼的人要舒坦得多吧? 虽然说,她们心里对这样的人还是存着几分鄙夷,也绝对不会变成她这样的人的。 心里一边想着,她们已经来到凉亭跟前。 此时舒春兰还气呼呼的。 再看看这群站在眼前的人,她就冷冷一笑:“你们追出来干嘛的?想看我的晓丫头有没有被你们的闺女打?那你们就想错了,我的晓丫头厉害着呢,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打得过她!” “弟妹,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担心你和晓丫头,所以特地跟出来看看。不过现在看到你们母女俩都安然无恙,那我们就放心了。”一个段家媳妇赶紧又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说道。 舒春兰就撇撇嘴。“你们最好不是来教导我乖乖给我男人纳妾的。” 说着,她就对晓丫头招招手。“晓丫头,走了,咱们回家了!” “好!” 晓丫头连忙脆生生的答应着,就一溜烟跑过来,母女俩手拉着手,直接无视了眼前这群女人,有说有笑的走远了。 眼看着这对母女走了,这些段家的媳妇们才忍不住长叹口气。 “现在可该怎么办啊?这个人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油盐不进的,一门心思的就抱着自己的道理,其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咱们说得多了,她还不高兴,直接对咱们甩脸子。我看,要是咱们再多说上几句,她就要和打七娘一样打咱们了!” 这种事她的确干得出来! 想到刚才过来时听到的那一个响亮的巴掌,还有田七娘那迅速肿胀起来的脸颊,她们都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捂住脸。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回去说我们不行,不干了吧?长辈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听到她们这么说,这群段家媳妇中的一个人就沉沉开口:“不干肯定是不行的,可想干也不能蛮干。至少,眼前这条路咱们是走不通了,那就只能换一条别的路来走。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她一个村妇了!” 这个人,赫然就是段九公子段天元的媳妇裴氏。 其他人听她这么说,一个个也跟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焦躁的心都悄悄放松了一点点。 但舒春兰现在是彻底的放心了。 等到晚上郑宏再回来,他就看到舒春兰眉开眼笑的,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见到这幅画面,他疲惫的脸上也闪现出一抹光彩。 “今天有什么好事吗?”他忙问。 舒春兰笑看着他。“如果我说,我今天当众把你青梅竹马的七娘妹妹给打了,还把她给打哭了,你心里会怎么想?” 郑宏就眉心微拧。 “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他慢声开口。 舒春兰就得意的扬起嘴角。“算你会说话。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要找你好好算算你背着我私底下和她见面的账!” 一听这话,郑宏就急了。“事情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春兰……”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跟我回房,我现在就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有媳妇的人就不该杂志外头勾三搭四!”舒春兰说着,径自大步走过来,踮起脚拎上他的耳朵就把他往回拽。 郑宏被揪得耳朵生疼,却不敢反抗,反倒还弓起上半身,好适应舒春兰的高度,不让她拎得太过吃力。 夫妻俩回到房间里,舒春兰就又砰地一声关上门,然后随手抓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开始敲敲打打。 当然,这鸡毛掸子并没有落在郑宏身上,而是一下接着一下的抽在了被褥上。 甚至,舒春兰在抽打了几下之后,她胳膊酸得厉害,干脆把鸡毛掸子扔给了郑宏,让他来抽。 郑宏认命的一边抽着,一边小声问她:“你们今天见过面了?” “见过了。”舒春兰点头,“我也已经把情况给摸清楚了。所以现在我得找你问清楚——你想让田七娘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吗??” 郑宏点头。“以前在段家,除了爹娘外,就只有七娘对我好。虽然她有些娇气任性,可心地还是十分善良的。在我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她也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而且,当初我们被赶出段家的时候,她还偷偷的来找我,把她攒的二两银子塞给我。虽然钱不多,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这份情意我一直记着。” 这件事田七娘倒是没有和她说! 舒春兰连忙点头。“既然她对你有恩,你也想报答,那我会答应和她合作好了。” 郑宏顿时面上又浮现出一抹欣喜。“你说什么?什么合作?” 郑宏听到这话又愣住了。 舒春兰赶紧就将她下午和田七娘的对话悄悄的对他说了一遍。末了,她又说道:“其实她提出来的这个办法是有很大的可行性。至少,你和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纠缠,总比和他们再从不知道哪里找来一个女人纠缠得好。” 郑宏赶紧点头。“我都听你的!还有我这些天和七娘见面的事情……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些天每天出门进门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就会遇到她。不过你放心,我一句话都没和她说,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 噗! 舒春兰简直都被他傻乎乎的反应给逗笑了。 “你个傻子,居然连别人故意给你设的局都没发现吗?”她好气又好笑的提醒他。 “局?什么局?”郑宏傻乎乎的看着她。经过舒春兰的提醒,他才注意到——“原来是这样!难怪呢,我说我怎么遇到她的次数这么多。” 舒春兰无语摇头。 “我算是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和你商量这件事,而要来找我了。感情是你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他和田七娘都问心无愧,这两个人之间的确一点暧昧都没有。 她也就放心了。 舒春兰笑眼弯弯。“好,我原谅你了。” 第213章 陷害 郑宏听了,他连忙松了口气。 “只不过,晓丫头……”郑宏又小声提了句。 舒春兰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就将头一点:“晓丫头亲眼看到我和她的先生吵架了。今天回来之后,我也当众告诉她以后不许和田七娘过分亲近,至少田七娘再去找她的时候,她不能和她说一句关于课业之外的话。晓丫头应该是被吓到了,不过她还是答应了。” 郑宏又皱皱眉。“你这么做,会不会把孩子吓坏了?” “这个你就放心吧,晓丫头是咱们的孩子,从小跟着我们,她什么场面没见过?今天虽说我打田七娘那一巴掌的确够狠,但对她的冲击也只是一时的。回来后我就已经安抚过她了。”舒春兰淡声说着,“只是孩子太小,我就算和她说了我们之间的谋划她也听不懂,而且她知道多了反而还会露馅。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假戏真做,让旁人通过她的态度来揣测咱们的意图,知道我就是不喜欢田七娘,我要和她干到底!如此一来,咱们还省事了。” 郑宏仔细想了想,他也就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就这样做吧!” 房里两个人正轻声细语的商量着,外头段九公子段天元有已经大声嚷嚷的跑进来了。 “弟妹,你别冲动啊!你赶紧放了十六弟,他真的什么都没和田家七妹干!我可以为他们作证!”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根本起不到解释的作用,反倒是雪上加霜得厉害。 舒春兰立马眼神一冷,她赶紧把鸡毛掸子从郑宏手里抽出来,就狠狠往他胳膊上抽了过去。 当段天元推开门冲进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舒春兰毫不留情的狠抽郑宏的画面。 段天元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他赶紧过来把郑宏给拉到一边。“弟妹,你不能打他!十六弟最宝贵的就是他这一双手了。一旦他的胳膊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以后还怎么打铁、怎么给咱们天朝锻造兵器?他要是出事了,你们母女俩又该依靠什么活?”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才不情不愿的收了鸡毛掸子。 只是她的脸色依然不好看。“你来干什么的?你媳妇不是才刚走吗?” 段天元眼珠子一转,就赶紧说道:“我本来都已经回到房里了,结果突然想到还有一个打铁上的问题要向堂弟请教,就过来了。” “哦,原来是回去之后听到你媳妇告状,你知道我会找他算那笔账,所以你就赶紧跑来想阻止。”舒春兰点点头,她明白了。 段天元一听,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就赶紧拉上郑宏。“弟妹你想多了,我真的是有要紧事要和十六弟请教。” 说着,他就连忙拉着郑宏出去,一本正经的讨论起那些舒春兰根本听不懂的事情来。 舒春兰见状,她也就把鸡毛掸子一收,去隔壁厢房改成的书房里看女儿写字去了。 而段天元媳妇那群人那边,她们在眼看给舒春兰洗脑不成功后,就立刻改换路线。 再过上没两天,她们就主动来约舒春兰出门。 “听说彩绣坊新到了一批料子,咱们去那里看看吧!现在天这么热了,也是该扯几尺布回来做新衣裳了。” 新衣服新首饰什么的向来是女人的软肋,舒春兰也不例外。而且人家这么热情相邀,她拒绝似乎也说不过去。舒春兰也就点头答应了。 然后,她们就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坐着马车出门了。 这个彩绣坊倒是真不错,里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布料,而且有些卖得好的料子,那是各种颜色一匹,就连丝绸料子都大大方方的摆出来,随便人看随便人摸,伙计一点都不心疼。 看着这偌大的比他们在坡子村的房子还要大上一倍的布店,再想想当初每次和郑宏一道逛逛镇上县里那小小一个布店自己就傻开心成那样的画面,舒春兰心里感慨万千。 果然,京城的确是好。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就连穿得都这么好。那也就难怪那么多人都挤破头要往京城里来了。 这次出来买布是段家出钱,所以舒春兰也就不客气,直接挑了几匹自己喜欢的料子,再按照现在京城里时兴的样式给自己、郑宏还有晓丫头都各做了几身新衣裳。 在这期间,段天元的媳妇裴氏也过来帮她出了不少主意……嗯,这次她给出的主意倒是都挺中肯的,没有再故意生出什么幺蛾子。 等到所有人都选好布料、再定下款式,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哎呀,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裴氏看看外头的天色,她立马一声低呼,“咱们这都出来快两个时辰了。我肚子都饿了!” “我也差不多。刚才和绣娘说了半天话,我嗓子都快冒烟了!”另一个媳妇也说道。 裴氏立马就说道:“我记得这附近就有一个齐记茶馆?那咱们去那里坐坐,喝杯茶歇歇脚吧!” 说着,她马上反应过来,就赶紧向舒春兰解释:“齐记茶馆是京城里很有名的一家茶楼,里头的点心很好吃,每次我们出来有空的话都会去那里坐一会。你难得出来一趟,可不能错过了这个好地方呢!” “是吗?那就去吧!”舒春兰点点头。 裴氏立马笑眯眯的过来挽起她的手,就拉着她往那边去了。 他们出了布店,往前走上一段,就到了裴氏嘴里说的齐记茶馆。茶馆的伙计认识裴氏,一看她们进来,赶紧就招呼她们去二楼的雅间坐了,然后手脚利落的端上来几份招牌糕点,还有一壶热茶。 裴氏主动给舒春兰倒了一杯茶,再夹了一块糕点送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十六弟妹你快尝尝看,看这些东西合不合你胃口。” 舒春兰眼看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始吃喝了,她才放心的尝了一口糕点,然后喝一口茶,随即就点头:“的确不错。” 也不知道这糕点是怎么做的,糕身细腻嫩白,就像一块豆腐似的摆在那里。可吃在嘴里,她却明显尝到了红枣的味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的厨子是怎么做到加入了红枣却没有把红枣的颜色留下的? 至于那茶就更不用说,生津解渴,唇齿留香,很是让人回味无穷。 她算是明白裴氏为什么要拉着她过来了。不得不说,姓段的的确都很会享受。 见她表示了肯定,裴氏才扬起笑脸。“那是自然。我既然带了你过来,那又怎么可能让你吃不好呢?” 然后,她们几个人就有说有笑的,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起来。 一会的功夫,眼看一壶茶都快喝完了,外头一个小丫头就走了进来:“六少夫人,奴婢看到您娘家嫂嫂进了隔壁雅间。您看,您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呀,嫂嫂来了?”段家六少夫人赶紧站起身,“那我肯定是要去和她打招呼的。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娘家人了!” 裴氏见状,她也目光一闪。“亲家来人了,我们认识的自然也该过去见个面、打个招呼才对。十六弟妹,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还是算了吧!”舒春兰立马摆手,“这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我和她之前又没见过面,这么贸贸然过去打扰人家不好。还是等下次吧!” “也是。这里也没个长辈在场,没个引荐的人,你们就这么贸贸然见面不合适。”裴氏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过去打个招呼。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我们去去就回。” 舒春兰爽快的点头。 然后,这群人就呼啦啦的全都走光了,只留下舒春兰一个人坐在这里。 刚才房间里还坐满了人,大家一起谈笑风生,热闹得很。结果现在突然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舒春兰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了! 而且…… “真的只是去和人打个招呼那么简单吗?怎么好巧不巧的,那个人就这个时候过来了呢?她把时间掐得还真准!”舒春兰低声自言自语。 正说着,她就听到咚的一声响,雅间的门突然被人给撞开了。 舒春兰连忙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闯进来的人对上她,他也是一愣,然后眼中就浮现出一抹狂喜。 “春兰,竟然真是你!我刚还以为我看错了!” 舒春兰就脸一沉。“你早知道我进来这里了?” 文成尴尬一笑,他反手关上门,就慢慢往她这边走过来。“我的确是看到你走进来的。其实,早在段家的马车开到布店门口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然后一直在一旁等着,我就想看看你。结果没想到,老天爷这么怜惜我,真的让我看到了你不说,现在还给我们创造了一个这么好的独处的机会!” 我呸! 舒春兰冷冷看着他。“你别把话给扯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根本就是和姓段的商量好了,姓段的让你在这里等着我的是不是?现在他们出去了,也是故意给你制造的机会是不是?” 文成顿时笑脸更加灿烂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说着,他人已经一步一步的朝舒春兰这个走过来。一边走,他一边柔情款款的对她说道:“春兰,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自从咱们分别后,我就一直在想你。尤其现在来京城,我就没有一个晚上做梦没有梦到你的!我天天想夜夜想,想得心都痛了,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心里喜欢的人是你,也从来只有你一个!” “所以春兰,既然老天爷安排我们在这里重逢,段家又摆明态度不想要你了,你干嘛还非要留在那里呢?你就干脆和他们斩断关系,从了我吧!” 第214章 苏探花出手相救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人已经来到舒春兰跟前,双手也控制不住的往她脸上摸过去。 舒春兰一掌把他的毛手给推到一边。 “姓文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要点脸?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郑宏!除了他,这世上的其他任何男人我都不会要!” “是吗?”文成闻言冷冷一笑,“你心里想要这个男人,可你觉得他现在还想要你吗?就算那个傻子还要你,可段家的人会答应吗?他们为了尽快除掉你,都已经主动把我给叫过来了!” 舒春兰冷着脸没有说话。 文成又嘴角一勾。“而且,现在这里就你一个人,你确定你能打得过我?我好歹也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而那个你口口声声说要跟一辈子的男人……他现在还傻乎乎的在打铁房里挥汗如雨呢!你觉得在我扒光你的衣服之前,他能得知消息然后赶过来吗?” 舒春兰顿时心猛地一沉。“文成,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文成狰狞的笑着,眼底深藏的淫邪已然外露,“你本来就该是我的女人!我要是早知道你会和别的男人跑,当初刚考上秀才的时候我就该把你给扒光了睡了!你成了我的人,我看你还怎么跑!” “现在虽然晚了点,可只要能占有你,那就比眼睁睁看着你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轻吟的强。只可惜,你肚子现在不中用了,不然我还真想在这里头留个种,让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相信,我们俩生的孩子一定会很聪明很漂亮,这世上其他孩子谁都比不上!” 话没落音,他就已经一把抓住了舒春兰的胳膊,然后把她按倒在桌上,就开始强力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舒春兰拼命挣扎,她把桌上的茶水糕点全都给挥下地去,却也没能阻止文成的所作所为。 一时间,她后悔不已。 这一次,她怎么就傻傻的相信了裴氏的话,只身一人和她们出门了呢? 而且,她也是天真,居然觉得这些京城里的人会和村里人一样,不至于第一次就来这么狠的。结果她们就对她放了个大招——文成才刚出现,就要占她便宜! 她一个柔弱女子,就算面对文成这么一个书生,当这个书生想制服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这就是男女体力的差距。 这个时候,她也万分想念郑宏。要是他在这里,就算他一动不动,文成也肯定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 “春兰,春兰……” 眼看舒春兰被他给按在下头动弹不得,文成浑身上下都兴奋得不得了。他一边激动的叫着她的名字,一手已经开始在她脸上轻抚着,并沿着她的连接来到她的脖子上,再到领口,就打算解开她胸前的盘扣。 哐!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又一声响亮的门响,又有人过来了! 舒春兰顿时心都凉了。 文成听到声音,他却脸一沉。“不说好了给我半个时辰——是你?” 来的不是裴氏她们吗?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连忙也打起精神往门口看去,就看到一个面皮白净俊朗的少年郎正站在门口。 这张脸看着好熟悉,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舒春兰心里正想着,就听到文成低叫:“苏探花,你打扰到我的好事了!” “到底是你的好事,还是这位夫人的坏事?”少年郎却轻轻笑着,冰冷的目光来回在郑宏和舒春兰身上游移。 舒春兰趁着郑宏不注意的功夫,赶紧一把把他给推开。 好事才刚刚进入正题就被人给破坏了,文成火气很大。 他现在也顾不上对付舒春兰,就冷冷看向这个苏探花:“苏学诚,你虽然贵为探花,可咱们远无怨近无仇的,你这个时候跑来这里捣乱,你是什么意思?我就算不如你,那也不会比你差太远!” 苏探花却依然只是笑呵呵的开口:“你说,如果我大声喊出你的名字,让你在这里大大的出一回名,然后再让消息传到吏部里头那些官员的耳朵里去,他们心里会怎么想?他们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文成立马脸色一变。 “你敢!” “你再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就敢做给你看。”苏学诚轻轻笑着,果然扭头就张开嘴,“大家快来看——” “你快给我闭嘴!” 一看他说话算话,果真开始叫人了,文成吓得赶紧一声低吼,也彻底放弃了对舒春兰下手的心思,慌忙收手就往外走。 在门口和苏探花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还忍不住顿顿脚,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苏学诚则是没等文成下楼去,他就已经匆忙走了进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连忙关切的问道。 当这个人走近的时候,舒春兰又察觉到心头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连忙挣扎着站稳脚跟,随手理一理头发:“我没事。今天多谢你帮忙,只不过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现在只能对你道一声谢了。” “没关系,我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苏学诚赶紧摇头。 舒春兰却猛地眼神一冷。“苏探花您路见不平,居然跑到茶楼里来了?你这路子走得还真是不同寻常。” “我叫苏学诚。”苏探花连忙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舒春兰愣了愣。“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毕竟现在我们算是认识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见面的机会。那如果你一直管我叫苏探花,那也未免太过生疏了。”苏学诚小声解释。 这解释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舒春兰瞬时心底防备更重。“我一个民妇,和您堂堂探花郎以后能有什么见面机会?您以后是要做驸马、在朝廷里当大官的人,我们以后的生活不可能有任何交叉。” “这个可不一定。”苏学诚却定定摇头。 舒春兰眉梢一挑,就听到这个人问道:“你是不是安东省人?” “你怎么知道?”舒春兰一愣。 “因为我祖籍也是安东省。”苏学诚忙说道,“我是安东省东山县下头一个叫天门镇的地方走出来的。你可听说过那里?” 舒春兰顿时心头惊起了阵阵惊涛骇浪。 “我当然听说过。我就是从那里来的。”她低声回答。 “是吗?这么说的话,咱们还是同乡呢!”苏学诚顿时脸上扬起一抹笑。 他本来就长得面白如玉、五官也斯文俊朗,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现在他扬唇浅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顿时就给他身上增添了几分孩子似的活泼味道。 舒春兰突然又胸口仿佛被什么轻轻一撞,她心中感慨万千——他其实也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呢!而且既然他们都没有见过面,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生出这么浓重的厌恶感来? 这么想着,她也勉强扬扬嘴角。“那可真是巧了。不过就算这样,我们应当也没多少机会来往。而且现在我也该走了,我的同伴肯定在找我呢!” “你是说刚才和你一起进门的那几个少妇吗?”苏学诚立马问道,他还迅速将裴氏几个人的容貌衣着都给说了出来。 舒春兰点点头。“就是她们。” “她们已经走了。”苏学诚就说道。 舒春兰愣住了。“走了?怎么会?” “我亲眼看到的。她们急急忙忙的,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一窝蜂的就往外头去了。不信的话,你现在朝外头看,就能发现你们过来的马车已经被人给开走了。”苏学诚说着,还亲自过去给她推开窗子。 她们这个雅间就开在临街的地方,用裴氏的话说,临街通风好,采光也好,还能透过窗户缝看到下头街上的景致,很是惬意。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就以为裴氏她们不敢乱来。 结果,她再一次低估了她们。 这群人是真的想活活逼死她,根本一点退路都不给她留! 而且,还是双管齐下的那种——先把她推到文成手里,让她成为文成捏在手心里的玩意,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然后,段家直接连捉奸这一步都省了,而是直接把她扔给了文成。文成如果带她走,她就成了和奸夫私奔的荡妇。如果文成不带她,她又能去哪里?只能自己找回去。可回去的路怎么走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如果她一个人在京城里胡乱摸索,等到找回去都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又和哪些人接触过,她根本说不清。段家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污蔑她不知羞耻、不守妇道,一口咬定她肯定在外头和别的男人鬼混! 到时候,他们还不是把她一休一个准? 这样的话,不管郑宏再怎么相信她,那也没用了。区区一个他,还没办法和偌大的段家家法抗衡。 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段成风一行人一开始就死活忽悠他先把名字改回段姓、还让他重新入族谱了。 原来他们还暗地里计划了这么一出! 眼看她的脸色青白交错,脸上渐渐蒙上一抹寒意,苏学诚眼中浮现出一丝心疼。 “不过你放心,那些人的阴谋不会得逞的。文成已经被我赶走了,现在我送你回去段家。段家人再嚣张,也不敢指责我和你有一腿。” 舒春兰慢慢回过头。“不用了,我不去段家。” “那你要去哪?”苏学诚忙问。 “我要去城东的打铁房,找我男人。”舒春兰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215章 见鬼了 “好,我送你过去。”苏学诚毫不犹豫的点头。 舒春兰本想拒绝来着。可她想了想,还是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一个女人家地方不方便单独出门。更别提,她今天是跟着裴氏他们出门的,现在马车被裴氏一伙人开走了,她又身无分文。这样的她,该怎么找到郑宏的地方? 京城这么大,可不是坡子村那个随便走上几步就到头了的小地方! 两个人商量妥当,就立马离开茶楼。苏学诚还特地去雇了一辆马车,让人载着舒春兰,把她给送到了段家在城东的打铁房里。 此时郑宏正光着膀子在打铁房里面红耳赤的敲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好容易落下最后一锤,段天元赶紧送过来一条毛巾:“赶紧擦擦汗吧!你看你累得!” 郑宏接过来随便擦了擦,他就说道:“再加上八道冷锻,这把陌刀就打成了。” “我看到了。你的基础可真扎实,每一锤下去的力度和准度都极好,我们段家那么多师傅,就没几个能比得上你的。”段天元赶紧乐呵呵的恭维他。 这些天这个人一直跟在郑宏身边,郑宏打铁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只要郑宏忙完了,他就过来端茶递水,绞尽脑汁的说话夸奖他。时间一长,郑宏都习惯了。 看看正在渐渐冷却的陌刀,郑宏又擦一把汗。“我渴了。” “外头有水,凉的热的都有,你想喝什么就能喝什么!”段天元连忙又说。 郑宏就点点头,直接出了打铁房。 他提起桌上的一壶凉水,也不用茶碗,直接把壶嘴对准嘴,咕咚咕咚就着这个姿势喝下去一半,然后才觉得身上舒坦了一点。 段天元跟在他身边这半天,他也热得浑身直冒汗。不过段天元可没郑宏这么豪迈,所以他还是拿着碗一口一口的喝着热茶。 等到郑宏喝够了,他就又慢慢蹭到郑宏身边,开始虚心请教起打制陌刀过程中的问题。郑宏也都耐心的回答了。 正当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门口的小厮突然跑了过来。“十六公子,外头来了个女人,说是你娘子!” 郑宏闻言双眼微眯,段天元则是拉下脸。“哪来的野女人,你别听她胡说,赶紧把人给赶出去!我十六弟的媳妇在家好好的,怎么可能跑出来这里找他?他们小夫妻又没有分别太久。再说了,就算真要找,那也该是十六弟妹派个丫头或者小厮来啊,她怎么可能自己来?这肯定是个骗子!” 说着,他一连声的催促小厮把人给赶走。 但郑宏却沉沉开口:“让她进来。” 段天元一脸。“十六弟,你还真信了外头那个人的鬼话啊?” “我只是想,这世上应该没人会冒充我媳妇。”郑宏淡声说道。 “可是……” “我要见她。” “好吧!”段天元这才无奈点头,“你把人给叫进来看看。” 小厮赶紧去了。 舒春兰不过在门口等上一会,传话的小厮就回来了。“这位小娘子,我们十六公子请你进去。” 舒春兰连忙松了口气。她正要抬脚跨过门槛,可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往街角那边看了眼。可是,那辆马车,连同那个少年都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莫名其妙的,舒春兰心头又浮现出一抹失落。 她抿抿唇,这才回头跟着小厮进了段家的打铁房。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进了段家的院子,紧跟着砰地一声关门声后,那一张斯文俊秀的面孔又慢慢从街角出现了。 “哎,也不知道就这么把你送回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低低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盯着那边紧闭的门扉看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身走了。 院子里,舒春兰走到后头,就看到郑宏和段天元正站在那里喝茶。 郑宏还是和村子里时候差不多的模样。身上就穿了条裤子,上半身光溜溜的,上头满布着细汗,就把他健硕的身材给衬托得淋漓极致。 段天元的打扮和他差不多。如果单独看,这个人其实也不错。但是现在和比他更高更壮的郑宏一比,他就跟一只小弱鸡似的,一点看头都没有。 当见到她出现,郑宏当即眼神一暗,他连忙放下茶壶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段天元也眼中一抹暗光一扫,他也赶紧过来。“十六弟妹,还真是你!刚才听小厮来禀报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有人假扮你上门来找事呢!” “来你们家打铁房,能找什么事?”舒春兰反问。 段天元立马扬起满脸的得意。“我们段氏一族的打铁技术举世无双,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都想着来我们家偷师。尤其现在十六弟回来了,那觊觎的人就更多了。” 原来是这样。舒春兰点点头。 郑宏的双眼却一直死死盯着她。“你怎么会来找我?”他还是抓住这个问题坚持问到底。 舒春兰就说道:“今天我和九嫂她们一起出来布店里挑料子做夏天的衣裳。选好料子和款式后,又去旁边的茶楼里喝茶吃糕点。那家的高点的确不错,我尝了尝挺好吃的,就想给你送点过来。所以我就来了。” 说着,她就把手里的糕点盒子递过去。“怎么样?知道我来看你,你心里是不想很高兴?” “是,我很高兴。”郑宏连忙接过盒子打开了,就抓起一块放进嘴里。 “嗯,是很好吃。”他连忙点头,就又接连往嘴里扔了好几块。 段天元见状,他连忙咽了几口口水。“十六弟,既然有好东西,你可别只顾着自己一个人享用啊!你也给我留点!” “我媳妇特地给我送来的,那就是我的。”郑宏毫不客气的拒绝了。然后,他直接大掌一伸,把盒子里剩下的一点糕点全都抓起来塞进嘴里。 这下好了,段天元是想吃都没得吃了。 他顿时气得拉下脸。“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郑宏却把空盒子放回去,他对舒春兰说道:“想看看段家的打铁房吗?这里和咱们坡子村里的很不一样。” “是吗?那我倒是想好好看看。”舒春兰连忙点头。 郑宏也就拉上她的手,果真带着她在这个院子里前前后后的走了一遍。郑宏充当向导,把各处的名字还有作用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舒春兰听完,她顿时知道——段家能做到现在这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他们现在分工就十分明确,比如入门组、熟练组、师傅组……等等,把一干打铁的学徒还有铁匠们都给划分得一清二楚。而且在打铁房的分布上,也按照前中后期分成了三部分,一般来说每一个人只需要负责一方面的锻造就够了。像郑宏这样的全方位人才在这里十分少见。 这样做的好处,是极大程度的提高了锻造铁器的效率,也能尽快培养出合适的学徒来。可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这些人都只会自己深入钻研的那一块,对于其他方面的铁器锻造却知之甚少。那么,就算他们学成后从段家出去,也只能做到某一方面十分强悍,但整体来说质量只能说是达标。 所以说,段家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控制着手下的铁匠们,让他们和段家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无法和段家彻底断开关系。不然,断开关系那日,就是他们的财源被切断的那一天。 那么,只要长了脑子的人,都会知道怎么选择。 姓段的真无耻。 看到最后,舒春兰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而等把这个屋子前前后后都给参观完毕,天色也已经暗下来了。 每天的这个时候,郑宏也该回家去陪她和晓丫头了。 既然现在舒春兰主动来找他,那么自然就是他们夫妻俩一起回家去。 只不过,等到他们刚回到段家,就发现段家里头已经乱成一团了。门房开门见到他们——主要是看到活生生站在那里的舒春兰,他就是一愣。 “十六少夫人,您怎么回来了?”他脱口而出。 舒春兰眉梢一挑。“难道我出去了就不该回来么?” “不是不是。”门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您该回来,该回来。您是不知道,府上因为您,现在都闹翻天了,家里的人大都派出去找您了呢!现在您回来了,我们就放心了、我这就去和大夫人她们说一声!” “不用了,这么好的消息,让我亲口去告诉她们不是更好?”舒春兰淡声说道。 “这个……”门房有些迟疑。 郑宏见状,他就目光一暗,立马拉上舒春兰的手。“走,我们去见大伯母。” 然后,他们就直接把门房给扔在后头,大步流星的往后院走去。 这一路过去,许多丫鬟小厮见到舒春兰,他们面上都是狠狠一惊,有些人直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郑宏看在眼里,他顿时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好容易他们来到段大夫人的院子门口,不等门口的丫鬟禀报,郑宏就开口喊道:“大伯母,我来看您了。” 话音才落下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里传来。很快,段天元的媳妇裴氏就哭着跑了出来。 “十六弟,我对不起你!我把你媳妇带出去,却一不小心把她给弄丢了!”她哭着低喊。 “是吗?”舒春兰听了,她就微微一笑,“我要是丢了,那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又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裴氏连忙抬起头,顿时她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怎么回来了?这不可能!” 第216章 打的就是你 “为什么不可能?”郑宏沉声问。 “因为……” “是啊娘子,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这个时候,段天元突然也插嘴。 裴氏一听,她立马反应过来,就赶紧跑过来拉上舒春兰的手。“十六弟妹,你真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说好好的,怎么你在外头就走丢了呢?当时知道你丢了,我们都快吓疯了,赶紧回来告诉爹娘,爹娘又派人出去找,一招就找到现在,可就是迟迟没有消息。我们都差点以为……以为……” 说着,她又眼圈一红,两颗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裴氏正是段家最喜欢的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的代表。她长得柔柔弱弱的,一张巴掌小脸上五官也细细弱弱的,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现在这么一哭,她就一抽一抽的,梨花带雨的,越发的显得可怜可爱。 可是,舒春兰看到这一幕,她心里却恶心得不行。 她忍不住,挥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是常年下地干活的人,所以手劲不小。再加上她也根本没有刻意收住力道,因此这一巴掌下去,她直接把裴氏都给打飞了出去! 裴氏刚还哭着呢,结果马上她哭声一顿,人一个咕噜咕噜滚出去老远。 一时间,她也顾不上哭了。 一直跟着舒春兰两口子过来的段天元见状,他立马就心一沉,赶紧过去把裴氏给扶起来。 眼看裴氏半边脸都已经被扇得肿了起来,而且脸颊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如此明显,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忍无可忍对舒春兰低吼:“舒氏,你是要造反吗?我娘子她哪里惹你了,你话都没和她说两句,就直接动手?” “她没惹我?她今天把我一个人丢在茶楼里不管不问,结果现在回来却口路口水说什么我丢了?呵呵,明明就是她讨厌我、想趁机把我给扔了,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亏得我运气好,记得晓丫头她爹跟我说过今天要去城东的打铁房。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该往哪里去了!”舒春兰冷笑。 “你说,她干出这样的事情,我能不生气吗?我打她一巴掌都已经是轻的了。现在我恨死她了,我巴不得直接打死她!” 说着,她摩拳擦掌,作势真要过来打人。 郑宏见状,他只是目光微闪,并没有阻拦。 段天元一看舒春兰这么气势汹汹的模样,他却被吓到了——他发现了,舒春兰是真的生气了,而且现在的她杀气腾腾的,她是真心想杀了裴氏! 这个女人性子有多野,当初在坡子村干出过多少惊世骇俗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完全相信——以舒春兰的暴脾气,只要她决定了,她就真能把裴氏给弄死!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其实应该也还好吧?他突然心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裴氏要死死了,舒春兰必须给她偿命。那么那个牵制郑宏的人就没有了,他们不就能光敏正大的控制他了?至于裴氏……女人嘛,死了就死了,他还年轻,再娶一个就是了。京城里和段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那么多,他好好挑一挑,还能再挑一个对他的官途有利的。 心里飞快的转过这个念头,他就一把把裴氏给扶起来,主动往舒春兰跟前走了过去,嘴上却义正辞严的呵斥:“舒氏,你身为我们段家的媳妇,一天到晚不想着妯娌和睦,就知道打架闹事,成何体统?你说我娘子要害你,那证据呢?你要是拿不出证据,那么就冲着你对她下的这个重手,我就能让爹娘出面,写一封休书把你赶回娘家去,让你娘家人好好教教你怎么做别人家的媳妇!” 眼看他们距离舒春兰越来越近,裴氏已经开始发抖。 她连忙双手死死抓住段天元。“夫君,你别再靠近了。她的眼神好可怕,我怕!” “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段天元连忙柔声安慰她,脚下却还在继续朝舒春兰跟前凑。 舒春兰见状,她又眉梢一挑。“你们还敢自己送到我跟前来?就不怕再扇她一巴掌?” “有本事你打打看!”段天元咬牙切齿的说着,一手却已经把裴氏往前推去。 舒春兰下意识的抬起手。但马上,郑宏的大掌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算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从旁传来,“都已经这样,你打她几巴掌又有什么用?一点都不解气,反而给自己招惹事端,不划算。” ”这个我知道啊!可是我要是不打她,我心里一样不舒服!”舒春兰没好气的低叫。 郑宏就眉心一拧。 这个时候,段大夫人可算是听说消息赶到了。 一看眼前这四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模样,她赶紧上前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好好的怎么就闹起来了?” 裴氏顿时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赶紧跑到段大夫人跟前大哭:“娘,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啊!本来我出来见到十六弟妹好好的回来了,我心里高兴得很,还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呢!可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就打我,还说什么我害了她、她要杀了我!” “有这回事?”段大夫人立马脸一沉。 裴氏哭着狂点头。“是啊!我夫君刚才亲耳听到的,他可以为我作证!娘,您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段大夫人连忙捧起她的脸,果然看到她的脸颊高高肿起。她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我可怜的孩子,你稀里糊涂的怎么就遭了这个罪了?” 再回头,她看向舒春兰的时候,眼神就是一冷:“十六小子媳妇,你这就做得太过分了!不管什么事,你好好说不行吗?干嘛回来就动手动脚?我们段家是礼仪世家,不是那等乡间的蓬门小户,你不能再和当初在村子里一样,见人就骂、想打就打,这是不对的!” “在这件事上,我必须打她,不然不解恨!”舒春兰冷声说道。 “不管怎么样,你大人就是不对!尤其你还打的是你嫂嫂,那就更罪加一等!”段大夫人反正只管抓住她打人这件事大做文章。 至于舒春兰为什么要打裴氏?她才不管呢! 反正他们全家人现在的任务就是要除掉舒春兰,好让郑宏完全落入他们的掌控之中。所以,好容易现在舒春兰主动把把柄送到他们手上,她当然要紧紧抓住,争取这次把这个小贱人给灭了! 但是裴氏听到这话,她心里却暗暗着急。 她顿时也顾不上哭了,就连忙拉拉段大夫人的衣袖:“娘,虽说十六弟妹打我不对,可既然她说我害了她,那我倒是想听她说清楚,我到底害她什么了?明明今天我们一起出去卖布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相处得好得很。后来我们还一起去茶楼喝茶来着。我根本就没得罪过她啊!” “哎,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太实诚了。你这样,以后肯容易吃亏啊!”段大夫人见状,她忍不住低叹一声。但她还是选择了听裴氏的——当然,前提是她先和裴氏对了眼,两个人已经悄悄通过气了。 眼看着两个一唱一和的,舒春兰也冷笑不止。 “好啊!你既然有本事把我们去布店、去茶楼的事情说出来,那你就接着说啊!接下来你又干了些什么,你都老师交代清楚!” 裴氏此时却一脸犹豫的模样。“弟妹,你真要我说吗?” “当然需要。”舒春兰定定点头。 “后来,我们吃茶的时候,隔壁雅间里来了六嫂的娘家人,我们就都过去打招呼。可你坚持说你和别人不熟,不想过去。我也劝过你,可你不听,我们也就放弃了。本来我们说好了,你在房间里等我们一会,我们去去就回。可等我们打完招呼回来,你却不见了!”裴氏慢条斯理的说道。 说完这话,她顿一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才继续说道:“我们当时都快急疯了,赶紧找茶楼的伙计问个清楚。结果伙计跟我们说,你好像是跟一个男人走了!” 她这话一出,瞬间就跟一滴凉水落进滚烫的油锅里,立马让现场爆炸了! 因为他们的争吵,段家其他人也都渐渐朝这边聚拢过来。等到裴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段家里头有些地位的人大都已经过来了。 要说这里头没有人抓紧时间去通风报信,舒春兰打死都不信。 而现在,裴氏就是要搞一个公开审判,直接让她身败名裂! 舒春兰一声冷笑。“你说我跟男人走了我就跟男人走了?证据呢?谁知道那伙计是不是收了你的钱信口胡编?” “证据我当然有。那伙计当时说清楚了那个带你走的男人什么模样。现在我们只要找到他,让他和你对质,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裴氏立马就说。 “哦?是吗?那听你的意思,是你们已经把人给找到了?”舒春兰轻笑着问。 裴氏还那么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十六弟妹,你要知道,当时听说你被人带走了,我着急得不行,自然是到处打听那个男人的消息。好容易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我自然赶紧就让人去找他了。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们又分开了。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就好。我相信十六弟是不会嫌弃你的。” 舒春兰突然又手痒得厉害,她真觉得刚才那一巴掌太便宜她了! 第217章 对质 这个时候,外头小厮又来了:“九少夫人,去文家的人回来了。” “文家?什么文家?”段大夫人赶紧就问,一副故作好奇的模样。 裴氏就和她一唱一和的回答:“就是今年刚刚中了进士的那位文相公。说起来,他也是安东省人,好像和弟妹还是同乡呢!” “不止是同乡,我们之间关系还不浅呢!”舒春兰凉凉说着,看着裴氏的眼神瞬时变得更冷。 裴氏都被看得肩膀一抖,可她还是选择高昂起下巴。“是吗?那你们关系到底有多深,就等文相公过来后咱们好好问问了。” “行啊!”舒春兰爽快的点头。 此时,那个被派去文家的人已经过来了。 裴氏赶紧兴冲冲的转过去目光,但当看到眼前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僵掉了。 “人呢?我叫你去请的人呢?”她忙大声喝问。 小厮赶紧低下头。“回九少夫人的话,文相公说他今天根本就没出门,又哪来的在外头带走了十六少夫人?一切都是那个伙计在胡扯,他和段家也没有任何来往,所以就不来了。咱们家的事情,他让咱们自己解决,就不要拉不相干的人小下水了。” 文成真正的说辞肯定比他说出来的要难听上许多。小厮现在都已经尽力给说好听了。 但就算这样,裴氏还是心里一凉,头顶上也仿佛被人泼了一大桶冷水。 “没见过?怎么可能!他在说谎!明明我……” “嗯?明明你什么?难道说,九嫂你今天在外头见过他?你们认识啊?认识多久了?你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我看你提起他这么熟稔的姿态,应该你们来往不少吧?”舒春兰立马抓住话头发问。 裴氏脸一白。“你别胡说!我要是说的是,明明我就是听那个伙计那么说的。那伙计在茶楼里干了那么多年,人最老实忠厚了,他怎么可能说谎?” “那你的意思是我说谎?而且文成还配合我一起说谎了?那我们图什么?”舒春兰质问。 “这个……谁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裴氏立马小声咕哝了一句。 她说话的声音其实也不算小,至少舒春兰给听得一清二楚。 舒春兰立马就笑了。 “反正你就是认定我背着你们在外头和别的男人乱来了是不是?那好,咱们就来捋一捋这个时间线,看看我到底都在外头干了些什么!” “行啊!”裴氏也赶紧点头。 既然都已经闹到这一步了,文成那一颗最大的棋子突然失效,裴氏在慌乱之余,她也只能孤注一掷,抓住最后的机会下手。 她当即说道:“今天未时我们出的门,先在彩绣坊待了约莫两个时辰,选好衣料后就去了旁边的茶楼喝茶吃点心。然后在酉时前后,我们遇到了六嫂娘家人,就过去和人打招呼了。我们其实也就去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吧,回来就不见了你。那时候也才酉时一刻。” 舒春兰听后,她就回头问郑宏。“你说,今天下午我去城东的打铁房找你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酉时二刻。”郑宏回答,“每天那个时候我都会出来喝水擦汗,这个七哥可以为我作证。” 于是乎,他话音才落,段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了段天元身上。 段天元顿时进退不能,为难得不得了。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帮自己的妻子说话。毕竟,这是现在给舒春兰头上扣帽子的最后机会了。可是……现在郑宏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要是不附和郑宏,那郑宏不把打制陌刀最后的步骤告诉他怎么办? 他们段家辛辛苦苦把这个野种给接回来,为的不就是这个陌刀的制作方法吗?可一旦惹怒了郑宏,他怎么可能老实交代? 无奈,他只能点头:“十六弟说得没错,弟妹的确是酉时二刻过来的。” “相公,你确定是那个时候?你没记错?”裴氏一听,她顿时脸色一变,赶紧不停的向段天元使眼色。 段天元又哪里不明白她心里的焦急? 可是眼下,他除了这么说,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好吗? 而在段天元说完话后,郑宏又开口:“你们如果不信,大可以再把那边打铁房里的学徒挨个叫过来问。” “那个就不用了。”段大夫人这时候又缓缓开口,“既然你和九小子都这么说了,我当然相信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 她又目光转向舒春兰。“我很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段家在城东的打铁房在哪,又是怎么找到那里去的?” 呵呵,又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吗? 舒春兰轻笑。“这个还用问?我男人每天出去后回来,都会和我说外头的事情。现在段家在外头的几家打铁房我虽然没去过,可是对于那几所房子的位置、还有里头的布置以及里头的人员我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我又常年在乡下做事,之前我们经常往镇上还有隔壁镇上送货,一走就是好几里地,全都是靠自己一双脚走的。那现在从茶楼往打铁房那边才不过一里多地,我打听着就过去了。” 而且,一里地一刻钟的时间,这时间也差不多。 说完了,舒春兰又补充一句:“大伯母您要是不信,大可以让人去沿途找人问问,我可找了不少人问路哩!” 她去找人问个屁啊!沿途那么多人,鬼知道她找的是谁?他们段家也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去到处找人,就为了问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消息! 反正眼前,舒春兰和郑宏是一唱一和,两个人将事情给安排得天衣无缝的。旁边还有段天元给作证……不用说,这件事眼看着又让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段大夫人顿时心一沉,她冷了看了眼裴氏,才冷冷开口:“这么说的话,那还真是九小子媳妇做错事了。” “那还用说?不然我干嘛要扇她巴掌?实在是她做得太过分了!”舒春兰立马义愤填膺的点头,“她敢对我做出那种事、还回头就回来到处编瞎话想污蔑我的名声,那就该打!也是我运气好,知道去找我男人和他一道回家,就算这样她也还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呢!这种女人,你们家也敢要?只怕以前她就已经用这种法子害过不少人了吧?” “十六弟妹!” 段天元一听她这么说,他赶紧就开口打断她。“今天这件事的确是我媳妇不对,可这也只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一点小小的恩怨。她的错,我们认了,可你也不能就仗着自己得势,就开始得寸进尺,还挑拨起我娘子和其他妯娌之间的关系!她们几个一直相处得很好,从没有红过脸!” “哦,这意思就是说,她就没想过欺负别人,就想着来欺负我一个?”舒春兰冷笑,“而且她们妯娌几个感情那么好,这次又和我一起出去,却都一起丢下我不管,看来这事是他们一起干的咯?亏得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呢!” 这话一出,段天元就差点想扇自己一巴掌。 还是大意了。真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女人居然手段这么深,明面上是想挑拨裴氏妯娌几个的关系,可实际上她根本就是挖了一个大坑,就等着裴氏拉着其他妯娌们一起往下跳呢! 他也是傻,居然就真的跳下来了。 那么现在,他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能蹲在坑里咬牙认了! 段大夫人也眉头一皱。“十六小子媳妇,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气,看谁都不顺眼。可这也不是你死活要把别人给拉下水的理由。现在的事情,九小子媳妇都已经认了,你就别再钻牛角。不然,一下子把一家子人都给得罪了,这对你又能有多少好处?” 她话音落下,裴氏立马就走上前来,一脸愧疚的对顾采薇屈身行个礼:“弟妹,这次的确是我不对。但这件事真就是我一个人干的,和别人没什么关系。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我这就向你陪个不是,你别生气了好吗?” 段大夫人也赶紧说道:“你看,就现在媳妇都这么说了。都是一家人,你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刚才也打过她一巴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她是在威胁她。 要是她不到此为止,段大夫人肯定就会又往她头上扣上什么忤逆、不听话的帽子了吧?毕竟她是长辈,只要这个身份压下来,想对付一个晚辈那就是眨一眨眼皮的事。 舒春兰听明白了,她就唇角轻扯:“要我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可现在就这么随便认个错可不行。” “那你想要什么?”段大夫人听到这话,她就不耐烦的问,看着舒春兰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鄙夷。 她应当是已经把她人认做是一个不懂分寸、就知道咄咄逼人的乡下妇人了吧? 这样挺好的。 为了加深她心里的这个印象,舒春兰立马说道:“我要的也不多,让她给我一点精神损失费就够了。” 第218章 赔钱 果然还是要钱! 这个眼皮子浅的乡下妇人!她还真是肤浅得厉害! 段大夫人心里一声冷笑,她又问:“那你要多少?” “这个怎么也得一百两银子吧!”舒春兰直接狮子大开口。 裴氏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一百两?你疯了吧?” “怎么?你毁我名声、还差点把我害死在外头,我只收你一百两,哪多了?难道我这条命还连一百两都不值?”舒春兰冷笑。 当然不值!就你这条贱命,卖去窑子里,人家老鸨肯不肯给十两银子都一回事呢,你也有脸叫价一百两?裴氏在心里冷笑。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出口,就只眼泪汪汪的看着段大夫人。 段大夫人也被舒春兰脱口而出的这个数字给吓到了。不过想了想,她就颔首:“一百两银子就一百两吧!九小子,这钱就从你们的月钱里扣。什么时候扣完了,什么时候你们就可以重新从账房那里领钱了。” 段天元和裴氏夫妻俩听到这话,两个人的脸都白了。 他们现在在外头没有自己的产业,每个月就靠家里发的月钱过日子。现在段大夫人直接把月钱给扣了,那他们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虽说他们也有点私房钱,可除非必要,谁乐意动用这笔钱? 可是,在段大夫人的冷眼注视下,夫妻俩还是咬牙点头。“是,一切都听娘的安排。” 舒春兰这才满意了。“好吧,看在你们认错态度还不错的份上,这次我就放过你们了!” “不过……”马上她又问,“那一百两什么时候给?不会要我每个月都去账房那里领一次吧?” “不用。回头我就让管事的给你送过去。一次一百两,都交到你手上。”段大夫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舒春兰这才彻底的满意了。 “那好,这里没事了,我们走了!”就拉上郑宏,两个人欢欢喜喜的走了。 眼看这两个人毫发无损的就这么走了,裴氏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生疼得厉害。 “娘……”她眨眨眼,两颗豆大的泪珠就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你还有脸哭!”见状,段大夫人却猛地将脸一沉,冷声呵斥。 裴氏吓得肩膀一抖,她赶紧低下头,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段天元见状,他也低叹了声:“这次的确是你把事情给搞砸了。你要知道,为了找到那个文进士,再说服他来对那个女人下手,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吗?结果呢?你倒好,这个人才刚站出来,就立马又被吓了回去,现在还直接就表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也就说明,这个人以后都不会和我们合作了。你可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多大一个损失吗?” 裴氏脸一白。“是这样吗?可是,我明明把一切都给计划得好好的啊!当时我明明记得那个叫文成的都来了,我亲自和他打过照面的。眼看着他进了厢房,然后我们才离开的。可到头来怎么会变成这样?难不成这个女人真这么厉害,连一个大男人都制服不了她?” “那倒不至于。这个女人就是个普通的村妇,或许力气比普通女人大一点,可肯定打不过一个正常男人。”段天元立刻摇头。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裴氏就想不明白了。 段大夫人闻言,她也拧紧眉心。“难道说,是你走之后,又有人站出来帮了她?” “不可能!”裴氏立马摇头,“当时那个野种相公你看着,他们的闺女在学堂上学,这个女人在京城里除了咱们家就没有认识的人了,那时候谁又能去帮她?更别说那个茶楼可不是普通人能进得去的。就她之前认识的那些人,您觉得他们有资格进去吗?怕是刚到门口就被人给赶出去了!” “说不定她就这么命好,偏偏就遇上贵人了呢?”段大夫人却说。 裴氏身体一晃,可她还是拼命的摇头。“肯定不可能!她要真攀上个什么贵人,还不让贵人送她回家,哪还用一个人去打铁房找她男人,然后让她男人给她做靠山,然后才敢来找我算账?” “这么说也是。”段大夫人顿时眉头皱得更紧,“那她到底怎么逃出来的?这件事咱们必须查清楚。” “的确是要查清楚!”裴氏赶紧点头,她就连忙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差吧!娘,您给我几个机会,让我将功补过!” 段大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那这次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要再出差错了。” “娘您放心,肯定不会的!”为了让段大夫人相信她,裴氏简直快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段大夫人这才颔首。“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你最好别再把事情给我搞砸了!” 然后,她才慢悠悠的转身回去了。 好容易安抚好了段大夫人,裴氏连忙松了口气。她拍着胸脯转过身,就对上了段天元的冷眼。 裴氏立马又一个激灵。“夫君……” 段天元直接转过身。“你还是抓紧机会把事情给处理好吧!还有几个妯娌那边,也赶紧去和她们通气,千万要让她们闭紧嘴巴,别让那对男女抓住任何蛛丝马迹。不然,以他们的性子,就算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会被掀起风浪来。而且……他们俩的本事你已经见识过了。” 裴氏忙不迭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不会再让他们闹起来了。” “你最好能说到做到吧!”段天元却轻哼了声,就已经走了。 裴氏原地顿了顿,她就恨恨一跺脚。“姓舒的,都怪你!你怎么就是不肯好好的去死呢?你要死在姓文的身下,今天根本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们皆大欢喜,多好!” “阿嚏!阿嚏!” 她话音没落,已经和郑宏回到房里的舒春兰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郑宏见状,他连忙把她给拉到卧室,就把她给搂进了怀里。 舒春兰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都老夫老妻了,你至于还来这一套吗?也不嫌臊得慌。” “对不起。”但马上,她就听到郑宏说道,“身为一个男人,我却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还让你这么被人欺负,我这个丈夫做得真不合格。” “是啊,你这个涨幅做得的确很不合格。”舒春兰点点头,“不过,我发现我这个妻子其实做得也很不合格呢!我突然发现,其实我还是太傻太傻了。” “你一点都不傻。”郑宏立马摇头。 “不,我很傻。”舒春兰却坚持说道,“我原本以为,以我以前在村子里杀遍四方的本事,来段家过日子绰绰有余。可是现在,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后,我发现我错了——和他们一比,我还是太傻了。我的心也不够狠。要是下次再和她们斗起来,只怕我还会落下风。这可真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呢!” 话说到这里,她都不禁惨淡一笑。“甚至,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他,我怕也早已经凶多吉少了。” 今天她在外头遇到的事情,虽然舒春兰没有明说,但听她和裴氏的那些对话,郑宏也已经大概猜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才会万分自责,回到院子里就主动朝舒春兰认错。 不过,现在听到舒春兰的话,他忙问:“他是谁?” 舒春兰顿时抬起头,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你还记得我们刚到京城那一天,遇到的那位巡街的苏探花吗?” “记得。”郑宏点头。 当时那么大的场面,又是他们来京城的第一天,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尤其接下来好几天,晓丫头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这个漂亮的大哥哥哩! “就是他。”舒春兰就说道。 “是他?”郑宏脸上掠上一抹讶异,“他怎么会那时候出现?” “我也不知道。而且他对我的态度好得可怕,甚至他还说,他和我是同乡。”舒春兰说着,就将她今天和苏学诚之间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 郑宏听后,他的神色就变得异常复杂。 他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幸好今天有他,你才能脱离危险,然后来找我。甚至,也是多亏他想到了找马车送你去找我的主意,一路上节省了不少时间,不然这时间都怕是对不上。短时间内能把事情给安排得这么周到,这个人的心智可不一般。” 但马上,他又挑眉。“可是,他这么尽心尽力的帮你是为了什么?仅仅凭着一份同乡的情谊,这个怕是不够吧?我就不信,京城里他还找不出来几个同样从天门镇出来的同乡了!”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舒春兰拧眉点头,“而且,我总觉得他好像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似的,然后他今天也一直在跟着我!不然,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正好就在那个时间出现了,而且好巧不巧的就推开了我们的房门。按理说,他和文成又没有仇。” 说着话,她主动往郑宏怀里缩了缩。 郑宏就抱紧了她。“好了,这件事你先别管,有我在呢!明天开始,我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就不信,在我眼皮底下,他们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第219章 进宫 “嗯。”舒春兰连忙点头。 有他这句话,她心里安稳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郑宏说话算话,他每天早早出门,一定要和舒春兰一起。在打铁房里,他在里头挥汗如雨,舒春兰就在外头继续勾勾画画,将记忆中那些现代见过的兵器都画出来。一直忙到夕阳西下,夫妻俩再一起回去。 对于郑宏的这个决定,段家人虽然都不大乐意,但郑宏坚持如此,他们也没有办法,也就只能默许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上多久,安东省的知府大人就终于也抵达京城了。 他是来京城述职的。所以,既然知府大人到了,那就意味着郑宏也要和他一道去宫里面圣。 在这个时候,一把新的陌刀已经打造完成,郑宏就和段大老爷段成风一起,先去驿馆和知府大人汇合,然后三个人一道入宫去了。 当段成风和郑宏两个人走后,整个段家上下就都紧张了起来。 段大夫人还特地把府上的女眷们都给召集到一起,一群女人一起跪在观音像前磕头念经,祈求观音菩萨保佑他们能顺利出宫,顺便得到皇帝的赞赏。 不过舒春兰没有去。 “都这个时候了,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我不信这些。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陪我的晓丫头一会。”舒春兰凉凉拒绝了来请她过去的丫鬟。 反正她已经和裴氏撕破脸了,那么和段大夫人以及段家的女眷们撕破脸也就只差动动手的事情。与其花费时间在那里和他们虚与委蛇,她还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待着,那样好歹还自在点。 丫鬟请不动她,就老实的回去向段大夫人禀报。段大夫人听后又鄙夷的冷哼了声:“随她去吧!反正她一直就没把自己当做过段家人,那咱们也就不必费心的非要带她一起了。” “可不是吗?说不定,她正好趁着十六弟不在的时候,又在私底下干些什么呢!”裴氏忍不住阴测测的补刀。 就算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依然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只要看到舒春兰,甚至听到别人提到舒春兰的名字,她就禁不住的火冒三丈! 但也不怪她愤怒,实在是她活了这么多年,在娘家的时候就因为聪明伶俐一直得父母宠爱。嫁人后,虽然嫁给的不是段家的嫡长子,但好歹也是家里十分受宠、能抓住实权的嫡子,她又长袖善舞,和婆婆关系处得很好,在婆家的日子也过得十分的舒心——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舒春兰出现之前! 可自从舒春兰过来之后,她就踢到了一块铁板。先是自己的男人被这对夫妻无数次的羞辱,紧接着,又是自己一再的被这个乡下来的女人给无视、给谩骂。到后来,这个女人居然还敢当众打她的脸! 因为当时急着和她理论,自己没来得及给脸冰敷,就害得这个鲜红的巴掌印落在她脸上好些天,这些日子她都没脸出去见人!有几次实在没办法走出门,妯娌们见到她都在偷笑,她顿时就觉得脸上又跟被人扇了几巴掌似的。 这还不是要紧的,更要紧的是——他们夫妻的月钱啊!连续四个月的,都被扣光了!手头没钱用,那就只能先花用她的嫁妆。本来她和段天元两个人的花销就不小,现在一下没了家里的支持,现在那叫一个花钱如流水,她的心都痛了! 才短短几天功夫,她手里的现银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她心里有多着急上火,可想而知。 所以现在,只要找到机会,她就忍不住对舒春兰冷嘲热讽起来。 段大夫人听了,她只是淡淡瞥了裴氏一眼,并没有说话。但裴氏也立马就跟个做错事被抓包了的孩子似的,赶紧闭嘴。 然而,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郑宏和段成风两个人也就进宫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吧,宫里居然就来人了! “咱家奉皇上之命,特地来请段天宏之妻舒氏进宫面圣。”来人手里捏着一把拂尘,尖声尖气的说道。 一听这话,段大夫人几个人的脸色就是一变。 “为什么是她?这种人有什么可见的?”裴氏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 段大夫人在听到这句说辞的时候,她也眼神一暗,但脸上却已经浮现出笑容:“公公您请坐,我这就差人去请我家十六小子媳妇出来!” 说着,她连忙回头对丫鬟使个眼色,丫鬟就匆忙去舒春兰那里转告了。 对于这个公公的到来,舒春兰并不十分惊讶。 因为,早在前一天晚上,郑宏就已经郑重其事的对她说过:“明天你好生在家里等着,应该会有人来找你。“ “你明天不是要进宫去吗?”还记得当时听到他这么说,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她又猛然大惊,“你想干什么?你可别胡来!” “你放心,我不会的。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让皇上知道你的存在。这样,不管皇上是亲口夸你几句,还是赏赐你什么东西,那你也是在皇上跟前过过眼的人。他们再想动你的话,那就得考虑考虑皇上的意见了。”郑宏沉声说道。 顿了顿,他才又补充一句:“这也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听他这么说,舒春兰的心就微微一沉。“我知道了。” 只不过,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皇帝的人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直接要带她进宫! 那是不是说明——郑宏把皇帝给哄得很开心?所以,皇帝才会在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名字之后那么高兴,直接就把她给一起召进宫去见面了。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只要和皇帝说过话,那段家人谁还敢对她生出任何异样的心思来? 舒春兰心念一转,她就连忙回神,赶紧让人给她把新做好的衣服拿出来穿上。 段大夫人也已经赶紧让人送了首饰过来,舒春兰穿戴整齐,正打算走出房门,就看到段大夫人已经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她连忙拉起舒春兰的手,脸上的笑容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十六小子媳妇,这些天家里人有些对你不恭敬了些,那都是因为孩子们小,缺乏管教,我刚才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们了。你可千万别因为他们犯下的这点小错就和他们生气啊!再不然,你要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也只管和我说,我肯定都帮你办得妥妥的!” 看来是舒春兰之前那泼辣的性子太过深入人心,所以段大夫人也生怕她进宫后会和皇帝说些有的没的,就赶紧过来安抚她,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裴氏几个人都给教训了! 舒春兰抬眼看去,果然见到裴氏还有段家十三小姐——也就是她和郑宏刚到段家那天,和她互换镯子的那一位——这两个人都站在段大夫人身后。发现舒春兰看过来,两个人都赶紧抬起头,她们都脸红红的,眼圈也红通通的,眼底还蓄着一抹水光,一看就是刚被狠狠教训过的样子。 只和舒春兰对视一眼,她们就赶紧目光一收,又低下头去。整个身体都缩成一团团,仿佛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看来,为了封住她的嘴,段大夫人真是豁出去了啊! 既然她这么给自己面子,舒春兰也就颔首:“好,我知道了。” 段大夫人赶紧长出了口气,又主动挽起她的胳膊送她出门,一路出去,还交代了她不少宫里需要主意的事情。 舒春兰也都认真的听了。 等到了二门处,舒春兰就上了宫里派出来的马车。段大夫人又亲眼看着车帘放下,舒春兰坐在上头被带出段家去,她还许久收不回目光。 这个时候,裴氏又慢慢的走到了段大夫人跟前。不过现在的她早已经不像刚才在舒春兰面前时候那般畏畏缩缩、受尽委屈的模样。 她只沉着一张脸问道:“娘,您确定这么表现一出她就真的能消气?可就冲着她的教养,她真能在皇上跟前不出错吗?” “她要是出错了,正好你爹出面帮她赔罪,这样他们家还欠了咱们一个人情呢!”段大夫人立马也冷哼一声,“再说了,她再眼皮子浅,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不想让咱们好好的家散了,她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方面我一点都不担心。” 裴氏才点点头。“但愿她能表现得好点吧!咱们家能不能在皇上心里落下个好印象,可就全看这一遭了!” 段大夫人听了,她的眉心又不自觉的拧成一团。“是啊,全看这一遭了。哎,但愿观音菩萨保佑啊!” 说着,她连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却说舒春兰,她上车之后,百无聊赖的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就听到外头一声喊:“停车!” 然后,那个领路的太监就掀开车帘。“段夫人,已经到宫门口了。您请下车,咱们进宫吧!” 舒春兰点头下车,正要跟着太监往里头去,却又听到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传来。太监回头一看,立马就扬起笑脸主动迎了上去:“苏探花,您来了!” 舒春兰闻言顿时心中又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巧,他们又遇到了? 第220章 新款陌刀 正这么想着,这位苏探花也已经翻身下马。 见到舒春兰,他冲她拱手行礼。“真巧,我们又遇到了。我就说过,我们是有缘分的。” 舒春兰面前挤出一抹笑。“是啊,我们还真是有缘。” 苏探花又微微一笑,又问道:“你是皇上召见么?为了郑铁匠打出来的陌刀一事?” “应该是吧!”舒春兰点点头。 “那更巧了,我也是因为这事来的!”苏学诚脸上的笑意瞬息变得越发的灿烂,“既然如此,咱们可以一起过去了!” 说着,他也不等舒春兰说话,就已经把马交给小厮,就径自在前头带路。 舒春兰稍稍犹豫一下,给她领路的公公就连忙催促起她:“郑夫人,这可是和苏探花亲近的好机会,你千万别错过了啊!这样的好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舒春兰也就只能垂下眼帘,连忙抬脚跟在苏学诚身后。 好在,苏学诚并没有提上次的事情,而是主动向她介绍起皇宫里的种种来。他长得本来就不错,声音也清亮好听,一路走来,他也将皇宫里的一切徐徐道来,听在耳朵里不啻为一种莫大的享受。 舒春兰听着听着,她都入迷了。 不知不觉,他们就已经来到了乾清宫门口。 门口的太监连忙进去禀报,然后才匆忙走出来—— “皇上有命,宣苏探花进殿!” “皇上有命,宣铁匠段天宏之妻舒氏进殿!” 随着两声高喊,苏学诚和舒春兰都连忙整肃面容、整理一下衣裳,然后才一前一后的走进殿内。 跨过高高的门槛,舒春兰才发现这里头的人居然也不少!而且看他们的模样,大都是须发花白,身穿紫红色官袍。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些人的身份都不低,在场身份最低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 在这些人的包围下,坐在上位那位身穿龙袍的皇帝就显得格外的惹眼。当然,下头的郑宏、段成风也一样鹤立鸡群。还有她身边的苏学诚,这个过分年轻的年轻人越发被反衬得格格不入。 而且,双脚踏进殿内,舒春兰又察觉到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她顿时胸口一紧,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她又察觉到身边的少年悄悄对她说了句:“别怕,就当做那都是一排大冬瓜。” 噗! 舒春兰差点没忍住。 但好在她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这里是皇宫,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所以,她好歹还是忍住了。 再看看身边的那个人,他却早已经昂首挺胸的朝前走去了。 舒春兰也连忙跟上。 两个人上前行礼,皇帝就连连点头:“免礼,都起身吧!” 他也没有先理会苏学诚,而是直接就将目光放在了舒春兰身上:“你就是段天宏的妻子舒氏?” “回皇上,民女正是。”舒春兰连忙点头。 “抬起头来。” 舒春兰就抬起头。 皇帝其实也就淡淡往她脸上扫了眼,也就颔首。“的确是个不错的小娘子。郑宏和朕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都多亏你这些年不离不弃。朕听得十分感动,就想见见这个在他最困苦时候依然陪在他身边,对他鼓励支持的女子是谁。现在朕终于看到了,你果真和他说得一模一样。” 舒春兰连忙低头。“多谢皇上夸奖,民女愧不敢当。我夫君能给为国效力,这是他的本分,也是因为他自己有这个本事。我只是做了我身为妻子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哈哈哈,好一个应该做的事情!”皇帝高兴的大笑,“段舒氏你果真眼界开阔,和段天宏所说一模一样,根本不像寻常妇人。这也就难怪他在朕跟前如此推崇你了。”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心里就是一暖——原来,他在皇帝跟前这么夸她哩! 眼见皇帝这么高兴,段成风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扬起笑脸说道:“皇上说的是。微臣这一对侄子侄媳都是好孩子,侄子为了提高自己的打铁技艺,特地离开家境优渥的京城,往人迹罕至的山里去勤学苦练。他媳妇也义无反顾的跟过去,两个人在山间一过就是五六年。这么稳扎稳打、能吃苦耐劳的孩子,就连我们段家里头都挑不出几个来呢!” “那是自然。不然,他又如何能年纪轻轻就改造出如此好用的陌刀,还协助安东省下头的县衙剿灭了山匪?”皇帝又放声大笑。 下头的知府大人见状,自然也都跟着傻笑不止。 一行人正笑着,外头太监又来报,只说今科状元郎和榜眼都来了。 “快快宣他们进来!”皇帝连忙颔首。 很快,就见两个年纪三十开外的中年男子前后脚的走了进来。 待他们向皇帝行礼过后,皇帝就笑道:“今天难得安东省的安知府进京述职,来向兵部讲述他们的陌刀队如何迅速剿灭了乡间山匪的事情。朕和兵部吏部诸位爱卿听过后都很是震惊,你们三个日后都是要入我朝中枢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也该来听听。” 状元榜眼乃至探花苏学诚就都纷纷拱手表示同意。 于是,安知府就又乐呵呵的将郑宏如何向他们进献陌刀,然后东山县的知县如何组建了陌刀队,再率领陌刀队大杀四方的故事,果然听得这三位年轻人都两眼放光,惊叹不已。 “微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马上,榜眼就连忙冲着皇帝行了个大礼。 皇帝笑呵呵的问:“爱卿因何恭喜朕啊?” “微臣恭贺皇上,喜得一支陌刀队。既然安东省内的陌刀队都能如此凶猛,那么想必皇上您在军中设置这么一支队伍的话,咱们的将士在边关也必定能所向无敌,将妄图侵犯我天朝边疆的外族给杀得闻风丧胆!” “榜眼说得对,微臣也是这么想的!”状元一看榜眼居然抢先一步把这话给说了,他心中一急,赶紧抓紧机会大声附和。 皇帝满面笑容。“承二位爱卿吉言,朕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状元榜眼二人顿时都得意的笑了。 皇帝也笑着看向正一脸严肃的站在一旁的苏学诚。“对了苏探花,对于这件事,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微臣想说的和状元榜眼的一样。”苏学诚说道,“而且微臣年虽小,见识少,肯定想得也不如二位长远,因此也就不在皇上面前献丑了。” “哪里。你虽然年少,可是心思却灵活得很,见解也向来独到,当初你在殿上做的那一篇文章就足以说明一切。所以现在,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大不了要是太过天马行空的话,朕不怪罪你就是了。”皇帝心情好,因而和他说话的时候态度也温和得很。 “既然如此,那微臣就斗胆一言。”苏学诚连忙开口,“微臣以为,陌刀队是肯定要组的。但是,既然现在安东省的陌刀队名声已经传遍天下,那想必邻国也都已经知道了。他们肯定也派了探子在咱们境内,说不定现在咱们的陌刀是什么样子,功效如何,他们早就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如果还是拿着这样的陌刀去和他们打斗的话,咱们的将士们并不能占到便宜。不过……” 顿一顿,他忙又看向郑宏。“微臣相信,以段铁匠的本事,他肯定已经钻研出更好的陌刀来了。” 皇帝闻言眉头一皱,他又看向郑宏。 就见郑宏点头。“苏探花说得没错,草民的确已经又把陌刀改良了一款。” “还真有此事!”皇帝都不禁大吃一惊,“苏探花,朕就说过你的思维灵活得很,你看现在事实不又印证了你是正确的?” 他再看看郑宏,脸上笑意更深。“既然段爱卿你已经把陌刀改良过了,那不知朕何时才能见到改良过后的真容?” “改良过后的陌刀已经打好了,现在就在段家城东的打铁房里。”郑宏就说。 “快,派人去段家城东的打铁房里把最新款的陌刀带过来!”皇帝立马吩咐下去。 “是!” 外头的太监动作也分外敏捷,赶紧答应着就跑了。 段成风在一旁听到这话,他却是猛地一惊,赶紧的回头看向郑宏:“这事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我说了啊,我在打陌刀。”郑宏慢悠悠的回应。 他是这么说过,可是……他以为他只是为了把打造陌刀的过程展示给家里的学徒们看,才打出的那一把。结果谁曾想…… 他可算是明白为什么段天元总是会去和他说他看郑宏打铁的方法不对,觉得这个人像是故意在隐瞒他什么。原来他不是隐瞒,而是因为他已经跳过了最基础的、还有升级版的打制陌刀的手法,直接上了最高级的打法! 段天元还连最基础的方法都没有掌握呢,结果就直接被推过去学习最高级的,他自然看得眼花缭乱,越看越糊涂了。 这个小子…… 段天元悄悄握紧拳头——他才发现,这小子也根本不像他对外表现出的那么老实憨厚!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发作,还必须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千万不能让皇帝知道他居然连这么要紧的事情都不知道!不然,他们之间貌合神离的事情不就被皇帝知道了? 他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于是,他立马扬起嘴角,笑得比谁都要灿烂。 第221章 重赏 而郑宏的话出口后,状元榜眼两个人也笑脸一僵,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冷眼往苏学诚那边扫视过去。苏学诚却还腼腆的冲他们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算算年纪,状元榜眼都比他大一倍还有余。因此看着他这副模样,他们顿时有种大人故意欺负小孩子的错觉,心里也不自在得很,都赶紧别开头去。 郑宏也淡淡的看了眼苏学诚,苏学诚也继续冲他那么没心没肺的笑。 郑宏却并没有转过目光,而是定定的和他对视了好半天,一直到皇帝又开口:“不过,趁着他们去搬运新款陌刀的空隙,咱们就先去观赏一下旧款陌刀的表演吧!” “皇上您这个主意好!”状元闻言,他连忙抢先一步拍起皇帝的马屁来。 其他人自然也都纷纷附和。 于是,他们一行人一齐朝外移动,就到了后花园里的一大片空地上。然后皇后也带着后宫里几个地位不低的妃嫔过来观赏表演。 此时陌刀队也已经集结完毕。 皇帝带着兵部吏部的官员坐在高台上,就看到陌刀队队列整齐的入场,然后挥舞起手中的陌刀,开始整齐划一的表演。 陌刀又长又重,刀锋厚重锋利,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虽然没有对手,但就像现在这样一下一下的左右挥舞,已经见过血的刀锋上都渐渐萦绕上了阵阵幽幽的寒气,一股杀气逐渐在陌刀队四周围凝结,令观者无不闻风丧胆。 “好!”见状,皇帝激动得直拍手。 整体表演完毕,然后又有一名将士手拿着陌刀,过来单独表演劈砍等项目。最后,还有两个人分别手持一把陌刀,开始互搏。 这才是今天最大的看点。 只见两个功夫不相上下的将士,各自将手里的陌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好几次,双方的刀锋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鸣叫声,也擦碰出亮眼的火花。即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吓得几位后妃忍不住的尖叫,甚至贵妃还一脸苍白的扎进了皇帝怀里! 皇帝顿时越发欢喜的哈哈大笑,还一边安抚贵妃:“爱妃别怕,这些都是咱们天朝的军队,他们只会保护咱们,是不会伤害我们的。这些刀子以后只会砍向敌军的脖子,是绝对不会碰你一根汗毛的。” “是吗?可这刀子太吓人了,臣妾还是怕!”贵妃娇滴滴的低叫着,依然赖在皇帝怀里不肯起来。 一旁的皇后见状,她就冷着脸轻咳两声:“早知道贵妃妹妹这么胆小,本宫真不该带你一起过来看热闹。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就还是好生在寝宫里待着,就等我们看完了热闹再回去和你讲讲就好了。” “那可不行!”话音刚落,贵妃就连忙摇头,“我虽然看着害怕,可心里还是高兴的。尤其只要想到有了这些利器作为防护,咱们天朝的军队必定会无往不胜,那以后咱们天朝的疆土自然也会朝外扩张,邻国纷纷前来称臣纳贡,我就开心了,一点都不怕了。我相信,只要我多看几次就能习惯了。皇上您可千万要给臣妾这个机会啊!” 这话听起来是在反驳皇后,可她泪汪汪的双眼却直勾勾的看着皇帝。到了最后一句,她更是直接对皇帝撒起娇来了! 皇帝满意得直点头。“爱妃说得没错。你们女人家在后宫里没见过多少刀光剑影,头几次见当然害怕。不过等见多了就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皇后顿时脸一沉,恨恨将头别向一边。 贵妃则是得意的笑了。 因为舒春兰是个女眷,这次被召进宫来的除了她就没有别的女眷了,所以她就被安排在后妃边上坐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皇后和贵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她全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哎! 最终,她也只能无奈的在心里低叹口气——果然,这个后宫里也一点都不太平。她记得这位苏探花要娶的正是贵妃生的公主?那他以后应该就是贵妃一系的人了吧!以后这孩子少不得要卷进贵妃和皇后的对峙中去。 不对呀,等一等! 她马上又反应过来——好好的,自己为他操个什么心?他们明明非亲非故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她还是忍不住往苏学诚那边看了眼。偏偏这个时候,苏学诚也正往她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目光对接,苏学诚就冲她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起来如此阳光健朗。 舒春兰就皱皱眉,马上就把目光给收了回来。 此时,皇帝已经和贵妃说完了话。出去段家打铁房里取陌刀的太监也回来了,他一个人都抬不动这把刀,而是由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抬进来的。 “快拿来给朕看看!”皇帝连忙说道。 皇后一听,就赶紧劝阻:“皇上,利器伤人,您还是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了。” “利器伤人,那是因为它没有拿在对的人手里。要是拿在朕的将士们手里,它肯定就伤不了朕!”皇帝却反驳,就越发焦急的催促起人来。 贵妃也连声附和。 眼看皇帝正在兴头上,也是铁了心的要近距离看这把陌刀,皇后也只能作罢。 于是,一新一旧两把陌刀都被送到了皇帝跟前。不过保险起见,陌刀还是放在了距离皇帝三步远的地方。 皇帝近距离的将这两把陌刀看了又看,他就皱眉:“朕怎么觉得,这两把刀都长得一个样,似乎没什么区别?” “不,区别很大。”郑宏立马就说道,“草民在旧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将刀背稍稍加厚了一点,刀刃却加长变薄,这样刀子的分量就轻了许多,更加节省铁料不说,拿在手里挥动起来也更加轻便,砍杀的范围也更大了。甚至在关键时刻,刀背也能发挥出阻击敌军的作用。” 说着,他就拱手一礼:“还请皇上准许草民为您展示这把新陌刀的作用。” “好!准!”皇帝毫不犹豫的点头。 郑宏就过去拿起新陌刀,轻轻松松的在手上抡了几圈。 皇帝等人刚才是亲眼见到陌刀队如何舞刀的。就算是和陌刀磨合了好几个月的陌刀队,他们现在举着刀子也不算太轻松,来回挥舞几下之后额头上更是已经见汗了。可是这刀子到了郑宏手上,瞬息就跟变成了普通的长刀似的,那么轻松随意的就被他给拎起来耍着玩。 一种朝中重臣见状,纷纷拍手叫好。 而郑宏却仿佛没有听到,他径自拿着陌刀热完身,就操起刀子对着前头的靶子砍了过去。 马上,就听咔擦一声响,扎得一人高的厚厚的靶子应声断成两截。 虽说方才的新陌刀也把靶子给砍成两截了,可是两者发出的声音却大不相同,这把新陌刀的要清爽利落得多。而且砍完后,小太监过来检查断面,连忙高喊:“断口整齐平滑,一点阻滞也无!” “好!”皇帝立马叫好。 郑宏又当众演示了几下别的方面,最终自然也都以成功告终。 最后,他又对陌刀队里一个人招招手。“你过来。” 那个人稀里糊涂的提着手里的陌刀过来了。 坐在上头关上的群臣见状,他们都不禁小声交头接耳:“他这是要干什么?” “应该是想让新旧两代陌刀来个比拼,好给咱们一个更加直观的展示吧!”苏学诚小声说着,回头问舒春兰,“段夫人,您说是吗?” 舒春兰就点头。“你猜得没错。” 苏学诚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而那边,果然那个提着旧陌刀的人过来后,郑宏对他耳语几句,两个人就各自挥舞着陌刀开始对战。 既然是要展示陌刀的性能,他们就不用发挥什么太过花哨的技巧,只需要真刀真枪的对着干就行了。于是,眼前两把刀子一下一下的撞在一起,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还有真真让人眼花缭乱的火花也不停四溅,一度都让人以为这两把刀是又被送进了熔炉,正被铁锤一下下敲打着呢! 在互相劈砍了三四十下后,终于,郑宏猛地一个发力,忽然将新陌刀对着旧陌刀劈砍了下去。 对方立马举起旧陌刀阻挡。就听—— 哗——哐! 一阵极度刺耳的摩擦声后,突然摩擦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响,最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再抬头去看,就见那把旧陌刀已经断成两截,方才他们听到的声响正是被砍下来的那一节陌刀发出的。 手拿旧陌刀的将士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那一截,他都傻眼了。 这时候,郑宏又沉沉说道:“我手里的这把刀,它还没开封。” 他说什么? 闻听此言,不止这个人,就连那边的皇帝等人全都震惊了。 都还没开封就这么厉害了,那等开封过后,这把刀有多锐利,那还用说? 皇帝顿时坐不住了,他连忙站起来,扯着嗓子大喊:“好!做得好!段爱卿,你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朕必须对你重重嘉奖,重重有赏!” 第222章 请封诰命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段成风一听这话,他顿时欢喜得赶紧跪下大叫。 郑宏也才反应过来,他连忙也跪下了。 皇帝清清嗓子,他就说道:“此次安东省安知府组织剿匪有功,朕提你回京入吏部供职;段成风培养段天宏有功,升兵部主事;至于段天宏嘛……你打造并改良了兵器谱中的陌刀,现在又造出了更高级版的新陌刀,实在是功勋卓著,朕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赏你什么才好了!” 兵部侍郎此时忙开口:“皇上,既然段公子打铁技艺这么好,那何不让他进兵部呢?正好我们军械司正缺人手,微臣记得,那里的副司长才刚告老还乡,这个位置空出来一个月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来填充呢!” “是这样吗?那好,段天宏你就入军械司,先做一个副司长吧!”皇帝立马颔首。 段成风听到这话,他脑子里顿时一阵轰隆隆乱响,差点都被头顶上炸响的惊雷给震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不停的在心里发问,无数个问号也在脑海里横冲直撞,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郑宏这个乡野铁匠,三个月前他还在坡子村那个鬼地方辛辛苦苦的打铁挣一家子的口粮呢!入朝做官什么的,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可是现在,他居然就已经用一把陌刀哄得皇帝眉开眼笑,还直接被皇帝提拔为兵部军械司副司长!这可是堂堂五品官! 他这个年纪,能做上五品官已经很是不错了! 想想自己,也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兵部主事,四品官! 叔侄两个,年纪差了三十多岁,互相之间却只差了两级。要是郑宏再立下一两个功劳,他就能爬到和自己一样高的位置了! 想到这里,段成风心头警铃大作。 终究还是太大意了。这个小子也是命好,居然这么快就研究出了新陌刀,还抓紧时间在皇帝跟前展示了一番。结果,就捞到了这么大一个好处! 在研发新铁器上头,这小子和他爹一样,真是天赋异禀。那么,要是当初自己没有把他爹赶出家门,而是留在段家。那么以段六郎夫妻那傻乎乎的性子,这两个人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那么,不管段六郎钻研出多少新东西,自己都能拿过来据为己有吧?只可惜,那时候他脑子一热,居然直接把人给赶走了!这就导致他和郑宏之间隔阂颇深,郑宏和舒春兰小夫妻俩也根本就不信任他,结果弄出来这个新东西都没有告诉自己。 不然,皇上的这份奖励应该是叠加在自己身上的! 要这样的话,一个兵部侍郎自己也当得起! 段成风后悔不迭。 而舒春兰夫妻俩在听到皇帝的话后,他们则是欢喜不已。 郑宏赶紧跪地行礼。“草民多谢皇上恩典!不过,草民宁愿不要官职,只求皇上您赐给我娘子一个名分。” 皇帝瞬时双眼一眯。“段爱卿这是不喜欢朕给你的赏赐?” “草民不敢!”郑宏连忙摇头,“只是草民这辈子没有别的追求,我就爱打铁,做官什么的我从没有想过,也不会做。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入朝祸害人呢?而且我娘子她这些年也的确为我付出了许多,吃了这世上的女子都没有吃过的苦头。之前我一直没办法报答她的恩情,那么现在我总算是找到机会了,我就想请皇上您先赏赐她吧!只要她开心了,我就会开心,那么更多新铁器什么的肯定应有尽有。” 他最后一句话正对皇帝的心思。 一个国家想要稳固,想要让四海沉浮,需要的就是更多新武器! 那么,既然郑宏都已经给出了这样的承诺,他自然也不会吝啬这区区一点赏赐。 所以,皇帝当即颔首:“朕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既然都赏赐了你和你大伯,那你夫人朕自然也是要赏的。” 说罢,他对皇后颔首。“这事就交给皇后你来办吧!” “是,臣妾遵旨。”皇后连忙点头,就轻轻嗓子,“段门舒氏接旨!” 舒春兰赶紧跪下,就皇后帝说道:“你相夫教子,功勋卓著,堪为天下女子楷模。本宫现在就封你为六品恭人,以后可时常进宫走动,你看可好?” “民妇多谢皇后娘娘!”舒春兰赶紧拜倒。 轰隆隆! 刹那间,段成风头顶上的惊雷声又响了起来。 这个……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他们是疯了吧?还有皇帝皇后,他们也疯了吧?他在心里大叫。 不就是一把陌刀吗?皇帝至于赏赐完了郑宏还赏赐舒春兰? 还有皇后也是,给她个名分就算了,居然还让她以后时常进宫走动?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女人,她连宫里的规矩都不知道多少,以后往宫里来走动,那不是等着丢人现眼吗? 有这个功夫,他们还不如赏赐赏赐他的夫人呢!再不济,他还有好几个儿子儿媳妇,他们随便拉出来也比舒春兰够格啊!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贵妃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既然皇上和皇后姐姐都有所表示了,那妾身要是不拿出点东西来似乎也说不过去。那这样吧!妾身记得妾身家中在京城有一所空置的小宅子,那是妾身爷爷当初来京城打拼时栖身的地方。不过后来随着爷爷官位渐渐升高,家里子孙也越来越多,那所宅子装不下了,就搬去了现在的大宅,小宅子直到现在都空着。反正放在那里也是白占地方,那还不如就赏赐给段大人夫妇好了。妾身可是听说,他们回来后都没个地方住,住的还是段大人父母当初的老房子呢!” “爱妃果真深明大义!”皇帝听了,他当即大声称赞起贵妃来。 贵妃娇羞得低下头。“臣妾也只是尽自己所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而已。” “好!你为朕的真个忧分得好!”皇帝立马又爽朗大笑。 皇后见状,她脸上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舒春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也忍不住在心里低叹了声——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皇后和贵妃斗法,居然把他们一家拿出来当做靶子。虽说这些赏赐的都是好东西,可这双方的功利心都明显太重了,看样子分明是想把郑宏给拉到她们的的阵营里去。 按理说,他们应该婉言谢绝才对。 可是,既然皇帝都已经明确表示对她们的这份赏赐很满意了,那他们还靠皇帝吃饭的人又哪来的胆子拒绝? 万般无奈之下,舒春兰只得再次向贵妃道谢。 贵妃笑吟吟的摆手。“段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你夫君为国效力,还拿出了如此让人眼前一亮的利器,本来就该重赏。你身为他的贤内助,那受点赏赐也是必须的。更何况,你在这里头的功劳段大人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那我们自然更加要给予明确的赏赐才行。要是天下的女子都以你为榜样,知道多扶助出几个这样的丈夫出来,那咱们天朝就会发展得更好了!” 她这个梦做得可真美。 舒春兰心里轻笑了声,表面上还是乖乖的低下头附和了两句。 今天接连见到了陌刀队的表演,又见识了改良过的陌刀的威力,皇帝十分高兴。原本只打算和郑宏一行人相处最多一刻钟的,结果到头来他愣是和郑宏还有安知府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还不舍得放他们走。 最终还是一旁的太监小声催促起他:“皇上,您累了,该回去歇着了。一会还要批阅奏折呢!” 皇帝才舒了口气。“罢了。今天安爱卿你们进宫来述职也累了。尤其是段爱卿,你又是和朕说话,又是亲自演示陌刀的作用,你是最累的。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多留你们了,你们都赶紧出宫去休息吧!改日有空,朕再召你们进宫来说话。” “是。”郑宏几个人连忙行礼退下。 原本他们是两手空空的进宫来的。但等出去的时候,大家虽然依然两手空空,但身上却已经多了好些看不见的东西。 安知府也欢喜得不得了。好容易到了宫门口,就拱手朝郑宏道喜:“段大人,恭喜你啊!你这可以说是鱼跃龙门呢!以后在官场上,咱们可要记得互相关照才好。” “那是自然。”郑宏连忙点头,“我不懂官场上的事情,以后少不了还要麻烦您。” “不麻烦不麻烦。咱们如今一切荣辱都息息相关,那自然是要互帮互助的。”安知府笑呵呵的摆手。 说着,他又看了眼那边沉着脸的段成风。“不过,你既然身边有你大伯父在,想必京城里的许多逝去,他已经先一步告诉你了吧!” “没有。”郑宏当即摇头。 安知府一愣。“没有?怎么可能……” 但话说一半,他就闭嘴了。 “不管怎样,咱们分别这么久,我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你说呢!什么时候你有空,只管往驿馆来找我。我至少半个月内不会离开。”安知府赶紧改口。 郑宏就颔首。“好。” 说罢,他才和安知府告别,慢慢转回到了段成风这边。 岂料,段成风眼看着郑宏来到自己跟前,他立马老脸一沉,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哼。 然后直接一个转身,翻身上马,走了! 第223章 和你们不熟 郑宏见状,他眼神不由一暗。 舒春兰也看到了。她慢步来到他身边:“大伯生气了呢!” 声音轻松愉快,一点都不着急。 郑宏也只淡然点头。“我看到了。” 然后,夫妻俩就相视一笑。 这个时候,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三个人也前后脚的出来了。 见了他们,这三个人赶紧又上前来向他们道喜。郑宏也言简意赅的谢过了,最终他的目光又往探花苏学诚身上多扫视了好几眼。 苏学诚则是继续冲他微微笑着,仿佛一点心机也无。 郑宏看在眼里,他又眉心一拧,就拉上舒春兰。“走吧,回家了。” 舒春兰赶紧点头。 不过,眼看着他们一起蹬车走远了,苏学诚才慢慢收回目光。然后他就发现状元榜眼两个人也没有走,而是站在一旁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立马扬起笑脸:“两位兄长这么看我做什么?” 状元轻哼。“你这个小孩倒是聪明,这么快就想到法子和段家十六公子攀关系了。只不过,怎么我看这对夫妻俩的意思,竟是根本不想和你深入来往呢!” 榜眼就连忙装模作样的劝道:“王兄你别这么说。人家苏探花马上就是要做驸马的人了,他又年轻俊秀,前途无量。哪像我们两个年纪一大把的人,鬼知道仕途还有几年?所以,说不定小段大人夫妻俩回去之后仔细思索一下,觉得和他来往的好处比和咱们来往的好处多,还是决定和他来往了呢?毕竟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嘛!” 面对这两个人的冷嘲热讽,苏学诚既不生气也不着恼,而是依然保持着清清淡淡的微笑:“多谢两位兄长提醒,小弟心里明白的。我已经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说完,他就冲着他们一礼,才转身上马走了。 状元榜眼见状,两个人也不禁低哼一声,也各自上马,分道扬镳。 却说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坐着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终于又回到了段家主宅。 这时候段成风早已经到家了。 他们俩刚下车,段成风的小厮就赶紧上前来:“十六公子,十六少夫人,大老爷请你们去他那边说话。” 郑宏就颔首,一把拉上舒春兰过去了。 这一次,段成风并没有把段家其他人都给集结起来,这里只有他、段大夫人还有段天元几个人。 郑宏夫妻俩进去后就要行礼,没想到段成风立马摆手:“行礼就免了吧!段大人您现在和老夫同为朝廷命官,您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要是让皇上知道您这样在老夫跟前弯腰,皇上怪罪下来老夫都没办法交代呢!”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让人听着都满嘴醋酸味。那就更别提这满屋子泛滥的酸臭味了。 舒春兰闻言不禁撇唇——这才刚开始呢,他老人家就已经忍不住了?原来这个人的承受能力也就这样? 不过,她也能理解段成风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想他身为段家的族长,一辈子辛辛苦苦维持着段家,也拼命的在朝廷里打拼,就想尽快升迁,好封妻荫子,让整个家族都飞黄腾达。可是,他苦苦挣扎了二十多年,却迟迟不见多少成效。就连他,也是直到现在,沾了郑宏的光才终于做上四品大员! 可郑宏呢? 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冲着一把陌刀,而且还不是他发明的,而是从古书上看到、然后自己只是稍加改良,然后就把皇帝给哄成那样,还当众又是夸奖又是重赏,还一口一个段爱卿。 既然他被皇帝认为是朝中独一无二的段爱卿,那他这个郑宏的伯父算什么?更别提,有皇帝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改口,都不把他给当一回事了! 这叫他如何能不恨? 再加上郑宏隐瞒他打造出的新陌刀的事情,那就更是雪上加霜。 只是在皇帝跟前他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咬牙隐忍。那么等现在回到家,他自然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郑宏却还是毕恭毕敬的对他将礼行完,然后才抬起头:“大伯您心里什么想法,只管直说吧!” “好!”段成风现在也不想再拐弯抹角,就直接低吼,“我问你,既然你改良了新陌刀,为什么你从回来到现在只字未提?还有,皇上盛赞你,封你做官,你居然还不满意,还想拿官职给你媳妇换封诰?你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兵部的官职!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你就算自己不要,那转手给你兄弟们也好啊!家里那么多兄弟到现在都没找到法子入仕呢!可你倒好,居然要给这个女人谋求位置……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第一,我从来就不爱多说话,这一点你们都心知肚明。”郑宏沉声回应,“而且段天元不是去过坡子村吗?他以为他已经看过原来的陌刀了。他这些日子还一直和我同进同出,我打制新陌刀的时候从没有避着他。这么明显的事情他竟然都没有发现,我觉得大伯您真没资格责怪我。” “第二,我拿官职给我媳妇换封诰,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也觉得她完全值得。可是,转手把官职让给段家别的兄弟?凭什么?我和他们又不熟!” “他们可是你的亲兄弟!你们都姓段!同一个祖宗流传下来的!”段成风大叫。 “我说了,我和他们不熟。”郑宏依然只是这么一个说法,“而且在我心里,除了我媳妇和我女儿,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更值得我在意了——至少,姓段的不值得。” “你!”段成风再次被气得浑身发抖。 段天元见状,他赶紧开口:“十六弟,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我爹再怎么样,他也是你伯父。有你这样和伯父说话的吗?” 郑宏抿抿唇,舒春兰就说道:“正因为他是伯父,所以才能因为我男人的关系得到皇上的嘉奖。可是他自己不争气,不知道为妻儿争取好处,却回头来怪我男人,这叫这么一回事?而且我男人又哪里做错了?最终他不是也没丢掉官职,还顺便帮我求得封诰了吗?这明明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大好事,你们干嘛一个个气成这样?” 好事?好个屁! 段成风几个人都在心里大骂。 这件事也就对他们一家三口是好事了,可对他们家来说绝对不是! 至少,如今舒春兰有了封诰,还得了皇帝皇后乃至皇贵妃的青眼,那她现在在段家乃至整个京城都站稳了脚跟。他们姓段的又哪还敢对她下手?不然,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向皇帝交代! 那么,之前他们设计的种种想要除掉舒春兰的法子都还没来得及用,就要彻底宣告放弃。甚至,他们还得想方设法的捧着这个女人! 因为,段家那么多女眷,都没人能和宫里的女眷扯上关系的。可偏偏舒春兰就扯上了,而且看皇后和贵妃的意思,她们分明都想将郑宏给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去。那么,他们家的女眷就正好通过舒春兰也和宫里的贵人们攀上关系! 于是,段成风心里思量一下,他就冷冷开口:“算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现在你们是被皇后和贵妃两波人马都盯上了。咱们家向来是站在皇后太子这边的,你们以后也就和皇后来往,不要和贵妃那边的人马接触了。” 这是打算把他们给驾到他们着一艘贼船上去? 舒春兰眉梢一挑,郑宏就摇头。“不行。” “十六小子,你别太任性了!”段成风立马咬牙切齿的低吼,“官场上可不是你随心所欲的地方。现在你是凭着一手打铁的本事让皇上另眼相看了,可是这世上会打铁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你要是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父兄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摁死你。你还想跟在我跟前耍脾气一样耍弄他们?你做梦把你!” “大伯您想太多了。”郑宏立马摇头,“我的意思是,我谁的边都不站。我说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打铁,其他我什么都不管。什么党争,我不懂,也不会去插手。” “这种事情,你以为你不插手就没事了?别人都已经盯上你了!”段天元又忍不住低叫。 “那是他们的事。”郑宏只说。 说罢,他就拉上舒春兰的手。“对了,还有一件事——既然贵妃娘娘赏给我们一所宅子,那我们就决定搬过去了。我先和你们打声招呼,回头等宅子收拾好了我们就搬。” 段成风闻言,他立马脸一沉。“十六小子,你就这么急着脱离我们?” “是。”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拉上舒春兰,“我们走了。” 两个人就潇洒的离去,徒留下段成风一家人呆怔在原地。 好一会,段天元才恨恨的骂道:“他们根本就是小人得志!就冲着皇上的这点宠爱,开始耀武扬威了!” 啪!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就落在他脸上,直接把他的头都给打偏向一边。 段天元被打蒙了,段大夫人等人也傻了。 段大夫人连忙尖叫着过来抱住儿子。“段成风,你干什么你?好好的干嘛对孩子动手?要打你就去打那对不听话的狗男女去啊!” “我打的就是他!这个孽子!”段成风却咬牙切齿的大骂,“我今天会沦落到这个被动的地位,全都是因为他!” 第224章 那个白家 段大夫人莫名其妙,段天元也如坠云里雾里。 “爹,您这话什么意思?” 段成风就冷冷瞪视着他。“还记得当初你去安东省的时候,我交代过你什么?” “爹您说,一定要我把十六弟带回来。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啊!”段天元战战兢兢的回答。 “还有呢?”段成风又问。 段天元一愣。“还有……” “还有,那个陌刀队,你也好好给我钻研钻研,看看那里头到底有什么奥妙!这世上神兵利器那么多,却不是每一样都能流传千古,更不是随随便便捡出来一样到现在还能用的!这些我和你说过吧?”段成风低吼,“可是你呢?你到底给我好生钻研了没有?” “我钻研了!我不是还把陌刀的草图都给您了吗?”段天元忙说道。 “那为什么那小子这些日子在打铁房里打出来的是改良过后的陌刀,你却一点都没有发现?”段成风就问。 段天元就愣住了。“有这回事?” 他根本就没发现! 而段成风因为也就先郑宏他们一步回来,而且回来后他就坐在上头生闷气,只简单和段大夫人交代了几句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郑宏和舒春兰受到了皇帝皇后的大力嘉奖,以后这对夫妻在他们家里的腰杆就硬了!然后,舒春兰夫妻俩就回来了,他也就没有再往下说。 段天元也就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段成风见状,他又忍不住往儿子身上狠狠踹了一脚。 “你这个蠢货!”他破口大骂,“从小到大,我都没让你离开过打铁房,现在还让你每天在打铁房里待上至少一个时辰,结果你就给我待出来这么一个成果?这新款的陌刀,和旧陌刀之间的区别,外行看不出来没什么,可你一个内行居然也没有察觉出来不同,你长了这双眼睛是干什么用的?” 段天元这下直接被踹得趴在了地上,那他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的自己爬起来。“爹,我错了。” “呵,错了?你就一个错了,你知道你害得我损失了多少?害的整个段家又损失了什么?那对狗男女分明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堂而皇之的在你眼皮子底下,用着咱们段家最好的生铁、最好的工具,给他们夫妻自己打造出来了一条通天大路!那些功劳明明我可以抢先一步拿过来给我们自己用的!结果现在倒好,全都便宜他们了!”段成风越想越气,真恨不能再冲上前踹他几脚。 段天元自知做错了事,他也不敢反抗,就老老实实低下头。“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爹您也别太生气了。大不了,咱们想办法把他们给留下来!您是长辈,只要您不同意,他们就搬不出去!” “你觉得这对夫妻是能因为我随便说两句就乖乖缩回去的人吗?”段成风冷声问。 段天元又低下头,他不说话了。 舒春兰早已经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她不是个好惹的。而郑宏今天也当众表示——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对夫妻,一个明着坏,一个阴着坏,两个人里外夹击,把他们给折腾得死去活来。结果到头来,好处还都被这对夫妻给占了去,他们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连说句不服的资格都没有! 这两个人真狠。 在段家这么多人的围攻下,他们居然也能从容不迫的挖了一个大坑,叫他们所有人傻乎乎的跳了下来。他们自己却站在坑边上冲着他们冷笑。 想到这个画面,段成风都不禁后背一凉。 他越来越后悔了。 要是当初没有把六弟给赶出门就好了!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现在他是自作自受,自找苦吃。只不过这个苦果实在是太酸涩了,他死活咽不下去。 于是,他只能又回头将怒火发泄在儿子身上。 段大夫人见状,她也松开手,不再护着儿子了。 而那边,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回到房里,连就都忍不住的绽放出满脸绚丽的笑花。 “太好了!太好了!” 才刚关上院门,舒春兰就连叫了几声太好了,然后直接跳进郑宏怀里,双腿夹上他的腰,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郑宏也顺势搂住她的腰,好让她稳稳的坐在他身上。 “是啊,太好了。”他也点头,“这下,咱们总算是能放心了。” 舒春兰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越放越大。 眼看他们俩从回来开始就一脸傻笑,两个人之间还亲亲蜜蜜的,杜寡妇母子俩都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过杜逸聪明,他立马反应过来。“皇宫那边有好事!” 舒春兰也笑着点头,就把今天皇宫里的事情都简略的说了一遍。 杜寡妇母子俩听完,他们立马也高兴的跳了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你们熬了这么久,可算是熬出头了!” “很久了吗?我记得咱们来京城也才一个月呢!”舒春兰低声说道。 “才一个月吗?”杜寡妇眨眨眼,“可我怎么觉得就跟已经来了一年似的?” 可不是吗?舒春兰也深有同感。 自从来了京城,她就觉得度日如年,这日子一天比一天的难熬。尤其在段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夹击之下,他们又要四处应对,又要背着段家人进行自己的安排。现在回顾这一个月,舒春兰都还忍不住想叹气——他们能坚持到现在,那真是做到了常人所不能做的。 “不管一个月还是一年,反正这日子咱们过到头了,不用再过了,这才是最重要的!”舒春兰连忙笑说道,“既然贵妃娘娘送了我们一所宅子,那咱们怎么能不搬过去住呢?不然那不是违背贵妃娘娘的一片好心了吗?” “可不是吗?”杜寡妇也连忙点头,“段家人口这么多,这房子虽然大,可也不够住的。现在这院子还没咱们在乡下住的地方宽敞哩!一个月了,我都还没住惯。” “我也一样。”舒春兰连忙点头。 她再回头看看郑宏,却见郑宏已经扭过头回房去了。 舒春兰连忙追过去,就见这个男人正在房间里慢慢的走着,目光一点一点扫视着屋子里的东西,眼中满满都是留恋。 舒春兰见状,她轻声开口:“如果你不舍得离开这里,那咱们不离开也是可以的。其实这个地方住得时间长了,我觉得似乎也没那么让人讨厌。现在你又当官了,我还有了诰命,其实这府上也就大伯母能压在我上头,其他人也不敢动我。” “不用。”郑宏立马摇头,“虽说这里留存有很多我爹娘的回忆,可那毕竟都已经是一二十年前的事了。曾经的记忆重要,可你和晓丫头才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所以咱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在一起过日子,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而且这些天我在这里已经住够了,该重温的记忆也都重温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去过独属于咱们自己的日子了。” 听到这话,舒春兰心里一暖。 “你说得没错。” 既然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她就不必多说了。她就陪在他身边,两个人一起再次将这个小院的一景一物全都收入眼中。 等把院子里的东西看完,皇宫里的赏赐也已经送到了。 除了给他们的地契外,还有吏部给段成风还有郑宏的委任状,给舒春兰册封诰命的圣旨,以及皇帝皇后贵妃给郑宏夫妻俩的赏赐。 可以说,送过来的这么多东西里头,其中七成都是给郑宏一家的! 段家人间道这一幕,许多人都嫉妒红了眼睛。 尤其是段天元的媳妇裴氏,她躲在人群里,眼看着舒春兰接了圣旨,然后手里捧上六品恭人的诰命服饰,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接受众人眼线的眼神,她几乎快揉烂了手里的帕子。 凭什么?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要是家里随便哪个妯娌被封了诰命她都没意见,可偏偏就是这个舒氏……段家上下根本就没有承认她,她也才回到段家一个月,身上的土气都还没洗干净呢,结果就成了这一批妯娌里头第一个做诰命夫人的? 她才几岁啊! 这个女人为什么就这么命好! 只要想到以后只要在这个女人跟前,自己都要低头向她行礼,她一个不高兴还可以随意叱责自己,她就胸闷气短,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当然了,段家的其他人也都没好到哪里去。毕竟家里的男丁里头不服郑宏的人也多了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管家又匆忙过来了。 “老爷,外头有人送来一份厚礼,说是恭贺咱们府上终于出现了一个拿得出手的后起之秀!” 听到这话,段成风就脸一沉。 “谁送的东西?”他没好气的问。 “是……是白家那位!”管家磕磕绊绊的说着,赶紧双手将那一个厚厚的盒子高高举起。 段成风立马脸色大变。 舒春兰见状,她也不禁好奇得很,就连忙悄声问郑宏。“这个白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几年京城里的后起之秀,眼看就要越过段家的存在,抢占天朝第一铁匠身份的那一位。”郑宏沉声回答她,“段家之所以急着把我找回来,也是想要利用我来对付他。” 第225章 一个箭头 那个白家…… 这四个字舒春兰早听说过了,而且不止一次。因为这几个字在段家里头出现的频率真不低。 只不过,每次段家人说起来,那声音都压得低之又低,语气也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了似的。 现在再看到段成风一群人的表现,她就悄悄点头——看来,那个人给他们造成的压迫的确很大。如今也才不过听说那个人的名号,他们就已经被吓成这样了! 马上,段成风反应过来,他就沉下脸。“他的东西我们不要,扔出去!” “可是老爷……” “还有什么事?” “送东西来的人说,他早料到老爷您肯定不会收下这个东西。所以他一开始就明说了——这份贺礼是送给十六公子的。所以最终东西收不收,还得看十六公子的意思。不过,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听到对方提到了自己,郑宏也忍不住开口。 小厮忙接着说道:“他还说,如果十六公子您也不收,那他也不会气馁,还会继续选东西送给您。而且他们相信,他们主人给您选的东西您肯定会喜欢!” “喜欢个屁!”段成风怒急之下,直接爆粗口了,“姓白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送来的东西什么时候让我们喜欢过了?十六小子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可郑宏皱皱眉,还是点头。“把礼物拿过来。” “十六小子,你没听懂我的话是不是?”段成风低吼。 郑宏抬眼看看他。“大伯您到底在害怕什么?” 段成风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慌乱。“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你看走眼了吧?” “既然大伯您不怕,那我收下这份礼物又怎么了?”郑宏依然不急不慢的说着,“大不了我当众把盒子打开,大家都一起看看里头装了些什么就是了。” 段成风眉头一皱,还是不大乐意的样子。 不过好歹他也没有再拒绝就是了。 郑宏也就从小厮手里接过这个大大的盒子,一把将外头抱着的牛皮纸给撕开了。 段天元等人见状,他们都赶紧退后一步,和郑宏拉开距离。即便如此,他们眼中也都写满了防备,仿佛这个匣子里装着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看着他们这么小心谨慎的姿态,舒春兰都不禁好奇了——到底姓白的对他们做了些什么,才让他们这么恐慌?堂堂在京城叱咤风云上百年的段家,居然会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给欺负成这样! 她心里想着,郑宏已经把匣子外头的牛皮纸撕下来,就露出了里头那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子。 盒子光洁朴实,上头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就是这么光秃秃的一个小匣子。 郑宏毫不犹豫的直接就把匣子给打开了。 段成风见状,他赶紧低呼:“十六小子,你等等——” 可已经来不及了。 才刚打开匣子,郑宏就已经愣在了那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匣子看,仿佛被里头的东西狠狠惊吓到了一般。 段成风等人见状,他们也急得不行。 段天元直接低呼:“你看你,我们和你说什么来着?叫你小心谨慎,别随便打开姓白的送来的东西,你偏不听,结果现在好了!” 说着,他悄悄的将脖子往这边伸了伸。可是,当看到匣子里的东西的时候,他愣住了。 段成风见状,他也一脸狐疑的走了过来。 早在他们之前,站在郑宏身边的舒春兰就已经看到了匣子里的东西——那是一枚箭头。 说句实在话,她不懂铁器。即便已经和郑宏在一起三四年了,她也就知道哪些铁器好用。毕竟家里有一个现成的铁匠,他自然会把最好的东西留在家里给他们用。她也就随手拿起来用了,其他根本什么都不用管。 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现在看到匣子里的这一枚箭头,她只知道这枚箭头看起来线条十分的流畅,外形也很好看。然后,就没有了。 她不明白郑宏为什么看到这个东西就呆了,而且一直这么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段成风在走过来看到匣子里的东西后,他却连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我就知道!姓白的绝对不安好心!他们果然又拿出这些东西来挑衅我们了!” 说着,他就想将匣子夺过去。 但郑宏却立马把手一收,让他扑了个空。 段成风更愤怒了。“十六小子你干什么?” “这个是白家送给我的。”郑宏沉声说。 “那又怎么样?他们不安好心,鬼知道这个箭头里又装了些什么鬼东西?你把它个给我,我这就让人拿去毁了!”段成风气得低叫。 郑宏立马声音一沉。“之前白家送来的东西,你都给毁了?” “不毁了,难道还留下来恶心人吗?”段成风没好气的低喝。 说着,他又伸手。“你快给我!” 郑宏就啪的一声把盖子给盖上了。“这是我的。”然后,就直接把东西揣进怀里了! 段成风气得脸都黑了。“十六小子,我可是你亲叔叔!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相信我,把东西给我!” 郑宏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径自转过头:“既然这里没我们的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然后拉上舒春兰,舒春兰再牵上晓丫头,一家三口就这么走了。 “你这个……这个……”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不给自己脸面的一走了之,段成风简直快要吐血。 段天元脸色也微微发白。“爹,他不把东西交过来怎么办?要是这次又……那可怎么办?” 段成风猛地就脸一沉。“他要真想自寻死路,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咱们已经尽力阻拦过了,要是真拦不住又能怎么办?少不得只能让他自己多受点苦了。” 说着,他就转过身:“不过,你还是去把大夫给请过来,让他在府上等着吧!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大夫也能及时过去给他诊治。只是这样一来,他卧床半个月是少的,这期间他怕是什么都做不了、也哪里都去不了了呢!” 段天元一听,他立马双眼大亮。 “是,孩儿知道了,孩儿这就去请大夫去!”他赶紧点头,就匆忙走了。 所以说,段成风其实是巴不得郑宏真能出点什么事的。这样的话,郑宏只要瘫在床上,他们也就理所当然的能继续把他给留下来,那刚才他们一家三口坚持的搬出去就实现不了了!只要现在把人给留下,那他们就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的说服郑宏继续留下来,然后一辈子都不离开! 心里把算盘给打得啪啪响,段成风也才终于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就捋着一把胡子,慢悠悠的转身走人了。 却说舒春兰和郑宏这边。他们一家三口走出段成风一行人的视线之外后,郑宏就突然加快速度,拖着舒春兰母女俩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到了院子里。 然后,他就连晓丫头都来不及抱一下,就赶紧宝贝似的搂着这个小匣子进了卧房旁边的小耳房——这是郑宏在家里的临时工作间。 当舒春兰紧跟着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坐在窗前,双手捧着这枚箭头,正忘我的仔细观察着。就连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舒春兰见状,她只能无力的摇摇头,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杜寡妇和杜逸母子俩见状忙迎上来。 “师父这又是怎么了?”杜逸忙问。 “他这德行你还看不出来吗?肯定是遇到什么新玩意了,然后全部心思都被勾走、都顾不上其他了!”舒春兰无奈说着,就对杜逸说道,“你赶紧过去陪着他吧!一会他应该需要你从旁协助了。” 话刚落音,就听到耳房那边传来了郑宏的大叫:“逸小子,把工具拿过来!” “哎,来啦!”杜逸听到后,他顿时也兴致勃勃的,赶紧大声答应着跑了过去。 眼见此情此景,杜寡妇也不禁摇头感叹:“晓丫头她爹对这事还真是痴迷得很。现在逸小子也被他带得和他差不多, 每次只有提到这些铁器的时候才会这么振奋。” 说着,她又忍不住感叹了句:“这应该是件好事吧!好歹这孩子是真找到一条自己喜欢的路子了。” 而且看情况,这条路走得也不会太艰难。 舒春兰点头。“肯定是好事。只不过,这条路子晓丫头她爹眼前都还有好长一段要走哩!好在他身边有逸小子陪着,他不至于太过孤单。” “哪是逸小子陪着他呀,明明是他带着逸小子哩!要没有他给带入门,逸小子能知道什么?”杜寡妇连忙说道。 两个人互相夸奖几句,也就相视一笑,就都双双转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不过,舒春兰怎么也没想到,郑宏这一关起门来研究,就研究了整整一夜。杜逸也点着灯陪在他身边,不停的给他递送工具,师徒两个人也忙了整整一夜。两个人连晚饭都顾得上吃。 至于段成风父子几个,他们也带着大夫在外头等了大半夜,眼见迟迟没有传来郑宏出事的消息,段成风才打着哈欠回房去睡了。不过临走前他还不忘记吩咐:“要是那边出事了,立马过来叫醒我!” “好,爹您就放心吧!”段天元赶紧点头。 然后,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段成风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发现天都已经大亮了。 他心中一惊,赶紧翻身坐起来。“来人!来人!” “爹!” 段天元赶紧走进来。 段成风死死盯着他。“不是说了就算我睡得再死也要把我给叫起来的吗?为什么你……” “爹,昨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段天元说道。 段成风一怔。“没发生?怎么可能!” 刚说出这话,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他们安插在郑宏那边的小厮匆忙跑了过来。“老爷,十六公子那边有消息了!” 第226章 踩在头上 段成风立马精神大振,赶紧跳下床,就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就连忙往郑宏那边狂奔而去。 这个时候,舒春兰也才刚起床没多久。 昨晚她连叫了郑宏好几次出来吃饭郑宏都没理她。无奈之下,她只能让晓丫头给端了几张饼送去耳房里,郑宏和杜逸也只胡乱抓起来往嘴里塞进去,随随便便把肚子给填饱了,然后眼睛还依然死死盯着这一枚箭头。 看这德行,就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完事不了。 舒春兰也懒得多折腾,就带着晓丫头沐浴更衣,母女俩一起睡了。 果然,一觉睡醒,他们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师徒俩也一夜没睡,两个人的眼睛都熬得红通通的,跟两只兔子似的。可就算这样,他们的眼睛也没有离开这一枚箭头。 晓丫头都着急了,她连忙拉拉舒春兰。“娘,爹他是不是生病了?” “放心吧,你爹壮得跟头牛似的,他能生什么病?”舒春兰摸摸她的头,“他只是太喜欢那份礼物,所以才会这样。等他新鲜劲过去就行了。咱们别管他们,自己吃早饭,你吃完了还得上学呢!” 晓丫头连忙点点头,母女俩就去吃饭了。 只不过,她们俩才刚坐下,就听到那边耳房里传来郑宏一声高喊:“好了!” 随即,杜逸欢喜的叫声也响起:“太好了,终于出来了!”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们母女俩听到这个声音,两个人心里也都跟着一阵激动。瞬息她们的心思都不在眼前这些粥饭上,母女俩忙不迭的又站起来走出去,就看到郑宏和杜逸两个人已经欢喜的走了出来。在他们手里还宝贝似的捧着一样东西——赫然还是那一枚箭头。 紧接着,段成风父子两个也风风火火的赶到了。 段天元手里来拉着一名老大夫。两个人一边跑,段天元还一边催促着:“你快点,人命关天啊!我十六弟可是才刚被当今圣上称赞过。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帝陛下都不会放过你!” 结果,匆忙闯进院子里,他们入目所见却是一个活生生的郑宏站在他们跟前。 不止活生生的,而且他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竟然还洋溢着一抹……喜悦? 看他唇角高高上扬,双眼闪闪发亮的模样,显然就是心情好得不得了。 见状,段成风父子俩脚步都顿住了。 紧接着,段成风的目光又落在了郑宏捧在手心里的那一枚箭头上。 “这东西怎么还在?”他失声低呼,“还有你……你没事?怎么可能!” 郑宏回头看到他们,顿时他脸上的喜色就消失了。 “我已经钻研出来这枚箭头上的学问了。”他沉声说着,就主动捧着箭头往他们那边走过去。 段成风父子俩又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像是想要远远躲开。 郑宏发现后,他也就站稳脚跟,主动和他们保持距离,然后把箭头交给杜逸:“你拿着。” “好嘞!” 杜逸连忙捏着箭头,将它尽可能全方面的展示在段成风父子跟前。 然后就听郑宏说道:“白家人很厉害,他们在这枚箭头里藏了玄机。这枚箭头打造得十分精妙,比现在队伍里用的箭头还要轻巧、而且更锋利至少两成。只不过,他们不会白白的把新钻研出来的东西给我们学习,所以这枚箭头上是涂了毒药的,只要我没有在短时间内将藏在箭头里的解药找出来,我就肯定会中毒出丑。” 说着,他又抬眼看看段成风父子俩。“想必之前你们已经被坑过许多次了吧?” 段成风父子俩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难看。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看他们的表现就可以肯定——郑宏的推测是正确的。 这也是为什么段成风昨天一看到这个箭头就那么愤怒,还大声嚎叫着一定要把东西给毁了的原因所在。实在是他们已经丢了好多次人,不能再继续丢人现眼了! 可是没想到,郑宏这个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东西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这里头的奥秘,而且他还…… “你果真把这个箭头给打开了?”段天元忙问。 郑宏点头。“半夜我们就打开了。这其实也不算什么难事,只要把尾部撬开一个小口,大小正好适合解药滚出来就行了。不能太大,否者藏在里头的第二重毒药就会溢出来,毒上加毒之下,人就彻底扛不住了。” 他说得轻巧,却不知道这一番话已经在段天元父子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真的发现了,也真的找到了应对方法! 甚至,他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实践了! 反观他们……他们却一次又一次的败倒在白家人的精心设计下,全府上下的男丁就没有没中过招的。所以现在大家才会听到白家这两个字就脸色大变。 只是以前,既然大家都中招了,那还可以互相宽慰:不是他们技艺不佳,而是姓白的太狡诈。而且,就这么一个还没他们半个巴掌大的东西,要在上头开一个口子,而且口子不能大也不能小,这对铁匠的技艺考量绝对异常的高。他们学的又不是专门讨皇室欢心的那些奇技淫巧,自然在具体分寸上把握得不是十分准确,这也是可以原谅的。 反正,至少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给朝廷提供的兵器还从没有出过岔子,这就足以证明他们的本事不低了! 大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但是,这样的鬼话自己骗骗自己也就罢了。其实他们心里又何尝不知道,白家之所以设计这样的东西,还堂而皇之的送过来给他们,就是为了打他们的脸?也顺便向他们宣告——你们的技艺远不如我! 虽说这一家人一开始是靠着给皇亲贵胄们打制小玩意在长安城站稳脚跟的。但他们的小心思的确是多,做出来的东西又好看又好玩,很快讨得许多权贵的欢心。再由权贵引荐,他们就进了兵部担任了一个小小的职务。再然后,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又正好解决了兵部军械司里一个兵器上的小小问题,从此就真正涉及到了兵器制造方面,开始一点一点侵蚀段家的地盘。 到现在,虽说段家依然把持着给国家打制兵器的至少七成任务。可白家也已经吞下了不下于两成,而且他们吞噬的速度还在加快,范围也逐渐扩大。 才短短五六年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就足以说明白家的不简单! 段家当然也挣扎过,想过与人联合一起灭了白家。可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到头来,倒是白家人越发的威风,甚至还把当初和段家紧密合作的人手都抢了几个过去! 如此一来,段家人心里开始慌张了,也不敢再和白家硬碰硬,就开始在全族子弟中筛选,想要找出一个能和白家抗衡的人来。可挑出来几个人选,他们都迅速被白家给打败了。然后,才轮到了郑宏。 事实也证明——郑宏真不愧是曾经大大惊艳了段家上下的段六公子的儿子。他的本事比起段六公子来说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前他在乡下的时候,做出来的一系列成就就足以让他们眼前一亮。现在才回到京城一个月,他又在皇帝跟前大展身手。甚至今天,他又做到了段家许多人都没有办到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而且都是他! 郑宏办到了这件事,他们应该开心的。可是,当看到郑宏如此精神奕奕的站在面前,以这么轻松的姿态向他们讲解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的时候,他们心头又不可抑制的滋生出一种名叫嫉恨的感觉。 这个人实在是太能干了,能干到让他们害怕! 其实,他不需要这样的。他如果才能平庸些,也就稍稍比大家高出去一点点,其实这样就够了。 然而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段成风父子只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仿佛被撕下来狠狠甩在地上,然后还被郑宏给一脚踩在脚底下。 他们没脸见人了。 郑宏却还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模样将他解决问题的经过都给仔细解释了一通,然后就把箭头又拿过来。 “大伯,九哥,你们可以仔细看看,这个箭头现在没毒了。” 段成风咬咬牙,还是勉强扬起笑脸。“既然你都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我们肯定相信你。” 说着,他就把箭头给接了过来,随便看了眼就扔给段天元。 段天元也装模作样的看了看,然后点点头:“这个箭头的制作的确十分精妙,不知道十六弟你揣摩出来了没有?” “那是当然。”郑宏立马颔首,“其实这个改动不算大,但构思实在是精巧。你看,他只是在寻常的箭头之上,把前头的这根线条稍稍拉长了一点,然后再多开两道风槽——只能是两道,不能再多了,不然箭头过轻,反而会浮起来,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原来如此!”段天元连忙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里却暗暗的将方法记下了。 然而他刚把方法背下,就听郑宏说了句:“不过,我刚才已经又想到了更进一步的改良之法。” 第227章 姓白的邀约 轰隆隆…… 刚才还在心里洋洋得意于成功从他嘴里套出重要信息的段天元脑子里一阵轰隆作响,他整个脑袋都被炸成了一片空白。 不公平!凭什么?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偏爱这个傻子?为什么他就是把这么厉害的一项技能留给了这个傻子,却让段家其他儿郎一点边都沾不上?明明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这样的本事理应落在他们长房嫡子头上才对啊!再不济,大家平分,也比全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好! 可偏偏为什么老天爷就这么偏心,让他一个人独得这一份恩宠? 他现在真恨不能冲过去掐死郑宏,再把他的脑子挖出来装进自己脑袋里去! 段成风比儿子更见多识广,所以他还算镇定。 虽然心里也嫉妒死了郑宏的本事,可他脸上好歹扬起一抹笑:“是吗?那十六小子你来和我说说,你想的方法是怎样的?” “这个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心里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真正怎么做,还得等进了打铁房,我亲手摸到原铁才能拿定主意。”郑宏摇摇头。 段成风都快急死了!他差点想扑过去摇着郑宏的肩膀,逼着他赶紧把心里的想法都给交代了!他现在一刻都等不及,他只想赶紧知道这个法子,然后献给皇帝,这样好歹自己又立了一大功劳。 他倒要看看,白家那边知道消息,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哼哼,这几年一直被白家压着打,他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结果谁知道,郑宏话说一半,他突然不说了! 可段成风心里再急,他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只能呵呵傻小子。“这样啊,那容易,现在咱们就去打铁房!我记得你常去的就是城东那家是不是?咱们就去那里,我这就叫人备车!” “我累了。”但不管他怎么着急安排,郑宏却又吐出这么一句话。 段成风眯起眼,就见郑宏打了个哈欠,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倦容。“昨晚上一夜没睡,我很累。现在我需要休息。” 杜逸也跟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我也好困。又困又饿,师父您说咱们是先吃饭呢还是先睡觉?” “先随便吃点,然后再去睡吧!”郑宏说道。 说着,他又看向段成风:“大伯您很着急吗?不着急的话还是容我先睡一觉再说。“ 段成风又能说什么? 他只得颔首。“好吧,你先休息。休息好了,把精神养足了,咱们再去打铁房不迟。” 郑宏也就点头,他连忙走到舒春兰和晓丫头母女跟前。“咱们先吃饭吧!” 舒春兰点点头,郑宏也就拉上女儿的手,一家三口一道吃饭去了。 段成风咬咬牙,他连忙也回过头:“十六小子没事,这下咱们能放心了!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休息了。整整一晚上没睡,我也困得很呢!” 段天元赶紧点头,就又拖着莫名其妙的大夫出去了。 郑宏熬了整整一晚上,他的确是困了。早饭他也就喝了两碗小米粥,再吃了两个大馒头,连脸都来不及洗,就一头倒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 “娘,爹他累了呀?”晓丫头见状,她小脸上满是心疼。 舒春兰摸摸女儿的头。“是啊,他累了。不过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哦。”晓丫头这才点点头,就收拾好小书包去学堂了。 她倒是真心喜欢学堂,每天雷打不动的早早起床过去读书写字。每天下学之后也乖乖的练字背书,还经常把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带回来和她分享。 既然女儿喜欢,舒春兰自然也欣慰得很。 送走了女儿,她再去看看郑宏,就见这个男人依然睡得鼾声如雷,她也就给他拉过被子来盖好,就出门去带着人把皇帝皇后等人的赏赐一一整理出来,然后登记入库。 这一忙,就是半天时间。 等她忙完了,再稍稍缓口气,郑宏才终于睡醒了。 不过他睡醒了也没有起床,反倒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只睁着一双眼看着头顶,并没有半点想要起床的意思。 舒春兰好笑的看着他。“你还打不打算起了?你知不知道,就这一个上午,大伯都已经派人过来看过你三四回了。我看,一会他的人就又要过来打听情况了。现在他心里还不知道已经急成什么样了哩!” “那就让他急去吧!反正我不着急。”郑宏懒洋洋的开口,就冲她招手,“你来陪我躺会。” 舒春兰无语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但最终还是乖乖在他身上躺下了。 郑宏瞬时伸手来揽住她,两个人亲亲蜜蜜的依偎在一起,郑宏才长出了口气。“对不起,我之前答应过你,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睡觉,可昨晚上我食言了。” “你也知道你食言了啊?”舒春兰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昨天看到那枚箭头之后就跟丢了魂似的,连媳妇闺女都忘记了,就知道盯着那个东西看,我叫了你好多遍都没用。现在把想看的东西都看完了,你倒是知道来跟我赔礼道歉了?” 郑宏低头任她骂。等她骂完了,他才抬起头:“我错了。” 舒春兰就撇撇唇。“你别就给我说这些没用的。你错了,然后哩?你打算怎么补偿我?以后又打算怎么办?要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是不是还会丢下我和晓丫头不管,一门心思的钻研那些东西啊?” 郑宏顿时脸上爬上一抹羞赧。他干笑两声,连忙将唇凑到她耳边:“其实今天早上我还有一个消息没有告诉大伯——我在那枚箭头里头发现了一张纸条。” 舒春兰闻言一惊,她连忙抬起眼,就看到郑宏已经把大掌摊开放在她面前。在他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张卷成一卷的细小纸条。 看看四周围——很好,为了让郑宏安稳的睡觉,床前的帐子依然处于下垂的状态,他们院子里的丫鬟也都在外头伺候,没有掀帘子进来。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一方小小的田地里是绝对安全的。 她连忙拿过纸卷打开,只见上头写着一行小字:后日午时,归云楼见。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舒春兰把纸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落款,亦或是其他的标志。 郑宏也握住她的手。“别看了,就这几个字。” 舒春兰就皱眉。“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纸条谁留的?姓白的吗?可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干嘛连个名字都不留?他们就这么见不得人?” “这只是他们用来展示神秘的手段而已,咱们不用太往心里去。”郑宏不以为意。 不过,当看到他眼中明显跳跃的向往,舒春兰又心口一揪。 “你想去?” “我想。”郑宏不瞒她,爽快的点头了。 舒春兰就皱皱眉。“虽然段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在京城里站稳脚跟、还能把段家给逼到这个地步,想必这个姓白的也不是什么好鸟。现在他们还通过这种方式来向你传递消息,说好听点是以艺会友,说难听点还不就是想炫耀?这种人一看就不好对付。” “我知道,可是他们的技艺的确很好。”郑宏只说。 舒春兰就明白了。 这个男人爱铁成痴,那么现在一个活生生的打铁技艺非凡的人家摆在面前,而且他们还主动向他发出邀请,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那么,不管现在摆在面前的是龙潭也好,虎穴也罢,只要有让他心动的打铁技艺在,他就绝对会去! 哎,这个傻子哟! 舒春兰心里感叹着,她就只能点头。“那就去吧!我陪你一起。” 说完这句话,她微微一怔,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舒春兰,你也是个傻子。而且还是比他更傻的傻子! 听到她这么说,郑宏就唇角一勾:“你真好。” 舒春兰撇撇嘴。“你就别在这里说好话哄我了。咱们还是先一起谋划一下,看找个什么借口出去和他们见面吧!东西是昨天送来的,那么纸条上说的后天其实就是明天,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郑宏立马也眉头微皱,他连忙求助般的看着她。“你说,我们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说服大伯他们?” 舒春兰又喷了。 “你这家伙,还依赖我成习惯了是不是?” 郑宏连忙紧紧搂住她。“是啊,有了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娶媳妇是这么好的一件事。每次只要想到有你在,我心里都踏实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怕。这辈子我都已经离不开你了。” “你就一个劲的给我灌迷魂汤吧!不过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灌晕的人!”舒春兰没好气的轻哼。 但实际上,她早已经因为他的这一番话而飘飘然了! 她的男人从来不会说假话。所以,这些是他的真心话,他是真心实意的依赖着她、也离不开她了。 其实她又何尝还离得开他?她甚至都不敢想象没了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舒春兰唇角微勾,她慢慢将自己的脑袋和他的靠在一起,立马脑海里灵光一现—— “我知道我们可以用什么借口了!” 第228章 你是我的对手 “你说,要去看看贵妃娘娘送你们的别院?” 当天晚上,当郑宏和段成风几个人一起从打铁房那边回来,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舒春兰就提出了这个意见。 段成风本来还笑呵呵的一张脸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但郑宏立马点头。“这是我的主意。我们打算在搬过去之前先看看房子,那里有什么需要修整改动的地方也得赶紧动工。我们都希望早点搬进去。” “你们这么着急吗?可新箭头的做法都还没彻底定下来呢!”段成风眉头紧皱。 “这个都是在打铁房里完成的事情。我搬出去后也不是就不去打铁房了。”郑宏只说。 那不一样啊!他们搬出去了,那就是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单是每天在打铁房里的那点时间哪够? 段成风心里暗叫,可表面上依然不露声色,他甚至还笑呵呵的点头。“要这样的话那也还好。好吧,那你们去吧!要是那边房子有什么要添置的,你们只管回来和你大伯母说,她叫人去采买,也免得你们莫不清楚门道上当受骗。” “好啊!”舒春兰连忙点头。 既然有人主动站出来当冤大头,乐意自掏腰包帮他们修缮房子,她自然乐得轻松。 “对了,看完房子,我们应该还会出去逛逛。”郑宏又说道。 “也是该去逛逛了。你们都来京城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在这里好好逛过呢!马上你去兵部做事,就更没时间了。”段成风连忙笑呵呵的点头,“不过,你们都对京城不熟,要不我让九小子陪着你们一起?” “不用。”郑宏立刻摇头拒绝,“我们就想一家三口好好走走逛逛。京城再大,只要手里有钱,还怕找不回来吗?大伯您只需要给我们安排好马车就够了。” “那好吧!”早知道他们肯定不会答应让人陪同。 不过,只要他们没拒绝让车夫跟着就好。车夫可也是他们段家的人呢! 段成风心里暗暗思量着,立马爽快的答应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郑宏果然没有去打铁房,而是带着舒春兰和晓丫头一道找去了尹贵妃赏赐给他们的宅子。 按照地契上写的位置,他们很快找到了地方。这所宅子就在城南,地段不错,走下大路,再沿着小路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宅子的门房也显然早就已经被人打过招呼了。所以看到他们过来,门房特地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段大人,段夫人,二位可算是来了!小的这就带你们进去好好看看房子!” 说着,都不用再吩咐,他就主动站起身,带着他们在这所宅子里仔仔细细的绕了一大圈。 这个宅子不大,也就前后三进,和段家那占了半条街的大宅差距不小,也就比他们在段家分到的院子再大上两圈。不过这地方独门独院的,地段比段家可是好多了。再加上不像段家那么嘈杂,里头也前厅后院应有尽有,甚至还辟出来了一个小花园,花园里还有一片小荷塘呢!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而且前后看过之后,舒春兰就可以确定——尹贵妃的祖上的确很有品位。就这么小小的一所宅子,居然都被安排得这么巧妙别致,随处走走都能发现不少惊喜。她已经开始向往搬进来之后的日子了。 郑宏在流淌转了一圈,他就看中了荷塘边上一块空地。“这里可以建一个打铁房。” 正带路的门房听到这话,他都不禁嘴角抽了抽。“这好好的后花园里头建个打铁房,好像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自己的房子,当然自己怎么住着舒服怎么来。我男人喜欢,那就建!”舒春兰则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郑宏顿时嘴角弯弯,露出一抹笑。 门房见状,他也就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因为是未来要搬过来住的地方,所以舒春兰和郑宏看得格外仔细。等把宅子看完,都已经快到正午了。 舒春兰就连忙拉上郑宏。“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酒楼叫归云楼的,咱们过去那里吃个饭吧!” “好。”郑宏答应着,就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再一手拉上她的柔荑,一家三口一道又上了马车。 车夫不敢耽搁,赶紧就把他们给送到了归云楼门口。 归云楼也是京城里很有名气的一家百年老店。店铺地方不算太大,可是里头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生意很是火爆。 他们刚进门,一个眉眼精明的伙计就主动迎了上来:“三位是吃饭呢?” “我们约了人。”郑宏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是白公子的客人对不对?”伙计立马就说道。 郑宏闻言眉心微拧,但还是把头点了点。 伙计就赶紧转身。“白公子已经交代过了,只要贵客来了,就立刻带你们过去。白公子现在就在楼上雅间里等着呢!” 说着话,他就连忙带着他们上二楼去了。 归云楼里雅间不多,也就三四间的样子。舒春兰这次出来之前,她特地找她院子里的丫鬟打听了一下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归云楼自然位列其中。她再大概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个地方因为雅间少,所以很难订到,一般都要提前很久才行。 可是现在,这位白公子三天前才给他们下的帖子,居然现在就已经安稳的在雅间里坐着了? 这到底是因为他本事够厉害呢,还是因为他早已经把一切都给计划好了,所以提前就把位置给定下了?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这对他们来说似乎都不算什么好事。毕竟,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证明这家姓白的不是什么好惹的! 只是……为什么这么想着的时候,舒春兰心跳却一阵加速,隐隐察觉到一种激动的感觉在心头欢呼雀跃? 不得不说,这姓白的似乎比姓段的有意思多了。她宁愿和姓白的对着干,也不想被姓段的那些低劣的手段给一再的恶心到。 心里这么思量着,他们已经被引导了雅间门口。 伙计推开门:“白公子,您的客人到了。” “请进。”一个低哑沉稳的声音立马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郑宏立马抬脚就朝里走。舒春兰连忙拉着晓丫头也跟了进去。 伙计连忙就随手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你们到得很准时。” 紧接着,他们又听到这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身量和郑宏差不多、也一样高大结实的男人站在靠窗的地方,正背对着他们。 “你是白长宏。”郑宏沉声开口。 “没错。”对方回应着,慢慢回转头,一张和他年岁差不多的面孔呈现在他们一家三口跟前。 这个人长着一张普通人的面孔,甚至皮肤偏黑,要不是这壮硕的体格,真属于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一种。 不过,看他浓眉大眼,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这一点倒是和郑宏挺像的。 而在他回头的刹那,郑宏的目光也已经扫视了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大大方方的互相打量了好一会。 打量够了,白长宏才移开目光,又爽朗一笑:“早听说段家还私底下藏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后辈,我还在想这个后辈是不是和之前他们推出来的那些人一样,根本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呢!不过,这几次的交锋下来,你留给我的印象不错。段家二十七个后辈里头,可算是挑出来一个能和我一战的了!” 他这么狂傲的语气让舒春兰听得心里很不舒服。 郑宏身为段家人,他当然也脸色微沉。 “我不记得我们交锋过几次。”他沉声说道。 “哦,好些私底下的交锋你不知道。比如你改进的那两款陌刀我看过了,改得的确不错。尤其是最新的那一款,我自愧不如。不过,在改造箭头上,你却逊我一筹,这一点你不惜承认吧?不然,你也不至于今天这么积极主动的过来赴我的约,你看我说得对不对?”白长宏笑说道,“而且,咱们的名字里还都有一个宏字,你说着是不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特意安排的?” 郑宏只是轻扯嘴角。“我今天过来,其实只是想亲眼看看你是什么人。” “我今天叫你过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白长宏笑着回应。 话说到这里,这两个人的目光又对接上了,开始新一轮的眼神较劲。 舒春兰见状,她好生无语。 晓丫头则是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她悄悄拉了把舒春兰的手。“娘,我饿。” “晓丫头乖,再忍一忍。等你爹忙完了,咱们就能吃饭了。”舒春兰赶紧柔声安抚女儿。 “那爹还要等多久啊?”晓丫头忙问。 “应该快了吧!”舒春兰干笑。 每次只要遇到铁器方面的事情,郑宏就疯了。而这个叫白长宏的她又是第一次见,她哪里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性子?所以现在,她也只能随便敷衍女儿几句。 不过还好。郑宏和白长宏两个人目光对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白长宏嘴角就翘起一抹欢喜的笑。 “不错!现在我确定了,你的确可以做我的对手!我可算是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了!” 第229章 利诱不成 他越说越高兴,连忙扭头对外吩咐:“把饭菜送上来!” 而后,他又回头对郑宏笑道:“我了庆祝我遇到一个合格的对手,今天这顿饭我请了!” 他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人推开,方才引着舒春兰他们上楼来的伙计带着人送来了满满一桌的酒菜。 将饭菜放下,伙计就赶紧带着人退下了,这次依然细心的帮他们掩好了门。 白长宏自己在主位上坐下,连忙热情的招呼他们:“方才你家小丫头不是在叫饿吗?那你们赶紧过来吃饭吧!归云楼的酒菜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这次既然来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尝尝。” 郑宏目光一暗,他带着舒春兰母女俩大步走过去,就在白长宏对面坐下了。 “你今天叫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一顿饭?”他冷声问。 “当然不是。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的主要目的还是看看你。毕竟接下来,你是要和我对着干的人,我要是对你一点了解都没有,那怎么行?师父教导过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白长宏笑呵呵的说道。 “而且,你给我感觉一点都不像段家那些人。再加上我看过你做出来的那些东西,的确技艺非凡,构思也十分巧妙。如果你不是段家人的话,我倒是很想和你做朋友。不过就算做不了朋友,咱们在还没有正式交锋之前还是可以先坐下来平心静气的喝一杯酒的。” 郑宏眉心微拧。“我还以为,你送给我的那一枚箭头就已经是在向我宣战了。” “那你就想太多了。那枚箭头只是测试一下你够不够资格当我的对手而已。现在你通过了,那你就够资格,仅此而已。但这还远远达不到交锋的资格。”白长宏笑说道,“而且以你的本事,你觉得这点小玩意,还值得咱们大张旗鼓的交锋吗?” “值得。”谁知道,郑宏定定将头一点。 白长宏闻言一怔,他的笑脸终于慢慢消失了。 “那我倒是想听听看,这小小一枚箭头上,还有什么值得说的?” “我又将箭头稍稍做了一点改良。”郑宏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他昨天和段成风他们一道去打铁房里打出来的箭头雏形。 当东西递到白长宏跟前,白长宏只一眼扫过,他顿时目光一凝,竟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个……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就是想出来了。”郑宏说道,随手把箭头往他那边一扔,“你看我改得怎么样?” “很好!”白长宏连忙点头,就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箭头,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还一边看着,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说的都是些关于打铁的词汇,舒春兰听得头晕脑胀的。她仿佛又看到了第二个郑宏。 她也不禁有些讶异。 连忙给女儿舀了一碗汤,她才悄悄凑到郑宏身边:“我怎么觉得,这也是个爱铁成痴的人?” “他的确是。”郑宏颔首,眼中早浮现出一抹热切。 舒春兰点点头。“原来还真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放心了。 一个对铁器有着狂热喜爱的人,他是个疯子,却也注定不会是什么坏人。因为他的满腔心思都扑在如何打造出更精锐的铁器上了,也恨不能赶紧找到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来互相切磋、共同进步,那他自然也就没心思去玩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了。 段家那些人显然都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这个人捧着箭头傻笑的模样,赫然和那天晚上的郑宏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果真是一路人。 只可惜,他们怎么就成了死对头呢?舒春兰心里都不禁感叹。 那边,白长宏愣是盯着这个箭头看了许久,然后他才抬起头主动向郑宏请教起相关改动的原理来。郑宏知无不言,全都和他说了。白长宏听得连连点头,又提出自己的意见。郑宏听了,他有时候点头,有时候则是立刻反驳回去…… 不知不觉,这好好的一顿饭,就成了两个男人热火朝天互相交流技艺的场所。 舒春兰是彻底服气了。 她也懒得理会他们,就直接低下头捧起碗,吃饭! 她不管他们了! 很显然,这两个男人好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根本没心思管身边人是什么感受了。他们从饭菜刚端上桌一直说到汤都凉了,讨论的话题也从一开始的箭头到了郑宏钻研的陌刀,后来甚至还延伸拓展到了其他的兵器上,甚至连郑宏打制的农具都没有放过。 说到最后,要不是两个人都说得口干舌燥,他们只怕还不会停。 因为说得实在是开心,他们都不嫌弃饭菜已经冷了,还一边大口大口吃着饭,又互相交流了几句经验。 因此等到他们终于离开归云楼的时候,那都已经是约莫两个时辰以后了。 就这样,白长宏还舍不得放他们走。 “十六兄,我是真和你一见如故,情投意合。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段家人呢?要不这样吧,你和段家断绝关系,来投奔我可好?我保证,只要咱们两个人齐心协力,肯定能在五年内扳倒段家。到了那个时候,这整个京城、乃是天朝上下的铁器还不都归我们管了?我身边也没有那么多束缚,就只有一个师父需要奉养。那挣下来的家业我分你一半就是了!” “不用。”郑宏毫不犹豫的摇头。 白长宏眉梢一挑。“你真不考虑一下?段成风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有好几个亲生儿子。你不过只是一个侄子罢了,他现在对你好肯定只是想要利用你。可等你的利用价值没了,他肯定会一脚把你给踹到一边去。到那个时候,你还指不定能分到多少东西呢!这一点我不相信你没有考虑过。”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从没有放在心上过。”郑宏冷冷摇头。 白长宏无奈点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纯粹的铁匠?可咱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每天要吃喝拉撒,身边也有家人需要奉养。要是没钱,那可怎么行?而且我就不信,你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清楚有权有势对一个人有多重要。” “这些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挣,不需要和别人抱团。而且……”郑宏顿一顿,才掷地有声的说了句,“我是段家人。”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白长宏微微一怔,郑宏就已经拉上舒春兰母女俩走了。 白长宏也没有再说话,而是睁大眼目送他们三个的身影消失了,才摇头叹息一声,又慢慢转身回到了雅间。 他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就快步走到雅间靠里的地方那里一扇屏风后头。 “师父,他们已经走了。” 这扇屏风做的十分精巧,摆在那里乍一看仿佛只是一个装饰物。而且屏风和墙面之间的距离并不宽,所以舒春兰和郑宏进来后虽然注意到了,却也并没有多想。 结果他们哪里料到,就在这个屏风后头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这个人也的确藏得深。足足两个时辰,他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一直等到舒春兰一家都走了,他才慢慢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量一样高大健壮的男人,他甚至比白长宏还要更健壮上几分。只不过,他现在头发都已经花白,后背也有些佝偻,这是他常年弯腰打铁留下的后遗症。 只见他慢慢走了几步,立马脚下一个踉跄。白长宏赶紧过来扶上他:“师父,您没事吧?” “没什么。站时间长了,脚麻了。”这个老者淡然摇头。 白长宏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下,主动给他到了一杯水捧过来,而后才又小声问:“师父,方才我们说的话您都听到了。您觉得怎么样?” “不错。”老者颔首,“被流放在外这么多年,他的打铁技艺不仅没有生疏,反而还越来越好,甚至比段家那些人都好上那么多,这真是一个奇迹。他和你一样,天生就该是吃打铁这碗饭的!以后,你也算是有一个真正的对手了。” 白长宏连忙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一开始我都已经做好失望的打算了呢,结果没想到他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只可惜,他为什么就是被姓段的先找到了呢?不然,我们本来可以更亲密的。” “那也无所谓。不能一起并肩奋进,那就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互相激励,互相赶超,这也是一种自我提升的方式。”老者面上并不见多少遗憾,反倒精神奕奕的模样,“我觉得后者对你而言反而更好。” 白长宏闻言立马低下头。“师父教训得是,徒儿明白了。” 说着,他还是又忍不住问了句。“还有……师父,您也看到他的妻女了,您觉得她们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这个房间里的气氛都猛的一凝。 “师父?”白长宏小心翼翼的叫了声,谁知道老者竟是眼前一红,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老泪纵横了! “那个小丫头,她和她长得好像……好像……”老者低声说着,最后终于忍不住,双手捂脸放纵哭了起来。 第230章 怎么命就那么好 舒春兰一家三口离开归云楼后,他们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吩咐车夫:“往驿馆那边去一趟。” 他们要去拜访一下知府大人。 “好嘞!” 车夫连忙爽快的答应着,就调转车头往驿馆的方向去了。 在过去的路上,舒春兰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白长宏似乎和你很亲近的样子?” “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郑宏回答。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这里头有点怪怪的。”舒春兰皱皱眉,“反正,你们就是好得太快了,一点都不像是死对头的样子!” “其实我也不想和他做死对头。和他聊天很是轻松愉快,我今天获益匪浅。只可惜,今天过后,我们应该就没有多少机会再这么畅快的交换想法了。”郑宏低叹。 就算已经离开了,他的心却依然没有从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打交道的欢喜和震惊中恢复过来。 所以,舒春兰的话他也就听进去一半,甚至根本都没有过脑去思考。 舒春兰发现了,她简直哭笑不得。 “你呀!” 不过最终,她也只能是摇头低叹一声。“我调教你这么多年,你好歹平时也像是个正常人了。可怎么就是一遇到打铁的那些事,你就又变得傻乎乎的?那亏得晓丫头不是个儿子,不然我可真要为你们愁死了!” 这句话郑宏倒是听到了。 他立马低头看看已经倒在自己怀里呼呼睡去的女儿,他唇角微勾。“我也很庆幸,晓丫头是个闺女。不然要是儿子的话,他肯定也会被牵扯进段家的事情里来,到时候事情就更麻烦了。” “可不是吗?”顾采薇撇撇唇。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生的是女儿。 两个人小声说着话,马车就已经抵达了驿馆。 舒春兰连忙叫醒晓丫头,他们一家三口又下车,郑宏请人进去通报。不多大会,知府大人就兴冲冲的迎了出来。 不过,比他更显一步出来的却是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身影。 汪汪汪! 大黑摇着尾巴,根本顾不上身后的呼唤,愣是一蹦一跳的,直接蹦过医馆门口高高的门槛,就直冲舒春兰他们这边飞扑过来。 “小心!快点躲开!”门房见状,他赶紧扯着嗓子大喊。 可是,舒春兰一家三口都没有躲开。 尤其是晓丫头,她甚至还扬起笑脸,主动迎了上去。“大黑!” 汪汪汪! 马上又是一通欢快的叫唤,大黑已经跑到了晓丫头跟前,那迅猛的速度吓得门房都不禁闭上眼。 可是……语气中的哭叫声并没有出现。 甚至,紧接着还有狗尾巴来回扫动的噗噗声,还有晓丫头欢快的笑声接连传来,如此轻松愉快。门房紧绷的一颗心慢慢放松,他连忙睁开眼,就看到晓丫头正抱着大黑的脖子,她把整张脸都给埋进大黑身上又厚又软的毛里去,一人一狗都开心得不得了。 让他们俩都玩够了,郑宏才招手。“大黑过来。” 大黑果然又摇着尾巴往他这边过来了。 郑宏和舒春兰挨个摸摸它的头,温柔的和它说上几句话,大黑立马尾巴摇得更欢了。 门房见状,他都惊呆了。 “这条狗原来这么听话?前些日子看他这么凶,有人想逗它还被它给反凶了回去,我还以为它就是那么凶的一条狗呢!”他小声自言自语。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立马眼神一冷。“谁没事来逗我家狗了?我家大黑虽别看个头大,其实性情温顺得很。除非是察觉到别人有敌意,否则它是不会凶人的。” 门房察觉到她的怒意,连忙搔搔脑袋干笑两声。 他当然不会说,逗大黑的就是他一起在医馆里做事的同僚。而且大家一起说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话。这么大一条狗,他们第一眼看到,心里的想法就只有一个——炖了吃! 大黑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们的歪心思,立马对他们狂吠不止,就把他们都给吓坏了。那点小心思自然也都荡然无存,直到现在都不敢再靠近这条狗半分。 紧接着,知府大人也终于出现了。 “段大人,段夫人,你们可算是来了!”他走过来,就笑呵呵的和他们打招呼,“我今天一早还在说,你们要是再不来接大黑走,我可就要亲自上门把它给送回去了呢!这条狗可实在是太能吃,我都快养不起了!” 舒春兰连忙扬起笑脸。“这些天劳烦知府大人您给帮忙照料大黑,还把它给我们带到京城。” 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因为段天元催得紧,路上又赶得及,他们只能把大黑托付给知府大人,请他过来京城的时候给带过来。所以,他们一家人就和大黑分别了三个多月。 别说晓丫头,舒春兰都想它想得不得了! 知府大人又爽快的笑了几声,就连忙请他们进去驿馆说话。 舒春兰和郑宏正要抬脚夸过台阶,却不曾想,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知府大人,您果然还在!” 又是文成! 舒春兰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她连忙回头去看,就见文成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就直奔这边而来。 大黑一见到他,立马又汪汪大叫这疯狂的往他那边冲了过去。 文成见状,他吓得转身就跑。“救命!” “大黑,回来!”这里好歹也是大庭广众,舒春兰连忙叫了一声,大黑立马乖乖的折返回来,就在她身边坐下了。 可就算这样,文成还是拼命的又往前冲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慢慢停下脚步。他还又回头看了又看,确定大黑已经回去了,还坐下不动了,他才连忙松了口气。只不过那一身鲜亮的衣服早已经因为他这一通逃窜变得皱巴巴的,他身上斯文清雅的气息也消失殆尽。 这个时候,宋氏已经也从马车里出来了。 看到文成这般模样,宋氏眉头微皱,但还是走到他身边。然后她才对舒春兰点点头:“我们又见面了。” 舒春兰眼神一冷。“是啊,又见面了,还真是巧。” 宋氏微愣,她赶紧解释。“我们真不知道你们今天会过来。我只是听说知府大人过来了,想向他打听一下我爹娘的消息,所以才来的。结果没想到,你们今天也这个时候过来了。” “是吗?对你来说或许真是这样的吧!”舒春兰点点头。只是她看向文成的眼神却越发冰冷。 文成这么大一个男人,竟然吓得赶紧往宋氏身后躲。 宋氏见状,她顿时眉心一拧。 知府大人此时也被文成夫妻的突然到来给惊到了。 对于郑宏一家和文成一家之间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因而眼看着这两波人马都凑到了一起,他都开始脑仁疼——眼下,他必须赶紧把他们给分开! 马上心念一转,他就对文成说道:“文成你今天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刚和郑大人说好了要一起再研讨一下陌刀队以后的安排呢!我一时半会也没空和你说话,不然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文成顿时脸一白。 在他和郑宏之间,知府大人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郑宏,而抛弃了他! 想当初,在安东省的时候,知府大人的心还是偏向他这边的呢! 然而到了现在,明明他都已经中了进士,身份都比以前高多了,却依然落下了一个被舍弃的命运。这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 为什么这个姓郑的命这么好?文成忍不住再心里恨恨的想。 他已经够努力了。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考中了进士。和他一样年岁的多少年轻人都还在寒窗苦读,连举人都没考中呢! 现在他也在拼命走动,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寻找出路,好早点找一个职务安顿下来。甚至,京城里也有不少人家对他寄予厚望,还把他请上门去详谈了许久。 可以说,在得知郑宏夫妻的消息之前,他一直都是志得意满的。甚至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会不停的盘算什么时候要回乡一趟,穿着官服在村子里走上一圈。而且他一定要选在郑家人出门的时候!这样,郑宏和舒春兰就不能缩着脖子等在家里了!他们必须向他低头认输! 结果…… 前脚宋氏才刚过来和他团聚,后脚黄松还有佟掌柜这边的信就送到了。虽然说话的角度不同,但这双方都向他传递了同一个信息——郑宏居然和名扬天下的段家有关系!甚至现在,他都已经往京城来了! 再然后,他就打听到了郑宏一家堂而皇之的住进段家、郑宏还直接进宫面圣,然后被赐官的消息。 虽说他也见过皇帝,可那是一百多个考中进士的人一起在朝堂上奏对,皇帝也就和他说了两句话。但皇帝和郑宏说的话绝对不止两句,他甚至还夸了舒春兰!然后,舒春兰现在还都成了诰命夫人! 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全数泡汤,他反倒还要先向这两个人她低头行礼,做小伏低! 这对狗男女,他们的命怎么就这么好! 第231章 快被逼疯了 心里正这么想着,那边舒春兰已经徐徐开口:“知府大人您又何必这么狠心呢?难得文进士过来探望您,大家都是同乡,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了,那就一起进去坐坐吧!说起来,一别好几个月,我发现文进士变得我几乎都快认不出了呢!” 郑宏也才点头。“他的确变了很多。只不过,我没察觉到任何官气。” 文成又忍不住咬牙。 他这次进士中了二榜第三十七名,名次不算靠前,在京城里又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选官,每天也就到处混着。他身上当然没有任何官气了! 反倒是郑宏……这个傻铁匠,什么心计都没有的,他竟然也当官了!而且还是五品! 再想想自己,自己就算弄到官职,也只能从小小的七品开始做起。这一下就比郑宏低了四等!他想想就心塞得不行。 偏偏这个时候,宋氏已经主动上前去朝他们行了个礼:“民妇见过段大人、段夫人。” 文成立马脸色一变,他赶紧把宋氏给拉回来:“你干什么呢你?” 宋氏回头看他。“眼前这两位,本来就是朝廷官员,我一个平民,向他们行礼有错吗?刚才你不是都已经向知府大人见过礼了?” 那能一样吗?知府大人之前他就已经醒过无数次礼了,而且知府大人提携了他许多次,他行礼行得心甘情愿。可是郑宏夫妻俩……他本来是想随便糊弄过去的。 然而现在,既然宋氏都主动行礼了,他要是再继续装疯卖傻,那就刻意了! 舒春兰见状,她也唇角一勾。“我还差点忘了呢!宋氏你说得没错,我可是皇后娘娘册封的六品宜人诰命夫人,我男人也是堂堂朝廷五品官。你们见了我们是该行礼才对。” 这话就让文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马上,郑宏又添了一句:“文进士饱读诗书,本来应该对礼节十分熟悉才对。可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看来是心里不乐意,根本就瞧不上我们。” 这个傻铁匠,他什么时候嘴皮子也这么利索了? 文成听到这话,他不禁咬牙在心里低骂。但表面上,他却连忙挤出一抹笑:“段大人说笑了。在下只是突然见到你们,一时间高兴坏了,差点忘了您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的事情。还好我夫人提醒我了,现在我就把礼节给补上,还请段大人、段夫人不要和在下一般见识。” 一边说着,他一边拱手朝他们行个礼。 这个礼他倒是行得规规矩矩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舒春兰见状,她连忙摆手。“好了,你的心意我们感受到了,免礼吧!” 郑宏也颔首。“文进士免礼。” “多谢郑大人,多谢郑夫人。”文成又笑呵呵的回应,可一颗心早已经歪七扭八得不行。 现在,他也早没了和知府大人套近乎、让他趁着还在京城的时候多向别人推荐自己的心思,他只想赶紧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他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从会说话起就开始看书写字,是人尽皆知的小书生。乡下人都对读书人崇拜得很,再加上后来舒春兰来到他身边,他顺利的考中童生,然后秀才,举人,成了别人口中的神童。即便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中间耽搁了三年才考中进士,但也依然是别人眼中的优秀男儿。 即便是来到京城,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些出身显贵的学子低多少。因为只要他进了官场,他肯定能飞黄腾达!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至于舒春兰和郑宏?这两个人再厉害,那也只是最下等的铁匠,他们一辈子也就能多赚点钱,然后多开几个铺子,一辈子也就这样到头了。这是他对他们的评价。 所以,他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两个人踩在头顶上碾压! 这样的打击对他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郑宏不如他,以前不如他,以后肯定也不可能比得上他。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坚定的认知。可是现在,这个认知被颠覆了,自己还必须当着证明的面低头…… 他接受不了。 于是,勉强行礼过后,他就彻底绷不住了。 “在下突然想起来,我下午还和同窗有约,我差点忘了这个了!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先告辞。知府大人您还是先和段大人说话吧,在下下次再来!” 连忙丢下这句话,他拉上宋氏就又爬上了马车,还赶紧催促着车夫调转车头走人。 而就在马车调转方向离开的刹那,坐在车里的这对夫妻就双双沉下脸。 “谁叫你自讨没趣的?” “你之前偷偷和他们见过面。”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说话。 然后,文成又脸色一变,宋氏的双眼死死盯着文成。 “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的事?是不是上次你说和人出去谈论诗文,结果晚上喝得烂醉的回来那一次?”她冷声问。 文成翻个白眼。“你想多了!我们几个进士一起写文章,写到进行的地方当然需要喝酒助兴。我也是心情好才多喝了几杯然后就醉了。你好好的,怎么就把事情给和她牵扯到一起去了?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那天晚上你叫了舒春兰五十多遍。”宋氏慢条斯理的说道。 文成又一怔。 宋氏顿时唇角轻扯。“而且,你还是叫得咬牙切齿的那种。” “那肯定是我做噩梦了!那个女人就是我噩梦的源泉,每次只要想到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文成又赶紧解释。 宋氏突然低叹了口气。 文成心跳莫名一阵加速。 夫妻这些年,他了解宋氏的性子。如果宋氏继续胡搅蛮缠,和他顶着闹,他还有办法对付她。可是现在,她突然改变策略,居然不接着闹腾了?他就手脚一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文成。”这时候,忽听宋氏轻轻叫了声,“我们夫妻三年多,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你这个人我早已经了解透了。你一直都没有对她死心过,所以之前你睡梦里也叫过许多次她的名字,但我从没有和你提过,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你们已经分开了,那就永远没有可能,她是不会吃回头草的。” 文成听得心里一阵发凉。“我……” “可是这一次,你突然一整晚都在叫她的名字,那只有一种可能——你去找她了。”宋氏没等他说话,就又径自说道。 “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又被她给狠狠拒绝,而且大大伤了面子。” 听她说到这里,文成又不禁想到了那一天的一幕,他狠狠咬牙。“本来我当时都要成功了的!结果谁知道突然半路跑出来一个苏学诚,把我的好事给搅混了!要不是他,我肯定——” 啪! 话刚说到这里,车厢里突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文成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脸颊上传来一阵生疼的感觉。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打我?” “打得就是你这种没脸没皮,和人分开后还胡搅蛮缠、甚至使出下作手段的王八蛋!”宋氏冷哼。 文成气得抬起手就要打回去。 宋氏立马轻笑。“有本事你就打。只要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立马就出去闹,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新科进士文成是个吃媳妇本爬上今天的位置、结果刚有点出息就反手打媳妇的人!” 文成顿时萎了,他高高抬起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只是双眼却依然死死瞪着宋氏。 “为什么?”他无力的低呼,“我们才是结发夫妻,互相扶持到现在,难道你不希望我能做大官、光耀门楣、封妻荫子吗?结果现在,你却时时处处帮着外人,你还、你还……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为人妻的模样?” “那你又什么时候把自己当做过我的丈夫?”宋氏冷笑,“从一开始你就只是看中了我县太爷女儿的身份,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你花我的嫁妆摆排场,还利用我爹的权势给自己谋利,可你心里一直惦念着的都是别的女人!可是偏偏,别人早已经一脚把你给蹬到一边,她早找到更好的男人,早不要你了!就你自己还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还干出那么多下作的事情来……我真是后悔,这辈子怎么嫁给了你这种男人!” 这一番话又狠又毒,直接戳中了文成的软肋。 他立马脸一沉。“那你就是嫁给我了怎么办呢?你要是后悔了,那大可以下塘求去,我不拦着你!” “呵呵,我投入了那么多钱、还有我爹的权势,好容易你现在也是个进士了,我为什么要离开?就算为了我的两个孩子,我也不会傻到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拱手让给别人!”宋氏立马摇头。 “既然你不舍得放手,那你就给我老实点!”文成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他赶紧就沉声呵斥。 结果没想到,宋氏又轻轻把头一摇。 “这也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你的真面目我已经认清了,所以以后,我们都明着算账。你好好做好你作为丈夫该做的一切,我也会尽好我妻子的本分,咱们下半辈子就这么凑合着过吧!可是,只要你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那我就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报复给你看。不信的话,你只管等着瞧!” 文成闻言,他的心又重重一沉。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他在心里大喊——这个女人也疯了!甚至他,他也快被逼疯了! 第232章 给你两个选择 不过,不管这对夫妻怎么疯,那都和舒春兰一家子没关系。 文成和宋氏落荒而逃,虽然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既然他们自愿离开了,郑宏也就正好抓住机会和知府大人谈论了一下陌刀队的事情。 他们才知道:虽然郑宏已经设计出了新一款的陌刀,但看皇帝的意思,他并不打算把安东省的陌刀给换成新的。毕竟旧款陌刀打出来也没多久,还可以继续用。至于新的,那自然是用在边关将士们手上了。 但对知府大人而言,他自然是希望手下的队伍都配备上最厉害的武器。这样一来,以后就算他不在安东省了,但只要陌刀队再立下功劳,他都能再分上一点。 他的心思郑宏完全理解。 “只不过,既然皇上都已经这么明确表示了,那改造旧陌刀是不可能的。”郑宏说道,“那现在你们也就只能在旧陌刀上做点文章,再把就旧陌刀的杀伤力提升一点。” “可以这样吗?”知府大人一听,他顿时双眼放光。 “当然可以,而且很容易。”郑宏颔首,立马拿过来一张纸,就开始在上头写写画画,将他的计划说了出来。 知府大人见状,他连忙让人将陌刀队的队长给叫了过来,大家一起听他讲解。 如此,半天时间又过去了。 最后,知府大人小心翼翼的将郑宏亲手画的稿子折好收起来,才扬起笑脸:“今天我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段大人,认识你可真本府三生有幸。等下次我再来京城,到时候咱们可一定要再好好聚一聚啊!” “那是自然。”郑宏爽快点头。 本来知府大人还要留郑宏下来用晚膳的。但郑宏和舒春兰都婉拒了。 “段家门禁森严,我们今天出来一天已经很放肆了,所以晚饭还是要回去吃的。”舒春兰淡声说道。 知府大人连忙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挽留你们,你们就赶紧回去吧!” “只不过……”话说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叮嘱了他们几句,“你这个大伯,我总觉得心思不正,至少在你们身上没有投注多少真心。所以你们最好多长几个心眼,有机会的话也多为自己盘算盘算,别傻乎乎的什么都告诉他们、也什么功劳都让他们给抢过去了。只要是你们自己做的事情,那你们就该自己攥在手里!” 原来就连外人都已经察觉到段成风一家子的狼子野心了么? 舒春兰轻轻一笑。“多谢知府大人提醒,我们知道了。” 知府大人闻言又低叹口气。“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但日子是你们自己的,还得靠你们自己去过。不过,如果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以来找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一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有您这句话,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舒春兰笑着点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来找您的。” 知府大人也颔首,终于不在多说什么,只转身送他们出门。 等到了外头,舒春兰才终于收起脸上的笑,改为冲着郑宏低叹口气:“你看,今天咱们拜访的两个外人,他们都比你的亲人对咱们更像亲人,甚至有一个还是可以说是你日后的死对头……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 “的确很可惜。”郑宏垂眸点头,面色不知不觉也阴沉了下去。 舒春兰见状,她也就只拍拍他的手背,不再多说了。 很快,马车回到了段家。 他们一家三口刚回到院子里歇口气,段成风的小厮又找过来了。 “十六公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好啊!”舒春兰立马站起来。 谁知道小厮赶紧摇头。“十六少夫人,老爷只请十六公子过去,没说清您。” 段成风和他说的,应该是千万不要让她过去吧?舒春兰心里冷笑。 这是了解她的脾气,知道有她在的话,她肯定会帮郑宏把话给说绝了,所以现在根本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打算一群人直接对付郑宏? 想到这里,舒春兰唇角一勾,她转头看向郑宏:“怎么办,大伯他现在不想见到我了呢!” “那你就留下休息好了。今天你也的确够累了。”郑宏就说道。 舒春兰想想点头。“好吧,那你就一个人去好了。” 小厮见状,他赶紧悄悄松了口气。 本来他还以为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说服舒春兰不跟过去呢,结果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连抗争一下都没有,就爽快的答应了! 只是……她答应得太过爽快,反倒又让他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眼看着舒春兰果真丢下这句话后就拉着晓丫头回房去了,郑宏也大步朝外头走去。他匆忙的抬脚跟上,到了院子门口,赶紧回头对一起跟过来的小厮吩咐:“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十六少夫人。” “是!” 两个小厮连忙齐声答应。 郑宏见状,他又眉心微拧。这个所谓保护,其实说是把她困在这里更确切吧? 不过,这件事他本来也没打算让舒春兰插手,所以他很快又舒展眉心,大步朝段成风的院落走了过去。 段成风现在又已经沉下脸。 郑宏刚进门,他就沉声问道:“你今天去见姓白的了?” “是。”郑宏本来也没打算隐瞒,因而爽快点头,“他叫白长宏,在打铁上的技艺不输我,我们聊得很好。” “我要问你的不是这个!”段成风气得打断他,“谁许你去和他见面的?早知道你要和他见面,我今天根本就不会答应放你出去!你们今天一谈就是两个时辰,中间泄露了多少机密你知道吗?你就不担心他会把咱们段家的技艺偷过去自己用了吗?” 郑宏立马目光一凝,他定定看着段成风:“原来大伯您对段家这么没信心吗?” 段成风一怔。“我哪里是对段家没信心?我只是对那等趋炎附势的小人没信心!他们为了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不然你以为他们短时间内是怎么爬得这么高的?这些年他们就已经偷走我们不少技艺了,不过咱们段家核心的那些我都给藏得好好的,没让他们给偷过去。可你觉得他们会死心吗?结果现在,他们就真盯上了你!你也是傻,居然傻乎乎的就去了,还背着我!你可真是……我们段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傻孩子哟!” 他越说越气愤,简直都要跳起来指着郑宏的鼻子骂他傻了。 但郑宏依然面色平静。他耐心的等段成风骂够了,才幽幽的说了句:“大伯您难道就没想过,我和白长宏一起讨论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能将他手里的技艺给学过来吗?” 段成风一听,他顿时双眼大亮。“你果真把白家的本事给学到了?” “学到了一点。”郑宏颔首。 “那你学到了什么?快和我说!”段成风都坐不住了,他直接冲过来,一双眼兴冲冲的看着他,就等着他说话。 但是,郑宏却退后一步。“这个一时半会我说不清楚,以后打铁的时候我自然会一点一点的都告诉你们。” 段成风心又重重往下一沉。“十六小子,你这是不信我?” “大伯您想多了。”郑宏摇头,“我是段家人,现在身上也已经打上段家的烙印了,您觉得我又能逃脱得了吗?” 听到这话,段成风才满意的轻哼了声。“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算了!”话说到这里,他也就摆摆手,“本来今天我叫你过来是有别的事要和你商量。你和白家的事情只能算是意外之喜。” 郑宏定定看着他。“大伯您还有什么事?” “还是你和舒氏的事情。”段成风就说道。 郑宏立马沉下脸。“我们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 “哪里可就没有了?明明你们之间的问题大得很!”段成风低叫,“我知道她陪你吃了好些年的苦,你在乡下能发家也都多亏了她,所以你护着她、不想休了她,甚至还跑到皇上跟前去帮她说好话,让她得诰命,就是为了让我们不能把她给赶走。那好,既然你非要把她给留下来,那就留着好了!反正咱们段家家大业大,多养一张嘴也没什么。可是!” 马上,段成风又将声音一沉。“这个女人的肚子不中用,一开始就没能给你生出个儿子来,现在更是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了,这事我不能忍!所以,你必须再纳一个妾进门,好歹得生个儿子出来继承家业啊!” “不需要。”郑宏毫不犹豫的摇头,“段家这么多子弟,我又不是长房嫡出,根本没资格继承家业。至于我的手艺……我也有徒弟。而且以后还有那么多年,我肯定能找到一个本事好的徒弟,把我的一切都传给他。” “反正你就是不肯再往家里收女人了?”段成风闻言,他就直接问道。 郑宏更直接,他定定把头一摇。“不收。” “那好。”段成风立马点头,“你不收女人也行。那咱们段家那么多晚辈,你挑一个,带回去养着吧!” 第233章 会让他改变主意 郑宏立马眼神一暗。 “大伯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的意思?”段成风气呼呼的低叫,“你媳妇生不出来儿子,你又不肯和别的女人生儿子,为了你们一房的香火着想,现在我只能想出来过继的法子了。现在我已经帮你挑了几个孩子,回头我叫人把他们都送到你们院子里去,你和你媳妇好好看看,看看谁最合适,那就把谁留下好了!” 说着,他就报出了几个小孩的名字。 郑宏一听,他顿时一张脸都变得阴沉沉的——那都是段成风几个亲儿子生的儿子。而且,那些男孩子年岁也都不小了,最小的都六岁了! “不需要。”他立马又拒绝了,“我说了,我有徒弟能继承我的本事,就不需要别人再来插手了。” “徒弟是徒弟,能和儿子一样吗?你就不怕你们百年之后,都没个后人给你们上香烧纸?”段成风气势汹汹的威胁他,“咬着牙的话,你们以后可就是孤魂野鬼,阎王爷都不收的!” “我们有晓丫头。”郑宏一本正经的回应。 “那就一丫头片子,迟早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能干什么?”段成风可不信。 但听到这话,郑宏却不高兴了。 “不许这么说我女儿。” 段成风双眼微眯。“十六小子。”他突然改换语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看着他,“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觉得谁都好,哪个人你都不舍得得罪。可是现在,我和你说的可是很实在的问题,那可是关系到你的子孙后代的要紧事!这个你可不能任性,更不能听信舒氏的鬼扯。她和妯娌们处不来,当然不想养她们的孩子。可是你这些日子和你兄弟们不都来往得很好吗?都是自家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段字,难道我们还会害了你不成?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 “大伯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用了。”郑宏还是拒绝。 段成风连忙又劝。可说了半天,他说得嘴巴都干了,郑宏就是死活不同意。 到最后,郑宏甚至直接把脸一沉:“大伯您不要再提了,我是不会同意的。您如果坚持如此的话,那我就只能立刻搬家了!” 这小子居然还威胁他! 段成风气得直咬牙。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但他也害怕郑宏真的第二天就搬走,毕竟这小子的确干得出来!于是他赶紧改口,连忙小声劝他。 郑宏才颔首。“还有,这件事您也别和我媳妇提,她不爱听。” 那个舒氏当然不爱听了,谁叫她肚子就是这么不生气,根本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呢?这种人,越是却什么就越是害怕别人提什么。段成风完全理解。 他又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我肯定不提。” “那大伯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 “那我走了。” 郑宏点点头,立马毫不留恋的走人。 目送他的身影离去,段成风忽然就像是被抽干了身上的力气似的,一下瘫坐在地上。 紧接着,就见段大夫人从旁边的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咱们还真料对了。这小子就是被那个乡下的狐狸精给迷得晕头转向的,到现在都没醒悟过来。现在,肯定也是这个狐狸精在一个劲的撺掇他赶紧搬出去,就是为了不让咱们再插手他们房里的事!”段大夫人冷声说道。 “那还用说?十六小子一个就知道埋头打铁的人,他肚子里能想出那么多馊主意来?”段成风咬牙切齿的说道,“只怕,就连背着我们打制新陌刀这事也是那个女人教唆的!” “肯定是!”段大夫人连忙点头。 说着,她顿时脸上爬满了焦急。“老爷,你说这可怎么办啊?现在十六小子就已经对她言听计从了,那等他们搬出去了,咱们就更够不着他们了,那他们家的事情还不就是舒氏说了算?这个舒氏一颗心根本就没在咱们段家身上放过,以后想让他们继续为咱们付出,那怕是难了呢!” “这个我也知道。”段成风点点头,“所以我正在想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呢?她都已经是诰命夫人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还都那么喜欢她。咱们现在都不能和过去那样对她下黑手了!”段大夫人急得低呼。 “不对她下手,那对十六小子下手不就行了?”段成风立马说道,“只要十六小子自己提出要收了谁在身边,那她一个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拒绝?” “可是刚刚他明明都已经说了……” “那是刚刚。我会让他改变主意的。”段成风沉声说道。 看他这么笃定的态度,段大夫人皱皱眉,还是闭上嘴没有再多说。 郑宏从段成风这里离开后,他一直到回到院子里,还都沉着一张脸。 那一身森冷的气息让方圆一里之内的人都能明确的察觉到,舒春兰当然也不例外。 她忙给他端来一碗热茶:“是大伯又和你说什么话了?” “他说了很多。”郑宏就说,末了又补充一句,“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舒春兰顿时扑哧一笑。“那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没?” “有。”郑宏立马点头,“我们赶紧把那边房子收拾好搬出去吧!” 舒春兰就眉梢一挑。“他是又提出要给你找女人了,还是安排了个儿子想过继给你?” “两者都有。”郑宏闷声回答。 舒春兰脸上就泛起一抹冷笑。“看来大伯还真是为了咱们家的香火操碎了心呢!”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都不在乎,他又有什么资格插手?”郑宏冷声说着,双手又环抱住了她的腰肢,“反正,除了你,我不要别的女人。” 男人身上温暖的味道透过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传递过来,丝丝袅袅的蒸腾着她的身体,让舒春兰浑身上下、连同这一颗心都暖洋洋的。 她嘴角微勾,也顺势靠在他的怀抱里。“你的心意我当然是知道的,我也相信你。只是……没有儿子,你真的可以吗?” 其实在孩子这件事上,她对他还真觉得有些愧疚。 毕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家家户户都要生儿子传宗接代。尤其郑宏这个工种的特殊性,那就注定了晓丫头继承不了家业。这样的话,她要是不能给他生一个儿子,那的确是太对不起他了。 尤其,她也是希望晓丫头能有一个兄弟来给她做靠山,等他们百年之后和她互相有个依靠的。 “当然可以。”但郑宏立马就回答,“我虽然没有儿子,却有几百个徒弟,他们和儿子没两样。以后,我也会到处搜罗有天分的男孩子,然后把他们带在身边。只要有合适的,我就把我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当然,传授给他的前提是——以后,他要把晓丫头当做亲姐妹一般看待,一辈子爱护着她。” “原来你都已经计划好了?”舒春兰听他这么说,她都不禁狠狠震惊了一把。 她本来以为他真的什么事都不管,就等着她来安排好一切的哩! 郑宏垂下眼帘。“我脑子笨,管不了其他事,可你和晓丫头却是我一辈子的责任,我就算别的事情不管,那也必须把你们俩给照顾好。这个主意也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我觉得也是眼下最有可行性的一个了。” “的确。虽然法子笨了点,但的确很实用。”舒春兰点头。 “你也觉得可以吗?那我就真的这么去安排了!”见她同意了,郑宏立马精神一振。 舒春兰笑着点头。但马上,她又笑脸一僵:“怕就怕,大伯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呢!” 郑宏也脸一沉。“那是他们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舒春兰抿抿唇。“反正再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举动吧!到时候再见招拆招,随便咱们也再好好想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死心。” “嗯。”郑宏连忙点头,“就是又要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呀?为了咱们一家人以后能好好过日子,苦一点也无所谓。”舒春兰笑着依偎在他怀抱里。 郑宏也双眼微眯,紧紧搂住她不放。 只不过……舒春兰一开始设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第二天,她就把新房子那边需要修缮的地方列了出来,交给段大夫人。段大夫人也爽快的接了单子,就让管家去安排人手修缮。 然后,就没有了。 既没有拉着她拉扯什么女德女戒的内容,更没有提过继儿子的事情。后面舒春兰过去请安,她也只笑呵呵的拉着舒春兰和她谈论新房子修缮的相关细节,其他的她一概只字不提。 段家其他人也一样。她们就跟被封住嘴了似的,一个个乖巧得不得了。 舒春兰一天到晚被她们给包围在中间,她差点都要以为这群人是真个接受自己了! 不过,眼看着新房子迅速修缮完毕,他们也已经选定了搬家的吉日。然后段大夫人自然又开始张罗着要给他们办酒席庆贺。 这么好的事,舒春兰和郑宏自然不能拒绝。 但是,就在办酒席的当天,这天下午,舒春兰正在指挥人收拾箱笼,田七娘突然出现了。 “我来向你提供一个消息,然后以这个消息换取你的一个点头,你看行不行?” 第234章 郑宏的表妹 舒春兰眉梢一挑。“你又要干什么?” 自从上次在段家后院里她一巴掌打跑了田七娘后,她们俩明面上就没有任何来往了。 不过私底下嘛……她们早已经互相交换了许多消息了。 只是现在对于田七娘主动找上门来这件事,舒春兰还是有些惊讶——她之前并没有和自己打招呼! 田七娘只施施然来到她跟前。“我要干什么你就不用管了,但是现在我知道的这个消息却对你十分要紧,我觉得你很有必要知道。” “可我还是觉得我必须先知道你的要求是什么。”舒春兰坚持己见。 她发现,自己好像被郑宏给带坏了,性子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轴。反正只要是她想办到的事情,她就死活盯着,不办成不罢休。至于其他事情?那也等她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再说! 田七娘见状,她目光一闪。“好吧,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喜欢晓丫头,不想和她分开。那么这次既然她要搬走,那我就想着,干脆你们把我一起给带过去吧!我保证,我只安心教导晓丫头读书写字,其他什么都不干!” 舒春兰就冷笑数声。 “一开始你当然把话说得好听得不得了。可等达成所愿之后,你又能干出来什么事,谁又说得准?” 田七娘瞬时目光闪烁几下。“嫂嫂,你就对十六哥哥的定力这么没有信心吗?” “我对他当然有信心,可那也架不住你们一天到晚的往他跟前跑,恶心我们得厉害啊!”舒春兰轻笑,“所以,这个要求我不会答应,你死了这条心吧!” 田七娘顿时咬牙。“那这么说,你也不打算知道这个消息了?” “我不需要知道。反正想来姓段的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我肯定能对付过去!”舒春兰自信满满的点头。 “那好,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田七娘轻轻一笑,她立马转身就走。 看她走得这么爽快,舒春兰心口莫名一揪,她又一种不好的预感。 慢慢垂下眼帘,她又忍不住回想了一下方才田七娘离开前对她张口吐出的那两个气音——表,梅? “不对,是表妹!”她低声自言自语,“郑宏的表妹么?不对,他身边哪还有亲戚在?那就是段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了。这么说,是大伯母又不知道从哪里给他翻找出来的表妹们?” 想到这里,她又冷冷一笑。“这些人我才不怕哩!” 很快天黑了,郑宏终于从外头回来,此时段大夫人安排的酒席也已经摆好了。 郑宏只来得及和舒春兰碰个面,夫妻俩话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就已经被段天元一连声的给请到了饭厅里。 这是一顿饯别宴,所以段家人都来得很齐。男男女女加起来快一百号人了,这么多人齐聚一堂,可想而知有多热闹。 因为人多,他们自然男女分席,舒春兰和郑宏也就被分开了。 不过因为他们的身份,不管郑宏还是舒春兰,他们都被安排在了除了段成风和段大夫人外最显眼的地方。 很快,饭菜就送了上来,那边的男人们又开始你来我往的劝酒,一个个有说有笑,欢喜得不得了。 女眷们这边,段大夫人也一如既往的对舒春兰和善得不行。一边给舒春兰夹菜,她还一边叮嘱着舒春兰搬家之后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真可谓是上心得不得了。就算是亲娘交代女儿,应该也就只到这个地步了吧! 本来一切都有条不紊,眼看这个宴席就已经过去了一半。 偏偏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做一阵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都改过了宴厅里的说笑声。尤其是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简直都快把他们的耳朵给刺穿了! 然后,就见一个丫鬟赶紧跑进来,附在段大夫人耳边和她低语了几句。 段大夫人一听,她立马放下筷子站起来:“外头出了点事,我出去看看。应该不碍事的,你们继续吃你们的,别担心。” 奈何她都没往门口走出去几步,就见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已经穿过大门,哧溜一声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大伯母,您可让我找得好苦啊!” 只见这个身影直接跑到段大夫人跟前,就双手抱住她的腿大哭大喊个不停。 段大夫人顿时脸都黑了。 几个丫鬟匆忙跑进来,她们也都一脸惊慌。“夫人,我们……” “好了,你们退下吧!”段大夫人无力摆摆手,她就低头看着这个依然抱着她的小腿不肯撒手的小姑娘,“我不是说了让你安心等着,我明天就去看你的吗?那你现在跑来干什么的?” “你这个大骗子,你骗我!”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这个小姑娘就猛地头一抬,直接骂出了声。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段大夫人也眼神冰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骗我让我在房间里等。可是我都听他们说了,我表哥现在就在这个地方!今天一过,明天他们就要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你就是故意拦着我,不许我和我表哥见面!”小姑娘振振有词的大叫,“你这个坏女人,我差点上了你的当了!” 段大夫人冷着脸没有说话,段天元的媳妇裴氏却已经忍不住了。 “李小姐,你这话就说得过分了。我婆婆她之所以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才刚来,都不收拾打扮一下,就这样贸贸然往你表哥跟前去,你觉得你表哥他会认你吗?” “他是我表哥!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他还答应过要娶我呢!他才不会不认我!”小姑娘立马又扯着嗓子的叫。 “可你表哥他已经娶妻了。”裴氏提醒她。 “那又怎么样?我不介意,我愿意和表嫂一起伺候表哥。”小姑娘随口就说。 听到这话,舒春兰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们可真行。居然找了这么个混不吝的角色儿过来,根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啊! 而就在这个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后,裴氏立马就回头往舒春兰这边看了眼。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看过来。 她们的表现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分明就是在向这个小姑娘示意——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表嫂!你找她去吧! 只不过,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怎么一回事。裴氏她们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确了,甚至她也跟着往舒春兰这边看过来一眼,可马上她就把目光一收,又拉着段大夫人的腿开始胡搅蛮缠。 段大夫人都忍无可忍,她直接对舒春兰叫出声:“十六小子媳妇,既然这丫头是来找你们的,那我还是把人交给你好了!” 舒春兰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而那个小姑娘也终于像是弄明白了,她赶紧丢下段大夫人跑到舒春兰跟前:“你就是我表嫂?” “你是谁?”舒春兰沉声问。 “我呀?我是月娘啊!胡月娘!”小姑娘大声回答着,又开始伸长脖子到处乱看,“对了,我表哥呢?我要找的是表哥,他在哪?” 舒春兰额头上啪的爆开一根青筋。 她知道郑宏的娘是姓胡。不过因为胡家本来在京城里就不算什么名门,当年郑宏的爹娘被郑家扫地出门,胡家也没有多少表示,再加上他爹娘相继离开,郑宏和胡家的关系也断了。现在他们回来两三个月了,胡家那边也没有任何表示。时间一长,她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门亲戚了! 不过现在,看着这个小姑娘的表现,她心头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不等她开口说话,裴氏就已经笑吟吟的开口:“你找十六弟吗?他当然是在隔壁,和家里的男丁一起吃饭啊!” 胡月娘顿时撒腿就朝外跑。 舒春兰见状,她又眉心一拧,立马回头看向裴氏。 裴氏就捂着嘴,一脸讶异的模样。“哎呀,十六弟妹,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其实我本来是想给你帮忙来着,我看你被她给纠缠成那样,所以就想着帮你说句话,结果一不小心就这么说了……” “你不是一直在给我帮倒忙吗?我都习惯了。”舒春兰冷冷说出这句话,随即扭头就走。 裴氏顿时脸色微僵。不过,在舒春兰转身的瞬间,她眼中又迅速浮现出一抹得意,人也赶紧跟着段大夫人一道往隔壁去了。 当舒春兰赶到隔壁的时候,胡月娘已经抱着郑宏的胳膊,死活不撒手了。 “表哥,我终于找到了你表哥!表哥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她哇哇大哭,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了郑宏身上。 郑宏沉着一张脸,连忙推开她。“你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表哥,我听说你现在当官了,皇上还赐给你一所宅子,是不是真的?他们还说,你明天就要搬家了,这个是真的吗?”胡月娘却连珠炮似的问道。 郑宏皱着眉头,但还是点头。“是。” “那你们一定要带着我!”胡月娘赶紧就叫,“胡家现在已经败落了,我爹娘又早早过世,舅舅和叔叔谋划着要把我卖给别人家去做小妾。表哥,我不去,你救救我!” 说着,她甚至还哭起来了! 郑宏听到这些话,他立马脸色一沉。“竟有这事?” 胡月娘连忙点头。“真的就是这样!” 段大夫人此时赶来,她也开口说道。“是真的。不然,我们也不至于点头答应把她给收下。只不过……我本来没打算让她来打搅你们的。” 她这话就说得恶心了。 她根本就是故意把胡月娘给招过来,然后再故意把消息放给胡月娘,好让胡月娘来纠缠他们的! 舒春兰心一沉,她看向郑宏那边,就见郑宏一脸为难。 和舒春兰对视一眼,他小声说道:“我娘那么多兄弟姐妹的孩子里面,就只有月娘和我娘长得最像……” 舒春兰立马点头。“我知道了。你想带她一起走,那就带吧!反正咱们家里也不缺多一个人的饭吃。只不过……既然带了她,那咱们就顺便再多带一个人走好了!” 第235章 搬家 “你要带谁?”郑宏立马问。 “田七娘,晓丫头的先生。”舒春兰回答。 郑宏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段大夫人心里却是一阵狂喜,可她嘴上还低叫着:“十六小子媳妇,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一出了?这事你一开始也没和七娘打个招呼,现在还不知道七娘她答不答应跟你们走呢!我看她和我家那些丫头也都处得挺好的。” “她乐意不乐意,现在把她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舒春兰凉凉说道。 “那倒是!”段大夫人赶紧点头,就叫人去请田七娘过来。 田七娘很快施施然过来了。 “大伯母,你们找我?”她柔柔的上前福身,然后轻声细语的说话。 段大夫人点点头。“不过今天主要不是我找你,是十六小子的媳妇。”她连忙指向舒春兰这边。 田七娘就又冲舒春兰微微一笑。“不知道十六嫂你找我什么事?” “晓丫头很喜欢你,这些天一直念叨着想请你去我们家继续教她读书。我和她爹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事可以做,所以我现在问问你的意见,你愿意跟我们过去吗?”舒春兰冷声问。 田七娘依然柔柔的笑着,可是出口的话语却分毫不让:“这就是十六嫂你请人的态度吗?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谁是这么生硬的对人发出邀请的呢!” 舒春兰咬咬牙。“好,我现在诚心邀请你和我们一道去新家,继续教导我家晓丫头,不知道田先生您愿不愿意?” 田七娘这才笑眯眯的开口:“其实晓丫头这孩子我还是很喜欢的。她又聪明又漂亮,很有点十六哥哥小时候的模样。只不过……之前嫂嫂你一直对我戒备得很,你还打过我一巴掌,骂过我好多次呢!有大伯大伯母在的时候,你都这么凶,那等到了你家,没有长辈管束着你,你还不是想对我干什么干什么?” 舒春兰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不就是想让我保证以后不打骂你了吗?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以后不主动跑到我男人跟前,我肯定不动你一根手指头。” “好吧,这样倒还算有点诚意。”田七娘点点头,“我先回去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通知你。” 然后,就施施然的走了。 舒春兰见状,她又气得脸一白。 段大夫人赶紧来劝她。“你别太往心里去了。七娘她是个好孩子,刀子嘴豆腐心。你看她现在不是没拒绝你吗?那就说明这事已经成了一大半了,回头我再去劝劝她,保证一定让她点头答应。你看这样好不好?” 舒春兰抿抿唇。“这样的话,那就劳烦大伯母了。” “不劳烦不劳烦!咱们不是一家人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段大夫人赶紧摇头,满脸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舒春兰则是垂下眼帘,她沿着也一闪而过一抹亮光。 胡月娘在得到郑宏的应允之后,她可算是安心了。段大夫人再劝她几句,她可算是放开郑宏离开了。但走之前,她还不忘记一再的和郑宏强调:“表哥,你们明天走的时候一定记得叫我啊!你们千万别把我给落下了!” “放心,不会的。”郑宏定定点头。 胡月娘这才放心的走了。 只是她虽然走了,这宴席上的气氛却已经变了。不管是男人这边的,还是女眷那边的,都变得很有些诡异。 大家眼看郑宏和舒春兰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也就赶紧再劝上几杯酒,说上几句吉祥话,酒席就散了。 舒春兰和郑宏离开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还笼罩着一层阴云。尤其是舒春兰,她根本连郑宏都没有看上一眼,就直接抬脚走人了! 郑宏见状,他急得赶紧跟上。 目送这对夫妻前后脚的离开,段大夫人才松了口气:“老爷你看,咱们这个法子可算是奏效了!” “那还用说?十六小子最重亲情,这个胡月娘和他娘长得那么像,他只要看到她就肯定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段成风冷笑不止,“臭小子,你敢和我斗?你还嫩着呢!” 说完,他顿时得意的昂首挺胸。“好了,七娘那边交给你了,你千万记得要让她答应。” “这个老爷你就放心吧!七娘本来心里就是愿意的,哪里还用我多说啊!”段大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那你也得装装样子。”段成风一本正经的交代。 段都放任自然是满口答应。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心情愉悦的回房去了。 而等舒春兰和郑宏回到院子里,舒春兰的脸色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郑宏跟着她走回到房间里,他高大的身形却小心翼翼的站在她跟前:“这件事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是表妹……她从小就和我娘长得像,所以我爹娘都很喜欢她,经常接她过来玩。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我娘了,今天突然见到她,我就……” “你别说了,我明白。”舒春兰点点头,“你想你娘了,所以想把她留在身边睹人思人,我理解你的想法。所以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咱们家现在也不缺她一口饭。你想养着就养着吧!” “不过你放心,我和表妹之间肯定什么都不会有!我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就和七娘是一样的!”郑宏忙又向她保证。 舒春兰无力点头。“你的品行我还不知道吗?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就是……我担心大伯母他们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所以,我干脆把田七娘一起给带上了。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这个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管他呢?先走一步算一步吧!”郑宏连忙说着,慢慢来到她身边坐下。 眼看舒春兰并不抗拒,他又大着胆子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反正,我的心是在你和晓丫头身上的,其他女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舒春兰才扬扬嘴角,慢慢将头靠在他肩上。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舒春兰一家人起床后就开始收拾行李。才刚开始收拾,胡月娘就已经背着一个小包袱主动找过来了。 “表哥表嫂,我来给你们帮忙!”她乐呵呵的说着,就要过来帮忙搬箱笼。 舒春兰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你是客,我们哪还能让你做事?你就在这里坐着,一会东西就都收拾好了。” “哦,那好吧!”胡月娘也不多客气,她很爽快的将头一点,果然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 当看到杜逸带着段府里的小厮将几十个箱笼挨个往外搬出去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感叹:“表哥你还真是出息了啊!才刚回来京城几天,你就已经攒下这么大一份家当,姑姑姑父在黄泉下知道消息,他们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说着,她再看看正里里外外忙碌的舒春兰。“你嫁给我表哥,这辈子可是享福了!” 舒春兰抿唇没有说什么。 胡月娘见状,她顿时胆子就越来越大,开始对着他们院子里的人和事情开始指指点点,喋喋不休的,半天都没喘口气。 一直到最后一箱东西搬走,郑宏已经抱上晓丫头,再拉上舒春兰往外走了,她还跟在后头说个不停:“其实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你们干嘛要搬走呢?一大家子人,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不是挺好吗?” 要真好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千方百计的想着赶紧搬走了!舒春兰强行按捺住心头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赶紧加快脚步和她拉开距离。 当到了院子门口,他们就看到田七娘已经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等着他们。 舒春兰立马眉梢一挑。“你考虑好了?” “是啊,我考虑好了,我决定还是跟你们走。”田七娘点头。 舒春兰也点点头。“既然决定好了,那就走吧!” “好啊!”田七娘爽快的应声,就和他们一道往车马厅那边走去。 而见到田七娘楚旭,胡月娘眼中立马射出两道防备的光芒。“我记得你!昨天我见过你!他们说你——” “是啊!我是晓丫头的先生,以后咱们就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了。从今往后,还请胡小姐多多指教。”田七娘微笑着打断她的话,还盈盈一个福身,礼节完美。 胡家败落之后,胡月娘都已经好久没有被人这么恭维过了。她顿时浑身酥麻,心里舒坦得不得了。一时间,她都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就只管点头:“这个好说,好说。咱们互相指教就行了。” “那是自然。”田七娘笑着,还主动过来挽上她的胳膊,“我一看胡小姐,就知道你是一个爽快人,我真喜欢你,想必以后咱们一定能相处融洽。” “那还用说?我也喜欢你!”胡月娘赶紧点头。 紧接着,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田七娘身上,根本都懒得理会舒春兰夫妻俩。等到上车,她也坚持要和田七娘共乘一辆,舒春兰当然都随便她了。 好容易马车开出了段府,眼看着段家的大宅子渐渐被他们给扔在了身后,舒春兰才拍拍胸脯长出口气,她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浅笑。“终于,咱们自由了!” 第236章 尹家的请帖 “嗯,可算是自由了。”郑宏点点头,大掌和她的手掌牢牢握在一起,十指交扣,紧密相连。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们一路来到宅子门口。 门房远远看到他们的马车过来,就点燃了鞭炮。 马上,就听一阵霹雳啪哒的声响在头顶上炸响,一路欢迎着他们入主这所精致的宅院。 马车在宅子门口停下啊,舒春兰和郑宏还有晓丫头纷纷下车,一家三口手拉着手,信步跨过高高的门槛——今天开始,他们就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了! 这个门房是尹贵妃留给他们的,舒春兰看他心思灵活,手脚也利落,就干脆把人给留下了。而现在,在他们跨过门槛的刹那,又一串鞭炮响起。然后随着他们一路往里走进去,沿途的鞭炮接连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响了一路,瞬时将整个府邸都给唤醒了。 一家人把整个宅子前前后后都转遍了,眼看着这个完全按照他们的偏好收拾出来的屋子,舒春兰怎么看怎么心里舒坦。 在他们身后,田七娘和胡月娘也手拉着手,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讨论。不过,一开始是胡月娘发表意见,但渐渐的,随着田七娘有理有据的说法渐渐将胡月娘给说服,胡月娘就闭上嘴,开始听田七娘仔细讲解宅子里的那些规矩,自己则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见状,舒春兰又唇角一勾。 逛完了宅子,也把宅子里的各路神仙都拜访了一遍,他们才带着人将箱笼搬进去房间里,这也预示着他们以后就彻底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收拾行李本来就是一件麻烦事。等简单收拾妥当,舒春兰就已经累得筋疲力竭。因而晚饭他们就凑在一起随便吃了几口,然后又都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再等回到房间里,舒春兰就直接一头倒在了床上。 “累死我了!”她放声低呼。 在她指挥人收拾屋子的时候,郑宏已经在他的新打铁房里转了好几圈,还试手了半天。现在他脸上还蒙着一层细汗,眉宇间也凝着一抹疲惫,但精神却十分亢奋。 他主动给舒春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看着舒春兰一口一口喝着,他轻声开口:“不管怎么说,搬出来了,现在咱们就能缓口气了。” “可不是吗?”舒春兰把茶喝完,顺手将杯子递给他,又不禁轻叹口气,“而且看来,我把七娘给一起带过来的选择是正确的。要不是她,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你这个表妹。” 郑宏眨眨眼。“表妹她……沦落民间太多年,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放心。只要她不来我跟前找事,我是不会和她多计较的。”舒春兰连忙摇头,“再说了,现在应付着她的人也不是我,所以我根本一点都不生气。只不过……就是苦了七娘了,难为她怎么这么有耐心,能和月娘说一路。” “七娘本来就是个温婉的好姑娘。”郑宏说道,“所以她值得找一个好男人托付终身。” “那是当然。”舒春兰点点头,“对了,你查到她的心上人是谁了吗?” “查到了,是今科一个落榜的秀才,名字叫做宋桓。”郑宏说道。 “都是秀才了,田家那边干嘛不同意这门亲事?”舒春兰低呼,“他还年轻,以后还有无限的可能。只要人踏实,肯好好读书,那还愁他以后没出息?” “这个嘛……其实这个秀才身上还有一个毛病。”郑宏又说了句。 舒春兰眉梢一挑。“什么毛病?” “他的运气很不好。”郑宏说。 舒春兰看着他,就听他说道:“其实算下来,这个人年岁也不小了。而且他从小就天资聪颖,饱读诗书,十岁就中了童生。然而在之后的七年时间里,他考了五六次秀才,都没考中。” 我的天! 听到整合,舒春兰被吓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他运气不好。”郑宏说道,“每次只要县里举办考试,他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一会人走在路上就迷路了,三天后才走出来,生生错过了报名;一会他在报名处跌了一跤摔断了腿,然后被人给抬回去看病,稀里糊涂的忘了保命;好容易报名成功了吧,考试前一天他又吃错了东西上吐下泻,当别的学子进考场去考试的时候,他还摊在床上要死不活;再不然,就是他外公突然病故,叫他根本无心考试,赶紧收拾了包袱就回乡奔丧去了。” 呃…… 听到这话,舒春兰好生无语。 “而且,经过这些磨砺之后,他好容易终于考中了秀才吧,这次秋闱之前,他的父亲又过世了。为人子者,必须守孝三年。也就是说,他又一次错过了秋闱。”郑宏再补充一句。 舒春兰彻底无言了。 “所以说,他就是和科举无缘。”她点头说道。 郑宏也点头。“所以,田家人是知道这一点,才死活不肯把七娘嫁给他——他们担心宋桓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中举人,就更别提中进士了。而一个连中举都遥遥无期的人,自然不能给田家带来任何益处,那么他们当然不肯白白牺牲一个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女儿。”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个道理我也能理解。就算是咱们的晓丫头,我肯定也是希望她能嫁给一个命好点的男人,这样她一辈子也能轻松许多。”舒春兰低声说道。 “可是,如果晓丫头到时候真喜欢上一个穷小子了,死活要和她在一起——就像当初你看中我一样,你难道真忍心把他们给拆穿吗?”郑宏就问。 舒春兰抿抿唇。 “如果这个穷小子有真本事,也能保证下半辈子让我闺女过上好日子,我肯定会好好考虑一下。只不过,七娘的处境和你说的也不尽相同。” “我知道。”郑宏颔首,“其实我也不乐意把晓丫头再嫁给请人家。咱们之前的日子太苦了,我不想让晓丫头再尝一遍我们吃过的苦头。” 舒春兰连忙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说着话,就又相视一笑。 “算了,以后晓丫头会怎么样还得两说哩!现在我累死了,咱们还是赶紧睡觉吧!”舒春兰打个哈欠,她累得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 郑宏也赶紧点头。“好。” 他们就吹了蜡烛,双双睡了。 虽然这里是新地方,但只要想到这是自己家,旁边也没有了那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舒春兰和郑宏的心都放得极宽。因此他们这一觉睡得很沉,竟然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舒春兰睁开眼就发现郑宏已经不见了。 “师父去兵部了。他交代说师娘您累了,让我们别吵您,叫您多睡会。”杜逸也已经晨练了一个时辰,他满头大汗的将郑宏的话向她复述了一遍。 舒春兰点点头:“我知道了。” 就开始着手处理新家的事情。 一通忙碌,干的都是些琐碎事。然后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傍晚。 不过,还没等到郑宏回来,就有人给他们府上送来了请帖。 杜寡妇把请帖送过来的时候,她还一脸惊讶。“咱们昨天才搬过来哩,怎么就有人知道消息了,还今天就巴巴的把帖子给送过来了?” 因为郑宏在皇帝跟前大放异彩、还被皇帝称赞了的缘故,这些日子倒是有不少人都想方设法的要和他结交。但是郑宏一门心思的打铁,根本不管这些事情。段大夫人又对舒春兰说:“你刚来京城没几天,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所以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来帮你们安排就行!” 然后,她就把和那些人家打交道的任务揽了过去,然后一点消息都没有再透露给舒春兰过。 所以说起来,这居然是舒春兰第一次正式接到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帖子。 因此当双手捧上帖子,她的心情都难免有些激动。 不过,当打开帖子,看到上头的名字的时候,她的笑脸又立马收起。 杜寡妇不识字,见状她忙问:“怎么了?这帖子又是段家的仇人送来的?” “那倒不至于。”舒春兰摇摇头,“是尹家。” “什么尹家?啊,我知道了,是尹贵妃的娘家对不对?”杜寡妇恍然大悟,“他们怎么想起请你上门做客了?他们这是想把你们拉拢到自己那边去?我可是记得,尹贵妃生的三皇子在京城里高调得很,大家都说他想当皇太子哩!” 这消息连杜寡妇都知道了,可想而知尹家在这件事上下的功夫有多足。 舒春兰低出口气。“既然咱们都收了人家的房子,那么现在他们主动下帖子请咱们过去,咱们也没法子拒绝。所以——那就去吧!正好也让我好好见识见识这京城里的权贵们来往都是什么模样。” 她连忙就提起笔写了一封回帖,让人给尹家送过去,告知尹家人她和郑宏那天一定会准时上门。 对于她的安排,郑宏没有任何异议。 只不过,舒春兰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尹家的酒席上,她还能遇到文成! 第237章 无可挽回 除了文成外,还有他媳妇宋氏也来了。 大家在尹府大门口相遇。应该没想到会遇到他们,文成立马眼神一阵闪烁,赶紧拉上宋氏走了。 舒春兰也低哼一声,她回头拉上郑宏的手。“咱们也走吧!” 郑宏点点头,两个人就一道进了尹家的大门。 尹贵妃的祖父官至宰相,而且一当就是十多年,可以说门生遍布天下,所以今天来尹府做客的人很多。好在尹家家大业大,早已经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因此这样的场面他们都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就连府上的丫鬟小厮招待起客人来也有条不紊的,周道得很。 进了二门后,舒春兰和郑宏就各自被引到了女宾和男宾区。 当舒春兰抵达的时候,她就见到宋氏已经和好些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贵妇人们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见舒春兰过来了,宋氏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就转回头去不再看她。 舒春兰也乐得自在。 正好这时候,尹家夫人也主动迎了过来。 “段夫人,你可算是来了!”尹夫人笑呵呵的拉起她的手,“今天我一直在念叨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过来。寒舍简陋,也不知道你呆不呆的习惯,我们的丫头也粗笨,你可千万别因为她们伺候得不好心里不痛快啊!” “尹夫人说笑了。贵府上伺候得很好,我觉得很舒服,差点都以为是在自己家呢!”舒春兰笑眯眯的说道。 “是吗?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尹夫人连忙松口气,就拉着她往旁走,“来来来,你第一次过来,肯定许多人都不认识,我来给你引荐引荐。” “那就劳烦尹夫人了。”舒春兰点点头,顺从的跟着她走。 尹家的其他宾客们见状,好些人顿时都目露惊讶之色。 “这个人是谁?尹夫人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有人小声问。 “这个你就不知道吧?这一位就是现在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段家十六公子的夫人,今天第一次出来和人交际呢!”一个知情人立马透露。 其他人一听,瞬时都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呀!” 京城里的人消息都灵敏得很,尤其是关于皇宫里的消息,那是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马传到外头去。所以郑宏的大名现在早已经是人尽皆知。那么郑宏的媳妇,大家虽然没有见过,但只要听人一说,她们就知道了。 只不过…… 知道了舒春兰的身份,这些人就忍不住睁大眼盯着她看了又看。 越看,就越有人觉得不对:“不对呀!之前我也给段家写过拜帖,可是写了好几张帖子,才终于被回了一张。送回来的那张帖子上还留着鬼画符一般的字,我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东西。送帖子回来的人对我又是行礼又是道歉,说他们十六少夫人乡下来的不识字,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来。可现在我看她这样,根本就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啊!” “咦,你那边也是这样吗?我的也是!”另一位贵妇人立马说道。 紧跟着,还有人也出言附和。大家将拿到的拜帖上的回话说出来,发现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再看看那边跟在尹夫人身边,虽然举止还有些局促,但应对还算得体的舒春兰,她们满脸疑惑,“难道说,她短时间内就已经被段夫人调教得这么厉害了?” “她本来就很厉害。”这个时候,忽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旁响起。 贵妇人们纷纷回头,当即发现说话的人是宋氏。 对于宋氏这个人吧,其实在场所有人的感觉都十分奇妙。 说句心里话,她们并不讨厌宋氏,因为宋氏虽然出身不算太高,但也是书香门第之后,她的言行举止也都拿捏有度,说话很有分寸,从不会冒犯别人。但就是……最近她和她的夫婿在京城里出没的次数太多了点,而且每次只要哪里有个有点分量的聚会,他们总会想方设法的托人带他们过来参加。 然后,宋氏就在女眷当中游走,宋氏的夫婿文成则是在男人里头高谈阔论,想方设法的与人结交。本来新科进士与人结交不算坏事,可他们做的事情坏就坏在——文成根本都不挑!反正只要聚会他就要来,是个达官显贵他都要去和人攀谈,生怕放过哪怕一个被人举荐的机会。 这对夫妻做事太没原则了,所以大家心里对他们的举动都不是太认同。因而虽然今天宋氏又主动过来和她们说话,她们也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本以为她今天又会和之前每一次一样,没话找话的死命把话题往结交上靠。却不曾想,从她嘴里还能说出和文成前途无关的话来? 几个人赶紧回头。“文夫人你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我们是同乡,当初在村子里的还是还是邻居呢!就连我的小儿子都是她帮忙出钱请稳婆来接生的。”宋氏淡声回答。 大家才想起来——文成和郑宏的确来自同一个地方! 只是因为郑宏都来京城好几个月了,他却和文成没有任何来往,大家自然也都没有把这件事往太深了想。 可现在听宋氏的说辞,似乎她和舒春兰之间的关系还不浅? 于是乎,这些方才还对她爱答不理的贵妇人们瞬息改变态度,都主动过来和她说话,她们说的自然也都是关于舒春兰的事情。 宋氏知无不言,很爽快的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舒春兰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们。而且,她大都是夸赞,几乎一句关于舒春兰的坏话都没说。 贵妇人们也才从她嘴里知道,原来舒春兰这么厉害! “一个农女出身的女子,扶持着夫婿开了一家又一家的铁器店,她还亲自出面和当地的富人谈判,甚至在县太爷跟前都不露怯……这样的女子,我算是明白她为什么今天会表现得这么好了!” “可不是吗?要是文夫人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她年纪轻轻的,原来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了!这就难怪段大人会对她如此感激,甚至在皇上跟前都宁愿不要官位,却要给她谋求一个封诰了。她的确值得!” “只不过……”话说到这里,又有人好奇了,“既然有一个在皇上跟前如此得宠的同乡,你们为何不去求这个同乡在皇上跟前为你们美言几句?就算不和皇上说,他们在其他人跟前说也是可以的。那也比你们自己到处跑、四处举荐自己要来得强啊!” 宋氏顿时笑脸微僵。 “这个我们又何尝不知道?只可惜,之前我们犯下了太多的错,得罪他们太多次,现在早已经无可挽回了。” “是这样吗?那你们当时可真是太莽撞了。”一个贵妇人低叹。 “可不是吗?”宋氏轻笑,“只是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夫君他又死要面子,死活不肯低头,那我们也就只能硬着头皮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不过这么说的话,你们夫妻也倒是有几分骨气。那你们就慢慢努力吧!”贵妇人们又开始敷衍的安慰她。 这是知道不能透过她和舒春兰拉近关系,所以又干脆的把她给丢到一边了? 这些京城里的贵妇人们还真是现实得厉害。 宋氏苦笑一声,马上又深吸口气,就抓紧了下一个对象,主动过去套近乎。 这边的宋氏如此,男人们那边的文成更甚。他就仿佛一只花蝴蝶一般,翩翩在人群中飞舞,让人根本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但是郑宏早已经和他打过许多次交道了,所以他对文成的举动并不感兴趣。只淡淡瞧上一眼,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人群中那个面容青涩的少年身上。 从他过来开始,这个少年就被许多人众星捧月般的围拢在中间,一群人有说有笑的,不时发出一阵哄笑声,可见他们聊得有多开心。 郑宏不爱说话,更不会说漂亮话。他又只是一个只会闷头打铁的铁匠,和这些文人们格格不入。所以,他也没傻到想主动过去和他们到近乎。 因此他只是远远看着这群人,一边听着尹大人和他说话,一边时不时的往少年那边看过去一眼。 然而他偷看没多久,少年就猛地一下将目光扫视过来,牢牢抓住了他偷窥的视线。 被他活捉了,郑宏也并不心虚,反而大大方方的和他对视起来。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紧接着他就唇角一掀,连忙向身边的人告个罪,就大步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一直来到郑宏跟前,苏学诚就主动开口:“你一直在看我。” “是。”郑宏点头。 “不知道段大人盯着在下看是所为何事?” “这个你心知肚明。”郑宏说道。 苏学诚立马嘴角弯得更高。“没错,我心里很是明白,不过似乎你并不怎么明白呢!既然如此,那要不然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他虽然语气温和恭敬,但看着郑宏的眼神里却明显带着一丝挑衅。 郑宏眼神一冷,他当即颔首:“好!” 第238章 都要抢她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往人迹稀少的花圃那边走了过去。 原本正在达官显贵当中游走的文成见状,他目光一闪,连忙简单几句结束了眼前的对话,也悄悄的跟了过去。 此时郑宏和苏学诚早已经选定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站定,然后郑宏立马问道:“你想干什么?” “其实我想做的很简单——我想对她好。”苏学诚含笑回答。 郑宏又目光一冷。 “她是我的妻子。”他沉声提醒他。 “那又如何?”苏学诚轻笑,“她是你的妻子之前,她还得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我听说,她自从跟了你后,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一直到现在,段家的人都还不肯认同她,想方设法的想要除掉她,甚至他们还拿出她不能生养作为证据——可是我怎么听说,她之所以不能再生,也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郑宏瞬时脸色变得阴沉沉的。 “这件事的确是因为我,她没用,害得她跟着我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可是,这也不是你盯上她的理由!” 说着,他猛地一下抬起眼,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苏学诚。“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你们之间有什么渊源?” “咦,你发现了?”苏学诚眉梢一挑,他当即说道,“实不相瞒,我和她不止是同乡那么简单,其实小时候我们还是同一个村子的。而且从小我们算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只可惜,后来我家中出了变故,所以我们家从谷子村搬走,在京城定居下来,后来再也没有回去过。不过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忘记过她。我从没想到,她这辈子竟然还能再见到她!只不过……” 苏学诚轻轻一笑,看着郑宏的眼神里已然带上一抹冷意。“我没想到,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居然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亏得我还一直打算着等以后我在京城了站稳脚跟了,就往谷子村去一趟,把她给带回来呢!” “苏探花你似乎忘了,你马上都要娶永泉公主了。”郑宏冷声提醒他。 “那又如何?”苏学诚却根本不受他威胁,反倒凉凉回应,“我只说要带她回来,又没说要娶她。我就把她留在我府上,当做亲人一般锦衣玉食的养一辈子难道不行吗?公主她好歹也是金枝玉叶,难道还会和一个民女计较不成?” 郑宏一张脸都黑了。 苏学诚见状,他又歪头一笑。“你要不信的话,那咱们试试?我回头就去问公主愿不愿意!” “不可能!”郑宏立马打断他,“我的妻子,她这辈子只会留在我身边,其他任何地方她都不会去!” “那可不一定。”苏学诚轻笑,“据我所知,你们段家还一直没有打算放过她,这次你们才刚搬到新房里去,他们不是就已经往你们那里塞了两个人了?那两个可都是他们精挑细选,给你准备的娇妻美妾人选呢!而她的性子那么刚烈,你说一旦那两个女人之中有谁成功了,她会是如何反应?会不会气得直接收拾包袱走人?” “你想多了。”郑宏冷声说道。 “不,我没有想多。”苏学诚毫不犹豫的摇头,“再说了,就算那两个女人不能把她给怎么样,你可别忘了外头还有一个姓文的在对她虎视眈眈。这个姓文的又狡猾又奸诈,之前他就已经尝到过她给他带来的甜头了。后来他走了一大段弯路,如今心里已经悔不当初,现在肯定一直都在想把她给弄回去继续为他出谋划策。所以只要你们之间出现哪怕一丝裂痕,他都会立刻钻进去,让这条裂痕变成一个大坑,彻底把你们给分开。你猜,我说得对不对?” 郑宏双手都立马紧握成拳。因为用力太大,他的手指关节都噼里啪啦撞得直响。 “我说了,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和你们外人没关系!”他咬牙切齿的说完,立刻转身,“你不可能把我们分开,这辈子都不能,你就不要做这等白日梦了!” 话音落下,他的人已经走出去很远一段路。 眼睁睁看着他走远,苏学诚又慢慢扬起唇角。“是吗?可是为什么听你的语气、看你的态度,我觉得你很不自信呢!这样的你,果真有本事把她给留在身边吗?” 说着,他又猛地回转头,目光扫向身后不远处一棵可容两人合抱的大树。“文兄,人都已经走了,你还躲在那里干什么?出来吧!” 然而,没有动静。 苏学诚顿时笑得更欢了。“你真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吗?好吧,文成,我早就知道你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你就不用遮遮掩掩了,赶紧站出来吧!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段大人。” 他话音落下过了一会,才听到树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文成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只不过,现在他看着苏学诚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几分鄙夷。 “之前看你在我跟前装得那么清高,我还真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呢!结果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卑鄙小人!”他义正辞严的指着苏学诚的鼻子喝骂。 苏学诚立马就把脸往下一拉。“你这个卖妻求荣,结果到头来却悔不当初的人有什么资格骂我?你可别忘了,她是你自己不要扔给别人的。后来为了找回她,你又想尽了各种下流手段,结果每次谋划都不成功,还反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打脸。尤其现在,你堂堂一个寒窗苦读十多年的人,竟然混得连一个乡下铁匠都不如!所以你早就已经失去她了。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小人!你说,你这个一事无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可比你混得好多了!” “你!” 苏学诚这一通痛骂,真可谓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狠狠戳中了他的敏感点。文成气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瞪大双眼,眼珠子几乎都快瞪出眼眶去,眼底愤怒的火苗熊熊燃烧着,仿佛想就这样将苏学诚给烧成灰烬。 可苏学诚根本就不怕他,反倒又继续冷笑道:“你就这点本事吗?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其实胆小懦弱得很。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把姓段的打一顿,只要你打倒他了,我就佩服你,也承认你是个真男人!” “你这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文成怒骂。 郑宏长得那么人高马大,一个人都能抵得上他两个了,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他这个主意根本就是想让自己去自寻死路! 苏学诚又一声嗤笑。“我只是随口提一个意见,你竟然连尝试一下都不敢,就直接打了退堂鼓,这足以说明你就是个无耻小人,不算个男人!你这种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说完,他就径自身体一转,大步走了。 文成又被他这一番话气得浑身直发抖。 “姓苏的,你给我站住!”他放声大叫,却依然没有叫住苏学诚的身影。 眼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的少年就那么潇洒的离去,他咯吱咯吱的磨了半天牙,眼底也渐渐蒙上一层阴影。 “说我不像个男人是吗?那好,我倒要看看,等公主知道了你私底下的谋划,公主质问起来的时候,你还能不能给我做出一点男人样来!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你比我还怂呢!” 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刚好又听到那边人群里有人大喊:“尹大人!” 是尹贵妃的父亲、当朝宰相尹大人回来了! 文成立马双眼大亮,他赶紧就抬脚往那边走了过去。 尹府上的宴席,舒春兰觉得还算不错。尹夫人对她十分客气,其他宾客们虽然和她不熟,但对她的态度也都和和气气的,一点都不因为她身份低微、又出身乡野而小瞧她,所以舒春兰和她们都相处得很愉快。 只不过,等吃完酒席出来,她在车马厅和郑宏见面,夫妻两个人打算回家去的时候,舒春兰却立马发现郑宏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是有人给你难看了?”她忙问他。 “没有。”郑宏摇头,就拉上她的手送她上车,“先回家。有什么事到家再说。” “好吧!”舒春兰无奈点头。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两个人一道出了尹府,再一路回到府上,舒春兰发现郑宏的脸色还没有一点缓解的意思,反倒似乎比刚才还要更难看了几分。 所以说,他是真生气了? 可他这么忠厚老实的一个人,平时和人话都不多说几句的,谁能招惹到他啊?而且还把他给气成这样! 是文成吗? 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但马上就被舒春兰给否决了。 文成可斗不过他。 那还能是谁?她想不出来了。 赶紧下了车,她正要拉住郑宏问话,却不想杜寡妇已经匆忙跑了过来。 “春兰,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她一边低叫着,一边拉着舒春兰就往后院跑,“你快过去看看吧,田七娘和胡月娘,她们俩吵起来了!” 第239章 反挑拨离间 啊? 听到这个消息,舒春兰都愣住了。 “她们俩这些日子不是一直都相处得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而且,还专门选在他们今天出门的这个日子里? “嗨,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本来她们就是冲着宏小子来的。之前她们处的好,那是故意装给你们看的!现今天你们不在家,她们不就露出本性,闹起来了?”杜寡妇没好气的说着,一面拉着她跑得飞快。 他们这个宅子本来也不大,舒春兰跑上没几步就到了后院。然后,她就清楚的听到了胡月娘和田七娘两个人的叫骂声……不,应该说主要是胡月娘在骂。 当舒春兰赶到的时候,胡月娘还指着田七娘的鼻子,正口沫横飞的骂得痛快:“你个扫把星,就是个克夫命!你未婚夫都被你给活活克死了,你还不满足,还想来克死我表哥?我可告诉你,我才不会让你如愿!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表哥,我还指望跟着他一辈子吃香喝辣,享受荣华富贵呢!所以你别指望碰我表哥一根手指头,你以后也不许靠近他!不然,我表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听到这些,舒春兰的脚步就慢慢的停下了。 她回过头,就见紧跟过来的郑宏脸色已经变得黑漆漆的。 可是背对着他们的胡月娘没有看到,她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和田七娘对骂上,根本没顾上管身边有没有人。 田七娘早已经被骂得眼泪汪汪的。眼看着舒春兰和郑宏过来了,她才鼻子一抽,两颗豆大的泪珠就从眼角落了下来。“月娘妹妹,你这都说的些什么话啊?跟着十六哥哥他们搬来这里,这本来也不是我资源的,是嫂子她非要我来,所以我才来的啊!再说了,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哪里做得了主?你这么说我,我真是冤枉死了!” “我呸!” 胡月娘立马恨恨往她跟前唾了一口。“你就给我装吧!你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九嫂都已经和我说了,你就是故意想在我表哥跟前装可怜,好让表哥怜惜你,然后把你娶进门。不过现在有我在,这种事你根本想都不要想。表哥他是我的!” “可是,十六哥哥他早就已经成亲了啊!你就算想嫁给他那也只能做妾,难道你能心甘情愿给人做小?”田七娘抽抽噎噎的问。 “做小怎么了?表哥他媳妇都不能生了,我跟了表哥后,只要能给他生下来一个儿子,那他挣下来的这一大份家业不就都是我儿子的?等我儿子大了,他那个媳妇是正室又怎么样?我生的儿子肯定只孝顺我,那个女人要是识相的最好早点死。她要是不早点死……哼哼,那我也能叫她做不成老封君!”胡月娘越说越得意,最后竟然都开始意淫起自己母凭子贵,做上老封君的情形了! 听她说完这些,田七娘才擦擦眼角,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冷笑。“月娘妹妹你这个主意真是打得不错呢!不过你有没有问过十六哥哥,他愿不愿意娶你,还和你生儿子?十六哥哥,要不然你现在就给她一个答案?” 胡月娘虽然性子率直,但人好歹也还没傻透。 耳朵里听着田七娘的话,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最后一句——这根本就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甚至,当田七娘这么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也已经看向了自己身后的某处…… 胡月娘赶紧转回头,就看到郑宏正一脸阴沉的站在身后不远处,她顿时吓得脸色刷白,双腿也开始发软。 “表、表哥,那个……我……” “你不用说了,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郑宏冷声说道。 胡月娘顿时害怕得好想哭。 虽说自从她跟着郑宏到了这里,郑宏就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但好歹这个表哥对自己的态度还是平和的,这也是她自认为能在这里站稳脚跟的基础——她的表哥还是向着她的! 可是现在,看着郑宏阴沉的面色、冰冷的眼神,还有他那让她骨子里都禁不住发颤的声音,她突然开始害怕了,而且还是越想越害怕的那种! 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死活闹着要跟他们过来,这个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不管她心里是什么想法,郑宏又继续冷冷开口:“之所以我同意留你下来,那只是看在你是我亲表妹的份上,同时你又长得像我娘。你觉得,这世上有哪个当儿子能对自己的亲娘起心思?你当我是禽兽吗?” 胡月娘又一抖。“表哥,我错了!” “你的确是错了!”郑宏定定把头一点,“你就错在想得太多,人又太傻,还真把段家那些人骗你的话给当成一回事。结果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你就开始把我媳妇都不放在眼里了?” 听到这话,胡月娘又猛地一愣,她头顶上轰隆隆一阵响,仿佛一阵惊雷轮番滚过,她被炸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表哥,你知道段家人悄悄和我说过话?”她傻傻的低叫。 郑宏直接别过头。“我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人就已经大步走开了。 临走时,他还不忘一把拉上舒春兰的手。 眼看着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扬长而去,胡月娘现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只能睁大眼,眼睁睁看着郑宏夫妻俩大步流星的走开,把她一个人扔在原地。 一阵微风吹来,她的身体就开始随风摇摆,她突然觉得好冷。 “哎!” 这个时候,忽然身边又传来田七娘的一声低叹。 “现在,你认清事实了吗?”慢慢走到她身边,田七娘轻声问道。 胡月娘慢慢转过头,当看到田七娘一脸的怜悯时,她猛地沉下脸:“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多少?好歹我还有段家人给我当靠山,你呢?你可是个守着望门寡的寡妇!就你这种人,也想嫁给我表哥做媳妇?别说表哥不答应了,段家那些叔伯们就能第一个把你给拦在家门口!” “咦,原来你还不知道吗?”听她这么说,田七娘并没有生气,反而眉梢一挑,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 胡月娘见状,她顿时一愣。“知道什么?” “其实一开始,我才是段伯父特地找来替代十六哥哥媳妇的人选啊!”田七娘大大方方的说道,“只不过因为十六嫂子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们的计划,然后死活不肯答应,所以他们才改了主意,决定先把我留在段家,好继续给我制造机会和十六哥哥相处、培养感情。可眼看十六哥哥一直不理我,十六嫂嫂又对我凶巴巴的,他们才想着再拉一个你过来给我做帮手。这样也算是两手准备,不管十六哥哥看上我们谁,那终归是动摇了他和他发妻之间的感情。这样的话,他们再插手拆散他们就容易了。” 胡月娘听得脸色大变。“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回去段家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清楚了?”田七娘淡然回应,“十六哥哥刚回到段家第二天,我就被接过去了,从此就留在了段家。这是段家上下谁都知道的事实,你无论问谁都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胡月娘的身形又狠狠一晃。 “不、不可能的!他们明明和我说……他们说……” “说只要你能挤走那个女人,他们保证让你坐上段家十六少夫人的位置是不是?就连那个女人能得到的诰命,他们也能让你得到,对不对?”田七娘接话。 胡月娘猛地一下又抬起头,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惊恐。 “你怎么……” “你问我怎么知道他们和你说了这些?因为一开始他们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啊!”田七娘笑眯眯的,“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说是吧?” 胡月娘再张张嘴,却发现她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田七娘又轻叹口气,然后拍拍她的肩。“哎,本来看在咱们同病相怜的份上,我是不想和你提这件事的。毕竟最终谁能得到十六哥哥的喜欢,这也都是咱们各凭本事的事。结果也不知道是谁私底下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就突然气冲冲的来找我,还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说咱们两个人,至于这样吗?” 胡月娘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傻了。 田七娘则是摇头。“不过,这个我不怪你。也是我不好,一开始没和你说清楚,还让你误以为我是你的伙伴呢!那么现在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能放心了。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扰吧!” 说完,她就施施然的离开了。 一直等到她离开后好半天,胡月娘的身体才动了动,她的魂可算是回到身体里了。 渐渐的,她脸上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抬起头,立马调转方向朝大门口那边走去! 她的贴身丫鬟见状,赶紧追过来。“表小姐,您这是要去哪?” “去段家,找他们问清楚!”胡月娘扯着嗓子怒吼。 第240章 走出了第一步 其实从胡月娘身边离开后,田七娘并没有回房,而是慢悠悠的来到了舒春兰和郑宏这里。 此时郑宏依然沉着一张脸在那里生闷气。 舒春兰在他身边好一顿劝,都没让他的脸色好看一点。 当听说田七娘过来了,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惊。 “可真是难得,她居然也会主动过来?”舒春兰小声嘀咕着,但还是爽快点头,“请她进来。” 很快,田七娘就来了。 只见她笑吟吟的走到他们跟前,再得意的冲舒春兰眨眨眼。“嫂嫂,月娘我帮你们解决了,你们是不是该奖励我一点什么?” 舒春兰就眉梢一挑。“真解决了?” “不只解决了,我还顺便帮你们出了一口气呢!”田七娘笑说着,就走过来坐下,“不信的话,一会你们等着听消息就是了。”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顿时也来了兴致。“听消息是吗?那好,我等着!” 再说胡月娘,她本来就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上次在段家里头的酒席上,段大夫人就是利用了她的这个性子,让她闯到酒席上,当众和郑宏认亲,然后顺势缠上了郑宏。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才过去几天,他们就被胡月娘的这个性子给反噬了! 这个时候,还丝毫不知道郑宏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的段大夫人正关起门来和段成风商量:“你说十六小子夫妻俩怎么运气就这么好?才去一次宫里,就得到了皇上、皇后还有贵妃娘娘的关注,现在贵妃娘娘的娘家居然都请他们上门做客了!我听人说,十六小子在贵妃娘娘府上还和苏探花一起悄悄说了半天的话!你说,会不会他们真能凑到一伙去?” “他们凑一起不挺好吗?”段成风却笑呵呵的,“皇后娘娘到现在都没有生儿子,只把一个宫女生的皇长子养在身边。可是她年纪也不算大,还一直想自己生养,所以虽然养着大皇子,但迟迟不愿意请封大皇子为太子。因而现在皇宫里头,反倒是尹贵妃生的二皇子身份更尊贵、也更有可能被封为太子。十六小子要是真能和尹家交好,这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咱们段家肯定也能跟着他一起再度飞黄腾达!” “可是,你就不怕他攀上尹家之后,翅膀硬了,就根本不管咱们了?”段大夫人小声和他嘀咕。 段成风毫不犹豫的摇头。“这个你就想多了。那小子再得尹家看中,那他也只是一个玩意。这天下能工巧匠多了去了,也不少他一个。尹贵妃的二皇子以后或许会继承大统,这件事多少人都看在眼里呢,也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和尹家攀关系。那么就算尹家现在稍稍对十六小子好了点,可要是他自己在京城里不能站稳脚跟,别人肯定很快就能把给挤下去。而这个时候,他就格外需要有人在身边助他一臂之力了。” 段大夫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果然还是老爷你想得周到!” 段成风一脸得意。“所以我说,他们想搬出去就搬出去吧!反正只要他们想好好的在京城过下去,他们肯定离不开咱们的帮扶。毕竟,现在外头还有一个白家在盯着他呢!” “老爷你说得没错,的确就是这样!”段大夫人连忙点头,“所以说,其实咱们根本不用太担心?” “那是当然。”段成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小子其实就是咱们捏在手心里的玩意,我让他在我手掌心里随便蹦跶几下没多管,他还真就以为自己够本事,可以和咱们对着干了?做梦呢!” 说完,他就和段大夫人相视一笑,两个人心里都舒坦得很。 然而,这个轻松愉悦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段大夫人连忙扭过头。“外头怎么回事?” 一个丫鬟赶紧跑过来。“回夫人老爷,是胡小姐,她找过来了。” 段大夫人眉心一拧。“那丫头怎么突然跑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让她进来吧!”段成风倒是不以为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好好问问她这些天那边的情况。” 既然是自己的新家,郑宏和舒春兰自然十分小心谨慎。所以这次帮他们修整院子的时候,段大夫人曾经想过往里头安插自己的人手,却都被舒春兰给拒绝了。虽然后来他们想方设法的还是往里头塞进去几个人,但那些人都在厨房或者院子外头做事,根本接触不到舒春兰或者郑宏。因此对于那对夫妻的具体情况,他们这边并不是知道得太清楚。 对于这一点,段成风对段大夫人还是颇有微词。 段大夫人在这件事上也着实心虚,所以现在段成风这么说了,她也就点头。“让她进来。” 丫鬟赶紧应声过去请人。不多大会,就听到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胡月娘已经气势汹汹的跑过来了! 一看她这架势不对啊! 段大夫人脸色微变,她连忙站起来。“月娘,你怎么来了——” 我呸! 话还没说完呢,胡月娘就已经来到她跟前,直接一口唾沫吐在了她脸上。 段大夫人顿时整张脸都青了。 “胡月娘,你干什么你?” 段成风见状,他也脸一沉。“胡月娘,你是失心疯了?好好的来我们段家胡闹些什么?要闹你回去那边闹去!” “我闹的就是你们!”谁知道,胡月娘立马扯着嗓子大喊,“你们一个个的小算盘打得可真是好啊!一边跟我说什么,你们是真心想让我嫁给表哥的。只要我能让表哥喜欢我,你们就送我一份嫁妆,还帮我和表哥把亲事给办得红红火火的!可另一边呢?你们居然还给表哥安排了别的女人,你们还挑唆我和她斗!你们倒是把算盘拨得哗哗响,反正弄死我们,你们回头还能找其他女人来接着勾搭我表哥,是不是?你们其实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你们就是想找一个好拿捏的女人来掌控!你们这群蛇蝎心肠的狗东西!” 段大夫人和段成风听到这话,两个人的目光都要一阵闪烁。 段大夫人赶紧低喝。“月娘,你都听别人和你说了些什么?谁和你说的?你快告诉我!” “你先跟我说,你是不是这么打算的?”胡月娘却气呼呼的质问。 “你先跟我说是谁和你说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不是这么计划的!你们捂着胸口,对着老天爷说,这是不是你们的主意?”胡月娘根本不听她的话,反而加大了嗓门,一个劲的追问。 段大夫人一时间都被她凶猛的气势给压制了下去。 段成风一看情况不对,他赶紧也来帮腔。“月娘,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我们从没有这个意思!” “那好,你们倒是和我说说,田七娘她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表哥刚回来段家,她就紧跟着过来了?你们还安排她私底下和表哥见了好几次,她还给表哥的闺女做先生,把表哥的闺女给哄得好好的!怎么看怎么她都是被你们挑出来给表哥做媳妇的好人选啊!那我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现在最好和我说清楚!”胡月娘又连珠炮似的发问。 段成风咬牙。“七娘她只是因为从小和十六小子感情好,十六小子刚回来段家,我担心他住得不习惯,才会想到把七娘接过来陪陪他。就这样。” “我呸!” 马上,胡月娘也往他脸上唾了一口。 “你还真当我傻啊?你根本一开始给表哥选的媳妇就是她!你是看她收服不了表哥,然后才找我的!而且你们都算好了,反正我和田七娘都缠着表哥,表哥看上谁都不行,反正你们都不亏!你们这群王八蛋!瘪犊子!你们敢骗老娘?老娘和你们拼了!” 还不等段成风发火呢,胡月娘就一起气得抡起拳头就往他们身上打了过来。 段成风好歹从小打铁,他身强体壮,立马身形一闪,就躲过了胡月娘的攻击。可段大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又常年养尊处优的,她哪里打得过胡月娘? 一会的功夫,她就已经被胡月娘给揪住了头发,人也给按在地上拖着朝前走。 段成风见状,他赶紧对外大喊:“来人,快来人!你们快把这个女人给我拖出去!” 然后……整个段家就乱套了。 消息传回到郑家,舒春兰叹为观止。 她忍不住对田七娘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才短短和胡月娘骂架的那点时间里,她居然就已经把一切都给计划好了,而且还一步一步的,真个引导着胡月娘找去了段家,直接和段大夫人干上了! 虽然到头来,胡月娘注定是要落败的。可段大夫人又真的能获胜吗?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胡月娘这么一闹,段大夫人和段成风都颜面扫地,两个人应该好长时间都不敢出来不见人了。从今往后,他们在段家认乃至段家所有徒弟们眼中的形象也要大打折扣。 这才是田七娘设计这一出的目的。 她这一手借力打力,直接打了段成风夫妻一个措手不及,实在是打得漂亮! “多谢夸奖。”田七娘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她的夸奖。 说完这个,她又笑吟吟的握住舒春兰的手。“那么现在,反击段家的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咱们该走第二步了。” 第241章 第二步 “的确。”舒春兰点头,“只不过以你看来,第二步我们该怎么走?” “这个容易啊!反正眼下,咱们得去把月娘妹妹给接回来。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十六哥哥的表妹,咱们家的客人。不管别人怎么欺负她,咱们是必须保护她的,嫂嫂你说对不对?”田七娘笑眯眯的说道。 舒春兰不禁嘴角抽抽。 “你真可怕。” 她是真心的感慨。 田七娘可真狠。一边挑拨胡月娘和段家闹,现在闹完了,他们又过去做好人把胡月娘给带回来。这样一来,胡月娘和段家那边是彻底闹翻了,肯定回不去了。这个时候。他们及时出现,不计前嫌将胡月娘给接回去,以胡月娘那颗简单的脑子,她必定会对他们的举动感恩戴德,从此也对他们死心塌地。 然后,段家安插在他们家里最大的一股力量就被折断了。 第二大的力量就是田七娘,她早已经站在了舒春兰他们这边。 至于剩下的那些小鱼小虾,那就好办了。他们只需要耐心点把人一个一个挖出来,那就能彻底解决! 到那个时候,他们府上就彻底的清净了! 田七娘听了,她依然是柔柔的一笑:“多谢嫂嫂夸奖。一天之内被你夸了这么多次,小妹真是不胜荣幸呢!” 舒春兰无语摇头,就站起身。“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段家把表妹给接回来吧!现在她肯定已经在那边吃了不少苦头了。” 在她们两个人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的时候,郑宏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一直到现在她们说完了,要出门采取行动了,他才站起来。“走吧!” 依然是那么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但行动起来却那么干净利索。 舒春兰又嘴角一勾,她开心的笑了。 三个人匆忙赶到段家,果然胡月娘早已经被拖到了一边。混乱之中,她还被段大夫人给按住扇了好几巴掌,段家人眼看段大夫人的脸都被她给抓破了,自然也私底下给了她不少苦头吃。 胡月娘是个愈挫愈勇的人。都已经被人给欺负成这样了,她也不知道低头认错,反而死死瞪着眼前的这群人大声叫骂,骂得嗓子都哑了。 段家人也被她的言语给气得浑身发抖。 “打死她!打死她!”段成风怒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人把你给接过来!你就该留在胡家,被胡家人随便找个市井闲汉嫁了,一辈子在街头巷尾和其他女人吵吵闹闹才对!” 这个时候,门房突然又跑了过来:“老爷老爷,十六公子他们也来了!现在就在大门口呢!” 段成风闻言冷笑。“他们还有脸过来?今天这件事绝对就是他们挑唆的!好,他们来了也好,现在你就把他们给我放进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们折腾这一出又是想干什么!” “这是和我表哥没关系!是我看清了你们的真面目,所以来找你们算账的!你们别指望继续冤枉我表哥!”胡月娘听到这话,她连忙大喊。 “和他没关系才怪!要是事情和他没关系,他会来找你?”段成风冷叱,连忙催促门房去把郑宏给带进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门房一脸的欲言又止。 好一会,他才小声说道:“老爷,十六公子说,他就不进来了,只请你们把胡小姐给他送出去就好。刚才好多人都看到胡小姐进来了,你们要是不放他出去的话,这事咱们家怕是也没办法交代呢!” 段成风就不禁开始磨牙了。 方才胡月娘这么风风火火的杀进来段家,从她的身形就可以看得出来,她这一路从郑宏家里走过来的气势有多足。不出意外的话,她一路上肯定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那么诚如郑宏所言,要是外头的人真个追究起来的话,他们的确没法子交代。 可是……就胡月娘这么一个在京城里毫无名气的小姑娘,谁会关心她的死活?除非……有人故意要借这个生事! 那么现在,要生事的人赫然就是郑宏一家子了。 “你出去跟他说,他要是个真男人的话,那就自己进来这里和我说话!”段成风咬牙切齿的低吼。 门房又顿了顿,才低声说了句:“老爷,十六公子他们是不会进来的。方才他们站在大门口的时候,身后就已经跟了不少人了。小的听他们说了几句话,似乎那些人都是十六公子他们沿途找来打听胡家表小姐的情况的。然后现在,他们就跟着十六公子一起过来了。” 所以说,这个臭小子的确是早有准备,现在就带着人来他们家门口施压呢! 段成风一张脸都变得黑沉沉的。如果郑宏现在在他跟前的话,他肯定已经把这个臭小子给抓过来活活撕了! 只可惜,郑宏也学乖了,现在他根本连郑家的大门都不跨进来,只管带着人在外头对他们施压。 眼下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他们段家在京城百姓跟前丢人现眼事小,可要是又被姓白的抓住把柄,然后再操作上一通……那才叫事大! 段成风立马想到了其中的关节,他顿时又在心里把郑宏连同他的爹娘给骂了一百遍。 段天元一行人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爹,现在怎么办?”段天元连忙小声问。 段成风一咬牙。“还能怎么办?既然他这么关心他的表妹,那就把人还给他!反正从今天开始,胡家和我们段家断绝关系,以后都不用再来往了!” “我呸,你当谁乐意和你们来往呢?”胡月娘立马高喊。 段天元赶紧又扬起巴掌往她脸上狠狠扇了过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谁曾想,胡月娘却猛地一下抬起头,直接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啊——” 段天元疼得扯着嗓子大叫,段家一众人见状,他们又心中大惊,赶紧扑过去,好容易才把段天元的手指头从胡月娘嘴里给解救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早已经筋疲力竭,也心惊胆战的。 “这女人是个疯子!你们赶紧把她送走!送走!”段天元捂着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指头,扯着嗓子大喊。 于是,胡月娘就这样被拖了出去。 不过段家人也不傻。他们找来一个垂到脚面上的幕离,把胡月娘从头到脚都给罩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才把人给搀扶出去,直接塞进郑家开来的马车里。 “胡小姐病了,进来家门之后就抓住人又撕又咬,我们想尽办法才把她给控制住。现在她的人交给你们了!”段天元的媳妇裴氏赶忙说了句,一群人就连忙转身往回跑。 紧接着,就听砰地一声响,段家的大门都已经在他们跟前关上了! 郑宏见状,他也只是眼睫微垂,就连忙向四周围的人拱手道声谢,就拿起马鞭赶车。“走了,回家。” 此时车厢里的舒春兰和田七娘也已经接住了胡月娘。 揭开幕离,当看到隐藏在下头的胡月娘的模样,她们都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田七娘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脸。一边擦着,她一边心疼得低呼:“他们怎么这么狠心,居然对你下这样的毒手!你可还是个小姑娘呢!” 胡月娘本来就满肚子的委屈。现在听到这话,她更是悲从中来。她终于忍不住,嘴巴一咧嚎啕大哭了起来。 田七娘手里的帕子都不够用,一会的功夫就都被她的眼泪给沾得湿漉漉的,她只能把胡月娘给搂在怀里小声安慰。 舒春兰见状,她也只能低叹一声别过头去。 等马车开回到府上,胡月娘还在大哭个不停。 田七娘拉着她下车,又带她回到房间,一边给她身上的伤口上药,一边温柔的哄了她好半天,胡月娘才抽抽搭搭的哭得没那么厉害了。 不过这个时候,胡月娘的双眼早已经哭得又红又肿,真跟一只小兔子似的。 田七娘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胡月娘接过去小口小口的喝着,田七娘才问:“你找他们问清楚了?” 胡月娘含泪点点头。 “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胡月娘已经喝完了茶,她就转头看向田七娘。“七娘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知错就改,那就还是个好姑娘。”胡月娘揉揉她的头,“不过今天你和段家那边闹翻了,那以后你肯定不能再去段家了。” “不去就不去,以后那个地方他们求我去我也不去了!”胡月娘连忙低叫。 只不过……想到之前她惹怒了郑宏的那件事,她又忍不住惴惴不安的往郑宏那边看了眼。当发现郑宏一脸一沉,根本不理睬她的时候,她的脸又不禁白了白。 田七娘见状,她连忙对舒春兰使个眼色,舒春兰也慢悠悠的开口:“以后你就继续安心的在这里住下吧!晓丫头她爹已经和我商量好了,你是他留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了,而且你也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坏事。现在你也只是被段家那些人蛊惑了,才会做出这些事情。只要你现在改了,以后我们还是好好养着你,过段时间再给你找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准备一份嫁妆,把你给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胡月娘一听,她顿时精神大振。 “真的吗?你们还愿意留下我?你们不赶我走?” “不赶。”舒春兰摇头,“不过,前提是你别再听信别人的鬼话,再在这里瞎闹腾。” “我不闹了!肯定不闹了!”胡月娘忙不迭摇头。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早知道自己嫁给郑宏是不可能了。现在舒春兰夫妻俩还愿意留下她,甚至还说会给她找婆家,这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她怎么可能还奢求其他? 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舒春兰反悔。 舒春兰当然不会反悔。 好容易安抚好胡月娘的情绪,田七娘继续留下照顾她,舒春兰就和郑宏一道走了。 “真好,这个麻烦解决了!”走到外头,舒春兰终于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下,大伯他们肯定已经气疯了吧?” 第242章 公主的惩罚 郑宏唇角微勾。“肯定的。” 现在段成风肯定已经发现:他之前安排在郑宏身边的田七娘已经叛变了,后来找来和田七娘打擂台的胡月娘又彻底被田七娘收服,反倒站在了他们家的对立面! 就胡月娘今天找上门去那一闹,早闹得他们夫妻俩颜面尽失,接下来他们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收场哩! 想想这样的画面,舒春兰心情大好,她主动拉上他的手。“我今天真高兴!” “哦,”郑宏点点头,脸上并不见多少喜色。 舒春兰才想起来——似乎今天从尹家回来,他的心情就一直不好。 “你怎么了?尹家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没和我说哩!”她忙又问他。 郑宏立马别开头。“没什么,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什么时候,他还开始对她有秘密了? 舒春兰眉心微拧。 只是看着郑宏这么一副都不乐意多开口的模样,她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这家伙的性子她还不清楚吗?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事情,那别人就休想撬开他的嘴!就连她也不行。 既然他心情不好,那她就给他一点空间自我调适一下。反正,她绝对相信他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这就够了! 因为这件事,郑宏和段家那边虽然没有撕破脸,但明显关系也冷了下来。至少段成风绝对是生气的,他等着郑宏主动上门去赔礼认错。 可是,郑宏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脸?他巴不得趁此机会和姓段的一刀两断哩! 然而,段家的下一辈,也就是段天元这些人却还死死盯着郑宏的名声和身份,一个个不顾段成风的冷眼坚持和他来往。他们每天都主动过来找郑宏,邀请他一起去打铁房做事。 段家那几个打铁房的确修得好,郑宏很喜欢。现在以他们的能力,暂时还修不出来这么功能齐全的打铁房。所以看在打铁房的份上,既然段成风又没有硬下心来彻底和他断绝关系,他也就顺其自然的继续用着段家的打铁房。反正他也不是白用,段天元这些家伙还一直在偷学他的打铁本事哩!舒春兰都知道,这些家伙现在白天学完,晚上回去还要用笔记录下来,生怕遗漏了一星半点。 接下来的这一段时日,气氛诡异却又平和。生活自然是波澜不惊。 胡月娘彻底被田七娘收服了,两个人姐妹相称,一天到晚的腻在一起,也不来烦扰舒春兰,舒春兰乐得轻松。 本来现在她手头也有一堆事情,又是要管理这个新家,又是还要和外头那些人家打交道——自打那次他们往尹府上走过一趟之后,京城里的权贵们就认识了他们,接下来请他们上门做客的人就更多了! 可是舒春兰和郑宏商量过后,两个人还是决定不要和太多人来往的好。毕竟他们对京城里的局势并不熟悉,谁知道一不小心就招惹了谁,然后就犯下弥天大错了? 只是拒绝人可不是一个好做的活计,反正舒春兰做得十分痛苦。 本来这些东西就已经让她忙得焦头烂额了,却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突然开到了他们家门口。 马车上下来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他捏着嗓子尖声尖气的叫道:“永泉公主有命,请兵部军械司副司长段天宏之妻舒氏过门一见!” 舒春兰听说这事,她的眉心就拧得死死的。 永泉公主,这个人正是尹贵妃生的女儿。据说这位公主因为从小长得十分肖似皇帝陛下的缘故,十分的得皇帝疼爱,因而也养成了她交横跋扈的性子。去年她十五岁及笄,皇上才终于给她在宫外开府,然后今年年初又给她指了婚约,准驸马赫然就是那个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苏探花苏学诚! 哎,也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孽缘,就让她和这个苏学诚弯弯绕绕的缠绕在了一起。 而且现在,这位永泉公主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只是,心里吐槽归吐槽,现在公主都要已经派人来请了,她又哪里能拒绝? 舒春兰只能赶紧换了衣服,就跟着传话的太监走了。 永泉公主的府邸距离他们现在这所宅子并不太远,坐上马车,走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 下车之后,舒春兰又跟着太监在院子里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算来到了永泉公主跟前。 此时的永泉公主正坐花园里看花。 舒春兰慢慢上前去,主动屈身行礼:“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没有回音。 永泉公主只管懒洋洋的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花儿,仿佛都没有看到她、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不吭声,舒春兰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耐心等着永泉公主的反应。 至于两旁的丫鬟、还有方才领路的老太监,他们也都乖乖的在一旁站好,可不会傻乎乎的过来招惹永泉公主不开心。 现在天气已经很热了。永泉公主躺在树荫下,榻前榻后都放着冰斧,身边还有丫鬟扇风,她当然一点都不觉得热。可舒春兰穿着厚厚的礼服,人又站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着,一会的功夫她就已经汗流浃背,后背上的热汗把里衣都给浸透了。 再过上一会,她更开始觉得头昏眼花,眼前都出现了重影。 “公主,段夫人要中暑了!”这个时候,眼尖的丫鬟才小声提醒了一句。 永泉公主却只是白眼一翻,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舒春兰此时彻底的受不了了。 她只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然后黑点迅速变大,一会的功夫就已经将她眼睛所见的地方全都侵蚀了个干净。刹那间,她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此时又一阵风吹拂过来,她不禁身形一晃,就这样一头栽倒了下去。 舒春兰本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倒在地上,她甚至都已经做好出丑的准备了。 可是,当身体朝前倾斜出去的刹那,一双臂膀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牢牢的将她给扶稳了! 是谁?这双手不是郑宏的!舒春兰心里想到。 紧接着,她就听到一声尖叫:“苏学诚,你干什么?谁许你过来扶她的?” 这个声音……是永泉公主的吗?舒春兰昏昏沉沉的,身体都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她虽然极力想要睁开眼看看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体却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晕晕乎乎中,她只能知道自己被那双手小心的放平,还有一只沾了水的帕子落在脸上,轻轻给她把热汗擦去。 冰凉的帕子碰触着脸庞,带来丝丝凉意,舒春兰才觉得身体舒服了一点。 只是马上,方才那个少女的尖叫声就变得更尖利了。“苏学诚,你住手!本公主叫你住手你听到了没有?” “公主,您就算胡闹也该有个限度!”终于,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果然是苏学诚的。 只听他压抑着怒气低吼:“大热天的,您把人给叫过来,就这样站在太阳底下烤着,这是打算活活晒死她吗?” “本公主就要晒死她,不行吗?还是说,你心疼了?”永泉公主冷哼。 苏学诚没有说话,但舒春兰已经察觉到他已经被这番话给气得浑身发抖。 但永泉公主却还不依不饶的,继续威胁他。“你要是眼中还有本公主,那就立刻走开,本公主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若不然……” “我要是不走,公主您又打算怎么办?连我也一起杀了吗?”苏学诚沉沉开口,声音已然冰凉凉许多。 舒春兰立马察觉到一股冷意迎面来袭,永泉公主生气了! “苏学诚,你别以为你是父皇钦点的探花,又亲自下旨给我们赐婚,本公主就怕了你了!这世上的男人多了去了,比你年轻有才学的人也一抓一大把,本公主并不是非嫁你不可!” “那公主您就请另择良婿吧!”苏学诚冷声说道,他又抱起舒春兰打算走。 永泉公主一看他居然还把舒春兰给抱起来了! 男女授受不亲,他却……他都没抱过她呢,现在却当着她的面抱起了另一个女人! 永泉公主脑子里嗡的一声,她的怒火一下窜到了顶峰。 “来人,将这对狗男女给本公主拿下。尤其是这个贱女人,你们把她给我就地打死!”她咬牙切齿的怒喝。 “公主,你闹够了没有?”终于,苏学诚也忍无可忍,他高声呵斥道。 “好啊,你还当本公主只是在和你闹脾气?”永泉公主气得浑身发抖,“现在,本公主就好好让你们这对狗男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闹脾气!来人——” “公主,你够了!”苏学诚却冷冷打断她,“你一口一个狗男女,可你知道我和她什么关系吗?我这辈子和天下任何女人都有可能是狗男女,可独独和她不可能!” “你们什么关系?”永泉公主没好气的问。 “她是我姐姐!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亲姐姐!”苏学诚立马回答。 第243章 亲姐姐 “什么?你说她是……她是你亲姐姐?”听到这话,永泉公主话语里的怒气猛地一收,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的低呼。 舒春兰也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弟弟…… 她想起来了!她这个身体的确是有一个亲弟弟的。只不过从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见过这个弟弟的模样。再加上时间一长,她对这个身体之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别说记得弟弟的模样了,她根本连自己有弟弟这事都给忘了。 结果现在,却突然跳出来一个人,主动承认说是她亲弟弟? 别说永泉公主,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这个事实。 或许是被这个消息刺激的,舒春兰猛地精神一振,她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所见,永泉公主一脸惊讶,眼中还有几分悔不当初。 苏学诚却冷着一张脸,一字一顿的说道:“公主如果不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查。在我父亲入赘苏家之前,我是姓舒的,大名叫做舒春诚。只是后来我们父子俩一起到了苏家,他们要求我们父子一起改名,我们也就改了。” 永泉公主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苏学诚再垂下眼帘。“敢问公主,下官现在可以带着下官的姐姐走了吗?” 永泉公主依然没有说话,苏学诚也就颔首。“既然公主不说话,那下官就当您答应了。” 说罢,他微微将头一点,就抱着舒春兰大步的走了。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居然就这样抱着舒春兰出了公主府后院,一直来到车马厅门口,才终于停下脚步喘口气。 “放我下来吧!”舒春兰也才终于开口。 苏学诚猛一愣,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舒春兰已经睁开了眼。 他顿时面色变得讪讪的,赶紧松开手放她下来。 舒春兰双脚着地,她轻轻看了眼面前的这个少年,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的确有几分眼熟——其实,他们俩的眉眼长得挺像的呢!只不过苏学诚是男孩子,所以身上带着一股男孩子的英气,她的却要柔媚许多,所以乍一看都没看出来。 “那个……我……”刚才在永泉公主跟前还那么口舌伶俐的人,现在在舒春兰这个村妇跟前,他却突然变成了个结巴。支支吾吾了半天,他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一双眼更是都不敢直视舒春兰。 还是舒春兰看不下去的轻声问了他一句:“你果真是我弟弟?” “是的是的!”苏学诚赶紧点头,年轻的脸上满是认真,“姐姐,我是你亲弟弟,我和爹都惦念了你十多年了!” “那为什么这十多年里你们都没有来找过我?”舒春兰冷声问。 “那个,我们……”苏学诚又说不出话了。 舒春兰就别开头。“算了,如果说不出口你就别说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姐姐……” “苏探花,现在您姓苏,我姓舒,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你还是不要和我攀亲戚的好。”舒春兰冷冷打断他,“这几次虽然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才能一次又一次的逃过劫难,你的恩情我都已经在心里记下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就这样。” 说着,她直接转身就走。 苏学诚呆呆的看着她爬上了马车,然后车夫用力一甩鞭子,赶着马儿快步朝前走去,然后她就被马车带着走出了他的视线,苏学诚突然就脸色一白,身形左右晃动了好几下。 “姐姐,我们没有……我和爹一直都记着你,我们从没有忘记过你。只是……”他低声自言自语着,慢慢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声音也低到几乎听不到了。 相较于他的落寞,坐在马车里的舒春兰又好到哪里去了? 才刚放下车帘,把苏学诚的身影给隔绝在外,她就闭上眼,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紧接着,泪珠就跟自己长了脚似的,不停的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连续不断,把她的脸都给打湿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明明她脑子里关于这个弟弟的记忆都已经淡薄得根本想不起来什么了,可是现在在得知弟弟还在人世、而且活得很好的时候,她的心情就变得格外复杂。像是有点欢喜,但更多的却是愤怒、悲伤、以及失落,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感觉杂糅在心间,将她的胸腔都给塞得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在这点小场面根本不值一提。可是,马上她就知道她错了。 她就是忍不住的想哭,而且她越哭越厉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气都喘不上来。 等马车出了公主府,她更是失去了最后一道禁锢,彻底趴伏在马车里放声大哭起来! 车夫听到车厢里的哭声,他吓得捏着马鞭的手一个激灵,就赶紧又加快甩了几下鞭子,催促着拉车的马加速前行,以最快的速度将舒春兰给带回了家里。 舒春兰被带去了永泉公主府上,这个消息早已经被杜逸跑去告诉了郑宏。正好上午的事情忙完,郑宏已经下衙了,他也就匆忙赶回家来。但等了许久,他都没有等到舒春兰回来的消息。 看着他焦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田七娘小声安慰他:“十六哥哥,你别着急,公主府上规矩大,光是见公主之前都一堆礼节呢!再等公主亲自召见,和嫂嫂说上几句话,那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你也不用太着急了,嫂嫂那么聪明,公主肯定会喜欢她的!” 郑宏只是抿着嘴没说话。 这个时候,正好门房过来禀报:“夫人回来了!” 郑宏立马转身,长腿一迈大步朝着外院走去。 田七娘劝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呢!见状,她赶紧住嘴,就连忙拉着胡月娘追了过去。 郑宏匆忙赶到二门外,正好看到舒春兰的马车开进来。 车夫勒停了马,他慌忙跳下来。“老爷,夫人她……” 郑宏见状,他又眉心紧拧,赶紧上前去将车帘掀开。当看到车里的情形,他顿时脸色大变。 “我的天!”当田七娘和胡月娘两个人赶到,她们见状也吓呆了。 胡月娘更是抱紧了田七娘的胳膊。“七娘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表嫂她……被人欺负了?” “嘘!”田七娘赶紧捂住她的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郑宏已经一步跨上马车,他把舒春兰给轻手轻脚的抱了出来,然后就跳下马车,大步朝院子飞奔而去。 原本要走上约莫半盏茶时间的路,他竟然只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就走完了。 回到院子里,他连杜寡妇的话都置之不理,只管大步来到房间门口,一脚将房门踹开,就抱着舒春兰走进去,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上。 “水呢?打水来!还有绿豆汤,快点给我端过来!”他回头扯着嗓子大吼。 “来了来了!” 杜寡妇赶紧送了一碗冰镇绿豆汤过来。田七娘也连忙指挥丫鬟打了一盆井水送过来。 郑宏连忙亲手端起绿豆汤,一口一口的给舒春兰喂下了,再用帕子沾湿水,轻轻给她擦拭着脸上的细汗。 杜寡妇、田七娘还有胡月娘站在一旁,她们眼看着舒春兰依然双眼紧闭人事不知的模样,她们心里也暗暗着急。 “春兰她脸色这么红,看样子肯定是中暑了,现在光擦脸没用,怎么也得掐几下人中,看能不能醒过来。”杜寡妇忍不住小声提醒他。 郑宏立马又眉心一拧。“可这样她会疼的。”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疼一会又怎么了?那总比人一直闷着好啊!”杜寡妇低呼。 可郑宏依然狠不下心。 田七娘见状,她款款走上前去:“十六哥哥你是舍不得吗?那你就让我来吧!我姑娘家力气小,保证不会让嫂嫂多疼的。” 郑宏回头看看她,又考虑了一会,才起身让开位置。 田七娘连忙伸出手去,然后用力在舒春兰人中上一掐! 一阵痛意瞬息传遍全身,将萦绕在舒春兰全身上下的麻痹感一下给驱逐殆尽。 舒春兰猛地一下睁开眼。 “表嫂醒了!”胡月娘见状,她立马欢喜的拍手低呼。 田七娘却赶紧退过来拉着她出去了。 杜寡妇也紧跟着出去,把这里的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其实对于刚才的一切舒春兰并非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自己哭着哭着,身体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她只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还在往下淌着眼泪,心里依然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可是双手双脚却越来越麻木,慢慢的动不了。到最后,就连她的身体也僵住了。 当郑宏掀开车帘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她想和他说话,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 后来郑宏是如何着急的抱着她回房、给她擦汗、喂她绿豆汤,这些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很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身体却根本不停使唤。 一直到田七娘这狠狠一掐,她的身体才终于脱离了僵直的状态,她可算是活过来了! 她连忙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几口气,然后才觉得舒服了点。再一抬头,当看到郑宏那张满是关切的面孔,她突然又鼻子一酸,一头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第244章 生病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扑进他怀里哭,更是她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 察觉到这一点,郑宏的心都疼了。 他连忙紧紧抱住她,任由她在自己的怀抱里哭个痛快。 有他在身边做依靠,舒春兰也是放开了心胸,将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悲伤和无奈一口气全都放了出来,结结实实的大哭了一场。 她哭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哭不动了。 郑宏也才松开手,又把帕子在水盆里洗了洗,然后拧干了给她擦脸。 “现在好点了吗?”他低声问。 “没有。”舒春兰哽咽摇头。 郑宏顿时脸色又是一沉。“公主叫你过去干什么了?” 舒春兰顿时又呼吸一滞。“有人跟公主告状,说我和苏探花有一腿,她吃醋了,所以就把我叫过去教训。” 至于教训的手段…… 只听她简单说了两句,郑宏顿时周身就蒸腾起一阵冷意。“就算她是公主,那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别人做出这等事情来!你好歹也是当朝诰命夫人,她居然也敢对你下手,她……” 她怎么样呢?人家是公主,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女儿,贵妃娘娘亲生的,身份无比尊贵。别说舒春兰区区一个六品诰命夫人了,就算是朝中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她要是不喜欢,一样能活活折磨死!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别的身份不及他们的人,那些贱命根本就不值个什么,他们一个不高兴,弄死了也就弄死了。就算皇帝知道了,也最多不过训斥几句。 想到这里,郑宏又眼神一暗。 “归根结底,还是我太没用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头,本来我以为给你求来一个诰命夫人的封诰,你以后的日子只就能好过点了。可现在发现,我还是太天真了。” “这个不关你的事。”舒春兰连忙摇头。 可郑宏根本不听。”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我身为丈夫,却一次一次的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我实在是太没用了!” “这个真的和你没多少关系。我说了,公主她之所以会对我下手,是因为她吃醋了!”舒春兰一口咬死了‘吃醋’这两个字。 郑宏听出了重点,他立马抬起头。“这个也和苏学诚有关?” 舒春兰点头,就慢慢靠在他身上,轻声细语的将房产的事情说了一遍。 郑宏听完,他的面色也变得异常复杂。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了。”他点点头,低声自言自语。 舒春兰抬起眼。“什么话?你们私底下有过接触吗?” “就上次在尹府做客,我和他见面了,也私下说了几句话。”郑宏这才将他和苏学诚的对话如实告知了她。 舒春兰听后,她也不禁眉心紧拧。 “看来他是真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可是,他却并没有急着和我相认。” “是。”郑宏点头,“而且看样子,如果不是因为永泉公主闹了这一出,他还不会对外公布你们之间的关系。” 舒春兰点点头。“是啊!说不定,他是根本就没打算让人知道哩!” 毕竟,他们就连姓都改了……那就难怪他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去找过她。改了姓,认了别人做祖宗,他们就不是舒家的人了,自然也和她断绝了一切关系。 她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一开始在段家别院外头见到苏学诚的时候,自己心里会那么难受了——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先于心意识到了这一点吧!所以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她才会一直和他拉开距离。只可惜……哎!终究这份孽缘还是没有彻底斩断。 听到这话,郑宏却摇头。“这个不至于。从他一开始的表现来看,他一直都很关心你,也在想方设法的保护你。我想,他之所以一直没有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应该是有别的原因在。” “能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连他的亲姐姐都不敢认?”舒春兰轻笑,“还有我那个亲爹,他可是直到现在都没露面呢!” 她越说越觉得这件事很可笑了。与此同时,她胸口又莫名一阵就疼。 郑宏见状,他又心疼得不行。 “算了,你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多想了。反正这些年你没有这个弟弟不也过了吗?要是你真不想认他,那咱们就不认,以后都把他当做陌生人对待好了!” 舒春兰只是闭上眼。“我累了。”她轻声说。 郑宏立马颔首。“那你睡吧!你又是中暑,又是心情大起大落,现在身体肯定疲惫得很。你先休息,我一会让人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舒春兰无力的点点头,根本连眼皮都没有掀开一下,就直接闭着眼睡过去了。 等她睡醒的时候,大夫都已经来过了。郑宏正在外头的打铁房里忙碌着,晓丫头和大黑守在她身边。晓丫头坐在窗前,手里提着笔正一笔一划的写大字,大黑坐在她身边,毛茸茸的后背和她一样挺得笔直笔直的,嘴里还不停哈着气。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大黑最先反应过来,它连忙转过头,就看舒春兰正挣扎着爬起来,它立马汪汪叫了几声,就摇着尾跑过来,用它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往舒春兰脸上蹭。 “娘,你醒啦!”晓丫头紧跟着也发现了,她顿时欢喜得放下笔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爹,娘醒了,你快过来呀!” 紧接着,外头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舒春兰顿时哭笑不得。“我不就睡了一觉吗,你们至于这么激动?” “可是,娘你睡觉的时候都在哭呢!”晓丫头小脸一皱,小声说道。 舒春兰就是一愣。“有这回事?” 她仔细想想,隐约想起来——方才睡觉的时候,她似乎做了好几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因为生重病被父亲和弟弟抛下的情形。原本在她记忆里十分模糊的景象,但在今天见到苏学诚后,猛地一下变得清晰无比。十多年前她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父亲拉着弟弟离开时的感觉也格外清晰,梦里的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却也不能换回父亲和弟弟一去不回头的身影。 看来,晓丫头听到的哭声就是这个了。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郑宏已经进来了。 男人快步走到床前,他伸手往她额头上摸了把。“烧退了,但还是有点热。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就是身上没力气,嗓子也干疼得难受。”舒春兰小声说。 郑宏点头。“大夫说了,你昨晚上烧得那么厉害,身体肯定虚脱了。可你不醒,我也给你灌不了水,也就只能让你先干着。不过我早让逸小子他娘给你烧好了水,现在还温着呢,我这就给你拿过来!” 不过,他话音刚落,杜寡妇就已经主动把水给送过来了。 舒春兰连喝了两碗,她才觉得身体好受了点。 然后,她也才反应过来:“什么叫昨晚上我发烧了?难道我不止是睡了一觉?” 说话的时候,她朝窗外看了眼,就见太阳正挂在窗外稍稍比窗子高上一点的地方——她的窗子是朝东的!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她吓得赶紧回头看郑宏,就见郑宏点头。“你昨天睡下后就开始发烧,然后不停的说胡话,又哭又喊的。大夫来给你扎针,开药,折腾了半宿,你的烧才退了点,然后又一觉睡到现在。” 这些她都没有印象。 舒春兰撇撇嘴。“这么说,被父亲和弟弟抛弃这件事还真是这些年一直深藏在我心底的阴影。” 郑宏闻言眉心微拧。“都已经过去了。”他轻声说。 “是啊,过去了。我昨晚上病了一场,现在熬过去了,那这事也就翻篇了。”舒春兰勉强扬起一抹笑。 但是这句话出口,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舒春兰一愣,她连忙看看四周围,就见郑宏和晓丫头都沉着一张脸。 舒春兰的心也不由的往下一沉。 “怎么了?难道我发烧的时候还干了什么傻事吗?” “没有,不是你。”郑宏摇头,“是永泉公主。昨天你睡下后不久,她就派人送了满满一车的东西过来,说是给你的赔礼。” “是吗?”舒春兰听后又忍不住唇角一掀,“这么说的话,那等我病好了,我还得去公主府上谢恩才行。” “不去也没事。这件事本就是公主有错在先,她遣人过来赔礼认错不是应该的吗?”郑宏低哼。 他这说的是气话。 永泉公主贵为公主,她就算做错事了那又怎样?人家肯低头认错,那就已经很不错了,她身为臣妇就该感恩戴德,这是规矩。 只不过,舒春兰现在也没多少力气和他掰扯。 她只低叹口气。“我饿了。” 郑宏立马站起来。“我给你去端吃的!” 因为她还生着病,所以端过来的饭菜也很简单,只是一碗鸡丝粥,还有两碟小菜。舒春兰现在身体依然虚弱得很,她只吃了半碗粥,两碟小菜一样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郑宏再把剩下的饭菜给端走,正打算再劝她继续休息一会,就见杜逸蹬蹬蹬的跑了过来。 “师父,门口来了两个人,说是师娘的亲爹和亲弟弟,咱们要放他们进来吗?” 第245章 父亲和弟弟 “不放!” “放吧!”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话落,杜逸一愣,舒春兰则是和郑宏对视了一眼。 “你现在身体这样,不适合和人打交道。”郑宏沉声说道。 “我知道。”舒春兰点头,“可是公主都已经先来道过歉,现在他们再自己找上门来,而且还有我爹那个长辈哩!我要是把人给拒之门外,这样似乎不大妥当。”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又没打算要认他们。”郑宏冷哼。 “只可惜,咱们自己打算是一回事,别人怎么打算的,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舒春兰轻叹着,她就对他摇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既然人来了,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咱们在这里的敌人已经够多了,还是不要再随随便便给自己添一个劲敌的好。”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郑宏眼神一暗,但也还是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就对杜逸吩咐,“把人请进来吧!” 杜逸赶紧答应着跑了出去。 不一会,苏学诚就匆忙的跑进来了。 只是等跨过门槛之后,他急促的脚步突然一顿,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犹豫。 这一幕落在舒春兰眼睛里,舒春兰扯扯嘴角。“既然都已经主动找上门了,那你又还装什么近乡情怯?过来吧!” 苏学诚才露出一抹笑。“谢谢姐姐!”然后大步走过来。 舒春兰却脸一沉。“谁说我承认你这个弟弟了?” 苏学诚眼神微微一暗,但脸上却扬起一抹坚定的笑。“我听说你昨天回来之后就病了,这个病肯定和我脱不开关系。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你心里还是在乎我这个弟弟的。那么,就算你现在不肯承认我,但迟早有一天你还是会承认我这个弟弟的身份的。” 别看他小小年纪,分析起道理来却一套一套的。而且看他这一脸笃定的小模样,要不是因为现在和他说话的人是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舒春兰都差点被他折服了。 而在他说话的时候,又一阵不徐不疾的脚步声跨过门槛,慢步往房间里走了进来。 舒春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年纪四十岁上下、面庞白皙气度温润的中年男人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这个人和苏学诚长得很像,甚至父子两个人身上的气度都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那般沉稳镇定。再配上一袭长衫,手里捏着一把折扇,这样徐徐走来,顿时给人一种画卷中的仕子活了的感觉。 这个人就是她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吗?舒春兰只觉得胸口仿佛又被什么重重一击,她突然又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爹!” 马上,苏学诚就转头叫了一声,彻底确定了她的猜测。 “姐姐现在的状态比昨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好点了,不过她还是很许多呢!看样子,她是真吃了不少苦。”苏学诚继续说道。 中年男人轻轻将头一点,他已经来到床前站定了。 他盯着舒春兰看了眼,就张口叫了声:“三妞儿。” 舒春兰立马眼圈一热,两颗豆大的泪珠又忍不住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 三妞儿……这是她的乳名。昨晚上那个梦里,她梦到无数次有人这么唤她。亲热的,宠溺的,生气的,还有最后焦急的……但不管带着什么样的语气,只要听到这三个字,她心里都欢喜得很。然而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她差点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土气的名字了。可是现在,眼前这个人帮她重新回忆了起来。 见她落泪了,中年男人眉心就是一拧,苏学诚则是吓傻了。“爹,她怎么哭了?” “她是被你们吓哭的。”郑宏没好气的说着,就赶紧把他们都给赶到一边,自己在床沿坐下,把舒春兰搂进怀里温柔的给她擦眼泪。 眼看他对舒春兰这么上心的模样,苏学诚父子两个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复杂。 “你……”苏学诚张张嘴,可马上他又觉得这个称呼不好,就连忙改口,“姐夫。” “我不是你姐夫。”郑宏毫不犹豫的打断他。 苏学诚立马闭嘴。 不管他在外头如何细微敏捷,口若悬河,但在舒春兰这件事上,的确是他们父子俩亏欠了她。他现在在舒春兰跟前自然也摆不出探花郎的姿态。 中年男人见状,他就又叹了口气。“三妞儿,这些年的确是我们对不起你。这些年把你一个人留在乡下,你吃了大苦头了。” 舒春兰垂下眼帘。“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都已经熬出来了。过去的那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是啊,都过去了,再提又有什么用?”中年男人低声感叹着,慢慢的声音淡了下去。 眼看舒春兰因为见到他们后心情越发的低落,郑宏就脸一沉:“现在你们见到她了,你们可以走了。” “姐夫,我们才刚来呢!我们和姐姐都还没说上几句话!”苏学诚忙低叫。 “她生病了。”郑宏冷冷说道,“大夫交代,她必须安心静养,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不然不利于她休养。所以——你们走吧!” 甚至连改天再来这话都没有说,他对他们父子俩的厌恶显而易见。 而如果他们就这么走了,那下次还能再踏进这个宅子吗?苏学诚深表怀疑。 所以他不想走。 他坚持站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舒春兰。“姐姐,你就不想知道这些年在我们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吗?其实我们的日子也过得很不好,不然我们肯定早回去找你了!” 舒春兰不语,郑宏直接站起来。“你们走吧!她需要休息了。” 说着,他直接一手拉上一个,将他们拽着朝外走。 他人高马大的,打铁的人胳膊上力气十足。苏学诚父子俩都是文弱书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们都来不及挣扎,就已经被郑宏给拽着往门口拖了出去。 苏学诚见状,他连忙扯着嗓子大喊:“姐姐,六七年前我们也给谷子村那边写过信打听你的情况,可是叔叔却回信说你死了,所以我们才死心没回去找你。不然,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们也肯定会把你给接过来的!” “等一等。” 他话音刚落,就听舒春兰突然开口。 郑宏立马动作一顿。 苏学诚赶紧松了口气,他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姐姐,你肯听我解释了吗?” 郑宏则是皱眉。“就算想听他们解释,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不用非得今天。” “可我现在就想听他们说。”舒春兰轻声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个问题也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既然他们都主动找上门来了,那就让他们说清楚吧!” 既然她都这么说来,郑宏虽然看神情还是不大赞同,但他还是听话的松开手。“你们长话短说,别让她太辛苦了。” 听到这话,苏学诚父子俩又忍不住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苏学诚就赶紧说道:“当初娘过世后不久,爷爷也走了。叔叔非说家里为了供爹读书,把家产大都花在爹身上了,所以剩下的家产就该是他的。他能说会道的,再加上婶婶娘家人也来帮忙,爹实在是斗不过他们,就只能把爷爷留下的家产都给了他们。结果没想到,二叔得了田产还不够,死活还要把我们从家里赶出去,说房子也是他的,不许我们继续住。甚至为了让我们赶紧走,他还把婶婶娘家的人也给叫了过来,一天到晚在我们屋里吃喝拉撒。爹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带着我们一起走。结果谁知道,偏偏那个时候你又生病了……” “所以你们就丢下了我。”舒春兰颔首。 苏学诚连忙摆手。“其实我们也不想的!实在是、实在是……”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当时我的确是拿定主意把你给丢下了。”中年男人突然开口。 “爹!”苏学诚赶紧低叫,中年男人却摇摇头,“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说着,他就主动接过话头。“三妞儿,当时你病得那么重,人事不知的,村里的大夫来看了好几回都说救不活了。可你弟弟还小,我也想要活命,我又实在没精力带你一起走,所以我就决定放弃你,带着你弟弟走了。而且事实证明,我这个选择没错。至少离开谷子村之后,我和你弟弟都活下来了。而你……” 他低叹口气。“也是老天保佑吧,你可算是也熬了过来。不过如果你当时是跟我走的,那只怕你是活不到现在的。” “可是你们走后,叔叔他也没给我请大夫。他们只是把我扔在柴房里,随便我自生自灭,是我自己不想死,才终于熬了出来,然后重新爬起来的。甚至在我从柴房里爬出去后,叔叔婶婶都没想到给我一口饭吃,还是我自己爬去厨房,把倒在猫碗里的剩饭给倒进嘴里,才终于捡回来一条命。”舒春兰淡声说道。 听到这话,苏学诚父子两个人都纷纷脸色一白,两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一抹震惊,已经不可置信。 郑宏却是彻彻底底的心疼了。 他都不知道,原来她在舒家的日子过得那么惨! 第246章 不原谅你们 他连忙握紧她的手。 甚至现在想想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他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 舒春兰则是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没事,都过去了。现在咱们在一起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可你没说,他们把你给欺负得那么惨!”郑宏低声说道,“早知道这样,当时我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他们!” “无所谓了。其实我叔叔他们自己又落得什么好下场了?”舒春兰轻笑,“叔叔自己把婶婶娘家人给叫过来帮忙,结果赶走我爹后,婶婶的娘家人就叫着要分好处,结果拿到的东西比本来要分给我爹的还多。叔叔不乐意,还被婶婶娘家人给按住打了一顿,然后他们两家决裂了,叔叔家里落得了个人财两失的下场。” 只是因为这个,叔叔婶婶都恼火得很,夫妻俩关起门来互相推诿不说,还回头一起把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又对她非打即骂,让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日过得异常艰辛。 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扛下来了。现在回头去看,她才觉得叔叔婶婶那些举动简直就是小打小闹。要是换做现在的她,肯定分分钟能把他们给制服。 “原来后来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听她这么说,苏功明——也就是苏学诚的父亲——轻轻颔首,“二弟他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可一颗心却太贪了,还总奢望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小到大,他就没少因为这个性子吃过苦头。可是后来长大成亲了,他也没改,甚至还娶了个和他臭味相投的媳妇,然后还越闹越大。” 可不是吗?她二叔二婶的确是两个自作聪明的蠢货。还有舒春草、舒春花也是得了这对夫妻的真传,然后就把自己给作到了现在这个下场。 “哎!” 马上,又听苏功明长叹一声,他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一个文弱书生,从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其实带着你弟弟在外漂泊,他们也一度活不下去。后来还是……哎!” 他说不下去了。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却讶异的抬起眼。“后来发生了什么?是有人欺负你们了吗?” “看我们两个好欺负,欺负我们的人还少了吗?”苏功明没说话,苏学诚又冷冷开口,“甚至有人看我长得白白净净的,年纪又小,想把我买回去当娈童。爹他死活不同意,大半夜的带着我跑了,才逃过一劫。还有人想骗我们父子去山里挖矿的、想让爹给帮忙写黑心文章的,那些我们都遇到了。最后,实在是走投无路,我们又冷又饿,昏死在路边。那一刻,我们都以为我们的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结果没想到,等我们醒过来的时候,人却已经躺在了暖烘烘的屋子里。” 舒春兰当即眉梢一挑,就听苏学诚继续说道:“没错,我们被人给救了,就是从京城出外游玩的苏家大老爷。苏大老爷一辈子就只生了个女儿,他又不舍得把女儿嫁人,就一直留在身边。当时救了我们父子俩,他看我爹生得一表人才,就想把我爹收作女婿。” “然后你们就答应了。”舒春兰说道。 “除了答应,我又哪里还有别的选择?”苏功明苦笑一声,“当时我们连命都快保不住,那当务之急当然是把命给保住再说。所以,上门入赘就入赘好了,我认了!” 也是。 都已经到了那个时候了,改名换姓又算什么?总比不上一条命来的重要。 舒春兰点头。“我明白了。你们的选择我也完全理解,我不怪你们。”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但马上,苏学诚又低叫,“等我们进了苏家后,才发现苏家里的情况也十分复杂。我娘……也就是我爹现在的夫人是个泼妇,手段十分狠厉。爹和她成亲后就凡事都被她给捏在手心里,家里什么事都得她做主,甚至她都不许爹和我相处太久。后来他们自己生了孩子后,她甚至一天只允许爹和我见上一面……” “要不是因为我读书好,苏家长辈看我是块考学的料子,千般游说她,她都不会答应让我出来考功名。去年秋闱之前她甚至都发话了——就这么一次机会。我要是考中了,那就入朝做官。要是考不中,那就老老实实回去管家里的铺子去,一辈子给弟弟打下手,别再抱不切实际的指望!还好,我最终考中了,彻底让她哑口无言。” 说到这里,他又禁不住对着舒春兰惨淡一笑。“所以姐姐,真不是我们这些年不想回去找你,而是我们实在也身不由己。” “而且,等在苏家的处境稍稍好点之后,我们就赶紧给坡子村去写了一封信打听你的情况,可是拿到手的回信上却说你当年在我们走后不就就已经病逝了。因为这个,爹当时还病了一场。” 听到这话,舒春兰忍不住看了眼苏功明,苏功明却垂着头没有看她。 他只幽幽说道:“现在想来,应该是苏家的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悄悄的编了一封信来骗我们的。而当时的我们也傻,居然就真的信了!然后我们也没有再亲自往谷子村那边去查证一下。” “就算有心想去查证,你们也脱不开身吧!”舒春兰淡声说道。 苏功明闻言又低叹口气。 苏学诚却赶紧又说道。“虽然脱不开身,但我们是真计划好了的!当时得知你的死讯后,爹他病了整整一个月都下不来床。我一边为你的死讯伤心,一边看着爹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样子难受,当时就跪在爹跟前,向他保证,我肯定会尽快出人头地,然后摆脱苏家的控制,再亲自回去村子里找到你的尸骨,把你和娘一起带回来陪着我们。可是没想到……” 舒春兰又眉梢一挑,就听到他冷笑了声。“今年殿试过后放榜,我看到二榜名单上有一个来自安东省东山县的人呢,我当时心里好生激动,立马悄悄的叫人去打听了一下,竟然知道他就是天门镇下头坡子村的,和咱们的谷子村就紧挨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都快乐坏了,甚至都计划了好久怎么和这个人接近,然后打听关于你的消息。然而谁知道……” “你说的是文成吧?然后你旁敲侧击的向他打听我的消息,得到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舒春兰的声音也不由一冷。 “可不是吗?”苏学诚面色也是一沉,“我也才随口提了你一句,他就开始咒骂了,把你说得无比不堪。当时我就差点想当场和他打上一架!” “这又是何必呢?”舒春兰轻笑,“你打他,脏了你的手不说,反倒还会坏了你的名声,不值得。” “是啊,我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而且至少,从他嘴里我知道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你还活着!而且和他渊源颇深!”苏学诚一字一顿的说道,“然后我又叫人去查,我才知道……” 他说着话,看着舒春兰的双眼又开始泛红,眼底甚至明显有一抹水光开始涌动。 舒春兰自然能想到他都查到了什么。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郎水波粼粼的眸子,她心底是一点厌恶都没有了,反倒还有一股淡淡的心疼充盈在心间。 这个人毕竟是她的亲弟弟啊!这个世界上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虽然她脑海里对于这个弟弟的记忆已经淡得几乎捡不起来了,可是现在听着他说话,两个人目光对接,她的心头还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抹柔情。 这应该就是血脉之间天然的联系吧! 她轻叹口气,就冲着他的方向招招手。“你过来。” 苏学诚慢慢走过来,舒春兰伸手把他拉过来在床沿上坐下,她伸手给他擦去眼泪。 察觉到她的动作,苏学诚先是一惊,然后赶紧摇头:“姐姐,不用了。这个眼泪我自己能擦!” 但舒春兰还是坚持给他把眼泪都擦干净了,才轻声说了句:“你年岁也不小了,现在还是探花郎,哪能还这么想哭就哭?以后就算有眼泪你也得憋回去,别被别人给看到了。” 苏学诚又愣了愣,他小小声的问了句:“姐姐,你这是不怪我们了吗?” “我倒是想怪你们,只可惜我这颗心不允许啊!”舒春兰无奈轻笑。 苏学诚一听,他顿时双眼开始闪闪发光。 “姐姐!”他赶紧放声大叫,然后又急忙回去将苏功明给拉了过来,“爹,你听到了吗?姐姐她不怪我们了!她原谅我们了!” 苏功明瞬时也紧张得手足无措。 “三妞儿,你……我……”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嘴巴都快找不到舌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么憨憨傻傻的模样,更让舒春兰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不过——”马上她又声音一沉,“我虽然不怪你们了,可我男人打不打算原谅你们,这又是另一回事。毕竟我早已经嫁给他了,我现在是郑家的人。” 苏功明父子俩立马齐刷刷回头看向郑宏。 郑宏就脸一沉:“我不原谅!” “姐夫!”苏学诚又忍不住低叫。 郑宏的反应是直接又一边一只手分别提上这对父子,直接将他们给提到门口,扔出大门外:“你们可以走了!以后我都不想见到你们!” 第247章 裴氏找事 说完这话,郑宏当即往后一退,双手把门狠狠关上。 苏学诚父子两个人被扔出去后脚下好一阵踉跄,然后才险险站稳脚跟。 结果还没等他们回头来说句话呢,就听到身后砰地一声,郑家大门已经关上了。 眼看着冰冷无情的大门就这样将他们和舒春兰给隔绝开来,苏功明怔怔的半天没有说话,苏学诚则是咬咬牙。“这个姐夫脾气可真大!明明姐姐都已经原谅我们了,他怎么反倒还更生气了?眼下,只怕他这一关更难过呢!” “那是肯定的。”苏功明轻声接话。 苏学诚立马转过头,就见苏功明已经转身。“好了,已经看到她了,而且还得到了她的原谅,这就已经是意外之喜,我们可以放心的回家了。” 苏学诚其实还有点舍不得。 仿佛被舒春兰拉到身边擦眼泪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姐姐的温柔,姐姐的轻声细语,那些都是他这辈子只有在梦里才经历过的。现在美梦成真,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化了,他真恨不能时间就定格在那一刻,再也不要往前走一步! 然而,这终归只能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很快,他和姐姐就被分开,甚至他连姐姐的面都见不到了。那短暂的温柔也成了他心头的一片白月光,他只能靠着脑海里那一点记忆慢慢回味。 这个姐夫他不喜欢。他心里想着。 这个时候,忽见苏家一个小厮匆忙跑了过来。“老爷,夫人请您赶紧回去,小小姐又病了!” 苏功明听到这话,他立马脸上就浮现出一抹焦急。 “是吗?她这次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和我说说!”一边说着,他就赶紧爬上马车,连声催促着车夫带着他回家去。 甚至,他连儿子都还没上车这事都没有发觉。 苏学诚见状,他又眼神一暗,但还是快步走过去爬上车,乖巧的坐在苏功明身边,安静的听着他不停打听着小女儿的病情。至于刚才他才探望过的依然病得爬不起身的大女儿,他已经抛诸脑后了。 至于郑宏这边。将苏学诚父子俩扔出去之后,他就大步回到了舒春兰身边。 这个时候舒春兰又已经躺下了。 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就见郑宏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他们走了?”她轻声问。 郑宏只点点头,然后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舒春兰见状,她苦笑两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这么原谅他们,这个举动太轻率了?” “没有。”郑宏摇头,“他们是你的亲人,你想怎么对他们我都可以理解。只不过,从我的角度而言,我觉得他们欠你太多了,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所以我暂时还不打算原谅他们。” “而且……”顿一顿,他还是又补充了一句,“这对父子都是十分聪明狡猾的人物,所以他们的话不能全信。” “我知道。”舒春兰点点头,“我们果然是一家人哩,就连性子都十分相似。” 郑宏听到这话,他又眉心一拧。“你们不像,你一点都不狡猾。” 舒春兰不禁抿唇。“也就你这么想我了。其他在我手下吃过亏的人肯定不会这么认为。” “那是他们自己笨,和你没关系。”郑宏冷声说道。 舒春兰又扑哧一笑,她立马倒在他怀里。“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会逗人开心呢!” “我说的是实话。”郑宏又一本正经的强调。 舒春兰彻底受不了了,她双手抱着他的腰闷笑了好一会,一直笑得身上的力气都差不多耗尽了,又一股倦意涌上来,她不禁打个哈欠:“我又困了。” “那就睡吧!”郑宏连忙扶着她躺下。 舒春兰连忙点头,就闭上眼睡了。 她这一场病,来得很凶,去得却慢,接下来几天,舒春兰就一直躺在床上,睡睡醒醒之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回药,身体才慢慢开始好转。 正当她终于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段家终于来人了。 找过来的自然就是段九公子段天元的媳妇裴氏一群人了。 进到舒春兰的院子里,裴氏一脸关切的走上前来,还拉着舒春兰的手看了又看。嘴上感慨个不停:“哎呀你看看你,病了几天都瘦了!下巴都尖了好多!” 舒春兰冷眼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演了半天,才冷冷开口:“你怎么突然想起往这边过来了?” 裴氏干笑两声:“这不是听说你生病了,爹娘都担心得不得了,所以特地让我过来探望一下你吗?现在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要是我说好点了,你是不是就要顺势提出让我男人赶紧回去段家的打铁房里去?”舒春兰就问。 裴氏又一愣,然后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如果能这样的话,那当然最好不过了。这些天十六弟每天下衙后就回来这里守着你,他都好些天没去打铁房那边了。家里的兄弟还有晚辈们跟着他才学到一半,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可真难受呢!” “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学艺不精了。”舒春兰冷冷说道,“他都已经教了他们这么长时间了,结果他们还不会举一反三,还眼巴巴的盼着我男人去手把手的教导他们?不都说段家的男人生来就会打铁,而且一个个都聪明得很吗?可现在我看了这么多人,怎么觉得除了我男人,这一个个都是草包?” 又被她骂了。 裴氏心里很不痛快,可一想到郑宏对舒春兰的重视,她还是强忍着咬紧牙关。“是,和十六弟比起来,家里的其他男丁都差远了。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打铁房那边才更需要他去主持大局啊!这可是关系到咱们段家以后发展的大事,千万马虎不得!” “我知道了。”舒春兰点头,“这个我会和他说的。正好现在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会让他回去打铁房那边。” “那就最好不过了!”裴氏连忙悄悄松了口气,忙又忍不住盯着舒春兰看了又看。 舒春兰一看就知道她还有事。 “你还想说什么,直接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用遮遮掩掩的。”她没好气的说道。 裴氏也就点头。“的确还有一件事,是这次我出门之前爹娘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和你说的。就是……既然你都说你好得差不多了,那这两天你赶紧找个时间往永泉公主府上去一趟吧!礼物我都已经给你带过来了,这个你不用担心,只管自己出门就够了!” 舒春兰顿时心一沉。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永泉公主府上?再说了,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她一天到晚忙得很,别人想和她见面还得先下帖子约好呢,结果现在你就让我这样直接去?那我不是等着吃闭门羹吗?” “吃吃闭门羹也没事,大不了你在外头多站一会,正好也能向公主展示你的诚意,说不定公主看你诚心认错,就原谅你了呢?”裴氏立马就说。 舒春兰立马心一凉,她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九嫂你最好和我说清楚,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我要向公主展示什么诚意?我又为什么要认错?” 裴氏闻言,她也拉下脸。 “弟妹,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又何必还在我跟前装疯卖傻?你是怎么病的,这个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就连整个京城里大半的人也都清楚得很!永泉公主可是当今圣上的爱女,那可是京城里谁都要避让三分的人物。结果你倒好,偏偏和她的驸马勾三搭四的,结果事情被公主知道了,公主能不生气吗?不过公主大度,饶过了你一命,你难道不该感戴公主的恩德,赶紧上门赔礼认错?你要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以后你和十六弟还怎么在京城里混?你别以为皇后娘娘给了你一个封诰你就真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谁都不敢动你了!” 说到最后,她又带上了一脸的鄙夷,看着舒春兰的眼神也跟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 舒春兰不禁冷笑。“看来你们是打听过了,知道我和苏探花来往过几次,更知道公主就是因为苏探花的关系才会叫我过去、还惩罚了我。只不过,这其中的关键是谁告诉你们的?文成吗?” 裴氏目光一闪,她连忙别开头。“是谁告诉我们的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既然你已经得罪了公主,那你就赶紧把皮给绷紧一点,快点去向公主低头认错才是正经!不然要是哪天公主再想起这件事,回头来找你的麻烦,那你可就惨了!而且你就没想过,要是因为你犯下的错误,连累了十六弟还有我们整个段家,那该怎么办?” “所以说,你今天根本就不是来看我的。你们只是生怕段家因为我的关系出事,所以才想把我给推出去,让我承受公主的怒火,也好把你们给保全下来。”舒春兰沉声说道,“甚至我开始怀疑……之前我病了那么久你们都没有一个人过来看我,是不是也在害怕公主余怒未消,随时会来找我麻烦?所以你们一直在等,眼看这几天了,公主一直没有任何表示,你们才觉得安全了,然后赶紧来我跟前指手画脚。”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更冷。“所以你们根本就不在乎我这条命,你们在乎的只是段家的安危罢了!” “难道我们这么担心不对吗?”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开了,裴氏也干脆不再装模作样,她直接开口,“我们段家在京城屹立了近百年,一直都好好的。可是现在,就因为你的关系,我们得罪了皇家,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才帮你们想出这个解决方法来,结果你还不领情。难道你就非要把所有人都给害死了才能满意吗?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恶毒!” 她话音刚落,杜寡妇突然跑了进来。 “春兰,外头怎么又来人了,还说是什么公主,特地来找你的!” 第248章 公主来撑腰 “是永泉公主吗?”裴氏一听,她赶紧回头问。 杜寡妇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永泉公主!” 裴氏顿时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公主还是找过来了,你这次死定了!” “要真到了这一步,也大不了一个从容赴死,有什么大不了的?”舒春兰冷声说着,她冲床头的小丫鬟伸出手。 小丫鬟赶紧扶她起来,给她穿上衣服。 裴氏见状,她转身就想跑。 舒春兰连忙低喝一声。“拦住她!” 杜寡妇就和其他几个丫鬟一起冲过来,死活把裴氏给按住了。 裴氏急得不停挣扎。“舒春兰,你得罪了公主,自己受这份罪也就算了,你干嘛还要连累我们?我们不是都已经分家了吗?当初可还是你们自己坚持要搬出来的!” 呵呵,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一家人的?她改口倒是改得快! “你说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也是你自己跑到我家来探病的吗?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也对公主和我之间的关系这么热心,那么现在公主来了,我不带你一起见见公主,又怎么对得起你的这份关心?”舒春兰轻笑。 这时候,丫鬟已经给她简单挽好了发髻。舒春兰就站起来。“带着她,一起去迎接公主吧!” 裴氏立马想叫,但杜寡妇早已经掏出来一块帕子塞进她嘴里,把她还没发出来的声音就给堵了回去。 当舒春兰几个人匆忙往二门处赶去的时候,永泉公主也已经下了马车。 远远看到她的身影,舒春兰就赶紧上前行礼:“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段夫人快快免礼!”永泉公主赶紧摆手,就主动上前来将她给扶了起来。 裴氏见到这一幕,她就是一愣——眼前这个情况怎么和她设想中的不大一样? 舒春兰被永泉公主给扶起来,她也有些不自在。等起身后,她就不着痕迹的将胳膊收了回去:“公主今天怎么想到莅临寒舍了?您要想见臣妇,大可以让人过来传个话,臣妇自然会过去公祖府上拜见。就和上次一样。” 听她提起上次的时候,永泉公主面上又浮现出一抹苦涩。 “那个……姐姐,上次的事情我知道错了,你别和我生气了好吗?” 听到这话,裴氏又狠狠一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都听到了什么?永泉公主管舒春兰叫什么?而且她说话的语气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而且看公主的面色,竟然还带着满满的愧疚? 难道说,她不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可……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文成说得一清二楚,尹老太爷听他说完之后十分生气,然后第二天公主就把舒春兰给叫过去了,然后再等舒春兰回到家,她就病倒了,而且一病就是这么长时间。 这情况怎么看怎么都是舒春兰惹恼了永泉公主,所以被公主狠狠教训了啊!那眼前又是什么情况? 她正纳闷着,就听到永泉公主又提到了文成这个名字。 她立马精神一振,赶紧竖起耳朵,就听到永泉公主恨恨说道:“那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其实就是那个叫文成的进士在中间作怪。他自己只考中了二榜进士,又见苏学诚和他是同乡,年纪比他小,却比他考得好,就心生嫉妒。又见你私底下和他来往密切,他就编造出了你们俩私下有染的谎话,还巴巴的去告诉了我外公。外公又告诉了母妃,母妃再来告诉我。我也是一起气急,所以才……” “可是,要是早知道你是苏学诚的亲姐姐,我又哪里会对你做这种事?我也是太喜欢他了,所以才……不管怎么样,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所以我今天特地来向你道歉。至于那个文成,方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当街将他狠狠打了一段也算是为你出气了。” “你打了文成?”舒春兰听到这话,她不禁大惊。 永泉公主定定点头。“他敢挑拨我们的关系,不打他打谁?” 此时,永泉公主的贴身丫鬟就赶紧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方才公主的车驾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这个文进士也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怎的,在别人都往两旁退让开去的时候,他却主动往路中央闯了过来,害得车马都赶紧停下,公主都差点摔跤了!他堂堂一朝进士,不修德行,不守规矩,公主也是依着规矩让人打了他十鞭子。” “我的天哪,十鞭子!”裴氏听得低呼不止。 舒春兰也皱皱眉。 其实重点不是十鞭子,而是永泉公主让人当众打了文成! 他一个新科进士,人又年轻,可以说是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结果现在,他都还没入朝为官呢,就先被当众打了,那就等于是把他的脸皮给扯下来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打了又打。以后再出来,他脸上就打上了烙印——他是被公主当街打过的! 这样一来,他都已经没脸了,那以后又还怎么去吏部求官?就更别提以后他还要和那些同僚相处了。 永泉公主这一手可真狠,她这十鞭子可是把文成的精气神都给摧毁了。 不过,这样的手段对舒春兰和裴氏来说极狠,永泉公主却根本都没往心里去。 说完了情况,她就又主动拉起舒春兰的手。“姐姐,我真的错了,可我这么做也是因为我太在乎苏学诚了。所以你原谅我好吗?以后我肯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堂堂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在却这样低声下气的来求她原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舒春兰饶是心智再坚定,她脚下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这一幕落在裴氏眼里,那就更不啻于一连串的惊雷接连滚过,炸得她头晕目眩,脑子都要开花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就一把推开杜寡妇,跌跌撞撞的跑到舒春兰跟前。“这个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得罪了公主吗?可为什么现在你们这么好?还有公主,你真是公主吗?公主就算做错事了,那也都是别人的错,你何必认错?你这么一低头,那丢的可是皇族的脸面!” 永泉公主闻言,她当即面色一冷。 “这是哪来的疯子,竟敢对本公主的事情指手画脚?来呀,掌嘴!” “是!” 一个丫鬟立马上前,抬手对着裴氏的脸就开始扇巴掌。 啪啪啪! 一时间,一连串响亮的声音在院子上空响起,打得人心肝儿都跟着颤。 一直到打了十数个巴掌,舒春兰才反应过来,她连忙对永泉公主行个礼:“公主,您赶紧叫她住手吧!这一位是我九嫂,我夫君大伯的亲儿子的媳妇,在段家身份地位可都比我高多了!” “是这样吗?”永泉公主皱皱眉,但还是摆手,“住手吧!” 丫鬟连忙停下手。 可这个时候的裴氏早已经被打得脸颊上巴掌印交错,两边脸都迅速鼓起,很快就肿得跟馒头似的。就连她的发髻都在一左一右的摇晃中松散了下来,现在披头散发的简直不能看。 等到丫鬟停下手,她顿时就仿佛一只失去了牵引的风筝一般,扑通一声滑落在地。 舒春兰见状,她连忙吩咐人把人给扶起来。“赶紧去请大夫来给她看一看!” “看什么看?这个人对你这么不尊重,那就该让她吃点苦头!”永泉公主却冷声说道,“来人,你们将段九少夫人送回段府去。你们也明明白白的告诉段家人——这个女人是本公主打成这样的!他们要是有谁不乐意的,只管来找本公主算账,本公主等着!” 几个丫鬟连忙应声,就过来把裴氏给拖了出去。 真是是拖的,连架着扶着都不是,她们就这样抓着裴氏的肩膀,一把把人给拽了出去,一点脸面都没有给裴氏留。 舒春兰见状,她又不禁皱紧了眉头。 永泉公主将她的反应收入眼中,她就不禁轻轻一笑:“你不会这就心疼了吧?这个女人这么对你,甚至当着客人的面都这么不客气,那想来她平时就没少欺负过你。对待这种人,那就不必客气,直接打脸就行了!打得他们服气,他们自然就不敢再生事了。” “公主你只是用你的身份把他们给压服了而已。”舒春兰无奈说道。 “那又如何?那他们好歹也是服气了啊!”永泉公主大言不惭的回应。 “那倒是。”舒春兰点头,“公主您真厉害。” 永泉公主就笑了。她连忙眨眨眼,看着舒春兰的眼神里就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那么现在,你能原谅我了吗?” 刚才当着裴氏的面还那么凶狠呢,结果现在眨眼的功夫,她就又变成了一个无辜可人的小姑娘。 面对一个如此低声下气的姑娘家,舒春兰又哪里狠得下心? 看她的表现,她的确是喜欢苏学诚的,甚至都喜欢到骨子里去了! 这么说的话,她那个傻弟弟倒是有福气,被皇帝指婚都能指到一个对他这么上心的姑娘家。虽说这个姑娘的脾气大了点,性子又冲了点。但总体来说,这个姑娘人还是不错的。 她无奈长出口气。“我当然原谅你了。” 第249章 她什么都知道 有她这句话,永泉公主赶紧大大的松了口气,她脸上就绽放出一抹欢愉的笑。 “姐姐你真好!”她欢喜的低叫。 “不,是你真好才对。”舒春兰轻声说着,她就问,“公主既然莅临寒舍,那就请去后院坐下喝杯茶水吧!” “好啊!”永泉公主赶紧点头。 舒春兰当即带着她去了后院,丫鬟送上来茶水,永泉公主连忙捧起来喝了一口,她一双眼还时不时的往舒春兰脸上偷看过来。 舒春兰勾勾嘴角。“公主你想看我就光明正大的看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被她发现了! 永泉公主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不过她的双眼倒也真个大大方方的朝舒春兰脸上扫视了过来。 她盯着舒春兰看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你们姐弟俩长得的确很像。你说当时我怎么就没发现呢?我也傻乎乎的就信了别人的鬼话,真把你当成了勾引我未来驸马的狐狸精,然后就……” “公主你只是太在乎他了。”舒春兰轻声说道。 永泉公主怔了怔,他顿时低叹口气。“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太在乎他了。应该说,我是在大殿上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一颗心就落在了他身上,直到现在都没有移开过。” 舒春兰听得眉梢一挑,她饶有兴致的看向永泉公主:“原来是公主您先动心的?” “是啊!甚至连这门亲事都是我求父皇下的旨。本来父皇是不答应的,可耐不住我软磨硬泡,指天发誓这辈子非他不嫁。父皇拗不过我,也就同意了。”永泉公主低声说着,又不禁低叹一声,“只可惜,我怎么喜欢他,他却不喜欢我呢!” “有吗?”舒春兰闻言一愣。 永泉公主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落寞。 “有的,他是真不喜欢我。不过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明明他年少有为,人又长得一表人才。考中探花之后,京城里多少名门世家都瞧上了他,想将女儿许配给他。对于他这样想在仕途上一展宏图的人而言,那些世家小姐才是他最好的妻子人选。可他偏偏被选做我的驸马,那就少不了要被人嘲笑说是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甚至还有人更过分点,直接说他一开始就是因为讨好了我,然后才中的探花。就因为我的一时任性,他承受了许多本不应该他承受的嘲笑和责难,这些都是我的错。” 舒春兰好一阵无语。 原来,就算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在陷入爱情之中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呆呆傻傻的模样,和普通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为了能够讨好心上人,她可以纡尊降贵到这个地步! 再想想那天苏学诚去公主府上把她救出来时候的反应,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弟的表现的确够冷硬的!这也就难怪永泉公主如此患得患失了。 那小子的手段果然厉害,郑宏说他太聪明狡猾,这话一点都不错。 现如今,她也只能小声劝着眼前的人。“公主你也别想太多了,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多呢?他年岁还小,少年成名之前肯定也没接触过多少女孩子,只怕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呢!所以他不是不理你,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你的热情而已。” “是这样吗?”永泉公主听了,她连忙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她。 舒春兰点头。“肯定是的!不然回头等他再来见我的时候,我好好问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等问清楚了我再告诉你,你看这样可好?”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永泉公主赶紧点头,脸上终于释出一抹笑,“那这件事就拜托姐姐你了,你可一定要尽快把他叫过来问清楚啊!” 舒春兰连忙点头。 可是,等头都点下去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等一等!公主,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找上门来,除了向我认错之外,其实也是想要制造一个机会,让我们退让一步,让苏学诚再有机会上我家门?” 虽说已经知道了苏学诚和自己的关系,可她一时半会还是无法改口管他叫弟弟。 永泉公主顿时又尴尬一笑。“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舒春兰立马唇角抽抽。“公主,至于吗?” “至于的!”永泉公主一本正经的点头,“你是不知道,自从那天被你们赶出门之后,他这些天一直郁郁寡欢的,我看着真是心疼死了!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我就亲自上门一趟来和你说清楚原委。只要你们原谅了我,那这件事自然就和他没多少关系,你们一家人也就能彻底团圆了。” 哎! 看着这个小姑娘这么认真的和自己分析因果关系,舒春兰五味杂陈。 她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和文成。只不过,这位公主还要比当年的她傻上十倍不止,她也是真心喜欢苏学诚的。而苏学诚……他好歹没有文成那么没良心吧! “我知道了。”她轻轻点头,“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你置气。现在公主你又主动上门来向我赔礼认错,我又哪还端得起这个架子?我原谅你了。” “真的吗?太好了!”听到这话,永泉公主顿时欢欣雀跃,整个人都欢喜得跳起来了! 看着她这么高兴的样子,舒春兰也唇角弯弯。 泳圈有着又蹦又跳了半天,她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舒春兰似笑非笑的模样,她再想想自己方才的举动,顿时脸上又有些发烧。 “那个,我……”她徒劳的想说点什么,舒春兰就摆手,“公主您不用解释了。我也是从您这个年纪过来的,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你放心,今天这件事我不会告诉苏学诚,你在他心里依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 永泉公主连忙松了口气,她又扬起满脸的笑。“你真好!” 真难得,又有人夸她好了。 舒春兰无奈笑笑。“真好的人是公主你才对。你这么率真可爱,难怪皇上如此宠爱你。” “是吗?”被她夸奖了,永泉公主笑眼弯弯的。只不过马上,她又笑意一收,脸上浮现出一抹幽怨,“可是,为什么他就是对我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她说的那个他,应当就是苏学诚吧? 舒春兰又不禁皱眉。“公主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了?” 如果说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可是永泉公主,她乃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女儿,尹贵妃也是京城大族出身,气度教养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她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比苏学诚要厉害得多的男人,那又怎么会被他给迷得神魂颠倒呢? 诚然,苏学诚长得不错,文采也好。但在人才辈出的京城里,他也只能算拔尖,不能说数一数二。 没想到,听到她这么问,永泉公主眨眨眼,她脸上就渐渐爬上一抹欢愉的笑。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参加秋闱。那一次我穿了宫女的衣裳偷偷跑出宫玩耍,结果在一个小巷子里买糖葫芦的时候,突然看到一群小厮打扮的人对着一个少年又打又骂,还有两个肥头大耳的小孩子在一旁指挥,当时我看得都气死了,差点想站出来帮他出头!” “可没等我说话,那个少年就已经抬起头,竟然将眼前的事情条分缕析,生生把那群人都给说服了。那也就罢了,说服了那两个人,他又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那两个小胖子之间的关系挑拨坏了。紧接着,那两个人连同他们的小厮就打成了一团。没人管他,他就跑了!” 说到这里,永泉公主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我还清楚的记得他跑开之前,脸上那一抹得意洋洋的笑。他笑起来真好看,脸上闪闪发光,双眼里也仿佛藏了两颗星辰一般,那么璀璨,那么明亮。那双眼睛当时就撞进了我心里,后来每天晚上我做梦都梦到。” “甚至后来当他考了春闱榜上有名,再上殿奏对的时候,他虽然也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但那双眼睛都没有那么明亮好看。可是还是被深深的打动了。那时候我就已经打定主意——我要嫁给他!这辈子,只要他想干什么,我都会帮助他,如他所愿!” 呃…… 舒春兰唇角抽了抽。 好吧,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她就说嘛,从小养尊处优、见过那么多大世面的公主,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一个人的皮相给迷惑了?感情永泉公主早就已经知道苏学诚内里是个什么德行,她就是打心底里喜欢苏学诚这个德行! 那她就无话可说了。 “既然如此,我就先恭祝你们百年好合,子孙满堂了。”舒春兰无奈说道。 永泉公主顿时脸色绯红。“你可真是……这事还早着呢,姐姐你怎么就说起来了?” “不早了,这门亲事不是都已经定下了吗?”舒春兰浅笑。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发现,我的确很有必要好好和这个弟弟聊一聊了。” 第250章 三对一 她发现,那小子还隐瞒了她好多事情! 听她这么说,永泉公主瞬时高兴得不得了。 “好啊好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他?我这就去给你们传话!”她连忙说道。 舒春兰想了想:“就后天吧!” “好,我知道了!”永泉公主连忙点头,将这件事记下了。 既然解开了芥蒂,永泉公主对舒春兰瞬时更亲热了,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她心都快化了。 等到一个时辰后,丫鬟催促她离开的时候,永泉公主还不舍得。还是舒春兰劝她:“公主你难得出门一趟,却直接往我这里来了,这和你的身份很不相符。而且你一来就这么长时间,的确够久了,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等回头有空,那我去公主府上拜见你。” “那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永泉公主这才点头。 舒春兰也爽快点头。“那是自然的。咱们都在京城,以后你也就是我最大的靠山了,我哪可能说不算话?我又不傻!” 永泉公主听了,她这才露出一抹笑。 好容易送走了永泉公主,舒春兰都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段家那边就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还是段成风的嫡长子,段家大公子段天勇。 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段天勇看着舒春兰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复杂。 “我爹听说了你们这里的事情,让我请你回去说几句话。”他瓮声瓮气的说道。 “我不去。”舒春兰立马回答。 段天勇脸一沉。“我爹可是长辈!他叫你过去,你敢不去?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宗法了?” “我就没有,怎么样?有本事你们倒是拿宗法来教训我啊!”舒春兰没好气的低哼。 段天勇顿时咬牙。“你别以为你攀上公主了,我们就不敢把你给怎么样!” 舒春兰就笑了。 “搞了半天,你们就是因为公主今天上我家门了,所以特地找过来的对不对?那裴氏应该已经跟你们说了,我和公主之间绝对不是你们以为的不死不休的关系,所以现在你们怎么打算的?是想要通过我攀上公主、然后再攀上尹家这棵大树吗?” 段天勇的脸都黑了。 “十二弟妹,我好心好意的过来和你说话,不是等着被你冷嘲热讽的。而且你既然现在都已经和公主走到一起了,你就不改改你这张嘴吗?以后你要是得罪了公主,那全都是因为你这张嘴的缘故!” “只可惜,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没得罪公主。可裴氏却已经被公主当众打脸了。”舒春兰冷声提醒他。 段天勇被噎得说不出话。 舒春兰又别开头。“我家男人还没回来,所以大伯你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最好还是先走吧!回头等我家男人回来了,你想说什么再过来和他说不迟。反正我们又不会跑!” 光是一个她就够难对付了,要是再加上郑宏那头蛮牛,那事情就更难办了! 段天勇暗暗咬咬牙,他恨恨跺脚。“算了,你不听我的,你现在就仗着公主宠爱瞎折腾吧!以后你最好别后悔!” 说着,他就气冲冲的走了。 然而前脚他刚走,后脚段大夫人又已经找上门来。 舒春兰本来还打算回去歇会呢!听到这个消息,她忍不住翻个白眼:“他们这是早有准备吧?先来硬的,硬的不行再来软的?” “那还用说?肯定是的!”田七娘连忙点头,“那一家子诡计多端,之前嫂嫂你不是就已经领教过了?这次他们也是一样。先派段天勇过来,他是这一辈的嫡长男,亲自出面请你过去说话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要是不听,他也可以摆出长兄的威势来压你。一般来说,寻常的小娘子在第二关就已经扛不住低头了。可偏偏你就不是个这么容易低头的。” “不过呢,他们也和你打过许多次交道,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此,他们又还备了后手,那就是现在了——再让段家大伯母出面,亲自上门来见你。她是长辈,又纡尊降贵主动上门,就等于是已经把姿态放到最低了。你要是再不同意,那就真是忤逆了。” 胡月娘听得双眼都直了。等田七娘说完,她就赶紧拍手。“七娘姐姐你真厉害!要不是听你把事情给屡清楚,我都不知道他们这一环套一环的,把事情给计划得这么周密!” “不,真正厉害的是嫂嫂才对。她早洞悉了段家那边的圈套,而且站定自己的立场坚定不移,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田七娘笑吟吟的说道。 胡月娘又看向舒春兰,她再冲她一笑。“表嫂也很厉害,反正你们都厉害!以后我就听你们俩的话,什么也都跟着你们学。其他人的话我不听也不信了,他们肯定不如你们俩一般真心对我!” 真不错。被田七娘调教了这么久,胡月娘虽然性子还是那么天真率直,但好歹能抓住重点了——那就是,以后她直接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撇清关系,只和对自己好的人一起玩。这样,她自然也就不担心再被人利用了! 田七娘可真是好本事,这么短时间里就把这个丫头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还让她都开始变得贴心了。 舒春兰唇角微勾。“这么说的话,现在大伯母主动来看我,我也不能不见她。不过我不想一个人和她对峙,所以你们也来陪着我吧!” “好啊!”田七娘爽快点头。 胡月娘更是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表嫂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正好上次在段家,我都还没出够气呢,就被他们给拖走了,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呢!这次他们要是敢在咱们的地盘上闹事,我肯定第一个过去教训她!” 舒春兰听得嘴角抽抽。 不过她还是点头。“好啊!要是真出事了,那一切就都靠你了。”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胡月娘忙不迭点头。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头去了。 此时段大夫人也已经进来了。 只不过,让胡月娘失望的是:段大夫人进来的时候就满脸堆笑的,一点都不见生气的模样。甚至见到舒春兰后,她更笑得一脸灿烂,还主动上前来拉上舒春兰的手:“十六小子媳妇,你说你也真是的,你和苏探花是亲姐弟,这事你怎么也没和我们说一声?不然,我们要是早知道,肯定早就去苏家那边走亲戚了!” 其实这件事她也是刚知道没两天,她让她怎么提前和他们说? 再说了,就算她知道了,她想自己肯定也不会和段家那边说明白。段家那些人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得很。苏学诚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可以拉拢过来做靠山的对象而已,可她的弟弟还这么小,也才刚进官场都没站稳脚跟呢,他凭什么要给姓段的利用?一个郑宏被姓段的压榨到这个地步,这就已经让她很是愤怒了! 所以不管段大夫人怎么表现得亲热,舒春兰的态度都淡淡的。“大伯母您说的是,只是我和我弟弟分开好些年,中间也一直没有过来往。之前我们也没想到对方还活着,现在在京城里重逢也纯属意外。而且现在,我姓舒他姓苏,细算起来我们已经是两家人了。”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一母同胞,骨子里流的血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一家人,分不出两家去的!”段大夫人却笑呵呵的摇头,“再说你也看到了,永泉公主都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对你这个大姑姐这么看重,我看她对苏家那边的人都没这么殷勤呢!由此可见,苏探花更在乎的还是你这个亲姐姐,因此连带的永泉公主都对你高看了几分。” “所以现在,你们因为我弟弟和未来弟妹的关系,也开始对我更高看了是吗?”舒春兰就问。 段大夫人顿了顿,她又干笑两声。“十六小子媳妇,咱们能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是,之前我和你大伯是犯了些错,可好歹那些错没有造成什么大影响,那咱们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去,别再提了好吗?” 舒春兰闻言轻笑。 田七娘此时也忍不住开口:“段大伯母您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呢,可怎么我听在耳朵里,却感觉怪怪的?先不说之前你们都是怎么设计陷害十六嫂子的,就说现在你们看到十六嫂子成了探花郎的亲姐姐,又被公主喜欢,你们就着急了,赶紧过来和她攀关系。既然求人的话,你们难道不该拿出点求人的姿态么?结果之前你们做的那些事你就这么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带过,然后就想让嫂嫂他们欢欢喜喜的供出自家探花弟弟给你们用?你们这计划做得也未免太美了点吧?” 一番话,刺得段大夫人咬牙切齿。 “七娘,现在我是在和我们段家的儿媳妇说话,你一个外人没有插嘴的余地。”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田七娘眨眨眼。“嫂嫂,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舒春兰摇头,“我现在叫你过来,就表示我已经把你当自己人了。那这件事你可以随意发表意见,我同意了。” 田七娘顿时就漾起一脸得意的笑。“段大伯母您听到了,嫂嫂她不嫌弃我呢!” 胡月娘也重重的哼了一声他,给她们壮声势。 段大夫人见状,她顿时将两排牙咬得更紧了。 “十六小子媳妇,你倒真有几分好本事。这才几天功夫,你就已经把这两个丫头都收服了?” “那是当然。”舒春兰含笑点头。 她可真不要脸! 眼见她就这么把头给点了下去,段大夫人一口老血含在嘴里,差点就吐了出来。 第251章 只有一个条件 但舒春兰是真挺得意的。 她和郑宏从刚回到京城时候被人想方设法的欺压,到现在终于扬眉吐气,天知道他们吃了多少苦头? 所以现在,既然终于旗开得胜了,她当然可以好好得意一通。 田七娘和胡月娘当然也是站在舒春兰这边的。 眼见段大夫人憋得满脸通红,田七娘又笑吟吟的补充一句:“嫂嫂的确很厉害,之前从没遇到过哪个女人能让我这么心悦诚服的,结果现在我终于遇到了!就是她了!” “没错!我也很佩服表嫂!”胡月娘连忙点头附和。 段大夫人两排牙齿都快磨平了,她好容易忍住心头翻涌的怒气,尽力平心静气的说道:“十六小子媳妇,我知道你和十六小子心里都有气,也一直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后给十六小子爹娘出气。可你们别忘了,咱们都是段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段字。更别说,现在段家正在经历危机,家里里头就已经四分五裂了,外头还有人对咱们段家的底盘虎视眈眈的。一旦咱们里头出现任何裂缝,肯定就会被有心人抓住钻进去。一个不小心,咱们段家就要垮了!到那个时候,就算灭了我们出了气,你们心里真会觉得好受吗?段家都没了,你们获胜了又有什么用?” 哟,这个时候知道用段家的整体利益来压他们了? 舒春兰轻笑。“段家现在需要齐心协力去对抗白家,然后在京城里扎根,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所以现在,既然大伯母您肯亲自上门来见我,那也就是说你们是真心想来解决事情的。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和您兜圈子了。如果我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们答应了,那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和你们闹腾。” 段大夫人顿时双眼放光。“什么条件,你说!” “以后,段家打铁房里头的事情全都交给我男人做主,其他人谁都不许插手。”舒春兰说了。 段大夫人想也不想就摇头。“这个不行!十六小子他才多大,段家那么多打铁房、几百号弟子,他管得过来吗?这个绝对不行!” “如果您不答应,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您可以走了。”舒春兰立马沉下脸,“来人,送客!” “你!”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说到做到,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给她,段大夫人也着急了。“十六小子媳妇,咱们能好好说话吗?” “不能。”舒春兰定定摇头,“你们段家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既然这样,我也不打算和你们讲道理了。反正现在,段家这么多子弟里头,我男人本事最强,现在也最受皇上青睐,以后也是对抗白家的主力。如今我又有探花弟弟帮忙,就算真脱离了段家,我们就靠着这两样也能迅速站稳脚跟再爬起来。我们不是非要你们段家的帮扶不可的。可是你们段家却万万缺不得我们。这一点我希望你心里搞清楚。” 段大夫人现在一张脸白得跟个鬼似的。 虽然她早料到现在过来找舒春兰说话,舒春兰肯定会毫不留情的讽刺她。可是,还当着田七娘和胡月娘这两个外人的面呢,舒春兰就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她还是觉得一张老脸没地方摆。 当然,更让她觉得羞愤得还是——为什么自家男人和儿子就是那么不争气呢?但凡他们用心一点、争气一点,她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被一个乡下来的妇人这么冷嘲热讽的地步啊! 可算是把心里的话都给说出来了,舒春兰长出口气,她就点点头。“大伯母,当初你们是怎么对待我公公婆婆的,你们心里最清楚。本来按照爷爷的安排,段家打铁房里的事情就该归我公公来管。现在我让你们把事情交给我男人,也只是让他子承父业而已。而且我男人对打铁之外的事情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些依然是你们的天下。现在你们又想利用我们,又不想付出任何东西,你觉得可能吗?我们可不像我公公婆婆那么傻!” 她当然不傻,她可比老六夫妻精明多了! 段大夫人再次后悔得不得了。早知道这样,当初他们真应该把六弟一家给留下的。这样,郑宏后来长大成人,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也都能他们说了算,他就不可能娶回来一个像舒春兰这么泼辣的媳妇。如此一来,郑宏一家子不管往下绵延多少代,那都是被他们捏在手里的小蚂蚱,他们想怎么作弄就怎么作弄。 结果现在好了,眼前的一切都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不说,甚至如今,舒春兰这个小辈都能捏着他们的短处回头来要挟他们了! 想想今天出门前段成风的吩咐,段大夫人一咬牙。“我一个妇道人家,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能做主。我给我点时间,我回去和我家老爷商量商量。”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大伯母您要么现在就答应,要么等您今天离开之后,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和段家的任何人谈论这件事。而且……”舒春兰说着,她双眼突然直勾勾的盯上段大夫人,“大伯母您身为段家的当家主母,我不相信这个决定你会做不下。大伯父既然能让你单独来见我,我相信他肯定已经把做决定的权利都托付给你了。” 段大夫人顿时一个激灵,后背上沁出来一层冷汗。 她居然都知道! 这个乡下来的粗野丫头……自己还是小瞧她了! 她暗暗握紧拳头,顿时发现手心里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细汗。 舒春兰说完这话,她就闭嘴不说了。田七娘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段大夫人:“段大伯母,到底如何选择,您还是尽快给个说法吧!嫂嫂她还病着,今天又累了一天,现在正疲乏得厉害呢!” “就是,我表嫂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你要答应的赶紧答应,不答应的立刻就滚,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和你在这里耗!”胡月娘一看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她赶紧跳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摩拳擦掌的往段大夫人那边走过去,大有只要段大夫人不赶紧给出答案,她就把人给拖出去的架势! 段大夫人心里苦闷得厉害。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呢!她活了一辈子,在外头或许要向贵人们点头哈腰,但在段家里头,她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结果现在倒好,舒春兰这个外来的媳妇,居然还能伙同其他家的几个小丫头,一起来威胁她了! 而她……好吧,她也的确被威胁到了。 “好,我答应!”眼看胡月娘都已经到了近跟前,她干脆脖子一抬,大声回应。 这话一出口,田七娘就笑了,胡月娘则是挫败的跺脚。“你这个人要答应干嘛不早点答应?害得我白兴奋一场,真气死我了!” 段大夫人没有理会她们,她只幽幽的看着舒春兰。“你的要求我答应了,现在你满意了吗?” “对,我很满意。”舒春兰颔首,“既然大伯母您已经答应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您赶紧回去和大伯父商量一下,让他拟出来一个章程,最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打铁房里的一应事物都交给我男人。然后,我们自然会领着段家稳步朝前走。” 段大夫人垂下脑袋。“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和我家老爷说。” 既然都已经在眼前这三个年岁加起来还比不过自己的晓丫头跟前低头了,她的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身为一个长辈,她也再也没有了摆出长辈架子的底气。 现如今她心里也只有一个想法——她想走,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她都不想再和舒春兰打交道了! 对于她的离开,舒春兰举双手赞同。 本来她就不喜欢和段家的人打交道。要不是因为这里有郑宏的根,她才懒得逼迫他们做出这个妥协呢! 所以,等段大夫人离开后,她就站起来长出口气。“今天多谢你们了。” “不用谢,应该的!”田七娘笑着摇头。 胡月娘则是眨眨眼。“表嫂,是不是现在他们低头了,以后就会老老实实的不再闹事了?要这样的话,那其实日子好没趣呢!” “你想多了。姓段的最爱的就是折腾,他们也只是暂时屈服而已。接下来,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找补回来。不信的话,你等着瞧好了!”田七娘立马说道。 舒春兰也点点头。“他们不会这么快就老实听话的。” 不过,那也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她算是完成了一大任务,本来她的病就还没好全,结果今天还一连办了两件事,她早累得睁不开眼了。 “我去躺一会。”她打着哈欠,几乎是闭着眼往回走。 回到房间里,她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郑宏已经在床沿坐着了。 舒春兰立马想到了方才和段大夫人之间的斗智斗勇,她忙不迭坐起来。“今天永泉公主和大伯母都来过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七娘和表妹都已经告诉我了。”郑宏点头。 既然知道了,那为什么他的脸色还这么难看? 舒春兰眨眨眼,她心中突然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忙问。 郑宏就说道。“今天文成被永泉公主当街打过之后,就被忠王带走了。” 第252章 文成的下落 忠王,那是当今皇后娘娘养子、也是当今圣上庶长子的封号。 现在朝中封太子呼声最高的,也是这位忠王。 因此听到郑宏提到这个名字,舒春兰就眉心紧拧。“忠王不是一直都老实本分得很,几乎不和朝臣来往的吗?还有文成……他一个新科进士,被忠王带走又能做什么?” 忠王虽然是皇后的养子,但他是十岁之后才被带到皇后身边去抚养的。在那之前,皇后一直想的都是自己生一个儿子出来,甚至对这个占据了长子位置的庶子很是不喜。结果谁知道,她努力了十多年都没有生出来一儿半女,着实无奈,只能将忠王给带到身边养着。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抱着想生一个孩子的希望,并没有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抚养忠王之上。甚至,她对忠王可谓是严苛至极。天长日久,忠王对她自然是又敬又怕,慢慢就养成了一副小老鼠似的瑟缩的性子——至少,在大众的印象里是这样没错。 不过现在,舒春兰突然觉得大众的这个认知马上就要被掀翻了。 郑宏只是冷着脸。“听他们的说法,是忠王殿下今天出门体察民情,遇到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文成。得知对方是新科进士,他心痛不已,就亲自下车将文成请上自己的马车,然后带着人走了。这一切都是巧合。至于接下来他带走文成打算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舒春兰撇唇。“人都是臭味相投的。忠王既然能和文成混到一起去,那想来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接下来……京城里怕是要翻天了。” “或许吧!”郑宏只淡然应了声,就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的确一点都不烧了。” 舒春兰顿时扑哧一下。 “你呀!今天忠王做出来这件事,现在肯定引得京城里到处都议论纷纷呢!今晚上肯定许多人家都睡不着觉了。可你倒好,就三言两语的和我说完,然后就开始关心起我的病情来了!要是给别人知道你私底下是这么干的,肯定有人要笑话你太过儿女情长。”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要说什么只管说去。反正,我只在乎你一个。”郑宏沉声说着,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舒春兰又无奈摇头,就慢慢将头落在他肩上。 “今天我借着你的现在的地位,还有我弟弟和公主的身份优势,可算是逼得大伯母答应把段家打铁的一应事宜都交给你了。这些本来早就应该是你的,结果却拖延到现在才落在你手上。而且……”她又忍不住笑笑,“我才发现,有个弟弟其实还是有点用处的。比如现在,他和他未过门的媳妇就成了我压趴大伯父大伯母的最后一根稻草。” “嗯。”郑宏点头,“既然都已经先把人给利用了,那接下来你想和他相认就相认吧,我不拦着了。” 舒春兰顿时心跳咚咚加快了两拍。 “你都知道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郑宏颔首。“血浓于水,这是无法割舍的亲情。所以我根本就没指望过我真能让你们分道扬镳。” 听到这话,舒春兰心里又一暖。“你真好。” 郑宏只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身体还没好呢,你就这么折腾自己,是真觉得自己厉害了是吗?现在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你肯定只会更忙。所以你得尽快养好身体,然后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更多事情,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我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舒春兰赶紧点头,她连忙乖乖躺好。 第二天,她乖巧的躺在床上,什么事情都没管。 然后到了第三天,她的精气神就已经彻底恢复了。 到得下午,郑宏下衙回来,他竟然是和苏学诚一起来的! 只不过,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依然诡异得慌。郑宏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他一眼,苏学诚也很有些小心翼翼的,和郑宏说一句话都忍不住看他的表情好几眼,仿佛生怕哪个字说错得罪了他。 把人给带到舒春兰跟前,郑宏就转身。“人我带过来了,你想和他说什么说吧!” 然后就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不吭声了。 苏学诚看到舒春兰,他反倒还松了口气,就连忙上前。“姐姐。” 这声姐姐现在听着可算没上次那么别扭了。 舒春兰点点头。“你来了。” 苏学诚老实点头,他突然又说了句:“今天,文成去御史台任职了。” 舒春兰立马眉头一皱。“御史台?”她重复这三个字,转头看向郑宏。 郑宏点头。 苏学诚又说道:“是忠王举荐的。所以他虽然今天才刚去,但在那里的位置就已经十分稳固了。而且就这段时间,忠王已经往朝中各部安插了不少人手。看样子,他是打算向太子之位发起攻击了。” “原来是这样。”舒春兰点头,“这么说的话,宁王是不是就危险了?” 宁王自然就是尹贵妃生的二皇子。他和忠王也就相差一岁,不过两个人从小就不对付,据说忠王一直被宁王给踩在脚底下欺负,一直欺负了这么多年。 “宁王就从没有安全过。”苏学诚淡然摆手,“而且今天我过来可不是和你说他的。这些朝政上的事情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说,现在我过来……是公主跟我说,你想见见我?” “是。”舒春兰点头,“我觉得那天你和我说的还是太简略了。我想知道,离开谷子村后,你和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我看公主的说法,你在中探花之前还一直都在被人给欺负?” “不就是苏家那些人吗?”苏学诚闻言淡淡一笑,“我又不是苏夫人亲生的,她和爹成亲后第二年就生了自己的儿子,那她当然喜欢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苏家的情况,你这两天肯定已经有了解了吧?他们之前就是京城里的富商,后来通过和京城权贵交好,给自家捐了个功名,好歹也跻身官宦之流。” “但这也只是买了个面子而已,真正的京城权贵根本就不把他们给当一回事。他们砸进去大把大把的钱,也只被人当做人傻钱多的傻子压榨。偏偏他们还自以为身份提高了,所以结亲也必须和书香门第的子弟结,可挑来选去,他们看中的人家看不上他们,愿意和他们结亲的他们又觉得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挑来捡去,苏夫人的年岁就大了,这样就更找不到好亲事了。最终,还是苏老太爷着实看不下去,在外头捡到我和爹后,他觉得爹谈吐不俗,学识也渊博,就做主把爹招赘进家门做了女婿。“ “可是苏家就这么一位小姐,从小捧着纵着长大的。苏家又没有什么底蕴,也不会教孩子,就把这位小姐给教得无比骄纵。甚至,她一直觉得爹配不上她,对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所以这些年我们在苏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我听出来了。”舒春兰点头,“就连他们家的臭小子都抓着你欺负,是吗?” 苏学诚点头。“他们虽然嘴上说着让人管我叫大公子,可府上的丫鬟小厮从来都叫我公子,却把他们生的长子叫大公子。那你说,我算什么?我在那个地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说着,他又轻轻一笑。“上行下效,既然那一家子都不把我当回事,他们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也当我是吃白饭的,从生下来开始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时间一长,他还不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他虽然没有明说苏家人是如何无视他、苏夫人生的儿女又是怎么打骂他的,但光是他这个低落的语气就足以让舒春兰心口揪疼了。 更别说,她马上又想到了永泉公主说的她在小巷里见到的那一幕……舒春兰的心瞬时更疼得厉害了。 “那爹呢?他就不会帮你说说话吗?” “爹他自身都难保,他又能帮我什么?”苏学诚依然浅浅笑着,“再说了,那些孩子难道不是他的儿女吗?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又怎么可能教训他的儿女来为我出头?我又是大的,自然一直都被教导要懂事听话,不要和弟弟妹妹一般见识。然后……我果然懂事的不吵不闹,被打骂了也自己咬牙忍着。爹看我这么听话,也就放心的丢下我去照顾他后面的孩子去了。” 听到这里,舒春兰不知不觉眼眶开始发酸。 果然,弟弟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在坡子村吃够了苦头,其实弟弟除了衣食无忧之外,他又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了?尤其眼看着自己的亲爹一步步的放开自己,转头去疼爱其他的孩子,甚至还无视别人对他的欺凌,这样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 他能熬到现在,也着实不容易。 舒春兰连忙深吸口气,她主动伸手去握住了弟弟的手。 察觉到手背上一阵陌生的触感,苏学诚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想把手给收回去。不过定定神,当看到抚触他的人是舒春兰,他才松了口气,又将手放了回去。 舒春兰看着他这么敏感的举动,她更心疼得不行。 一把牢牢抓住弟弟的手,她轻声说道:“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有姐姐在,姐姐疼你。” 苏学诚倔强的面容顿时出现一丝皲裂。 他回头看看舒春兰,眼底立马一抹水光开始荡漾。 “我知道。”他点点头,慢慢冲她释出一抹笑,“姐姐你从小就最疼我了。这个世上除了娘,就只有你最疼我,我也最喜欢你了!所以我知道,我找到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第253章 你们最重要 正当他笑得开心的时候,舒春兰却猛地沉下脸。“既然你一心想让我疼你,那你是不是应该乖乖把事情都给交代清楚?” 苏学诚一怔。“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舒春兰只淡声提醒他几个字:“苏家,永泉公主。” 苏学诚顿了顿,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肯定全都老实回答。” “那好,你先和我说清楚,你和公主到底怎么一回事?”舒春兰就问。 “姐姐你问的应该是我喜不喜欢她吧?”苏学诚轻笑,“其实现在已经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了。这门亲事是皇上指的,我又哪有反抗的余地?而且公主她喜欢我,现在她就对我这么千依百顺的,成亲之后她对我肯定也会尽心尽力,这就够了。我从苏家里头挣扎出来就已经费尽了心力,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我真的累了,所以我需要寻找外援。” “所以,永泉公主就是你找到的外援?”舒春兰问道。 苏学诚立马摇头。“不,她才不是,她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几个字狠狠刺到了舒春兰的心,她很不喜欢这个说法。 “你不能这么说一个小姑娘,尤其她这么喜欢你,还已经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她沉声纠正。 苏学诚赶紧低头。“我错了。其实我的意思是,她是主动过来给我帮忙的,当然我也很需要她的帮助,但她并非是我一开始就想抓住的外援。其实我一开始想找的人只有姐姐和姐夫你们两个。” 他这么说还差不多。 舒春兰点点头。“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公主能帮你不少忙。” “那也不一定。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她这个身份受到的限制也多,现在她其实也就靠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为我出出头。但真正能给我提供更贴切实际的帮助的人,还是只有你们。”苏学诚说道。 “只不过……”马上他又轻轻一笑,“皇上的这个赐婚倒是真帮了我一个大忙。至少定下公主之后,苏夫人他就不敢在我的亲事上大做文章了。等我和公主成亲后我们也能搬到她的公主府去住,她就更欺压不到我了。” 舒春兰听得又眉心紧拧。“她还想在你的亲事上做文章?” “可不是吗?早在去年秋闱放榜之后,她就已经和她表姐说好,要把她表姐一个痴傻的女儿嫁给我,美其名曰亲上加亲。”苏学诚淡声说道。 舒春兰立马沉下脸。“她脑子有毛病吗?你现在都姓苏了,也管她叫娘,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苏家人。你中举人中探花,他们不一样跟着长脸?等日后你飞黄腾达了,一样也是姓苏的跟着沾光。他们要是有点脑子的,现在就该赶紧巴结你,让你舒舒服服的才对,可为什么……她却死活想着要把你给拉下马?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她当然是想利用我探花的名号,却又怕我抢了她儿子的家产,所以才想出这个让我绝后的主意。”苏学诚轻笑。 “那爹呢?他知道她的安排后就没有任何表示?”舒春兰又问。 “他有啊!他私底下劝我,先别和娘对着干,这门亲事认了也无所谓。反正我娶了妻还可以纳妾嘛,而且纳妾的话我想纳谁就纳谁。到时候只要妾生了儿子,我好好教养,那也是可以的。”苏学诚淡笑回答。 舒春兰一颗心彻底阴沉了下去。 他爹这话说得容易,可到头来真能做到吗?以苏家人的尿性,怕是难了。 “那还真多亏公主瞧上你了。不然,你这辈子都要毁了。”舒春兰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不是吗?”苏学诚浅笑,“就冲着这一点,我已经肯定会对她好。” “那为什么现在你还对她这么凶?”说起这个,舒春兰又忍不住质问。 苏学诚也是一脸无奈。“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是自从皇上下旨赐婚后,各种风言风语就朝外汹涌而来。其他的我还能忍,但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是靠出卖色相勾搭上公主,然后才有了现在的成就,这个我不服。所以我就想着和公主保持距离,也正好趁着婚前还有一点时间,我要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我是凭真本事考中的探花,根本不是裙带关系!” “然而没想到,那件事还没有得到证明,我却发现公主对我冷漠以对的态度十分敏感。我越是尽力想和她拉开距离,她就越是主动往我身边靠过来,甚至还连别人谁和我走的稍微近了点,她都会不高兴。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她就喜欢我这么对她。所以……” 说到这里,他无奈摊手。“我也就只好如她所愿。” 舒春兰无力扶额。 她发现了——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这对小儿女啊,他们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两个人一个小小年纪就阅人无数,一个从小历经各种磨难,两个人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现在他们俩也是王八配绿豆,早就互相看对眼了,也早就知道对方都是什么货色。所以现在,他们根本就是在闹着玩哩! 也就她傻,真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眼皮子那么浅,就一天到晚的盯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哎! 她都禁不住长叹口气,然后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果然还是这些年在乡下的日子禁锢了她的思想,她接触不到多少心胸眼界开阔的人,不知不觉思维都受到了影响。结果现在来到京城,她都差点闹出来一堆笑话! 不过这么想着,她又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公主和苏学诚两个人都没问题,那她就放心了! 她有弟弟了呢!还是一个这么能干、这么乖巧听话的弟弟,她想想心情就大好。 既然这件事得以解决,她就彻底放下心了。 舒春兰笑眯眯的说道:“上次你过来的时候我生病没好好招待你。这次你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吃饭吧!今晚上我亲自下厨!” “真的吗?那太好了!”苏学诚一听,他连忙欢喜得直点头。 舒春兰说话算话。她再问了苏学诚一些他最近在苏家的状况以及在朝中的情况后,就挽起袖子下厨做了几个地道的安东菜。 苏学诚提起筷子就舍不得放下了。 “唔,好吃好吃!姐姐你做得饭菜真好吃!我都好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合胃口的菜了!”一边拼命的往嘴里扒饭,他一边大呼小叫个不停。 这么狼狈的吃相,和他在人前斯斯文文的模样截然不同。 恍惚间,舒春兰眼前又浮现出一副画面—— 那是她小时候。小小年纪的她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扁豆焖饭放到饭桌上,一样小小的苏学诚也是一把抱起碗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一边吃还一边不停的夸她,狼吞虎咽的小模样看得她心疼得不行。 “慢点吃,别着急,这些都是你的。”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一边低声劝着他,还一边伸手去给他把嘴角的饭粒给擦掉。 这一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居然也早已经伸出手了? 舒春兰一惊,她赶紧缩回手。但低头一看,她却发现自己手指尖上赫然已经挂上了一颗饭粒。 而对面,原本狼吞虎咽的苏学诚也动作一顿。他慢慢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 “姐姐。”他低叫了声,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几分哽咽。 舒春兰也莫名胸口一紧。 “怎么了?” “没什么,饭很好吃,我终于又尝到小时候的味道了,一时情绪失控,你别管我,我一会就好了。”苏学诚低声说着,赶紧又低头猛扒几口饭。 把一碗饭吃完,他就连忙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今天多谢你们招待,我先走了。改天有空,我一定来回请你们!” 就赶紧转身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还在微微发着颤,肩膀也一抖一抖的,偶尔还能看到他抬起手在脸上擦了一把。 “娘,舅舅哭了。”晓丫头见状小声说道。 顾采薇点点头。“我看到了。” “他故意的。”这个时候,郑宏却突然开口。 舒春兰立马和晓丫头双双回头看去,就见郑宏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他就是抓住了你心软的把柄,故意在你跟前装可怜。” “我知道啊!”舒春兰笑着点头。 郑宏立马眉梢一挑。 舒春兰就冲他扬起一抹笑。“我这个弟弟要没有一点智谋,他在苏家怎么可能出人头地?现在他又怎么可能得到皇上的青睐、还年纪轻轻就在朝廷找到了一席之地?现在我们姐弟相认了,但终究中间还是隔了这么多年,一开始我们俩对他的态度也不好,他肯定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所以现在,他也就只能靠一些旧事来唤起我对他的感情。这是他想尽快和我拉近距离,这个我明白。” 郑宏抿唇不语。 舒春兰又无奈笑笑。“可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和你成亲了,以后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是你。所以,在我心里最亲近的人只会是你,然后是晓丫头,第三个才排的上他。” 郑宏这才脸色变得好看了点。 这个男人哟! 舒春兰见状,她又不禁无奈摇头。“咱们都在一起好些年了,你至于还吃这些无所谓的醋吗?” “是啊,我就是吃醋了,我就是想吃醋,不行吗?”郑宏头一抬,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定定回应。 我的天! 听到这话,舒春兰简直惊呆了。 这个男人竟然也会有承认吃醋的这一天 ? 第254章 生自己的气 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她竟然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郑宏听到了,他立马放下筷子。 “我也吃饱了。”就赶紧走了。 舒春兰分明看到他不怎么白的耳垂上渐渐染上了一抹晕红。 她顿时又忍俊不禁,赶紧捂住嘴。但郑宏还是听到了她的笑声,这个男人的脚步顿时跨得更大了。 晓丫头见状,她又不禁眨眨眼。“娘,爹怎么了?” “你爹没事,就是太累了,一会你去找你七姨,让她监督你写字,娘去给你爹打盆水泡泡脚。”舒春兰揉揉她的头。 “哦,好。”晓丫头连忙点头。 自从搬到新家后,舒春兰和田七娘的关系就越来越好,也不反对晓丫头和田七娘来往了,这个正对了晓丫头的胃口。所以现在,这一大一小是越处越好。后来再加上一个率真爽直的胡月娘,晓丫头又很快和她玩到了一处。所以现在,她巴不得一天到晚都待在田七娘那里。 于是,母女俩迅速吃完碗里的饭,晓丫头就去田七娘房里了。舒春兰则是打了一盆水进去房间里,就见郑宏正坐在窗前的桌子上,手里拿着炭条正在纸上描画着一些线条。 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郑宏用炭条用得格外顺手。虽然现在家里有钱了,买得起笔墨了,可他还是习惯用炭条写字作画。 舒春兰走到他身边,就见到那张牛皮纸上已经被画上了密密麻麻的线条,有箭头的,有陌刀的,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兵器,有些她似乎已经在家里的打铁房里见过了,但大多数都陌生得很。 她耐心的等再他身边,一直到郑宏将最后一笔画作完,他抬起头长舒口气,这才发现舒春兰就在身边。他顿时都不禁眉心微拧。“既然进来了,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你这个人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每次只要钻研起你心爱的铁器来,你就什么都顾不上,连媳妇闺女都懒得管。这个时候把你给打断了,你脸色还不知道多难看哩!本来今天你就在生我的气,要是再气上加气,你还不咬死我啊?”舒春兰没好气的说着。 不过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把他给拉过去坐下,然后亲手给他脱了鞋袜伺候他洗脚。 酸涩了一整天的双脚浸泡在热水里,紧绷的脚趾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了,郑宏舒服得闭上眼。 “其实我没生你的气。”这个时候,他又低声说道,“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舒春兰低哼了声,很快又听到他说得:“以前遇到关于文成的事情,我或许会稍稍的置气一会,但很快就消气了,那我当然不承认我吃醋了。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你和文成早已经不可能了,我生气只是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把你从那个狼窝里救出来,这样我们就能早点在一起,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其实那时候我也是在生自己的气。” “至于这一次,我看到你们两个人相处的养着,我已经料到苏学诚马上就会成为你身上甩不掉的一个跟屁虫。甚至下半辈子我或许都要一直面对他了。这样一来,你的整颗心都要分出去一部分,不可能再全心全意的放在我和晓丫头身上,所以我是吃醋了。而且这份醋我会一直吃下去。”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脑袋也不停的往下垂去。到最后,他下巴都点到胸口了! 这模样,就跟做了坏事被先生抓住的坏学生一般。 舒春兰忍俊不禁。 不过想想方才吃饭时候他的反应,她还是赶紧把笑意给止住,就伸手去把他的下巴给抬了起来。“知道你吃醋了,我心里很开心呢!” 郑宏皱皱眉,不解的看着她。 舒春兰就笑道:“这说明你在乎我,而且心里也是在意我的感受的,毕竟你并没有强行让我不要理会他不是吗?本来现在咱们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他身上也一堆麻烦事。我们要是相认了,那么两家的麻烦必定会融合到一起,这个光是想想都让人头大。可你也没有抱怨……你真好。” 千言万语,全都化为最后的这三个字。 郑宏眨眨眼,顿时眼中也浮现出一抹亮光。 “我当然好。不然你当初能瞧得上我吗?”他低声说道。 舒春兰顿时好气又好笑。 “你这个人什么时候也这么不要脸了?”她轻轻推他一把。 郑宏勾勾唇角,连忙一把把她给来到怀里。舒春兰才笑笑挣扎一下,他就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别乱动,听我把话说完。” 舒春兰一怔,又听到他幽幽说道:“其实这个弟弟我一开始就没打算阻拦你认下来。你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身边又没有任何亲人,唯一的叔叔一家子只知道拖后腿。我身边还有表妹,大伯一家虽然也不算靠谱,可他们现在要求着我办事,自然不敢乱来。可你呢?你这辈子就只有我和晓丫头,这太少了,这样对你不公平。所以现在你身边又多了一个亲弟弟,而且他从一开始就对你那么好,时时处处的想着你护着你,我心里很高兴。” “既然高兴,那你为什么一直都……” 舒春兰悄声问,郑宏立马回答:“高兴是一回事,可只要想到他出现后,你的心就不会全都扑在我和晓丫头身上了,我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让我彻底接受这个事实,你总地给我一点时间。” 说到最后,他又已经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去了! 舒春兰一颗心现在软得一塌糊涂。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连忙点头,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给你时间,多长时间我都给。” “嗯。”郑宏这才点头,又双手紧紧抱住她。 舒春兰也闭上眼,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如此,到了第二天,苏学诚就托人给他们送了一份礼物过来,那是一套文房四宝,是他送给晓丫头的见面礼。 这套文房四宝做得十分小巧精致,上头还雕着花花草草,晓丫头很喜欢,第一眼看到就抱住不放了。 再等第三天他再上门拜访的时候,晓丫头就一口一个舅舅叫得甜蜜无比。他就这么轻易的把晓丫头给收服了! 郑宏见状,他自然又忍不住吃了好些天的醋。 不过这几天他也忙得很。他人才进兵部没几天,他对朝廷里各项人际关系又不怎么熟悉,再加上他本来也不算个爱和人交际的性子,所以他的日子过得有些艰难。多亏了有段成风这个老油条在中间给他穿针引线,好歹让他在军械司里站稳了脚跟。 然后,段成风也说话算话。等每天下衙之后,他就带着郑宏在段家的各个打铁房里穿梭,让他尽快熟悉各个打铁房里的人和事,也好方便他迅速将这些事情都接手。 这么两件事,都是大事,郑宏自然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天黑之后才能回家,也就只能吃个饭,和晓丫头说上几句话,然后就倒头睡了。 一晃,时间就过去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这一天郑宏一样是等到月亮都出来了才终于踏着月色回到家里。 只是,他的脸色却不像往日那般沉重,却是带着几分阴冷。 这副模样……舒春兰记得她不久之前才见过一次。她仔细一想,马上就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上次文成被忠王带走的时候吗? 她立马福至心灵。“是文成那边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郑宏点头。 舒春兰赶紧深吸口气。“你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忠王举荐他进了御史台。”郑宏就说。 舒春兰瞬时眉梢一挑。“我没听错吧?御史台?那个专门给文武百官挑错、向皇上进谏的御史台?” “对,就是那个御史台。”郑宏颔首,“而且昨天才刚进去,今天一早他就在大朝会上一鸣惊人——御史大夫刘能庸今天早朝上参了户部侍郎一本,指责户部侍郎中饱私囊,将朝廷的钱都给充了自家的金库。一字一句,锋利如刀,直指要害,听得朝堂上的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皇上也当场大怒,直接就将户部侍郎给拎出来大骂一顿,连降三级。一时间,朝野大动。” 舒春兰立马就问。“这本奏折是文成写的?” “没错,就是他代笔的。”郑宏重重将头一点,“甚至御史大夫都承认了,散朝之后还主动向别人推举他,直夸他才思敏捷,下笔有神,一字一句完全将他心里的想法都给表达出来了!” “文成的笔法的确犀利老练,之前我就说过他不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那么人前装装老实忠厚也就算了,但要想在文章上做出自己的风格,让别人对他过目不忘,他就要造就自己的闪光点,这一点他一向执行得很好。”舒春兰轻声说道。 也就是说,文成的今天还是少不了她当初的努力栽培。 一直到现在还能从文成身上看到自己当初留下的影子,舒春兰心里说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想到文成现在已经站到了忠王那边。而他们自然是跟着苏学诚一道站在齐王这边的,她心中就又爬上一抹无奈。 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么? 她抿抿唇,又看向郑宏。“你应该还有话没说完吧?那你继续说。” 第255章 不要脸 郑宏果然就说了。“御史大夫刘能庸也是忠王的人,今天被参的户部侍郎姓尹,是尹贵妃的堂兄。” 原来如此。 舒春兰明白了。“这是忠王开始反扑了。” 郑宏点头。“文成现在赫然成为了忠王的打手,而且还是最凶狠的那一个。” “这的确是他的风格。”舒春兰毫不犹豫的点头,“以他的出身,想要迅速往上爬,只能剑走偏锋。那么现在忠王需要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来助他攀咬那些死对头,文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富贵险中求嘛!” “但这一举动还是太冒险了。”郑宏沉声说道,“尹家人也都不是傻子,他们很快会反扑的。” “可至少此举一出,他已经在朝堂上打响了名号不是吗?这就是他追求的。而且文成又不傻,他肯定已经做好应对措施了。”舒春兰轻笑。 “倒也是。”郑宏点点头。 舒春兰就又拍拍他的手。“好了,他们外头那些明争暗斗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多掺和了。现在你是军械司的人,又是皇上盛赞过的人才,那么忠王他们就暂时不会动你。那正好你就趁着这个时间好好钻研铁器,要是能趁机再弄出个大杀器来,那你在朝廷里的地位就稳固了,文成他就算变成疯狗一条也不敢来咬你!” “你说得对,我心里也是这么考虑的。”郑宏立马点头。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文成果真成了疯狗一条。 短短一个月之内,他竟然接连为御史大夫写了七八道折子,每一道里头都严词攻击一位齐王这边的重臣。忠王和他的手下也不知道搜集了多久,才凑集到这些朝臣的黑料,现在全都一股脑的用了上去,再加上文成的妙笔生花,那带来的效果简直炸裂。 尽管齐王和尹家竭力抵抗,但他们还是被处理掉了四五个人。一时间,齐王得力的左右手被卸掉了几乎一半人马。 这件事自然引起了朝野上下的轰动,甚至整个京城上下都热闹了起来。文成这个名字赫然成为了街头巷尾人人议论的对象,当然大家对他褒贬不一,但更多的还是骂他下手太狠,一个年轻人为了成名不顾一切。 但不管是夸是骂,至少他把名声给打出去了不是吗? 再加上忠王一路旗开得胜,他也对文成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转手就赐了一所宅子给他。那宅子可比舒春兰他们家大多了,可是足足四进的大宅子哩! 虽然地理位置相较于舒春兰他们的房子来说偏远了一点,但论起总价的话,还是舒春兰一家输了。 文成得了宅子,他越发志得意满,连忙请来锣鼓队,放着鞭炮吹吹打打的带着全家人搬进了新家。 这个人赫然成为了京城里迅速蹿红的一颗新星。 对于文成的这番举动,舒春兰只是无语摇头。“他太激进了,做得太过了。” “嗯。”郑宏只是点点头,就不再多言。 反正这把火还没烧到他们身上来。而且忠王在对齐王的人马下手的时候,齐王一行人也已经开始了反击。最终虽然齐王这边被拉下来了四五个人,忠王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两方人马都气势足得很,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认出胜负来。 至于他们这样的小虾米,也没资格左右这场对峙,他们自然也就不多掺和了。 然而,他们心里是这么计划的,但分明有人不想让他们就这么冷眼旁观下去。于是…… 再过没两天,郑宏突然下午就怒气冲冲的回家了! 舒春兰见状就脸色一变。 按照文成现在的安排,一般等下衙后,他要去段家的四个打铁房都走一遍,看看各个打铁房里的进展,然后才回家。可是这一次他回来得这么早,分明就是没有往打铁房那边去啊! 这也就说明——又出事了。 “是文成又搞什么大动作了?”她忙问。 “不是,是白长宏。”郑宏冷声回答。 舒春兰立马想到了上次他们在归云楼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她心一沉。“他做了什么?” “就在今天,他通过忠王向皇上进献了一枚新的箭头——那就是那天我们一起讨论了半天的结果,他给整理出来,再稍加修改以后,就直接打制出来献给皇上了!”郑宏咬牙切齿的说道。 舒春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真这么干了?他要不要脸?” “他就是这么干了。”郑宏点点头,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新箭头甚至都已经经过了测试,准头比之前的提升了两成不止。皇上知道后欢喜不已,当众夸赞了忠王,也把他的官位给提了两级。现在,他只在我下头了。” 舒春兰眉头紧拧。“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那天在归云楼里见面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人不算坏啊!可为什么这一次……” “知人知面不知心。对打铁制铁抱着莫大热情的人,并非人品就好了。”郑宏冷声说道。 直到现在,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还在不停朝外冒着丝丝冷气。由此可见,他是真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其实舒春兰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不过眼看郑宏已经被气成这样,她还是将心里的想法给压了下去,赶紧柔声安慰他。 结果谁曾想,好容易郑宏已经被她劝得心情平复了许多,这个时候杜逸抱着一个盒子跑了进来。“师父,白家那边又送了一份礼物过来,特地指明是给您的!” 好嘛,舒春兰眼看着郑宏额头上的青筋又啪的一声爆开了。 “他还敢给我送东西过来?”他咬牙切齿的说着,直接走上前去将盒子夺过来,随手扯开外头的牛皮纸,就见里头依然包裹着一个檀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头又放着一枚箭头,以及一张纸条。 见到这两个东西,郑宏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个箭头和今天忠王展示给皇上看的一模一样。”郑宏说道。 舒春兰无力闭上眼。 刚才劝郑宏消气,她就已经费尽了口舌,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结果现在姓白的这个盒子刚送过来,郑宏的怒气就一下又冲到了最顶端,甚至比他刚回来的时候还要严重得多。她刚才那些心思都白费了! 郑宏只淡淡瞥了眼盒子里的箭头,就将纸条给抓了起来。然后,他的整张脸都变得铁青一片。 “他说,为了表示对我为他提供灵感的谢意,他明晚在府上设宴,要请我过去喝酒!”郑宏咬紧牙关,一字一字的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舒春兰听到这话震惊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占了你的便宜,还特地来你跟前耀武扬威,这也就算了,他还想把你叫过去继续嘚瑟?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是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而这么不要脸的人偏偏就让我遇上了!”郑宏冷声说道。 他的声音都已经接近于低吼了。 舒春兰都被他浑身各处冒出来的冷意给冻得直哆嗦。 “那你打算怎么办?应邀吗?”她轻声问。 “当然要应!我很想看看,他到底还打算怎么嘚瑟!”郑宏立马将头一点。 舒春兰就闭上眼。 她已经可以料到到时候会是怎样一场血雨腥风了。 思来想去,她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到了第二天下午,她坚持要和郑宏一道过去。郑宏见她态度坚决,也就点头同意了。 白家的宅子倒是不大,里头就住着白长宏和他的师父两个人。至于白家其他的小徒弟,则是被安排在他们的打铁房那边,晚上不会过来。 这边宅子里也并没有多少人手。除了门口一个看门的老仆,院子里一个扫撒的丫鬟,还有后厨一个厨娘、几个粗使的男仆,其他就没有了。宅子里的装扮也十分的低调,几乎看不出多少奢华的痕迹。 舒春兰夫妻俩被引到后院,白长宏已经等在那里了。 今天的他传了一身大红的衣裳,一张脸上满是笑容,颇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 见郑宏来了,他还站起身亲自迎上来。“段大人您可算是来了!下官还以为您生气了,都不打算过来了呢!” 他这一身的喜气又狠狠的刺激到了郑宏的双眼。 郑宏冷冷看着他。“我不是那等胆小怕事之辈。”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白长宏忙不迭点头,就转身引导他们过去坐下,“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段大人请上座!段夫人您也请坐!” 郑宏却没有坐,他只是继续冷眼看着白长宏。“今天我过来,只想问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长宏就笑了。“我为什么这么做,段大人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们白家起步晚,根基浅,现在想要迅速在京城站稳脚跟,那就只能投靠有势力的皇子。正好现在忠王正在到处招贤纳士,他需要有人为他出谋划策、扶助他当上太子,他又和你背后的主子齐王是死对头,那作为段家死对头的我不投靠他,那该投靠谁去?” “而既然投靠忠王殿下,我自然要拿出东西来才行。正好上次我们一起讨论的那个箭头我觉得很是不错,我就又稍稍改了改,直接打出来献给了他。忠王殿下将之转赠给陛下,果然得到陛下称赞。如此一来,他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稳固了,我也立了一大功,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的笑脸成功让郑宏的眼底冒出一抹火光。 “可是这个箭头是我改出来的!” “那又如何?你能拿得出来证据吗?”白长宏恬不知耻的反问,“再说了,就算拿得出来,你现在拿出来又能如何?东西是我先打出来的,我都已经献给皇上了,这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个功劳也落在我手上。你想抢也抢不走!” “我没想过要抢这个功劳!”郑宏咬牙切齿的回答。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白长宏竟然也不耐烦了,直接没好气的呼喝,“大不了我把拿到的赏赐都给你还不行吗?这样你总能满意了吧?” 这吊儿郎当的德行又气得郑宏满身冒火。 他忍无可忍,抬手一拳头往他脸上揍了过去! 第256章 打起来了 白长宏没料到他会直接出手,他立马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他立马站稳脚跟,瞬时也冷下脸。“好你个姓段的,我今天好心好意的请你上门做客,我也已经决定给你补偿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这个人可别不知足!” 这话绝对是火上浇油。 郑宏向来最看重的就是他铁器,那些经他的手设计出来的东西都是他的心头肉,他的稿纸就连舒春兰都不敢多碰几下呢!结果这个人却一再的污蔑他折腾来去都是为了钱,他哪里还忍得住? “姓白的,你找死!” 他一声低吼,又挥起拳头往那边打了过去。 但这次白长宏早做好了准备。他也毫不避让,反倒主动抬起头迎了过来。 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直接硬碰硬,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舒春兰眼睁睁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男人你一拳,我一脚,拳拳到肉,脚脚不落空,很快就都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却还死活不肯放开手。 好好的一桌酒菜被掀翻了,满地狼藉,他们也不管不顾,就在这片狼藉之中翻滚,继续互相拳打脚踢。 舒春兰都主动朝后退避开,给他们让出足够的空间。 只不过,她的双眼还是死死盯着郑宏。每次他只要挨上一拳一脚,她都要心疼上好半天。 “你不上前去劝劝吗?” 冷不丁的,一个沧桑的声音从旁传来,舒春兰吓得一个激灵。 她明明记得刚才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啊!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 舒春兰赶紧回头,才发现一个杵着拐棍的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身后。 这个人身形矮小瘦削,右手死死抓住手里的拐杖,双眼只淡淡在打得热火朝天的郑宏和白长宏身上扫过一眼,就又落在了舒春兰身上。“你男人在和别人打架,你这个做媳妇的竟然只在一旁看着,一声都没吭,你觉得你这样像话吗?” 他在指责她? 舒春兰皱眉。“你是谁?” “我是白长宏的爹。”老人慢条斯理的回答。 原来如此。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这时候会出现了。 不过马上,舒春兰又先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们?现在在挨打的人可是你亲儿子!” “我一把老骨头了,自己走路都走不稳呢,我过去能有什么用?凑得近了说不定还要挨几拳,太不划算了。宏小子他年纪轻,身强体壮的,挨几下回头擦点药就好了。所以我还是不过去了。”老人连忙摆手。 世上还有这种做爹的? 舒春兰瞬时眉头皱得更紧。不过她还是回答了老人家刚才的问题:“我男人被你徒弟骗了,他这两天心情都很不好,正需要发泄。既然现在你徒弟主动送上门来,那我当然要让他发泄个够。至于他受点伤害……反正他身强体壮的,回头擦点药养两天就好了,不碍事。” 话说完了,她才发现她最后一句话和老人家的几乎完全重合,她立马心里又开始觉得怪怪的。 老人听到这话却呵呵笑了起来。 “你这个小媳妇有点意思!多少女人看到自己男人被打成这样,她早吓哭了!可你不仅没有,反倒还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观察……你到底是在观察你男人呢,还是在观察我儿子?” 居然被他给发现了! 舒春兰心中一凛,她连忙定定神。“这是我的私事,我不需要告诉你。” “好吧,不说也行,本来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老人立马转换话题,“本来就是听说他们打起来了,过来看一看。现在看完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他就真个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舒春兰见状,她只觉得心头仿佛卷起了一个大大的谜团。这个谜团都快堵塞她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连忙费力的去拆解这个谜团,却发现怎么都拆解不开……她甚至都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忙着整理老人的这件事,她甚至连郑宏和白长宏什么时候分开的都不知道。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各自后退几步,然后双眼依然死死瞪着对方。 现在他们的模样都很不好看:放开了大打一场,两个人都已经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的。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脸! 这两个人男人脸上都脏兮兮的,郑宏的右边脸整个肿起来了,白长宏则是两边眼眶都变得乌黑。至于身上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更不用说,还不知道挂了多少彩。 刚才他们打起来的时候看不清楚还好,现在看清楚了,舒春兰的心都疼了。 她赶紧跑到郑宏身边。“你怎么样?还好吗?” “放心,死不了。”郑宏冷声回答。 对面的白长宏立马扭头吐出来一口血水,然后回头笑道:“嫂夫人你就只管放心好了,我下手有分寸的。段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我哪敢要他的命?刚才我下手都是捡他身上疼却不会造成多少伤害的地方下手的,所以他现在好得很,最多身上多出来几团乌青,不信你只管回去检查。”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这么吊儿郎当的,这模样和上次在归云楼里见到的大相径庭。 舒春兰也不禁面色一沉。 “你这个人,占了便宜还卖乖,也不知道是谁把你给教成这样的!” “谁教得我就不劳二位费心。反正在和段大人的这次对战中,我获胜了,这才是重点。所以段大人,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哟!”白长宏笑呵呵的冲着郑宏拱拱手。 舒春兰明显察觉到被她扶着的郑宏身体一僵。 “放心,我不会让你嚣张第二次的。”他冷声说道。 “是吗?那下官拭目以待。”白长宏含笑点头。 郑宏简直不想再多看这个人哪怕一眼。说完话,他当即拉上顾采薇。“我们走!” 两个人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更别提坐下了,就直接走人了。 等回到家里,舒春兰给郑宏脱下衣服清理身上的污渍的时候,她才发现郑宏从头到脚,身上到处都是青紫一片,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她拿着湿毛巾稍稍碰一下他就疼得低哼。 他这么坚强的一个人,寻常那点小伤小痛根本他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现在……可想而知他被打得有多重。 舒春兰越看越心疼。她小心翼翼的给他擦干净伤口,再揉上药,一面还咬牙切齿的将白长宏给骂了无数遍。 等她骂够了,郑宏才沉声说道:“今天虽然我受伤了,但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而且细算起来,他应该比我伤得更重——只不过,我也没有往他的要害部位下手就是了。” “你就该直接打死他才对!”舒春兰没好气的说道,“这种偷别人东西去抢功劳的人,他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他现在是忠王的人,又是忠王寄予厚望的对象。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忠王可就真要冲着我来了。”郑宏只说道。 舒春兰就撇撇唇。 道理她当然都懂,只是看着郑宏这一身伤,她就是难过! 郑宏对这个倒是不以为意。 只不过看着舒春兰一脸关心的模样,他还是低声安抚她:“这点小伤不碍事,从小我爹训练我的时候,我受到的伤比现在还要重好多倍,只是看起来没这么严重。现在这些伤也就看起来吓人,其实真没什么大碍,过两天青紫一退就好了。” 这个她又何尝不知道?可她就是看着他现在这副模样心疼啊! 而且今天晓丫头看到他进门时候的模样,她都心疼得哭了! “反正,以后那个白家你还是别去了,姓白的你也别再和他来往。这种人阴险狡诈,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舒春兰冷声说道。 郑宏点头。“当然。这次我也只是想去和他打一架。现在打完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了结,接下来就进入我们正式对阵阶段。” “你还真打算和他对着干啊?”一听这话,舒春兰又心一沉。 “当然。”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不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这一次他又亲自对我下了战帖。我要是不应,我就不是段家人!”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多少怒容,反而满满都是兴奋。甚至他眼底还又燃起了一抹火光,这次当然不是气愤的,而是亢奋的! 他的身体也开始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 他真的是在期盼着这件事尽快到来。他要和白长宏斗一个痛快! 而眼下忠王和齐王的斗法就赫然成为了他们的角斗场。 终于,这一场争夺太子之位的战火还是蔓延到了他们身上。甚至,郑宏还是主动跳进去的! 这个男人…… 舒春兰刚才还在为他心疼哩,现在她就想生气了。 看他这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接下来又要不顾家了。 她也的确猜对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和白长宏两个人斗得如火如荼,两个人的名声都迅速在京城里攀升,短时间内都把文成给压了下去! 第257章 斗法 事情进展得这么快,着实大大出乎舒春兰的意料之外,也让朝廷内外都看傻了眼。 舒春兰还记得,那是第二天一早,正逢又一个大朝会,白长宏居然抓住这个机会,又向皇帝送上了他改良过后的陌刀。 前一天刚和郑宏放下挑战书,第二天他就又做出这件事,要说他不是早有准备,打死舒春兰都不信。 甚至,朝堂上下都感受到了他对郑宏的深深敌意。 但皇帝和忠王却都十分高兴。 毕竟经白长宏改进过后的陌刀更轻盈,使用起来也更顺手。要是朝廷的陌刀队都换上了这一款陌刀,这既能节省原铁,又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这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皇帝自然大加赞扬。 而这个陌刀依然是经由忠王的手送出去的,那么忠王自然又占了最大的便宜,狠狠在大朝会上出了一次风头。 但前脚白长宏才拿出了新陌刀的做法,后脚郑宏就又站了出来,他拿出一副轻巧的马用铠甲。这副铠甲比现在用在马身上的要轻了约莫一半,但抗击刀剑的程度却并没有任何减弱。 也就是说,要是骑兵队伍里都换上这样的铠甲,马匹的负重就减轻了,自然也就跑得更快了。这对提升骑兵队的战斗力大有好处。 骑兵向来是国之重器,军队里的资源都是优先向他们倾斜。所以现在得到郑宏献上的这副铠甲,皇帝都还没来得及夸奖,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就已经忍不住站出来对郑宏的贡献大夸特夸。 而且在献上铠甲过后,郑宏又补充一句:“现在,微臣还在研究给骑兵乃至其他将士们的铠甲的改良方法,想来再过半个月就会有成果,一个月后就能打造出一副来试用了。” 这个消息再次令朝野上下哗然。 这下,虽然白长宏占据了领先优势,但郑宏却一口气拿出来两个成果,他后来居上赢了他。 而且,郑宏还抢先将其他铠甲的改造权都捏在了手里,白长宏要是再想和第一次一般偷他的功劳就不行了。他必须自己想办法。 不过,白长宏也不亏为短时间内就将段家给逼得步步后退的人。 一个月后,当郑宏当众拿出他改良过后的新铠甲的时候,白长宏已经又将军队里的大刀拿出了更好用的一版。 然后,郑宏再改长剑,白长宏改红缨枪;郑宏给斥侯配了一把小巧好用的匕首,白长宏则给大将们的贴身兵器上都加了暗门…… 两个人越斗越激烈,战火很快就从朝堂烧到了民间。 虽然在这个时候,文成依然在孜孜不倦的为御史大夫写奏折参齐王的左膀右臂。但皇帝终究不是傻子,他也不会真个听风就是雨,随随便便听御史大夫几句话就将尹家的人都给从朝中拔除掉。所以接下来他写的奏折惊起的水花越来越小。 可郑宏和白长宏的斗争却才刚刚开始。 这两个人在兵器上头争奇斗艳,你来我往,短时间内厮杀了无数个回合也难分高下。时间稍稍长一点,朝中的人都忍不住暗地里猜测他们私底下都藏了多少好东西?下一次他们又会拿出什么新东西来惊艳众人? 甚至,民间还有人设了赌局,赌的就是最终谁会获胜。 随着两个人斗争越发的激烈,赌注也越来越大。甚至民间还分成了段派和白派,这两派自然是分别支持郑宏和白长宏的。每次郑宏和白长宏两个人在朝堂上斗过之后,民间的郑派和白派就要私底下也斗上一场,好些次甚至都闹出人命了! 可想而知,因为这一波波的风浪,郑宏和白长宏两个人的名号也被越来越多的人多熟知,他们赫然踩在文成的头顶上,成为了上至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眼中的新星。 至于文成? 在之前几波的热度过后,他在朝野中的影响力迅速减退。再加上郑宏和白长宏两个人又腾空而起,对阵都对阵得那么振奋人心,瞬时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文成这么一个空有几分笔力的新科进士也就只在御史台里还有点分量了。 而且,他在御史台里的名声也并不好。 毕竟他才刚进御史台,就气势汹汹的连写了好几道奏折,运笔如刀,将几个重量级朝臣全都给拉下马了。他是意气风发,但如此不加遮掩的锐气太过锋利,不止伤到了对手,也间接吓到了身边的同僚。 更别说,本来御史台里也不止有忠王的人。除了齐王的人手外,还有一些真正心怀正义、以匡扶国家大义为己任的官员。这些人都看文成很不爽。 一开始文成因为屡屡立功,被忠王大加赞赏,他们自然不敢如何。可渐渐的,郑宏和白长宏两个人的名声迅速上扬,盖过了他的。忠王也一门心思的开始将精力都放在帮助白长宏对付郑宏身上,文成被冷落了。 然后,就到这些人下手的时候。 但文成刚进御史台,不过只是一个低阶御史,大家要是把他给动得太狠,那反倒搞得好像他们上官欺负下官似的,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思来想去,他们也就最多是在公事上给他找点事情就算了。 然而偏偏就是这些看似繁文缛节一般的公事,一旦要找起麻烦来那也到处都是由头。 转眼之间,文成就陷入了大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当中。他前些天才刚刚大出了几回风头,正打算捋起袖子大展拳脚一番呢!结果没想到,他都来不及伸出臂膀,就已经被推到了现在的状态。他想重新跳出去,却发现头顶上仿佛伸过来一只大掌,就这样死死按住他,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首先,忠王对他的关注大大减弱。御史大夫虽说借助他写的几本奏折在朝中名声大噪,但御史大夫深深觉得这个功劳根本就是他自己的!齐王左右手的黑料都是他们找的,事情该如何叙述也是他交代给文成的,文成不过是将这些东西转换成文字罢了,这种事情会写字的人都能做,又不是非文成不可。更何况,他能把这个机会交给文成,那还是给了他露面的机会呢! 因此,一看文成开始甩脸子,御史大夫都不待见他了。 文成初来乍到,又只身一人在御史台,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 这一天,他带着满肚子的怒气回到家里,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一个丫鬟匆忙过来,扑通一声就在他跟前跪下了。“老爷,求求您救奴婢一命吧!奴婢不想去伺候老太爷!” 文成听得面色一沉。 紧接着,他就听到后头传来了文耀的大叫。“小丫头,你还想跑去哪?你赶紧跟我走,只要你把老爷我伺候好了,以后我肯定好好疼你!” 丫鬟吓得赶紧躲到文成背后。 文耀跑过来扑了个空,他的脸色立马变得异常难看。 “成小子,你让开。”他没好气的吩咐。 文成冷下脸。“爹,青天大白日的,你这是想干什么?” “青天大白日怎么了?我在自己家里做事,又没出去招别人的眼,那我想干什么不能干?”文耀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再说了,我是你爹,我这辈子也没别的喜好,就喜欢这么年轻鲜嫩的小丫头。你就把她玩两天给我怎么了?” “从开始到现在,你都从我这里要过去几个丫头了?”文成冷声呵斥,“这些丫头难道不要钱买啊?咱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又怎么样?你现在不是在朝廷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吗?忠王殿下重用你,就连皇上都夸奖过你了。之前忠王赏赐给你那么多东西,那都够咱们花上好久了!以后那些东西肯定还有的是,咱们花都花不完!既然这样,那你干嘛这么扣扣索索的?不就一个丫鬟吗,这个给我了,回头你再去多买几个回来不就行了?”听儿子这么说,文耀反倒还生气了。 文成顿时脸都黑了。“你读书不好,考不上进士,当然不知道官场上有多少规矩。我每天在外头累死累活,辛辛苦苦才赚那么点钱回来,之前我们在外头欠的债都还没还完呢,哪来难么多钱去给你买丫鬟?更别说现在我人在御史台,之前又参了那么多人,现在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盯着我,就等我出丑好抓住把柄来参我。你是我爹,这个时候你不悠着点帮我积攒点名声也就算了,结果你还……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 文耀其实心里还是很不高兴。 不过想到儿子的名声,他还是不大情愿的撇撇嘴。“好了,我知道了。这丫鬟我不要了还不行吗?你就留着自己用吧,回头等你升官了,你再给我买几个好的。” 说完,他才冷着一张脸慢悠悠的转身走了。 文成又被他这番话给气得够呛。 “女人女人女人,你现在眼睛里就只有这些女人了是不是?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这些女人肚皮上!”他咬牙切齿的喝骂着。猛地一回头,他正好看到宋氏正牵着孩子往后院走。 他立马一声高喝:“宋氏你给我过来!” 宋氏无奈慢慢转过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还需要我吩咐吗?你现在连个家都管不好,我还敢吩咐你什么事?”文成没好气的低叫,“就当我求求你了好吗?明小子他就是个瞎子,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你就别一天到晚的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了。有这个时间,你去多劝劝爹不行吗?” 宋氏听到这话,她顿时脸一沉。“你这是在外头受了气,回头往我头上撒来了?” 第258章 夫妻决裂 文成把脸拉得更长。 “你胡说些什么?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你没听到吗?” “鬼扯的正经事。”宋氏低哼,“你爹什么德行你心里不清楚吗?就连你这个当儿子的都拦不住他,你指望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能拦着他?我身边的丫鬟,哪一个没被他摸过抱过?现在这几个还是我拼了命才保下的,不然他们也早被你爹拖到床上去了!” 文成脸色黑漆漆的。“就因为他是这样的德行,所以我才更需要你多劝劝他。你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府上的事情除了你操心还有谁能操心?而且现在,家里的状况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咱们实在是折腾不起了!” 听到他言语里的疲惫和无奈,宋氏的语气也不由的和缓了一点。“这件事真不是我不相干,而是……我实在是劝不动他。如今我身边的丫鬟都不敢往他那边去了,就怕被他动手动脚。我心里不一样为难得很?” 文成抿抿唇。“算了,这件事先别提,我问你,如今家里还有多少钱?你先给我支一百两出来,我要请同僚吃饭。” 宋氏当即脸色大变。 夫妻之间刚刚才缓和一点的气氛,因为他这句话瞬息又变得恶劣无比。 “一百两银子?这也亏得你叫得出来!之前我从乡下过来就只带了一千两银子,刚到这里就帮你还了五十两的外债。然后咱们一大家子在京城租房子住,吃喝拉撒样样都要钱。你还经常往高门大户中间跑,每次上门总得准备一点像样的礼物。虽说时间不算长,可是这么一天天花钱如流水的,我手里那点钱早全都拿出来给你花光了!要不是这个月忠王殿下赐了咱们一所宅子,我还在发愁这个月的房租该从哪里出呢!” “虽说忠王殿下是给了赏赐,但那都是些不中用的布料子什么的,东西刚送过来咱们全家人就用那些料子做了好几套衣服,料子全都用得差不多了。然后你进了御史台做官,又要结交同僚,和忠王手下的人来往,又花出去一大笔钱,忠王殿下那点赏赐都不够用。结果现在,你还朝我要一百两银子?我哪拿得出来这么多?” 文成的心也瞬息重重往下一沉。“那你还有多少?” “二十两。” “二十两?这也太少了!这点钱在京城里能干点什么?”文成脱口而出。 宋氏就冷笑。“你也知道这点钱干不了什么啊?可现在我还得靠着这二十两银子熬到下一次你发俸禄呢!” 文成眉头紧皱。 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现在我刚入朝为官,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咱们家里根基太浅,也拿不出多少银钱出来了。那不如……你给岳父岳母写封信,先朝他们借点。等回头咱们手头宽裕了,再把钱还给他们。” “你说什么?”他话还没说完呢,宋氏就突然拔高音调大叫起来。 本来他就觉得这话说出口丢人,所以特地压低了嗓音悄悄和宋氏商量。结果没想到宋氏的反应这么大,一声尖叫立马吸引过来四面八方的注意力,他急得连忙将宋氏给拉到一边。“你小声点不行吗?这事要是给别人知道了,我多丢脸?” “原来你也知道丢脸呢?”宋氏冷笑不止,“我还以为你早就不知道脸皮是什么东西了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文成冷声问。 “我的意思一清二楚——没钱!”宋氏立马回答,“想要我去找我娘家要钱那也是不可能的!我爹娘都已经在你我身上砸了多少钱了?我出嫁是一笔,我来京城投奔你又是一笔,我是真没脸再朝他们要钱了,我也不会再去要了!” “我都说了,只是暂借……” 文成还想解释,宋氏已经冷冷打断他:“你就少在这个和我玩这种文字游戏了。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这个我钱我不会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文成瞬时脸色越发阴沉。“夫妻一场,你难道真想让我出去抬不起头吗?我这样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啊,可也没有坏处不是吗?”宋氏轻笑。 文成冷冷看着她,宋氏则是直接一甩手。“不过细想一下,其实好处还是有的,至少——我不用再强颜欢笑在娘家人跟前假装我现在日子过得很好的样子;也不用头疼跟你出去做客怎么面对别人的嘲弄,还得想方设法的凑钱买那么贵重的礼物;更不用在做客回来之后,又开始考虑开源节流,怎么用手头仅有的那点钱让一家人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文成越听脸色越难看。 “说白了,你就是不肯再去筹钱是不是?” “不是我不肯去,而是已经没地方筹了。你作为一个大男人,养家糊口的责任本来应该落在你头上才对。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个责任都是我在扛?”宋氏幽幽反问。 “谁说我没有扛?我不是一直在为了我们这个家奋斗吗?我辛辛苦苦读书考学,之前到处拜访京城里的皇亲贵胄,现在好容易入朝为官,我更使尽浑身解数往上爬,难道不是为了早日在京城里站稳脚跟,好让你们都跟着长脸?”文成低喝。 宋氏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静静看着他。 文成却越想越气,他恨恨一甩袖子:“我一天到晚跟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人也累得半死,结果回来还要被你挤兑,那我这一天天辛辛苦苦的又是为了什么?只是我运气不好,一再的受挫而已。可只要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会一飞冲天,迟早有一天会把姓郑的给踩在脚底下!” 原来他也知道他现在连郑宏一家都混得不如呢? 宋氏轻笑。“你知道你一直都比不上郑宏就好。” 说完,她就转过身,又拉上大儿子的手,慢悠悠的走了。 文成却又被她最后一句话给气得脸都歪了。 “什么叫我一直都比不上郑宏?那个傻铁匠,他不就仗着一身傻力气,然后身边有舒春兰那个女人给他出谋划策,他们才在村子里胜过我吗?然后他又摊上了一个好爹,然后就直接鲤鱼跳龙门,还摇身一变成了段家的人,直接面见皇上得功劳。要不是当时我来京城赶考了,我得到的功劳肯定比他多!皇上更该夸奖的人是我才对!” 他越叫越大声,可宋氏都跟没听到似的,径自牵着儿子走远了。 眼看着他们母子俩就这么走了,从头到尾就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文成更气得够呛。 “好,现在是连你都瞧不上我了是不是?你这个女人也是个嫌贫爱富的货,我算是知道了!好好好,你不去你娘家借钱是不是?不去就不去,我还不信了,靠着我的一身本事,我还在这个京城里混不出头来!” 他一个人跳着脚的原地叫骂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宋氏早已经走了,文耀也回去后院生闷气了,其他的丫鬟小厮早察觉到他怒火四溢,全都找了个角落躲起来,生怕他火气一上来,随便抓住他们就又打又骂。 到头来,文成骂得嗓子都干了,心里头的火气也一点都没发泄出去,反倒更加郁闷了。 他又忍不住跺跺脚,狠狠骂了句:“姓郑的,都怪你!还有舒春兰……你们这对狗男女怎么就这么好命!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偏偏让我遇到你们了?” 一直回到书房里,他还气得不行。想到自己从进京城后考中进士时候的得意,到苦等授官的焦急,再到四处求官的无奈,以及终于被忠王赏识的欢喜,再到在朝堂上大展才华的意气风发,以及现在的落魄,他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郑宏和舒春兰两个人又来到京城。他们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到现在,他们名声有了,利益有了,郑宏还反将大半个段家都给掌控在了手心里!至于舒春兰,她更是过分,她都没告诉过他,她有一个探花弟弟! “早知道你弟弟这么厉害,我当初肯定不会把你给休了!”想到这里,文成气得握紧拳头。 吱呀—— 这个时候,突然一声门响,文成立马抬起头:“滚!” 推门进来的丫鬟一个激灵,却没有后退,而是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凝视着他。“老爷,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就是看您心情不好,特地去厨房给您端了一碗莲子茶,您多少喝一点,解解火气。” 这个丫鬟赫然就是今天被文耀纠缠、然后被他救下的那个。 之前忙着教训文耀,后来又和宋氏吵架,他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个丫头长得这么漂亮! 难怪文耀会想方设法的把她给弄到手。 不过,现在更让文成在意的,却是这个丫鬟眼中浓浓的情意。这是出自一个懵懂的少女对男人发自内心的仰慕和敬爱,当初他也在宋氏眼睛里看到过,但那都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两个人目光相对,文成的一颗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好了,你过来吧!”他摆摆手,彻底对这个人放下了心防。 第259章 苏家邀请 第二天,这个名叫红袖的丫鬟就成为了文成的贴身丫鬟。 至于到底有多贴身,这个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宋氏对于这件事不置可否。她每天要忙着操持家务,还要教养两个孩子,尤其老大双眼还看不到,她累得简直连喘口气都觉得是奢侈,那么自然对文成身边多出来一个佳人红袖添香并没有任何意见。 倒是舒春兰知道这事后,她狠狠的把文成给鄙视了一通:“才刚当上官哩,他就已经瞧不起自己媳妇,开始往身边纳美人了?现在只要开了这个头,以后他就停不下来了。其实他和他爹都是一路货色!” 说完了,她又不禁低叹口气。“就是可怜了宋氏。她其实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当初年少无知,被文成给骗了,结果现在就赔上了一辈子。” “也不算被骗,至少县太爷早知道他什么德行。可到头来他还不一样把女儿给嫁了?”郑宏慢悠悠的说道。 舒春兰又心一沉。“你说得没错。县太爷……他这个当爹的心可真狠。” 好歹宋氏是他的亲生女儿哩,他也能那么狠心的把女儿给推进火坑里去,就是为了用这个女儿套住文成这个有狼子野心的女婿! 反正换做是她,她是舍不得让她的晓丫头受这样的罪的。 这么想着,她连忙又瞪了眼郑宏:“以后你不许和他们一样,拿晓丫头去做联姻的工具,知不知道?” 郑宏怔了怔,他赶紧摇头。“我肯定不会。卖女儿换利益这种事我肯定不会干。” “只不过……”顿一顿,他又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最近你弟弟的那个苏家,他们的动静很不小。” 舒春兰一听,她顿时就心一沉。“你把话说清楚,他们又开始折腾什么幺蛾子了?” 这些天,在郑宏和白长宏斗法的背后,苏学诚也没少帮他们出主意。别看这小子年纪小,可他脑瓜子的确聪明,那些兵器的图纸他一看就懂,郑宏再给他解释一下用途,他立马就举一反三的推演出来了更多的用途。这些日子要不是有他帮忙,郑宏想和白长宏当众干出那么漂亮的一仗来怕是都难呢! 自然而然的,随着两家来往越来越频繁,郑宏和苏学诚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好转,郑宏对他可算是没有冷脸了。苏学诚在他们家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舒春兰也从苏学诚那里知道了许多苏家的内幕。她心里对这个弟弟的疼惜就更多了几分。 就连郑宏,渐渐的他言语里对苏学诚也多出了几分同情。比如现在。 所以舒春兰刚问话, 就听郑宏说道:“其实还是老样子,苏家出了个探花郎,那就不止苏家、连同苏家的那些亲戚朋友,八百年和他们家没来往的人家都站出来了,打着探花郎的旗号出去和人结交。再加上皇上不是已经给他和公主指婚了吗?这些人就更了不得,好些人都已经自称皇亲国戚了!今天我去衙门里,还有人小声和我打听,说现在苏家人正和别人一起做生意呢,还问我有没有在里头投钱。” “他们又做什么生意?现在苏家在京城里的布店不是做得好好的吗?”舒春兰一听,她立马就问。 “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开酒楼了。”郑宏说道,“说是要开探花楼,那是专门面对读书人的高雅地方。他们还时不时的让探花郎过去坐坐,给读书人指点迷津。” 说白了,不就是把苏学诚当个商品摆在那,好吸引其他读书人过去花钱? 这样的酒楼京城里并不多,但只要开起来了,那钱全都跟流水一样的往他们口袋里趟。可一般来说,这样的酒楼大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开的,其他人根本想都不敢想。结果姓苏的才不过京城里区区一个布商,他们就痴心妄想起开这样的店? 他们根本就是想仗着永泉公主的势,好抓紧机会大捞上一把! 他们这个计划倒是做得高妙,却都没有想过,一旦他们这么做了,苏学诚的脸面往哪里摆?他以后又哪还有脸往永泉公主跟前去? 永泉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当今公主,堂堂金枝玉叶还没嫁过门呢,名声就已经被人抓去敛财了,公主她就算再喜欢文成,皇家也不能忍啊! 所以说,苏家人在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根本想都没想过苏学诚会怎么样。他们心里想的一直就只有他们自己! 舒春兰越想越气,她真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抓住姓苏的狠狠骂一顿! 看到她这么激动,郑宏赶紧拉住她。“你也先别太生气了,他们这个酒楼开不开得起来还是一回事呢!你弟弟又不傻,他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就被人给利用了。” “话是这么说,可道理不是这个道理啊!他们欺人太甚!”舒春兰咬牙切齿的低吼。 这边他们正骂着苏家呢,没想到马上杜逸就捧着一封信过来了。“师父,是娘,又有人送请柬过来了。” 舒春兰没好气的接过来,本来只打算随便扫上一眼就扔到一边的。可是,当看到请柬上留下的名字,她正打算把请柬扔出去的动作就顿住了。 “是苏家。”她轻声说道。 郑宏立马也眉梢一挑。“苏家?他们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请咱们上门做客,说是要认亲哩!”舒春兰笑说。 “那你想去吗?”郑宏只问。 “想啊,为什么不想?”舒春兰轻笑,“我爹既然都入赘到他们家了,那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了。我身为小辈,也是该过去拜会一下。” 郑宏就眉心一拧。“就怕他们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当然知道他们肯定又在打咱们的主意。可是,咱们要是不过去一趟,又哪能知道他们到底私底下在谋划些什么?”舒春兰冷冷一笑,“所以,这次咱们还必须去了!” 这么说着,她立刻就叫丫鬟拿了一张帖子过来,龙飞凤舞的写上一行字,就叫人送去苏家。 当帖子到了苏家里头,立马就被送到了苏夫人手上。 此时苏夫人正在看着儿子描红。 眼看着长得俊俏无比的儿子一笔一划的写出来满满一张纸漂亮的大字,苏夫人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的儿,你的字写得真好。以后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千万也要和你哥哥一样,考出来一个好名次啊!”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说道。 苏学义立马抬起头,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不屑:“我才不会和他一样呢!我比他聪明,以后我肯定会考得比他更好,一个状元手到擒来!” 苏夫人顿时更笑得一张脸都快成了一朵花。 就是这个时候,丫鬟将舒春兰的回帖送到了。 苏夫人拿过来看了眼,她就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那你们就去准备酒席吧,咱们可千万不能亏待了咱们家的大小姐!” 苏学义听到这话,他立马脸一沉。“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没叫过你一声娘,也没和我见过一面,娘你确定把她收回来当女儿了?你就不怕她看上咱们家的家产,死活要咱们给她分一份嫁妆出去?” “如果她真想要的话,那我给也行。反正以她和公主的关系,还有她夫婿的身份,要是一份嫁妆就能让她的心向着咱们家的话,这笔买卖划算得很。”苏夫人想也不想就说道。 看她这么爽快的模样,就知道她早已经考虑过这样的情况了。 但是马上,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外响起:“我不!娘,明明我才是家里的大小姐,凭什么现在你要从外头接一个人回来,还让她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占了我的位置?我不服!” 然后,就见一个年纪七八岁的小女孩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 苏夫人沉下脸。“你这孩子,怎么又说这种话了?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她是你爹的亲生女儿,那就是你姐姐。而且她都已经嫁出去了,虽说我们承认她是大小姐,可你觉得府上有几个人真会这么喊她?在我们所有人心里,唯一的大小姐只有你一个,别人谁都替代不了你。” “那我也不干!我才不要认一个乡下女人做姐姐!她不配!”小女孩大喊。 苏夫人正还要说什么,没想到小女孩就猛地眼睛一闭,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滚落,一会的功夫就遍布她整张小脸,哭得伤心无比,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 苏夫人见状,她顿时就狠不下心了。 连忙走过去,她把女儿给抱起来搂在怀里。“好好好,她不是大小姐,你才是大小姐,我不让她做咱们家的大小姐总行了吧?” 小女孩的哭声这才停下了。 她眨眨眼,连忙主动抱上苏夫人的胳膊。“娘,我错了。你去把姐姐接回来吧,她就是咱们家的大小姐,我不和她争了。其实刚才我只是想试试看你是不是还那么疼我,现在既然知道我在您心里的地位还是最高的,那我就放心了。这个虚名我不在乎,你给她好了!” 苏夫人听在耳朵里,她一颗心都快柔化了。 她赶紧用力抱住女儿。“我的柔丫头真懂事,娘最疼的就是你了!” 小女孩连忙一头钻进她怀里,双手也紧紧抱住她。 只不过,如果苏夫人低头好好看看的话,她就会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小女孩眼底已然满满都布满了冷意。 第260章 不做大小姐 很快就到了双方约好的日子。 这一天,舒春兰和郑宏都精心打扮了一通,然后夫妻俩才带着晓丫头一道往苏府上去了。 苏家的财力在京城里算是排得上前十的,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有钱去给家里买个爵位。因而苏家的宅子占地也不小,不过因为出身商户的关系,所以他们的宅子是安置在城西的,和舒春兰他们城东的宅子距离很有点远,他们坐车都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 不过等到了地方,马车停下之后,他们立马就得到了苏家人的热烈欢迎。 苏夫人和苏功明夫妻俩,带着苏学诚,还有这对夫妻后来生的一儿二女,分明名字叫做苏学义、苏雪柔、苏雪晴的,一大群人一起在车马厅*迎接他们。 “姐姐!” 舒春兰刚下车,苏学诚就高兴的蹦过来,主动和她打招呼。 舒春兰冲她笑笑,就上前向苏功明夫妻俩屈身行礼。“爹,苏姨。” 苏夫人脸上的笑意立马一僵。 “这个……都已经在自己家里了,你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她忙说道。 苏功明也笑道:“就是,春兰,虽然你之前一直都没和你娘见过面,但这些年每当我念叨你的时候,她都在身边陪着我。所以尽管没见过你,可她对你的了解一点都不少。现在知道你来了京城,她简直比我还高兴,天天催着我赶紧把你接回家来。” 说完,两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分明等着她开口叫娘。 舒春兰又不傻。 她就没见过无缘无故要上赶着去给别人当娘的人! 而既然苏夫人这么做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她只是淡淡一笑:“话虽然这么说,可我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她的存在,今天才看到她。她对我来说还是一个陌生人,我一时半会张不开这个嘴。” 这就是明确的拒绝了。 苏夫人和苏功明两个人闻言都脸色微变。 苏学诚见状,他赶紧就笑呵呵的开口:“爹,娘,姐姐她才刚来呢!之前她都不知道咱们还活着,更别提突然一下在她跟前冒出来这么多家人了。都说近乡情怯,她现在的状况也可以这么理解。你们就别太逼着她了,给她点时间好好缓冲一下,说不定慢慢的她就接受了呢?” 当然,如果缓冲过后,她接受不了,那也在情理之中。但这句话他就不会说出口了。 但这个道理苏功明夫妻二人当然也都心知肚明。 而且他们都心知眼前就是一个绝佳的让舒春兰主动归附他们的机会。一旦错过了,那接下来想要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可是,眼前的舒春兰就是死活不改口,苏学诚还帮忙打哈哈。至于郑宏这个大男人?他从头至尾还一声都没吭呢! 晓丫头更是被她爹抱在怀里。她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然后歪歪小脑袋问道:“爹,娘,舅舅,他们是谁呀?” 对了,还有这个小丫头可以下手! 苏夫人心中一喜,她正要哄晓丫头管她叫外婆,没想到晓丫头马上就说道:“我不喜欢他们,我要回家!” 苏夫人的笑脸就彻底僵硬下来了。 小孩子的眼睛是最澄澈的,她看得懂谁是真心喜欢她谁讨厌她,而且两三岁孩子,她说话也根本就不知道遮遮掩掩,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这话的杀伤力才更大。 苏夫人心底的最后一点勇气都被噗的一声戳没了。 苏学诚见状,他却忍不住一阵偷笑,就赶紧把晓丫头给抱起来。“晓丫头,你别看他们态度不好,那是因为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你们,所以他们都紧张得很。其实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心里都很喜欢你的呢!不信的话你一会等着看好了,他们还都准备了好多礼物送给你呢!” 苏学诚这些天几乎隔几天就往他们家里去,晓丫头都已经和他混熟了,一口一个舅舅更是叫得响亮得很。 所以现在被苏学诚柔声安慰了半天,她才眨眨眼。“是吗?” 苏夫人又能说什么? 她连忙点头。“那是当然。外婆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得跟什么似的,我真恨不能现在就把你给搂在怀里好好亲亲!” “娘,您也别太激动了,当吓坏了孩子!”苏学诚赶紧说着,他直接蹲下来,让晓丫头爬到她背上,“好了,现在舅舅带你来见见舅舅的家,好不好?” “好!”晓丫头连忙点头,小脸上满是希冀。 苏学诚就顺势背起她,大步朝前走去。 他们都已经走了,苏夫人一群人也不好意思再死死拦着舒春兰他们在这里,也就只能转过身,挤出一张笑脸带着他们一道往后院走。 这一路上,苏夫人几次想和舒春兰说话,但都没有找到机会。因为从他们开始往里走,苏学诚就一路绘声绘色的开始给他们介绍他们这个宅子。苏家的宅子也有些年头了,里头的布置当初也是请过大师来看的,所以也很有几分讲头。 苏学诚又文采飞扬,就算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经过他的嘴皮子加工之后也变得生动有趣得很。舒春兰一家子初来乍到,自然都听得入了迷,谁还有心思听苏夫人说什么? 不知不觉,他们就到了后院。 大家先去见过苏老太爷。 苏老太爷就是当初在路边捡到苏学诚父子、还力排众议将苏功明给带回家招做上门女婿的人,也是之前苏家布庄的掌门人。只不过,他现在年事已高,去年又得了一场大病,双腿都瘫痪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任人伺候。 不过当舒春兰一家人过去见他的时候,苏老太爷精神还好。见到舒春兰一家子,他还和他们说了好些话,再叫人给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份丰厚的见面礼,这才放他们走了。 然后,他们才被带到了苏家后厅里头。 这时候,丫鬟又送上来几只茶盏。 舒春兰心知肚明,她在苏功明跟前跪下,再举起一只茶盏送到苏功明跟前:“爹,女儿不孝,直到现在才来到这里和您团聚。现在,您请喝女儿一杯茶,以后咱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好好好,再也不分开了!”苏功明激动得眼圈发红,他赶紧接过茶喝了一口。 然后,舒春兰再向苏夫人敬茶,这时候她的话就简单多了。“苏姨,请用茶。” 尽管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在听到舒春兰叫出这么生疏的称呼,苏夫人心里还是不大舒坦。所以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接过茶杯简单喝了一口,就将事情给揭了过去。 然后,就是郑宏和晓丫头再来拜见两位长辈。 有舒春兰做表率,这父女俩对苏功明和苏夫人两个人的态度自然也泾渭分明。 苏夫人的脸色眼看着越来越难看,苏功明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了。 好容易见礼完毕,苏夫人忙叫人把给他们一家三口准备的见面礼给拿了过来。 苏家既然是开布庄的,那么他们最拿得出手的当然就是布料了。因此现在他们给舒春兰一家的也是几匹上好的缎子,缎子无论是颜色还是花式都很适合他们一家三口。舒春兰几个自然笑纳了。 然后,苏学诚又带着苏学义一群弟妹过来认亲。 舒春兰忙又拿出她早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他们。她给的见面礼都是郑宏亲手打造的小器具,给女孩子们的是一套做针线的小玩意,给男孩子的则是贴身的小短刀。这些倒是贴合小孩子的心理,他们拿到后都异常欢喜的捧在手心里把玩,半天都不舍得放开手。 苏夫人见状,她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真好,真好。看到你们姐弟几个在一起相处得这么融洽,那我就放心了!对了春兰,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咱们也都认了亲,那以后你也是我们苏家的女儿了!你就是苏家的大小姐,以后我就让大家都改口这么叫你!” “不用。”谁知道,马上舒春兰就摇头拒绝了。 苏夫人含泪还含在眼底呢,就等舒春兰欢喜的答应,然后她们母女俩抱头痛哭。再然后,她就能顺水推舟,继续推行原本的计划了! 结果……舒春兰说了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眼泪也已然不见了踪影。 “真的不用了。”而舒春兰则是抬起头,她和苏夫人四目相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姓舒,不姓苏,再说我都已经出嫁了,那就更不用再论什么娘家的排行了。而且你们这里的排行不是早就定好了吗?要是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我再改,那多麻烦?还是算了吧!” “这哪里麻烦了?不过就是改改口的事情,很容易的!”苏夫人连忙说着,她赶紧转头看了苏功明一眼。 苏功明也笑呵呵的点头。“春兰,这点小事你就答应了吧!以前你没有娘家,那些人不就仗着这一点老欺负你吗?可是现在你有了,那么以后要是谁再欺负你,你就能把娘家的名号给报出去,咱们娘家人也肯定会站出来为你撑腰!” “不用。”但舒春兰还是摇头。 苏功明瞬时眉心微拧。 “春兰,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怪我?”他突然轻声问道,眼中带上了一抹自责。 第261章 还有新算计 这么快,就改苦情戏了? 舒春兰心中轻笑,她摇头:“娘家不是靠排行来认的。如今全京城上下,谁还不知道我是苏探花的亲姐姐?那苏家当然就是我的娘家了,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这样,你们改不改口真不重要。而且我也不止是不想折腾你们,我也不想再折腾我自己了,我累了。” 所以说白了,她其实就是为了她自己? 苏功明皱皱眉。“我们都说了,这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呢?其实你就只需要点点头,其他的我们来安排就够了!” “爹!”眼看他们开始步步紧逼,苏学诚又赶紧开口帮舒春兰说话,“姐姐她肯定是还没适应呢,您就别逼她了。”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适应的?等她多被人叫上几声大小姐,慢慢的不就习惯了?”苏功明却说。 甚至对这个不停插嘴、明显在维护舒春兰的儿子,他也没给多少好脸色。 舒春兰抿抿唇。 经过这短短不到一顿饭时间的观察,她已经差不多认清了苏家里头的状况——她的亲爹苏功明,早已经不止是她和苏学诚的爹了,他更是苏家的女婿、苏夫人的丈夫,更是苏学义几个人的父亲,还是苏家布庄现在的正式掌舵人! 经过这么多年的分别,他们之间那点所谓的父女情早已经淡得看不到了。所以在现在的父亲眼里,她这个女儿并不十分重要,甚至连苏学诚这么有出息的儿子,父亲也并不十分看好。他的整颗心都已经扑在了这个苏家上头! 这样的事情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当真正确认这个事实,舒春兰的胸口还是一阵揪痛。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要抗争到底。 “我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妇人,没做过一天大小姐,我也从没指望过做什么小姐。所以你们就别再说这种话了,我没有小姐命,这辈子也不喜欢被人叫什么大小姐!”她突然拔高音调,大声宣告。 还打算苦口婆心劝她的苏功明就是一噎。 这个丫头……她的脾气似乎不是一般的倔呢!看来一鼓作气这个计划是达成不了了。 他们夫妻立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苏功明就连忙放缓了语调:“好好好,你不喜欢被人叫大小姐,那就不叫好了。反正你是我们的女儿,这是事实,我们以后也都会把前些年欠你的疼爱都补偿给你。” 苏夫人也连忙附和。“可不是吗?过去十年我们真是欠你太多了。你这个可怜的孩子……哎,要是早知道你还活着,我们肯定拼死也要去安东省把你给接回来啊!结果谁知道……哎,这事肯定是你二叔他们干的。我们已经叫人回去东山县打探情况了。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一定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 “是吗?那就好。”舒春兰听到这话也不激动,只是淡然的点点头。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的态度都是淡淡的,不管苏功明夫妻俩怎么激励她都没用。 郑宏和晓丫头父女俩更不行,这两个人一到了外头就凡事都以舒春兰为马首是瞻。现在舒春兰表现得懒懒的,那不管苏夫人和苏功明怎么示好,他们也都爱答不理的。也就有苏学诚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的反应还能热情点。 苏夫人努力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任何成果,她都泄气了。 还好这个时候,外头的丫鬟进来禀报:“老爷,夫人,二老爷、三姑奶奶他们都到了。” “呀,他们可算是来了!快请他们进来!”苏夫人闻言这才精神一振,赶紧热情的招呼起来。 很快,就见几个年岁比苏夫人要稍稍小点的人过来了。他们赫然就是苏老太爷庶出弟弟生的一双儿女,如今他们都拖家带口的过来了。 这两家人进来后,后厅里立马就热闹了起来。苏夫人赶紧欢喜的朝他们介绍舒春兰一家人,这些人也都高高兴兴的和舒春兰他们打招呼,态度热情得很。 有了这些人在,大家就算一人说上一句话,都烘托得这里热闹非凡。只不过,舒春兰却明显的察觉到——这份热闹只是属于苏家人的,和他们并没有多少关系。 甚至,连苏学诚都是被他们给排除在外的。 眼看着这些人凑在一起高谈阔论,舒春兰则是抿抿唇,她往苏学诚那边看了眼。 正一副乖巧模样坐在那里的苏学诚立马冲他绽放一抹无奈的笑。 舒春兰也就抿抿唇,又慢慢的将头给扭了回去。 还好,不多大会,厨房那边的人就来禀报:“老爷夫人,晚饭做好了。” “那好,咱们一起去吃饭吧!为了招待你们,大姐还特地叫人去请了安东省那边过来的厨子,保证做的都世道的安东省的口味。你们肯定好久都没吃过家乡口味了吧?这次你们可得好好尝尝!”苏夫人的弟弟、也就是苏二老爷苏功奇赶紧笑呵呵的说道。 舒春兰立马回答。“没有。我们从老家过来的时候带了伺候的人的。” 苏功奇又笑脸一僵。 他们发现了——今天他们和舒春兰一家子不管聊什么,舒春兰都有本事直接把天给聊死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他们开始担心了。 如此想着,苏夫人、苏功奇、还有苏功奇的妹妹苏姑奶奶三个人在去饭厅的路上,三个人互相来回交换了好半天的眼神。 再等到了饭厅里头,舒春兰一家子因为是贵客,自然被安排在上头坐下。然后饭菜端上来一看,果然是地道的安东省的味道,可见苏夫人还的确是费心了的。虽然说,她费的都是些不必要的心。 但舒春兰尝了一口菜后,她还是认真的向苏夫人道谢:“多谢您今晚的安排,我们很感激。” 感激,却并不感动,就更别提欢喜了。言外之意,就是苏夫人这些安排,根本只是感动他们自己而已! 苏夫人见状,她却像是抓住了一个机会,赶紧就笑着点头:“你要是喜欢,那这个厨子我就留下了。以后你有空就过来坐坐,我让厨子给你做饭吃,你看这样好不好?” 还不等舒春兰说话,苏功奇就连忙说道:“大姐,你这么做就太抠门了点,咱们苏家哪里还缺这点钱了?我看你直接就把这个厨子送给春兰好了。虽说他们家已经有一个厨娘,可那毕竟不是正经厨子出身的,她肯定好些菜都不会做呢!可我们这个就不一样了,只要是安东省那边的菜肴,他就没有不会的!春兰你把人给带回去,有些想吃你家厨娘却做不出来的,正好交给他做,多好!” “没错,二哥这个主意拿的好!”苏姑奶奶一听,她也赶紧点头。 见弟弟妹妹们都这么说了,苏夫人就爽快点头。“听你们这么说,这事也是有份道理。既然这样,那回头春兰你们就把人带回去好了。我刚才也是糊涂了,就看到你们来了太高兴,一门心思的想着以后要多看你们几眼,也就净想着你们过来的事情,忘了现在你们家里还急缺人手呢!一会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把人给带回去!” 就这样,都没问舒春兰的态度,他们三个人就已经自顾自的把决定给做好了! 看来,他们这是知道要是问她的意见的话,她肯定会拒绝,所以现在都干脆不问她了,直接把决定做了再说? 既然这样,那她就算拒绝也拒绝不了。 舒春兰干脆就点头。“好啊!” 反正家里多个干活的人,她还求之不得哩!她有什么好为难的? 看她这次果然没有拒绝,更没有说任何扫兴的话,苏夫人几个人顿时脸上都浮现出一抹喜色。 他们赶紧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悄悄点点头,认定这个法子果然管用! 有了这件事做调剂,饭局上的气氛要融洽了许多。 毕竟这里苏家人更多,舒春兰和郑宏又都不是爱和外人多交心的人,所以苏功奇几个人在问过他们几句话后,就慢慢悠悠的将话题转移到了他们布庄的生意上。 再从布庄的生意,一点一点延伸到了他们新计划的那个酒楼上。 舒春兰听着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这件事,她才终于意识到——这群人竟然真个是认真的这么盘算着。甚至,他们都已经将大概的计划都做好了! “而且,这个生意我们是和尹家十八公子一起做的,春兰你们要不要也往里头投点钱?这笔生意稳赚不赔!”说到中间,苏功奇甚至还主动开口招揽他们! 尹家那位十八公子是吗?舒春兰嘴角轻扯,她立马就想到了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虽然姓尹,但其实在尹家排不上号,就是一个庶子的庶子,身份地位都已经被排挤出尹家的核心圈子。他现在也就靠着一个尹家十八公子的身份在外头招摇撞骗,然后现在就和苏功奇一群人一拍即合,还煞有介事的做起生意来了! 他们这生意要是真能做成功,舒春兰才是服了! “我还是不了,我们没这个精力。”舒春兰毫不犹豫的摇头。 “真不来啊?”被她拒绝了,苏功奇还一脸失落。 苏姑奶奶立马就掩唇低笑。“人家当然没空来了。你们记得他们在安东省的开的那些铺子吗?现在那些铺子里的生意可红火着呢!现在他们又得了皇上赏识,在京城里名声眼看着越来越响亮。趁着这个功夫,他们肯定是要继续把铺子开到京城里来的。接下来他们肯定要忙那个事情,又哪来的功夫插手咱们这个生意?” “哦哦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苏功奇连忙点头,“那些铁匠铺子能做到今天这个结局的确是不容易,你们可真够厉害的!” 说着,他突然眨眨眼。“不过,既然你们打算来京城做生意,那还是得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衬一下才行。你们看,我们家怎么样?” 第262章 晴天霹雳 呵呵。 舒春兰差点冷笑出声。 她就说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姓苏的巴巴的把他们给叫过来,还喊了这么多人来将他们给围在中间,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出哩! 他们来了京城后就一堆破事,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的,他们都好久没有管安东省那边铁匠铺子里的事了! 每个月莫文华都会给他们来一封信,简略说明铺子的运营情况,再附上每个月的账本,她也只简单扫上两眼,确定铺子里还在盈利,就放心的将账本放到一边。 现在郑宏忙着整编段家下头那四个打铁房里几百号的学徒,她也还连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都没摸清楚哩,他们拿来的心思继续开铺子?他们俩根本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情! 可是,苏家人帮他们想了。甚至,这群人还连帮手都已经帮他们找好了! 他们也是厉害。 舒春兰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她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功奇见状,他胖乎乎的一张脸也笑得皱成一团。“看你笑得这么高兴,你是答应了?” 然后他就开始絮絮叨叨。“我跟你说,你选我们家,准没错!我们苏家在京城里做了几十年生意了,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那时候我爷爷还只是一个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小货郎呢!可他就是凭着真本事,一点一点的攒下家当,然后在京城里开了一家布店。然后再经过我大伯和我爹的努力,把布店给经营到了全京城最大。” “放眼正京城,你们就挑不出多少人家比我们更有做生意的经验了。而且再说了,别人就算真有人比我们有经验,可他们也不姓苏啊!咱们都是亲戚,这么亲密的关系,我们肯定不会骗你们。可外人就不一定了!这京城里的人一个个心眼多着呢!你们可千万得防着点,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落到别人挖好的陷阱里。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多谢提醒,不过我们没打算在京城开铺子。”等他说完了,舒春兰才慢悠悠的开口。 苏功奇说的口沫横飞的,心里都已经怎么和他们把店给开起来了!结果没想到,舒春兰又一句话把他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不禁咬牙。“你真不开啊?可现在你们帮着段家做事,段家名下铺子里赚的钱可全都归到段家里头去了,你们都分不到多少!” “没关系,我们不在乎。”舒春兰立马说道。 不属于他们的钱财,他们从来都没有多看过哪怕一眼。 苏功奇却不禁咋舌。“你们这心胸也未免太宽广了一点!” 苏姑奶奶见状,她也赶紧试探了舒春兰几句,确定舒春兰他们是真不打算在京城开铺子,他们夫妻俩果真决定好好发展段家了! 这两个傻子! 他们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就立马又将话题给转移了回去:“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是说说开酒楼的事情吧!这个我都已经计划好了,酒楼就选在东边的竹林边上,那里地方好,一年到头都有学子在那边聚会。咱们只要把酒楼装扮得风雅一点,肯定就少不了人上门吃饭喝酒。还有,酒楼的装饰我也想好了,连人都请好了……” 很快,他们就又开始滔滔不绝。 这一次他们更狠,根本都没有问过苏学诚哪怕一个字,就已经径自将各方面的决定都给做好了! 当着她的面哩,这些人就这样,那在私底下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苏学诚的! 这也足以证明——这些人根本没有把苏学诚的一切给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不管苏学诚奋斗到哪个地步,他和他的一切成就都是属于苏家的,苏家人可以随便拿去用,根本连问问他的意见都没有! 而这些人也在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只是今天大家初次见面,所以这些人好歹还稍稍收敛了一点。可只要时间长了,或者今天刚进门的时候她就任由苏夫人夫妻俩摆布了,那现在肯定一切都已经早不受她的控制了。 舒春兰越想越心惊——这群人竟然狂妄至此! 她悄悄握紧拳头,突然有种想将跟前的桌子给掀翻的冲动。 反正这群人都没把她和她的弟弟当个人看,那他们干嘛还要给他们好脸色?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听到苏学诚弱弱的开口:“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苏家人连都扬起笑脸。“什么事?你说,我们都听着呢!” “我已经向皇上请旨,决定往边关去戍关了。”苏学诚就慢声说道。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舒春兰都心重重往下一沉——弟弟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她都不知道! 再看看苏家其他人,尤其是刚才还在口沫横飞的计划着以后如何利用苏学诚达到利益最大化的苏功奇,他的脸都已经青了——被气的! 苏夫人和苏功明两个人也面色一冷,眉心紧拧的模样充分展示了他们内心深处的不满。 苏功明轻轻嗓子,他不悦的开口:“诚小子,你好好的这是发什么疯呢?你堂堂探花郎,马上都要娶公主过门了,这个时候你却说你要往边关去?这种事情你觉得皇上他会答应吗?公主又会答应吗?” “皇上已经答应了。”苏学诚立马回答。 苏功明一怔。“已经答应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苏学诚道,“今天早朝过后,皇上将我召进皇宫问话,我顺势提出了这个要求。我向皇上表明,我现在还年轻,出身又太低,毫无根基之下根本无法给公主最好的一切。所以我决定去边关,抓紧机会立下几个军功,这样等我明年回来的时候,也就能风风光光的将公主娶回家门了。皇上对我的志气十分赞赏,当场就答应了我的要求。不出意外的话,圣旨明后天就会到了。” 看他这么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把在场的这些苏家人全都气了个仰倒! 要是可以的话,舒春兰相信,他们现在就冲过去把苏学诚给活活掐死的心都有了! 这小子既然已经今天都对皇帝说了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他却谁都没说,愣是先把事情给定下来,都得到了皇帝的允诺,然后才回来告知家人这件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臭小子翅膀硬了,已经不服他们管教了! 当然,眼前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已经针对苏学诚身上能压榨出来的价值做了一系列计划,前期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就等放手付诸实施了。结果偏偏在这个时候,这小子昭告天下——他要走了,没空配合他们! 那他们之前做的那些准备工作、到处招徕人手帮忙的举动都成了笑话!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为什么?”苏夫人彻底忍不下去了,她咬牙切齿的低吼,“这么要紧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事先和我们打招呼?” “要是先打招呼了,你们肯定不会同意的。”苏学诚低声回答。 你也知道我们不会同意啊!那你还这么决定! 苏夫人又被他这看似老实的回话给气得想杀人。 这臭小子,他还真是越来越自我了。苏家花了那么多钱把他给培养到现在的程度,都还没从他身上把曾经付出的都要回来呢,这小子居然就要摆脱他们远走高飞了! 他倒是把计划做得好!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直到这个时候,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冀。 但马上,这份希冀就被苏学诚的话语给戳破了—— “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我就要走了。边关现在正急缺年轻的将才,不出意外的话,皇上是打算将我朝这个方向培养的。” 苏夫人眼前一黑。 就是说,他们都来不及把酒楼盖好、抓紧时间赚上一笔钱,他就已经走了! 这小子好狠! 她现在不止眼前黑,她现在整个人都快要因为生气和心痛而变得黑漆漆的了! “夫人,夫人!”一看她的身形开始左右摇晃,苏功明脸色大变,他赶紧把她给抱进怀里,一面对外高喊,“来人,快去请大夫!夫人又发病了!” 于是,饭厅里乱成了一团。 丫鬟小厮们争先恐后的朝外跑去请大夫,苏功明抱着苏夫人回去房间里躺着。 苏学诚也着急的想要跟上去,却马上被人给一把推了回来。 “我娘变成这样都是你害得!你现在还想跟过去,是嫌害我娘害得不够,非得把她给活活气死是不是?你给我滚!以后你都不许再出现在我娘跟前!”苏学义死命推了他好几下,一边推还一边破口大骂。 苏学诚着急得眼睛都红了。 “小弟,我没有!我本来以为我有心去边关立功,还得到皇上的准许也赞扬,爹娘知道后肯定也会很高兴,我是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的!结果谁知道娘她高兴过度,激动之下居然……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我呸!” 苏学义气得直接往他脸上唾了一口。“你个野种,我早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东西!你给我滚!” 啪! 马上,一个响亮的把掌声陡然响起,狠狠打在苏学义的脸上,也打得在场所有人心里都狠狠一颤! 第263章 大闹一场 这一巴掌真可谓是又狠又重。 苏学义被扇得半边脸都麻木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反应过来。 一手捂脸,他抬起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已经放到苏学诚跟前的舒春兰。 “是你?你敢打我?” “你当弟弟的对兄长不敬,口出秽言,我身为长姐,难道不该教训你?”舒春兰冷哼。 “呸,你算个什么长姐?他又算什么兄长?”苏学义气急之下,直接破口大骂,“你们就是两个野种,我爹和外头的野女人生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我们苏家的血脉。我娘看你们可怜,好心好意收你们回来,打算给你们一口饭吃,也给你们一点脸面,结果你们还真就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以为能在我们苏家呼风唤雨?你们觉得你们也配?” 啪! 马上,舒春兰又扬手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苏学义瞬时怒了。 “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个乡下来的贱人按住,扇她十巴掌……不,二十巴掌!”他跳着脚大吼大叫,“还有苏学诚这个野种,你们也给我打!把他这张脸给我打烂了!我看他没了这张脸,还能拿什么东西去勾引公主!” 苏家的小厮们听到这话,果然都一窝蜂的围拢过来。 郑宏见状,他当即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直接往旁轻轻一划,就听咔擦一声,一颗有人大腿粗的大柳树就这样被拦腰砍断,直接断成了两截! 一把将砍断的柳树往前踢过去,郑宏低吼一声:“谁敢动他们一根汗毛,就等着缺胳膊断腿吧!” 那些小厮们立马不敢动了。 “这个匕首……它、它吹毛断发!太可怕了!” 要是郑宏只是随口喊上一句的话,他们肯定会觉得他是在鬼扯。可是现在,郑宏是直接用实际行动让他们见识到了这把匕首的威力,而且这可柳树是长在苏家里头的,都已经在苏夫人的院子门口长了好些年了!他们一天到晚看着,可以确定这棵树是货真价实的,绝对不可能是郑宏给带过来的道具。 所以也就是说,这把匕首就是那么厉害,轻轻一刀就能把这么一株柳树都砍断了! 那要是迎战匕首的东西换成了他们的胳膊腿……那后果不堪设想。 因而,再看到这把匕首……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把,几乎都没有郑宏的手长,但他们却分毫不敢小觑。而捏着匕首死死护在舒春兰身边的郑宏,这个人的形象落入他们眼中,也赫然同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索命阎罗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绝对相信,郑宏干得出对他们下手的事情! 因此,他们越看越害怕,甚至双脚都已经不由自主的朝后头退了回去。 苏学义见状,他气得直跳脚。“你们这群废物!窝囊废!我家好吃好喝的养了你们这些年,现在正是需要你们站出来做事的时候,结果你们就这么干?你们信不信,等我娘醒了,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你们都给提出去卖了!卖到矿山里去,让你们一辈子都爬不出去,到死都是活活累死在那个鬼地方的!” 小厮们立马一个哆嗦,他们慢慢的又朝前蹭了几步。 舒春兰闻言冷笑。“就因为两个巴掌,你娘就能干出来这么过激的事情?你确定?再说了,她就算真要找人算账的话,那最先来找的人难道不该是我们吗?” 苏学义听着声音,他不由的回转头。但目光才刚和舒春兰有所接触,他就赶紧又把头给扭了回去。舒春兰的目光好冷,冻得他心里一个激灵,他根本不看多干。 而且,这个女人的巴掌打得好狠,她的男人也好凶,他怕他们! 见状,舒春兰又不禁一阵轻笑:“原来你也就这点胆子?刚才听你骂得那么狠,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呢!结果现在才发现……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着,她直接一把拉上苏学诚。“既然他不乐意看到你,那咱们走吧!回我家去,正好我也有些话要和你说。” 苏学诚咬咬唇。“姐姐……” “走。”舒春兰只吐出这个一个字,就一把将他给拽着朝外走去。 那些围拢在他们身边的小厮们见状,全都不约而同的朝后退去,乖乖给他们让出来一条通道。 苏学义见状,他顿时跳得更厉害:“你们给我上啊!赶紧上!躲什么躲?抓住他们,赶紧的!只要能抓住他们,我给你们赏钱,一个人十两银子!” 可不管他跳得有多高、叫得又有多凶,那些小厮都不敢上前一步。 不止是因为郑宏一直对他们姐弟寸步不离,他手里的刀子也高高举起,锋利的刀刃在灿烂的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冷芒,莫名叫人心里都一阵阵的发凉。更是因为……舒春兰和苏学诚这两个人,这个时候的他们眼神也变得森寒无比。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一阵阵的冷意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只要他们所到之处,冷意流窜,简直冻得他们浑身发抖! 这三个人都像是从寒冰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吓得他们双手双脚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除了后退,其他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那现在别说苏学义一人赏银十两了,他就算给一百两,他们也不敢造次啊! 钱虽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的这条命。毕竟,就算被发卖出去,他们也还有爬回来的机会。可要是现在得罪了眼前这三个人……鬼知道和这几个人硬碰硬之后,他们还能不能活过今天去! 心里这么想着,他们瞬时退得更远了。 舒春兰几个人也就顺理的从苏家撤退,然后来到车马厅。舒春兰拉着苏学诚上车,郑宏把晓丫头也给送上来,然后他亲自坐在车辕上,一手抓住鞭子重重一甩——驾! 马车就带着他们朝门口赶去。 也是这一声响亮的鞭子声,就仿佛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的抽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 他们猛地惊醒,才终于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我的天哪!我的天呐!” 苏功奇开始后知后觉的发抖,他的双腿都已经快立不住了。 “刚才我看到了什么?他们又都干了些什么?我要疯了!我真要疯了!” 苏姑奶奶已经彻底的软倒在地。 只有把苏夫人放到床上之后,再闻听消息干出来的苏功明还坚定的站立在原处。只不过,他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看着模样跟个鬼似的。 “等一等!”马上,苏功奇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赶紧扑到苏功明跟前,“你老实交代,你这都养的两个什么儿女?他们这么这么可怕!还有你那闺女找的男人,他也那么凶,我们刚才都差点被他们给吓死了!” “我不知道。”苏功明摇摇头,他像是一具被抽干了魂魄的躯体,出口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叫人几乎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我的孩子……我的儿女……原来他们是我的儿女么?我的儿女居然这么厉害?他们还打了我的儿子……不对!” 一个人嘀咕了半天,他猛地一下反应过来,瞬时双眼圆睁。“不好!这下坏事了!我们都完了!” 说着,他连忙朝门口跑去。“三妞儿,诚小子,你们等等我!” 可是,谁又还会特地等着他? 等他赶到车马厅的时候,舒春兰他们的马车早就已经开到路上去了! 上车之后,苏学诚才慢慢抬起头,他盯着舒春兰看了好一会,紧抿的双唇才慢慢分开一条缝隙,然后他就一头扑进舒春兰怀里。“姐姐!” 舒春兰顺手抱住他。 很快,舒春兰就察觉到肩膀上一热,这赫然是苏学诚的眼泪已经浸透了她的衣服,直达她的肌肤了。 这小家伙的眼泪流得可真够凶猛的,居然这么快就把她的衣服都给浸透了! 舒春兰无奈想着,心口又莫名带上一丝揪疼。 她连忙轻轻给他拍着后背,任凭他就这样靠在自己身上哭了个够。 显然,苏学诚也是憋屈了许久。现在好容易找到一个发泄的通道,他就靠在舒春兰肩上狠狠的哭了起来。甚至哭到动情处,他直接抱住舒春兰,将满脸的眼泪鼻涕都擦在了她身上。 察觉到肩膀上那一团湿漉漉黏腻腻的感觉,舒春兰眉头皱得死紧。 要是郑宏这样做,她只怕都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给推开。可是现在身边的人换成了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好吧,她发现自己有点狠不下这个心。 现在的她只能深吸口气,强行压制住内心深处的不悦,任由这个小家伙继续靠在她身下发泄。 一直到马车回到了郑家,苏学诚听到动静,他才终于放开了舒春兰。 而等马车一停稳,郑宏就已经掀起车帘。“下来。” 苏学诚赶紧乖乖下来,他跟个好孩子似的在郑宏跟前站定,哽咽着叫了声:“姐夫。” 他车上大哭一场,现在整张脸都红通通皱巴巴的,头发乱了、眼睛也肿了,一点探花郎的优雅气度都没有了。可看着这样的他,郑宏却生不起气了。 最终,他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老实交代!” 第264章 不会放过他 苏学诚吸吸鼻子。“该说的我刚才不都已经说了吗?你们也都听到了。” “可是,你并没有提前告诉我们你打算去边关这个安排。”舒春兰沉声说道。 “我要是说了,你们肯定都不会答应。”苏学诚闷声回答。 舒春兰立马脸一沉。“原来你也知道我们不会答应?” 苏学诚咬咬唇,正大了一双被泪水洗得水亮的眸子看着她。 舒春兰心里明白——这小子又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她哩! 不过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早摸清楚了苏学诚的底,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有给他施展的机会。她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扭头就走! “姐姐!”苏学诚见状,他连忙低叫了声。 但舒春兰仿佛没听到似的,径自朝前走了。 苏学诚怔愣在原地。郑宏则是慢慢走到他身边,幽幽吐出一句话:“她现在是真生气了。” “我知道。”苏学诚轻声说着,他连忙大步追上去。就在抵达舒春兰卧房之前,他终于一把拉上了舒春兰的衣袖。 “姐姐……”他忙又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舒春兰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苏学诚突然低叹口气。 他这次没有再装可怜,而是幽幽的说道:“你既然已经去苏家那边看过来,你就应该知道我在那里现在是什么处境。爹他虽说是入赘苏家的,可自从爷爷病倒后,苏家的财政大权他一把握在手里,他可以说是苏家现在说一不二的掌门人。如今他的一切都是从赚钱的角度去考虑的,又为了讨好苏家那些亲朋好友们,他也已经和我很疏远了。这辈子我想靠他帮我根本不可能,而姐夫走的又和我不是一条路子。所以眼下,我只能靠自己。” “而且他们对我的算计你都看在眼里。他们要是一个孝道压下来,我根本连反抗都不能。可我要是真顺着他们的意做了,那我又会沦落成整个京城上下所有人的笑柄!眼下,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只能选择离开这里,挣够了功劳之后,站在他们够不着的地方,然后我也才有资格对他们说不。”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几分哽咽,拉着舒春兰衣袖的手也左右摇晃了几下。“姐姐,我知道我私自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我不对,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想一辈子被别人捏在手心里,我想好好的活下去,姐姐你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舒春兰无力闭上眼。 “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她轻轻点头,“只是你才十六岁,虽然比同龄的男孩子更早慧一点,可毕竟还是太小了。让你一个人过去边关,我不放心。” 苏学诚立马笑了。“我就知道,姐姐你肯定是最疼我的!” 舒春兰再睁开眼,她看着这个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臭小子,她忍不住撇唇。“你不也就是仗着我疼你,所以才在我跟前这么肆无忌惮吗?故意趁着我在的时候对苏家人宣布那件事,现在还在我跟前装可怜,让我不忍心怪你……你才这点年纪,心机怎么就这么深?” 她越说越气愤,忍不住伸手往他眉心重重戳了一记。 苏学诚的额头都被戳红了。可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姐姐,我错了。”他赶紧低头认错,“这种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就放心好了!” “你要再有下一次,这个弟弟我也不用要了!”舒春兰没好气的低哼。 苏学诚又一阵干笑。 哎! 舒春兰心里又一阵低叹,她就反手将弟弟给拉住了。“今天你算是在苏家里头扔了一只大炮仗,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哩!那你还是别回去了,就留在这里过一夜吧!顺便,咱们也一起商量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好啊!一切都听姐姐你的!”苏学诚赶紧点头。 说起来,他和舒春兰相认快三个月了,可他还从没在这里过过夜呢! 当然,苏学诚过来之后没多久,苏家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派了人过来,说是要把苏学诚给请回去。 “老爷夫人知道了大公子的安排,他们心里很是惊讶。可是既然这是大公子的决定,老爷夫人决定还是尊重他的意见。但眼下家里的事情怎么安排、还有他和公主的亲事,这些都需要好好商议。所以大公子,您请跟小的回去吧!” 来人说了这么多,其实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你敢不回去,我们就把事情告诉公主! 对于他们的威胁,苏学诚一脸镇定:“我已经和姐姐姐夫说好,今晚上留在这里了。爹娘有什么话大可以留着明天我回去再说。距离我去边关还有好久呢,那些话晚一天两天说没关系。” 言外之意就是——想去告状随你们,我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 来人被噎得不行,只得讪讪回去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苏夫人和苏功明两个人。 只不过,这个人的说法也提醒了舒春兰。 “小弟,你自己要往边关去建功立业,这事公主也不知道吧?明天这事就会公诸于众,你想好怎么和她说了吗?” 苏学诚立马眼睫微垂。“反正现在皇上还没有正式赐婚,那如果她不高兴、不愿意等的话,我可以放手。以她的身份,想来她想再挑一个比我更好的驸马的话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你这话说得再违心一点试试?”舒春兰没好气的把他的脑袋给推起来。 苏学诚就忍不住抿唇。“姐姐,我的心情已经够低落了,你就别再刺激我了好不好?我和公主……我们本来就不般配,虽说她心里喜欢我,但如果我们成亲的话,我们之间还有太多的沟壑需要跨过,这样的日子想想都累。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现在放手,说不定我还能在她心里一直留着一点好印象。” 舒春兰无语翻个白眼。 “这又是你自己想的?你打算也和公主这么说?” “是。”苏学诚点头。 舒春兰彻底无语。“算了,我不管你们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是大朝会,苏学诚和郑宏一早就一起出门了。 然而,还不等这两个人下朝,舒春兰就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永泉公主又跑过来了! 这次的她二话不说,看到舒春兰就双眼一闭,紧接着豆大的泪珠就往下滚落下来。 她哭了! 舒春兰心中大惊,她连忙迎上来:“公主,你怎么了?” 永泉公主才又睁开眼,她双手用力往将眼角的泪珠擦干,然后再冷了凝视着舒春兰:“苏学诚他自己上书父皇,要去边关历练,这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是。”舒春兰点头。虽然只早了一点,但她的确是比永泉公主更早知道这点事。 永泉公主立马眼底又涌现出一抹水光。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全都在骗我!” 舒春兰被骂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现在只能安静的等永泉公主哭够了,才轻声说道:“这件事的确是我们不对,可既然已经成为了事实,那说对不起也没有多少用处。现如今,公主您又是怎么想的?” 永泉公主立马睁大了双眼。“我就知道,他就是想趁机摆脱我!他根本就不想娶我,甚至为了让我知难而退,他都干出这种事情来了!” 说着,她又不禁泪如泉涌。“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就让他这么想方设法的想甩掉我?” “他没有想甩掉你。”舒春兰小声回答。 “你别再给他找理由了!我知道,他就是想甩掉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只是迫于父皇的威慑才不得已和我说话的!”永泉公主哭着大喊。 眼看一个在人前高贵优雅的公主,现在却在自己跟前哭得撕心裂肺,舒春兰的心都疼了。 她慢慢过去扶上永泉公主的肩膀。永泉公主动了动,却并没有把她给推开。 “那如果他真走了,你打算怎么办?”舒春兰轻声问。 永泉公主眨眨眼,她立马深吸口气。“我知道他想让我怎么办,但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既然我都已经说服父皇同意让我嫁给他了,那他这辈子就是我的人!别说跑去边关,他就算跑去天涯海角,他也都是我的!不管他跑多远,我都会在这里等着他。我是不会放手的! 她斩钉截铁的大声宣告,虽然双眼早已经哭得红通通的,但意志却坚定无比。 舒春兰听了,她不由的唇角微扬。 “如果我跟你说,他其实心里是喜欢你的,这话你信吗?” 永泉公主立马又睁大眼,亮晶晶的眼底满是希冀,却又有几分小心翼翼。 舒春兰就不禁低叹口气。“你们俩啊,性子都这么轴,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互相看对眼的。不过,你这么聪慧漂亮,性子又天真率直,这世上哪会有少年郎不喜欢你呢?我弟弟他也不例外。可是,就是因为你太好了,他自觉身份配不上你,所以才想着趁着现在有机会,赶紧去边关立几个大功,然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娶你过门。军功是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所能最快立下的功劳了。而且……苏家那些人干的那些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他不想连累你。” “是这样吗?”永泉公主眨眨眼,立马脸上浮现出一抹欢喜的笑,“既然这样,那你们应该早点和我说啊!我一点都不嫌弃他!他要去边关就去吧,我会等他的!多久我都等!” 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呢,结果现在知道心上人心里也是有她的,她就又笑得春光灿烂。 年轻真好。 舒春兰真心的感叹,她也忍不住冲着门口点点头:“小弟,你听到了吧?” 第265章 一起去边关 永泉公主笑脸立马一僵。 她赶紧转回头,果然看到苏学诚和郑宏已经双双站在了门口。 她眨眨眼,张张嘴,却只轻轻叫了声:“你……你回来了。” 苏学诚颔首。“嗯,回来了。” 看这小模样,竟然也害羞上了? 这两个人尴尬的面对面站着,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话。 舒春兰好无语。 马上,就见郑宏大步来到她跟前。“下个月初,我要和他一起去边关了。” 什么!? 舒春兰刚还在看着身边这对小儿女,心里感慨万千哩!结果一听到这话,她立马回转头。“你也要去边关?为什么?” 郑宏摸摸鼻子。“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回房后我慢慢和你说。” “不用了,你就在这里说,这里也没有外人。”舒春兰却冷声说道。 郑宏也就站稳脚跟,老实交代了:“今天早朝上,皇上当众夸奖了小弟,盛赞他投笔从戎、年纪轻轻就奔赴边关的勇气,然后朝野上下都对他一片夸赞之声。然后,白长宏突然站了出来,他主动请缨,表示他也想去边关。然后,他还邀请我一起。” “然后你就答应了?”舒春兰眉梢一挑。 郑宏抿唇。“他去边关的理由是——到了那里,就能亲眼看到和敌人厮杀的阵仗,也能近距离观摩到敌兵的兵器。那样的直接接触比远在京城光靠脑子揣摩要直观多了,也才更方便设计出真正实用高效的新兵器。我……咳咳,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他被说动了,就欢天喜地的决定和他一起走了? 舒春兰无语望苍天。 “我还以为你是被他给激将得受不了,然后才打算和他一起去边关拼个你死我活哩!” “当然我也有这方面的打算。”郑宏连忙点头。 算了吧!明明他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研究敌军的兵器,以及钻研对应的新兵器上!这个见了铁器就走不动道的男人! “那皇上是怎么说的?”舒春兰又问。 “皇上答应了,他很高兴,当众把我们都夸了。”郑宏连忙回答。 能不高兴吗?这两个傻子,最近在京城里就斗得热火朝天,各种新东西不停的往外搬,看得皇帝乐得合不拢嘴。现在更好,他们竟是要直接杀到边关去了!光是想想,就能知道他们到了那里之后又能做出多少成绩出来! “所以,皇上也同意了。”这才是舒春兰最关心的一点。 “是。”郑宏这才意识到她的语气里带着一抹愠怒,他赶紧低下头,悄悄的把头点了点。 舒春兰立马扭头就走。 见状,苏学诚忍不住将郑宏昨天送给他的话回赠给他:“这一次,你真让她生气了。” 郑宏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懊恼。 “我错了,我……”他说着,就赶紧抬脚过去追舒春兰了。 他们夫妻俩前后脚的走了,就将苏学诚和永泉公主两个人给留在了这里。 这对小儿女本来中间有舒春兰和郑宏隔着,还觉得不那么尴尬。可现在,中间的人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顿时他们心里都有几分不自在。 苏学诚抿抿唇,他慢慢转过身。永泉公主见状,她连忙低喊:“你又要跑吗?苏学诚,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你见到我就只会跑是不是?” “当然不是。”苏学诚立马回头,“我只是想去向姐姐姐夫道个别,然后……我陪你出去走走。这么长时间了,我都还没单独陪过你呢!” 永泉公主听了,她顿时脸颊飞红,赶紧扭过身去。“谁要跟你一起走走了?” 然后,就赶紧跑回去马车上。 苏学诚见状,他无奈扯扯唇角,就去向舒春兰夫妻俩道别。 舒春兰现在正忙着和郑宏生气,根本没空理他。因此听他说要走,她只凉凉的回了句:“路上小心。” 苏学诚连声答应着,就赶紧转身出去,主动骑上马跟上了永泉公主的马车。 这一天,苏学诚就骑着马亦步亦趋的跟在永泉公主身后,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一对少男少女脸上都一直洋溢着一抹欢愉的笑。 但舒春兰却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理会郑宏。 一直到晚上,郑宏端了饭菜来送到她面前:“你就算再怎么生气,那也不能不吃饭啊!你先吃饱饭,然后想打我还是想骂我随便,好吗?” 舒春兰依然冷着脸不语。 郑宏都快急死了。 “我错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热,就傻乎乎的答应了他的邀约。不过现在我已经决定了,今晚上我就给皇上写奏折拒绝这件事。就算皇上怪罪下来也没关系,横竖我已经做出这么多贡献了,皇上最多骂我一顿,然后给我降职,总不会要了我的命。大不了咱们就回去坡子村继续打铁过日子,这样也挺好的!” “你这是故意在吓唬我吗?”舒春兰冷哼,“用皇上怪罪、你在京城里都待不下去来威胁我?” “我没有!”郑宏赶紧摇头,“我说的是真心话。功名利禄对我来说本来都是尘土,只有你和晓丫头才是我心里最宝贵的东西,我不想让你们不高兴。” “那你的志向呢?你一心想将段家的制铁技艺发扬光大、重现祖辈的荣光这个愿望,你也打算丢到一边不管了?”舒春兰冷声问。 郑宏顿一顿。“那也没有你重要。” 舒春兰又忍不住冷笑了好几声。 “这些话都是苏学诚那臭小子教给你的吧?” 郑宏抿抿唇,他没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舒春兰咬牙:“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感情都这么好了?刚出宫他就帮你出谋划策,还专门来对付我!” “其实,虽然话都是他教给我的,但我说的也都是真的——为了你和晓丫头,我放弃这些也没关系。”郑宏低声说道。 舒春兰撇唇。“你还是给我算了吧!虽然说你是能放弃,可打铁这事就是你的命根子,你能放得下?更别说现在你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又是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又能轻而易举的接触到国家级的兵器,现在让你放手,你下半辈子还不抓心挠肝,到死都过不去这个坎?到那个时候,这一切就都成了我的罪过了!” “不会。我心甘情愿放弃的,和你没关系。”郑宏又一本正经的摇头。 “没关系个屁!”舒春兰却越说越火大,“看你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我心里能快活吗?咱们的日子还能好好过下去吗?你到底是觉得我傻还是你自己傻?这种话你也信?” 郑宏就被骂得说不出话了。 舒春兰看着他这么一副德行,她却火气更大了。“你就不说话了?现在你把事情给闹到这个地步,连个交代都不给我,就不吭声了?” “我错了。”郑宏想了想,他连忙吐出这三个字。 舒春兰彻底无语。 “你这个……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男人!” 她咬牙切齿的低骂了一声,劈手从他手里夺过碗筷,三下两下把饭菜都给吃光了,然后筷子一扔。“我吃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郑宏连忙点头,赶紧端着碗筷出去了。 等他出去,就见晓丫头正站在外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爹,你和娘吵架啦?”晓丫头小声问。 郑宏苦笑。“是啊,爹惹你娘生气了。” “那肯定是爹你做错了。娘她轻易都不生气的。”晓丫头立马点头。 郑宏一怔,他无奈点头。“的确,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也难怪你娘会气成这样。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她在为咱们这个家出谋划策,想尽办法的挣钱过日子。她辛苦了那么久,眼看现在能有点好日子过了,结果我又给她惹出来一堆事。” 说着,他轻轻揉揉女儿的小脑袋。“晓丫头,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和你娘一样辛苦,以后你也一定得找一个聪明能干的夫婿。不然,你要是赴上你娘的后尘,爹娘都要心疼死了!” 晓丫头听得一知半解的,不应该好歹她听懂了‘辛苦’这两个字,她就赶紧说道:“那爹你多疼疼娘啊!七姨和舅舅他们也说娘好辛苦呢!” “是啊,我是该多疼疼她了。”郑宏点点头,就拉上女儿的小手,“走,爹送你回去歇着。一会爹就回来疼娘。” “嗯,这才对嘛!七姨说,爹你早该这样了!”晓丫头赶紧点头。 原来别人都已经这么想了吗?郑宏又抿抿唇,心里对舒春兰的愧疚更增添了几分。 送女儿回房,父女俩再说上一会话,郑宏才又回来院子里。 等他再进门的时候,看到舒春兰已经沐浴更衣完毕,现在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只不过,她依然是背对着他的,摆出了拒绝和他交流的姿势。 她这一次真的被气坏了。 郑宏眼神微暗,他连忙也去洗了个澡,然后回来躺上床,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 舒春兰身形一僵,她就察觉到郑宏慢慢的将身体贴向她。男人的薄唇也靠近她的耳垂,热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朵上,男人低沉的嗓音也随之传来:“最后一次,好吗?” 第266章 最后一次 舒春兰愣了愣:“什么最后一次?” “我的任性,这是最后一次了。”郑宏轻声解释,“我知道我之前就已经让你操碎了心,我人又笨,以后也不可能让你不为我操心,可我以后肯定什么都听你的,有事也回来和你先商量再做决定。只要你不同意的,我再也不答应了!这样……你看行吗?”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又说错什么话惹她生气。 舒春兰简直好气又好笑。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每次把她气得快发疯了,他却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认错,还这么低声下气的哀求,就搞得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似的,她就算一肚子的气都找不到地方发泄。 她恨! 实在是忍不住,她一个翻身,张口就往他肩膀上咬了上去。 她咬得可真狠。牙齿死命的往他的皮肉里钻进去,简直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郑宏疼得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死紧,但他却坚持咬牙忍了下来,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舒春兰咬了半天,一直咬到自己的牙都酸了,她才松口。“好了,我原谅你了!” 郑宏立马欢喜的搂住她。“太好了!” 舒春兰则是推他一把。“你的血腥死了,赶紧给我打水过来,我要漱口!” 可怜郑宏,明明他才是被咬的那个,结果现在还要下床伺候她。不过只要舒春兰肯和他说话,尤其还肯对他发脾气!他就心情大好。 那伺候她漱口怎么了?就算给她打水洗脚也没关系! “好,我这就去!”他赶紧点头,就颠颠的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舒春兰端过去漱口的时候,他还殷勤的把痰盂都给捧了过来,好方便她漱完了吐。 等舒春兰嘴里清爽了,他再接过空杯子放好,然后才回头去自己处理伤口。 舒春兰现在火气过去了,她回头看到郑宏解开衣衫,露出被咬得血肉模糊的肩膀,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把他给咬成这样了! 她顿时心里又一阵揪疼,赶紧对他招招手。“过来吧!” 郑宏走过来,舒春兰就从他手里拿过药,消息的给他涂在伤口上。涂好了,包扎好,她才拍拍身边的位置:“好了,睡吧!这件事就过去了,你想去边关去就去吧,我和晓丫头一样会陪着你的。” 郑宏又双眼大亮,他连忙伸手搂住了她! “你干什么?”舒春兰见状却吓得不行,“你忘了你肩上还有伤吗?” “没事,一点皮肉伤,不疼。”郑宏却傻呵呵的笑着,继续紧紧搂着她,“你真好。我也不知道积了几辈子德,才把你娶回家。” 舒春兰听了,她不禁撇唇。“我也不知道造了几辈子的孽,才嫁给你这个傻子!” “嗯。”郑宏点点头,慢慢把头靠在她肩上,“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还要找到你,和你结为夫妻,然后一起过一辈子!” 她才不要再和他过一辈子哩! 舒春兰很想反驳回去。可话到了嘴边,她却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她不想说。 郑宏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思变化,他还温柔的和她相互依偎着,继续说道:“还有,这次就算去了边关,我也只是在后方炼制兵器的人,和前线的交锋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像我这样的人极为难得,就算到了边关也一定会被他们小心呵护。所以你和晓丫头不用担心,我们到了那里一样很安全。” “都已经进边关了,那又能安全到哪里去?”舒春兰轻哼。 郑宏顿了顿,他立马音调一沉:“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还有晓丫头。” 这话还更可信点。 舒春兰这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到时候看你表现吧!不过——” 马上,她话锋一转。“我心里还是很不痛快!这一切都多亏了那个姓白的!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按住他狠狠打一顿,当着我的面打!不看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没脸见人,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好。”郑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而且,他还认真的考虑了一会,然后才说道:“不过上次我们打过一架之后,他就对我开始小心防备上了,现在我连和他独处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京城人际关系复杂,他又投奔了忠王,一时半会我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那就等除出京城好了!当我们一起奔赴边关的时候,正好那时候我们身边人少,沿途也方便,随时都能找到机会。那个时候,我想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你想看我打几顿我就打几顿!”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舒春兰立马爽快点头。 既然郑宏往边关去的事情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那她也就不多纠缠。 大家把话说开了,气也撒完了,她第二天就开始收拾东西。 因为这个事,田七娘和胡月娘也忍不住双双来找她。 “你们是来问我对你们的安排的吗?”见了她们,舒春兰微微一笑,“你们放心,你们的去处我都已经想好了。横竖这个宅子我们走了也没人住,你们可以继续住着。正好我男人去边关再打几样兵器,只要其中一个立下大功劳,那他肯定能升官加爵。到时候,他也就有资格帮你们说话、挑选夫婿了。” “好啊好啊!”胡月娘闻言,她赶紧欢快的拍手,“我就知道,表嫂你们肯定不会亏待我们的!” 田七娘却笑着摇头。“我的去处好安排。不过我现在过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我想向你们推荐一个人,我想他到了边关肯定能帮十六哥哥一把。” “谁呀?”舒春兰忙问。 “我表弟。”田七娘笑眯眯的回答。 舒春兰立马就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和她情投意合的表弟吧! 那孩子她见过,最近都来看了田七娘好几次,两个人凑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而且笑得甜甜蜜蜜的,跟一对小傻子似的。 那孩子是个读书人,本来挺聪明伶俐的,书读得也好,可偏偏就是运气不好,每次考试都不成功。所以,现在他只能找别的出路了。 正好郑宏手头缺人,田七娘也急着想让表弟出人头地,那样才能让田家人点头答应他们的亲事。 他们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舒春兰爽快点头:“可以。晚上我就把这事跟晓丫头她爹说一声,让他把你表弟的名字添到名单里。顺便,你也可以让他收拾行李了。” “好!”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田七娘这么沉稳的人都忍不住欢喜得直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和他说!” 然后,她就已经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晚上郑宏下衙回来,舒春兰把这事和他提了提,郑宏果然点头。“往队伍里添几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他来了,段家的人我就能少带一个。” 舒春兰就又心一沉。 “他们还不消停哩?” “他们要是消停了,那就不是段家人了。”郑宏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这一次我们往边关去,的确是时间太赶了点。要是再多给我一两年的时间,咱们俩一定能把他们都给压得服服帖帖的。” “你也知道啊!”舒春兰又忍不住白他一眼,“可谁叫你就是被姓白的给忽悠了,死活非要现在走哩?” 郑宏低下头。“其实现在去边关也好。我只要立下大功,那就能彻底让大伯心悦诚服,段家的其他人也都无话可说,然后他们当然也都乖乖听我的话了。” 只可惜,这条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哩! 这一路出去,他又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舒春兰抿抿唇,就只是轻叹口气。“算了,路子都已经选好了,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段家的打铁房已经被你捏在手里了,这是他们的命脉。只要你死死拿这一点牵住他们,他们就折腾不出来多少幺蛾子。这个也算是那么多烦心事里唯一一件还算是能让人心里舒服一点的了。” “嗯,也是多亏了你。”郑宏顿时更愧疚了。 让段成风老老实实交出打铁房的管辖权,这个一样又是舒春兰办到的。 他越来越觉得,舒春兰实在是太能干了!自己也欠她太多了! 舒春兰又撇嘴。“既然知道多亏了我,那么这次段家的子弟你带可以,不过千万记得别带那些我不喜欢的。我可不想离开了京城,还要一天到晚的被人恶心!” “这个你放心,人选我都已经挑好了,都是段家里头还算懂事听话、也有发展潜力的。至于其他的,别说你不想看到,我也不会答应把人放进来。就那么点功劳,咱们自己都不够用呢!” 噗! 他这话可算是把舒春兰给逗笑了。 她忍不住抬眼笑看向他:“真难得,你也有开始算计的一天。” “为了你和晓丫头,这是必须的。”郑宏定定点头。 两个人目光对接,看着他眼底跳跃闪烁着的希冀与坚定,舒春兰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突然发现,前往边关那件事似乎也没那么招人讨厌。甚至……她还开始期待起来了! 第267章 好像在哪见过 既然决定了往边关去,皇帝又催得急,正好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舒春兰发现,来了京城半年,除了这里的一所宅子外,他们居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挣下。甚至,连这所宅子他们也并没有多少感情。细论起来,他们还是更想念坡子村那里的那一所青砖红瓦的房子。 只可惜,一时半会他们是回不去了。 于是,他们很快收拾好东西,把宅子托付给田七娘胡月娘看着,段家的打铁房交给了杜逸,然后一家三口就和苏学诚在城门外汇合,一起往边关那边去了。 现在都已经是深秋了,天气渐渐转冷。 当舒春兰一家赶到的时候,苏学诚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也就孤零零的一辆马车,再配上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看起来好生萧索。 当看到舒春兰他们的车马到了,他连忙迎上来和他们打招呼:“姐姐,姐夫,你们来了!” 舒春兰只看到他一个人,她立马眉头微皱。“就没人来送送你吗?” “哦,娘这些日子一直头疼,看了好些大夫、吃了好些药都没用,爹和弟弟妹妹们都忙着照顾他,我也就没让他们来送我。反正最多去个几年就回来了,到时候大家还是能重聚的。”苏学诚不以为意的笑道。 到底是他不让他们来,还是那些人生气了,根本就不想来送他? 舒春兰心里暗想着,却并没有把话问出口。 管他哩!那群人不来不是更好么?还省得她看到那一张张伪善的面孔觉得恶心! 只不过…… “公主哩?她也没有来送送你?”这才是最让舒春兰不理解的。 自从那次在他们家,这对小儿女互相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他们的感情就蜜里调油的,越发的融洽和睦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几乎隔天就要出来见一面,说说话。虽说一切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但这两个人的感情是眼见的越来越好。 既然如此,永泉公主又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不来送送他? “是我不让她来的。”苏学诚清清嗓子,他轻声说道,“昨天我们在一起互相陪伴了整整一天,那已经够了。现在她要是过来,肯定又要哭,还闹着不让我走,那咱们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才能上路呢!那还是算了吧!本来我是去边关建功立业的,这是大喜事,何必哭哭啼啼的?” 果然是年轻气盛的孩子。直到现在,他还抱着一颗建功立业的心,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立下大功劳然后加官进爵。如此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看得他们都跟着心情高昂了起来。 舒春兰点点头。“这样也好。反正你自己把事情给安排好了就好。” “这个姐姐你就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苏学诚立马点头。 话说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偷笑了两声:“而且,公主都和我说好了,以后我们三天一封信,谁都不许断。她还说,她给我准备了好些东西,后面会陆陆续续让人给我送过去。现在她不送,免得被别人看到又要嚼舌根。” “呀,这么快就让公主都已经站在你这边为你着想了?”舒春兰含笑打趣他。 苏学诚立马脸颊上泛起一抹粉红,他连忙转开头。“既然咱们人到齐了,那就赶紧走吧!现在都已经深秋了,北方苦寒,咱们肯定会越走越冷。所以,早点上路,早点抵达目的地,咱们路上也能少受一些霜寒之苦。” 他说得很有道理。 舒春兰和郑宏连忙点头,他们就赶紧各自上车,然后车夫催动马儿朝前走去。 但是,车轮才刚刚滚动,后头就猛地又传来一声高喊——“等一等!段大人,你等等我!” 车夫下意识的又勒停了马匹。 郑宏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就见又一辆马车慢悠悠的穿过城门走了出来。 车子慢慢悠悠的来他们跟前停下,然后一个脑袋从车里伸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呈现在他们面前。 舒春兰立马心一沉。 “白长宏。”郑宏也低叫了声。 “正是下官!”白长宏连忙颔首,脸上笑意盎然的,“段大人,咱们还真是有缘,竟然选在同一天、同一个时刻一起出行呢!您说这是不是缘分?” 缘分个屁! 明明是皇上吩咐他们在这个时候出发的。至于出发的吉时也是皇上命钦天监为他们卜算好的。 只不过,这个吉时只是一个大概的时辰,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时辰刚到,他们就赶紧出发,不要和姓白的走在一起! 结果谁曾想,这个人像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竟然先一步洞悉了他们的意图,现在就追过来了! 郑宏此时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白长宏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他又主动说道:“段大人你们要走了吗?那好,咱们就赶紧出发吧,吉时都已经到了呢!不过你们一路上记得走慢点,下官的老父亲在车上呢!他年岁大了,腿脚不好,受不得颠簸。” 郑宏一听,他当即又脸色微沉。“你去边关做事,竟然把父亲都给带上了?” “是啊!”白长宏连连点头,“我父亲老了,他又只有我一个儿子,他离不开我。所以不管去哪里,我都会把他给带在身边。这么多年,我们父子俩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么现在我自然也不会为了自己加官进爵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京城里。” 那根本不是把不把人给扔下的说法好吗?而且……边关那么乱,又那么湿寒,他们年轻力壮的人怕是都受不住呢,他父亲那么大年纪了,他怎么好意思把老人家也给一起带过去的? 别说郑宏听不下去,舒春兰都受不了了。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既然这对父子自己乐意,他们自然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于是,郑宏只是点点头,就将头收回了马车里。 然后,他们才算是终于启程了。 马车慢慢朝前走着,很快就将京城的城门给抛在了后头。 又一次出远门,晓丫头还对这样的事情好奇得不得了。她就一直扒在车窗边上,看着外头的景色一点一点往后退去,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但舒春兰和郑宏的脸色却都不大好看。 “真没想到,这个姓白的还是个大孝子。”舒春兰淡声说道。 郑宏颔首。“这年头,恶人里头的大孝子也不少。” “那倒是。”舒春兰点点头,“只是……” “嗯?” 郑宏转头看着她。舒春兰就抿抿唇:“我总是觉得,这里头有些蹊跷。我不知道是我想多了还是怎的,我总觉得这个白长宏和他爹,这父子俩都怪得很。那次在他们家里,我就觉得有些不对。现在再看到他去边关也要把老父亲给带上,我就更觉得稀奇。你说,他的老父亲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才让他这么小心谨慎的,不管走到哪都要把人给拴在裤腰带上?” 听着她的话,郑宏也忍不住认真的想了想。“或许是吧!不过那也和咱们没有多少关系。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现在也不想理会他们。” 当然,如果姓白的敢再来找事的话,他肯定会毫不客气的还击回去! 本来他就答应了舒春兰,要找个机会把那家伙狠揍一顿的呢!眼下既然已经出发了,那他就该好好寻找机会下手了。 不过,郑宏也没傻到刚出发就去找事。所以,现在他们决定按兵不动。 一路无话,他们的车队行进了一天之后,眼看天色渐渐阴暗了下来,车队就就近找了一个驿站住下了。 郑宏、苏学诚这些都是年轻人,郑宏这次一路带来的也都是段家里的年轻子弟,大家很轻巧的跳下车,就各自去找自己的房间休息。 而白长宏则是先下车,然后再回头小心翼翼的将白老爷子给扶下来,他还小心的双手搀扶着老爷子的胳膊,两个人一步一步的朝前走。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舒春兰的心思又不由的起了变化。 “他对他爹是真的孝顺。”她轻声说道。 这么小心谨慎的照顾,还有接老人家下车、搀扶他走路的动作,一看就是常年做的,并不是故意在他们跟前惺惺作态。 只是,既然他是真孝顺,那又何苦让老人家去北边受冻?这一点是她怎么都想不通的。 白长宏一门心思的想着伺候老父亲,都没有听到她的话。他一边小声叮嘱着老人家主意脚下,一边还竭尽全力的帮他排除路上的障碍,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而直到此时此刻,舒春兰身边的郑宏还没有任何动静。 舒春兰回头一看,才发现郑宏还傻愣愣的站在她身边,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飘忽。 “怎么了?是姓白的刚刚又挑衅你了?”舒春兰忙问。 “不是。”郑宏摇头,眉头却莫名越皱越紧,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茫然。 舒春兰看得莫名其妙。“那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老人家,我之前好像在哪里见到过。”郑宏这才开口。 第268章 又打起来了 舒春兰一听,她不由一冷。 “你见过他?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郑宏摇头,“就刚才惊鸿一瞥,我觉得那张脸看起来有些眼熟。只是我都没来得及细看,他就已经走远了。我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没找出来。” “没找出来就算了。说不定他是当年段家收入门的学徒,那时候你年纪又小,偶然间见过他一面哩?时间都这么长了,你会记不清楚也是可能的。”舒春兰忙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但郑宏立马摇头,“他绝对不是段家的学徒!前些天我接手段家打铁房的时候,已经将最近五十年内段家收到的学徒都梳理了一遍,确定姓白的和段家没有任何关系。” “那说不定他们改名换姓了哩?”舒春兰又说。 “这个也不大可能。”郑宏依然摇头。 只是,那到底还有什么可能性?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既然如此,舒春兰干脆让他别再多想。“时间还长着哩,咱们慢慢走,你也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就算成功了!想不出来那也没事。既然他的形象没在你脑海里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那就说明这个人不重要,你忘了也是应该的!” 郑宏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可话虽然这么说,他紧拧的眉心却并没有舒展开来的迹象。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白长宏父子俩都表现得异常老实本分。 每天一早,当舒春兰他们收拾好出来的时候,他必定已经将他的老父亲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然后两个人向郑宏和苏学诚问好过后,就上车出发;中午停下来休息,老人家也不下车,都是白长宏端了饭过去给他吃,吃完了白长宏再把碗筷给收回来;到了晚上,抵达驿站之后,白长宏再小心的搀扶着老父亲回去房间里休息。 父子俩都安静得很,不吵架不闹事。这模样,和白长宏之前在京城里展现出来的哗众取宠的德行截然不同。 而他对老父亲的关怀备至也得到了他们车队上下所有人的赞颂。 就连苏学诚都忍不住感慨:“就算换做是我,只怕都做不到他这么认真仔细。更何况,他还是这么多年如一日的恭谨孝顺。不管他的人品如何,我都必须说一句——他的父亲能养这么一个儿子,那真是一辈子都值了!” 可不是吗?舒春兰都不禁点头。 然后,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一个月,也已经走出去一千多里地了。 此时已经入冬了。但按照舒春兰的记忆,要是在坡子村的话,这个时候天气也只是稍稍有点凉意,但距离寒冷还远得很。但是在他们一路向北的过程中,舒春兰却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深寒刺骨。 才刚十月哩,白天刮的风就已经跟刀子似的,只要迎面遇上,就割得他们脸颊、手上生疼。而且北方还容易起大风,一旦挂起风来,地上飞沙走石,就连他们的队旗都被吹得呼呼作响。好些次,他们放在车上的行礼都被吹跑了! 就更别说到了晚上,气温骤降,那日子有多难熬了。 虽说驿馆还给他们配了炭。但这么多人,就那么一篓炭,他们分一分,也就没多少了。在房间里安顿下来,用炭在房里点上一个小火盆,火盆烧到半夜炭条就燃尽了。后半夜他们只能靠着火盆里的余温吸取一点热气。但还不等到天亮,热气就已经被呼呼刮进房间里来的凉风给席卷得一干二净。然后,他们就都被冻醒了。 就算他们早料到北方天气寒冷,可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冷到这个地步! 舒春兰赶紧把箱子里的棉袄棉裤全都翻出来给大家穿上,大家这才绝大好受了点。 可是,这还只是开始哩! 只要想想接下来他们还要往北走,而且冬天还要继续下去,舒春兰心里就一阵绝望。 “沿途咱们走路的时候好好看看四周围有没有卖布和卖棉花的,有的话买上一点,我抓紧时间给咱们几个做几件厚实点的棉衣棉裤。不然,只怕到了边关,咱们就都扛不住了!”她忍不住和郑宏咬耳朵。 郑宏点头。“这个的确很有必要。” 好在北方虽然冷,但这里却是出产棉花的好地方。越往北去,这里的棉花质量就越好。所以下次再出发的时候,他们果然遇到了晒棉花的,郑宏立马叫人去买了三十斤回来。然后到了驿馆,他再亲自去附近的布庄扯了几尺布,这些做棉袄棉裤的原料就准备齐全了。 既然东西都备好了,舒春兰就开始着手裁布,秤棉花,马不停蹄的忙了起来。 晓丫头年纪小。一开始她坐在车上还觉得有新意,但随着越往北走,沿途的景色都变成了一片荒凉的仓黄色,她就渐渐的没兴趣了。又一天到晚的在车上颠簸,她坐不好睡不着的,一天下来小骨头都快散架了。因此可等到了地方,简单吃饭沐浴过后,郑宏给她把被窝给捂暖了,晓丫头就钻进被子里去,一闭上眼就睡得跟只小猪似的。 舒春兰干活,郑宏就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忙着忙着,郑宏突然低叹了口气。 舒春兰听了不觉好笑。“好好的,你怎么又开始叹气了?” “我突然想到了,十多年前吧,也是这么寒风呼啸的一个夜晚,那时候我们一家已经被从段家赶出来了。我爹经营不了老本行,就连做苦力都老被人欺负,全家只能靠我娘做些针线来赚点米粮钱。那个时候,我们也是这样,我娘在灯下干活,我和我爹围着她,给她打下手。他们还生怕我冻着了,催着我去床上裹着被子,有事他们俩忙就行了。”郑宏慢声说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浅笑,“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可现在回想一下,其实好歹我们一家人还在一处,大家也都是齐心协力想把日子给好好过下去的。所以,那时候我心里其实还是甜的。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又笑不出来了。 舒春兰当然知道他可惜的是什么。 只可惜,他们都已经落魄到这一步了,段成风却还生怕他们会跑回来抢占段家的掌控权,所以愣是对他们赶尽杀绝,而且还想出了那么下作的法子,生生把他娘给逼死了! 一个家里没了女人,那这个家就已经濒临破碎了。 紧接着,他爹把他送到坡子村,自己消失无踪。一晃,就这么些年过去了。 舒春兰听得心里感慨万千,她也心疼他得不得了。 连忙握住他的手,她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现在既然你都能开始追忆往昔了,那就说明你已经学会放下了,这是好事。过去的事情咱们不会忘,那也会更好的激励咱们过好现在的日子。” “我知道。”郑宏点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夫妻俩赶紧都收声,郑宏高声问道:“是谁?” “段大人,下官今天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改进陌刀的新方法,想请你过去探讨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白长宏笑吟吟的声音从外传来。 这个人居然又找上门来了! 舒春兰和郑宏双双心一沉。 亏得他们还说这个人终于消停了,也眼看着他那么用心细致的照料父亲,他们都慢慢开始对他改观了呢!结果,这话一出,他好容易在舒春兰两个人心里留下的那点美好印象就哗的一声破的稀碎。 不过,心沉得最厉害的还是舒春兰。 她冷冷看向郑宏。“你会答应他,是吗?” 郑宏垂下头。“在改造兵器上头,他向来还是说话算话的。” 所以,他动心了。也决定要去看看了! 舒春兰又还能说什么? 反正只要牵扯到他最心爱的铁器,这个男人再坚定的心思都会出现动摇。白长宏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他根本就不拐弯抹角,一开始就把诱饵给扔了出来。 然后,郑宏果然上钩了。 舒春兰就撇唇:“既然都已经动心了,那你还在我这里装模作样干什么?想去就去吧!我不拦着你。” 反正也拦不住,她就不白费力气了。 郑宏连忙点头。“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顿一顿,他又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也会把他揍一顿。现在时机也差不多了!” 亏他还有点良心! 舒春兰这才满意了点。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主动送他到了门口。郑宏打开房门,就见班成华正笑得一脸谄媚,主动对他们伸出手:“段大人您请!” 郑宏回头对舒春兰交代一句:“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算了吧,我还要接着做衣服哩!那还不如一边做一边等你,也省得我担心得一直睡不着。”舒春兰没好气的说道。 郑宏也就颔首。“这样也好。” 白长宏见状,他还讶异的低叫:“嫂夫人这次不来了吗?” “她不去。”郑宏立马摇头。 “哦,那好吧!正好,只有咱们两个人在,那更能放心的好好聊聊!”白长宏连忙点头,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郑宏也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的确,我们好久没有深入的聊过了。” 一边说着,两个人男人一边走了。 眼看着他们走远了,舒春兰就关上房门继续干活。 但是,她都没干多久,房门就被人给从外大力推开了。 “姐姐,你快跟我走!”苏学诚走进来,他一把拉上舒春兰就朝外走。 舒春兰莫名其妙。“大晚上的,你这是干什么?” 苏学诚立马低吼一声。“姐夫他和白长宏打起来了!打得好狠!” 第269章 父亲留下的东西 这么快? 他们这是刚聊完正事,郑宏就捋起袖子开始打人了吗? 舒春兰心中一惊,她赶紧主动迈开步子往白长宏那边走去。 因为驿馆地方不大,现在又已经进了冬天,所以现在来往边关的行商、旅人好多都已经不走了,大家就留在驿馆里,打算等开春之后再出发。因此现在驿馆里空余的房间少得可怜,驿丞也都费了好的力气才给他们腾出来一间空院子。 如今,舒春兰一家住在东厢,苏学诚住在南厢,白长宏父子俩住在西厢,剩下的人都挤在北厢,可想而知地方有多逼仄。 因此,刚跨出房门,舒春兰就听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打闹声。郑宏和白长宏居然都已经从房间里打出来了!现在两个人就在院子里互殴! 舒春兰一眼扫过去,她立马心口又狠狠一收——这两个人打得比上次还要狠!尤其是郑宏,他的眼神冰冷狠厉,下手狠绝无情,一拳一脚,每一下下去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得白长宏闷声不断。 在他这么凶狠的攻势下,白长宏这个上次和他不相上下的人居然都落了下风,被他给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他是真的生气了!而且很气很气的那种,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要是单单只是为了帮她出气的话,他至于下手这么狠吗? 舒春兰摇摇头,她可不这么觉得。 所以……郑宏是在生别的气?难道说,就刚才那么点时间,白长宏就又做了什么招惹了他,还把他给气成这样? 意识到这一点,舒春兰心里大叫不好。 很快,住在其他厢房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大家赶紧跑出来一看,见到眼前的情形,他们都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来将郑宏和白长宏给分开。 也是人多力量大,再加上这次跟他们过来的人里头有许多段家的子弟,还有白长宏的徒弟,大家都是钢筋铁骨的人,都抗揍得很,所以很快就将这两个人分开了。 但这个过程依然十分艰辛,好多人都被郑宏给误伤了。 甚至,就算被分开了,郑宏依然怒火冲天,他死死瞪视着眼前的白长宏,咬牙切齿的低吼:“有本事你别跑!你再来和我打一架!” “我吃饱了撑得还和你打!我还想活命呢!”白长宏却大喊一声,立马甩开扶着他的人扭头就冲进房间里,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大家再回转头看看郑宏,苏学诚也已经来到郑宏身边:“姐夫,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关你们什么事?”郑宏立马一声低吼,随即转身就走。 火气这么大,吓得苏学诚都是一怔。 其他人见状,他们连全都往旁让去,乖乖给他让出来一条宽敞的通道,任由他大步走回去房间里,也狠狠一把摔上房门。 最后……就只剩下他们这些无关的人被关在了外头? 苏学诚嘴角抽了抽,他慢慢走到舒春兰身边:“姐姐,姐夫今天火气很大啊!” “我也看到了。”舒春兰点头,“他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看样子,他应该也是被狠狠刺激到了。” “我知道,我也没说要怪他。”苏学诚摇摇头,“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得赶紧过去安慰他一下,你们俩也赶紧想个法子补救一下,毕竟这里人多眼杂。” 他是在提醒他,现在四周围也有许多忠王齐王的眼线。齐王的人还好,他们和郑宏是一边的,但忠王的话……现在给这些人抓住了把柄,他们还不都抓紧机会赶紧生事,好把郑宏给拉下马? 正好最近郑宏在朝堂上名声鹊起,虽然他现在官位还不高,可就凭他的本事,以后他加官进爵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这可不是忠王想看到的。 而正好,忠王手下还有一个完全可以替代郑宏的白长宏,所以现在干掉郑宏,他没有一点心理压力。甚至,他还巴不得除掉郑宏,这样白长宏就能一家独大了! 舒春兰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就点点头。“我这就去。” 赶紧推门进屋,她就见郑宏已经在灯下坐着了。 他依然浑身上下都还嗖嗖的冒着冷意,一张脸也板得死紧。不过舒春兰很快就发现——在他面前的桌上多出来了一张纸。 那是一张很旧很老的纸了,看年头怎么也有个十来年,因为纸张都已经泛黄了,边边角角也卷了起来,上头还有经过长时间摩挲之后留下的痕迹。 而就是这么一张纸,现在完全吸引了郑宏的目光,叫他死死的盯着这里,半天都移不开目光。 舒春兰慢慢走过去,当看到纸上的图画,她不禁低呼了声:“这些不都是你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吗?” 郑宏立马抬起头,他的目光又变得深沉得可怕。甚至,舒春兰还发现他的眼圈都湿了! 他要哭了吗? 她心口一紧,赶紧给他抵上帕子。 郑宏接了过去,却只是将帕子死死攥在手心里。然后,他轻声说道:“这张纸是我爹曾经用过的,上头的所有线条都是当年我亲眼看到他画下的。” 原来如此! 舒春兰明白了。马上,她又福至心灵:“所以说,白长宏是拿出了这个东西,然后才把你给刺激到了,让你和他不管不顾的大打了一场?” “是。”郑宏点头。 果然,她就说他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哩!本来说好了打白长宏一顿给她出出气就好的,结果却变成了下死手。 只是……马上舒春兰又想到了:“他哪来的这个东西?” “他说,是他爹给他的。”郑宏一字一顿的说道,“而且,我刚才才刚过去,他就拿出这个,还口口声声说要和我一起钻研这些东西,然后他要分一半的功劳。” “所以你就火了?”舒春兰小声问。 “我能不火吗?这些东西是我爹当初辛苦钻研出来的成果,朝廷里的那些兵器,他逐一作了研究,将它们的优势劣势都给写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改进方法都标注上了。甚至就连民间百姓用的那些铁器,他也都研究得透彻无比。可以说,拿着这张纸,他可以打遍天下的铁匠无敌手!”郑宏又忍不住低吼,“这都是我爹的心血,也是他身为段家儿郎的成就。就算段家再怎么恶劣,那这份成果也是属于段家的,怎么能被姓白的分出去一半?” 所以说,他并不是因为白长宏要分功劳生气,而只是气姓白的不要脸,居然连这种属于他们段家的东西都要争! 然后,那个人再吊儿郎当的说上几句话,他必定又火冒三丈,直接对白长宏动手。 舒春兰几乎都可以想象到这样的画面。 然而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件事:“他爹又哪来的这个东西?当初你爹离开的时候,他难道没有把东西留给你吗?” “没有。”郑宏摇头,“这是我爹的宝贝,他一辈子最看重的东西,可以说是比我这个儿子还要重要的存在。当初他宁愿丢下我,都没有丢下它。结果现在,它却出现在了别人手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舒春兰立马想到了这一点。 再看看郑宏的神色,应该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可想而知当时他有多伤心。而偏偏这个时候,白长宏还一口一个功劳,口口声声他要分一半走什么的,那就仿佛一下接着一下的在往他的心窝上捅刀子,他不发火才怪了! 今天白长宏能保住他那条命,还真是多亏了现在大家都同住在一个院子里。 想通了中间的一切,舒春兰又不禁长叹一声,她连忙给郑宏倒了杯茶,然后小声安慰了他半天。但这种事情,其实别人浪费多少口舌都没用,只能他自己走出来才行。 郑宏也着实心情恶劣。所以又呆呆的坐了一会之后,他就起身。“很晚了,咱们还是睡觉吧!” 就收起那张纸,然后脱了衣服径自倒在床上。 舒春兰见状,她也没有叫他泡脚洗脸——想来现在他也没那个心思了。她今晚上也不做针线了,就赶紧熄了灯,也爬上床去,双手紧紧抱住他。“你别太伤心了,好歹现在你还有我,有晓丫头,我们会陪着你一辈子的。” “我知道。”郑宏点点头,大掌一把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个人才无言的睡去了。 第二天,白长宏可算是没有和往常一般站在车边等着郑宏他们出来。据说他昨天伤得很重,一张脸都没法看了,所以他刚出了房间就一头钻进车里,都没让多少人看到他到底被打得有多惨。 不过郑宏也并不在意。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都冷着一张脸,也叫其他人都不敢往他这边靠拢。苏学诚见状,他也只远远的对舒春兰使个眼色——姐夫还没好呢? 已经好多了。舒春兰用眼神回答。 苏学诚连忙点点头。 然后,大家又各自蹬车出发。 一路无话,整个车队都安静得可怕。但舒春兰却走神了,她脑子里想了许多事情,然后,她也拿定了一个主意。 因此,等到中午车队停下休整的时候,郑宏依然坐在车里没有动弹,舒春兰借口下来走动走动,她就找到苏学诚,一把拉上他。“走,咱们去找姓白的。” 第270章 亲生父亲 “姐姐,你不会是想帮姐夫报仇吧?”苏学诚见状,他忙小声问,“不过昨晚上被打趴下的明明是白长宏呢!我们当时都在场,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想多了,我要打听的不是这个。”舒春兰摇头。 “打听?”苏学诚瞬息眉梢一挑,“难不成,昨晚上姐夫没告诉你他们为什么打架?” 舒春兰冷冷白他一眼,苏学诚就赶紧闭嘴。 两个人一起来到白长宏父子俩的马车边上。此时车夫正打了一壶水送过来,白长宏连忙接过,然后先给老父亲倒了一碗。 舒春兰站在车外,她清楚的听到白长宏温柔的说道:“爹,您喝水。慢点,好的。对了,饭菜暂时还好不了,您要不要先吃点别的东西垫垫?” 都已经被郑宏给打成那样了,他还依然这么认真的伺候着老父亲,根本不假他人之手。 哎,这个人,叫她说什么才好? 舒春兰心里感慨万千。 这个时候,车夫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他连忙掀开车帘对里头的人说了几句话。 马上,车帘又一阵晃动,白长宏那张被打得青紫一片、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终于出现在了他们跟前。 “我的天!”见状,苏学诚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姐姐,姐夫他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舒春兰只是皱皱眉,她轻声说道:“我想和你爹说说话。” “早知道你肯定会来,我爹正等着你呢!”白长宏立马点头,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你上去吧!我们在这里给你守着。” 舒春兰点点头,她立马爬上车,就见老人家正端正的坐在马车里。 见她上来,他嘴角一勾,慢吞吞的开口:“你来了。” 舒春兰点头。“既然都已经等着我了,那想必您已经猜到我过来的意图了。” “没错,我知道了,我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老人家点点头,脸上慢慢爬上一抹浅笑,“真没想到,我这个傻儿子居然娶了个这么聪明能干的媳妇,老天爷果然对我们父子俩还是不薄的!” 果然…… 她猜得没错,这位老人家还真和郑宏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只是,舒春兰想了许久,她只猜到老人家或许和郑宏的父亲是故交,却没想到…… 她都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老人家见状,他又轻轻笑了笑。“你们根本就没想到我还活着对不对?其实,我也没想到我还能活到现在。不过我现在已经改姓白,白手起家的白。段家那个虎狼窝早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舒春兰突然轻声问了句。 老人家愣一愣。“你说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舒春兰又缓缓开口,眼神也渐渐变得犀利起来,“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有回来找过他?你知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乡下日子过得有多辛苦?他心里又多想你?他的性子你知道的,看起来沉默寡言,对打铁之外的事情都不放在心里,但其实他心里最重情义了!你就这样把他扔给一个旁人,让他小小年纪身边就没有父亲的陪伴,你就是这么做爹的吗?” 老人家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 好一会,他才幽幽叹了口气。 “你骂得很对。我这辈子无论做什么都很失败。早年我因为天赋异禀,我爹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引领段家走向辉煌,但最终因为大哥他们全都反对,我就默默的退缩了。也是因为我的退缩,我爹郁闷而死,我妻子被我连累不得善终。到头来,我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这么多年都没有管过他的死活。我不是一个好儿子,更不是好丈夫、好父亲,我这辈子这么多年全都白活了!” “你知道就好。”舒春兰冷冷点头,然后她立马就要掀开车帘下去。 “等一等!” 老人家见状,他忙叫了声。 舒春兰动作一顿。“你还有什么事?” “现在,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吗?”老者沧桑的嗓音里带上一抹焦急,“你不是都已经发现问题,然后找过来了吗?” “我是找过来了,可论身份,你是公公,我是儿媳妇,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是晚辈,有什么资格对您一个长辈发问?我现在之所以过来,只是我觉得这件事里头有蹊跷,我想过来验证一下。现在既然验证完了,我的目的达到了,那我也该走了。至于你和郑宏之间的事情……那是你们男人自己应该解决的,我不插手。”舒春兰冷冷说完,她就已经跳下马车。 马车外,苏学诚也已经听呆了。 这辆马车可不隔音。虽然舒春兰和老人家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他们人就站在车边,所以还是将两个人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姐姐!”见舒春兰出来了,苏学诚连忙走上前。 舒春兰只点点头。“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哦,好。”苏学诚赶紧点头。 白长宏见状,他眼神一闪,赶紧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你……嫂夫人,你不要生爹的气。他老人家之所以这么做,他也有他的苦衷,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大哥!” “这种话你们不用和我说。既然你们都已经厚着脸皮找到他了,那就自己亲口去和他说啊!”舒春兰冷冷回应。 白长宏顿了顿。“可你是他的妻子……” “我只是他的妻子,可他家族里头的陈年旧怨,还是得他自己处理。要是他处理不过来找我帮忙我肯定会帮,可是 现在他还没有做出决定,那我就不能乱插手。这是我对他最基本的尊重。”舒春兰一字一顿的说道。 白长宏哑口无言。 舒春兰则是直接迈开腿。 苏学诚赶紧跟上。 两个人一直走出去老远,苏学诚才悄悄对舒春兰竖起大拇指:“姐姐你真厉害!刚才不管是对白长宏他爹,还是对白长宏,这气势都足得很,我都被镇住了!我就知道,我姐姐最厉害了!小时候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 舒春兰撇撇嘴。“我只是懒得管他们那些臭男人的闲事而已。” 他也是臭男人呢!苏学诚悄悄吐吐舌头,他又赶紧问:“不过姐姐,这事你打不打算告诉姐夫?姐夫这么重感情的人,我看他一直都把你和晓丫头当宝一样的捧在手心里。要是他知道他亲爹还活着,他一定会很激动吧?那不知道他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告诉。”舒春兰斩钉截铁的回答。 “真不说啊?”苏学诚惊讶得双眼圆睁,“可那是他爹……” “他爹他之前在京城就已经见过了,现在离开京城,大家一起走了这一路,他们都没有自己亮出来身份,那就说明是他们自己不想说。既然这样,我干嘛要戳破?他们要想让他知道就自己说,反正我才不会当中间递话的人!”舒春兰没好气的打断他。 苏学诚眨眨眼,他立马明白了! “姐姐你这是在为姐夫抱不平呢!” 舒春兰抿唇不语,苏学诚就确定了。他顿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呢,你干嘛突然脾气这么大,甚至刚才对姐夫他亲爹都凶得很。感情是因为你心疼姐夫了,所以先帮姐夫发了一通火啊!姐夫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开心什么?”这个时候,正好郑宏过来了。 他顺手将手里的饭菜递给舒春兰,然后是晓丫头的,最后才是他自己。 苏学诚扁扁嘴:“姐夫,我的呢?” “你有手有脚,自己不回去取吗?”郑宏却说,又随手将碗里的一只虾夹给舒春兰。 苏学诚瞬时一张脸都垮得不成样子。“姐夫,不带你这么偏心的!而且你们都成亲这么多年了,能别一天到晚的这么亲亲蜜蜜的吗?你们就是欺负我还没成亲、不能抱着媳妇刺激你们是不是?我可是你小舅子,你要让我不高兴,回头我就挑拨你和姐姐的关系,我让你们也亲密不起来!” “不可能。”郑宏根本不信他的。 因为——在苏学诚说话的时候,舒春兰也已经顺手把她碗里的肉还有她不爱吃的菜都拨给了他。 郑宏立马埋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碗饭吃完了,他才又顺口问了句:“刚才你们那去哪了?我端饭过来的时候你们又在说什么?” “没什么呀!我们姐弟之间的一点笑眯眯,现在不方便告诉你!”苏学诚立马一脸神秘的说道。 “这样啊!”郑宏点头,“那就算了。” 然后,就没有再多问了。 苏学诚见状,他又肩膀一垮。 “姐姐,姐夫他对你还真是信任得很呢!你确定不告诉他?” “你可以走了。”舒春兰没好气的呵斥。 苏学诚立马手一收。“姐姐你脾气真凶,这世上能忍受你这坏脾气的也就只有姐夫了。你这辈子真赚到了!” 然后他再一脸同情的看看郑宏。“姐夫,我同情你。” 说着,他脖子一缩,赶紧跑了。 第271章 大哥 “小兔崽子,你胆子还真越来越大,连自己姐姐姐夫都编排起来了!”舒春兰见状,她又忍不住骂了句。 郑宏立马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别生气了。刚吃完饭,你走走消消食,一会又该出发了。” “嗯。”舒春兰点点头。 说话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抬头往白长宏父子那边看去,就见车里的老人家正好也吃完了,白长宏正端着空碗跳下车。 见状,舒春兰还是低声感叹了一句:“他们父子俩感情还真是好,世上没多少亲父子能比得上他们了吧?” “嗯。”正好点头,“他们的确感情好。” “那,你还记得当初你和你爹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吗?”舒春兰随口问道。 郑宏立马脸色微变,但他还是老实回答:“我和我爹之间的关系很淡。他和我一样,是个闷葫芦,每天就知道埋头打铁,一天到晚话都不会说几句。他和我娘都不怎么说话,就更别提和我说话了。甚至当初我娘过世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找一块地方把我娘给埋了,然后就带着我到了坡子村,把我交给了叔叔。一直到他走,他也就交代我要听叔叔的话,然后就走了。现在想起来,他留给我最多的就是背影,还有在打铁房里忙碌的身影。” 这话听起来可真心酸。 舒春兰抿抿唇,她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在爹这件事上,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郑宏顿了顿,他就转过身。“我把空碗给送回去。” 吃完饭,稍稍休息一下,大部队就继续朝前走去。走了一下午,然后又在驿站里停下了。 大家都以为,白长宏昨天在郑宏手下吃了大亏,接下来肯定都会和白天一样老老实实的,不再惹是生非了。结果没想到,等到他们的人马刚刚安顿下来,他就又主动上门来找郑宏了! 因为今晚他们留宿的驿站比较偏僻,所以这里的房间还多。郑宏和白长宏算是这群人里头官位比较高的,所以他们一人得了一个院子。然后,苏学诚跟着郑宏,其他人则是住在白长宏父子那边。 现在,眼看白长宏又找了过来,郑宏眼神冰冷。“你还想来找打吗?” 白长宏却笑呵呵的拎起手里的酒坛子。“不了不了,昨天被你打的伤痕,今天我都还没消肿呢,我的脸再也经不起揍了。不过,昨天我送你的东西你都看完了吧?现在我想来和你说说话,不知道段大人您愿不愿意赏这个脸?” “如果我说不呢?”郑宏冷声问。 “要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能告诉你那个东西我爹又是从哪拿到手的了。”白长宏立马回答。 郑宏双目一暗,但身体却往旁一侧。“你进来吧!” 这个院子也不大,所以白长宏刚找过来,苏学诚就已经跑来了舒春兰这里,姐弟俩正凑在一起看热闹。 眼见白长宏就这么轻松的走了进来,苏学诚皱眉。“姐姐,你说这个人又跑过来干什么的?不会他真想到来找姐夫坦白身份了吧?” “是不是,一会看着不就知道了?”舒春兰淡声说道。 两个人说着话,郑宏已经和白长宏走了过来。 白长宏连忙又向舒春兰和苏学诚行礼。舒春兰简单还礼过后,她就问道:“需要我给你们腾出来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吗?” “不用了。这件事嫂夫人你不是早知道了吗?那你们也没什么可退避的,大家一起坐下,人多也热闹。”白长宏连忙摆手。 郑宏立马扭头看看舒春兰,舒春兰好无奈的摊手。“你别看我,一会听他讲你不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吗?” 晓丫头已经睡了,他们不想惊醒孩子,所以干脆一起去了苏学诚的房间里。 才刚坐下,白长宏就主动交代:“段大人,其实昨天我没有骗你,那一张图纸真的是我爹的,而且是他亲手画的!如若不然,你以为前些日子我是如何那么快就能想到那么多改进兵器的主意的?其实我都是从那些图纸上受到的启发!” 郑宏瞬息又眼神一冷。“如果你是故意来刺激我的,那你可以走了。” “段大人,我真不是!”白长宏连忙低叫,“可这张图纸真是我爹的——” “你可以走了!” “大哥!” 终于,白长宏改口了。 他这声叫唤出来,舒春兰和苏学诚都纷纷心里咯噔一下!两个人连忙往郑宏那边看过去,就见郑宏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白大人,你和本官非亲非故,你突然管本官叫大哥什么意思?本官也从没有和你结拜的打算。”郑宏冷声说道。 “大哥,你到底还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白长宏忍无可忍的低吼,“昨天我就已经把话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就不信你当时没有听明白!明明嫂子她都想到了!今天我又特地找上门来和你解释,你却故意不往心里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亲爹,你真不想认了吗?” “我的亲爹?他不是你的亲爹吗?我的亲爹他早已经死了,牌位现在都已经在段家的祠堂里供着了!”郑宏终于开口,却怒气森然。 舒春兰顿时眉心一拧。 苏学诚也悄悄的哆嗦了一下,他赶紧小声和舒春兰说道:“原来姐夫他早知道了!我就说呢,姓白的今天白天怎么会那么大胆,主动就把事情给坦诚了!还有姐夫,他今天顺手把事情给带过去的动作也太刻意了!” “你闭嘴。”舒春兰沉声呵斥。 苏学诚连忙吐吐舌头,他赶紧闭嘴了。 而那边,白长宏听到郑宏的话后,他立马笑了。 “你果然早知道了,可你就是故意装疯卖傻,假装不知道、还不肯认你的亲爹!” “也现在已经是你的亲爹了。”郑宏却说道。 “不,他一直都是你的亲爹,从来没有变过。”白长宏赶紧摇头,他又轻轻一笑,“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吗?我跟他姓白,一穷二白的话,长字是我自己原本的名字,至于这个宏……” 他看一眼郑宏。“那是因为,从我遇到他起,他嘴里就一直念叨着宏小子宏小子这个名字,然后也就顺便给我取了这个字。从那以后,他也只叫我宏小子,从没有叫过我名字里的其他字。” 听到这话,郑宏神色一动,他慢慢抬起头。 白长宏又笑笑:“其实我原本只是乡间的一个流浪儿,从小无父无母,人人都可以欺负我,我也习惯了偷鸡摸狗的日子,就连和狗抢饭吃这种事我都干过。有一次,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去村里的大户人家后门口捡馊水桶里的饭吃,结果被他们的家丁抓到,把我一顿暴打。那一次,我以为我死定了,结果那个时候,是爹出现救了我。本来他只是看我可怜救我一命,并没有打算收留我。是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他,死活要拜他做干爹,他才留下我的。然后,他又发现我有做铁匠的天赋,然后才开始教导我。在那之后,我们父子俩才互相依偎着熬到了现在。”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郑宏的音调依然凉冰冰的,听不出一点感情波动。 但白长宏却越说越激动。“怎么可能和你没关系?我们做了这么多,可全都是为了你啊!” 此言一出,郑宏双眼微眯,舒春兰和苏学诚两个人也都纷纷一愣。 郑宏定定盯着白长宏看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张口:“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到底是你真不信,还是不愿意相信?”白长宏却反问。 问完了,他又轻笑数声。“其实你心里还是在意的,对不对?你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爹和我这个没有任何血脉关联的儿子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而且感情还这么好,你心里嫉妒得不行。所以现在,你都不想看到我,也不愿意听到关于你爹的任何消息。可你并不是真的不想知道,你只是在逃避而已!你害怕了!”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是你的替身,甚至现在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你,而且这一切都是爹安排的,你还要逃避吗?我们辛辛苦苦付出那么多,好容易才打下了这么一份坚实的基础,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甚至主动走到郑宏跟前,死死凝视着他的双眼:“你如果是个真男人的话,就最好给我睁大眼面对眼前的一切。当然,如果你还想继续龟缩逃避下去,那也随你。大不了我们就将眼前的事情继续做下去,这样我们的日子还更好过一点呢!”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的双眼却依然盯着郑宏,分明在等他一个答复。 郑宏也仿佛被他这一通怒喝给震住了,好一会他才眨眨眼。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他沉声问道。 “你想知道?好啊,现在就跟我走,咱们见爹去,他会把一切来龙去脉都告诉你。”白长宏立马说道,而后他眉梢一挑,一脸挑衅的问,“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第272章 白家的由来 “我有。”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 白长宏轻笑了声。“既然这样,那走吧!” 就直接转身走人了。 舒春兰见状,她和苏学诚连忙又跟了上去。 一行人离开郑宏的院子,直接到了白长宏的院子,这件事立马引起了通行一干人等的注意。 只不过,眼看郑宏愣着一张脸,白长宏的脸色当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大家伙顿时小心肝儿一颤,都只敢竖起耳朵小心捕捉着他们那边的声音,却不敢擅自往那边靠近一步。 两个小院隔得很近,不过走上几步就到了地方。 白长宏直接领着他们到了老人家的房间里,他就冲着正坐在窗边的老人家说道:“爹,我把大哥大嫂都给请过来了。” 老人家立马肩膀一个哆嗦,他慢慢转过身,一双老眼里瞬时泪眼迷蒙。 “宏小子……”他哽咽低叫了声。 郑宏闻言不为所动。 白长宏急得连忙对他使个眼色。“大哥,爹在叫你呢!” “这里有两个宏小子。”郑宏却说道。 “宏小子,爹就是在叫你。”老人家连忙说道,他双眼看着郑宏。 郑宏才颔首。“您叫我什么事?” 老人家顿了顿。“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吗?也对,我这么多年没有管过你,你一个人辛苦支撑到现在,心里会怨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我的确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媳妇,还有你的孩子。明明咱们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有和你相认。我……爹实在是欠你太多了!” 说到这里,老人家忍不住双手捂脸,他已经哭得老泪纵横。 白长宏赶紧过去给老人家拍着背,低声安慰他。 两个人这么亲密的模样,中间哪里还像是能再插进去一个人的样子? 郑宏见状,他又脸色微微一变。 舒春兰则是心疼得不行。她悄悄的握住郑宏的大掌,才发现郑宏的手正在微微发颤。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对老人家也凉冰冰的,可他心里分明还是关注着老人家的一举一动的。现在看到老人家哭得这么伤心,分明他也开始心疼了。 而那边,白长宏温柔的安抚了老人家许久,可算是让老人家停下了抽泣。他才又抬头看向郑宏:“大哥,你也看到了,爹他这些年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差,现在都已经不行了。这些都是他早些年吃过太多苦头的后果。现在他也已经没剩下多长时间了,他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给送你回去段家,掌握段家的一切。我相信,这个并不仅仅是爹的想法,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郑宏皱皱眉。“他都已经改姓白了,那段家里头的事情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其中的关系大了去了!”白长宏忙说道,“你觉得你为什么会突然被段家接回来京城?你又觉得为什么你们能这么快掌控段家的打铁房?甚至,你这么快就在京城里声名鹊起,这又是因为什么?” 郑宏立马脸色一变。 都是因为他们——白家! 段家在和白家的屡次斗争中都失利了,他们急于寻找外援,才去把他给接了回来;后来他之所以能那么迅速的让段家那么多儿郎心悦诚服,甚至段成风都主动让出打铁房里的主导权,不也是因为他在和白家的对阵中获胜了吗?至于最后……也是因为他和白长宏打擂台,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赢得这么响亮的名声。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 理清楚中间的关节,郑宏许久都没有说话。 舒春兰和苏学诚两个人也目光微闪。舒春兰也没有想到,他们一路从坡子村来到京城,虽然中间也经历了许多波折,但最终都还算圆满达成所愿,这中间一桩桩一件件,竟然都是白家的手笔! 而这个白家……赫然是他亲生父亲的家。 所以说……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爹在为他铺路?他们只是坦然的走上了别人早已经为他们砍断了所有荆棘的路上,然后才会这么顺风顺水? 舒春兰连忙看看郑宏,郑宏也看着老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服!”老人家立马咬牙切齿的低吼,“被赶出段家、被逼得妻离子散,甚至到了那个地步,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依然对我步步紧逼。一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反应了过来,我不想再那么下去了,我要报复!可是,以我的身份,我想重回段家绝对不可能。就算回去了,也一定会被大哥压着,掌握不了大权。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反其道行之。” 说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我要给他们制造一个敌人!” 然后,白家就出现了。他们的确成了段家的劲敌,还段家打得节节败退。 舒春兰立马心中大凛——谁说郑宏他爹老实本分的?其实他只是当时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而已!看看现在,他真被欺凌得走投无路了,结果一回头,就开始凌厉的反击,反倒让段家人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他们父子可真像。都是平时不声不响的人,可一旦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他们必定就能一鸣惊人,把所有人都给吓一跳! 要是段家人知道他们一直视若大敌的竟然就是当年被他们赶出门的郑宏他爹,不知道他们心里会是什么想法?段成风肯定会吐血三升吧! 只是现在,得知这个事实,舒春兰心里复杂得很。 她都已经这样了,那就更不用说郑宏了。 郑宏认真的花了好一会消化完老人家的说辞,他才幽幽问了句:“所以,你想出来的主意就是——你和你的养子化身为段家的敌人,逼着段家把我给找回去,然后你们再一步一步的把我给捧上高位,助我彻底掌控段家?” “是。”老人家定定点头,“而现在,我们这个计划已经完成一半了。接下来,只要你们兄弟齐心,在边关立下一番功劳,你在段家里的话语权会更大。三年之内,段家就是你的了!” “兄弟齐心么?”面对老人家兴奋的话语,郑宏却只抓住了这几个字。 老人家连忙点头。“没错,你们兄弟俩,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也都是打铁上的奇才。现在只要你们联起手来,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是你们的对手了!” 他话音落下,白长宏已经走上前来,他毕恭毕敬的对郑宏行了个礼:“大哥,以后小弟就承蒙你多指教了。” 郑宏看他一眼,再看向老人家,他猛地转过头。“突然一下多出来一个弟弟,我不习惯,你们给我几天时间缓一缓。” 听到这话,白长宏和老人家也不着急。老人家只是略略失望的叹了口气,白长宏则是点头:“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们本来也没打算逼着你现在就认了我们。这一路往边关去,路上还有一个多月,这个时间你可以好好捋一捋这件事。” 郑宏没有回话,只是沉着脸转头走了。 舒春兰见状,她赶紧也跟着走了。 眼看着他们的身形消失在眼帘之外,老人家突然身体一矮,无力的瘫了下去。 白长宏见状,他赶紧过来扶上老人家。“爹,您怎么了?” “没事,就是心里难受。”老人家一手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着低语。 白长宏脸一沉。“我错了,我今天不该把大哥给带过来的。不然,您也不会被刺激成这样。” “那你就说错了。”老人家却摇摇头,嘴角艰难往上翘起,“不管怎么样,我的儿子儿媳妇总算是一起来看我了。看到他们俩那么好,我就算身体难受,可心里却从没有觉得这么舒坦过……咳咳咳。” 说着话,他忍不住重重咳嗽了几声,才又低叹口气。“只可惜,他们没把孩子带过来。我的小孙女,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她呢!” “爹您放心,您的心愿很快就能实现。大哥他是有良心的人,大嫂也是,他们到头来肯定会想通,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您的孙女当然就会来到您身边,管您叫爷爷了。”白长宏连忙柔声安慰他。 老人家听着这些话,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愉悦的笑,这才放松的合上双眼睡了。 而此时,郑宏一队人马沉着脸进入到白长宏的院子,然后再脸色更加难看的走出来,这自然又引起了双方人马的万般猜测。 只不过…… “这次段大人去白大人那里,两个人居然没有吵架!甚至,连大吼大叫都没有听到,可为什么段大人的脸色却比上一次还要难看得多?到底白大人对他说了些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看样子,他们只怕闹得更僵了,咱们还是少过去触霉头为好。反正他们向来就不对头。” “没错!” 很快,大家就达成了一致。只不过,再私底下去找双方的手下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必要的。但是最终他们肯定什么都打听不到,这也是绝对的。 出了白长宏的院子,郑宏的一张脸就阴沉沉的,变得越发的难看。 大步走回到院子里,他一声都没有吭,而是大步走进房间里,直接倒在床上闭上眼。 他这是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的架势。 第273章 抵达边关 苏学诚紧跟着来到门口,见状他就不好再往前走了。 “姐姐,现在只有靠你了。”苏学诚忙对舒春兰使个眼色。 舒春兰却撇唇。“靠我没用。这是他们自家的事情,只能靠他自己心里调节,我说再多都是废话。” 说着,他就对苏学诚摆摆手。“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他肯定心里不痛快,现在咱们谁都别打扰他了,让他一个人安静一晚。” 苏学诚连忙点头,就赶紧转身走了。 目送弟弟的身影离去,舒春兰才低叹口气,她走进房间里关上门。 一直到这个时候,郑宏依然没有半点反应。他就那样躺在床上,把身体给挺得硬邦邦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舒春兰见状,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也脱了衣裳鞋子躺上去,再拉过被子给他们一家三口都盖好。 等她吹熄了蜡烛,躺到床上好一会,郑宏才慢慢转过身,一把将她给拥进怀里。 舒春兰也反手抱住他,两个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都没有说一句话,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郑宏就恢复了原样,只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尤其对白长宏一行人,他更是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白长宏也老老实实的不再多在他跟前晃悠,每天依然殷勤的侍奉他身体虚弱的老父亲。 不知不觉,又一个多月过去,他们可算是抵达了边关。 此时都已经到了冬月底,马上就是腊月的。边关的冬天风雪连天,积雪能没到人的小腿肚子。那天气更不用说,又寒又凉,简直冻死人了! 亏得舒春兰半路让郑宏抓紧时间买了几尺布、几十斤棉花,她沿途抓紧给他们一家三口,还有苏学诚、田七娘的表弟关志远各做了几身厚冬衣,他们才勉强能抵御住严寒。 不过,虽然他们穿得厚厚的坐在车上觉得还好,可等马车到了地方,他们掀开车帘下来,立马又一阵狂风来袭,差点把晓丫头都给吹飞了! 亏得郑宏一把把她给牢牢抱在怀里,也把女儿的小脸给按在胸口,才让晓丫头没被吹个怎么样。 只不过,后来下次的手心里、苏学诚几个还是被吹得脸上刀割一样疼,而且一会就没了知觉。 而此时,守卫边关的大将军派来迎接他们的人已经笑着迎了上来。 “段大人,白大人,你们可算是来了!”只见一个身量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大步走过来,他恭敬的冲着郑宏和白长宏挨个行礼,“在下姓薛,单名一个义字,现在在军中担任校尉一职,今天也特地奉萧大将军之命过来迎接二位。得知朝廷要派两位铸剑大师过来我们这里亲临指导,将军高兴得不得了,早两个月前听说消息就一直伸长了脖子望着。原本眼看天气一天天更冷,积雪也越来越厚,就连露面都冰封上了,我们还以为你们年前到不了了呢!可没想到,你们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还是及时赶到了!将军知道后十分欢喜,已经决定今晚在他府上摆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说罢,他忙又做个请的手势。“这里是将军特地吩咐人清理出来的一所宅子,两位请暂时在这里对付一下。毕竟天气冷了,边关又简陋,而且天寒地冻的,就算找人来盖房子也凑不齐人手,所以您二位就先凑合着过几个月吧!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将军只会安排人,给你们一人盖一所单独的房子!” 别看这个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可是说话却面面俱到,态度也并不过分狎昵,也不怎么疏远,把尺度拿捏得正正好。 现如今,他都已经把现成的难处摆出来了,郑宏和白长宏也不好拒绝。于是,郑宏就沉着脸答应了。 既然郑宏这个上官都答应了,白长宏自然也点头答应。 只不过……舒春兰咂摸一下,她就不禁暗暗佩服这位边关大将军的手段——郑宏和白长宏在京城里斗法,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而且还是事关各项兵器的事情,这个消息大将军肯定已经听说过了。而且郑宏和白长宏这样的人才十分难得,他肯定是欢喜的。但是……问题就出在,郑宏和白长宏不是一伙的! 他们一个跟着忠王,一个跟着齐王。忠王和齐王在京城那边就已经势同水火,郑宏和白长宏之间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他们一起来到边关,明面上是要帮助边关振兴,可谁知道这两个人私底下又会闹成什么样? 这位薛大将军世代镇守边关,薛家的态度一直也都是中立的。他们只效忠皇帝,从不会投靠任何皇子。但越是这样,忠王和平王全都急着想要拉拢他。毕竟只要他表态支持谁,谁手里就捏住了军权,那么在争夺太子之位上的筹码就更重了。 郑宏来边关之前,齐王就特地将他和苏学诚叫过去,关起门来吩咐了许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教导他们务必要将薛大将军给拉到他们这边的阵营里来。 想必,忠王对白长宏也有这样的吩咐。 薛大将军不傻,他哪里会不知道那两位皇子的主意?所以现在,他干脆双方都不得罪,直接借口天气不好先不修房子,而是把郑宏和白长宏给安排到一起住上几个月,先让他们两个人斗上一通。他也好坐山观虎斗,趁机好好观察一这两个人的本事,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然后再做出决断。 果然,能掌控住边关几十万大军、而且还不让皇族生疑的人,他的城府也绝对不浅。 眼看他们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薛义目光微闪,立马就点头。“二位请随我来。” 说着,他就转身要走。 “等一等!” 但这个时候,苏学诚赶紧叫了一声站了出来。 薛义一脸惊讶。“敢问您是?” 苏学诚咬咬牙。“在下苏学诚,是皇上特地派来军中做守备的。” “哦哦,原来是苏守备!”薛义恍然大悟,连忙向他赔礼,“我看到段大人和白大人两位铸剑大师,一时兴奋,竟然忘了您也同他们一道过来了!忽略了苏守备,是在下的错,在下在这里向您陪个不是了!” 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还有这么敷衍的态度,足以说明他对苏学诚的不屑。 也是,在这些刀口上淌血的人眼里,苏学诚这样的书生根本一无是处,那么就算他考上状元他们一样瞧不上眼,那更何况苏学诚还只是一个探花? 这次他往军营里来,说是奉了圣旨,但在这些人眼里根本就是故意过来捞功劳的!等捞够了,他升官发财,回去京城迎娶公主,迅速走上人生巅峰。这个边关不过只是他仕途上的一块踏脚石罢了。 他这个人,对边关的将士们没有一点用处不说,而且看他这身无二两肉的小身板,只怕到时候出了事还需要他们浪费人手去救呢! 这样的人,他们之前见多了!净会拖后腿! 所以,薛义心里很是看他不惯,他也是故意忽略苏学诚的。 苏学诚这么聪明的一颗脑袋,他又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气得双手紧握成拳,但脸上却还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原路如此,那我明白了。的确,姐夫他们对你们边关将士而言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见到他们就喜出望外,把其他人都给忘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怪你们。” 薛义见状,他又不禁双眼微眯——看不出来,这个小小年纪的探花郎倒是能屈能伸! 原本他还指望苏学诚心高气傲,当场发作出来,他正好让苏学诚好好的扬一扬名呢!这样的话,接下来这位未来驸马在军营里的日子可就‘好过’了!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本事! 既然苏学诚如此宽宏大量,他自然也感激不尽。 大家迅速冰释前嫌,再一起有说有笑的进府了。 边关别的东西不多,就是地方大。现在薛义给他们安排的府邸自然也大得惊人,里里外外四进的院子,而且里头的各个小院、还有院子里的空间、房间也都宽敞得很。屋里里头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桌椅板凳全都整整齐齐的,就连床上的被褥都已经铺上了崭新的。 舒春兰一行人对他们的安排十分满意。 薛义带着他们四处走了一圈,熟悉了环境之后,他就笑着告辞:“几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就请先沐浴更衣,休息一下吧!一会傍晚时分,我再过来接几位过去将军府上赴宴。” 郑宏颔首。 送薛义出去后,这府上的仆从们就已经将后厨里刚烧好的热水抬了出来,侍奉他们将一身的风尘洗掉。 一路奔波了两三个月,现在可算是到了地方,舒春兰颠簸了一路的心才算是安宁了下来。沐浴过后,她浑身舒爽,只想赶紧倒头狠狠睡上一觉。 却没想到,就在这个之后,忽听门口吱呀一声,随着房门推开,一股冷风席卷着冬日的寒意迎面来袭,冻得她狠狠一个哆嗦。 “赶紧把门关上!”她赶紧低叫。 听到这话,苏学诚忍不住扁扁嘴。“姐姐,你只关心这扇门,你都不关心我!” 舒春兰好无奈。“你这是怎么了?” “我被人给鄙视了!”苏学诚立马大叫。 第274章 叫一声爹 舒春兰顿时噗嗤一声笑喷了。 苏学诚气得板起脸。“你还笑你还笑!我可是你亲弟弟!我被人给欺负成这样,你这个当姐姐的不站出来帮我说话就算了,你居然还在那里笑我!你可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啊!” 舒春兰无语摇头。“你就给我装吧你!说什么你被人鄙视了,难道你姐夫没被他们算计?不然为什么我们被安排着和白长宏他们住到了一起?你姐夫不也没有任何表示吗,那你生个什么气?” 苏学诚又扁嘴。“他们算计姐夫的事情我当然也看出来了,可好歹他对姐夫的态度还不错啊!可轮到……他们太可恶了!我好歹也是个探花郎呢,在京城里也是人人恭维的。苏家人再不喜欢我,可等我考中探花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也好转了不少。结果现在……我奉皇命过来帮助他们,他们却直接无视我!他们一个个可真是嚣张得厉害!我都好久没有见到过像他们这样目中无人的人了!” “那么恭喜你,现在你见到了。”舒春兰冲他拱拱手。 苏学诚死瞪着她不说话。 看他这么一副死都咽不下这口气的样,尤其双眼瞪得圆溜溜的,眼底火气四溢,舒春兰又想笑了。 不过,为了照顾弟弟的心情,她还是勉强忍住笑意,只伸手揉揉他的头顶:“好了,别人之所以这么对你,不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你吗?他们把你当做之前那些过来边关充数的人一样了,只以为你是来和他们抢功劳的,那他们心里当然不乐意了。只要你以后向他们展示出你的本事,让他们知道你对他们的用处一点都不比你姐夫少,到时候他们肯定也跟供着你姐夫一般把你给当祖宗一样供着!” “哼,我也没指望他们把我当祖宗供着,我只想他们拿正眼看我,别一开始就一副我不行的姿态就够了!”苏学诚小声说着,怒气果然已经熄灭了大半。 哎,果真还是个孩子。虽然他已经中了探花,入朝为官了,可他毕竟年纪还小。身边又从小没有长辈疼爱呵护,所以现在找到了她这个姐姐,他就像是想把之前欠缺的都给补回来似的,一个劲的在她跟前撒娇卖萌。 可以说,晓丫头都没他这么粘人! 舒春兰心里轻叹一声,她又柔声安抚了他几句,苏学诚的心情才算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等郑宏也沐浴更衣出来,苏学诚的心情已经大好了。 “好了!姐姐姐夫你们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赶紧休息吧!我也该回去沐浴了!”他连忙拍拍手说道。可话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扁嘴,“你们看,那姓薛的真个就是仗着他叔叔的是大将军,故意引导这个府上的人都欺凌我呢!就连洗澡水都是先给你们烧,烧好了抬来给你们用,然后空出锅来再给我烧——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的!” 说着,他气呼呼的走了。 郑宏眉梢一挑。“他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年少轻狂,又被人不公平对待,心情难免恶劣。”舒春兰简单将那件事说了一遍。 郑宏听后也只是摇摇头,两个人就牵上晓丫头,打算去躺下补个眠。 他们初来乍到,对边关的一切人事物都不熟悉。今晚上大将军府上的接风宴,也是他们在这里露出的第一面,这可是给所有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绝佳机会,所以他们必须养足了精神,也好应对晚宴上的任何情况。 只不过,郑宏才刚焐热了被窝,晓丫头欢呼一声爬进去,舒春兰也正打算进去呢,就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舒春兰还没反应过来,郑宏就已经朝外走去。 “怎么了?” 关志远正在外头,他连忙出去看了看,然后回来说道:“好像是白长宏他爹受不了长途跋涉,然后边关又太冷,所以到了地方就病倒了。现在又是发高烧又是说胡话的,看样子病情挺严重的。白长宏急得团团转,正在找人去请大夫来看呢!” 郑宏立马眉心紧拧。 舒春兰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她慢慢走到他身边。“你要是担心的话,就过去看看吧!一个多月没理他们,现在你也是该过去给他们一个答复了。” 郑宏慢慢回头看着她。“你觉得,我该给一个什么样的答复才行?” 舒春兰笑笑,她一手按在他的胸口:“该给什么样的答复,你自己心里不是早有数了吗?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那就行了。” 郑宏眼神一暗,他点点头。“好。” 正打算转身离开,舒春兰马上想到了一件事。“你等一等!” 她就跑过去,把还没全打开的箱笼掀开一个,从里头抱出来一套厚厚的棉袄棉裤,用一块大包袱包好了递给他。“这是我给爹做的冬衣,你带过去给他吧,也当做是探病的礼物了。” 郑宏垂眸看看这巨大的一个包裹,他还是伸出手接住了。 等他走出门,舒春兰立马关上门,然后跳回去床上,一把搂住晓丫头。 晓丫头才刚把身上给焐热了,结果马上舒春兰这个浑身冰凉的人跳进来,她被冻得尖叫起来。母女俩顿时闹成一团。 母女两个人又笑又闹,一直闹到身上都暖和了,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晓丫头躺在舒春兰怀里,她小声问道:“娘,马上我要有一个爷爷了吗?” “是啊!”舒春兰笑着点头,“怎么样,知道这个消息你开不开心?” “开心!”晓丫头欢喜得把小脑袋重重往下一点,“在村里,他们就都有爷爷,就我没有;在京城时也是。他们好些人都笑我,说我和爹娘你们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结果现在我爷爷出现了,这就说明我们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也有爷爷!” 这孩子……她的快乐也真够简单的。 舒春兰摸摸她的头。“只可惜,在外头你还不能管他叫爷爷,以后也只能私底下偷偷叫,你记住了吗?” “嗯嗯嗯!”晓丫头又用力点了好几下头,“有爷爷我就很开心了,偷偷叫也没关系!” 她可怜的女儿哟!都跟着他们,连带她做事都偷偷摸摸的。 舒春兰温柔的抱住女儿。“好了,睡吧!再过两天,你应该就能和你爷爷见面了。” “好!”晓丫头赶紧点头,欢喜的在娘亲怀里闭上眼。 而郑宏离开他们的房间后,他手里捧着那个大包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白长宏的院子门口。 此时白长宏正忙得满头大汗。 他一边握着老人家的手,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夫呢?大夫请来了没有?” 身边的人却一脸为难。“大人,这里是边关,现在又天寒地冻的,将士们都不打仗了,就算有大夫现在也肯定在家里捂被窝呢!而且外头雪那么大,路还滑,就算去请大夫、再带着大夫回来,这中间也得不少时间呢!您这样就算着急也没用。” 可是,眼看着老父亲都已经发烧烧得意识模糊了,他又怎么可能不着急? 要是现在有个人能翩然出现,立刻让老人家恢复清醒,他宁愿跪在地上给他可三个响头!他心里暗想。 正这个时候,他的贴身小厮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白长宏立马站起来。“他真的来了?” “真的来了,现在人就在外头呢!”小厮忙说。 白长宏一阵激动,他赶紧点头。“快请他进来!” 马上,郑宏就进来了。 百成汇也对房间里的人吩咐:“你们都出去。” 大家连忙都出去了,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郑宏、白长宏以及昏迷不醒的老人家三个人。 郑宏低头看看还在不停说着胡话、脸颊也红得过分的老人家,他眼神微暗。“这是怎么一回事?昨天他不还好好的吗?” “不,他昨天一点都不好。甚至前天大前天……一直追溯到你们离开的那一天,他的身体就很不好了!”白长宏立马摇头。 郑宏拧眉,就听他继续说道:“之前我已经和你说过了,爹他早年吃了许多苦,那些在外漂泊的日子把他的身体给折腾坏了,这些年他的境况越来越不好。这次他之所以死撑着要和我们一道往边关来,也只是想多看你一眼。结果那次之后,你就跟失踪了一样,再也不肯出现在我们身边。明明大家每天一起走一切歇,可爹他却连你的影子都看不到,他心里着急,内火上涌,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更差。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到这话,郑宏眼底浮现出一抹愧疚。 白长宏也顺势把他往床前推过去。“现在你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有话想和爹说的吧?那你赶紧说,他老人家现在应该也就只听得进去你的声音了。” 这话又让郑宏心中一震。 他想了想,慢慢将手里的包袱给打开了。 拿出里头的棉衣棉裤,他亲手放在枕头边上:“这是我媳妇特地给您做的御寒的冬衣,我们都有一套,这一套是给您的。其实她已经做好很久了,可一直找不到机会给您送过来,就拖到现在……现在,我给您送过来了。” 慢悠悠的说完这句话,他才又开口,轻轻的、轻轻的叫了声—— “爹。” 第275章 一定要报仇 只这一个字,原本昏睡的老人家猛地睁开眼,意识一下清醒了! “爹!” 白长宏见状,他连忙大叫一声,上前来将老人家扶起来。 老人家的双眼却死死盯着郑宏。父子二人无言对视了许久,老人和才眨眨酸涩的眼睛,眼角慢慢变得湿润了。 “你终于来了。”肚子里有千言万语,然而他组织了半天,最终也只吐出这么一句话。 郑宏颔首。“是,我来了。” 说着,他又将棉衣棉裤摊开。“这里天气太冷了,您之所以会病倒,还是因为穿得太少了。这件衣服厚,您抓紧时间穿上吧!” “好好好!等我一会去洗个澡,把身上洗干净了就穿!”老人家赶紧点头,双手已经紧紧抱住了这套棉衣不舍得松开手。 就像是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郑宏见状,他的眼神慢慢的柔和了下来。 白长宏在一旁看着,他也不禁松了口气。“爹您看,我就说大哥他们肯定不会不管您的吧!现在他不就来看您了?他还带来了大嫂亲手给您做的冬衣,这就足够证明他们心里是有您的,而且这衣服肯定好早以前就开始做了,那就说明他们早就已经在心里认了您了!” 老人家死死抱着衣服,半天才点头。“你说得没错,我……” 他又哽咽了。 他连忙抬眼看向郑宏,张张嘴打算说点什么,外头的小厮突然叫了起来:“大夫来了!” 郑宏赶紧退到一边。老人家再不舍得,他也小心翼翼的把这一套冬衣给放到一边。 然后,房门就又被推开,大夫终于姗姗来迟。 过来给老人家把把脉,大夫就说道:“老人家这是年岁大了,早年身体又损伤得太过严重,他本来就已经受不得任何刺激了。结果现在他长途奔波了这么久,再加上心情一直不好,所以身体才会垮了。不过现在,既然人已经醒了,我看他精神还不错,那只要接下来好好养养,保持心情愉快,应该也能慢慢好起来。” 白长宏赶紧点头,连忙跟着大夫出去,等大夫给开药。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郑宏父子俩。 因为大夫的出现,屋子里的氛围变得不那么尴尬了。所以现在人走了,郑宏立马将目光扫了过去:“您还有事瞒着我。” 老人家呵呵笑了两声。“我一走十多年,这十多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三连阳与怎么可能说得完?再说了,那次你不也根本没心情听我多说话吗?” 郑宏垂眸。“现在我有了。” 老人家霎时双眼大亮! 他抬起头认真的看了郑宏要一会,才慢声说道:“当初我之所以把你送到郑家去,是因为那时候我就觉得身体不对劲了。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可你还那么小,你娘已经不再了,要是我再走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可怎么活?你大伯肯定不会照顾你的。那我就只能尽量在我临终前给你找个好地方安置了。” 郑宏立马面色一沉。“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大伯一直看我不顺眼,想除掉我,赶我出段家只是第一步。然后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只找一些地痞流氓上我们家寻衅滋事、故意毁掉我找的那些活计就完了吗?”老人家淡笑说道。 郑宏瞬时浑身都迸发出一阵冷意。“原来是这样。” 可是,当时的他蠢蠢笨笨的,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娘死后,爹无声的埋葬了她,然后带着他去了坡子村,将他托付给叔叔,然后一走了之。他一直以为爹只是自己找个地方避难去了,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可是现在看来……他才发现他错过了好多。 如果当初有舒春兰在身边的话,她肯定能立马发现不对吧?他心里想着。 这时候,老人家的声音又响起:“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反正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我最多只能活三年,而且那三年内我一定会无比痛苦。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当然我也还不想死,所以我才打算把你托付给你叔叔,然后去到处找解药。这样一来,你那么小,对段家的一切了解都不深,他们要追着咬也只会咬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结果,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我一路奔波,沿途捡到了你弟弟。这个孩子品行纯良,被我救了性命之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好几次我发病都是他及时发现又帮我换回一条命。他还陪着我找大夫,我们还真找到了研制出那一款毒药的人的徒弟。只可惜,徒弟也不知道完整的配方,只能将就一试。最终结果……”他又苦笑两声,“终究他把解药里各种药材的配伍没有完全把握精准,所以我体内的毒虽然解了,可身体受损十分严重,尤其双手双腿迅速萎缩,根本不可能再举起打铁的工具。” 听到这里,郑宏的脸色已经不再难看,而是慢慢恢复了原样。 “原来是这样。”他点头。 老人也点头。“是啊!我这条命是捡回来了,可是双手双脚废了,这也就意味着我学了一辈子的打铁技艺全都无用武之地了!这对一个铁匠来说,这份打击有多大,你应该可以想到。” “所以,这就是你把你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了白长宏的原因?”郑宏沉声问。 老人家笑着摇摇头。“一开始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趁着我的身体还没完全废掉,我要再摸一摸我心爱的工具。结果没想到,你弟弟他只是看着我摸了即便,他就知道那些东西怎么用了!我这才发现他在打铁上也是一个奇才,然后用心培养了他一下,他就迅速成长起来了!” 顿一顿,他忽的脸一沉。“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他说的这个主意,自然就是他改名换姓,带着白长宏自立门户,然后和段家打擂台、还把段家给步步紧逼的事情了。 如今知晓了事情的原委,郑宏心头思绪十分繁杂。 他突然好想念舒春兰。 虽然两个人才分开一小会,他也知道舒春兰就在这个地方,可他还是想念她,他想立刻见到她! 正好这个时候,白长宏已经拿了药方回来了。 “爹,我已经让人去药铺里抓药了。等抓了药回来,我立刻就给您煎了,然后您吃下去,身体肯定就能好了!” 老人家笑着点头。“看到你哥哥过来,我这个病就已经好了一半了。刚才再和他说一会话,我的病就好全了!这个药就算不吃也没关系。” “那不行!您的身体已经这么弱了,大夫开了药就必须吃,一顿都不能少了!”白长宏立马板起脸呵斥。 老人家被训得不行,只能赶紧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我喝还不行吗?” 白长宏才勾起嘴角。 他马上又拿着药方往郑宏这边过来:“大哥,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不用了。他老人家的病情你最清楚,如果这个药方你觉得有用,那肯定就有用,在这件事上我反倒是外行。”郑宏立马摆手,“而且我过来时间已经不短了,我该回去了。” “这就要走了吗?”老人家和白长宏听到这话,他们都面露不舍。 郑宏却颔首。“别忘了,现在我和你还是各自效忠我们自己的主人的。” 白长宏立马惊醒,他连忙点头,高声说道:“好,我知道了!段大人能亲自过来探望我父亲的病情,下官感激不尽。不过下官的父亲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而已,所以您放心好了,今晚上的晚宴下官一定会过去的!” 郑宏也颔首。“那就好。”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明白——原来郑宏打的是这个主意呢! 他们赶紧把头缩回去,迅速将这件事记下来,打算等开春之后赶紧将郑宏和白长宏之间发生的种种全都告知忠王和齐王! 郑宏一脸冰冷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此时舒春兰和晓丫头都已经搂在一起睡着了。 察觉到身下的被褥猛地一下向下陷去,紧接着被子被掀开,一阵凉意钻进被子里,舒春兰都冷的一个哆嗦,她连忙推了身后的男人一把。“你先在另一个被子里捂一会再过来。” “你陪我。”郑宏却说着,一把把她从被子里拖了出去,然后再把她给卷进他早已经拉开的被子里。 紧接着,两只有力的臂膀就紧紧抱住了她,舒春兰清楚的察觉到她身后的男人在颤抖。 马上,他的脸也埋进了她的颈窝里,她的脖子立马也被打湿了。 他哭了! 舒春兰心中大惊,她连忙双手捧起他的脸,果然看到郑宏的双眼都变得红通通的,眼底一抹水光涌动。还有他的眼角和脸上,那里早已经沾上了一抹湿迹。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在她面前流泪的次数五根手指头数的出来! 结果现在…… 看着他这么痛苦的模样,舒春兰的心都不由一阵揪疼。 “怎么了?”她忙问,“可是爹他告诉了你一些不堪的往事?” 郑宏定定点头,慢慢的他沉下脸。 “我才知道,原来段家人都那么无耻,我爹差点被他们给害死了!既然如此,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以后,我不止要掌控段家的打铁房,还有段家的一切,那些我都要牢牢抓在手心里!我要让那些当初还得我们家破人亡的人一无所有、一辈子都活在后悔当中!” 第276章 亮个底牌 他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阿嚏!阿嚏!” 他话音刚落,远在京城的段成风父子几个忍不住一起连打了几个喷嚏。 段大夫人等人见状,她们赶紧掏出帕子给自家男人擦眼泪鼻涕,一边招呼厨房炖姜茶来给他们喝。 一边喝着,段大夫人还忍不住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十六小子他们现在到了没有?不过这大冷的天,他们肯定被堵在路上了。真不是我说,这小两口脾气都太冲了,还想一出是一出的,根本都听不进别人的劝。明明都深秋了,他们走的时候京城里都冷得不行,那路上还不知道要冻成什么样呢!我劝他们在京城过完年,明年开春暖和了再出发,他们死活不同意。结果现在天这么冷……他们在半路上还不知道被冻成什么样了!” “可不是吗?现在他们肯定连肠子都悔青了!”裴氏幸灾乐祸的附和。 段天元听到这话,他眼中也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不过吸吸鼻子,他又忍不住感叹:“哎,只可惜他把他那个徒弟给留下了。那徒弟轴得跟什么似的,一天到晚的在几个打铁房里转来转去,十六小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其他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就他一个,竟然把几个打铁房都给守得跟铁桶似的,我们都插不进去手!” “你急个什么?”段成风慢悠悠的开口,“时间还早着呢!那小子那么点年纪,又是被十六小子带出来的,肯定心里对十六小子还抱着几分尊重。只不过……” 他冷冷一笑。“时间一长,他还能坚持多久,那就是难说了。毕竟十六小子至少也得一年才能回来,而且说不定他在那里表现得好,人家留他住个三年五载的呢?” 段天元立马笑了。“要这样的话,那可好呢!正好他们在前线忙他们的,咱们在后头好好管着家里的打铁房,正好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段成风满意颔首,随手将手帕扔到一边,就眯起眼舒服的晒起太阳来。 再说舒春兰,她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他这般悲愤到难以抑制的模样,就能猜到事情肯定不简单。 她连忙点头,手忙脚乱的帮他擦掉眼泪。“没事,那都已经过去了。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完成的,毕竟咱们现在已经完成一半了不是吗?接下来一半,只要我们在这里好好表现,那就不愁完不成!” 郑宏点点头,忙又一把拥住她。 舒春兰也抱住他,轻轻给他拍着背,柔声的安抚他。 许久,郑宏的情绪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是,因为这件事,他们这个午休算是废了。到最后,郑宏只抓紧最后的时间闭了一会眼睛,薛义就已经过来接他们去将军府了。 舒春兰和郑宏赶紧换衣打扮,然后双双出去了。 还好还好,在出门之前,舒春兰还特地抓了一只热毛巾给郑宏敷了敷眼睛,好歹把他眼底的的红血丝给敷得几乎看不到了。 而且,经过这件事,郑宏身上竟然莫名多出了几分森然冷意,这一下就给他增添了一股慑人的气势。 薛义乍一看到他,他都愣了愣,然后才低头行礼。 郑宏只是随意将头一点,就昂首挺胸大步朝前走去。 随后白长宏来了。他因为一直在老人家身边侍奉着,所以现在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眼底也布满了血丝。不过他的精神还算不错,其他人看在眼里,也只当他是因为父亲又度过了一道难关,所以才心情大好了。 至于苏学诚嘛……这小子经过一个下午的调试,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薛义现在对他的态度也还算热络,所以他也笑眯眯的和对方打招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薛义见状,他眼中又迅速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连忙转身,带着郑宏一行人蹬车往薛大将军府上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这时候的边关更加冰冷,就连地上的积雪都已经结成了冰。车轮轧在上头,发出清脆的裂响声,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河面上的冰开裂了呢! 不过好在薛大将军的府邸距离他们暂住的宅子并不远。马车虽然走得慢,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也到了目的地。 到了地方,薛大将军带着夫人一起上前来迎接。 薛大将军年纪已经五十开外了,可因为常年戎马疆场的缘故,现在他的身体还十分健壮。虽然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但从他的身形上就可以判断出他的身量肯定和郑宏的不相上下。 在他身边的夫人年岁和他差不多,长得一脸慈眉善目。 舒春兰刚带着的晓丫头下车,她瞬时眼睛一亮,就主动上前来拉上她们母女俩的手。“哎呀,看你们这瘦瘦小小的模样,扛得住边关的严寒吗?大冷天的你们冒着风雪赶过来可真是苦了你们了。快,你们快跟我进去屋子里取取暖!” 说着,她已经不由分说拉着舒春兰他们去了后厅。 薛大将军见状,他连忙冲郑宏拱拱手:“我和内子一辈子生养了四个儿子,四个儿子成亲后又生了十几个孙子,却没一个孙女。内子想小孙女快想疯了!结果现在看到你的女儿,她当然欢喜疯了,段大人还请见谅。” 郑宏恍然大悟,他当即点头。“无妨。内子和小女能得将军夫人喜欢,这是她们的缘分。” “可不是吗?”薛大将军立马哈哈大笑。 “虽然早听说段大人你有妻有女,可我们都没指望你真个将妻女一起带到边关来。毕竟边关又阴又冷,多少男人来了都受不了。结果谁知道,你还真就把人给带来了!” 郑宏沉声回应:“我们一家人一直相依为命,那么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分开。” 薛大将军听到这话,他不由眉梢一挑。 不过,早在郑宏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把关于郑宏的消息都给摸得一清二楚,那么关于郑宏和舒春兰两个人之间的一切他当然也心知肚明。 其实这对小夫妻俩混到现在也不容易呢!当初看完下属送来的资料,他就在心里感慨过。那么现在再亲眼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互相依偎在一起不离不弃的模样,他心里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因此,现在他对郑宏的态度都变得亲热了些许。 “段大人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真汉子!当然,白大人和苏大人你们也不差。来吧,咱们里面走!”他爽快的招徕起他们三个。 郑宏几个也连忙点头,就跟着他进去了。 边关向来男多女少,而且这里民风开放,很少讲究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所以舒春兰他们被领进去后,直接一大群人都坐在了一起。 薛将军夫人虽说是和儿媳妇们一起待在将军府上,只是儿媳妇们大都是将门虎女,学不来温婉那一套,她一个人本来日子就难熬。好容易现在来了个女眷,而且还有个晓丫头,她就死活拉住舒春兰母女俩不放。就连落座的时候,她都坚持让舒春兰母女俩坐在她身边。 既然是将军夫人的安排,舒春兰推辞几下眼看推辞不了,也就顺从了。 然后,将军夫人又忍不住对着她们嘘寒问暖,将他们一路过来的情形、还有现在在住处的情况都给仔仔细细问了个遍。舒春兰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一开始被将军夫人如此盛情款待,她还吓了一跳。不过慢慢的反应过来,她察觉到将军夫人并没有恶意,慢慢的也就放下心,开始和她相谈甚欢。 晓丫头性子随娘。她本来就活泼可爱,看将军夫人对她笑个不停,还叫人拿了好些新奇的玩具给她,她顿时小脸上满是笑,甜甜的说道:“谢谢奶奶!” “哎!”薛将军夫人顿时更被她这一声奶奶叫得笑眯了眼,一双眼都不舍得从晓丫头什么移开。 至于坐在旁边桌上的男人们,他们的话题则已经从一开始的虚与委蛇慢慢进入到了正题。现实薛大将军的长子薛副将就自己的惯用的长刀的问题向郑宏和白长宏讨论起来。郑宏和白长宏都没看到东西,就已经从他的说辞里找到了问题,并提出解决办法。 另外一位今天也正好再府上的薛三公子看他们说得头头是道,也赶紧把自己的问题给提了出来,郑宏和白长宏依然迅速找到问题所在。 到最后,薛大将军干脆一摆手:“光口头上说说有什么意思?来来来,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们就把那些破损的兵器都给拿过来,好好让段大人和白大人看看,这也就当做是咱们今晚上的助兴节目了!” 薛家的公子们闻言立马双眼大亮。不过他们还是小心翼翼的征求了一番郑宏和白长宏的意见:“二位大人觉得可否?”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都忍不住悄悄在心里笑了声——原来薛大将军是准备了这一手在这里等着他们哩! 那也好,大家一开始就开门见山亮出底牌,正好互相了解个透彻。这样一来,以后合作起来就更方便了! 第277章 给他铺路 郑宏自然没有意见。“可以。” 他都答应了,白长宏也点头。“没问题。” “那好!”薛家的公子们当即欢喜得直点头,一群人赶紧领着人去将他们的兵器都给搬了过来。 这一搬不打紧,等人去而复返,舒春兰赫然发现他们竟是每个人都扛了好几样兵器过来。除了这两位公子,还有他们的儿子、以及府上的小厮,十几号人一共搬来了四五十件兵器。如今东西都被立在宴厅两旁,阴冷肃杀的气息立马从刀锋上投射出来,使得宴厅里的温度都立马降低了一倍。 果然,见过血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虽然现在已经清洗干净了,但就这样摆在这里,就莫名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舒春兰的心都不由往下一沉。晓丫头更是一头往她怀里钻进来。“娘,好冷。” 舒春兰连忙握住女儿的小手。“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 薛将军夫人见状,她立马瞪了夫君和儿子一眼。 薛大将军被瞪得一脸尴尬,他赶紧又瞪向儿子:“不是说让你们随便捡几样过来的吗?你们怎么把东西都给搬过来了?” 薛大公子讪笑。“本来一开始我们是那么打算的。可是到了兵器库里,眼看着那么多兵器都放在那里,我们挑来捡去,却发现不管挑选哪个都不舍得放下剩下的那几个。于是我们干脆就想,那不如把这些兵器都给带过来好了!都摆在这里,随便段大人和白大人挑选。你们看哪个顺眼,乐意修补哪个就修补哪个!” 舒春兰听了,她又撇撇唇。 他们这话是说得漂亮,但只怕干的却不是这样的事哩! 郑宏他们初来乍到的,现在正是抓紧时间赢得别人关注的时刻。那么现在,只要是送到他们手上的活计,他们肯定都不会放过。也就是说,现在薛大公子领着人搬来的这四五十件兵器,他们肯定会全都给看一遍、修补一下,绝对不会漏下一件! 这是眼下的情形使然,也是郑宏一直以来的习惯。 果然,马上她就听到郑宏说道:“没关系,这些我都能看了。” 薛大公子立马双眼大亮,嘴上却还装模作样的说着:“段大人你可千万不要勉强。你们长途跋涉而来,现在身体都还没完全休息好呢!所以量力而行就好,以后咱们时间还多得是!” “不勉强,这些东西的破损并不太严重,我一晚上就能全部解决。”郑宏立马说道。 白长宏也紧跟着点头。“的确,还有我呢!我给段大人分担一点,那一晚上都用不了。” 这两个人口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薛大将军一行人都不由眉心微拧,但嘴上的话自然依然说的好听得不得了。 舒春兰见状,她只摇摇头,就回转头来给女儿夹菜。 薛将军夫人见状,她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赶紧叫人将火盆给移过来一点,然后才笑眯眯的对舒春兰母女俩说道:“咱们别理他们这群疯子,我们吃我们的!” 说着,她又笑眯眯的问晓丫头:“对了晓丫头,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奶奶都不知道今天你要过来,所以没让厨房给你准备你喜欢吃的东西。你想吃什么和奶奶说,奶奶这就让人去给你做!” “不用了,我不挑食。”晓丫头连忙摇头,继续低头扒着嘴里的饭。 看她果真大口大口的吃饭,胃口好得很,将军夫人都不由在心里暗暗称奇。“这孩子从小胃口就这么好吗?” 舒春兰点头。“这孩子在这一点上随她爹,什么都吃,从会吃饭起就每天一碗饭,好养活得很。” 将军夫人立马满脸羡慕。“真好。都说女娃娃娇气,可我看你家孩子可比我家的男娃娃好养活多了!我家的不仅从小挑食,还有事没事就爱干仗。小时候被关在家里就互相打架,放出去和外头的男孩子打。他们爹看不下去了,把他们给送去军营里吧,他们一时半会的倒是老实了。可等学了点本事,他们就更耐不住,又开始打遍军营了!哎,每次看到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走到我跟前,我真扔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看出来了,这位夫人都已经快被家里那群活力旺盛的男丁给折磨疯了。所以现在再看到晓丫头这么文静听话的小姑娘,她当然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当着丈夫儿子孙子的面,她就把嫌弃的话给脱口而出,简直一点脸面都不给儿孙们留,舒春兰也真够佩服。 只是,看看那边早已经被郑宏和白长宏吸引过去的薛大将军祖孙一群人——这群就爱舞刀弄剑的男人们啊,他们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刀剑上,连饭都不吃了,又哪还有心思听将军夫人说话? 至于将军夫人的四个儿媳妇,她们的反应也平淡得很。甚至在将军夫人说话的时候,她们还便纷纷忍不住逗弄晓丫头一会。听着晓丫头脆生生的叫着她们伯母婶婶,她们也都连连点头答应。 甚至,薛家大少夫人还赞同的点头:“娘您说得真没错!之前家里只有那些皮小子我还没觉得怎么样。可现在看到别人家的小闺女,我才发现原来小闺女这么文静听话,可比咱们家那一群皮猴子可爱懂事多了!只可惜我们的肚皮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这么多年了,就死活没有生出来一个小闺女呢?” “大嫂,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家就算生出来小闺女,那肯定也和咱们小时候一样,就知道舞刀弄剑,还一天到晚跟着哥哥弟弟们摸爬滚打,根本就没点女孩子的样。毕竟,咱们小时候可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薛四少夫人立马说道。 薛大少夫人忍不住白她一眼。“我就想想都不行啊?你干嘛非要这么狠心打断我?” 薛四少夫人顿时掩唇低笑。 薛将军夫人则是摆手。“好了,你们就别拌嘴了。大家好好的吃饭!” “是。”婆婆发话了,儿媳妇们赶紧都乖乖低下头。 却不曾想,将军夫人这是让儿媳妇们闭嘴了,她却又主动开始逗弄起晓丫头来。 几个儿媳妇见状,她们顿时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也不敢和婆婆抢人。 这边女眷们围着一个晓丫头有说有笑的,很快那边的男人中间也发出一声惊呼—— “还真给你修好了!” 薛大公子拿起一把红缨枪,随意舞动几下,饭厅内顿时响起一阵咻咻的声响,这把红缨枪在他手上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舞得那叫一个生龙活虎。 舒春兰就算不会玩兵器,但看到这一幕,她都差点想拍手叫好。 晓丫头年纪小,她自然已经忍不住拍手叫了起来:“伯伯好厉害!” 薛大公子闻言,他立马舞得更卖力了。 一会的功夫,他就舞出来一身汗,然后才慢慢停了下来,依依不舍的把那把红缨枪给放回原位。 然后他擦一把额头上的汗,脸上笑容四溢。“真好!我可算是又找到了当初舞弄它的感觉了!之前我差点以为我再也体会不到这样的感觉了呢!” “这把红缨枪用了太多年,顶上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后来应该是拿来戳刺什么大个的活物,比如牛马之类的,而且用力过猛,导致枪口折断了。再加上后来修复的师傅手艺不到位,才会导致你拿在手上总觉得手感不对。”郑宏淡声说道。 薛大公子闻言,他立马面露讶异之色。“你居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然后就听他说道:“这把红缨枪跟随我多年,上过几十次战场,但在一年前对抗突厥的一场战争中扎进敌方的马腹,然后枪头整个折断了。后来我虽然也请了工匠将枪头给接上去,东西是接好了,看起来也和当初一般无二,可耍起来的时候总觉得感觉不对,慢慢的我就不怎么用它了。这次把它给带过来,我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结果谁知道……你竟然真个让它起死回生了!” 他是家中老大,也是被薛大将军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不止家里的兄弟们敬重他,就连薛大将军也很信任这个儿子。 所以现在,一听他这么说,薛家的其他人顿时都精神一振,大家赶紧都将自己最心爱的兵器拿过来给郑宏修理。 可郑宏就一个人,他哪里忙得过来? 他连忙对白长宏招手。“过来帮忙!” 白长宏顿时慢慢蹭过来。“这个……我只怕帮不上你多少。” 郑宏立马眉梢一挑,就见白长宏惨淡一笑:“我跟我爹学打铁其实也没几年,现在我最会的还是将生铁直接锻造成各种兵器。但像现在这样修补兵器,而且还要将之修补得和当初一模一样……这个实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虽然那些道理我都明白,但真正动起手来,我绝对不如你。” 郑宏立马眼神一暗,薛大将军等人也面色一冷。 舒春兰更是心一沉——这么快,他就开始主动来帮郑宏铺路了吗? 第278章 喜欢她们 只是,他这举动也太明显了点。郑宏听到这话,他都不禁面色一沉:“白大人何时这么不自信了?” 白长宏立马肩膀一收, 他赶紧坐起来。“我错了。段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这就改正。” 然后,他就抓起一把大刀,开始认真钻研起来。 只不过,很快事实就证明——他说得没错。在修缮器具上,他的确不如郑宏。眼看着郑宏都已经修好了三把兵器了,他才慢吞吞的弄完了一把,而且中间郑宏还抽空指导了他一下。 见状,薛将军夫人都忍不住对舒春兰点点头。“真没看出来,段大人对自己的对手都如此用心。” 他们现在还算是对手吗? 舒春兰心里暗说着,她连忙淡笑了声:“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每次只要双手沾上铁器,那就不分亲疏远近,整颗心都已经沉进去了。要是再有人能和他深入谈上几句,那不管对方是敌是友,他都无所谓。我都已经习惯了。” “原来日此。”将军夫人颔首,“这么说来,段大人还真是一个实诚的人。” “可不是吗?他这个人的确实诚得很。”舒春兰点头。 说话的时候,她的双眼早已经不知不觉的往郑宏那边送了过去,目光凝视着正埋头做事的郑宏,眼底满是骄傲。 虽然郑宏现在根本没空理会她,可每次只要他修好了一件兵器,她就跟着眼睛一亮。再等人将修好的兵器拿上手试一试,然后开始大声夸赞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将军夫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暗暗点头,就对舒春兰说道:“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是完事不了。现在天色又晚了,路上的冰肯定更厚了。既然如此,你们今晚上就别回去了,在这里对付一晚上吧!我这就叫人给你们收拾房间。” “那就叨扰将军和夫人了。”舒春兰连忙点头。 看郑宏那么一心扑在兵器上的专注劲,她也明白现在想把他给拉走那是不可能的。那她也干脆不多挣扎,顺水推舟就和晓丫头在这里住下好了。 见她点头了,将军夫人顿时更加欢喜,她连忙又拉上晓丫头的手:“现在饭吃完了,咱们先去后头,你们陪着我说说话,等房间铺好了我再送你们过去。至于他们男人……就让他们继续在这里忙他们的吧!” 舒春兰再度点头。 将军夫人就高高兴兴的拉着他们走了。 将军夫人着实喜欢晓丫头。趁着丫鬟们收拾屋子的时间,她又将晓丫头给抱到怀里,煞有介事的和她说了半天话。最后等丫鬟过来,告知屋子收拾好了,她还冷下脸教训丫鬟:“你们干嘛手脚这么利落?没看到我们话都还没说完吗?” 不过,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她也只得放开了晓丫头,又赶忙问了晓丫头最喜欢吃的是什么菜,保证明天一早肯定让厨房做给她吃。 远离了将军夫人的盛情,舒春兰也才轻出了口气。 这小丫头被人那么疼宠呵护她开心得不得了,还主动抬起手给舒春兰看她挂在胳膊上的小银镯子:“娘,这个镯子好好看,我喜欢奶奶!” “我知道。所以奶奶对你好,以后你也要对奶奶好,乖乖的,知不知道?”舒春兰揉揉女儿的头顶。 晓丫头赶紧点头答应。 而且将军府上的丫鬟也着实殷勤。虽然是临时被安排过来的,却对她们殷勤得很,侍奉她们洗脸沐浴,方方面面都将他们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因为下午并没有这么休息的缘故,舒春兰头刚沾上枕头就睡了。 晓丫头依偎在娘亲的怀抱里,她也很快就坠入了甜甜的梦乡。 母女俩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走后没多久,薛大将军就已经回来了。 将军夫人正等着他。见他进来,她连忙上前去,一边帮他脱衣服一边问道:“如何?” “这个段天宏还真有几把刷子!”薛大将军立马说道,“我特地让老大他们将各种兵器都给抱来给他看,其中好些都是别处极难见到的,结果他也能一眼看出毛病,然后迅速出手把问题给解决。我问他是不是以前修过累死的东西,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肯定没有。”将军夫人摇头。 “的确没有!”薛大将军说道,顿时脸上都浮现出一抹震惊,“可是,他只要把东西拿上手,然后仔细观察一下,再问问我们兵器的具体用途,他就能修个八九不离十!这个人真是为了打铁而生的!” “要是这样的话,那妾身可要恭喜将军您这次真得了一个大宝贝了。”将军夫人笑道。 薛大将军连连点头:“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一开始都没想到他本事竟然这么厉害!看来,接下来我对待他的手法要再次改变一下才行。不过这个也不急于一时,现在老大他们还在那边盯着他改其他的东西呢!正好等明天一早,我再问问他们的意见,我们几个一起想想主意。” 将军夫人连忙点头。“那那个白长宏呢?” “那个人本事的确不如段天宏。”薛大将军立马说道,“不过,他在这上头的天赋也不弱。段天宏不过在自己忙碌的时候指点他几句,都不用说得太详细,他就听明白了,然后开始动手。虽说他最终修理过后的东西比起段天宏的还是要差了一截,但比起咱们现在军队里那些所谓的铸剑师却是还要好上不少。” 听到这话,将军夫人立马都面露激动之色。 “这么说,那咱们这次还是得到两个奇才了?这可是之前咱们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 “可不是吗?”薛大将军的嘴角都不由越扬越高,“而且,在他们身上我还发现了一件事,不过现在我还不太确定,只等接下来再好好观察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说着,他又看看将军夫人。“刚才夫人你和段天宏的妻女相处这么久,你对她们感觉如何?” “好!”将军夫人立马竖起大拇指。 这下,就轮到薛大将军惊讶了。 “他们果真那么好,都到了让你不吝称赞的地步了?我记得你这辈子可没这么用心的夸过几个人呢!” “那是因为她们真的好啊!”将军夫人笑呵呵的说道,“今天她们刚进门,我就对她们那么热情,还让老大媳妇几个也和我一起夸她们。结果你也看到了,人家一开始就没得意,反倒先戒备上了。后来她慢慢放松了戒备吧,但态度也是落落大方,根本没有因为我的偏宠而恃宠而骄。” “后来我特地将她们带到后院,没了外人在,我继续夸奖她们,还是送了她们好些东西,可这个舒氏只捡了他们现在需要的东西,其他的一概不要。还有她的那个小闺女……哎哟哟,真是可人疼死了!小姑娘又乖巧又听话,我是真心恨不能把我手里的所有好东西都给她。我也看出来了,她也是个暧昧的小丫头,可不管我怎么劝,她坚持别人给的东西只能要一个,其他死活不要!最后,也就只收了一个小镯子。” 薛大将军听完,他立马讶异低呼:“这个孩子小小年纪,教养竟然就这么好了?如此说来,段天宏这个夫人可真不简单。” “可不是吗?”将军夫人连连点头,“之前咱们看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只听说她是个泼妇,对大伯一家都毫不客气,甚至为了夺权将大伯大伯母步步紧逼。不过现在看来,她分明聪明得很,而且很知道拿捏分寸。现在再想想之前咱们看到的京城那边的事情,我觉得一切肯定都是段成风那群人先找的事!本来段家在段成风的引导下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我一开始就不看好他!” 薛大将军高高将眉梢挑起。“今天才刚见了一面,夫人你对段夫人的评价就这么高?你确定不再多看看了?” “还看什么呀!她一个大人或许能装模作样,可晓丫头才三四岁,她能怎么装?这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就是她的一个缩影。所以,我是认可了晓丫头,然后才认可她的!”将军夫人定定说道。 听到这,薛大将军这才点头。“要这么说的话,那这事倒是有几分道理。” 顿一顿,他才又说道:“那这么说的话,至少这一家咱们是可以放心的来往了?” “绝对可以放心!”将军夫人赶紧点头,“而且,咱们不止要放心的和他们来往,以后还得多多来往才是呢!我好容易遇到一个这么可人的小姑娘,今天根本都没抱够。以后我还得多制造一点机会,再多抱她一会才行。哎呀呀,小姑娘香香软软的,抱在怀里的感觉太好了,和抱着臭小子根本就不一样!都怪你没用,怎么就没让我生个小闺女出来?不然我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能抱上一个小姑娘!” 薛大将军被骂得狗血淋头。 而骂完了他,将军夫人又忍不住回忆起方才抱着晓丫头的手感,那是怎么回忆怎么都觉得不够。 突然,她福至心灵:“你说,要不干脆我认舒氏做个干女儿好了?” 第279章 露出本性 “夫人你可千万别!” 薛大将军闻言吓了一跳。“这个舒氏和苏探花是亲姐弟,苏探花可是尹家的人,也就是齐王的左膀右臂。你要认了舒氏做女儿,那不就意味着咱们选择站在齐王那边了?这个万万不行!” 将军夫人立马沉下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今天干嘛让我接近她们?早知道这样,我真不该帮你做事!” 薛大将军讪讪的,只能小声劝她。“我也只是说现在不行,没说以后啊!他们才刚来呢,接下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要是他们真表现不错,齐王也表现出仁君之姿的话,这件事还是可以考虑的。” “哼,考虑考虑,谁知道你考虑到最后,事情就变成什么样了!”将军夫人一甩袖子,随手将他的衣服给扔到一边,“我累了,去睡觉!” 竟是都不管自己的夫婿,就径自走了! 薛大将军见状,他也不敢生气,只得轻手轻脚的脱了衣服鞋子,然后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去。 但刚上床,将军夫人就翻身一脚将他给踹了下去。 “滚别出去!今晚上我要一个人睡!” 可怜在人前闻风凛冽的薛大将军,现在被夫人踢下床,他也一声都不敢吭,只能灰溜溜的提着衣裳,一步一顿的去隔壁厢房过夜。 如此,一夜无话。 舒春兰着实是累了。所以她一觉睡到大天亮,连郑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她就发现郑宏已经在她身边躺着了。 这个男人双眼紧闭,脸上满是疲惫,也不知道他昨晚上和薛家人折腾了多久。 舒春兰不忍心吵醒他,就抱上女儿,母女俩轻轻的下床,正打算穿戴好走出去。却没想到,她们才刚双脚着地,郑宏就睁开了眼。 “爹!”晓丫头见状,她赶紧欢快的飞扑过去。 郑宏伸手抱住女儿,还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舒春兰看着他一脸的睡意迷蒙,忍不住说道:“要是还觉得累就多睡会。反正现在天冷了,军营里也没多少事,年前这点时间正好咱们修整的。” “要睡那也该回家去睡,外头的地方我不习惯。”郑宏揉揉睡成鸡窝一样的头发,慢吞吞的说道。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还没睡醒。 不过,还没睡醒就知道要回家,他这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舒春兰也就点点头,招呼晓丫头过来给他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一下头发,三个人才出门了。 今天天气不错,刚出门就艳阳高照。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要是没有一阵赛过一阵的寒风那就好了。 见她们俩出来了,守在门口的丫鬟吓了一跳。“段大人段夫人你们醒了?段大人不是才刚回来吗?” “我们要回家。”郑宏立马回答。 丫鬟一愣,马上点头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禀报老爷夫人。段大人段夫人也请随奴婢过来。” 舒春兰和郑宏一道牵着晓丫头跟了过去。 此时薛大将军夫妻俩已经醒了。不过将军夫人依然在赌气,并不理会薛大将军。薛大将军在她身边跟前跟后,舔着笑脸殷勤讨好,却也没得到将军夫人一点好脸色。 一直到丫鬟过来禀报:“段大人和段夫人过来告辞了!” 将军夫人才立马收起脸上的不屑,薛大将军也沉下脸。当舒春兰一家子走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又是一副威严十足的模样。 对于这对夫妻私底下的举动,舒春兰和郑宏自然不清楚。虽然进门后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不过好歹这里是别人家里,他们并没有多管,就只管将来意说明白了。 将军夫人一听说他们要走,她还有些不舍得。“段大人你不是今早上才回去睡觉吗?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多睡会好了。横竖天冷无事,在哪睡不是睡?” “不用了,我们刚到这里,箱笼都还没有完全拆开,家里也有许多需要收拾的。回头等收拾好了再来大将军府上拜访也不迟。”郑宏坚持己见。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白长宏和苏学诚也前后脚的过来了。他们自然也都是来辞行的。 白长宏记挂着家里的老父亲,一晚上心都没有平静下来。苏学诚则是跟着舒春兰夫妻俩,既然他们要走,苏学诚自然也跟着。 于是,他们三个都没有事先约定,就已经达成了一致。 既然三个人都执意要走,那就算将军夫人想留他们也留不住了。无奈之下,她只得放手让舒春兰他们走了。 只不过,等舒春兰他们离开后,她立马又脸一沉,冷冷对薛大将军呵斥:“你还不给我滚出去?连个人都给我留不住,老娘看到你就心烦!” 没本事的薛大将军立马乖乖的团成一团出去了。 当然,薛大将军惧内这件大事,舒春兰他们并不清楚。所以出去之后,舒春兰只小声和郑宏他们讨论了一会:“你们有没有觉得,将军夫人今天一早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有吗?我脑子晕晕乎乎的,没注意。”郑宏依然哈欠连天。 晓丫头则是连忙点头。“我发现了!她好像很不高兴呢!也不知道是谁欺负她了。” “以她的身份,别人想欺负她怕是有点难度。”舒春兰轻轻摇头。 那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过简单想了想,就将这份求知欲抛诸脑后——别人家的事情,他们还是少管为妙。眼下,自己还是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再说吧! 就在她心里这么盘算的时候,舒春兰突然察觉到肩膀上一沉。她转头去看,就见郑宏的头已经靠在她肩上,这个男人早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哎! 舒春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连忙扶着他的头找一个稳定的地方考上,就不再多话了。 一直到马车赶到府上,郑宏才醒了过来。 此时白长宏和苏学诚也各自下车了。郑宏看一眼白长宏:“明天开始,你每天过来我这里一个时辰。” 白长宏一愣。“过去干什么?” “你心里清楚。”郑宏只说,就抱上晓丫头走了。 白长宏立马肩膀一垮,转身慢慢的走了。 这次他来边关,除了自己的几个小师弟外,其他都是忠王给他安排的人。眼见如此,等到他回到自己院子里,忠王的人就赶紧跟过来:“段天宏他叫你每天过去干什么?” “跟他学艺。”白长宏回答。 “学艺?”来人眉梢一挑,“他这什么意思?嘲笑你本事不如他、只配做他的徒弟吗?” “在修铁器上头,我的确不如他,甚至连做他的徒弟都不够格。”白长宏无奈说道,“昨晚上我在薛大将军府上的表现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 来人眉头紧皱。“可是,他会有那么好心?” “现在不是他想不想好心的问题,而是既然来了边关,这里就有无数的兵器等着我们去修理。要是只靠他们几个,他们哪里忙得过来?那当然就需要我给他帮忙了。不过,我这个忙也不是白帮的,好歹从他那里学到了东西,我自然就要主动屈居在他背后,把功劳的大头都让给他。这样,薛大将军看在眼里,自然也知道他比我更能干,心里自然也是更欣赏他的。”白长宏慢悠悠的说道。 来人立马冷下脸。“果然他居心叵测!” “可就算这样,我们不也只能认了?不然的话,被他一个私心闹事的帽子扣下来,然后事情闹到皇上那里,要是再给齐王当做把柄运作一番,那可就是给忠王殿下抹黑了!”白长宏赶紧说道。 来人顿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白长宏说完那一番话后顿一顿,才小声说道:“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您要是觉得这个想法不对,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那我都听您的。” “这个还是算了。”来人赶紧摆手,“眼下也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你才刚来这里,又是段天宏的左右手,现在是必须听从他的摆布。那正好,既然他现在就想利用你出风头,你就给他出个够!你也抓紧这个机会,近距离接触他,把他的本事都给学过来。你这么聪明,必定很快就能青出于蓝,到时候我看这个姓段的怎么哭!” 白长宏闻言目光一闪,但还是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来人对他乖巧的态度很是满意。他立马点点头:“你放心,殿下他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只要你好好表现,将薛大将军给拉到咱们这边来,等日后殿下继承大统,你加官进爵那是肯定的!” “好,我知道了!”听到这人不知道第一次说出这话,白长宏的反应依然激动无比,他赶紧用力将头点了好几下。 来人忙又交代了他几句接下来需要注意的,然后才走了。 白长宏赶紧先去看了看他的老父亲,不过老人家刚吃了药现在正昏昏欲睡的。 听丫鬟禀报他回来了,老人家赶紧睁开眼:“你们回来了?昨天在薛大将军府上怎么样?你大哥他表现得还好吧?” “爹您放心,大哥他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吗?薛大将军对他满意得很。我也适当做出了退避,就把他给反衬得更厉害了。现在不止薛大将军,就连将军夫人对嫂嫂都好得很。”白长宏赶紧说道。 老人家听了,他连忙欢喜的点头。“我早知道,我的儿子他肯定没问题!” 又一个人嘀咕了好几句话,药效上来了,他才终于不上眼睡了过去。白长宏又在床头站了一会,确定老人家睡熟了,才慢慢的转身回去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他顿时握紧拳头,沉下脸咬牙切齿的叫了声:“你们都只知道利用我,你们全都是坏人!坏人!” 第280章 彻底服气 交代完了白长宏,郑宏回去房间里就一头栽倒睡了个昏天暗地。 一觉醒来,时间都已经到了傍晚。 他爬起来洗把脸,就赶紧拿起炭条在牛皮纸上画了起来。他现在画的当然就是昨晚上在薛大将军府上见到的那些兵器。 舒春兰在一旁给他帮忙,眼看他一张接着一张的往下画,每一张虽然都只有寥寥几笔,却将那些兵器的外形勾勒得形神兼备。旁边再加上他的一句批注,那自然就只有他看得懂了。 郑宏一脸画了十多张,他就累得气喘吁吁。可就算这样,他还想继续提笔往下画。 舒春兰赶紧按住他。“你别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了。今晚上不是还有时间吗?现在你赶紧给我去歇一会,再吃点饭。吃饱喝足了,然后你再来画不迟。我和晓丫头一起陪着你!” 郑宏虽然还有些不乐意。不过看到舒春兰已经板起脸,他顿时心里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好,我吃饭。” 虽然画图做记录重要,但要是惹怒了媳妇,他接下来肯定又没好日子过了!所以,他很老实的认怂了。 舒春兰这才满意了。她连忙拉着他出去,一家人简单吃了一顿饭,然后舒春兰才和晓丫头一道陪着他又回去房里。点上蜡烛,舒春兰继续帮他铺纸,晓丫头也伸出小手按着卷起来的角落,好方便郑宏继续作画。 不过现在身边添了个晓丫头,她就不停叽叽喳喳的说话。一会问问这个:“爹,你这个画的什么?” “这个叫锏,是一种兵器,杀伤力很大,但也很难驾驭,一般人都不会用。”郑宏回答。 “这样啊,那它是怎么用的呀?” “这个呀,回头爹给你做个小的,手把手的教你。” “好呀!对了爹,那这个要是坏了,该怎么修补?” “修补有临时修补,和事后完全修补两种,这两种法子都很重要。比如你正用着这个兵器和人对阵,可突然兵器坏了,那只能紧急修补一下,这个叫临时修补。这样的话,你就得这样这样……” 这一大一小,一个问得认真,另一个竟然也一本正经的回答。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还有来有往的,越说越带劲。舒春兰在一旁听着,她都听懂了好些! 一旦说起话来,这时间就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当郑宏把剩下的二十来张图都画完,他们一抬头,才发现边上的蜡烛都已经燃到底了,月亮也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一家三口都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大家赶紧去洗个澡,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 这天早饭过后,白长宏就过来了。 他又是那么一副恭谨的模样,到了郑宏跟前也都老老实实的。 此时段家这次跟随郑宏过来边关的子弟还有学徒也都已经聚拢过来了。看到白长宏领着白家的子弟过来,他们都面露不悦。 郑宏却说道:“人是我叫过来的。现在我们既然来了边关,那就是要给边关将士做实事的。所以现在,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内讧。要是谁敢没事找事,那我就立刻把人给送回去!你们听到了没有?” 段家人闻言减半一抖,他们赶紧低下头不语。 白长宏则是连忙点头。“段大人请放心,我们肯定不找事。既然来了这里,那我们一切都听您的安排,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这话他当然答得爽快了,毕竟他是过来向郑宏偷师的,这次他可是占了大便宜了!既然如此,他当然是巴不得多跟在郑宏身边一段时间,把他的本事给偷得越多越好! 段家人对他的计划心知肚明,因此心里也恨得厉害。可不管他们怎么悄悄的向郑宏使眼色,郑宏都跟没看到一般。 马上,就有一群身穿甲胄的将士找上门来,他们手里还扛着许多折损的兵器,全都一股脑的堆在了郑宏院子前头的空地上。 等人把东西都给堆得小山似的,郑宏才说道:“现在天气冷了,我已经和薛大将军说好,年前就由他遣人将军营里坏掉的兵器送到这里来,我们一起检修。等到年后天气暖和起来了,我们再一起去军营里具体观察将士们的兵器,然后再做改良等其他主意。” 我的天,这么多东西,都是准备给他们年前把玩的吗?这么多,怕是他们一直到年三十那天都没多少空闲时间了! 看到这么多东西,不止段家人,就连白家人都不由脸色一白,瞬时都没了和对方斗嘴的心思。 而郑宏交代完了这件事,他就已经主动抓起一把大刀:“好了,开始吧!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问白长宏也行,大家最好速战速决!” 白长宏立马紧随着他也拿起一把剑仔细钻研起来。 有他们俩带头,其他人也不敢偷懒,赶紧也都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埋头干活。 郑宏迅速解决了几件兵器,然后抬起头开始环视四周。果然,这里有些年轻人开始对着这些兵器束手无策,他立马走过去,仔细和他说清楚这个兵器的问题,以及补救方法。 经过他三言两语的指点,年轻人立马明白了,赶紧点头去干活。 解决了这一个,郑宏立马再走到下一个人身边,又开始新一轮的指点。不知不觉,他今天的任务就成了监督这些人干活,顺便看到有人不会的就过去帮帮忙。 对于他的这般举动,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只不过就是每当郑宏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们都会忍不住一个哆嗦,生怕又被郑宏抓住错处然后出声教训。虽然郑宏并不会辱骂他们,发现问题了也只是简单几句话把事情给说明白然后就走了。可是,他们就是觉得郑宏现在的气场越来越强大,每次他站在身边,他们都紧张得呼吸不过来! 晓丫头一大早起来吃饱了没事干,现在看到她爹这么威风凛凛的四处走动,她立马也迈开小腿跑到郑宏身边。郑宏走在前头,她就跟在后头,跟只小尾巴似的。 而且,她还又发挥了昨天的性子,一边跟着郑宏走,一边忍不住问起那些兵器的用处,郑宏也都一一认真的回答了。遇到郑宏给学徒们讲解方法的时候,她还睁大眼睛站在一旁听着。这么小点的一个小丫头站在一旁,乌溜溜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小脑袋歪着,看起来听得那么认真的样子,却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 不过,这些学徒和白长宏也差不多,他们有段家白家这样的平台在,身边多得是原铁石打铁,而且打完了的一半就不要了,就算真的爱惜材料,也不过是将打坏的材料重新融一遍再打。至于修补物件?他们做得极少。所以现在这么多东西一股脑的摆在面前,他们一开始都束手无策。 亏得郑宏从旁指点,才让他们慢慢的上手了。 只是一开始嘛,这速度肯定不会快到哪里去。因此一天下来,这一堆废旧兵器也就只修了个冰山一角,连半成都没有。 当郑宏宣布解散的时候,这些人站起身看看眼前这剩下的一大堆东西,一个个都灰心丧气得不行。 但第二天,郑宏依然将他们给召集过来,大家继续修东西! 这一修就是接连三天。 到了第三天下午,终于有人不干了。 “我来这里是给军队钻研新兵器的,可不是来给那些最底下的兵丁修他们用破用烂了的鬼东西的!我堂堂段家子孙,现在却在这里一天到晚的做这些事情,说出去简直要被人给笑死了!反正这种事我不做了,以后你们也别再叫我了!”一个年纪十四五岁的少年说着话,一把将东西扔下就走。 舒春兰本来正在边上纳鞋底。她听到哐当一声响,然后就是气急败坏的低吼。 舒春兰赶紧站起来,就见那个少年已经转身走了。她记得,这个人是段家四房的小儿子,名字叫段天志,也算是这一辈里有点本事的人。 只不过,他还是太年轻了,有些年轻气盛,所以家里长辈特地让郑宏带他过来见见世面、顺便磨一磨脾气。 结果现在,才三天功夫,这个孩子果然就按捺不住了! “站住。”就在段天志刚踏出步子的瞬间,郑宏沉声喝道。 可段天志根本就不听他的话,他径自朝前走了好几步,一边走一边喊:“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自己跑去和薛大将军套近乎,帮他们修他们的好兵器,结果那些你看不入眼的小兵用的这些破烂货你就扔过来给我们。你这个主意打得可真好啊,你出名,我们出力,我们就是你拉过来的一头驴,专门给你干体力活的!这事我不伺候了!” “我再说一遍,站住。”郑宏声音一冷。 段天志被冻得小腿一沉,可是还是拼命的把脚往前挪。“我不会再听你的了!大伯说得对,你这个人心里根本就没有段家!你有得只有你自己!” 郑宏立马手一挥,他刚才捏在手里的一把流星锤立马飞了出去,正好砸中段天志的后脑勺。 段天志顿时往前栽过去,扑通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然后郑宏再大步走过去,他一把把段天志给拎起来扔给一边的小厮:“你们把人给薛大将军送过去,就说我不要他了。请薛大将军赶紧进把他送出城,让他回家过年去!” 小厮赶紧答应着把人给拖了出去。 在场的其他人见状,他们却纷纷脸色大变——这大冷的天,把人给送出城去,那就等于是将活生生的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里,他这是要活活冻死他啊!段天志这条小命十有八九保不住了! 简单明快的处理完了段天志,郑宏再回头看看眼前的这群人。“你们谁要是和他一样的想法,现在自己可以走了。” 不了不了,他们可还不想被冻死在外头! 一群人赶紧点头,现在彻底对郑宏服气了。 第281章 也很可怜 郑宏真个说话算话。 把段天志给扔出去后,他就根本不再过问段天志的死活,只管回头继续带着手下的人修整那些兵器。 但其他人却不可能不在乎这件事的进展。 所以,没过两天,他们就打听到了消息——段天志被送到薛大将军那里之后,薛大将军听说了郑宏的要求,他爽快的点头答应,立马就叫人又拖着段天志到了城门口,直接把人给推了出去! 这还不够。那把他退出去的将领还站在城门上放声大喊:“所有人都给我看清楚了!这个人违反军令,我等奉薛大将军之命将此人驱逐出城。以后,你们谁要是看到他妄图接近城门,一律将之驱逐,不许他再靠近城门一步!” 他这话,彻底断绝了段天志回来的念想。 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薛大将军就是边关的神。因为有他在,边关才稳定了这么多年,所以边关不管将士还是百姓们都将他奉若神明,也向来对他唯马首是瞻。 所以现在这个军令下达之后,别说守城的将士们都严阵以待,根本不允许段天志往回闯,甚至边关的百姓们也都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将段天志的容貌外形都给描述得所有人都知道。甚至,还不知道是谁编造出了一个理由——这个人肯定是敌国的奸细!所以薛大将军才会不允许他再接近城门! 这下,百姓们也将他视同洪水猛兽。只要段天志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关门关窗,根本不收容他进去多避风寒。甚至就连他想去找人问个路,被问到的人轻则一把甩开他径自走远了;要是不小心遇到脾气暴烈点的,则是直接把他按住就一顿暴打! 边关的男人都生得虎背熊腰的,段天志虽然也长得不弱,可他又冷又饿,自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最终,他走投无路,又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彻底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被冻成了冰柱,再也没有醒过来。 甚至,他的尸体都没有人收捡,很快就被外头的野狗给吞吃了个干净。 得知段天志的下场,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顿时心里彻底明白——郑宏虽然平时不多话、在许多事情上也并不和他们多计较,但他一旦真的发怒,下起手来那绝对就是下狠手!直接要人命的那种! 于是,所有人都老实了。接下来郑宏再吩咐下事情来,他们都积极主动的完成,不敢有一点负面情绪。 因而,大家做事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不知不觉竟然效率都提高了! 薛大将军听说这件事后,他也忍不住颔首:“我还真没看错,这个段天宏的确是个人物。这个男人就和他修补起来的兵器一样,看起来平平无奇,乍一看去还是好欺负的那种。可是一旦开刃,顿时锋芒毕现,必须见血!这个人只做一个铁匠太可惜了。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他给吸纳进军营里来。想必这个人一旦开刃,那在战场上也必定是所向无敌的!” 将军夫人立马白他一眼。“是谁一开始死活拦着我不许和他们太过亲近的?结果现在倒好,我收敛性子,刻意不和他们来往,你却又开始起花花心思了!” 一听夫人的语气不大好,薛大将军赶紧扬起笑脸。“夫人请息怒,我这不只是感慨一下吗?其实一个铁匠,想要转行做将军那可是极难的事情,现在我也只是想想。到底这个人能不能用,好不好用,而且最重要的是——对咱们的军队有没有用处,这个还得稍后查验呢!咱们不必急于一时。” 将军夫人冷哼。“我现在已经放平心态不着急了。只不过我还得问你一句:马上就到年关了。这边关向来人少,他们又初来乍到,什么都没准备,你打算让他们怎么过这个年?” 薛大将军心领神会,连忙扬起笑脸:“这个是后宅事,当然一切都听夫人你的安排。” “果真听我的安排?你不会再插手?”将军夫人凉凉问道。 薛大将军赶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会不会。边关将士们也要过年呢,我还得安排他们的年夜饭,家里这边的一切事物就全都托付给夫人你了。我也相信,夫人你一定会将事情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将军夫人这才笑了。“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决定了,我要请他们一起来过年!不过,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对薛大将军您来说应当不值当个什么吧?” “不值当不值当,夫人你安排得很好!本将军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薛大将军连连点头。 “那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我这就叫人去通知他们!”将军夫人立马点头,赶紧叫来丫鬟去告知舒春兰他们这件事。 然后,她越发的欢喜。“太好了!我可算是又能见到晓丫头了!想想我就开心!” 薛大将军见状,他只能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消息传到舒春兰那边,当得知将军夫人打算请他们一起去过那个年的时候,她一开始讶异得很。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们腊月里才来到这个地方,而且到了之后郑宏他们就开始修理兵器,她忙着给这些男人们收拾善后,也根本都没出去走过。每天他们吃的米粮都是将军夫人特地叫人送过来的。 所以现在,要是真让她一个人操持这么多人过年,她怕是还不知道怎么下手哩! 因此将军夫人这个安排很是妥帖,可是免去了她不少烦心事。 想明白了中间的因果,舒春兰立马爽快点头:“多谢夫人细心照料,我们到时候肯定全都过去凑这个热闹。” 丫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赶紧又欢喜的回去禀报将军夫人这件事。 前脚丫鬟刚走,后脚原本在旁边指点学徒的郑宏就走了过来。 “她来说什么的?” 舒春兰就将将军夫人的安排说了。 郑宏点点头。“这样也好,那你接下来就不用太累了。” 舒春兰连忙白他一眼。“这话你在我这里说一遍就够了,可千万别给别人听到。不然,大家还以为你是在让将军夫人辛苦、却让我悄悄偷懒哩!” 郑宏赶紧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别人听在耳朵里会不会多想,那就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舒春兰淡声说道。 郑宏赶紧点头,立马闭嘴。 正当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边又传来一阵迟钝缓慢的脚步声。 “爹!”马上,白长宏就叫了一声,他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迎了过去。 “爹,您怎么过来了?这大冷天的,您腿脚不好,我不是说了让您好生在床上躺着的吗?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我就回去扶您出来走走。”白长宏虽然嘴上埋怨着,但手上却早已经稳稳的扶上了老人家。 老人家身上穿着舒春兰给他做的新衣服,脸上还笑呵呵的。“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一把老骨头耐不住了,就想出来走走。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去吧!我有拐杖呢!我自己走走看看就行了。” “您这样行吗?”白长宏还有些不放心。 “行行行,你就放心吧!而且这里这么多人,各个都身强体壮的,我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肯定都能帮把手。”老人家满口说道。 白长宏这才放开手。 老人家也果真杵着拐杖开始四处走动观察。当看到那些晚辈们手里拿着兵器一心一意钻研修补的模样,他眼中不由露出满意之色,连连点头。慢慢的,他就来到了郑宏身边。 不过,他的目光只从郑宏身上简单扫过,然后落在了晓丫头身上。 “呀,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他柔声问道。 晓丫头脆生生的回答:“爷爷好。我叫晓丫头,今年三岁了。” 老人家连连点头。“好好好,真好。才三岁的孩子,口齿就这么伶俐,看来你爹娘把你教得很好啊!” 晓丫头一本正经的点头:“我爹娘都好厉害的!” 老人家闻言一怔,然后才又笑了起来。 “的确,你爹娘都好很厉害。不过爷爷老了,爷爷都快走不动了,你能陪爷爷在这里走走吗?” 原来他今天找过来的目的,竟然是来和晓丫头套近乎吗? 舒春兰直觉的眉心微拧。 那边的白长宏听到老人家说的话,他也连忙站起来低叫:“爹,您说什么呢?段小姐可是段大人的爱女,您和她也没见过几次面,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郑宏立马说道,“横竖现在他们两个都没事,那就让晓丫头陪着老人家走走吧!他们一大一小,也正好互相消磨时间。” 老人家一听,他霎时眼中隐隐浮现出一抹水光。 “真的可以吗?”他小声问,眼中满是希冀。 郑宏点头。 白长宏见状,他自然也闭嘴了。 而既然郑宏都已经答应了,看老人家的表现,他分明也是十分向往这一幕的。舒春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只低头交代了晓丫头几句,晓丫头点点头,就连忙主动拉上老人家的手。“爷爷,我来扶您。” “哎,好!” 当柔软的小手主动握上他粗糙的手掌,老人家霎时泪眼迷蒙。他连忙低头,赶紧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已经到了眼角的泪水又给逼了回去。 眼见这一幕,舒春兰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 眼前的这一位,分明只是一个希望和儿孙团聚的老人家罢了。只可惜郑宏现在不能明面上和他相认,那现在他也只能在晓丫头身上寻回一点亲情。 这个老人家其实也可怜得很哩! 第282章 干菜 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不忍心打断老人家和晓丫头之间的来往了。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每当白天郑宏他们一起干活的时候,老人家时不时的就会杵着拐杖出来走一圈,他身边自然就是晓丫头相陪。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一老一小竟然相处得格外融洽,就连话都能说到一起去! 不过听听他们说的那些话,舒春兰又不禁一阵头晕眼花—— 这老爷子,他居然在一本正经的教导小丫头眼前各种兵器的作用以及使用方法,后来甚至还涉及到了原铁的选择,还有从各个不同地方遴选出来的铁矿石的提炼方法! 说出口听了几次,她都听得晕头转向的,可晓丫头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比她之前跟着田七娘读书写字的时候还要投入得多! 舒春兰顿时着急得不行。正好现在苏学诚和田七娘的心上人张秀才闲的没事干,她赶紧把这两个人抓过来,让他们教导晓丫头继续读书写字。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月底。 只是边关人烟稀少,又早已经到处都是一片冰天雪地,所以他们这里的年味也比中原那边的要稀薄得多。 将军夫人一早就派了车过来迎接舒春兰他们。 不过当他们刚刚抵达的时候,却见薛大将军已经换好了戎装,正带着两个儿子要出门。 “薛大将军这是要去哪里?”苏学诚见状,他连忙问道。 “他呀,每年的除夕都是和他的将士们一起过的!这么多年一年都没有落下过。生了儿子以后,儿子也跟着他一起,现在就连孙子都跟过去了!如今府里就剩下我们这么一群女眷,所以我们才请你们一道来过年啊!不然家里就这么几个人,连个年都过得不痛快。” 将军夫人立马说道。 听到这话,薛大将军又不禁肩膀抖了抖。 苏学诚听了,他立马举起手。“薛大将军,我和你一起去!” 薛大将军顿时转头看了他一眼。“苏探花,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军营?之前我已经带你们去过一次军营,那里的环境可比这里差多了。而且这次去了可是要过夜的,那天气会更冷,就你这副身子骨怕是受不住呢!” “我肯定受得住。”但不管他怎么说,苏学诚定定摇头。 而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郑宏也立马双眼大亮!他连忙回头看看舒春兰。 这次他倒是没有自作主张。可是,看着他这么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舒春兰哪里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她无奈撇撇嘴。“你要去的话就去好了。” 郑宏立马就转过头。“我也去!” 有他带头,白长宏等人也纷纷出声表示要跟过去。 薛大将军见状,就知道他是阻拦不了这些人了。 他也就干脆利落的将头一点:“那好!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和我没关系!” “那是当然。”郑宏定定点头。 薛大将军也就摆手:“好了,你们一起跟我走吧!正好趁着现在天气还早,我也好好叫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军中男子汉!” 郑宏一行人顿时都面露向往之色,一个个还没见到真正的情形呢,就全都血脉偾张,激动得不得了。 然后,才刚进门的一群人就都呼啦啦的跟着薛大将军走了,只留下舒春兰母女俩,还有白长宏他爹三个人。 将军夫人立马又笑吟吟的上前来拉上舒春兰和晓丫头的手:“上次一别,咱们都有大半个月没见了。这些日子你们过得怎么样?可还适应这里的环境?” “说完全适应那绝对是胡扯。不过,好歹也这么久了,我们算是摸出了一点生存的门道,现在好歹能熬过去了。”舒春兰淡声说道。 将军夫人顿时又满意点头。“我就喜欢你这个实诚的态度!” 说着,她赶紧让人将老人家安排到后头休息,然后自己拉着舒春兰母女俩坐下说话。甚至连仆妇过来打听关于团年饭的一些安排,她都不避讳舒春兰。甚至在必要时候,她干脆出口让舒春兰过来帮把手。舒春兰看不是什么大事,也就顺手帮忙了。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边关的天本来就黑的早,所以很快天色就阴沉了下来,大将军府上也已经收拾得灯火辉煌的,府上的团年饭也已经准备好了。 其实说是团年饭,但因为家里的男丁都去军营了,现在留在府上的人就那么几个。将军夫人也干脆没让人再分桌,直接将舒春兰母女俩给按在了和他们同一张桌子上。还有老人家,他也被请了过来一起坐下。 边关的团年饭内容自然也和中原乃至京城都大相径庭。这里一年里少说也有四五个月被冰雪覆盖,能吃的菜色有限,所以今晚上端上桌来的饭菜除了一份烤得焦脆的羊排,还有一叠熏兔肉,然后就是一份炒黄瓜,一大碗白菜豆腐汤,这就是年夜饭的全部了。不过这些饭菜分量都不小,再加上杯盘碗盏,还是将饭桌给铺得满满的。 将军夫人也笑道:“边关不比京城,每年寒冬腊月的,这里的百姓们连吃口饭都难,就更别提吃肉喝酒了。今天将军会命人给将士们杀十只羊,那么多官兵呢,十只羊也就只有有点身份的吃点肉,其他人能喝上肉汤就不错了。所以咱们这份年夜饭在这里已经是很丰盛的了。你们可千万不要嫌弃。” 薛家大少夫人赶紧补充:“而且,生怕你们觉得这些肉腻味,我娘还特地让人去买了些洞子货。这些青绿色的菜平时我们都不吃的!也是今天过节,我们才能沾光尝一尝。” 舒春兰闻言,她连忙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你们这些年在边关实在是太辛苦了。” “可不是吗?所以人人都指望边境平定,老百姓安居乐业。我们也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这里的苦日子我们真是过够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京城过几天安定日子呢!”将军夫人感叹一句,但马上她又扬起笑脸,“好了,先不说那些了。来来来,大家赶紧动筷子,吃饭吧!” 舒春兰赶紧点头,她连忙先给晓丫头和老人家一人夹了一块羊排,然后才轮到自己。 见状,老人家一怔,将军夫人也不由多看了舒春兰一眼。 舒春兰一脸平静:“白大人不在这里,他临走前特地将老父亲托付给我照顾,现在我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将军夫人连忙点头,就不再多问了。 老人家看看碗里的这块羊排,他则是眼圈一红,赶紧低头抓住羊排塞进嘴里。 其实来了边关这么久,舒春兰他们也是添头吃肉啃骨头,好久都没有尝到青菜的味道了,他们嘴里都油腻的很。因此现在一看桌上居然有两个青菜!所以她和晓丫头都更偏向于吃青菜一些。 只不过青菜入口,她就眉头微皱——这就是所谓的洞子货么? 这些菜看起来清莹碧绿,和寻常她吃的黄瓜白菜没什么两样。但吃到嘴里,才发现黄瓜没有那么爽脆甘甜,就连白菜的味道都大打折扣。 虽然也还都有点黄瓜白菜的味道,可毕竟和她预期中的味道差距太大,她脸上难免浮现出一丝失望。 晓丫头表现得比她更明显。 “娘,不好吃。”她小声对舒春兰说。 舒春兰立马沉下脸。“大过年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而且薛奶奶他们为了能让咱们吃到新鲜蔬菜,已经很用心了!我也告诉过您,这里是边关,情况肯定和家乡不一样,你不能挑三拣四的,难道你忘了?” 晓丫头连忙低下头。“娘,我错了。” “你不该对我认错,你应该对薛奶奶认错,对这些菜认错。”舒春兰沉声说道。 晓丫头赶紧乖乖的去挨个认错。 将军夫人看着她这么乖巧的模样,她的心简直都要化了。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怪孩子了。的确这些洞子货是不好吃,可这个时候能吃到这个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舒春兰点点头,大家安安静静的一起吃完了一顿饭。 饭毕,将军夫人又拉着舒春兰母女俩一起去看家里的小孙子放爆竹。眼看竹筒一个个被炸飞上天空,晓丫头顿时也来了兴致,连忙欢呼着跑过去加入了小男孩们的队伍。 这晓丫头跟着郑宏,早已经玩野了,性子一点都不输男孩子,所以很快他们就打成了一片。 舒春兰和将军夫人站在一起,看着这些孩子们跑来跳去的,她也不禁笑眼弯弯。 只不过,晚上吃了太多肉,她还是觉得嘴里腻味得慌。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每年这个时候,你们都只有洞子货吃吗?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春天地里的菜熟了后,做一些干菜先储备起来?” “我们做了,可冬天那么长呢,哪里够吃的?再说了,就算是做成刚才,那也储存不了多长时间。”将军夫人立马回答。 但听到这话,舒春兰却定定摇头。“夫人,您口中所说的这个干菜,和我说的干菜绝对不是一回事。” 第283章 偷袭 将军夫人闻言,她顿时来了兴致。 “那你说的干菜是怎么一回事?” 舒春兰就说道:“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制作干菜的手段,那就是用一定的手段把青菜里的水分完全去除,然后储存起来。等到冬天没有青菜吃的时候,再把它们拿出来用水泡发。这样做出来的菜,味道虽然不如新鲜的,但好歹比那些洞子货要好多了。” 霎时间,将军夫人双眼大亮!就连原本站在一旁小声说话的薛家少夫人们,她们也都目光灼灼的看向舒春兰。 “真的吗?你家乡真有这种做干菜的手段?只是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天朝地方这么大,没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而且我的家乡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并不出名。而且那里位于南方,冬天雪再大也冻不死地里的菜,所以虽然大家都会做干菜,但并没有太用心在这个上,因此这个干菜的名气并不大。”舒春兰连忙解释。 “原来是这样。”大家顿时了然。 将军夫人马上又问:“那,这个法子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舒春兰爽快点头。 将军夫人顿时都欢喜得要跳起来了! 她赶紧拉上舒春兰:“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这事。” 只是,人刚坐下,都还没开始说话呢,没想到外头的大门突然一下被人撞开,一个满身寒霜的将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夫人,突厥趁着我军欢庆除夕、放松戒备的时候发动突袭,掳掠走不少百姓和牛羊,大将军已经带着几位公子追上去了。现在将军特地命属下过来告知您此事。” “竟有这事?”将军夫人听到这话,她顿时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群混账东西,一个个越来越不要脸了!大过年的竟然敢来这一出,我看他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舒春兰听到这个消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该不会,突厥人就是知道我男人他们也去军营里了,才会觉得军队里今天会放松警惕,所以安排了今天的突袭?” “八九不离十。”将军夫人恨恨点头。 舒春兰立马心一沉。 不过将军夫人马上又安慰她:“但是这事和你们没多少关系。突厥人一直对我天朝的土地虎视眈眈,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来犯,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们早都习惯了。” 舒春兰才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连忙又看向前来传话的将士:“既然薛大将军他们去追击敌军了,那我男人他们哩?是留在军营里了吗?” “段大人他们现在正在军营里为将士们修补兵器!”将士连忙回答。 呃…… 舒春兰嘴角抽了抽。 不过想想,这的确是郑宏能干得出来的事! 将军夫人闻言也怔愣了一会,然后她才摇头低叹:“段大人为人也未免太实在了点。大过年的,天气又这么冷,他好好歇着就是了,何必还给自己找事干?” “他那个人就是那样,只要遇到和铁器有关的事,那就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舒春兰无奈说道,“而且他每次双手碰到铁器就开心,多苦多累都心甘情愿。” 将军夫人听到这话又扑哧一笑。“他还真是个怪人!” 说着,她又回头看看舒春兰,眼中带上了几分怜惜。“只是这样就苦了你了。他忙起自己的事情来不管不顾的,那偌大个家都得你来操持,你还不知道有多累呢!” 舒春兰不由心中一动。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为她着想。而且,这个人还是和她并没有多少来往的将军夫人! 舒春兰笑了笑。“累是当然的,不过好在晓丫头她爹老实本分,还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们的日子过得也还算顺畅。” 将军夫人却撇撇嘴。“听你的话,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咱们女人辛辛苦苦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里,他要是连这点都办不到,那咱们这么辛辛苦苦的又是为了什么?” 舒春兰闻言怔了怔,马上又唇角泛起笑来。 将军夫人也笑着,她又拉上舒春兰的手:“他们这一打起仗来,少说也得明早才会回来消息,咱们就别在这里傻等了。走,咱们继续回去,你和我们说说怎么做干菜,我也顺便教你一些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的手段。等到了交子时分,咱们再一起吃个饺子,就可以去睡觉了!” 至于她那位已经领着人去追击突厥的丈夫?她直接就抛诸脑后了! 这么分乐观豁达,舒春兰自愧不如。 再看看舒家几位少夫人,她们也都表现得镇定的很,一点都不着急上火的样子。被她们感染的,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于是,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这个年就过去了。 这一晚,舒春兰和晓丫头自然也就住在了将军府上。 第二天一早起来,薛大将军那边也没传回来消息,将军夫人等人也不着急,大家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 舒春兰本来打算回去的,但将军夫人又拉住了她。“你们家里的男人都出去了,现在冰天雪地的,你们回去了又能干什么?那还不如留在这里,咱们互相做个伴。要是军营那边有消息来,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那可不比你们娘俩心惊胆战的守在那边好多了?” 舒春兰想想也是,她也就厚着脸皮住下了。 这一天,军营那边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甚至到了年初二那天中午,舒春兰正在看着晓丫头写字,突然察觉到脚下一面一阵剧烈的晃动,晓丫头连忙跳起来:“爹回来了!” 郑宏长得太过高大,每次走路都要让地面晃悠几下。舒春兰和晓丫头和他朝夕相处,自然早习惯了这样的情况。所以如今一察觉到这个状况,晓丫头立马丢下手里的笔就往外冲。 可舒春兰一把把她给拉回来。“你爹就一个人,他能高出这么大的响动来吗?” “那就是好多个和爹一样的人,他们一起回来了!”晓丫头大声说。 舒春兰无语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儿——自从把她交给苏学诚带之后,这丫头这张小嘴就越来越能说会道,舒春兰都快说不过她了。 一时间,舒春兰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 还好这个时候,薛家三少夫人过来了。 “段夫人,段大人他们回来了,你们快跟我过去看看吧!” “娘你看,我就说爹回来了嘛!”晓丫头顿时下巴一抬,小脸上满是得意。 舒春兰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越来越聪明了!” 晓丫头立马小嘴一咧,开心得不得了。 舒春兰摇摇头,就牵上女儿的小手。“走吧,咱们一起接你爹去!” “好!” 晓丫头赶紧答应着,他们连忙跟着三少夫人一起到了前头。 此时将军夫人也已经出来了。她还是那么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甚至嘴里还小声嘟囔着:“都两天了,他们怎么才回来?要是换做我,我都没脸回来见人了!” 身后几个儿媳妇全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舒春兰听了,她也不禁低下头偷笑了两声。 虽然没怎么见薛大将军和将军夫人的互动,不过这两天她们住在将军府上,从将军夫人的一言一行上,舒春兰已经推断出——以将军夫人这么泼辣的性情,薛大将军怕是个惧内的人! 笑够了,她才走上前去。而将军夫人一看到她们,她就又露出笑脸。“春兰,晓丫头,你们来了?走,咱们赶紧去前头看热闹去!” 然后她就已经主动拉上了晓丫头的小手。 边关没有那么多禁忌,所以将军夫人直接带着她们到了将军府大门口。 刚刚跨过门槛,舒春兰就看到薛大将军已经领着一波人马从远处徐徐走来过来。 昏黄的天空下,只见身穿银色铠甲的队伍慢慢往他们这边移动过来,瞬时带来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庄严肃穆之感。 舒春兰只觉得一股威压迎面而来,压得她心口一紧,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 方才还和将军夫人有说有笑的晓丫头也立马闭紧嘴巴,乖乖的睁大眼看着队伍靠近。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舒春兰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郑宏的身影! 他就跟在薛大将军身后不远处,竟然也骑着一匹骏马,然后慢悠悠的走着。 虽然不是兵将出身,可现在的他置身在这些战场上斯杀过无数回的男人里头,竟然一点都不违和。 见到这一幕,舒春兰胸口猛地像是被什么狠狠一撞,她眼眶立马变得酸酸的,心头却有一种名为骄傲的情愫慢慢抬起头来。 很快,郑宏也发现了她们母女的身影。 他顿时也目光一软,嘴角微微往上抬了抬,还伸出两只手指头对她比了一个手势——那是他们私底下约定过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暂时又不方便说话的话,那就用手势来代替。现在郑宏这个手势分明就是表示他很好的意思! 舒春兰顿时也勾起唇角。 夫妻俩远远相望着,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第284章 立功 不知不觉,薛大将军已经带着人到了将军府大门口。 薛大将军翻身下马,他赶紧就冲着将军夫人笑道:“夫人,为夫大年三十晚上带着人追击突厥人,一路行进了一百多里地,生生将这一支由突厥小王子带领的队伍给彻底围剿,还生擒了突厥小王子一位。因此路上也耽误了些时间,以至现在才回家,都没来得及陪夫人你过年,还请夫人见谅。” “这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你不是年年大年三十晚上都和那群糙汉子一起过吗?也就是说你每年都没陪我,我早习惯了!”将军夫人凉凉说道。 薛大将军立马笑脸一僵,他忙又说道:“不过这一次,我们还缴获了不少金银珠宝,其中有些我看挺精致的,就让他们给带回来了。一会夫人你可以看一看,要是哪些喜欢大可以留下。” 将军夫人这才轻哼了声。“既然都回来了,那还在外头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吧!” “哎!” 薛大将军瞬时如释重负,赶紧迈开脚跨上台阶。 在他之后,薛家的四位公子也都齐刷刷的松了口气,他们也都下马走了过来。 郑宏等人自然也都紧随其后。 舒春兰和晓丫头连忙迎上去。 “爹,你看到突厥人了吗?他们是不是好凶?”晓丫头拉上郑宏的衣袖就忙问。 郑宏点头。“凶是很凶,不过我们比他们更凶,所以他们被我们给打败了!” 晓丫头立马咧开小嘴。“爹你真厉害!” 听着女儿娇嫩的嗓音夸奖自己,郑宏脸上也容光焕发。他连忙一手牵上女儿,另一手也拉上舒春兰。“走吧!这次的一些细节你也可以去听听。” 舒春兰连忙点头。 既然都已经来了边关,她就没打算再把自己关起门来就只管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的事。这里连年战乱,突厥人时不时的就过来袭击掳掠,所以她必须将边境线内外的环境都给摸清楚,也好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他们一行人跟着薛大将军夫妇俩到了前厅,薛大将军连铠甲都没来得及脱,就已经大声向将军夫人炫耀起他这次的光荣战绩来。 舒春兰在一旁听着,她不禁点头——薛大将军领着三个儿子,前一刻还在和将士们饮酒唱歌,放浪形骸。可下一刻,突厥来犯,情况危急,他毫不犹豫的扔下酒碗,翻身上马提起大刀对准突厥就是干! 而且他们父子几个也确实干得漂亮。才短短不到两天时间,他们就将那一小股突厥军队都给灭了,还生擒了突厥的小王子。不用说,这绝对是一个大功劳。 薛大将军笑呵呵的说完,马上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们这次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还都多亏了段大人给修补的兵器。之前我不过简单试了试,只觉得那些兵器用着都挺顺手的。可等真正和突厥人对阵起来,我才发现这把刀何止是顺手?它简直比我一开始拿到手的时候还要好用!就连刀刃都重新打磨过了,砍杀人马的时候锋利无比。” “还要咱们家几个小子的兵器,以及小队里头所有人员的兵器,也都锐利得很,大家一起杀得突厥人哭爹喊娘,一路溃逃。甚至……夫人你能想到吗?打完突厥人,我们回头清点人数和兵器的时候,发现我和咱们几个小子的兵器几乎没有任何损耗,甚至连小队里人手的兵器损伤也都极小!” 将军夫人听到这话,她顿时实实在在的被震惊到了。 国家铁矿有限,所以每年打造出来的兵器能配给他们这里的也没有多少。他们这里好些兵器都已经用了十多个年头了,老朽得不像个样子。可即便这样,他们也都是简单修补一下接着用。不然他们就没兵器可用了! 但在这样的状况下,那些兵器可想而知杀伤力有多弱。 而突厥人最擅长养马,突厥的勇士们也都生得膀大腰圆。大冬天的,他们的草场上没了牧草,河水也枯竭了,他们全都饿得眼睛发绿。所以每次过来抢东西的时候他们都凶猛得很,他们的将士抵挡起来十分吃力。 每次一场恶斗过后,他们的人员损伤不用提,兵器少说也要折损个两三成。 结果现在,薛大将军却说这一次过后,兵器的损伤可以忽略不计?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大喜讯! 将军夫人再不管军营里的事情,现在听说了这个消息,她都激动的站了起来。 在场众人也都齐刷刷的将目光转向了郑宏。 薛大将军更是主动过来将郑宏给拉到了前头。“段大人,你虽然才来边关不到一个月,但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却全都已经看在了眼里。尤其这一次,我们能活捉突厥小王子,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这件事我一定会在写给朝廷的奏折中写清楚。这份奖赏也是你应得的!” “好。”郑宏点点头,心安理得的将他的夸赞收下了。 看他把头点得这么爽快,薛大将军还怔愣了一下,然后他昂起头放声大笑。 “好啊,段大人你光明磊落,毫不扭捏,这个性子我喜欢!现在也只有你这么纯粹的人才能将那些破破烂烂的兵器都给修得这么好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欢喜的在郑宏肩膀上拍了好几下。 郑宏的身体明显被他给拍得往旁歪了过去。 他虽然身体健壮,但薛大将军也不差。尤其薛大将军常年征战沙场,骑在马背上打仗,臂力必然惊人。所以,饶是健壮如郑宏,也不大扛得住他的拍击。 不过很快,郑宏就又把肩膀给抬了起来。 夸完了他,薛大将军又连忙对将军夫人说道:“夫人,此次大获全胜,咱们必须摆酒庆贺。尤其我要好好和段大人喝上几杯!” “这是当然!”将军夫人现在也还沉浸在这几个好消息里,她爽快的点头,“我这就让人准备酒菜去!” 直到这个时候,薛大将军等人才各自回房,大家沐浴更衣,简单的休息一下。等到酒菜准备好了,然后一群人才又聚拢回来。 从薛大将军嘴里得知郑宏立下的功劳,舒春兰心里也欢喜得不得了。 赶紧陪着他回去客房,舒春兰伺候他洗了个澡,然后她一边给郑宏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笑说道:“这下好了。咱们才刚来边关不到一个月,就已经立下了一个功劳,而且这个功劳还不小!皇上得知消息后肯定会夸奖薛大将军,你必定也会跟着沾光。这样的话,京城里的大伯他们必定也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有这个功劳震住他,想必他也就不敢乱来了。” 就那样扔下京城里的事情来到边关,他们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那几个打铁房。 郑宏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好容易将打铁房里那些学徒的性子、特长都给摸得一清二楚,还重新给他们安排了位置,本来接下来还有许多动作的,但都因为他突然的这个安排,一切都中止了。四个打铁房,全都交给了杜逸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也不知道他现在事情都给管得怎么样了。 但他们绝对可以想得到——自从他们离开后,段成风等人就会拼命的试探,又企图把打铁房的控制权给夺回去。 要是给他们夺回去了,郑宏好容易理顺的打铁房肯定又会变得一团糟。这是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发生的。 因此,现在这个功劳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只要郑宏的名字被提到皇帝跟前,那么京城里的其他人也都会多关注段家一点。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段成风就算一肚子的馊主意,他也必须收敛着点。 郑宏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些日子才一直这么拼命的做事。而且,看来老天爷也是向着我们的,所以才会这么快就送来这个好机会。” “老天爷的确向着咱们,但主要原因还是你早有准备,把一切基础都已经打好了,所以等到机会到来的时候,你才能问问抓住。”舒春兰笑眯眯的说着,她忍不住赞扬他,“所以说,我男人就是厉害!” 郑宏连忙点头。“我也觉得我很厉害。” 噗! 舒春兰顿时又喷笑了。 “你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有你这么都不谦虚一下的人吗?”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做的,结果现在大家也都已经看到了,那我为什么要谦虚?如今的称赞也是我应得的。”郑宏却一本正经的说道。 “而且”,马上,他又补充一句,“这还只是开始而已。对于接下来的安排,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就等一会和薛大将军说清楚。要是能得到他的支持的话,以后的功劳也不会少!” 说这话的时候,他双眼又开始闪闪发亮,后背也挺得笔直笔直的,分明自信得很。 一步一步从坡子村走出来,他的功劳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自信了。 这可真是件好事。 舒春兰点点头,她不禁笑眼弯弯。“我相信你,你肯定能办到。” 第285章 两件喜事 等到酒席摆上,郑宏和薛大将军互相敬过几轮酒后,他也就将自己的计划给说了。 “大将军,这两天我特地将军营里的军械库都给检查里一遍,发现里头也就不到两成的兵器能用,四五成的修补一下还能接着用。但还有剩下的三成多点,却因为年久失修,都已经成了一堆废铁,修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听到这话,薛大将军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僵了僵,而后他才长叹一声:“你说的没错。军营里本来武器就少,还有许多坏的烂的,想用都用不了。这一直都是我的一块心病。可是,军营里的铸剑大师太少了,好的根本就不乐意过来这里吃苦受罪。要把这些废铁给运出去给人修补吧,成本又太高。所以那些东西也就只能干脆被扔到兵器库里生锈。这也是我的无奈之举。” “我知道。不过,我可以把他们给融了重新淬炼。”郑宏立马说道。 薛大将军顿时又一个激灵。别说他了,酒席上的薛家几位公子他们也都齐刷刷将双眼瞪得圆溜溜的,他们异口同声的问:“你真能将那些废铁都淬炼出来?那分量可不少呢!” “分量是不少,可我们人也多啊!而且这次我带过来的都是段家的精英,他们肯定能办好这件事。”郑宏沉声说着,目光慢慢转向了白长宏。 白长宏心知肚明,他是在等着自己表态。于是,他赶紧也点头:“段大人说得没错。这里的白家人也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在淬炼铁器上,他们的手艺都不差!” 薛大将军瞬时又大笑了好几声。 “好!好!”他连叫了好几声好,然后才对郑宏点头,“段大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既然如此,这件事你就放手去做吧!你需要什么只管来和我说,我一定把东西都给你置办妥当!” “好。回头我会列一张单子,你让人照着单子置办就行。”他把话说得这么爽快,郑宏自然也答应得爽快。 这件心腹大患解决,又想到很快他的将士们又会有新兵器的用,薛大将军高兴得不得了。 这个时候,将军夫人又慢悠悠的说道:“对了将军,我们这里也有一件喜事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呢!” “夫人请讲!”薛大将军赶紧点头。 将军夫人就道:“这两天你们不在,我和段夫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来年开春、我们将地里长出来的野菜都给做成干菜的主意。我听她说了一下她家乡的做法,觉得很有可行性。要是这件事真办成了的话,那来年冬天咱们就不缺青菜吃了。” “果真?”这的确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薛大将军忙又看向舒春兰。 舒春兰点头。“这件事,我有六七成的把握可以办成。” 六七成?这个把握已经很高了! 须知他们上战场的时候,就算只有一成的把握也会拼尽全力。习惯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杀,所以现在听说舒春兰有六七成的把握,他都已经直接判定这件事绝对能成功! 薛大将军喜出望外,他忙又对郑宏竖起大拇指。“段大人,你们夫妻俩这是还打算给我们制造多少惊喜啊?你们可是才来了一个月都不到呢!” “薛大将军要是想知道的话,那就耐心的一个个数好了。”郑宏回答。 看他的意思,果真接下来还有惊喜吗? 薛大将军顿时激动得不行,他简直都已经想要看看他还能如何让自己大开眼界了! 而且,还不止是郑宏,还有他的媳妇……这夫妻俩简直绝了! 有了这两个好消息,酒席上的人心情越发欢快,大家互相推杯换盏,全都喝得脸上红通通的,然后才算是罢休了。 不出所料,郑宏被灌的酒最多。 等酒席结束的时候,他都已经连路都走不了了。 见状,将军夫人又留他们在将军府上过一夜。 “还是不了。他是个人来疯,既然都决定要做一件大事了,那等睡醒了起来,他肯定就要开始忙东忙西。家里的东西更齐全一些,所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早点把单子列好了送过来,大将军早点让人去把东西准备好,他也能早日开工,将士们也能尽快拿到新武器。这才是最要紧的。”舒春兰婉拒道。 她都已经把意义抬高到国家的层面了,将军夫人自然不好再拦着。 于是,她也就只能放手,让舒春兰他们一家子走了。 白长宏等人自然也是跟着他们一道走的。 因为大家今晚上都喝了不少,所以到了府上,舒春兰只简单招呼一声:“大家这两天都累了,你们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叫厨房烧一锅解酒汤,一会挨个给你们送回去,你们记得都喝了再睡。” “是!多谢夫人关心!”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记住了。 这些日子他们是亲眼见识了郑宏的本事,他们自愧不如。而且这次薛大将军带着人将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他们虽然没有看到现场,但今天上午也是亲眼看到薛大将军得意洋洋的领着突厥小王子等人回来的。当时薛大将军父子就已经狠狠夸过了郑宏给修理的兵器好用。当然,薛大将军也夸了他们。 因此,这次的大获全胜,他们与有荣焉。因而心里对郑宏不由得越发敬重,自然对舒春兰这个夫人也恭敬了不少。 舒春兰交代完毕,她就赶紧叫人搀着郑宏回去了。 白长宏也跌跌撞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人家是和他一起回来的。 这次他们立下大功劳,老人家心里也欢喜得很。所以他现在精神大好,走路都利索多了。 眼看儿子醉得不成样子,他心疼得不行。又看白长宏身边也没人伺候,他干脆自己留下,颤抖着双手给白长宏脱了外衣和鞋子,再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 不一会,解酒汤送了过来,白长宏却摆手。“我不喝了!我累死了,我要睡觉!” “宏小子你乖,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赶紧把解酒汤喝了吧,不然明天起来肯定会头疼的。再说了,这也是你嫂子的一份心意呢!”老人家赶紧柔声劝他。 白长宏这才睁开眼。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他好歹还是伸手将解酒汤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然后他随手把空碗扔出去:“现在总可以了吧?” 老人家连忙点头。“可以了可以了,你赶紧睡吧!” 白长宏又躺了回去,可是他却没有再闭上眼,反倒是微睁着眼睛眼看着老人家。 “爹,这次大哥立功了,你很开心是不是?” “那是当然。”老人家笑呵呵的点头,“不过,这份功劳可不是你大哥一个人立下的,而是你们所有人一起努力的成果。这个你大哥心里也明白,他肯定不会把皇上的赏赐给独吞了的。” “这个我心里当然也清楚,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白长宏抿抿唇,“只不过……我们这么多人,皇上肯定不会各个都知道。现在大哥是我们队伍里的领头人,而且这件事里他付出的的确最多,所以等消息报到皇上那里,他会夸赞的肯定只有大哥一个吧?” “应该是吧!”老人家点点头,顿时笑得更开心了。“不过他也值得皇上的称赞。” 白长宏闻言,他眼神微微一冷。 不过,他嘴上还是爽快的承认。“的确是这样,大哥他的确厉害,打铁修补铁器样样在行,这些都多亏了他这些年在下头村子里做铁匠的经历。反观我,我还是入行太晚,又一门心思的专注于打造铁器,都没有做过修补的活计,结果现在到了这里,我想给大哥帮帮忙都办不到。” 说着,他低叹口气。“眼下,也就只能让大哥一个人多累一些了。” 老人家听到这话,他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疼惜。“你大哥他的确太累了,他要管的事情太多了。” 白长宏抿抿唇。 “对了爹,其实这些日子,我还有一件事没有想明白——原本我以为大哥会的我应该都会,可是现在我怎么发现,其实我和他差得还有些距离?尤其在修补铁器这件事上,虽说我是后入门的,但向来炼铁的方法都差不多,可为什么这次拿出去对抗突厥的兵器里头,就只有他修补过的几乎没有任何损伤,而我们白家子弟修补的却多多少少会出点问题?” 听他这么说,老人家的眼神忽的暗了暗。 他低头看看躺在床上的养子。 白长宏立马眨眨眼,他只是一脸迷茫的模样:“是当初您教导我的时候我没听清楚吗?还是大哥他自己钻研出来了一些新法子?” 见他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老人家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忙说道:“应该是在乡下的时候,我跟着他叔叔学了些本事。” “就是您说的那位您多年的挚友、后来一手拉拔大哥长大的叔叔吗?”白长宏立马问道。 老人家点头。“就是他。他也是个打铁的好手,当初我们在段家的时候,我就听他说过他家祖上流传下来许多打铁的窍门,他还教了我几招。当时我还和他约好,等以后我要跟他往他家乡去一趟,好好去学学他们的敲门。结果后来我被从段家赶出来,他也在段家待不下去。我虽然后来果真去了他的家乡,却是送你大哥去投奔他的。当时我们也不过说了几句话,我把你大哥托付给他就走了。” 说着,老人家叹口气。“他是我的至交好友,他一辈子没有成亲生子,你大哥就是他的半个儿子。那么他的一身本事,他自然全都教导给你大哥了。” 说到这,他又拍拍养子的肩膀。“你等着吧,接下来你大哥肯定也会把这些都教给你的。你们可是兄弟!” “嗯,我相信大哥他肯定不会隐瞒我这些。”白长宏连忙点头,他这才满意闭上眼。 第286章 又一个主意 舒春兰所料没错。 郑宏回家去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醒过来,他立马就开始忙着准备淬炼那些废铁的东西。 从已经生锈的废铁当中提炼出来有用的铁石,然后重新锻造,这可不是个轻松活,所以郑宏特地列出来一个长长的单子,将需要的东西、以及东西的模样都给描述得一清二楚,然后才交给了薛大将军。 薛大将军也说到做到。虽然边关物资匮乏,想找个在京城那边唾手可得的东西都难如登天,但一个月后,他就已经将郑宏单子上列的东西全都给搜罗了过来。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将军营里最好的打铁房给清理出来,让人重新修整了一通,专门拿来给郑宏用。 在这一个月中间,郑宏一半的时间都泡在军营里继续修补兵器。白长宏这些人也都乖乖的跟着他一起。 等东西准备齐全,打铁房也按照郑宏的要求布置好了,郑宏就更是一头扎进了那个地方,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都是常事。 他是在为国办事,舒春兰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咬牙认了。 紧接着,苏学诚也进了军营,田七娘的心上人张秀才也跟了去。眼下,就连教导晓丫头读书的人都没了。 将军夫人见状,她又趁机将舒春兰母女俩给接过去玩了几次,还主动提出要让晓丫头和他们家的孙子们一起上学。 现如今,这个安排的确是最好的了。舒春兰也就答应了。 不知不觉,又一个月过去,边关才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日子。 往年的这个时候,坡子村里头早已经处处都是一片花红柳绿,可是眼下的边关却才刚刚化完了冰雪。被大雪覆盖在下头的小草趁机钻出头来,绽放出一片盎然生机。 但是好在,一旦天气暖和起来,春天就汹涌而来。 地里的野草野菜都拼命的开始往外生长,迅速展现出自己的蓬勃生机。 边关的野菜也终于成熟了! 既然说好了要给将士们准备干菜的。舒春兰自然抓紧时间,和将军夫人,还有她的四个儿媳妇、乃至边关一众将领的夫人们一道去了野外,将所有能吃的野菜都给挖了出来。 只是,这里地方毕竟有限,野菜野草一起狂野生长,能吃的并不多。 大家挖了半个月,然后摘选一下,最终得到手的也就只有那么十多筐。 将这些青菜先下锅煮到断生,然后就捞出来,铺在太阳底下暴晒,一直晒到所有的水分都退尽,然后青菜就彻底成了干菜。 晒好后,舒春兰还有特地抓了一把干菜做了实验。这个实验也简答,就是随便拿来一把干菜,用水泡上半天,干菜吸饱了水,慢慢膨胀变大,果然又恢复到了原本的形状。 拿着这个泡发的干菜下锅煮,煮出来的菜清脆爽口,味道虽说比不上新鲜的野菜,但也还保存了当季菜的一点鲜美口感,可比洞子货的味道足多了! 事实证明——舒春兰的这个法子真的有效! “只不过……”在大家都欢欣鼓舞的时候,舒春兰却不禁眉头紧皱,“十多筐野菜,晒干了加起来也就一共两筐。这点东西,将士们省着点吃也只能吃不到三天。这个数量太少了。” 将军夫人闻言也垮下脸。“谁能知道,这些野菜还能这样保存呢?早知道这样,我们肯定早把那些野地都给开垦出来,都给种上菜。不过今年是不行了,我们只能抓紧时间先把地给开出来,明年再慢慢种菜吧!” “娘,要不咱们找附近的百姓们买些青菜回来做干菜?”薛家一个少夫人立马提议。 “还是算了吧!”将军夫人立马摆手,“咱们边关能用的地本来就少,百姓们手里的土地也有限。他们好容易开垦出来一小块菜园子,种出来的菜自家都不够吃呢!军营也时不时的出来收一批菜回去吃,他们哪还有多的?就算有,卖的价钱也奇高,不划算。” 其他人听了,她们也都垂下眼帘。 不过舒春兰听到这话,她却马上又想出了一个主意:“那如果说,咱们不在附近买,而是去南方买了?买了之后让他们给送过来!” “段夫人,你这个法子更不靠谱好吗?”立马有人摇头,“青菜多娇嫩,稍稍多放上几天就坏了。你还要买了一路送过来,只怕东西还没送到,半路上就全烂了!更别说,从南方到边关,路途遥远,就为了送一些青菜过来,那花费的路费还不知道要多少呢!” 舒春兰摇头:“我没说要直接把青菜摘了送过来。咱们可以让他们就地征菜,然后做成干菜,然后再运过来。这样一次送过来的菜分量又大,还节省了不少成本。至于路费……这个好商量,我可以说服一家人不收钱。” “对呀,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其他人一听,他们顿时又连连点头。 将军夫人也面露欢喜之色。“这个主意倒是可以一试。” 舒春兰点点头。“南方别的不多,就空气湿润,水土丰美,每年开春后青菜一茬接着一茬的长,多少都吃不完,都给喂了家里的猪牛羊。把那边吃不完的青菜做成干菜给运过来,正好还能让当地百姓们挣一点钱。而且既然这干菜是咱们秋冬时候用的,路上也不用太着急,让人押着东西慢慢走就行了。” “你说的没错!”将军夫人也点头。 “只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找的这个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舒春兰立马点头,“他是在安东省和我们一起开铁器铺子的莫家。夫人您也知道,一开始我们又没钱又没权的,和他们一起做生意,要是狠心点的能压迫死我们。可他们没有,做事一直公道得很。不然,后来我们的铁器铺子也不可能开得到处都是。” 郑宏夫妻俩和莫家之间的渊源,将军夫人听薛大将军提过几句。不过因为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她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然而谁能想到,马上他们就要和对付合作了呢? 但现在听舒春兰这么信誓旦旦的肯定对方的人品,她也就点头。“既然是你选出来的人,那肯定没问题。那就和他们合作好了!不过收菜的本钱还有路费肯定是要我们出的,这个可不能让他们破费。” 舒春兰也就点头,并没有在这些小钱上和她多争执。 商议好了要从南方引进干菜这件事,他们又赶紧凑到一起,将打算弄到手的干菜的种类、斤两都做了一个大概的规划。 舒春兰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我看这里的青菜种类挺少的,咱们既然也打算自己开荒了,那不如顺便让他们也送一批菜种过来。等来年下地种种看,只要能种活几种,将士们以后也就能多吃几口别的口味了。” “你这个主意不错!赶紧记上!”将军夫人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赞同。 舒春兰就迅速给莫文华写了一封信,让人直接从边关送到了东山县。 把信送出去以后,她们又继续在现有的土地上种菜、有空就出去挖野菜,顺便看看地形,然后找出合适的地方打算开垦出来作为菜地。 她一旦忙起来,也和郑宏一般几乎脚不沾地。晓丫头她差点都顾不上管了。 顺其自然的,当她忙得没空收拾家里的时候,晓丫头就被接到了将军府上,和薛大将军的孙子们一起读书玩耍,一群小孩子很快就打成一片。 正当他们在地里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薛大将军写给朝廷的奏报终于在路面冰化之后被送到了京城,再等皇帝看过之后,给了他们回音—— 得知薛大将军又立下大功,皇帝欣喜异常,得到消息的当天就在朝堂之上当薛大将军父子狠狠夸赞了一通。当然,郑宏这个立下大功的人也被皇帝提了一嘴。然后,皇帝就命人赶紧给他们回信,又在信里表扬了他们,并且表示朝廷表彰的队伍已经来路上了,让他们速速做好准备迎接! 再过上一个月,朝廷的队伍果然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领路的人却赫然正是齐王! 齐王见了薛大将军,难免好一通恭维。但薛大将军对他的态度却淡淡的,一副刻意拉开距离的架势。 齐王见状,他也不再继续将热脸往对方冷屁股上贴,只简单和薛大将军寒暄过后,就主动把郑宏给叫了过去。 “段大人,你在边关这段时日做的很好,父皇得知你的功绩后都夸奖了你好些次。当然,事后本王也在父皇耳边帮你说了不少好话,才说动父皇为你升官。”当两个人独处之际,齐王立马开门见山的说道。 郑宏低头行礼。“微臣多谢齐王殿下。” “哎,这就不必了。”得了他的感激,齐王却装模作样的摆摆手,“这些荣耀本来就是你应得的。而且,也是因为你的这份功劳,就让本王在父皇跟前都大大长了一回脸。所以这次本王提出要代父皇过来犒赏将士们,父皇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说着,他又亲热的拍拍郑宏的肩膀。“段卿你这次做得很好,但以后也要记得再接再厉才行啊!” 这种打人一棍子却又立马往人嘴里塞一颗甜枣的行为郑宏很不喜欢。 因此他立马后退一步。“是,微臣知道了。” 齐王见状,他瞬时面色一冷。 第287章 人心繁杂 这个人是在回避他的示好么? 区区一个五品小官,自己当面夸赞他、还在朝堂上为他说好话,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颜面,结果他知道消息后不仅没有感激涕零,反倒还嫌弃上了? 齐王心里很不高兴。 只不过,想到郑宏现在立下的功劳,他还是又扬起笑脸:“段大人可是累了?” “是。这些天一直在军营里修铸铁器,微臣都已经好久没有合眼了。”郑宏老实回答。 “那你的确太辛苦了。”齐王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郑宏立马告辞,转身就走。 眼看他果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齐王气得重重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一旁的太监连忙劝道:“殿下息怒。这个段天宏不过就是个醉心打铁的匠人,从来不懂人际交往,这个您不是早知道的吗?对这种人,您其实不用如何示好,只要给他一个铸剑室,让他去忙去就行了。反正,以他的头脑,他也做不了别的事了。” 齐王冷哼。“就算是这样,那他对本王也未免太不恭敬了!这种人,本王必须重重责罚才行!不然人人都和他一般,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那本王这个王位还坐得稳吗?” “是是是,殿下您是得给他一点教训。”太监见他怒了,赶紧顺着他的意思点头。 这个时候,外头忽的传来一声高喊——“苏探花到!” 齐王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笑。“本王妹夫来了!快快请他进来!” 苏学诚走进来,他恭敬的躬身行礼,齐王赶紧上前来将他扶起来。“马上都要成为一家人了,那你还何必如此客气?赶紧免礼,坐!” “殿下,礼不可废。”苏学诚沉声说道,而后他坚持行完礼,然后才起身坐下。 齐王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他瞬时心情舒畅多了。“果然还是读过书的人的人眼界更开阔,知道礼仪进退。” 苏学诚闻言,他立马问道:“可是微臣的姐夫刚才过来,对殿下您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齐王摆手。“没有!” 回答得这么迅速,而且他的脸色还没有一点变化,苏学诚要是信了才有鬼! 苏学诚赶紧又起身行个礼:“殿下,微臣的姐夫从小在乡间长大,本来就不懂礼节。之前他在村里就一直被人叫傻子,后来就算到了京城也一样傻乎乎的,所以还请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不过他这个人并没有多少坏心思……甚至可以说,他脑子里除了媳妇闺女,就只有打铁这一件事了。今天既然他说话惹您不高兴了,那肯定前提是您先让他不高兴了。” 齐王顿时脸一沉。“你这是在教训本王?” “是。”苏学诚点头。 齐王瞬时脸色更阴沉得厉害,但苏学诚依然一字一顿的说道:“殿下您是贵妃之子,现在皇上所有皇子里面就只有您的身份最尊贵、继承大统的呼声也是最高的。既然如此,您就该拿出手段来笼络应该笼络的人。只是这世上的人都各有各自的性子,您不该一概而论。而且,等日后您登基为帝,您更要知人善用,把最适合的人给派遣到他需要的地方去,这样您才能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也才能成为人人称颂、流传千古的明君。可您觉得,一年这样不管对谁都施恩一般的手段,可能吗?” 一番话,彻底让齐王的心情好了起来。 毕竟,苏学诚话里话外的,都已经将他认定为了皇位的正统继承人,而且进言也是以让他成为千古名郡为基础的! 这个人是真心实意的为他的未来打算啊! 认识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哪里能不好? 至于苏学诚说的那些话,他自然也都不觉得难听了,甚至还煞有介事的考虑了一通,然后定定点头。“苏爱卿你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这次的确是本王疏忽了,以后本王肯定改正。” 既然苏学诚都已经拿出直言敢谏的态度了,他自然也要摆出虚心纳谏的姿态来。 苏学诚见状,他赶紧又顺势代郑宏道了个歉。齐王心里就跟舒坦了。 然后,君臣相谈甚欢。 一直到苏学诚告辞离开后,齐王心情还好得不得了。可离开了齐王的府邸,苏学诚却连沉下脸。 他迅速赶到郑宏的住处,没有见到郑宏,他就拉上舒春兰:“姐姐,姐夫呢?” “去打铁房里干活去了啊!”舒春兰回答。 苏学诚抬脚就要过去找人。 舒春兰赶紧把他给拉回来。“你这么匆忙的去找他干什么?你姐夫刚才从外头回来,脸上不大好看,现在他正在打铁房里打铁发泄哩!你要没什么要紧事,就别去找他了。” “那行,不找他找你也行,反正你们家你才是当家做主的。”苏学诚想了想,他就把刚才在齐王那边的情况说了一遍。 舒春兰听完,她不禁眉心紧拧。“齐王竟然是这样的人?明明之前在京城还好好的……” “在京城,他身边那么多幕僚给他出主意,身边还有那么多兄弟们盯着他,他时时处处小心谨慎,当然一言一行都挑不出错来。可是现在来了这里,他是最高高在上的一个,又正春风得意,当然就少了那一份束缚,开始本性毕露了。”苏学诚低声说着,脸色现在已经一片阴沉。 舒春兰的一颗心也沉甸甸的。“这次还多亏了你嘴巧,把事情给圆了过去。只不过,要是齐王殿下一直这样的话,这种事情总不能一再的避掉。可你姐夫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我当然明白,姐夫这个脾气怕是改不掉了,而齐王殿下……他既然身边那么多幕僚都没有让他改正,那肯定也改不了了。”苏学诚一张细嫩的脸皱得死紧。 舒春兰见状,她赶紧给他揉揉眉心。“好了,事情不是才刚开始吗?你也先别想太多了,咱们先走一步看一步,以后到底什么情况还说不定哩!” 苏学诚长出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反正,如今的咱们都已经被绑在齐王这棵树上,想挣脱也挣脱不了。为今之计,也就只能尽力迎合他了!” 说完了,他又长叹口气,又交代舒春兰:“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的时间你最好让姐夫别再和齐王殿下接触了。反正他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长,等他走了,咱们照旧想干什么干什么。” 舒春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交代你姐夫的。” 苏学诚才点点头,然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到晚上郑宏满身是汗的回来,舒春兰果然把他给拉过去问清了当时的原委。然后,她再将苏学诚观察到的情况说了,郑宏顿时不耐烦的沉下脸:“这个齐王殿下真难伺候!” “龙子凤孙,一辈子被人捧着惯着的人,能好伺候吗?”舒春兰摇头,“只是现在咱们都已经摊上了,朝野上下也都已经认定咱们是他的人,那咱们也只能咬牙忍了。以后,你千万记得待在打铁房里,没有要紧事别出来,尤其别和齐王殿下来往。等熬到他走了,你再想干什么干什么,那就行了!” 郑宏赶紧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舒春兰这才松了口气。 等郑宏出去洗澡,她也才无力的坐下,嘴里轻叹一声:“这皇权斗争本来就够麻烦了,结果现在这一位还等着我们来好生伺候……这日子可真越来越难过了!我真后悔当初离开坡子村。” 只是,既然都已经离开了,她后悔也来不及。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全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做事。 好在齐王在那天苏学诚劝过之后,果然也稍稍改变了一点态度。眼见郑宏一天到晚的把自己泡在打铁房里,他也没有任何意见。本来他这次过来的主要目标是薛大将军,郑宏早就已经是他阵营里的人了,他并没有怎么把他给放在身上。 只不过,薛大将军可是一块硬骨头。不管齐王怎么啃,他就是不松口,甚至连态度都没有稍稍松动一下。齐王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把他给拿下,最终只能灰心丧气的收拾东西折返回京城。 但他这次过来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至少,郑宏在边关的功劳他全都打听清楚,这些功劳到头来自然是要算在他头上的。还有薛大将军这次抓获的外族小王子,也由他负责押解回京。这又是一份功劳。 虽然没有说服薛大将及倒向他们,但至少他先一步和薛大将军接触了,而且薛大将军对他并不讨厌,这就是他相较于忠王更大的优势。所以这次他来边关也不算亏。 “只可惜,苏学诚年纪太小,又手无缚鸡之力,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不然,我这次还能再多给身上捞上一点功绩。”临折返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的感叹,“还有这个姓薛的!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一张嘴怎么就那么严?跟蚌壳似的,一点缝隙都撬不出来,真气死我了!” 叩叩叩 突然间,一阵轻轻的叩击声在门板上响起。 屋子里的太监侍卫们都吓了一跳。 侍卫赶紧过去开门。“谁?” “殿下请息怒,是我!”马上一个身影走进来,小心翼翼的低叫。 见到来人,齐王双眼微眯。“白大人?你这个时候跑来本王这里做什么?难道说,是你有什么消息让本王给忠王带回去?” “殿下说得没错,属下的确有这个打算!”白长宏赶紧点头,就连忙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用牛皮纸包起来的厚厚信封,“这个东西,还请殿下您帮微臣转交给忠王殿下。” 齐王顿时目光一闪,他深深的盯着白长宏看了好一会,才意味深长的点头。“好,本王知道了,本王会帮你办到的。” 第288章 莫文华的计划 齐王走后,边关才算是又恢复了它往日的步调。 郑宏带着手下几十号人,用了半年时间,可算是将军营里的兵器都给修整了一遍。可以修理的他都修理了出来,不能再修的就直接融了重新铸造。 再过没多久,白长宏主导修改的箭头第一批大批量制作完成,被送来边关。将士们用过之后,有致一同的叫好。 薛大将军这才注意到白长宏的存在,他也称赞了白长宏一句:“你这个年轻人能力一点都不比段大人差。” “多谢薛大将军夸奖,不过下官入行晚,积累得比段大人还是少多了,以后下官还有许多需要向段大人学习的。”白长宏连忙说道。 薛大将军颔首。“这个倒是真的。不过我相信,以你的天分,你肯定很快就能追上他。” “薛大将军说笑了。”白长宏闻言赶紧摇头。 郑宏此时却点头。“薛大将军说得没错。你的确很有天分,这半年来的进步也很快。只要你继续保持这个步调,我们肯定很快就能齐头并进了。” 听他都如此笃定的说出这话,白长宏忍不住怔了怔,然后才低下头。“那下官就借段大人您的吉言了。” 薛大将军见状,他忽的眸光一暗,却并没有说什么。 箭头经过郑宏和白长宏的检查过后,确定没有问题,就被送入军械库,有专人将之安装在箭竿上。这种简单的活计当然不用郑宏他们去做,所以两个人很快就向薛大将军告辞了。 回到家里,在垂花门处,郑宏正要和白长宏分道扬镳,白长宏却一把拉住了他。“大哥,你等一等,先听我说一句话!” 郑宏回头看他,白长宏垂着脑袋小声说道:“大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郑宏眉心微拧。“什么不是故意的?” “就是追上你这件事,我根本不是故意的,我也从没有要超过你、抢你的名头的意思!”白长宏低叫。 郑宏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立马摇头。“你想太多了。就算你真超过我,那也是你的本事,相反我只会觉得开心。” “可是爹他不会开心。”白长宏说道。 “不会。”郑宏摇头,“我们都是爹的儿子,尤其你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比我还要长的多,他怎么可能拼命的打压你抬举我?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把他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了。在他心里,他必然是希望我们都能出人头地的。” “是这样吗?”白长宏这才扬起一抹笑。 郑宏点头。“那是当然。你也是爹的儿子。” “这个我知道。”白长宏连忙点头,他用力拍拍胸口,“有大哥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郑宏只是颔首。“好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情还多着呢!” “哎,我都听大哥你的!”白长宏欢快的朝他摆手,然后一溜烟走远了。 郑宏也才转过身,慢慢回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既然已经入春了,突厥那边的草木也渐渐丰盛起来。地里有了野菜,牛羊也有了吃食,他们不挨饿了,自然也就极少过来边境掳掠,大家再次进入了相安无事的时段。 但郑宏和舒春兰依然忙得很——在来京城之前,郑宏就上书请求皇帝调了一批原铁石过来,他要在边关依据将士们的具体情况为他们打造一套兵器。他的这个主意很得皇帝的赏识,皇帝当场就答应了。所以等到现在路上的冰化了,路渐渐好走了,原铁石很快送到,郑宏自然就又一头扎进打铁房里根本都不舍得出来。 舒春兰则是继续和将军夫人等人一起到处挖野菜、指挥人开垦菜地。她本来就是乡下来的,对种菜这些活最熟悉不过,所以做起事情来得心应手。 而且这些边关的夫人们也大都是武将之后,一个个开朗大方,说话做事都不讲那些弯弯绕绕,她们更不像那些京城里的贵妇人一般,一天到晚的端着架子,还瞧不起舒春兰的出身。大家每天在一起都相处得很开心,时间一长,就都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不知不觉,时间就进了六月。 六月中旬的一天,一支车队开进了城,直奔舒春兰他们的府邸而来。 “郑娘子!郑娘子!我们又见面了!”远远见到舒春兰,莫文华就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挥舞着双手和她打招呼。 她可算是又见到家乡人、又听到熟悉的乡音了! 舒春兰瞬时也激动无比,赶紧上前来和他打招呼。 等马车挺稳,莫文华就赶紧上前来向舒春兰行个礼。“草民见过段夫人。” 舒春兰被他这装模作样的德行逗得差点喷笑。 “莫公子,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在我跟前装这幅德行,你至于吗?”她没好气的问。 “至于啊,很至于!”莫文华连忙点头,“你现在可是官夫人了,我却还只是一个商户。按照规矩,商户见了官夫人本来就应该低头行礼。” 说完,他还又再多行一个礼。“以前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都不知道你们能混到今天的地步。之前草民对你们夫妻多有冒犯,还请段夫人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千万不要把之前的事情往心里去才是啊!” 舒春兰彻底无语了。 “你这是打算就在外头傻站了是不是?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那就站着好了,我也不是非要请你进去的。” 莫文华立马一改刚才一本正经的德行。“不不不,我可不想继续傻站了。再站下去,我都要被烤成人干了!” 边关天气十分极端。冬天的时候四处都冰封一片,积雪能把小孩子给活埋了。可到了夏天,这里又热得过分,就连地面都能烫熟鸡蛋。人在这里站上一会就浑身是汗,身上黏黏腻腻的难受得很。不过,等太阳落山之后,马上气温又会来一个骤降,到了半夜又可以把人给活活冻死。 现在莫文华要是继续留在这里,那他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不过他这么精明的人哪里会舍得让自己受这样的苦?所以他赶紧改变态度,当然还不忘记抓紧时间对舒春兰溜须拍马。 舒春兰无语摇头。“既然如此,那你就进来吧!” “哎,好嘞!”莫文华忙不迭点头。 这一次莫文华亲自往边关来,是给他们送干菜来的。 “收到你的信后,知道边关需要干菜,我就立马叫人去四处搜集青菜,几天功夫就搜集了好几车。我都让人给按照你说的方法做了,而且一边做着,还一边继续收菜。到最后,我们一共做了六车干菜。原本我是打算再多做一点的,可我爹说,第一次做,还是少做一点,先做好了送来给你看看,要是你觉得可以,那我们再回去继续做。要是不行,我们也好及时改正,不至于浪费了东西。我觉得有理,就先带了六车过来,你要不要先看看?” “好啊!”舒春兰立马点头。她本来也有这个意向。 莫文华闻言赶紧带着她去挨个车里检查了一遍。 不得不说,莫文华一家既然能在东山县站稳脚跟,那就肯定有他们的过人之处。比如这一次他们送干菜过来,舒春兰可是一开始就在信里说得明明白白——没有钱,我们最多只能给一个菜钱,路费那些象征性的给一点,但肯定会让你们亏本。莫家人接到信后,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而且现在,他们送过来的干菜质量竟然也都好得很,至少舒春兰随便抓了几把在手里看看,她就发现这些干菜 质量一点都不比她自己做的差! 由此可见,莫家在这件事上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这些看着不错,就是不知道用水泡发之后是什么样子。一会我让人试一试。”舒春兰说着,就从每一辆车里都各抓了一把,让人拿去泡水。 然后…… 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装干菜的六辆车后面那一辆车上。 “这里头又是什么?”舒春兰回头莫文华。 莫文华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黏黏腻腻的笑。“段夫人您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呢?” 说着,他还主动往舒春兰这边靠了靠。“我们好歹也是生意人,那又怎么会肯做赔本的买卖?所以现在,既然我都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也送来了你们需要的东西。那么现在,也该我来向你们提一个要求了。” 舒春兰双眼微眯。“这句话你在之前的回信里可没说过。” “那是当然。我要是说了,你根本就不会同意啊!”莫文华笑嘻嘻的回答。 他倒是知道! 舒春兰抿唇。“你想提什么要求?” “这个嘛……还是请你先带我去见薛大将军吧!我的要求得向薛大将军提才行。”莫文华连忙又说道。 他倒是把一切都给算计得清楚! 人才刚来边关哩,就已经开始踩着她的头往上爬、还去巴结薛大将军了! 舒春兰轻笑。“好啊,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满足你!” 第289章 喜欢的是你们 “多谢多谢!” 一看她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莫文华满脸堆笑,赶紧道谢。 舒春兰撇唇。“你先别忙着谢我。你能不能说服薛大将军,一切还得看你自己。” “段夫人请尽管放心,不管这件事成不成,你的恩情我永远铭记于心。以后这个干菜生意我也会继续和你们做的。”莫文华赶紧说道。 既然他都已经想清楚了,舒春兰自然也就不再多说,而是直接带着他去见了薛大将军。 舒春兰找莫文华给准备干菜这件事,一开始还是将军夫人告知薛大将军的。她们女人们难得找到一个正经事来折腾,而且还做得有声有色的、甚至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军营里的将士们着想,薛大将军自然不会反对。所以这次莫文华往边关过来,他手里拿着的路引还是薛大将军亲手签发的呢! 自然而然,既然现在莫文华都已经到了这里,薛大将军必然要亲自接见他。 第二天,薛大将军正好在府上,舒春兰和郑宏就一道把人给带了过去。 和莫文华一起的,还有他带来的干菜泡发过后的样本。 舒春兰将样本从食盒里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上:“大将军,夫人,你们请看:这些菜经过一夜的泡发过后,全都已经恢复了原本样子的七八成。不出意外的话,等炒制过后,口感应当也和平时一样好。” “好!”将军夫人立马点头。“既然这样,今天中午咱们就吃这些东西了!将军你觉得呢?” 她都已经做出决定了,那还问他的意见有必要那?薛大将军身为怕媳妇的人,他虽然心里这样腹诽着,但面上却还是爽快的笑着点头。“我觉得很好,一切都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办!” 正好现在也该准备午膳了,将军夫人就连忙朝舒春兰招招手。“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厨房看着去。这可是第一批送来的干菜呢,要是真做得好的话,那边关将士们今年冬天的蔬菜就有着落了!” 想想她的心情就好得很,因此当顾采薇刚走到她身边,就被她一把拉住手往后去了。 然后,这里就只留下薛大将军、郑宏还有莫文华三个男人继续说话。 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舒春兰没来得及听。她和将军夫人带着这些泡好的干菜到了后厨,才发现莫文华竟然给准备了几十种青菜!好些菜将军府上的厨子都没见过哩! 亏得有舒春兰这个安东省人在,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成了厨子的军事,赶紧帮厨子一一介绍这些青菜的种类还有做法。将军夫人还有她的几个儿媳妇们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等厨子按照她的指导将这些菜都给做好,那都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此时薛大将军和莫文华都已经谈完了。饭菜端上桌,除了郑宏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张冷脸外,薛大将军和莫文华脸上都明显带着笑。尤其莫文华,他简直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尤其当看到舒春兰过来,他还忍不住冲着舒春兰挤挤眼。这表现在明显不过了了——他是在告诉她,他和薛大将军已经达成一致,他的计划成功了! 这个人……他可真厉害。 舒春兰心里暗叹。 本来人也不多,舒春兰和郑宏这半年来已经是将军府上的常客,他们也习惯了和薛大将军夫妻坐在一起吃饭。现在再添了莫文华一个人也不多,所以大家还是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上。 很快,丫鬟就分别将那些做好的干菜都给端了过来。 薛大将军一看,他都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 “那是当然。南方雨水充沛,蔬菜种类繁多,这些还都只是他们那里的冰山一角呢!”将军夫人立马说道。她现在心情好,还主动给薛大将军介绍,“你看,这些青菜清炒可以,做汤可以,还有这一种,切碎了和面粉拌一拌,上锅去蒸,就又是一种风味。还有这些,切碎后揉进面里,这样既将蔬菜的味道融进了面里,也增加了面食的口味,而且还省菜呢!还有这个……” 她将舒春兰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果然听得薛大将军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都不知道,原来青菜还有这么多种吃法!原来我都孤陋寡闻了!” “那是当然。人活一辈子,肯定有许多事情都是你不知道。这不,现在你不就又增长见识了?”将军夫人笑道,已经主动舀了一碗蒸菜给他,“我最喜欢这个,你也尝尝。” “是,既然是夫人你喜欢的,那肯定是最好的!”薛大将军赶紧点头,然后大大吃了一口。紧接着,他就闭上眼点头,“果真不错!” 他赶紧又尝了其他几个菜,然后连连点头:“夫人你发现没有?南方的蔬菜,就算是经过加工之后,再用水泡开,这味道也比咱们这里长出来的要好吃!” 将军夫人此时已经吃了半碗蒸菜,也喝了一碗蔬菜汤,再简单尝了几个炒菜。 听薛大将军这么说,她也点头。“的确是这样。南方的蔬菜里就是自带一股鲜甜的味道,这是咱们这里的蔬菜所比不上的。” “可不是吗?真没想到,咱们这次从南方运干菜过来,竟然还能让咱们一饱口福。这个冬天,将士们也有福了!”薛大将军笑呵呵的说道。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而且说完这番话后,薛大将军就赶紧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开始大肆扫荡起桌上的饭菜来。 舒春兰和郑宏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俩离开东山县太久,嘴里关于家乡的味道都已经淡得快没有了。现在好容易又尝到了熟悉的味道,他们心中对于家乡的思念也扑面而来。他们顿时也胃口大开,舒春兰都吃了两碗饭才放下筷子。 晓丫头更不必说,她只管埋头吃饭,小脸上沾上了饭粒都不知道。 舒春兰看得好笑得不行,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脸。 等到最后,所有人都吃得肚子溜圆。薛大将军嘴里还嚷嚷着:“没吃够啊!南方的菜真是越吃越好吃,今晚我还得让人再做一顿!” “你就给我省省吧!”将军夫人没好气的往他头上拍了一记,“人家莫老板千辛万苦从南边运了几车干菜过来,本来这都是给将士们冬天储备的,今天咱们也只是身先士卒给将士们试菜。现在既然试过了没问题,这些干菜就得赶紧保存起来,谁都不许多吃!” 薛大将军顿时脸一垮,但根本不敢反驳。 舒春兰和郑宏对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早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两个人并不惊讶。 但莫文华却是头一次见。不过好在他是个生意人,从小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所以眼前的画面不过让他略略惊讶一下,他就赶紧出言夸赞:“将军夫人果真是位女英雄,您这么为边关将士们着想,真是把将士们当做自己的家人看待。大将军也是,您这么敬重夫人,想来这应该就是你们夫妻相敬如宾这么多年的原因所在吧?这也就难怪将士们对你们一家都这么推崇了。在下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你们,却也从你们身上获益良多。莫某真是不虚此行啊!” 舒春兰被他这一通拍马屁的话拍得鸡皮疙瘩差点掉满地。 但薛大将军夫妇现在心情好,连带的看着莫文华都顺眼多了。所以听到莫文华这么说,他们并不反感。 尤其听到莫文华将将军夫人夸奖得这么凶猛,他更是心情大好。“莫老板过誉了,不过我们之所以能在边关站稳脚跟,这一切的确都和我们将手下的将士都看做自己的家人一般分不开关系。这些事情,等你以后多来几次就能知道了。” “是吗?那等有机会在下一定要好好再来观察观察!”莫文华赶紧点头。 双方相视一笑,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舒春兰见状,她则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称奇——莫文华到底给薛大将军灌了多少米汤,居然让薛大将军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这么和蔼?就算是他们刚来的时候,薛大将军的态度都没这么好哩!再后来,齐王过来,薛大将军对他的态度虽然恭敬,却也没有这么亲近。 那么这个家伙是怎么办到的? 她实在是忍不住,等从大将军府出来之后就问了他一句。 谁知道,莫文华听到这话,他却跟见鬼了似的盯着舒春兰看了半天。 舒春兰莫名其妙。“你有话就直说好吗?我们都是粗人,看不懂你的眼神。” “哎,的确看出来了,你们都是大老粗,一个个都粗的不能再粗了!”莫文华无奈的长叹口气。然后他才说道,“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其实薛大将军和夫人之所以对我这么热情,那都是看在你们俩的面子上!” “是这样吗?”舒春兰眨眨眼,她看看郑宏。 郑宏则是又看向莫文华。“是这样?” 莫文华见状,他简直都没脾气了。 “没错,就是这样!”他定定点头,“他们对我好,其实并不是真的对我好,而是在间接的对你们好——他们喜欢你们两个!” 第290章 这个人有问题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个身影从旁边走了出来。 莫文华顿时眼神一冷。 “你是谁?” 郑宏立即说道:“他姓白,是我的下属。” “哦,原来是白大人!”莫文华赶紧冲着对方行个礼,“在下莫文华,是段大人的老乡,这次特地来给将士们送干菜的。” “莫老板。”白长宏赶紧也还个礼,“既然你们有正事要谈,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然后,他慌忙朝郑宏和舒春兰夫妻俩点点头,就出门去了。 但一直到他走出去老远,莫文华的目光还落在他的后背上,一直到他走远了才慢慢将眼光收回。 “这个人,你们和他的关系很好?”他陈胜文。 舒春兰点头。“还可以。他很老实听话,给我男人当左右手当得不错。” “你们最好防备着他一点。”莫文华却说道,“这个人眼神不正,给我感觉不大好。” “是吗?”郑宏闻言眼神微冷,“你看清楚了?” “放心,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我这个人的眼睛你们还不相信吗?在别的事情上我不敢说什么,但在认人上头,我说的绝对没错!你们只管相信我就是了!”莫文华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郑宏顿时脸一沉。 莫文华见状,他立马吓了一大跳。“不是吧?难道说,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很不简单?” 郑宏再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舒春兰也招手叫来一个丫鬟。“你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们自己会商量好的。” “好吧!” 看这夫妻俩对于这件事的态度都有些怪怪的,莫文华心里虽然好奇,但看舒春兰一副要把他给拒之门外的架势,他还是聪明的没有再多开口说话。 安置好了莫文华,舒春兰连忙追着郑宏回到了房间里。 她关上门,然后走到郑宏身边。 但还不等她开口,郑宏就已经先问了。“你信他的话吗?” “莫文华之前和咱们一起做了那么多生意,他的人品还是可以保证的。”舒春兰慢声说道,“而且,他之前又和白长宏没有打过交道,两个人之间也不存在结仇的可能。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诬陷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吧?” “可是,这个人是我弟弟。”郑宏低声说道。 舒春兰慢慢走过去,她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轻声说道,“虽然他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毕竟是爹捡到的,当做儿子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现在他对爹也很好,把咱们的那一份都给孝顺了。你心里早已经认了他这个弟弟了。所以现在听到别人说弟弟的坏话,你当哥哥的很不高兴,也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是吗?” 郑宏点头。 舒春兰又探口气,她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咱们也不用想得太多。他和爹从一无所有混到能威胁到段家,他们要真没点心眼那是不可能的。莫文华说他眼神不正,那也并非就是坏事。” “我知道。”郑宏颔首,“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要他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祸害苍生的坏事,我肯定还是会原谅他的。只是……” 顿一顿,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前提是我得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舒春兰立马心里咯噔一下! “你要去找他问清楚吗?” “那是当然。”郑宏立马点头。 他也的确说到做到。当天晚上,他就借口谈论新款陌刀的事情,把白长宏给叫了过来。 “大哥。”来到他们面前,白长宏依然那么恭敬,赶紧向他们点头行礼。 郑宏摆手。“坐吧!这两天爹怎么样?” “现在白天太热,晚上太冷,爹的身体状况起伏有点大。不过好在他现在心情好多了,所以也还抗的过去。就是……他现在想晓丫头想得厉害,却又不能天天看到她,以至于晚上做梦都一直念叨着她的名字。”白长宏如实回答。 舒春兰就抿抿唇。 从去年腊月开始,老人家借口过来看他们修理兵器,就和晓丫头凑到了一起。或许也是血缘的牵引吧,这对祖孙相处得很愉快,晓丫头很喜欢这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只要见面就要凑到一个,说说笑笑的舒春兰都没法把他们分开。 只是等开春后,他们夫妻俩忙了起来,晓丫头也被将军夫人接到将军府那边跟着先生读书写字,晚上回来后小小的人儿都累得不行,因此简单吃饭洗漱过后就睡了。 郑宏修理铁器的地段也转移到了军营那边,老人家没了过来转悠的借口,再加上白长宏现在明面上和郑宏还是对手的身份,所以老人家也不能无缘无故的老往他们这边跑。 因此,才刚和孙女熟悉一点的老人家自然受不了这份离别之苦,心里想念晓丫头得不行,以至于梦里都是她。 但是对于这件事,他们无能为力。 郑宏低叹了声:“你让爹再忍几天,过两天沐休,我们一起带晓丫头出城去走走,你也带着爹一起吧!” “好!”白长宏连忙点头,“等我回去告诉爹这个消息,爹他肯定会很高兴的!他一直都在盼着这个和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呢!”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直在盼着这一天?”郑宏说道,他忽的目光盯上了白长宏的眼。 果然。两个人双目相对,白长宏立马眼神游移起来。 郑宏瞬时眼神更冷。“现在,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没有啊!大哥,今天不是你叫我过来说话的吗?”白长宏连忙摇头。 “真的没有?”郑宏嗓音更阴沉。 白长宏吓得脸都白了。“大哥,你这到底怎么了?今天白天咱们见面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你就……还是说,今天那个人对你说了些什么,然后你就听信了他的话,回头来质问我了?” 郑宏冷冷看着他不语,白长宏顿时脸色也是一边。“大哥,你果真有把我当亲弟弟看待吗?如果你真当我是亲弟弟的话,有人挑拨我们的兄弟感情,你不应该当场就还击回去吗?结果你却跑来问我?你这样做,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 “我还击回去了。”郑宏此时才开口。 白长宏脸上的愤怒猛地一僵。“你……还击了?” “是。”郑宏点头。 白长宏顿时脸色变换几下,很快就从愤怒不悦变成了懊恼。 “大哥,我……” “你是我的弟弟。”郑宏这才又沉沉开口,“从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当做亲弟弟看待了。所以现在,我领着你做事,教给你我会的东西,帮助你查漏补缺,这都是我身为大哥应尽的责任。甚至当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你坏话的时候,我也会帮你挡回去。这也是我做哥哥的应该做的,我应该保护你不被人欺负。” 白长宏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羞愧。 “大哥对不起,我错了。”他低头认错。 但郑宏脸色不变,看着他的目光不变,甚至连语调也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我保护你,不是为了让你去做坏事的。” 白长宏肩膀一抖。 “大哥,你、你都知道了?” “老实交代吧!”郑宏说道,“你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 白长宏顿时就跟一只气球一般,噗的一下被戳穿了,所有的气也都一股脑的被放了出来。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可是,忠王有令,让我一定要拦着你,不能让你又迅速立下太大的功劳。不然,那就是让齐王殿下如虎添翼,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啊!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可现在我的立场逼着我不得不采取行动,所以我就只好……” “嗯?”郑宏嗓音一沉。 虽然只吐出了一个音,但这个音调低沉可怕,瞬息就让屋子里的气氛都沉闷了一倍不止。白长宏的肩膀也被压得往下沉了沉,然后他赶紧说道:“不过大哥你放心,我没有乱来,真的!我只是稍稍在一些兵器上做了一点手脚,这些手脚只会让兵器用起来不那么顺手,然后折损也会快一点,但不会怎么拖累军队的整体实力,真的!你相信我!” 他都已经偷偷做出这种事情了,还怎么让人相信? 舒春兰心里暗说。 但郑宏还是继续问道:“你都做了哪些改动?” 白长宏赶紧说了。 舒春兰一听,才发现他干的事情还真不少! 郑宏听后,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到最后一张脸都已经变得黑漆漆的。 白长宏也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把脑袋垂到了胸口。“大哥,我错了。现在不管我怎么辩解,也都不能遮掩我当时鬼迷心窍的事实,所以我什么都不说了。你生气的话,就打我吧!这本来也是我应得的!” 郑宏立马抬起手往他头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舒春兰听到一声闷响,她都下意识的捂住脑袋,后脑勺上又一阵隐隐作痛的感觉。 白长宏这个真正被打的人更是身形猛地晃了好几下才站稳脚跟,他已经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个每天抡铁锤的人,现在却被人给打哭了,可想而知郑宏下的力气有多大。 打完了他,郑宏又冷冷开口:“你这个改动方法不对,真正的改动应该是这样的……” 白长宏一听,他愣住了。 但郑宏却依然定定的将他的想法说了,然后才又看向他—— “还有吗?” 第291章 告状 “没有了没有了!”白长宏赶紧摇头。 “真的没有了?”郑宏又问了一遍。 白长宏斩钉截铁的摇头。“真的没有了!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我信你。”郑宏点头。 白长宏连忙送客口气。 郑宏则是摆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赶紧去把该改的东西给改过来。不然,要是真因为你的疏忽造成将士的损伤,那我也帮不了你。”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白长宏赶紧点头,就一溜烟的跑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跑远了,郑宏的眼神又变得阴沉沉的。 舒春兰站在一旁看着,她忍不住小声问:“你信他说的吗?” 郑宏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看着她。“你觉得我应该相信吗?” 舒春兰就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是不太信任。” 郑宏抿唇。 舒春兰说道:“他这个人,一开始看老实巴交,很听你的话。可是,如果他真听话的话,又怎么会私底下对兵器做出改动却不告诉你?还有当初,你们在朝堂上斗法的时候,他虽然说是为了营造出和段家势不两立的氛围,故意把你的劳动成果修改了一下上交给皇上,但这种作为不管放在哪行哪业,那都是要被人唾弃的。所以我觉得,他这个人绝对不像他对外表现的这么老实巴交。所以现在,我不信他把一切都给交代了。” “可是,我还是想再给他一个机会。”郑宏沉沉开口。 舒春兰一顿,就又听到这个男人说了一句:“毕竟,他是我弟弟。” 舒春兰就无话可说了。 “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现在也只是把我的想法和你说说而已。但最终做出什么决定,这都是你的自由。反正,只要到头来你不后悔,那就够了。” “我知道了。”郑宏立马点头,却并没有说他以后会不会后悔。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出门。“我再去打铁房里呆一会。” 他现在心烦意乱的,也就只有在打铁房里挥洒一阵汗水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了。 舒春兰见状,她只低叹了口气,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一晚,郑宏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回来,这时候舒春兰都已经睡着了。不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还是察觉到了郑宏的脚步声,然后身下的床褥往下陷下去,男人来到她的身后,伸出手揽上她的腰肢,将她给拉到他的怀抱里,他从背后紧紧抱着她。 舒春兰也顺势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睡了。 第二天,舒春兰刚睁开眼,就发现身边的已经空荡荡的,被窝里都凉了。 她连忙爬起身。“老爷呢?” 丫鬟连忙回答:“老爷一早起床,就和白大人一起去军营了。” 和白长宏一起……看来他是要去帮白长宏收拾烂摊子了。 舒春兰又抿抿唇,她简单吃过早饭,然后想了想,就又拿了一个小包袱。“我去看看白老爷子。” 现在天气热,老人家身体太弱,所以白天几乎不出门。他本来年纪又大,之前身边有白长宏伺候着、陪着他说说话,他的心情还能好点。可是现在,白长宏一天到晚的在军营里忙着,他只能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发呆。当舒春兰过来的时候,他还傻傻坐在摇椅上,沧桑的老脸上一片茫然,眼神也无比涣散,就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精气,现在只剩下一副躯壳瘫在这里一般。 见到这一幕,舒春兰莫名心里一痛。 她连忙走上前去,轻轻的叫了一声:“爹。” 可老人家没有任何反应。舒春兰又叫了几声,最后忍不住上手推了一下,老人家才一个激灵,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呀,是你……宏小子媳妇!你你你……你怎么来了?”乍然见到舒春兰,他又是激动又是慌张,几乎语无伦次。 “嘘!”舒春兰赶紧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您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 现在他们的关系还必须对外保密,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老人家立马想到了,他赶紧闭嘴,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加紧张。 舒春兰见状,她忙将小包袱递过来。“我这些天又给您做了几件衣裳。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我做的都是贴身的衣服。衣服做好后已经浆洗过一遍了,现在都是干净的,您今天洗完澡就能穿上。” “是吗?你可真是……你干嘛记挂着我这个老头子?你嫁给宏小子这么多年,我也从没给过你什么,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老人家连忙把小包袱接过来,双手紧紧抓住,眼圈不由的红了。 “您说什么哩?您是我公公,也是我男人的亲爹。现在他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能孝敬您,那现在也就只能我稍稍表示一点了。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也就给您做了几身衣裳,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媳妇的不合格哩!”舒春兰忙说道。 老人家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这个媳妇做得很好。你是怎么扶持宏小子走到今天的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宏小子能有今天可全都是因为你!他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我知足了!” 舒春兰闻言笑了笑,她连忙又温柔的宽慰了老人家几句,才让老人家的心情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然后,舒春兰像是闲聊家常一般,慢悠悠的就把话题引到了白长宏身上。“对了爹,这些天我男人一直跟我夸小弟很是聪明能干,只要是他教给小弟的东西,三天之内小弟一定能学会,而且还能学以致用。就算段家那么多从小学打铁的人都没他这么厉害哩!” “那是当然。他在打铁上的天分一点都不比宏小子差,这一点我一开始就确定了。只可惜,这孩子的本事被发掘的迟了。不然,他要是从小就被好好引导的话,现在的本事肯定和宏小子差不多!”听他这么夸奖自己儿子,老人家心情很好。 只不过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只是话说回来,宏小子这孩子不一样被我给耽误了?他在应该学习打铁最好的年岁被我从段家带了出来,颠沛流离那么久,最好又被我送去乡下。乡下地方,设备简陋,他只能跟着郑老弟打一些最基础的农具,生生错过了许多学习机会。不然的话,这孩子的成就也肯定不止现在这样!” 到最后,他满脸懊悔。“这两个孩子都是被我给耽误了啊!” 舒春兰见状,她忙又小声安慰她。“爹,没事的,您别想太多了,现在他们俩不是都混得好好的吗?我男人虽然错失了在段家学习的机会,可他却在乡下跟着郑叔也学到了郑叔的全部手艺,还在年复一年敲打农具的过程中把基本功练得无比扎实。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军营里的兵器都给修好了啊!至于小弟,他从一个人人喊打的小乞丐混到现在有头有脸,这也多亏了您。您已经尽到了您最大的力,把他们都给拉拔成人,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话是这么说,可这两个孩子都这么好,本来他们值得更好的的!”老人家说道。 “不管怎么样,好日子本来就应该靠自己去争取。您已经给了他们可以在这世上立足的基本功,这就已经足够了。”舒春兰柔声说道,“您是长辈,不可能一辈子都给他们保驾护航。所以,把生存的技能交给他们,再给他们指引一个正确的方向,这就足够了。人这一辈子总是要自己过的。” 听到她的这番话,老人家还怔了怔,然后他才点头。“你这话说得没错。的确,我都这把年纪了,眼看都要不行了,也护不了他们多少年了。以后的一大截路还是得他们自己去走的。” “可不是吗?”舒春兰点头,“您看,现在他们俩不就走得很好?尤其是小弟,他可是一天到晚的把自己埋在兵器库里,我还听我弟弟说,他和军营里的好些人关系都很不错哩!论起和人打交道来,他比我男人可强多了!” 老人家听到这话,他满脸的感慨忽的一凝。 “你说,他现在和军营里的人关系都不错?” “是啊!”舒春兰点点头,“昨天我们去将军府上,将军夫人还和我说来着。现在小弟可是和军营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军官都说得上话了,可偏偏我男人……哎,他还是闷葫芦一个,一天到晚的除了打铁就是打铁,就连薛大将军的副将他都没认全。因为这个,他还闹了不少笑话哩!” 说到这里,舒春兰又扬起笑脸。“不过,好在现在有小弟在,他和那些人打好关系,不就和我们打好关系一样的?” 可老人家听完,他却脸色猛地一沉。 “这个不一样!” 舒春兰笑脸一僵,就见老人家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怒意。“我早和他说过,人要想在一件事上做到极致,那么他就要放弃其他许多事情。尤其是我们做铁匠的,那更要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大铁球,绝对不能因为别的事情分心,尤其是和外人交际!这种事情万万做不得!段家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不就是因为他们就知道和人勾心斗角,却忘了自己立足的根本吗?” “这个道理我和他说过多少遍了,他也明明信誓旦旦的答应过我绝对不沾染那些东西,可是现在……” 老人家越说越气,他恨得直咬牙。“不行!今天等他回来,我得好好考较一下他现在的本事!” 第292章 名声大涨 舒春兰见状,她心知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她连忙又温柔的安抚了老人家几句,就施施然告辞。 只不过,今晚上白长宏没有回来,第二天他也没有回。一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才终于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兴奋回来了。 但人刚进家门,他就被老人家给叫了过去。 这对父子关起门来,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老人家的阵阵低吼声,还有白长宏的小声辩解。但很快,白长宏的声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老人家更加愤怒的吼声。 这吼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老人家吼得累了,才终于停了。 再过上一会,白长宏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从老人家房间里走了出来。 出来之后,他慢慢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但他却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转头往郑宏他们的院子那边看了眼,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冷意,然后才扭过头,重重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对于老人家对白长宏发怒这件事,舒春兰和郑宏当然很快就知道了。 郑宏忍不住看向舒春兰。“你干的?” “是啊!”舒春兰爽快点头。 郑宏眉头一皱,舒春兰就说道:“在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他敬重一点的也就只有公爹了。你这个大哥是半路出现的,你不能算数。所以眼下,如果真要给他一点震慑的话,那也只能是公爹出面。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知道。”郑宏点头,“只不过,他肯定很快就能知道是你干的,心里肯定会怨恨你的。” “他如果真要怨的话,那我也没办法。”舒春兰摊手,“可如果不拦着他,那以后说不定我们之间就不止有怨恨这么简单了。” 郑宏闻言又皱皱眉。 舒春兰也低出口气。“这一次,就看看他接下来怎么表现吧!” 郑宏也就无言了。 被老人家骂过一顿后,第二天开始,白长宏的行迹果然收敛了许多。老人家也不再跟之前半年一样,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养病。即便身体再虚弱,他也要出来走走,和府上的人说说话。每次白长宏从军营那边回来,他也要把人叫过去说说话。 如此,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而在这个时候,莫文华早已经从薛大将军那里拿到了在边关做生意的凭证,然后他就在镇上租了一个铺子,将这次随同干菜一起带来的丝绸、茶叶等物摆在铺子里,正式开卖了! 现在突厥那边羊肥马壮,手头宽裕。因此看到这边镇上突然来了一批上等的丝绸和茶叶,而且价钱还不算太贵!他们又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于是,不到一个月,那些丝绸和茶叶就变成了大堆大堆的银子,落进了莫文华手里。 但拿到了钱,莫文华却并没有直接走人,而是转手又把这些钱给砸下去,买了许多新鲜羊肉,再请边境的牧民帮忙给熏制成易于保存的肉干。 边关土地肥力不足,不适合种植稻麦,所以百姓们大都以饲养牛羊为生,那么在做牛羊肉上当然也都是一把好手。而且这里的羊肉便宜,味道也比南边养的好多了。 莫文华都只花了在南方一半的价钱,就得到了整整十车的羊肉干以及羊奶牛奶干,然后才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告辞回去了。 他这一趟往边关跑,虽然白送了薛大将军六车干菜。可细算下来,他可一点都没吃亏! 得知他的一系列安排,薛大将军都不禁夸奖:“这个人的确生来就是个做生意的料。一桩赔本买卖竟然能让他给做成这样,也就难怪你们一开始要推荐他过来了!” 舒春兰闻言笑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咱们拿了他的好处,然后也给他开一扇方便之门。但最终能有多方便,那全都靠他自己。这样,大家互不相欠,以后再开口让他帮忙搜罗干菜就更好开口了。” “的确。”薛大将军颔首,将军夫人也点头说道,“只不过,我看他们的目的可不止是这点小打小闹呢!” “如果他还能把生意做得更大,将突厥的钱都给赚过来,那也是好事一桩啊!”舒春兰立马就说。 将军夫人一听,她立马眼睛一亮。“你说得没错!能赚突厥的钱,这主意着实挺好!叫他们这些年一直劫掠咱们的百姓和牛羊,现在也该咱们让他们出出血了!” 言外之意,自然就是同意以后莫文华时不时的过来做做生意了。 而莫文华也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这次从边关回去后,不到一个月,又一批马车从安东省出发,这次他们是拖着足足十车的干菜,还有十车的丝绸茶叶等物往边关来了。 但这次随车过来的却并不是莫文华,而是章掌柜! 再次见到舒春兰几个人,章掌柜激动得满面通红。 “郑老板,郑娘子,咱们可算是又见面了!”他抓住郑宏的手就怎么都不肯放开了。 又在边关遇到熟人,郑宏也有些激动。不过他本来就不是太热情的人,所以面对章掌柜的激动,他只是略略点头。“您来了。看样子,您是打算在这里常驻了?” “是啊!”章掌柜忙不迭点头,“如今东山县还有安东省的铁器生意都已经走上正轨,我的几个儿子也都长成,能接手那些事了。所以现在,听说小公子打算派人过来这里开拓新生意,我就主动请缨来了。” “这里很冷。”郑宏沉声说。 边关一年里头大半年的时间都是冰天雪地。今年也就莫文华过来的那段时间还算暖和,结果到现在章掌柜来,天气就已经变得冷飕飕的,大家都已经裹上了棉袄。再过上几天,鹅毛大雪就该落下来了。 章掌柜的年纪不小,一把年纪却跑来这里主持新生意,他可得吃不少苦头。 但听他这么说,章掌柜却只是呵呵一笑。“这个小公子早和我说过了,我不在意!早些年当学徒的时候,我什么苦头没吃过?大冷天的就在铺子里的长凳上铺几层布,然后倒下就睡,这样的日子我不一样熬过来了?现在好歹晚上有厚厚的被窝睡,还有暖炉搂着,这就够了!再说了,这里还有你们两位哩!和你们一起做事,我安心!” 既然他都已经来了,而且态度还这么积极向上,舒春兰和郑宏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因为现在天气已经冷了,突厥那边也需要储备粮食过冬,因而他们能拿得出来的银钱有限,铺子里的东西自然卖得也没有莫文华在的时候那么好。 章掌柜并不在意。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人将铺子好好休整了一通,再招来几个本地的小伙子当伙计,里里外外的收拾一下,边关就已经进入了隆冬,白雪纷纷扬扬的开始往下落。 这个时候,边关的草木都已经被严寒天气给冻死了,一年一度的苦日子又降临了。 但是今年却和以往有些许不同——好歹他们已经储备了几十车的青菜。这么多东西,只要省着点用,足够让将士们大冷天的好好改善口味了! 果然,当第一批干菜被送到军营里,再经过厨房做出来,送到各个阵营里去。将士们看到这些干菜,他们全都振奋了! 毕竟每年到了冬天,他们一般一顿就只有一个糙面窝头,然后再就上一点咸菜,那就是一顿饭了。 一个月里头有那么一两回给大家碗里添几块肉,就算是改善生活。 时间一长,是个人都会上火,嘴里燎泡一个接着一个。 这个时候,他们都想念青菜想念得紧。可他们也只能嘴里念叨几句,毕竟在这个时节,就连大将军都吃不上几口青菜呢,那他们做下属的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年他们也就只能梦里见见青菜,然后等醒来之后回味一下梦里的味道,这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是现在,当饭菜送到面前的时候,瞧瞧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青菜!而且还是那么大一锅! 整个军营的将士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人直接问送菜过来的伙夫:“你们该不是从哪弄了些绿漆来,把菜给刷绿了故意骗我们的吧?” “你们可是想得美!咱们哪来的绿漆?”伙夫立马反驳,“再说了,就算有绿漆,我们也没那么多功夫弄出来这些菜形的东西啊!你们就放心好了,这真的是青菜,而且还是南方产的,比咱们这里的好吃多了!而且这还只是第一顿而已,以后每隔上几天,咱们厨房里就会做上一顿青菜,人人有份的那种!” 竟然以后还有青菜吃吗? 大家一听,顿时越发的兴奋,连忙拉住伙夫问情况。 然后,‘今年春天将军夫人和段大人的夫人一起想法子从南边运过来一堆青菜,而且还特地做成干菜保存起来’这件事就迅速在军营里传开了。 吃到鲜嫩可口的青菜的将士们心情大好,心里更是对薛大将军和郑宏两个人感恩戴德。就连将军夫人和舒春兰两个人的名声也在将士们中间口口相传。 不知不觉,她们赫然就已经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形象! 第293章 就要比他强 得知这个消息,薛大将军高兴得直拍手。 “好啊,实在是太好了!夫人,将士们的夸赞正是你们应得的。不仅如此,我还要给皇上上书一封,好好的将这件事写上一写,你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也的确应该得到皇上的嘉奖才是!” “那还有段夫人呢?她才是最先想出这个法子的人,而且这件事之所以能真正实行下来,也都多亏了她。”将军夫人立马说道。 “我当然不会漏了她。”薛大将军赶紧点头,“只不过,她虽然在这中间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但要没有夫人你坐镇,事情又如何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更不用说,咱们之所以能最终取得这样的成果,其实也是付出了一定的回报的。所以,真论起来,这个头功还是应该落在你的身上,然后才是段夫人。” 他这个道理的确讲得通。 将军夫人听了,她立马点头。“要这么说的话,那也不错。只不过……都快一年了,你将他们都给观察的怎么样了?” 薛大将军瞬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他们的确不错。”他沉声说道,“不管是段大人,还是他的夫人,就连他们的女儿,还有段夫人的弟弟苏探花,以及苏探花身边那位小跟班张秀才,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做事也踏踏实实的。自从他们过来后,我身边如虎添翼,日子都轻松多了。” “然后呢?现在你做出决断了没有?”将军夫人就问。 薛大将军垮下脸。“夫人,这个你到底是想要我的决断呢,还是自己已经做出决断了?” 将军夫人立马撇唇。“我的决断不是去年就已经做了吗?只可惜,有人死活拉着我,说什么看人不能看表面,必须得深入接触、好好了解之后再说。然后我也给了这个人脸面,让他好好观察了这么久。现在,我就等他的决断呢!” 这话阴阳怪气的。将军夫人一边说话,还一边用眼神来回在他身上扫着,薛大将军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她的目光凝成的刀子给捅出来无数个透明窟窿。 他哭笑不得。“夫人,我错了。一开始就阻拦你是我不对,是我太过小心谨慎了。现在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不拦着了!” “果真不拦着了?”将军夫人眉梢一挑。 薛大将军无奈点头。“你一旦拿定主意,那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就算真想拦着,那又怎么拦得住?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费这个力气了。” 将军夫人见状,她没好气的撇撇嘴。 “明明就是你以前把架子给端得太高了,现在知道他们夫妻俩都是厉害人物,你想表现得亲切一点,好和他们拉近距离,却又舍不下脸面,现在就只好让我出面。你把一切都给计划得好好的,结果现在还给我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你也好意思!” 薛大将军连忙就扬起笑脸。“夫人啊,你何必把话给说得这么直白呢?为夫怎么也是西北路大将军,我这张脸么得要啊!” “知道了知道了!”将军夫人立马点头,“你的面子我会给你护着的,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薛大将军听了,他赶紧松了口气。“夫人你真好!为夫娶了你,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把年纪了,还油嘴滑舌!”将军夫人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但薛大将军却笑得更欢了。 这边他们暗地里将事情给商量好了,但舒春兰夫妻俩却并不知道。 舒春兰自从来了边关,她就一直在后头给郑宏帮忙,军营那边她一次都没有去过。至于在一片昏黄之中,将士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绿色,这会给人心带来多大的震动,说实话,她并没有往长远了想,因为她实在是太忙了! 将将把给今年的干菜给搜集完毕,她就要开始为来年的干菜做准备了。还有,今年趁着天气还好的时候,她们在军营附近开垦出来两百亩地,这些地里是打算来年种一些粮食还有青菜的。但是,边关常年少雨,蔬菜的种类少得可怜,这里能种什么、又有那些蔬菜能在这里存活下来而且高产,这些都是舒春兰必须赶紧钻研出来的。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以前在村子里养出来的保命的手段,现在居然让她迅速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不仅得到了将军夫人的青睐,甚至其他的贵妇人们也都对她崇拜有加。只是这样一来,她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这件事,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啊! 山一样的压力顶在脑门上,这叫她怎么能不下十二分的心力去钻研? 更别说,莫掌柜现在来边关操持生意,他对这里并不熟悉,许多时候也需要请舒春兰过去帮忙出主意。看在对方多年帮扶他们的份上,舒春兰也必须尽力去帮忙。 她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老人家见她这样,他都心疼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何苦把自己给折腾得团团转?要真扛不住了,你就放弃一项,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哪行?晓丫头她爹才来了这里不到一年,他也就堪堪站稳脚跟,可距离建功立业还远着哩!可我们时间紧迫,必须抓紧时间多立下几个功劳,不然谁知道京城里那些人又要干出什么事情来?”舒春兰揉着太阳穴摇头。 老人家见状,他又不禁低叹口气。“说来说去,还是我没用,都没帮上你们多少,才害得你们现在一个个都累成这样。” “爹,这个您就想太多了。”舒春兰立马摇头。 “是啊爹,您别想太多了。现在大哥大嫂虽然是忙了点,可好歹他们忙是有成绩的。比如现在,因为大嫂做的这些事,军营里的将士们都对他们感激得不到了。可他们见不到大嫂,就都对大哥好得不得了。这些天我们在军营里,多少将士远远看到大哥就来和他打招呼。我们再去打铁房里做事,下头的小兵也殷勤得很,可给我们省了不少事呢!”这个时候,白长宏的笑语突然从旁传来。 舒春兰和老人家双双回头去看,就见郑宏和白长宏两个人过来了。 舒春兰和郑宏目光对接,舒春兰立马脸上扬起笑意。“你回来了?” “嗯。”郑宏点点头,然后又说了句,“小弟说得没错。现在你在大家眼里就是活菩萨了。” 舒春兰立马扑哧一声。“你这话也未免说得太过了点。我才做了些什么啊,怎么就成活菩萨了?” “大嫂你这么说可就错了。你做的这件事,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白长宏赶紧就说,“你是不知道,往年将士们一整个冬天都吃不上一口青菜,每年好些人都因为这个得病,连命都保不住。因为这个,薛大将军和军医都急白了头发!可今年却不同了,大家隔段时间就能吃上一口青菜,身体全都大好,就连精神都好了不少。直到现在都没有传来有人得病的消息,这些可全都是因为你!现在的你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是什么?” 说完,他又笑呵呵的对老人家点头。“爹您看,嫂子她是真厉害呢!” 老人家听到这些,他一张老脸也忍不住笑成了一朵花。 “的确,你嫂子很能干,你哥也很厉害。你以后还得多向你哥学习,然后你要是能再娶一个和你嫂子一样能干的媳妇,那我就算死都瞑目了!” “哎,这世上像嫂子一样厉害的女人实在是太少了。嫂子也没有什么姐妹,我想找个和她一样的媳妇可是难呢!”白长宏感叹。 老人家想想又点头。“说得也是。这世上也不算谁都能比得上你嫂子的。” 白长宏闻言,他又不禁眼神一冷,但马上他就又恢复了平静。 “好了爹,您今天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咱们该回去了。大哥嫂子好不容易团聚,咱们就让他们好好说说话吧!” 啊,现在就走吗?他都还没和大儿子说上几句话呢!老人家心里暗想。 不过既然小儿子一再的催促,他也不好意思舔着脸继续留下来,也就只能点头。“好吧,咱们先回去,让他们好好休息。” “就是呢!”白长宏赶紧说着,就搀上老人家,父子俩一起走了。 眼看着这两个人的身影走远了,舒春兰才看向郑宏。“你有没有发现,小弟他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口气谄媚得过分了?” “我听出来了。”郑宏点头。 这个时候,他的眉头又不由自主的稍稍挤在了一起。 舒春兰见状,她就轻叹一声。“他的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的,看得出来心里很不舒坦哩!你说,他这是羡慕还是嫉妒?” 郑宏又抿唇不语。 舒春兰就摇摇头。“看样子,咱们是该给他找个媳妇了。本来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 听到这话,郑宏忽然目光闪了闪。 舒春兰就心中一动。“这话你已经和他提过了?” 郑宏点头。“是。” “那,他怎么说?” “他拒绝了。”郑宏回答。 舒春兰一愣。“拒绝?为什么?” “他说,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所以,在建功立业之前,他是不会考虑娶媳妇的事的。甚至,他还说……” “说什么?” 郑宏就看看她。“他说,他一定要娶一个不输你的媳妇。不然,他宁愿终生不娶!” 第294章 离心 这话莫名让舒春兰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他这话什么意思?现在除了和你比功劳外,他还连媳妇也要和我比了?他是不是想太多了点?” 郑宏又将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也变得深幽幽的,几乎望不见底。 舒春兰又忍不住低骂了声。“他这到底是想干什么?自从上次被爹教训过一次后,他也就手段收敛了一点,可态度却越来越阴沉了。虽然他一天到晚在咱们跟前还是毕恭毕敬的,可我总觉得味道越来越不对了。你觉得哩?” “我发现了,也和他聊过了,可他什么都不肯和我说。”郑宏摇头。 舒春兰好无力。“难不成,他还想让我再去和爹说几句话,叫爹再教训他一顿?” 可不等郑宏表态,她就已经摇头。“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再多了只会引起他的反感。” 郑宏也点头。“我以后还是多看着他一点吧!我是大哥,照看弟弟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这话,舒春兰却忍不住皱眉。“话是这么说,可你也只是一个人,你哪来的经历一天到晚盯着他?” “那就一切听天由命了。可如果能把他的心思拉回来的话,我还是会竭尽全力的。”郑宏说道,“毕竟,他也是我爹用心栽培出来的。等爹走了,他就是爹留给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了。” 舒春兰莫名心口一紧。 他本来就是一个重情的人,这件事从他对待她和晓丫头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了。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些年,郑宏虽然很少对她提起自己的家人,可每次只要提到了,他都是一副惦念的表情。当初没和老人家相认的时候,白长宏打着他爹的幌子找事,还被他给按住痛揍了一顿哩!那么现在,认了父亲、也知道父亲这些年并没有忘记他,深知还一直在默默的为他付出,他怎会不动容? 那么,父亲、还有父亲带回来的这个弟弟,他们都已经是他心里不亚于她和晓丫头的亲人。如果可以,他自然是想大家一起和睦共处的。 舒春兰明白他的想法,她也就过去拍拍他的手背。“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努力的。” 郑宏立马低下头,就又对她勾勾嘴角。“就是又要辛苦你了。” “既然知道要辛苦我,那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点,知不知道?”舒春兰佯装生气的说道。 郑宏赶紧点头。“那是当然!要不……今晚上我给你打水泡脚?” “行啊!”舒春兰立马点头。 郑宏也就一本正经的把这事给记下了。“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打水!” 然后,他就真个往厨房那边跑过去了! “喂,你……” 他还玩真的啊? 舒春兰见状,她简直哭笑不得。 但是,郑宏向来是个爽直的性子。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他就一定要说到做到。所以,等他端来热水,不管舒春兰怎么反对,他都主动弯下腰帮她脱了鞋袜,再捧起她的双手,小心的将她的脚给放进热水里。 “怎么样?水烫不烫?”他小声问。 舒春兰摇头。“挺好。” 男人立马点点头,就又握住她的一只脚,小力的帮她按摩起来。 这个男人长着一双适合打铁的大掌,舒春兰的一只脚放在他手里,正好被他一手掌握。不过,平时抓惯了铁锤的大手,现在却仿佛捧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给她按摩着各处穴道。一边按摩,他还一边继续问:“这里感觉怎么样?疼吗?要不要我轻一点?” 即便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被他这么温柔相待,舒春兰还是心里暖烘烘的。 “力气是大了点,再稍稍小一点就好了。”她轻声说。 郑宏果然乖乖的减小一点力气,舒春兰就满意点头。“这样很好。” 郑宏就保持着这个力气,小心的给她把两只脚都捏了一遍,然后才拿毛巾给她把脚上的水都擦干,让她去床上躺着。 然后,他再就着余温把自己的双脚也泡了泡,夫妻俩就靠在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但在他们夫妻俩一起说着悄悄话的时候,老人家和白长宏一起回到住处,老人家就又沉下脸。“宏小子,你先给我站住!” “爹,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白长宏乖乖站稳脚跟,一副温顺的模样。 老人家见状,他却老脸一沉。“刚才你当着你哥哥嫂子的面,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 “我没说什么啊,我不是在夸奖他们吗?”白长宏扬起笑脸。 老人家却冷冷看着他。“你那叫夸奖吗?我看你明明酸得都能拧出汁来了!” 白长宏立马也拉下脸。“那爹您想让我怎么办?我夸他们都不行,那是不是得我真心实意的写上一封信,把他们从头到脚的夸上一遍才行?这样您才满意了?果真他才是你的亲儿子呢!” 老人家闻言身体一僵。“宏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长宏顿一顿,他忙又低下头。“爹,对不起,我错了。刚才我只是……哎,我只是太嫉妒大哥大嫂了。大哥他本来就够厉害了,结果现在嫂子也这么能干,他真是大哥的贤内助。我眼看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我心里着急,所以才……” 见他低头认错了,老人家的一颗心就又软了下来。 “算了,这事也不怪你。”他摇摇头,“你大哥的基础的确比你打得牢固,所以你们俩在一起对比的越多,他生出你的地方自然更多。还有你嫂子……这个的确是老天爷垂帘,才让你大哥遇到了她。这个也着实是我都没想到的。” “是啊,嫂子实在是太能干了,只可惜她就只给大哥生了个女儿。不然,要是她能生出个儿子来,那一切就都完美了!”白长宏小声说道。 老人家又皱皱眉。“晓丫头那孩子挺好的,又活泼又聪明,以后长大了肯定和她娘一样能干。他们能给我添个这样的小孙女,我心满意足。至于孙子不孙子的,我不在乎,现在我只盼着他们自己好好过日子,那就够了!” 听到这话,白长宏又目光闪了闪,他才点点头。“爹您说的是。咱们一家人好容易才排除万难又重新走到了一起,那么我们就该团结一心,珍惜眼前的一切才对。今天是我表现得太急躁了,回头我一定去向大哥大嫂认错。” “你的确是该认个错。你大哥大嫂可是为你付出了不少呢!”老人家点点头,他情书口气,心情已然好转了不少。 白长宏看在眼里,他又眼神微冷。 但他依然满口保证回头一定会向郑宏认错,然后又亲手侍奉老人家躺下休息,然后才回房去了。 但等回到房间里,他的那张脸就又控制不住的阴沉了下来。 “为我付出不少是吗?你们的确都为我付出了不少呢!可那又怎么样?一边为我付出着,你们不一样悄悄藏了不少本事?不然,为什么我会直到现在都追不上他?明明你们全都承认,我的天赋一点都不比他差!而且我还这么努力,可为什么我就在一直追不上他?你们还都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我讨厌死你们这副就是认定我比不过他的态度了!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 咬牙切齿的骂了半天,他心里才觉得舒服了点。 然后,他又目光一转,随即就拉过椅子来坐下,挥笔连写了两封信,吹干装好,拿出去交给外头的人:“这两封信,你们速速送往京城,分别交给忠王殿下和齐王殿下。切记,要尽快!” 这次接信的人是忠王的人。他看看手里这两封信,又母后身上的盯着白长宏看了眼,然后才点头。“好,我知道了。” 把信给交出去,白长宏才转头回头,一头倒在床上开始呼呼大睡。 第二天,白长宏果然主动去找郑宏赔礼认错。 郑宏自然原谅了他。 “都是亲兄弟,昨天的事情我都已经忘了。”郑宏淡然说道。 白长宏一脸感激。“谢谢大哥!对了大哥,我昨晚上又给忠王殿下写了一封信,将这边发生的事情都给交代了一遍,你看我做的对吗?现在这里应该没什么我不能对外说的吧?” “你做得很对。我们既然都已经把事情做出来了,当然就不怕被别人知道。”郑宏摇头。 白长宏才松了口气。“那就好。现在我都怕了,生怕又哪里不对,牵连到你,让爹担心。” “其实只要不是牵连到边关将士们的大事,其他那些都无所谓,牵连到我也没关系。”郑宏却说道。 白长宏眨眨眼,他不禁有些哽咽。“大哥,你何必对我这么好?其实我真不值得。” “因为你是我弟弟。”郑宏定定说道。 白长宏哽咽得说不出话。郑宏则是又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去做你的事吧!” 白长宏赶紧点头,连忙转身大步走了。 这个时候,忽听旁边一阵脚步声传来。郑宏连忙回头行礼:“见过大将军!” 薛大将军笑呵呵的走过来。“你们俩刚才说什么呢?我看白大人都被你给说哭了!” “没什么,不过一点公事。”郑宏立马说道。 “果真只是公事?”薛大将军忽的眼神一冷,“可为什么我觉得你们像是在谈私事?” 郑宏抿唇,薛大将军就又笑道:“而且,一开始听你们的名字,郑宏,白长宏,我就觉得你们之间仿佛有什么渊源。而且,再经过我这段时日的观察,我越发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段大人,你果真不打算老实向我交代你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吗?” 第295章 妙招 听到这话,郑宏猛地身形一僵。 而薛大将军的目光也已经渐渐严肃了起来。 “郑大人,你真觉得你们俩能在本将军眼皮子底下干出什么事情来吗?” 他自称‘本将军’,那就是摆出了大将军的身份,死死压在郑宏身上。郑宏身为下属,他必须如实回答。 郑宏慢慢低下头。“既然大将军您都已经看出来了,您又何必还多此一问?” “我是看出来了,可现在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薛大将军沉声说道。 郑宏也就如实的将他和白长宏之间的关系说了。 薛大将军听完,他捋着胡子长出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这就难怪了,我说为什么总觉得这些日子你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越来越奇怪呢!” 郑宏连忙对他行个礼。“因为事关重大,而且牵连到两位皇子,下官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所以下官一直隐瞒了大将军,这是下官的不对。下官心甘情愿领罚!” 薛大将军连忙亲手把他给扶起来。“段大人你不比如此自责。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也并不是你的初衷,你也不过是被人一路推着走到了今天罢了。面对这样的情况,别说你了,就算老夫身处在你的位置,老夫肯定也一个头两个大。在没有想到完美的解决办法之前,老夫肯定也和你一样谁都不会告诉。” 说着,他拍拍郑宏的肩膀。“好了,我也只是觉得不对,所以特地来问问你。现在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那这件事我肯定会为你保密的。” 闻言,郑宏讶异的抬起头看着他。 薛大将军眉梢一挑。“怎么,很震惊?你没想到过我会帮你的忙?” 郑宏老实点头。“是。” 薛大将军瞬时放声大笑。“你这个人啊,的确是太老实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干自己的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管。你这么纯粹的人,可怎么能叫人不喜欢?” 他这话是在夸他吗? 郑宏脑筋转了转,他确定是夸他的,于是他也嘴角一咧,开心的笑了。 两人相视而笑好一会,薛大将军才慢慢收起笑脸。他又在郑宏肩上拍了拍:“好了,你接着忙你的去吧!这个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和本将军没有任何关系,那本将军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只不过……”话虽这么说,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了郑宏一句,“你这个小弟心眼可比你多多了,你最好还是小心防备着他一点。至少有些话,能不说的就别说。” 郑宏一怔,而后才点头。“是,下官知道了。” 薛大将军再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了。 目送薛大将军的身影远去,郑宏又一个人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慢慢的也转身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薛大将军前后脚离开之后,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什么又慢慢的从一棵大树后头挪了出来。而这个人,可不就是之前就已经和郑宏道别走开的白长宏? 他其实走了没多远,回头就看到薛大将军过来了,然后他立马绕了个远路,又悄悄的寻摸了回来。 只不过,他知道薛大将军武功高强,因此并没有走得太近,因而薛大将军和郑宏的对话他听得并不清楚。但是,他还是亲眼看到薛大将军被郑宏一番话给逗得放声大笑,然后薛大将军还接连拍了他的肩膀好几下! 而郑宏呢?他这个傻子,脸上还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被吓傻了。 虽然人已经走远了,可想想方才的情形,白长宏还是恨得咬牙。“为什么这家伙的命就是这么好?在乡下能遇到他媳妇,来了边关又这么快就讨到薛大将军的欢心……明明我一点都不比他差啊!” 恨恨骂了好几句,他才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封揉得皱皱的信。 抽出信纸,信纸右下角的落款赫然是——弟文成敬上。 身后发生的这件事,郑宏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和薛大将军说完话后,就又一头扎进了打铁房里。 然后再过上没几天,突厥果然再次来犯。但是天朝的军队兵强马壮,再加上将士们现在每隔上几天就有青菜吃,大家摄入的营养还算均衡,精气神也足。因此面对悍然杀来的突厥军队,将士们毫不客气的反杀了回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一群饿得皮包骨头的外族人给杀得落花流水,夹着马腹逃窜出去老远。 今年和突厥的第一战,以胜利告终! 这对边关将士们而言绝对是一大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薛大将军也异常得意,当天晚上就命人宰了十头羊,再泡发了一车的青菜,他要和将士们一起一起欢庆! 而将士们因为吃了好几次青菜,心中对大冬天里为他们提供青菜的人感动不已。他们主动要求要面见将军夫人和舒春兰。然后,舒春兰也就被将军夫人一起拉到了军营里。 这也是舒春兰第一次来到军营。 古代的军营和她记忆中现代化的军营大不相同。这里地处边关,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一阵风吹来,卷起遍地的黄沙,简直能把人的脸都给糊住了。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些将士们将边关给守卫了这么多年,舒春兰心里对他们佩服之至。 尤其当篝火燃起,一头头烤熟的羊、还有几大桶做好的蔬菜汤被搬过来的时候,将士们更是激动的齐刷刷站起来,对着他们这边齐声呼喊:“属下多谢大将军、将军夫人、段大人、段夫人厚爱!” 喊声震天,连同脚底下的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 这声音简直比夏日里的惊雷还要震撼人心,舒春兰的心都不由的随着他们叫喊的节奏震颤个不停,她只觉得自己胸口的热血都澎湃起来,她激动得手脚发软。 这就是边关,这就是军营! 这时候,她突然察觉到手上一暖。转头看去,就见到郑宏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对她点点头,然后拉着她站起来。 舒春兰才发现,原来薛大将军夫妻、还有其他将领们都已经站起来了。 大家齐刷刷站起来,薛大将军高高举起酒碗:“这一碗,敬我大天朝的将士们,你们是这天下最厉害的将士!” “大将军您也是天下最厉害的将军!”将士们齐声高喊,大家连忙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喝酒的时候,羊肉已经被分割成一块块,分发到了将士们手上。 大家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再配上手边一碗蔬菜汤,不止肚子里热腾腾的,心里也暖融融的。 虽然耳边寒风呼啸,可就算舒春兰这样的柔弱女子也一点都不觉得冷。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面红耳赤,晕晕乎乎的说起醉话来。舒春兰虽然没有喝酒,可闻着空气里飘扬的酒香,看着眼前这些男人们的醉态,她也觉得脑子里有点昏昏沉沉的,她也要醉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然后,一些将士大喊起来—— “不好了!突厥兵又来偷袭!” 声音传过来,刚才还醉醺醺的薛大将军立马将碗一扔,人已经精神了过来。 “他们竟然还敢来袭?看我不带人把他们都给灭了!” 丢下这句话,他拿起兵器就要走。 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 “薛大将军请慢!”但这个时候,一个纤长瘦削的身影突然从旁窜了出来,牢牢挡住了他的去路。 薛大将军面色一沉。“苏探花,如今突厥来犯,本将军没空和你废话。你有什么想说的,等我打退了突厥再来慢慢说不迟。” “不能等了!大将军,我现在就是来给你献策如何打退突厥的!”苏学诚大喊。 薛大将军闻言只是不屑的轻嗤了声。“苏探花肯钻研兵法这是好事。不过你还年轻,战场也才见了没几次,现在贸贸然说话怕是不好。不过你着实精神可嘉,回头等打完这一仗,本将军准许你入我营帐和我们一起商讨这一次的作战部署。” 言外之意很明确了——我都已经退让到这一步了,你就知足点赶紧走开,别再挡着我的路了! 可苏学诚死活不让。“大将军,今天白天突厥才刚被打退,现在就再次来犯,这足以说明他们早有准备,咱们要是还拿之前的战术对付他们肯定行不通。甚至我怀疑……咱们的人里头有他们的内应。所以还请您听我一言!” 薛大将军的脸已经黑了。 “来人,将苏探花——” “要是下官没有料错的话,突厥的军队肯定已经在距离军营不到三里的地方。今天出了守卫的小队外,其他人全都过来喝酒庆贺了。大将军您真觉得就以这群醉汉,我们能和准备充足的突厥对抗吗?”薛大将军正要发作,但苏学诚就抢先一步大喊。 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而且,下官有妙招,可以以一敌十,保证能将突厥军队统统赶走!” 他话音刚落,一个斥侯就跑了过来。“启禀大将军,突厥的前锋阵营已经杀到了距离军营三里不到的距离,还请大将军速速带人前去抵挡!” 他竟然真的猜对了! 闻听此言,薛大将军眼神一暗,他不禁目光深深的盯着苏学诚看了好几眼,然后才转开头去。 “罢了,你跟我过来吧!我倒要看看,你想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妙招!” 第296章 一鸣惊人 “大将军您请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苏学诚闻言,他立马面露欢喜之色,赶紧快步跟了过去。 见状,舒春兰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担心。 来边关快一年了,苏学诚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军营里做着他分内的事情,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存在感简直低的可怕。多少次齐王来信,都催促他赶紧站出来出几回风头,也好再往上爬上几步、在军营里占据一个有利位置。可苏学诚充耳不闻。 一度,舒春兰都以为这孩子是被边关的刀光剑影给吓破了胆。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想想。毕竟她的弟弟可是在苏家那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都成功突围了的人,那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被吓得龟缩不敢动了? 所以舒春兰私底下都和郑宏说过:“他肯定是在积蓄力量,只等一鸣惊人——就和他在京城的时候一个样。” 结果现在,在蛰伏了一年后,他果然又跳出来了! 眼看弟弟终于谋求到了薛大将军的点头,就这样跟着队伍走远了,舒春兰在短暂的激动过后,她又开始担心。 她忍不住看向郑宏:“小弟他又不会功夫,他就这么跟大将军走了,会不会有事?” 突厥兵有多凶残,现在她已经耳闻过许多次了。 郑宏摇头:“没事,我去看着他。” 舒春兰又是一愣。“你也要去吗?” 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小弟刚才说得很对。许多将士都喝醉了,他们又哪能出战?那么现在就只能集结军营里所有能集结的力量,大家一起出动了。” 他没有喝多少酒,那么当然也要跟过去。 听到他这么说,舒春兰心口又莫名一揪。 刚才眼看着弟弟毛遂自荐,她本来就已经够心疼了。结果现在得知郑宏也要跟过去……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得差点喘不过气。 只是她心里也明白,郑宏说得没错。现在薛大将军身边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身为最了解这些兵器构造的人,眼前这件事他义不容辞! 所以,就算心里拼命的叫着拒绝,她还是咬牙点头。“你小心。” “好。”郑宏点点头,立马又冲着白长宏他们一招手,“没喝醉的,都跟我走!” 铁匠打铁讲究的就是眼睛准,下手稳,所以酒这种东西一般他们都不碰。今天薛大将军摆酒宴,他们也只是略略沾了一点,因此大家意识都还清醒得很。 所以现在郑宏振臂一呼,所有人都立马站了起来,浩浩荡荡的跟着他朝前走去。甚至好些年轻人眼底还开始闪烁起希冀的光芒——哪一个年轻人心头没有充斥过驰骋疆场、马革裹尸的美梦?这一年时间,他们在军营里头行走,也听将士们说了无数回他们在战场上的英勇经历。每听一次,大家心里头的羡慕就更增一份。 但很可惜,他们只是铁匠,根本没有资格上战场。 但是这一次,他们终于找到机会了!要是能借此机会立下一个大功劳,那才叫光宗耀祖呢! 因此都不用郑宏怎么说,大家就已经自动自发的拿起自己顺手的工具,跟着郑宏一道去和薛大将军汇合。 男人们都呼啦啦的走了,这里原地又只剩下舒春兰他们一群妇孺。 将军夫人显然已经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眼看薛大将军就这么走了,她也不慌不忙,还主动开始张罗人将那些醉汉都扶回去休息。舒春兰也跟着她一道收拾起眼前的一片狼藉来。 等把一切都给张罗好,男人们那边还没有消息。 将军夫人打了个哈欠。“看样子今晚上人是不会回来了。咱们也不用在这里傻等,都回去休息吧!只有养足了精神,等明天男人们回来的时候咱们才能好好伺候他们。” 说着,她还对舒春兰招招手。“你去我那里睡吧!” “不了,我男人在这里有房间。”舒春兰摇头拒绝。 将军夫人见状,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舒春兰也就拉着晓丫头,母女俩一道去了郑宏在军营里的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就是在薛大将军命人给他特地打造的打铁房外头又建了一溜房子,每一间房子都小的可怜,里头摆上一张硬板床,再配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其他什么都塞不下了。就这样的房间里还被郑宏塞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铁块、打铁的工具,床底下好几个箱子里还装满了他随手画的各种图案。 看到这个地方,想到郑宏在军营里的时候就住在这样的环境下,舒春兰的心不禁一阵阵的抽疼。 晓丫头把屋子里的一切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小声问:“娘,爹他就住在这里呀?这里好不舒服呢!” “是啊,这里是很不舒服。可你爹他是为了咱们的家国,他必须吃这个苦。还有你其他堂兄,他们住的也是这样的房间。就算是大将军的住处,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既然这样,咱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舒春兰低声说道。 “哦,是这样啊!”晓丫头点点头,果然不再多说了。 舒春兰看着女儿这么乖巧的模样,她忍不住摸摸女儿的头,母女俩只简单洗了把脸,就一起在郑宏的床上睡下了。 其实这张床也很窄,就是一张单人床。郑宏那么高大的身躯躺在上头怕是都有点伸展不开。也亏得舒春兰长得瘦,晓丫头身上也没多少肉,母女俩抱在一起,也能勉强挤一挤。 躺在床上,闻着枕席之中透出来的郑宏身上的味道,舒春兰和晓丫头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 这一晚,母女俩都睡得很沉。 然后到了第二天一早,她们就被马蹄声给惊醒了。 母女两个才刚睁开眼,就听到外头有人在欢喜大喊:“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又打胜仗了!大胜仗!” 一听到这话,舒春兰和晓丫头立马都忍不住了。母女俩一溜烟从床上跳下来,赶紧朝外跑去。 在她们跑到军营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将军夫人、还有将军夫人的几个儿媳妇全都已经来了。 大家刚在门口站定,就看到薛大将军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身后的将士们一起得意洋洋的回来了。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仿佛给他们都镀上了一层绚烂的金光。即便他们在外奔袭了一夜,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脏污了,脸上也带了伤,可他们却都精神奕奕的,手里的刀剑也全都高高举起,这就足够将那些负面全都给压制下去。 现在的他们,赫然比那次在大将军府门口看到的还要威武,还要更加震撼人心! 舒春兰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半天移不开目光。 就在她的目光注视下,队伍已经穿过大门,薛大将军带着人进来了。 随后,薛大将军率先下马,他大步来到将军夫人跟前,就冲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白牙:“夫人,为夫昨晚带着将士们奔袭百余里,直接杀到了突厥王叔的封地,将王叔一家全部生擒,然后再趁夜将人都给带了回来。夫人以为,为夫这份功劳如何?” “尚可。”将军夫人颔首。 薛大将军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此时,其他人都已经纷纷下马,被牵在队伍最后面的突厥俘虏也被拉了过来,乍一看去,少说也有上百人。 留守在军营里的将士们见状,大家全都欢呼起来。 但舒春兰没心思和他们一起享受获胜的喜悦。她正忙着在人群里寻找她的亲人。 很快,她找到了。 郑宏、苏学诚,这两个人都在。虽然他们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尤其是苏学诚,他白嫩的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都快遮盖住他的真实面目了!但这小家伙却分明开心得不得了,从回到军营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嘴巴都咧得大大的。 尤其在远远看到舒春兰之后,他更是拼命的朝她挥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舒春兰见状,她就放心了——至少,他绝对没有失败。 在她和苏学诚还有郑宏目光交接的时候,薛大将军已经和将军夫人说完了话。而后,薛大将军一挥手:“先把俘虏都关进牢里去!至于如何处置他们,一切都等朝廷那边定夺!” 然后,就见他竟然径自走到苏学诚跟前,双手抱拳毕恭毕敬的冲他行了个礼! 见状,舒春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不止是他,其他人见状,他们也都目瞪口呆。就连将军夫人都睁圆了双眼,她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紧接着,就听薛大将军朗声说道:“昨晚多亏苏探花献出妙计,才让我能迅速识破突厥的伪装,从而一举搅碎他们的美梦,甚至还反戈一击,将他们打得抱头鼠窜。之前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小瞧了苏探花的能耐。本将军在此向苏探花赔罪!” 说罢,他将头一低,姿态虔诚无比。 舒春兰见状,她的心里还没有来得及调试过来,却立马发现眼眶一热,脸上已经出现了两道温热的泪痕。 她太高兴了,她为她的弟弟高兴得哭了! 第297章 风光背后 看看苏学诚,他却还是那么一副镇定的模样,只淡然将头一点,就赶紧扶上薛大将军:“薛大将军太客气了。我还年轻,好多世面都没见过,您一开始不信任我是可以理解的,我也从没有怪过您。只不过,今天过后,我希望您能忽略掉我的年纪,正视我的能力,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薛大将军连连点头,“苏探花你真是少年英才啊!这次这个计谋已经充分展示了你的真本事,在下佩服之至!以后再有行军打仗的事宜,我一定都会叫上你!” 到本将军,到在下,再到我,这些称呼充分展示了薛大将军一步一步放低姿态,顺便将苏学诚的地位一点一点抬高的过程。 其他人见状,他们也都已经明白了——原来,昨晚上薛大将军就是采纳了苏学诚的计策,然后才会取得这么大的一场胜利! 要这么说的话,他的确值得薛大将军如此赞誉。 一时间,大家看着苏学诚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几分钦佩。 但被这么多爽目光注视着,苏学诚却并不过分骄傲。他甚至还主动对薛大将军拱手行个礼:“大将军您肯信任下官,下官荣幸之至。不过下官年纪还小,对边关的了解也不多,以后肯定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希望您不要嫌弃。” “嫌弃不嫌弃,肯定不嫌弃!”薛大将军连忙摇头,就主动执起他的手,“苏探花昨晚献计有功,这件事我一定会在给皇上的走着里写明白。不过现在,我要摆酒,好好的和你喝上两杯!然后咱们也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该如何向皇上禀报,你看如何?” “一切都听大将军的安排。”苏学诚从善如流。 薛大将军立马欢喜的拉着他就走。 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都等不及放苏学诚回去休息一会,他现在就要抓紧时间好好和他聊个够! 看他的心情这么激动,分明比当初见识到郑宏亮出本事的时候还要欢喜得多。 苏学诚这一年的蛰伏,完全值了! 眼看着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走了,舒春兰还觉得眼眶热热的,她还想哭。 不过此时郑宏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他低声说道。 舒春兰点点头,她连忙也拉上郑宏。“小弟他到底都和大将军说了些什么,你赶紧和我说!” “好,一会就告诉你。”郑宏连忙点头。 既然薛大将军走了,那么眼前清点人数、收拾善后的事情就留给了他的四个儿子。郑宏一家子留在这里也只是碍事,他们就和薛大公子打个招呼,一家三口就又回去了郑宏的住处。 现在三个人一起挤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地方就更加显得逼仄。 但因为今天一大早的这件喜事,舒春兰几个人都没心思去理会这么多。 在舒春兰伺候郑宏洗脸换衣服的时候,郑宏也言简意赅的将苏学诚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这小家伙别看年纪小,眼睛却毒得很,他一眼看出突厥派到军营附近来的那一队人马是障眼法,真正的主力部队必定藏在另一个方向,只等薛大将军带人离开之后就对军营发动袭击! 薛大将军悄悄派斥侯过去打探一下虚实,果然发现情况正如苏学诚所说,这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相信苏学诚了。然后,苏学诚又迅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又给薛大将军列出了一个作战计划。 他虽然年纪不大,站在薛大将军一群军人跟前也显得身形弱小,可一旦说起话来,那气势却足得很,就算面对薛大将军也一点都不显得弱。 而且,他的分析也全都在点子上,随手画出来的地形图也分毫不差。然后再说出他的计划,竟然也头头是道,直接把薛大将军给说服了! 然后,按照他的推断,薛大将军派人杀过去,果然发现了突厥王的王叔,然后他们反杀了王叔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又一路追击着王叔到了王叔的封地。虽然最终王叔逃跑了,可王叔的几位阏氏,还有他的儿女们却全都被生擒。 苏学诚才不到二十岁,而且得一次向薛大将军献策就收获了如此不菲的成就,这如何能叫薛大将军不激动? 舒春兰听完,她都激动得又差点落下泪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弟弟不简单,他之前只是在韬光养晦而已,现在他终于亮出真本事了!”她哽咽低叫。 晓丫头虽然听得一知半解,可她也知道舅舅立了大功劳,她欢喜的直拍手。“舅舅好厉害!” 郑宏也颔首。“小弟的确很厉害。这一次他也让我大开眼界。” “当然,你也很厉害。”舒春兰忙又说道,“刚才我听到薛大公子夸你来着。你可是把那些兵器都用得很顺手哩!” “那些都是经过我的手调理过的兵器,我当然用得顺手了。”郑宏却说道,“而且这次我也是趁着上战场亲身感受了一把每一样兵器在实战中的真正作用,然后又发现了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呃…… 舒春兰嘴角抽抽。 那么紧急的时刻,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他居然还有心情考虑那么多?这个人对铁器的挚爱真的是刻进骨子里去了。 无奈之下,她连忙把他给按回去床上。“你累了,赶紧睡会吧!” 郑宏点点头。才刚闭上眼,他立马鼾声大起。 舒春兰就抱着女儿坐在床沿,她看着这个男人沉沉的睡姿,嘴角已然挂着一抹浅笑。 好在薛大将军奔袭了整整一晚,他也累了。所以他只和苏学诚关起门来说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就也各自回去洗漱睡觉了。 到了晚上,薛大将军再次设宴,但这次款待的对象就只有苏学诚、郑宏白长宏等人了。 即便只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但现在的薛大将军又已经精神奕奕的。 酒席刚开始,他就又将苏学诚夸了一遍,然后是郑宏他们:“段大人你们真不愧臂力过人,那么重的陌刀,一般军营里的将士们只有通过特殊训练才举的起来,结果现在落到了你们手上,你们都不用人教,就已经用得那么好了!你们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大家一起同生共死过后,薛大将军对他们的态度和温和了许多。 郑宏闻言却只说:“陌刀本来就是经过我们的手打造出来的,在交付给将士们之前我们自己肯定要试试的。所以,我们当然不用人教,反而回头我还要好好教教将士们怎么正确使用这些刀子。” “咦,段大人你这是又想到什么改良之法了?”薛大将军闻言,他立马双眼大亮。 郑宏点头。“不止是陌刀,还要其他那些兵器,我心里都有一些想法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薛大将军一听,他欢喜得拼命鼓掌,把两只手都给拍红了才停手。 “好啊,真是好啊!”他又连喊了几声好,才又说道,“老天爷真是对我薛某人不薄,竟是一口气给我送来了这么多人才。有你们在,咱们的边关何愁不稳定、老百姓何愁没有安稳的日子过?” “大将军您的追求也未免太肤浅了点。有我们在,你不应该多想想怎么打退突厥,将我天朝的国土再朝外延伸一点吗?”苏学诚慢悠悠的开口。 要是以前他这么说话,薛大将军肯定觉得他是在吹牛。可是现在,他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因此,他忙冲苏学诚笑笑:“这么大的追求,咱们还是放在心里,先想想就好。大话总不能放到太前头,不然把突厥人给吓到了那可怎么办?” 苏学诚听了,他立马笑了起来,紧接着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宴席上的气氛融洽得不得了。 舒春兰在一旁看着,她也把一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真好。现在,她的男人、她的弟弟,他们都已经崭露头角,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们去施展拳脚。她再也不用为他们担心了! 只是,在欢喜之余,她目光一扫,立马发现两道凉冰冰的目光正悄悄的在郑宏、薛大将军还有苏学诚几个人身上扫射着。 那眼神又阴又冷,对准的方向都不是她呢,可舒春兰在一旁感受着,她都不由的觉得骨子里一阵发寒。那么正主被这目光看着,他们岂不是更难受? 舒春兰立马循着目光扫射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她立马就发现了那个人——白长宏! 今天随着郑宏他们从外头回来后,白长宏就一直沉默着,人看起来老实了许多。只是,这分明只是表面现象。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心底早已经仿佛火山喷发,他快要气死了! 现在好了,不止郑宏,就连苏学诚这个小崽子居然也抓紧机会冒头了!这两个人真是一刻都不得闲,抓住机会就要露脸。而老天爷也着实偏心他们,居然又让他们露脸成功了! 还有薛大将军! 他分明都已经被这两个人给迷了心窍了。他已经快被拉扯到齐王的阵营里去了! 这几个人昨晚上找你们就没死在突厥兵的手下呢?就算只死一个也好啊!他在心里恶毒的想着。 心里这么想,他的目光自然也跟着扫射了过去。 只是薛大将军几个人都忙着说话,没人理会他。但舒春兰却已经发现不对,她立马抓住了他的目光! 察觉到舒春兰审视的双眼,白长宏后背上猛的一凉,他赶紧冲着舒春兰扬起一抹难看的笑。 舒春兰见状,她则是眼神一冷,却并没有扭开头,而是死死的盯上了他。 第298章 不入流的手段 白长宏更被看得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这个女人…… 以前真没看出来,她的眼神居然也这么凌厉! 看来,她是已经猜到他的意图了? 他眉心微拧,连忙低下头,捏着酒杯的五指慢慢收紧。 看来,他得赶紧想想办法才行了。他心里暗暗想着。 不过,虽然有这个小插曲,但总体而言,今晚的宴席还是很成功的。薛大将军和苏学诚两个人约谈越投机,越说得深入,薛大将军就越发现苏学诚简直就是一个宝库啊! 明明才十六七岁的小公子,也才刚来边关一年时间,这一年间他还默默无闻的,任凭别人怎么嘲笑他是个文弱书生都不生气也不反驳。结果就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就一个人悄悄的把边关的形势、军营里的状况都给摸了个一清二楚。甚至就连他们藏在书库里的各种兵书、舆图他也都翻阅了一遍,然后就都记下了! 所以现在,和薛大将军说起话来,不管谈到哪年哪月、哪一场战争,他都能信手拈来,说出的细节比薛大将军还要详实得多。甚至,他还能迅速给出点评,指出每一场战争里的优点和不足,每每说得薛大将军哑口无言。 到最后,酒席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起,郑宏几个人都乖乖闭嘴听他们说话。 薛大将军对苏学诚也是越瞧越喜欢,第二天就直接把苏学诚给调到身边,充作军师。 这一下,苏学诚在军营里的地位可以说是飞升。 但大家对于这个飞升没有任何异议。毕竟他的功劳就摆在眼前,大家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后来再遇到事情,薛大将军都会带上苏学诚,一边让他旁听长见识,一边也让他帮忙出主意,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而苏学诚也没有辜负薛大将军的期盼。之后每次天朝和突厥开战,他都会和薛大将军一起观察形势,然后给出自己的判断,有时候也会提出自己设计好的阵法,多半时候这些阵法还真挺有用的! 因此,薛大将军对他更加信任,几乎一天到晚都把他给带在身边。 舒春兰眼看弟弟在薛大将军身边越混越好,她心里也高兴得不行。 而很快,他们这几场胜利的结果被送到京城,皇帝知道后也高兴得不得了,立马又派人给他们送来了大批的奖励。 只不过因为天冷了,京城里的皇子不方便过来,因此这次是太监代劳。 对于皇帝的这个安排,薛大将军和郑宏都喜闻乐见——本来他们就都不喜欢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打交道。现在那些人终于不来了,他们更自在! 而这一次的太监不仅带来了各种金银珠宝、瓜果蔬菜,还有皇帝的圣旨——鉴于郑宏的功劳,皇帝又封了郑宏一个户部员外郎的官职。 虽然这个职位不高,和他军械司的副司长一样都是五品,但两个官职叠加在一起,这也足以说明皇帝对他的欣赏和认同。 尤其,皇帝还又派人送来了许多生铁,其中好些质量都很是不错!郑宏如获至宝,现在是不管身在何处,都把自己关在打铁房里敲敲打打,媳妇闺女都顾不上了。 眼看他在朝廷、还有边关承担的职责越来越重,舒春兰自然也是支持的。所以既然郑宏忙,那她就多承担一些家里的事情,孝顺公爹的事情她也一个人做了。 这一天,她又做好了棉袄,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到了白家的院子里。 轻手轻脚的走进老人家的房间,她看到老人家正躺在床上睡觉。舒春兰连忙上前叫了声:“爹。” 马上,她就听到背后砰的一声,半开的房门居然关上了! 舒春兰连忙回头,才发现白长宏竟然躲在门板后头——刚才这个门就是他关上的! 舒春兰立即心头警铃大作。 “小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嫂嫂,你忘了吗?上次大哥说要给我找媳妇,我还和他说过,我就想找个和你一样的。可是这么久了,我找来找去,都觉得那些姑娘全都不如你。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心里喜欢的就是你!”白长宏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来。 舒春兰却被他的模样吓得浑身发凉。 她赶紧回头推一把床上的老人家。结果手刚碰触上去,她就发现不对。再掀开被子一看,里头赫然藏着两个枕头,老人家根本就不在! 舒春兰的心瞬时低落了下去。 白长宏见状就低低的笑了。“爹他出去走动晒太阳去了。按照他往日的习惯,这次他怎么也得过上半个时辰才能回。这个时间足够咱们俩好好亲热亲热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来到舒春兰跟前,也主动朝她伸出手。 舒春兰没有退缩,而是一把抓住他的毛手,直接张口就咬! 白长宏顿时疼得一声低吼。 舒春兰一直把他的胳膊给咬破了皮肉,咬得自己牙齿都酸了,她才抬起头:“白长宏,你别忘了我是你嫂子!爹把你仰倒这么大,你大哥更是在军营里这么帮衬你,结果你就这么报答他们?你识相的,现在赶紧给我滚,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要是还冥顽不灵,那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嫂嫂,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我现在滚蛋,你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白长宏却摇头笑着。他低头看看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又嘴角一勾,“嫂嫂你性子还真是烈。他们都说边关的女子热情奔放,可在我眼里,她们一个都比不上你。你可比她们狠多了,也能干多了!你说你这么好,怎么能让人不喜欢呢?” 眼看这个人被咬了还露出这般痴迷的神色,舒春兰心底狠狠一颤。 这个人该不是疯了吧? 她悄悄的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郑宏给她打制的那一把匕首。 而这个时候,白长宏也已经再次对她伸出手。 舒春兰立马抽出匕首就挥了过去! 冷不防她会出手,白长宏吓得赶紧往旁躲过去,可舒春兰手里的刀子还是划过他的脖子,将他脖子和肩膀连接处的一块皮肉给削了下来。 白长宏脖子上血流如注。 可白长宏依然不在乎,而是直接一把将匕首从她手里夺过来扔到一边,就将她给按倒在床上。 舒春兰眼前一黑,她心底也浮现出一丝绝望。 论体型、论力气,白长宏都不比郑宏差到哪里去。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被这个人抓住,她就彻底没有了翻盘的机会,只能任由这个人为所欲为! 舒春兰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再想想郑宏、想想晓丫头,她还是不想死。无论如何,她必须活着! 她咬紧牙关,死死盯着这个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白长宏好容易按住了她,却发现这个女人还不肯屈服,他想要征服她的心思就更强烈了。 一手抚摸着舒春兰的下巴,他轻声细语的对她说道:“嫂嫂,你别害怕,我一定会很温柔的。这些天大哥他一天到晚的忙着伺候那些生铁,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肯定也没好好疼你吧?你看看你,脸色都白了。不过没关系,大哥他欠你的,我这个当弟弟的来帮他补偿给你!” 说着,他慢慢俯下身。 舒春兰深吸口气,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只要这个人敢碰她,她就咬断他的舌头! 眼看这张脸在面前越放越大,舒春兰的信念也越来越坚决。 但是,就在这个人要碰到她的刹那,突然房门又被人从外打开,紧接着老人家的怒吼传来:“白长宏,你这艘想干什么?你赶紧放开你嫂子!” “爹?您怎么回来了?”白长宏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回头。 然后,迎接他的就是一连串拐棍雨。 老人家对准他的脑袋一阵劈头盖脸的打,一边打一边骂:“要不是我今天提前回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敢对你嫂子干出这种事情!你个臭小子,王八蛋,你看我不打死你!” 可打了没几下,白长宏就猛地一把抓住拐棍,竟是直接把拐棍从他手里抢过来了! 老人家一愣。“宏小子,你干什么你?” “我干什么?爹,你自己摸摸自己的胸口,你难道不觉得你偏心大哥太多了吗?现在为了这个女人,你还打我!你既然根本没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过,那我为什么还要随便你打骂?”白长宏理直气壮的回应。 老人家被他给气得浑身直发抖。 “宏小子,你、你这个……” 白长宏却冷笑。“宏小子?爹,每次当你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你知道自己叫的是谁吗?我?还是大哥?我觉得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肯定是大哥吧?当初你给我取这个名字,不就是为了纪念你的宝贝儿子吗?其实在你眼里,我根本就只是你儿子的一个替身而已,你从没有把我当过亲生儿子!” “我没有!宏小子……” “够了,你别叫了!之前我肯叫你一声爹,那是看在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上。可是现在,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你的亲生儿子,一颗心也完全向他们偏过去了,那我凭什么还叫你?你还打我?你看我不打死你个老不死的!” 白长宏咬牙切齿的低骂,还果真举起了手里的拐棍。 只不过,他才刚刚举起拐棍,立马就身形一僵。他双眼圆瞪,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就见舒春兰已经拔出匕首,又往他胸口扎进去一刀。 第299章 太便宜他了 “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竟然还敢对救了你的命、把你养到这么大的长辈动手,你真该死!”舒春兰咬牙切齿的低吼。 再想到这个人刚才企图对自己做的事情,她又拔出匕首,想再扎他一刀。 但匕首刚取出来,老人家就赶紧拉住了她的胳膊。 “宏小子媳妇,算了!”他连忙摇头。 舒春兰沉下脸。“刚才他干的事情您都看到了,这种人他就该死!” “可他好歹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就算他心里不把我当爹,可我却是把他当儿子的。我好不容易把他给拉拔到这么大,现在你咬我亲眼看着他死,我不忍心!”老人家说的老泪纵横。 舒春兰眉头一皱。“那您的意识是想让我放了他?可您就不怕他死性不改吗?之前他就已经做过不少错事了,可我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他,结果您看看放过他的结局是什么?他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么要是这次再让他跑了,他肯定还会想办法报复回来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老人家沉声说道。 舒春兰不解。 “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又捡起白长宏掉在地上的拐棍,然后慢慢走到正一步一步朝外爬的白长宏身边,猛地一下将拐棍朝他腿上打了下去! 咔擦! 一声脆响传来,白长宏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这还不够,老人家马上又高高举起拐棍,再重重落下,白长宏的叫声就更加凄惨了。 这两下打完,白长宏已经不能再动,只能趴在地上,双腿不能再动弹半分。 如此惨烈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舒春兰都忍不住别开头。 老人家这才收起拐杖,他对舒春兰点点头:“说起来,这把拐杖还是宏小子亲手给我做的,用的当时他所能拿到手的最好的精铁,用心打造了这把纯铁的拐杖。之前我还嫌弃它太沉了,不过现在看看,这东西用来打断腿的效果是真好。”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这小子的双腿都被我打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么三个月内他是别想再爬起来了。而且,就算腿骨长好了,那也和一开始的不一样,至少不能再承受过度的重力——也就是说,以后他不能再打铁了。” 他老人家这是亲手断了白长宏的退路? 舒春兰一愣。 白长宏此时也哀嚎起来。“爹,您怎么这么狠的心?你果真是有了大哥就不要我了!” 老人家长叹口气。“宏小子,爹也不想这样的,可你自从见到你大哥后,心思就越来越扭曲。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在我心里,你和你大哥是一样的,我从没有厚此薄彼过,可你死活不信。甚至,你还背着我们勾搭齐王、忠王,还和军营里的人套近乎,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现在你已经错得太深了,我们拉了你好几次都拉不回来。既然这样,我就只能亲手打断你的腿,让你断了这个念想。” 说完了,他胸脯剧烈起伏了好几下,才让心情又慢慢平复了下来。 “不过你放心,我们父子一场,就算你做了这么多错事,爹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的下半辈子我还是会好生养着,不会让你断了吃喝。” “我不要吃喝!我要荣华富贵!”白长宏咬牙切齿的低吼。 老人家根本不听他说话,而是扭头看向舒春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他好歹也是宏小子的弟弟,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想让他们兄弟俩因为这件事翻脸,所以现在只能对不起你了。你要怪就怪我好了,这个孩子的确是我没教好。马上我会找人送他去南方休养,我也会跟着他一起。有我在他身边看着,他以后都不会再出来惹是生非了。” “至于我们的那些人,就劳烦宏小子带着。本来他的任务早已经完成,我们早该离开了的。是我舍不得宏小子,舍不得晓丫头,才厚着脸皮留在这里,结果就惹出了这么多事端。一切都是我的错啊!这就是贪心不足的下场!” 他越说越悲怆,最后捶胸顿足,后悔得不得了。 眼看着老人家自责成这样,舒春兰又哪里还狠得下心继续追着白长宏不放? 她无奈点头。“好,我放过他了。” 老人家顿时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春兰,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宏小子他娶了你,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也是我们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就先在这里谢过你了!”他颤颤巍巍的朝舒春兰行礼。 舒春兰赶紧把老人家扶起来。“好了爹,您身体不好,就别这样了。既然小弟都生病了,您还是赶紧去给他请大夫来把腿骨给接上吧!这里我不方便多待,我就先走了。” “好好好,你赶紧走吧!这里的事情我来收拾善后。”老人家赶紧点头。 舒春兰连忙扭头就走。 虽然答应了老人家放过白长宏,可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是跟一根鱼刺一样卡在她的喉咙里,让她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她太难受了! 赶紧回到自家的院子里,她就吩咐人烧水,仔仔细细的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把换下来的衣服直接扔进火盆里烧了,再一头扎进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给团团包裹起来。 晓丫头见状,她赶紧跑到床边。“娘,娘,您怎么了?” “晓丫头,娘没事,娘就是身体不舒服,你让娘自己一个人躺一会就好了。”舒春兰艰难对女儿扯扯嘴角。 “哦,这样啊!那娘你好好休息。”晓丫头连忙点头,还亲手给她掖好被角。 舒春兰见状,她又不禁眼眶一酸,赶紧翻个身背对着女儿。 晓丫头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又在床头站了一小会,就赶紧转过身,蹬蹬蹬的跑进了打铁房。 此时郑宏正再锤炼生铁,打铁房里烟熏火燎的,大冷天的依然热烫得可怕。晓丫头刚走进来,她就热出了一身的汗。 可她并不在乎,而是再一团团的白雾当中找到了郑宏的身影,就小手拉住他的裤子。“爹!” 她连叫了好几声,郑宏才回过神。 低头看看找过来的是女儿,郑宏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点。 “这里太危险,晓丫头你先出去。”他连忙对女儿说道。 晓丫头拼命摇头。“爹,娘病了,你快去看看她呀!” 郑宏听到这话,他瞬时眼神一暗。“她病了?那等我忙完这个就去。” “不行,现在就去!娘好难受的,她都哭了!”晓丫头跺着脚低叫。 一听女儿这么说,郑宏霎时脸色一变。他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出了打铁房,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这样赤着上半身进了卧室。 走进去一看,舒春兰果然如晓丫头所说的,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她本来身形就很瘦削,最近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的,她吃饭睡觉都是卡着时间的,因而人就又瘦下来不少。如今她瘦削的身体紧紧裹着被子,肩膀微微颤抖着,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颤动。 她是真的哭了。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除了生晓丫头那一次,他还从没见她哭过。 郑宏顿时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掌给攫住了一般,他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 慢慢走到床前,他伸出手扶在舒春兰的肩膀上。 舒春兰立马身体又是狠狠一颤,她连忙回过头,当发现来人是郑宏,她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 她这么激烈的反应又让郑宏心重重一沉。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他忙问。 舒春兰摇头。“没有。” “你说谎。”郑宏沉声说道。 他立马说回头问晓丫头。“你娘刚才去哪了?” “娘去看白爷爷了!”晓丫头脆生生的回答。 “你去看爹了?他那里发生了什么?”郑宏又问舒春兰。 舒春兰抿唇不语,郑宏眼神一暗:“是不是白长宏?他欺负你了?” 舒春兰目光一闪,却没有说话。 郑宏就直接站起来。“我去找他!” “不用了!”舒春兰赶紧把他拉回来。 郑宏忙要推开她的手,舒春兰就赶紧说道:“你找他也没用,爹已经教训过他,还把他的两条腿都给打断了。” 郑宏瞬息回转头。“两条腿都打断了?那他是犯了多大的错?他到底对你干了什么?” 舒春兰发现,她这句解释不仅没有让郑宏消火,反倒跟火上浇油似的,让他的怒火噌的一下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眼看事情隐瞒不下去了,她无奈低叹口气。 “晓丫头,你先出去。” “哦,知道了。”晓丫头赶紧点头,立马乖乖的出去了。 舒春兰才将白家院子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郑宏才听到一半,他就已经不止是火上浇油,而是浑身上下火气喷涌了! “我要杀了他!”他咬牙切齿的低吼,转身就要往外走。 舒春兰这次没有再拦着他,而是幽幽的问了句:“我又何尝不想杀了他?可是,弄死他的话,爹那边怎么交代?爹他刚才都那么求我了……” 郑宏垂下眼帘,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捏得十指都啪啪作响。 好一会,他才冷冷丢下一句:“才打断他两条腿,那实在太便宜他了,这样不行!” 说完,他就转身冲了出去。 第300章 死了 “喂,你——” 舒春兰连忙伸出手,可郑宏却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再过上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沉着一张脸回来了。 舒春兰分明从他紧握的拳头上看到了几丝血迹。 她赶紧把他的手给拉过来。“你去干什么了?你被告诉我你把他给打死了!打死人可是要偿命的!” “你放心,有我爹在呢,我没有弄死他。我只是又打了他一顿,把他的肋骨给打断了几根而已。”郑宏冷声说道。 舒春兰心口一紧。 “你……” 郑宏就突然倒在床上,双手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 舒春兰抿抿唇。“这件事和你没关系。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他是这种人?” “可他也是被我引来的。而且,要不是我当初一意孤行非得来边关,你也不会被他盯上,甚至还——”话说到这里,郑宏又忍不住吸吸鼻子,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他实在自责得不行。可是,那个犯错的人偏偏又是他的弟弟,虽然不是亲生的,可他也不能直接把人给打死给舒春兰泄愤。 想一想,他都觉得自己真没用!一如既往的没用! 感受到他的身体再微微颤动,舒春兰轻轻的在他环抱着自己腰肢的双手上轻拍了拍。“好了,都已经过去了。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那以后记得什么都听我的,我再怎么无理取闹都不和我生气,好不好?” “好。”郑宏毫不犹豫的答应。 舒春兰就勾勾嘴角。“好了,我不生气了。只要他被送出军营,以后都离我的眼睛远远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好了!” “可那也太便宜他了!”郑宏依然咬牙切齿。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他对我图谋不轨,可终究没有成功不是吗?我还捅了他两刀,然后又被爹和你轮番暴打一顿。在外人眼里,他已经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了。”舒春兰低叹。 “可我觉得不够!他敢对你动手,那他就该死!”郑宏冷声说。 “只可惜,咱们现在还没资格断他的生死,也就只能放手让他滚蛋。”舒春兰低叹,“所以说,没权没势可真不好受哩!” 郑宏沉默了好一会,他才慢慢抬起头。 “我知道了。”他沉沉开口。 舒春兰愣了愣。“你知道什么?” “以后,我要多立功劳,争取加官进爵,有权有势。这样,别人才不会再对你乱动心思,更不敢对你动手动脚!”郑宏一字一顿的说道。 舒春兰顿时勾勾嘴角。“好啊,那我等着你加官进爵,然后封妻荫子的那一天。” “很快的,你放心好了。”郑宏定定点头。 因为这件事,郑宏好几天都没进打铁房,他一直守在舒春兰身边。舒春兰心里说不膈应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也没有再出去见人,只关起门来安静的调养身体。 至于白长宏那边,他们倒是热闹。首先,白长宏的受伤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但老人家一口咬定他就是自己摔的,白长宏也不知道被他威胁了什么,也老老实实承认是自己摔的。其他人眼见问不出个什么,也就只能作罢。 然后,等大夫来给白长宏接骨过后,眼看白长宏的状况好一点了,老人家就吵着闹着要带着他去南方休养身体,而且现在就要走! 忠王的人当然不同意。可老人家直接对他说:“你看我儿子都已经这样了,他就算好了,再重新站起来,你觉得他还拿得动打铁锤吗?那他又还能进打铁房吗?他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以后也是。他已经没用了,你就算留下他又能如何?” 忠王的人看看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白长宏,紧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无奈点头。“好吧,那你们走吧!” 薛大将军得知这件事后,他也只是感叹了一声:“这个年轻人真够命苦的。不过也是,边关苦寒,的确不利于养伤。那么现在,趁着道路还没有彻底冰封,他们要走就赶紧走吧!我就不强留了。” 然后,老人家就准备了一辆车,带着白长宏一道离开了边关。 他们走的那一天,舒春兰没有去送,只有郑宏牵着晓丫头去看了老人家一眼,然后就回来了。 紧接着,他又一头扎进打铁房,更加卖力的忙碌了起来。 但老人家和白长宏离开之后没几天,薛大将军就让人给他们送来一个消息——一辆从边关开往南边的马车,在离开边关之后不久就遇袭,车上的一老一少全都遇难身亡了。 郑宏得知消息后特地赶去看过了,然后面色沉沉的回来。 舒春兰见状忙问。“真的是他们?” 郑宏点头。“是。” 舒春兰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虽说她的确盼着白长宏赶紧去死!可是现在人真的死了,尤其还带累了郑宏他爹,她心里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尤其当看到郑宏这么一副失落的模样时,她心里更酸楚得厉害。 她连忙抱住他。“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吧!好歹爹已经和咱们相认了,他就算走也没有带走多少遗憾。” “我知道。”郑宏点头,“只是,想到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和白长宏一起,他们就算死都死在一起,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他心里更疼爱的还是白长宏?” 他低声说着,又自嘲一笑。“不过也是,他们好歹相处了那么多年,两个人一起度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艰难岁月,父子情深也是难免的。” 只是,他又成了被抛下的那一个。 舒春兰看到从他身上透出来的一丝丝寥落的气息,她的心都疼了。 “那是老人家自己的选择,咱们只能尊重。而且……虽然我不喜欢白长宏,但爹他心里还是喜欢的。现在在黄泉路上,他老人家身边有个人陪着,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咱们也不用担心他一个人上路孤单。”她只能这么宽慰他。 郑宏听了这些话,他才点头。“你说得没错。既然他们连死都在一起,那我还是把他们埋在一起吧!” 可怜这两个人,生前明面上投靠了忠王,结果现在人死了,忠王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分明是彻底放弃他们了。甚至……舒春兰心里还生出了一个阴暗的想法——极有可能,白长宏父子俩就是死在忠王的手下!毕竟他们拿了忠王那么多好处,最终却没办多少实事,现在还要因病退出,忠王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任他们一走了之? 只不过,事已至此,想再多都是徒劳。 既然人都不在了,郑宏这个白长宏曾经的上峰出面帮他们父子收敛尸骨,这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舒春兰总觉得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有些怪怪的。 “太巧合了。”当再被将军夫人叫过去说话的时候,大家提起这件事,舒春兰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既然薛大将军都已经猜到了郑宏和白长宏之间的关系,那么这事自然也就等于将军夫人也知道了。舒春兰也不瞒着她,直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将军夫人听后,她也点头。“的确太巧合了。从出事,到离开,再到被杀,短短几天全都完成了,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似的。” “只不过,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桩桩一件件比戏文上还精彩,多少人编都编不出来这样的故事。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横竖那两个人已经走了,他们就算装死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偷偷的再回来?军营可不是那等蓬门小虎,能随便他们进进出出的。” “我明白。”舒春兰点头,“我也只是说说心里的感想。” “我知道。”将军夫人忍不住拉过她的手,“你这孩子的确是受苦了。这么大的委屈憋在心里,还找不到地方发泄,天知道你忍得有多难受。” 舒春兰本来觉得事情都过去了,自己心情也调试得差不多了。可现在再听到将军夫人提起来,深埋在心底的记忆瞬时又被翻了出来,她肚子里五味杂陈,曾经的种种感觉也袭上心头,她还是觉得委屈得很! 将军夫人见状,她干脆心一横:“那些人敢对你动手,不就是欺负你是乡下来的,以为你是个村姑没见识、背后又没人撑腰吗?那好,现在我收你做义女,以后我给你做靠山。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啊? 听到这话,舒春兰一愣。“夫人,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我当然知道你没这个意思,可我却早就有这个意思了。这次再眼睁睁看着你被人给欺负成这样,我着实忍不住了!我就要护着你,还要护着你一辈子!”将军夫人定定说道。 这一番话让舒春兰感动得眼眶发酸。 不过她也并没有被将军夫人的态度给冲昏头脑。 “夫人,这个决定您还是先和大将军商量一下吧!兹事体大,不能乱来的。” 毕竟,认了她做义女,那就意味着薛大将军选择了和他们站在一起,他们就都是齐王的人了! 但听到这话,将军夫人只是摆手:“不用问,这事我做得了主。你这个干女儿我认定了!” 第301章 分家 对于这件事,薛大将军听说后,他也只能无奈的点头。“夫人你都已经拿定主意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反正你想认这个干女儿已经好久了,我就算现在拦下了,以后也拦不下。那你就认吧!” 然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将军夫人对这件事分外重视,她还特地张罗了一桌酒席,把边关有头有脸的人全都给请了过来,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认了舒春兰这个女儿。 从这一天开始,舒春兰改口管将军夫人叫娘,薛大将军叫爹。薛大将军和将军夫人生的四个儿子也都成了舒春兰的兄长。 既然如此,晓丫头自然也改口管将军夫人叫外婆,从此在将军府上住的也更加的理直气壮。 而自打认了这个女儿后,将军夫人动不动就把舒春兰母女接到身边作伴。小年两家是一起过的,团年饭也是一起吃的,两家人真个亲如一家。 有将军夫人的安抚,舒春兰因为白长宏而烦躁抑郁的心终于而到了有效的抚慰,她渐渐的把那件事给放下了。 郑宏见她心情好转了许多,他也才松了口气,转头更加用心的去打造铁器。 没了白长宏,将军夫人又认了舒春兰做女儿,这一系列事件也向所有人昭示——忠王安排在他们这里的势力宣告失败,齐王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年后,当这个消息传回到京城,齐王得意得很,还特地又给郑宏还有苏学诚写信来赞扬他们。 但那封信郑宏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了。 但是,在齐王之后,马上京城那边又送来一则消息——郑宏的另一个徒弟,李三跑去京城了! “不用说,这个肯定是段家人的手笔。”苏学诚一听他们说完,他立马做出结论。 舒春兰撇撇唇,郑宏则是一脸阴沉。“我早能猜到了,逸小子油盐不进,大伯他们不能动他,那就只能往别处下手。可我是坚定支持逸小子的,所以他们就干脆把李三给接到京城去,让他打着师兄的名号压制着逸小子。这样,他们就能把打铁房的掌控权再一点一点的夺回去了。” 李三那个人,打铁的本事其实不错,就是为人太油滑了。把他留在安东省管理那几个打铁房还可以,可段家那么大的铺面……他的本事还不够。 但如今郑宏在边关做出了一系列功绩,皇帝把他夸奖了又夸奖,郑宏的名声早传扬开去了。甚至连逸小子这个进师门没几年的人也在京城被所有人追着恭维,那李三又怎么还沉得下心在安东省守着那几个小杂货铺? 因此,段家人悄悄的来找他,他就和段家人一拍即合,然后都没有通知郑宏,就自己偷偷的跑去京城了! 杜逸见到他,赶紧写信来边关,中途送信还需要一两个月。在这期间,都不知道李三和段家人都已经合伙闹出多少幺蛾子了。 而杜逸他一个人又能不能顶得住? 他还那么小,只怕是难了。 “看来,眼下咱们得想个办法才行。”舒春兰皱着眉头低语。 只是,距离边关这么远,他们实在是鞭长莫及,有心助杜逸一臂之力,却也无可奈何啊! 这下可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然,我让公主出面?”苏学诚小声提议,“只要是我提的要求,公主她肯定不会拒绝的。” “还是算了。”郑宏立马摇头,“你和公主还没有成亲,这又是我们家的事情,那实在是扯太远了。” “那不然,请齐王帮忙?”舒春兰也问。 本来以为他也会拒绝,结果没想到郑宏立马点头。“可以。” 舒春兰和苏学诚两个人都是一愣。 舒春兰也忍不住小声问:“你真决定找齐王?” 郑宏点头。“他都已经从我们身上捞了那么多好处,那么现在也是该轮到他付出一点了。而且,我都已经想到办法了。” 看他的样子,想来他琢磨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舒春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她只问他:“那你想好找他帮什么忙了吗?” “我要和大伯分家。”郑宏就说。 我的天! 这话一出口,舒春兰和苏学诚姐弟俩都吓了一大跳。 “姐夫,我没听错吧?你要和段家分家?你觉得这个可能吗?” “如果只是我自己提出这个要求,那当然不可能。可如果换成齐王去操作,那就完全有可能了。”郑宏慢声回答,“齐王身边只收有用的人。他们肯定不是。” 苏学诚恍然大悟。“你说得没错!齐王多么精明的人,他还等着你继续帮他谋取功劳呢!现在姐姐又拜了薛大将军的夫人做义母,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向所有人昭示着薛大将军已经偏向了齐王这边,这又是一个天大的功劳。结果你们兢兢业业的在前头干活,段成风他们却在后头拖后腿,这事就算是齐王殿下他肯定也看不下去啊!那么这件事交给他去操作最好了!” 舒春兰想得更长远一些,她立马又问:“那段家那些人你都不管了吗?全都扔到一边?” “那当然不可能。”郑宏摇头,“两家分家,当然是乐意继续跟着大伯过得人继续留在那边,但如果有人想来投奔我的,我也不会拒绝。” 舒春兰就嘴角抽了抽。 苏学诚听到这话,他也怔愣了好一会,他对郑宏竖起大拇指:“姐夫,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也有这么坏的一面?” “那现在你看到了。”郑宏说道。 “是是是!”苏学诚连忙点头,“不过看到你终于发威了,我心里竟然有点害怕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宏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学诚就赶紧起身。“好吧,我不和你废话了。既然决定分家,你肯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和姐姐商量,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商量!” 说着,他就赶紧转身离开。 舒春兰也才又看向郑宏:“你已经决定好要把谁给弄到咱们这边来了吗?” “那是当然。”郑宏立马点头,“这些日子,逸小子一直都在盯着打铁房里的那些人,段家年轻一辈的子弟他也都观察着。这么长时间下来,那些人都有些什么本事、人品如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该结交的人也都结交得差不多了。” 这才是他把杜逸留在京城的真正目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段家都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想彻底掌控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艰难了。就算真要办到,那少说也得二三十年,这个时间太长了,他们等不起。 所以,他们就一起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脱离这个段家,另起炉灶,再重新树立一个段家,取代现在的段家! 现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在边关闯出了名堂,好歹在朝堂上的脚跟站得比段成风更稳,那也是时候摆脱那群人了! 舒春兰连忙点头。“既然这样,咱们就赶紧把名单给列好,然后叫人快马加鞭送回去京城。正好,我还可以让娘说服爹,悄悄的动用送往京城的秘密通道。这样的话,事情也能尽快得到解决。” 认了将军夫人做义母后,舒春兰就改口了。只是打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的印象里就没有娘这个名字。所以现在和将军夫人混的熟了,她们母女越相处越互相喜欢得厉害,将军夫人干脆就让她直接改口叫娘,连一个义字都省了。 舒春兰试着叫了叫,竟然发现自己心里一点都不抗拒,于是她也就这么一直叫了下去。 至于薛大将军,她当然也改口叫爹了。 别看每次她这么叫的时候,薛大将军的脸色都冷冷的,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他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的往上弯了一点点。对于他这么冷情的人来说,这么一点点的表情变化就足够说明他的内心深处有多狂喜了。 对于这个得来不易的女儿,将军夫人当然宝贝得不得了。这才多长点时间,她就已经拼命的送给舒春兰许多东西,可她还觉得不够,只恨不能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搜罗过来,好好的哄女儿开心。那么现在,她如果对将军夫人提出这个条件,将军夫人很有可能答应。 郑宏本来就记挂着杜逸在京城的状况,那么现在听舒春兰提出这个建议,他自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不过,当他们将名单列好了,正打算去和薛大将军商量一下就发出去的时候,又一封从京城的信送了过来,上面竟然指定是送给舒春兰的!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写信哩! 捧着这封信,舒春兰还一脸迷茫。“这年头,谁会有事找我?我在京城也没认识几个人啊!”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郑宏就说。 舒春兰点点头,她连忙拆开信看上两眼,瞬时她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冷笑。 “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就抬眼看着郑宏,“这信是宋氏写给我的。” “宋氏?”郑宏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是文成的媳妇。 舒春兰点头。“就是她。她在信里告诉我——李三跑到京城去闹事,这里他也有文成的手笔。” 第302章 上当了 听到这话,郑宏眼神一暗。“他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应该是这两年听说我们接二连三的立功,他开始害怕了吧!”舒春兰轻声说,“虽然他现在给忠王当爪牙,在朝中也混得不错。可他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至少朝中许多人都瞧不上他。他这么自尊自傲的人,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哩!然后又看到咱们堂堂正正的依靠真本事建功立业,他肯定已经嫉妒死咱们了。然后,他当然就要竭尽所能把他们给拉下来。反正,别人怎么样他不管,我们是必须不能比他好的!” “他越来越坏了。”郑宏冷声说。 舒春兰点头。“的确。所以,这次咱们也得给他一点教训。不然他还真以为咱们远在边关,就可以随便他算计了!” 郑宏立马点头。“的确。不过一事不烦二主,这件事也交给齐王去做吧!” 噗! 舒春兰顿时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逗得喷笑。 她这个男人,怎么越来越贼了? 不过这是好事,她完全支持! 一个月后。 京城里突然爆发出一件事,然后这件事迅速成为了京城上下所有人的谈资——那个以打铁技艺闻名天下的段家,突然闹出要分家了! 至于个中原因,则是段大老爷段成风的长子段天翔坚持认为家里将太多的资源都倾斜给了郑宏这个从外头接回来的子弟,却忽略了家族里的男丁们。他们不服! 于是,段天翔直接当着段大老爷的面大吵大闹:“你又是给他钱又是给他人,他能混不出头来吗?你把这些好处给我,我现在肯定混得比他更好!结果你看看他,他在边关立了那么多功劳,拿了那么多赏赐,他有没有分给咱们家一点?他全都自己一个人独吞了!这种人你还指望他以后能带动咱们家?那是不可能的!” 段家里头许多子弟本来就对郑宏心存不满。现在看到段天翔主动出头了,他们顿时也心思大动,赶紧也都跳出来声援段天翔。 很快,其他人也被鼓动,纷纷站出来反抗段成风太过偏宠郑宏一家这件事。尤其,他们对段成风将段家的打铁房都交给郑宏这件事很不满意。更别说现在郑宏已经走了,那四家打铁房就全都落在了郑宏的小徒弟手上。 那个小徒弟才多大?还没二十呢!结果现在在段家里头横着走,连他们这些正经姓段的公子们都不正眼瞧上一眼,他们哪受得了? 于是,积存在心底的不满迅速发酵、引燃,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反抗。然后,就有人叫了出来——“我们要分家!把段天宏和他的徒弟赶出去!” “没错,赶出去!我看没了咱们家做靠山,他还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对,赶他出去!赶他出去!我们不要他了!” …… 一旦事情起了个头,后面就越来越难以控制。至少,段成风是控制不住了。 自从段家到了他手上,就开始一步步的往下滑落,后来更是出来了一个白家,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打得他们节节败退,狼狈不堪。因此,家里的兄弟们本来就不怎么瞧得上他。如今既然有人起哄,大家也都聚在一起,齐刷刷闹着要分家——他们早就不想伺候大房这一家了! 段成风自然不愿意。可当他去向曾经支持他夺得段家家主位置的人寻求帮助的时候,那些人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最终,段成风腹背受敌,实在扛不住压力,就干脆把头一点——“分家就分家!分了你们全都给我滚蛋,家里的钱你们一文钱都别指望拿走!” 然后,偌大的段家就这样分崩离析。郑宏身为六房的孩子,他远在边关不能回来参与分家,他也直接让人往回传了一句话——他本来就是两手空空回来京城的,那么段家的东西他什么都不要,他只想要回他爹娘的牌位。 齐王就立马派人去段家将两个牌位取了回来,顺便还盯着段成风将郑宏的名字写在了分家的六房那一边。 原本段成风还抱着一点希望,他还指望把二房三房那些不成器的兄弟们给赶出去,但郑宏上头早没有长辈了,那正好他能把郑宏这个最有用的晚辈留下来,捏在手心里好好利用呢!结果谁曾想,齐王往这里头一插手,他的任何计划都泡汤了。 就算心里再不甘愿,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将郑宏给放了出去。 在郑宏的名字脱离段成风管辖的那一刻,杜逸也爽快的将段家的四个打铁房的顾安写全交还给了他。 “你要的东西还给你,正好我可以去边关追随我师父了!”把打铁房的钥匙还有令牌一股脑的还了回去,杜逸顿时欢快的跑回去收拾东西。 见状,段成风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慢着!你给我回来!”他连忙大喊,也伸手想去把人给抓回来,可杜逸就跟一条泥鳅似的,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段成风抓了个空,顿时心里也轰的一声变得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什么要紧东西。 他立马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一切都要完了吗?”无力的抬头看着天空,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李三看着他这样,他悄悄的蹭过来。“段老爷,咱们一开始可说好了的,我过来后,你就把段家的打铁房分两个给我带。现在你看……” 他看着段成风面前那四把钥匙,眼神简直都快变成两只手,真恨不能直接把钥匙给抢过来。 段成风慢慢抬起头,他随手抓起钥匙就往他身上砸了过去。“想要你都拿走好了!这四家打铁房都给你管!” “真的吗?”李三连忙捧起几把钥匙,开心得不得了。 段成风点头。“当然是真的。反正现在一分家,家里能用的人都没有几个了。你师弟也走远了,眼下也就只有一个你能用。如果你真能把这四家打铁房都给管起来的话,以后打铁房里打出来的铁器,我给你分一成的利!” “那好!”李三连忙点头,“我师弟比我后入门哩,他的本事也没我好。既然这四家打铁房他都能管得好好的,我肯定能比他管得更好!你就等着看好了!” “是吗?那我等着。”段成风凉凉回应。 李三则是捧着钥匙就走,他已经急不可耐的要去打铁房那边显摆了! 眼看着他走远了,段成风才冷笑一声:“你要真那么有本事,为什么十六小子一开始没把你给带来京城?他明明就是更看好杜逸那小子!不过……好歹也是十六小子带出来的,用你换了杜逸,好歹变化也不会太大吧?” 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都变得轻飘飘的。 其实,他心里也一直在七上八下直打鼓。说白了,其实他并不相信李三,更不相信自己! 接下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就在段家正式分家后的第二天,杜逸就收拾好了包袱,他要带着老娘去边关投奔郑宏了! 而到时候和他一起出了城门往北边去的,出了他的老娘、和家里闹翻的田七娘、胡月娘外,竟然还有段家的许多子弟! 这些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背着打铁工具,在齐王派出的人手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往边关去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我上当了!” 段成风终于反应过来,他立马发出一声低呼,整个人都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 此时此刻,在和段家东西相望的文家里头,得知段家许多人都往边关去投奔郑宏的消息后,文成也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呼。 文耀正美滋滋的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看着儿子一脸阴沉的模样,他忙问:“成小子,你好端端的又喊些什么哩?” 文成气得直接过来夺走他的酒杯。“喝喝喝,你就知道喝!你都不看看事情都已经闹成什么样了!” “不就是段家闹得乱七八糟的吗?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文耀一脸的不高兴,“那个傻铁匠以为他在边关不停的立功劳就行了?现在咱们就给他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让他背后的段家乱成一团,还让他的两个徒弟打起来!这样一来,咱们看他立了那么多功劳又能怎么样?背后没人给他撑着,他拖都要被这群没用的亲朋给活活拖死!这个主意还是我帮你想的哩,你看现在段家不就四分五裂,都不成个体统了?” “在今天之前,的确是这样。可是今天开始,情况已经变了。”文成冷声说。 “变?怎么变?难道他们姓段的还能再联合起来?”文耀冷哼,“那一家子什么鬼东西,别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知道吗?他们才没那个本事!” “是,他们没有,可是郑宏有!舒春兰有!”文成咬牙切齿的低吼。 文耀就眉头一皱。“那两个人就算有,那他们也在边关哩!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有法子也来不及了!” “那如果我说,其实现在这一阵波涛就是他们折腾出来的呢?”文成冷冷说道。 文耀一愣,但他马上就摇头。“不可能!” “这的确就是他们做的。”但紧接着,一个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文成文耀双双抬起眼,就见到宋氏手里牵着两个儿子,慢慢的走了进来。 文成的目光立马落在了她背在身上的包袱上,他立马双眼微眯。“你要去哪?” 第303章 可以放手一搏 “回娘家。”宋氏回答,“我娘病了,我要回去尽孝。我爹娘也一直想着明小子和立小子,所以我打算带他们一起回去看看。” 文成脸一沉。“你这是打算把我两个儿子都给带走?” 宋氏轻笑。“紫嫣不是肚子都大了吗?大夫都给她看过,说十有八九是个儿子。那接下来你好好陪着她,肯定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再添一个大胖小子了。至于这两个孩子……” 她低头看看身边两个孩子。“明小子眼睛看不到,立小子又还小,我实在不放心把他们留在家里。” 文成嘴角轻扯,却立马转换话题。“你说,你知道这件事就是郑宏他们做的?” “是。”宋氏点头。 “你从哪里知道的?”文成追问。 “舒氏她自己和我说的啊!”宋氏说着,她轻轻一笑,“哦,我没和你说这事吧?其实最近我和舒氏一直有联系,你和段家联手把李三给带来京城对付杜逸、顺便给郑宏他们两口子添乱这事我告诉了他们,作为回报,他们也就告诉了我他们做的这些。” “你这个贱人!”文成怒火中烧,扬手就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响亮的一个把掌声响起,文耀都吓了一跳。他赶紧过来拉住文成,阻止了儿子还想上前去补上几巴掌的举动。只不过他看着宋氏的眼神里也带着谴责:“宋氏,既然这些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还有我们把李三给叫过来这事你又怎么能告诉他们的?你这不是出卖我们吗?” 宋氏被打得跌倒在地。 她挣扎着爬起来,却没有生气,反倒还冲文成轻轻一笑:“你们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还怕被人知道?再说了,舒氏那么精明的人,你们以为她会猜不到这里头有你们插手了?你们不也是防着有人会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所以才趁着大冷天的、边关那边不通音讯,悄悄的先去把人给接下来京城吗?我就算真的告诉他们,可等消息到了那边,李三也已经到了。我最多不过只是让他们早一点知道全部的事实而已,可这样的举动对你们的行动根本不算任何障碍!” “至于他们的所作所为……等我把回信拿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动手了,我又能告诉你什么?就算我说了,你也只能和现在一样眼睁睁看着齐王开始动作却无可奈何。现在你根本就是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却不愿意就这么认输,才想方设法的想给自己找一个替罪羊。而我,就成了你随手抓来的替罪羊!” 说着,她脸上的笑花越绽越大:“孩子他爹,你说我说得对吗?” “对还是错,有什么关系?你再怎么狡辩,这也改变不了你这个女人吃里扒外、和外人一起勾结陷害自家人的事实!”文成冷哼,“像你这种女人,我现在把你给活活打死都便宜你了!” 他说着,又高高举起拳头。 明小子虽然眼睛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却从小灵敏异常。他立马察觉到文成身上透出来的凛凛杀意,赶紧一把抱住娘亲。“爹,你别杀娘!” 小儿子更是被吓得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文耀再不满宋氏这个媳妇,可两个孙子终究是自家的。所以他赶紧上前来将孩子小孙子给拉过来,然后才交代文成:“你和她要打要杀我不管,可你不能吓到我孙子。还有,既然她要回娘家去尽孝,你就让她去好了,咱们文家也容不下她这个吃里扒外的大人物!只不过,她去可以,我孙子不能去!他是咱们老文家的嫡孙,那就该留在家里,好好跟着咱们读书写字、出外交际。这么小的孩子,他要是回去那乡下地方,被那些村里人给带坏了可怎么办?” 他才来京城多久?就已经自诩是京城名门,都瞧不上宋氏的娘家,远在东山县的县太爷一家了。 宋氏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德行气得浑身直发颤。 可文成听了这话,他立马点头,就一把把小儿子给拉到身边。“爹说得没错,立小子不能跟你走,其他你随便!” 宋氏又忍不住一阵浑身发颤。 “好,反正在你们眼里,立小子才是你们的好孙子,明小子眼睛不好,没有用处,你们就不要他了是不是?那你们就不要好了,这孩子你们不要,我自己要!”她说着话,一把把大儿子抱起来,“明小子,咱们走!” “哇!娘!”小儿子见状,他又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宋氏听到哭声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忍。她回头看看,文成文耀却都赶紧闪身挡在小家伙跟前,根本就不给她看。 甚至,文耀还主动上前来赶她。“不是要走吗?那你赶紧给我滚!” 文成则是直接抱上小儿子去了后头,看都不再给她多看一眼。 眼睁睁看着小儿子被抱离开自己的视线,但孩子凄厉的哭声却依然不加遮掩的传递到耳朵里,宋氏心如刀绞。 她紧紧抱住大儿子,狠狠心,转身朝外走去。 “你还真走了?” 见状,文耀惊讶的低叫,紧接着他恨恨跺脚,“有本事你给我走了就别再回来!带着这个小瞎子一辈子住在你娘家,我看你娘家人能忍你多久!” 宋氏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只管抱着孩子大步走远了。 过上不大会,管家就跑了过来。“老爷,老太爷,夫人她带着大公子走了!” “想走随便她走,我就不信能走到哪里去!我们家可不缺女人伺候,倒是她……我看她娘家能养她多久!到头来,她还不得乖乖回来?”文耀没好气的说。 可谁能想到,宋氏才走了没两天,文成就被人给参了。被参的理由很简单——宠妾灭妻! 证据现在也堂堂正正的摆在所有人跟前——文成他媳妇都已经被赶走了,现在文家的掌家大权可是落在文成的小妾手里!这不是宠妾灭妻是什么? 文成被参得心惊肉跳,文成当场喊冤,只说宋氏是回娘家看望父母去了,掌家大权也不过是暂时给侍妾接手,等宋氏回来了还是会还回去的。一边嘴上说着,他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去安东省想把宋氏给追回来,好让宋氏当众表示这参他的理由是莫须有的。 结果谁曾想,人往东山县跑了一趟,却是无功而返。 “老爷,夫人娘家的人说夫人并没有回去。” “你说什么?不可能!”文成用力摇头。 小厮却一脸认真的把头一点。“这是真的,小的去夫人娘家问过后,还去四周围打听了一圈,街坊邻居们都说没见过夫人带着大公子回去。小的还有特地在县衙附近观察了两天,确定没见过夫人和大公子出入。” 文成顿时脸一白。 文耀也傻眼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宋氏,还有那孩子……他叫什么来着?他把我家孙子给弄到哪里去了?” 文成脸一沉。“她这是带着孩子走了。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下定决心要和我脱离关系。” “为什么?她疯了吧她?”文耀低叫。 文成则是冷笑。“还能为什么?她不看好我呀!觉得我现在在朝堂上倒行逆施,助纣为虐,生怕被我牵连上,所以现在借口回家侍奉爹娘,直接丢下我们跑了。” “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竟然干得出来这等事!回头等我找到她,我一定把她给大卸八块!”文耀顿时气得跳脚大骂。 可文成却笑得更开心了。 文耀莫名被他满脸的笑容吓得一个哆嗦。 “成小子你能别笑了吗?看你这样笑,我害怕!” “爹您不用害怕,我之所以笑,是因为我开心,我真的很开心。”文成笑呵呵的说道。 文耀莫名其妙。“媳妇都跑了,她还害得你被人参了,这事有什么好开心的?” “不,这个爹您就想错了。她带着我的儿子跑了,那要是日后忠王的确做不了皇帝,我们这一系就要被齐王清剿,到那个时候,不管是你是我,还有我的儿女,他们都活不了的。可现在她带着明小子走了,那就是给我留下了一条血脉,我永远不用担心绝后了!您说,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文成笑着和他解释。 然后,他主动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仿佛春日里的鲜花一般朵朵绽放。 “既然这样,那我就能放开了手脚继续拼搏。反正,成了,我有从龙之功,一辈子荣华富贵不在话下。败了,我也有儿子继续给我延续血脉,以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前路后路我都有,我什么都不怕了!” 嚣张的宣告落进文耀耳朵里,却把他吓得浑身直发凉。 “成小子你不怕死,我还怕哩!我还没活够哩!再说了,明小子一个瞎子,他就算活下来又能怎么样?一不能读书,二不能考科举的,他能东山再起个屁!” 他小声自言自语着,可文成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依然大笑个不停。 文耀现在胆都在哆嗦。 “不行,以防万一,我还是收拾收拾包袱,回乡下去养老吧!免得被这小子连累了!”他赶紧做了决定,扭头就想跑。 可才刚转过身,文成就已经把他给拉住了。 “爹,你不能走。你必须留下来和我一起,不然忠王殿下会怀疑我的。” “可我不想留下来啊!你让我走吧!”文耀大喊。 文成仿若未闻,直接把他给拖走了。 从那以后,文府上下的丫鬟小厮们就知道,他们的老太爷的了重病,需要卧床静养。然后,府上的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出来走动,只有文成每天晨昏定省,孝顺得不得了,文成也因此成为了京城里人人称赞的大孝子。 第304章 边关团聚 当文家的消息传到边关来的时候,杜逸一行人也已经抵达了边关。 “师父!” 远远看到舒春兰几个人站在府邸门口,杜逸才刚跳下马就快步跑过来,然后赶紧向舒春兰和郑宏行礼。 田七娘和胡月娘扶着杜寡妇下了马车,她们也来到舒春兰跟前和她见礼。 再看看站在舒春兰身边的小丫头,田七娘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晓丫头长高了,也长漂亮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呢!” 晓丫头顿时咧嘴笑了。 舒春兰则是赶紧引着她们进去。“边关简陋,比不上京城,接下来你们就要在这里吃苦了。” “吃苦不算什么,只要能和嫂嫂你们在一起,我们心里就踏实多了!”胡月娘连忙笑说道。 杜寡妇也跟着点头,她从进门开始就拉着舒春兰的手不肯放。“春兰啊,这两年没见到你们,我天天都快想死你们了!你们是不知道,这两年我们在京城里的日子过得有多担惊受怕。段家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一天到晚的都想着陷害逸小子,有几次他们还悄悄的派人来我身边,想让我说服逸小子跟了他们。我哪能做这种事?当初要不是你们救了我们一家子,我们母子俩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哩!” “可我拒绝他们没用,他们还一天到晚的缠着我们,还想了好多毒计来害逸小子。亏得田姑娘人聪明,每次逸小子遇到困难,都靠她帮忙想主意化险为夷。” “娘,不是说了这些事情不要告诉师父师娘的吗?”杜逸听了,他赶紧低叫。 杜寡妇闻言一愣。“哎呀,我见到春兰太高兴,把这事给忘了!” “没事。”舒春兰连忙摇头,“你们在那边的日子不好过,这个我们一直知道。本来我和晓丫头她爹也早打算好了,等你们过来了,我们得好好问问你们在京城里的情况,回头也好给你们相应的补偿。” 杜寡妇顿时脸一变,她赶紧摆手。“春兰,我和你说这个可不是为了要补偿!京城里的日子再艰难,那也比不上当初我们在村里吃不上饭、还一天到晚被人盯着的时候难啊!我也就随口抱怨一句,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舒春兰点头,“可你们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吃了那么多苦头,这是我们欠你们的,这个必须要还。” 说着,她反抓上杜寡妇的手。“而且,我说的还肯定不是给你们钱财什么的,最多不过让晓丫头她爹多给逸小子分点活。至于他能不能这里干出点名堂来,给自己捞上点功劳,弄个官身什么的,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杜寡妇顿时双眼睁得圆溜溜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却半天都吐不出来一句话。 她太兴奋了! 舒春兰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要让她儿子在军营里做事,而且有机会立功做官吗?这可是她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大好事啊! 结果现在舒春兰这么说了,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其实还想拒绝来着,可话到了嘴边,她始终说不出来。 她一个当娘的,哪会不想让儿子飞黄腾达?要是杜逸真能当个官,那就是光宗耀祖,她这辈子都值了!等百年之后去到黄泉下头,看到自家男人,她也可以挺着胸脯去见他,不用畏手畏脚。 所以现在,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舒春兰,好一会才找到了自己的舌头。“那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舒春兰笑着点头。“这一天肯定很快就会到来的。” 说着,她再转向田七娘。田七娘就赶紧摆手:“嫂嫂你就不用谢我了。我为你们做的那些事,也都是为了表示你们这些日子对表弟的关切和提拔。” 她的表弟张秀才这两年一直跟在苏学诚身边做事。一开始苏学诚埋头钻研军营资料的时候,他就负责给苏学诚搜集资料。后来苏学诚成功毛遂自荐到了薛大将军身边,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张秀才这个苏学诚的左膀右臂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也在薛大将军身边谋了一个官职。虽然官位不高,只是区区的八品,可他也算是个官身了! 而且苏学诚对他也很大方,只要自己有好处,他就肯定会分给张秀才一部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上个一两年,张秀才的官职也会跟着往上爬。 舒春兰只是笑笑:“我想和你说的是——你真和田家断绝关系了?那么以后,你可就是孤身一人了,在这里可要吃不少苦头哩!” “这个关系是彻底断绝干净了,不过在这里吃苦嘛,我是不信的。”田七娘笑眯眯的说道,“我要是继续留在京城,我爹娘就要又给我找人家嫁了。而且这次他们找的竟然是那个打死了三个媳妇的刘公子!你们觉得,我来了这里的结果会比留在京城更差吗?更别提这里有你们给我撑腰呢!以后要是表弟他对不起我,你们也能帮我教训他,你们可比我亲爹娘靠谱多了!” 既然她都已经把一切考虑得这么周到了,舒春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她继续看向胡月娘,胡月娘就是一阵傻笑:“表嫂,你和表哥答应过要给我说个好婆家的!结果现在你们都来边关了,我也就只能跟着一起过来,不然谁给我找婆家啊?” 舒春兰被她的话逗得喷笑。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们会继续帮你找的。不过这边关可只有粗野的兵汉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让薛大将军帮你找几个好好挑挑看。” “行啊!兵汉子我不嫌弃,反正只要他对我好、有钱拿回家里别在外头花了就行了!”胡月娘赶紧点头。 她倒是干脆利落,一句闲话都没有。 舒春兰又被她逗笑了好几回。 大家一边说着话,就已经到了给她们几个安排好的住处。 白长宏走后,他的住处就已经被收拾了出来,现在正好给杜逸母子俩住。田七娘则是和胡月娘一起住在隔壁。 不过,大家才刚把行礼放好,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舒春兰和胡月娘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田七娘就脸色微变,她赶紧转过头,目光就和跑进门来的这个年轻人对上了。 “表……”田七娘动动唇,却半天说不出话,只有眼底一抹水光越来越闪亮。 “表姐!” 张秀才却连忙低叫一声,赶紧抬脚来到她跟前。 两个人眼对着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瞬息眼睛里就只有对方,没了别人。 舒春兰见状,她嘴角都不由泛起一抹浅笑。 她赶紧拉上胡月娘。“咱们走吧!” “啊?去哪?” “帮你表哥安顿段家那些人啊!”舒春兰小声说着,已经拉着她走远了。 段家那一群被杜逸带过来的男丁的住处被安排在外院。这么多人,郑宏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舒春兰和胡月娘一起动手,还折腾了半天才把事情给分配好。 等把这些人全都安置下来,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大家休息一晚上,第二天舒春兰和郑宏就带着他们去了薛大将军跟前。 对于杜逸他们这些铁匠们的到来,薛大将军当然一百个欢迎。 他还连忙让人杀了一头羊,做了一个烤全羊来招待大家。 面对薛大将军的盛情邀约,大家自然也都满心激动,因而也暗暗在心里决定——他们要追随薛大将军一辈子! 因此,再等到郑宏带着他们进到军营,安排他们去炼铁的时候,他们也都十分积极主动的下手做事。 这一年,边关的兵器数量大增,质量也都极好,更是将突厥给杀得屁滚尿流。 当然,舒春兰也没有闲着。 田七娘和胡月娘的来到,大大帮她减轻了肩上的负担。她们趁着天气还暖和的时候,又带着人开辟了出来许多空地,在里头种上青菜。再加上这一年间莫文华交代人一趟一趟送过来的,这个冬天,边关将士们每隔一天就能吃上一次青菜。 有吃有喝,将士们精神更加振奋,杀起突厥来气势汹汹的。每当两军对阵,我方抢先一步在气势上就赢了。 这个冬天,突厥注定是过不好了。 但舒春兰他们一行人,以及边关的老百姓们则是结结实实的过了个好年。 难得这个年能过得这么舒坦,薛大将军心情大好,特地在大年初三这一天在将军府上宴请宾客,杀猪宰牛的,很是热闹。 但热闹才刚进行到一半,驻守在边防线上的将士就匆忙来报:“大将军,突厥人这次饿红了眼,竟是率领十万人一起来袭击我军粮库。他们来势凶猛,将士们一时都抵挡不住!” 听到这话,薛大将军一脸镇定。“薛副将他们不是在军营里镇守吗?出了这事,他们难道没有反应?” “薛副将他们已经带着人追过去了。”将士忙说。 “那不就行了?”薛大将军立马说道,他就一摆手,“好了,大家继续吃喝,不用太过担心!” “大将军,您就不管了吗?”将士见状愣住了。 薛大将军大笑。“我要是什么事都管,那不成了老妈子了?如今我的几个儿子都已经长成了,他们的功夫和谋略都已经和我差不多了,只是缺少一些经验而已。既然现在有这么一个好机会,那就给他们练练手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的好消息!” 说着,他回头举起酒。“来,大家喝酒,一起等好消息!” 第305章 突厥王投降 其他人闻言,大家神色也有些忐忑。 郑宏却立马举起酒杯。“大将军请!”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大家赶紧也举起酒杯互相劝酒。 很快,酒席上的气氛就又恢复了热闹。 只不过,还是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郑宏。“你是真一点都不担心,还是在拍大将军的马屁?” “我相信我的人打出来的兵器。”郑宏只说,“还有我小舅子,他的谋略也不是突厥人能比得上的。” 双管齐下,他当然信心十足。 其他人听了,心里也彻底的服气了。 至于舒春兰,她在跟着将军夫人见识了那么多后,现在心情已经镇定了许多。眼见田七娘胡月娘听说消息后吓得几乎魂不附体的小模样,她赶紧安慰他们几句。“放心吧,没事的,咱们兵强马壮,突厥人不会是咱们的对手。你们就只管等着明天的好消息好了!” 结果…… 第二天,没有好消息传来。 第三天也没有。 一直等到第四天,薛大将军的几个儿子才终于拖着一身的风寒回来了。 “爹,孩儿带着将士们追击敌军二百余里,一直杀入突厥王庭境内,活捉突厥王族一百多人。然后,突厥王亲自带着妻儿出来投降,自愿向我天朝俯首称臣,岁岁纳贡!” 听到这话,薛大将军的反应很是冷淡。 “是这样吗?”他只淡淡问了一句。 几个儿子齐刷刷点头,跟随他们一起回来的苏学诚也点头。“的确如此。” 薛大将军脸上才浮现出一抹笑。“如此甚好。” 说罢,他摆摆手。“你们跑出去好几天,肯定没吃好睡好,现在赶紧回去洗个澡吃个饭,抓紧时间休息吧!突厥称臣纳贡这事不用着急,反正一时半会也处置不完。” “是!孩儿知道了!” 薛家几位公子连忙应声,随即转身就走。 薛大将军再冲苏学诚几个人点头:“你们也回去吧!有什么事,等休息够了再说。” 苏学诚连忙点头。 薛大将军也才转身往回走。 然而,人才刚进了后头,就听里头传来哐当一声响,紧接着是薛家几位公子的低叫声。 将军夫人听到动静,她脸色一般,赶紧也跑了进去。 舒春兰见状,她皱皱眉,也拉上郑宏跟了上去。 然后,她就见到薛大将军正被人给从地上扶起来。他灰头土脸的,额头上还能看到一个明显的红印。 将军夫人见状,她没好气的呵斥了声:“你这是干什么呢?” 薛大将军干笑。“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刚才没看路,一不小心被凳子给绊了一跤。” “这条路你都走多少回了,从来没被绊过,怎么现在……”将军夫人眉头微皱,但马上她就反应过来,顿时好气又好笑。 “你这老家伙,我就说呢!你怎么可能一直这么镇定,感情你都是装的!” “夫人!”薛大将军连忙低叫了声,“孩子们都在看着呢,你好歹给我留一点颜面。” “好好好,知道了!”将军夫人无奈点头,就上前搀扶上他,“这里也没有外人在了,你不用再假装你的冷面将军。既然心里高兴,那就笑吧!” 薛大将军立马放声大笑。 舒春兰见状,她也不禁嘴角一勾,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们夫妻俩一直跟着薛大将军夫妻俩到了后头,将军夫人亲手给薛大将军换了衣服,把额头上的红印给揉开了,她就对舒春兰摆摆手:“他没事,你们放心的回去吧!明天你们再过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舒春兰连忙点头,才和郑宏一道走了。 等回到家里,舒春兰才又忍不住喷笑出声。 “爹他还真挺有意思的!在外头将士们跟前,一直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冷着脸严肃得吓人。可背着那些人的时候,他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尤其在娘跟前,好些时候都跟个大男孩似的,好玩死了!” “这就是在亲近的人和外人之间的区别。”郑宏说道。 “可不是吗?”舒春兰点点头,“这也足以说明,娘是被爹真心捧在手心里呵护的,这是好事。而且,娘她又何尝不是把一颗真心掏出来给了爹?” 这样的纯粹的感情,可真让人羡慕。 郑宏听到这话,他看着舒春兰的眼神也慢慢变得幽暗下来。 “我对你也是一样。”他低声说。 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莫名让她的心跳一阵加速。 舒春兰抿抿唇,她嘴角就泛起一抹浅笑。“我知道。我也是。” 郑宏顿时眼底闪过一抹亮光,他一把握紧了她的柔荑。 一夜的实践中转瞬即逝。转眼到了第二天,舒春兰他们又一道去往薛大将军府上,听薛大将军的儿子将当时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 其实突厥的投降早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因为现在他们这里兵强马壮,突厥却好久都没有吃饱饭了,他们这一次不过是做了一次困兽之斗。要是能在边境牢固的防守线上撞开一道口子,那么他们就能暂时再获得一线生机。可如果失败了,那他们就彻底没了生路,除了投降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但我强敌弱,双方的实力悬殊这么明显,突厥能获胜的几率低的可怕。所以这也是薛大将军一直表现得这么镇定的原因所在。 只不过…… “就连突厥王都这么爽快的带着妻儿过来投降了?”大家一起商议一下,还是觉得这件事顺利得让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突厥人擅长骑射,只要有水草的地方他们就能安家。他们的日子一年到头算不上有多舒适吧,但整体算下来只要熬过严冬,其他时候都好办——这一点还是针对普通民众而言的。但对突厥王而言,就算再冷的天气,那也冻饿不到他们一大家人啊! 那他们何必这么轻易的就投降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咱们是直接杀到他们的王庭了。就算突厥王一家人能偷偷跑掉,可王庭都被端了,他们还能去哪里摆王室的威风去?而且这一仗打下来,他们损失惨重,接下来想休养生息还得好些年。可咱们又怎么可能给他休养生息的时间?他们迟早是要被咱们给拿下的。那么,既然在外奔逃好些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他们还不如今早低头认栽。好歹这样还能混个王爵,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也能保下子子孙孙。”薛大将军的小儿子忍不住说出他的猜想。 “要这么想也对,可我还是觉得他们投降得太爽快了点。”薛大将军思索着道。 其实舒春兰也这么觉得。 “可是,他们就这么选择了,这是事实。”苏学诚慢悠悠的开口,“或许这就是人性吧!他们就是这么贪生怕死。” “现在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舒春兰点点头。 这个问题薛大将军也只是略略想了想,就直接抛到一边。 “反正突厥王投降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这么大一件事,我必须尽快禀报朝廷。此时如何处置,一切都听皇上的。我不过一个臣子,就不多管闲事了。” 眼下,这的确也是最好、也是最应该的安排。 于是,薛大将军很快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写了下来,然后装进信封,让人走密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京城。 十天后,京城那边的回应也来了——皇帝闻听消息大喜,满朝文武也因为这件事欢欣鼓舞。紧接着,齐王和忠王又主动请缨,想代表皇帝前来边关犒赏将士们。最终,齐王占据了上风。 “不出一个月,齐王殿下就又要过来了。”将朝廷的回信捏在手里,薛大将军回头对他们说道。 舒春兰皱皱眉,只低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郑宏抿唇不语,苏学诚却还笑呵呵的:“姐姐,姐夫,你们不要这么悲观嘛!好在咱们现在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回京城之后加官进爵那是肯定的。齐王他现在能在朝中这样呼风唤雨,也全都是因为咱们给他打定了坚实的祭出。那么就算以后他顺利当上太子,他也只能继续依靠咱们,不敢再对咱们甩脸子了。咱们可不再是两年前随便他欺凌的对象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我就是不喜欢齐王。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太自负,不适合做皇帝。”舒春兰小声说道。 苏学诚赶紧捂住她的嘴。“我的好姐姐,你可别乱说这种话!这些要是给京城里的人听到了,咱们可就惨了!” 舒春兰撇撇嘴。“我就随口说说。至于最后到底怎么样,谁说得准?” “那倒是。”苏学诚无奈点头,“只是现在,咱们是齐王的人。那么既然齐王要来,咱们还得给他做足了面子。没办法,都已经被划到他名下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咱们还是老实点做事吧!姐夫的将来、还有张秀才能不能封官,这一切还的都得靠他呢!” 舒春兰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尽管心里有些不畅快,她还是深吸口气,把这些异样的情绪给压制了回去。 第306章 又见陌刀 一个月后,齐王果然又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这一次的他比两年前那一次还要更意气风发。 不过,在对待苏学诚和郑宏的态度上,他的确客气了许多。 齐王抵达之后,薛大将军带着他们一行人一起去行宫拜见齐王,齐王客气得不得了。他亲自上前来将薛大将军还要郑宏他们挨个扶起来,给他们赐坐,而后才笑意盎然的道:“薛大将军此次消灭突厥,为我天朝立下大功。消息传到京城后,父皇龙颜大悦,在朝堂上就大肆夸奖了你一通,然后就放话要重赏于你。现在,这份赏赐来了!” 说着,他就拿出圣旨,将上头的内容挨个念了出来。 薛大将军连忙带着郑宏一行人再次跪下。 舒春兰和将军夫人一行人自然也都跪下了。 听着齐王将上头的字句一一念来,舒春兰心里也暗暗点头——皇帝这次的确是高兴了。他这次不止给薛大将军封国公,还将薛大将军的长子次子都封了侯,两个小儿子也都给了大量的赏赐。将军夫人被封为一品郑国夫人。至于郑宏,他也连升三级,彻底入主兵部。舒春兰也得了一个三品淑人的封诰,这可比她之前六品宜人的封诰升了三级不止啊! 轮到苏学诚的时候,齐王高声念道:“前科探花苏学诚,智勇双全,才能卓著,先封为驸马都尉,赐婚永泉公主。着择日进京,同公主完婚!” 苏学诚眉头微皱,但还是乖巧的跪地谢恩。 念完了上头的内容,齐王将圣旨交给薛大将军,又主动将薛大将军给扶起来。 “薛大将军率领全家驻守边关多年,这次又立下这样的汗马功劳,父皇十分感慨。所以这一次,本王除了前来宣旨外,也是要带你们一起回京城向父皇述职。” 薛大将军双手将圣旨高高举起。“这是当然。微臣身为皇上的臣子,皇上有令,微臣万死不辞!” 果然,现在薛大将军对他的态度要随和多了。虽然还不是那么亲切,但好歹比起上次时时处处都想方设法的和自己拉开距离却是好多了。齐王十分满意。 他再看向郑宏和舒春兰夫妻俩,脸上又绽放出一抹浅笑:“段大人这两年在边关的表现也着实可圈可点,你的功劳本王也全都如实的禀报给了父皇,父皇听说后对你很是赞赏呢!还有你的夫人,本王也将她同将军夫人一道为将之们准备干菜一事说了,也是因为如此,母妃才劝说父皇,封了她三品淑人的诰命。” 听到他这么说,郑宏和舒春兰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暗了暗。 果然,这位齐王殿下也就只是对外表现的没那么嚣张了,但其实他骨子里依然唯我独尊,根本没有把他们给正眼瞧过。听他他现在说的话!话里话外透出几分高高在上,不停的提醒他们,舒春兰之所以能有这个诰命,全都是因为他和尹贵妃竭力争取的结果。他就差直说要让他们记得感恩,以后绝对不能背叛他了! 舒春兰低下头。“臣妇多谢齐王殿下,多谢尹贵妃。” 齐王满意点头。“应该的。你们这些年在这里吃苦受罪,我们在京城为你们解决后顾之忧,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而且你们做出的成绩也的确很让我们满意。”齐王笑呵呵的点头。 说着,他又看向郑宏:“对了段大人,年前你求本王帮你做的事情,本王做到了,对于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看吧! 一开始的过场走完了,他又开始炫耀自己的功绩了。 郑宏也只低着头。“多谢殿下,微臣很满意。” 齐王顿时更开心了。 他才又转向苏学诚那边。“永泉得知你现在在边关很受重用,而且立下了许多功劳后,她开心得不得了,这次还特地让本王给你带了些东西来。本王的皇妹对你这么用心,你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对她,切不可辜负了她,你可知道?” “殿下放心,微臣此生必定不负公主深情!”苏学诚连忙拱手行礼。 和所有人都对话一遍,看到这些人全都对自己毕恭毕敬,齐王心情大好,就又拉住薛大将军追问起当时的细节来。然后,还坚持让薛大将军带着他去牢房里见过了突厥王等人,在这之后他才安心的回去休息。 伺候完这一尊大佛,舒春兰他们也都筋疲力尽。 大家不过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就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只是回到家里,舒春兰却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就转头看着郑宏:“这一次,我们真要回去京城了吗?” “刚才齐王的确说了,要让我们回京述职。”郑宏点头。 “其实我不想回去。”舒春兰低声说,“我不喜欢京城,那里人心太过复杂。我之前和段家那些人打交道就已经快累死了,这次回去了,小弟娶了公主,咱们勉强也能算是皇亲国戚,到时候少不了要和那些权贵们打交道。那些权贵夫人的心思都是九曲十八弯的,一不小心说句话就会得罪人。那我宁愿还是在这里待着,好歹这里舒服,大家也很少玩心眼。” 听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郑宏才慢慢开口:“我也更喜欢这里。” 舒春兰立马抬起头,就见郑宏冲她点点头。“所以,就算回去京城,那也只是暂时的。我这个本事本来就只有在边关才能发挥所长,所以我还是会向皇上请求让他放我来边关。我想皇上他不会拒绝的。” 舒春兰听到这话,她顿时心情大好。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她欢喜的直点头,就一头扑进郑宏怀里,“我这辈子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等年纪大了,你就告老还乡,咱们再一起回去坡子村过完最后的几年,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郑宏立马点头。 舒春兰立马心花怒放,她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真好!” 郑宏瞬时眼神一暗,他双手抓住了舒春兰的柔荑。 舒春兰也才注意到他极富侵略性的眼神。她立马羞得面色通红,赶紧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郑宏则是也跟着钻了进去,在被子里一把抱住她。 很快,房间里就传来了男人女人的浅吟低唱。 非礼勿视。 这次齐王来到边关,还很是做了一些事情。 他带着皇帝的大笔赏赐,先大宴将士们,然后又亲自将边防线走了一遍,挨个慰劳了驻守各个岗位的将士们,最后还骑马在曾经突厥的土地上驰骋了一圈,最终才心满意足的决定打道回府。 这次回去,就不止是他一个人,而是要带着薛大将军、郑宏还有苏学诚这些人一起了。 边关的防卫则是交给薛大将军的几个儿子。 因为皇帝也是急着想见到薛大将军,更想将突厥王一行人带回京城彰显天朝盛威,所以齐王只在边关待了半个月,他们就一起调转方向要回京城。 到了吉日,所有人在齐王的带领下,一道班师回朝! 齐王这次是意气风发。 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苏学诚还有郑宏,这两个人在边关一口气立下这么多功劳,这绝对是给他大大的长了脸面。尤其到头来郑宏还帮他把薛大将军也给拉入了自己的阵营,然后又立下这么大一个功劳!因为这件事,皇帝对他大加赞赏,朝臣纷纷投奔向他,就连好些原本在朝堂上摇摆不定的人眼看他已经死死的把忠王给踩在了脚底下,也都主动过来向他示好。 可以说,只要这一次他带着薛大将军还有突厥王一起成功回到京城,那个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既然如此,他怎能不激动? 因此,在出发的时候,齐王就坚决拒绝坐车。 “本王是堂堂男子汉,坐车算怎么一回事?我要和薛大将军一样骑马,而且还要在前头为咱们的大功臣开道!”他大声宣告,然后坚持不停随行侍从的劝说,翻身上马,带着人走在了最前头。 对他的这番做派,将军夫人只凉凉的说了一句话:“不过是做做礼贤下士的模样给世人看罢了。” 舒春兰又扑哧一声。“娘您别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嘛!这样子他当然是要做的,以后只怕做的也不会少了。” 将军夫人撇撇唇。“其实我不关心以后太子谁做,皇上又谁做。我现在只关心这次回去京城后,皇上会不会还肯放我们回来?” 舒春兰就心一沉。 兔死狗烹这个道理他们都心知肚明。但身为世代戍守边关的儿郎,薛大将军还是真心希望能灭掉突厥,平定天下,而后青史留名。 可是,青史留名也是要有代价的。尤其现在他们功劳这么高,只怕以后皇帝就不会再放心放他回去了。 可边关却是他们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的地方,哪里早已经是他们的家了,他们又哪里割舍得下?尤其现在突厥虽然投降了,但接下来如何处置突厥的国土、安置突厥百姓,这又是一大堆难事。按照道理来说,把这些交给薛大将军来处置是最好的。毕竟对于突厥的一切,薛大将军是最了解的。 然而皇帝会同意吗? 舒春兰已经率先在心里摇头了。 她抿抿唇,低声叫了声。“娘……” 但马上,她却察觉到马车一晃,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刹那间仿佛地动山摇。 原本趴在舒春兰怀里睡觉的晓丫头突然睁开眼,她一把扒开车帘,指着外头大喊——“陌刀!” 第307章 出来见我 随着女儿小手指向的方向看去,舒春兰果然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陌刀出现在视线之内。 刀锋锋利无比,在春末绚烂的太阳下反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寒芒,混合着正顺着刀锋向下流淌的鲜血,一冷一热两种色调交织在一起,狠狠刺激着众人的眼睛。舒春兰莫名心口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而马上,她又听到将军夫人低喊一声:“那不是咱们的陌刀!” 舒春兰再定睛一看,她立马发现——那些陌刀虽然乍一看,都和郑宏改良过后的款式一模一样。但刀柄却和现在军营里用的那一款截然不同。她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就发现刀柄上赫然雕刻着突厥那边的花纹! 舒春兰心里立马咯噔一下! “是突厥人杀过来了。”她低声说道,“他们根本就不是真心求和,之前我们的怀疑是正确的!” 只可惜,再怎么怀疑,他们也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最终一切不了了之。结果现在,他们就陷入了僵局之中。 “保护齐王殿下!保护齐王殿下!” 此时前后左右已经响起了一连串的叫声,然后四周围的砍杀声越发的响亮,那些明晃晃的陌刀都向着齐王所在的方向去了。他们队伍里的人手自然也向齐王所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将军夫人赶紧握住舒春兰的手。“别怕,没事的。这些人围攻咱们,肯定是冲着齐王去的。咱们几个弱质女流,根本就入不了他们的眼。咱们只管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就是了。” 舒春兰点点头。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和将军夫人说话的时候,晓丫头却突然挣脱开她的手,直接跳下了马车! 舒春兰吓了一跳,她赶紧也跟着跳下去。“晓丫头,你去哪?” “我找爹!” 晓丫头大声说着,已经迈着腿朝前头跑了过去。 舒春兰吓得半死,她连忙追赶着女儿。“你别乱跑!先回来!” 可晓丫头别看年纪小,她现在在边关天天和薛大将军的孙子们玩在一起,当然也学会了他们爬墙上树的本事,在人群中穿梭她也是一把好手。一时半会的,舒春兰竟然都追不上她! 将军夫人见状,她自然也坐不下去,赶紧也跳下车。 前脚她刚下车,双脚都还没来得及在地上站稳脚跟,就听身后咻的一声响,那是利箭刺破声音的声响。而且,这声音还不止一下! 将军夫人回头一看,她霎时被眼前所见吓得浑身发凉。 只见那一辆方才他们祖孙三个起身的马车,现在早已经被几十支羽箭给扎成了刺猬。而且,这些箭还是专门对着车窗和车门方向射进去的。这就足以证明,射箭之人是有备而来,他们就是想要对坐在车里的她们下手! 要不是晓丫头突然跳下车,让她和舒春兰都接连跟着跳了下来,那么眼下被这些箭炸成刺猬的人就是她们了! “春兰,你看!”将军夫人忍不住失声低呼。 舒春兰闻声回头看了眼,她顿时也脸色一白。 而马上,将军夫人就已经拔腿跑了起来。“快,跟上晓丫头,找自家男人去!快点!这里危险!” 舒春兰立马又转身就跑。 果然,马上又一阵箭雨朝着她们这边飞射过来,差点就将她们都给射中了。 舒春兰隐约记得郑宏所在的方位,她在人群里一阵乱窜,好容易看到了前头的女儿,她连忙伸手拉住女儿的小手,母女俩一起来到郑宏身边。 此时郑宏也早已经和薛大将军一起围拢在了齐王身边。而之前还大模大样骑马在前头给薛大将军引路的齐王,现在早已经被所有人给保护在了最里头。他胯下的马早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就连身上的锦衣华服也脱下,换上了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军装。他的头发自然也被打散了,脸上抹上一层灰,乍一看去还真没认出来他就是高高在上的齐王殿下。 不过因为郑宏只是一个铁匠,并不负责行军作战,所以他在包围圈的靠外围的地方——好歹不是正对突厥军队的那一圈。 当看到舒春兰母女俩找过来,郑宏脸色猛地一变,他连忙将她们都给拉到身边。“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的马车被箭射穿了。”舒春兰低声说。 郑宏顿时眼神一暗。“是故意射向你们的箭,还是乱射过去的?” “故意射过去的。”舒春兰说道。 郑宏捏着她手腕的大掌猛地一收。 “那些箭我看过了,箭头是我设计的。”他突然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 舒春兰本就紧绷的心头霎时收得更紧,她几乎都快不能呼吸了。 “然后哩?你发现了什么?”好一会,她才轻声问。 “有内鬼。”郑宏就说,“而且,这个内鬼还是我的身边人。” 舒春兰又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让心情平静了一点。“那你想到是谁了吗?” “大概猜到了,但是还需要证实一下。”郑宏立马说道。 舒春兰就抿紧唇不说话了。 他们现在站在人群之中,舒春兰抬头就能看到薛大将军带领着将士们和埋伏在路旁的突厥军队战成一团。 只是,他们这次急着赶往京城,随行的还带了那么多突厥王室成员、以及从突厥王庭里搜刮来的金银珠宝,这些辎重就已经十分耗费人力物力了,因此他们带的兵马有限。而对方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不知道已经在两边埋伏了多久。才不过眨眼的功夫,这群人就已经把他们给团团包围起来,严防死守的没有给他们一点退路。 突厥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这些冲在最前头的人人手一把陌刀,和天朝将士们对阵的时候也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手起刀落,就跟砍瓜切菜一般,下手就是一条人命。 很快,天朝军队的所有人就都已经紧紧挤在了一起。 不过,好在薛大将军这么多年的大将军也不是白当的。刚才是被突厥兵给杀了个措手不及,所以一开始才叫他们占了上风。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当即让人将齐王保护在最中央,然后自己带着一队心腹主动杀到最外围,生生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挡住了突厥兵的进一步追击。 好容易,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已经杀红了眼的突厥兵首领死死盯着薛大将军:“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现在赶紧把你们的齐王交出来,不然我们一定会把你们全都杀光!” 薛大将军冷声喝道:“你们别忘了,你们的王还在我们手上呢!你们再敢前进一步,我们就把你们的王给杀了!” “哈哈哈!”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对方就发出一连串放肆的大笑。 “我们的王还好好的在草原上待着呢,他什么时候落在你们手上了?” 薛大将军一听这话,他顿时脸一白,心里也立马明白——他们上当了! 他立即吩咐下爱去:“把突厥王还有他的儿女们一起带过来!” “是!” 将士们赶紧将囚车里的突厥王一家人都给押了过来。 薛大将军直接将突厥王拉过来。“你们说,他们不是你们的王?” 对方还没有回答,这个突厥王就已经操着一口不熟练的天朝话大声说道:“我当然不是!我只是我们大王的替身,因为长得像大王,所以这次特地假扮成大王去向你们投诚。结果谁知道你们这群天朝人竟然这么笨,随随便便就被我给骗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薛大将军直接一刀将他的头给砍了下来。 解决掉这个人,薛大将军又一把将另一个突厥女子给拉了过来。“你们说突厥王是假的,那他的妃子呢?还有他的王子公主,难道这些人都是人假扮的不成?这个我绝对不信。你们说呢?” 突厥将领闻言,他脸色就是一变。 “你别乱来!” “果然,我猜对了。”薛大将军颔首,“你们虽然用了假的突厥王,可为了让我们相信就是真的突厥王过来投降,所以王妃和王子公主里有不少都是真的!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就当着你们的面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你们看看回头如何向你们龟缩在人群中的往交代?” 突厥将领恨得咬牙,但马上他还是笑道:“这些人你想杀就杀,不必客气。不过是一群女人和孩子,只要我们的王还活着,他就还能娶王妃生王子公主,这些人死了就死了!” 但这话出口,王妃王子公主们就都嚎啕大哭起来。 薛大将军见状,他眉心紧拧,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义父,您可否让我说上几句话?” 薛大将军回头一看,他立马拧眉。“你们怎么过来了?尤其是春兰晓丫头,你们赶紧躲到后头去!” “不用了,她们现在就跟在我身边最安全。”郑宏摇头,继续带着妻女朝前走了过来。 薛大将军见状,他心里也发现了几分蹊跷。 “你和这些人又不熟,你想和他们说什么?” “不,他们中间应该有我两个熟人。而且,还是很熟悉的那一种。”郑宏慢悠悠的说着。 然后,他忽然扬高音调,双眼死死盯着突厥军队的人群深处:“爹,小弟,既然都已经主动向我暴露底细了,你们难道还不出来见我吗?” 第308章 两个故人 “你是说……”听到他的呼声,薛大将军脸色就是一变。 郑宏说完那句话后,他就抿紧唇瓣,双眼只盯着突厥军队里头。 紧接着,就见眼前挤挤挨挨的突厥将士们主动朝两旁分开,让出来一条可供一个人行走的小道。而在这条小道上,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徐徐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虽然他们都是突厥人的打扮,可看他们的面容分明就是天朝人。而且,薛大将军等人一眼看去,他们就认出来了—— “白老爷子!白长宏!竟然是你们!” “薛大将军,好久不见。”白老爷子,也就是郑宏的亲生父亲,现在化名叫做白夜的老人家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还主动和他们打起招呼。 在他身边,白长宏依然一脸孝顺的搀扶着他,父子俩亲热得很。 走到距离他们只有四五步远的地方,他们才停下了。 白夜笑眯眯的看着郑宏:“宏小子,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你还留在他们中间干什么?赶紧过来,跟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四周围无数道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郑宏身上。其中两成的惊讶,三成的疑惑,剩下五成则是愤怒。 “好啊,原来你就是藏在我们中间的奸细!我就说呢,为什么他们能把我们的动向给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这一切都你捣的鬼!” 齐王的贴身侍卫闻言大怒,拔剑就要来对付郑宏。 但薛大将军直接出手,只用刀柄一敲,就把他手里的宝剑给敲掉了。 侍卫见状又羞又怒,他瞬时怒火中烧。“薛大将军,你如此包庇这个卖国求荣之辈是什么缘故?难道说,你也早已经和突厥勾结上了?” 薛大将军淡淡白他一眼。“这么简单的离间计你们都没看出来,难道齐王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侍卫咬牙。“你说是离间计,那就真是离间计了?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还不够明显吗?要是他们真想对付我们,那只需要在给军营的兵器上动点手脚,保证能让将士们都死得神不知鬼不觉。还有他的夫人,她可是一手主导了给将士们做干菜的全过程。这两年将士们吃进肚里去的青菜,十有八九都是经过她的手。她只要在里头添点料,就能让所有人都丧失战斗力,突厥人打过来那不就轻而易举?他们又何苦还想出这种迂回的手段来?”薛大将军冷声说道,“还有这两个人,他们如果真有自信的话,又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想方设法的要除掉他的妻女?他们分明就是想借用这件事让他发疯,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然后他们就能趁虚而入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着实让人无法反驳。 齐王的侍卫还在咬牙,对面的白夜父子俩已经放声大笑起来。 “薛大将军真是明察秋毫,我们临时使出来的这个小计谋都被您给识破了。好吧我承认,这小子一根筋,根本就没被我们拉拢过来。只不过,现在我们对付你们用的羽箭还有陌刀,这些却全都出自他的手笔,这个不用我多说,你们自己也都能看出来的吧?而这个打造箭头和陌刀的手法,可都是他手把手交给我儿——也就是他的弟弟的呢!”白夜朗声说道。 他话音刚落,白长宏就连忙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冲着郑宏行了个礼。“小弟多谢大哥辛苦教导扶持。大哥你看,你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我真的把你教给我的东西都记下了!” 刹那间,刚刚从郑宏身上移开的目光就又转移了回来,其中六七成的眼神里都燃起了愤恨的火焰。 郑宏一张脸也阴沉沉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投靠突厥的?”他突然问道。 “什么时候投靠的,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我们是突厥人了,只等拿下你们,活捉天朝的齐王,我们就是突厥的大功臣,以后在突厥境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一点都不比在天朝难过!”白夜笑呵呵的说道。 这个时候,舒春兰突然开口:“我要是没料错的话,他们肯定在去京城之前就已经和突厥王达成协议了。” 白夜白长宏父子俩猛地笑脸一僵,薛大将军和郑宏则是一起回头来看她。 舒春兰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之前我一直在考虑,这天下有本事的铁匠其实不少,但从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为什么就只起来了一个白家?甚至,白家就你们父子两个,你们虽说是投靠了忠王,有皇后娘娘的娘家做靠山,可你们又是怎么攀上忠王的?而且,短时间内就能气势汹汹的将段家逼到那个地步,这绝对不是白手起家的人短短几年就能办到的,你们背后肯定还有更厉害的靠山!” “所以我想,你们必定是一开始就投靠了突厥,然后再在突厥王族的支持下,悄悄潜入天朝,利用突厥埋伏在京城里的眼线做帮手,迅速在京城站稳脚跟,然后对着段家步步紧逼。其实你们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对付段家,你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取代段家,然后更方便为突厥王族获取天朝的相关资料。可你们没想到的是,段家在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竟然想到把我男人给接回去这个主意!”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你才发现那个被你丢弃在乡间的儿子不仅没有沦落为碌碌无为的庄稼汉,反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事竟然比段家这些从小练习打铁的人还好!” 说到这里,舒春兰顿一顿,她才又继续开口:“只不过我男人形成沉闷,除了打铁外,他对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你们无数次派人去引诱他都以失败告终,然后你才又想到了干脆暴露身份,和他父子相认,然后利用这个父子关系来获取他的信任。然后再依据这一点,你们又做出了接下来的一系列谋划。” 啪啪啪 她话音刚落,白夜和白长宏两个人都一齐拍手。 “宏小子一直和我能说,他这个媳妇很好,很聪明很能干,之前和你打过交道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现在听你说了这番话,我才发现我对你的认识还不够。你分明比我一开始想象得还要更聪明呢!”白夜笑说道。 他这个承认并没有让舒春兰心情舒畅一点,舒春兰反倒胸口更闷得慌。 她连忙看看郑宏,就见他的脸色已经阴沉沉的跟锅底一样。 如今白夜的真实身份揭晓,他被狠狠的伤到了。 薛大将军听清楚了前因后果,他也冷笑几声:“之前和你们打交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们父子俩都藏得这么深,这是我的不对,我这双眼睛还是不够透亮啊!” “薛大将军客气了。我们父子俩走遍天下,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早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就算是最会看人的人也根本不可能从我们脸上辨别出真伪。要是没有这点信心,我们又怎会奉突厥王之命去京城做暗探呢?”白夜笑着回答。 他倒是毫不在意的把自己的老底都给揭掉了。 不过想想也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他就算露出真面目也没关系。反正,以后他那个假身份也不会再用了! 此时郑宏的身体都已经紧绷成了一条线。 舒春兰站在他身边,她清楚的察觉到他的身体正因为气愤而微微发颤。 “爹。” 终于,他又吐出了一个字。 白夜讶异的回头看他。“原来你还打算认我这个爹吗?这是不是说明,你打算也来投奔我们了?” 郑宏冷冷看着他。“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现在我只想问你两句话——自从把我扔下后,你到底想过我没有?在投奔突厥的时候,你又有没有想过我?” “哎!” 白夜顿时长叹一声。 “宏小子,这件事的确是爹对不起你。可当时我都已经被逼到那个地步了,段成风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给我留活路,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都只想比我去死!可我不想死,我只想活!所以在那个时候,不管是和谁对我伸出援手,我都会义无反顾的抓住。那时候我已经顾不上你了。” “至于后来投奔突厥,又奉突厥王的命令去京城和段家打擂台……这个只能说老天爷太会开玩笑,咱们俩的父子缘又太薄了。我当时都已经走到了那个地步,根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既然如此,我只能牺牲你。毕竟,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弟弟和我可是志同道合呢!” 郑宏闭上眼。 “所以,从头至尾,你的选择都是小弟,我一直都是被你丢下的那一个,对不对?”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的确是这样。”白夜叹息,“宏小子,你别怪爹,爹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不过你放心,等拿下齐王后,爹会去向突厥王求情,让他留你一条性命。毕竟以你的才华,留在王庭里肯定还能设计出来更多精妙的兵器。大王他也是爱才惜才的人,这点你只管放心。” “够了!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向突厥投降的!”郑宏猛地打断他。 白夜顿时也脸一沉。“这么说,咱们父子是彻底要缘断于此了?” “是。”这下,轮到郑宏毫不犹豫的点头。 白夜眼底的最后一丝温情瞬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 “那好。既然你要和我斩断父子情,那我也就不用多客气了!” 于是,他回过头,用突厥语大喊——“勇士们,大家拿起陌刀,上啊!除了齐王,其他人你们不用在意,随便砍杀!” 第309章 他疯了 郑宏他们已经来边关三年,对于最基础的突厥语还是有所了解的。因此听到白夜说出这话,舒春兰的心重重一沉,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这所谓的父子情啊,原来也比不过对荣华富贵的向往吗? 为了建功立业,白夜这是连郑宏的命都不顾了!那就更别提她和晓丫头……亏得之前大家住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人还和晓丫头在一起玩得那么开心,晓丫头更是一口一个爷爷叫得那么亲热。 结果现在看看,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们自作多情罢了。这个人只是逢场作戏,故意装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来糊弄他们而已! 随着白夜的呼喊声响起,这些突厥士兵立马又举起了手里的刀剑。 薛大将军立马也吩咐将士们:“大家做好迎敌准备!” 双方剑拔弩张,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但在两军对峙当中,郑宏却还跟一根柱子似的站在人群当中,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 薛大将军看不下去了,他赶紧一把把郑宏给拉到一边。“你快让开!刀剑无眼,当心他们伤了你!” 然而,他这么大的臂力,竟然没有把郑宏给拉走! 反倒郑宏回头对他伸出手。“给我一把刀。” “你要干什么?”薛大将军问。 “给我一把刀。”郑宏重复一遍。 薛大将军咬咬牙,还是对副将点头。“给他刀。” 副将将自己的刀递到他手上,郑宏拿上手去,就主动朝突厥军那边冲了过去,然后主动举起刀子,对上了对方的陌刀。 “他疯了!” 其他人见状,立马有人惊呼出声。 但是马上,眼前所见却震惊了他们的双眼——就在他们近跟前,他们眼睁睁看着郑宏手里的大刀和突厥军的陌刀互相碰撞在一起。双方都使出了最大的力道,因而两把刀才刚装上,就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连带火花四溅。 然后…… 咔擦! 一声刀身断裂的声响传来,一把刀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撞击,断掉了。 紧接着,就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那把陌刀竟然就这么断掉了……断掉了。 反倒是郑宏手里那把大刀却还完好无损。 “怎么会?” 眼见此情此景,天朝将士连同突厥官兵都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一举得胜,郑宏立马将大刀高高举起:“所有人听我的,将刀子对准对方陌刀的七寸处,用尽全力砍过去,就能将那把陌刀废掉!” 丢下这句话,他再次飞身上前,又成功用大刀解决了另一把陌刀。 眼见如此,原本都已经被陌刀杀得浑身无力的天朝将士们立马又精神抖擞。他们赶紧挥舞起自己手里的刀剑,主动迎上了对方陌刀的七寸处。 然后,他们用一个接着一个的事实证明——郑宏说的这个解决办法完全正确!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早没有退路可走,自然都牙关一咬——拼了! 转瞬间,气势上来了,破解对方的办法也有了,他们又杀得气势汹汹。反倒是突厥人被郑宏这么一招反杀,他们一时被杀懵了。再等反应过来,天朝的其他将士也都已经杀声四起,竟是主动跳出来对付他们了! 打仗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在这样的场合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方才他们的东风获胜,但现在轮到西风占上风了。 因而杀到最后,再加上军营那边也得知消息派人前来支援,最终还是天朝的军队获胜。 只是这注定只是一场惨胜。毕竟对方手中拿着的是陌刀,这是一个大杀器,只要刀子落在人身上,那就没有人能幸免。而能做到一刀解决一把陌刀的,除了郑宏还找不出第二个人。 这一场胜利也是在郑宏的领导下获得的。只是带领所有人主动杀向突厥的郑宏,他就跟杀疯了一般,一路直往突厥军队里头杀过去,只管追着陌刀跑,根本不顾身后有多少把刀子想着要了他的命。要不是薛大将军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派人跟过去保护他,他这条命怕是早已经保不住了。 杀到最后,他已经杀得双眼通红,除了眼前一把把的陌刀,其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一直到突厥军队最终放下武器投降,他也没有任何知觉,只管继续往人群深处闯进去。 薛大将军见状,他连忙大喊:“你们快去把他给拉回来!快!” 薛家的几位小将军立马都跑过去。可谁能想到,平时老老实实打铁干活的郑宏,这次突然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道。明明都已经砍断了这么多把陌刀了,他还一点都不知道疲惫,依然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刀子。他臂力奇大,薛家的公子们才刚刚靠近他一点,就感觉到一阵凌厉的刀风来袭,刮得他们根本就无法近他的身。 “段大人他魔怔了!眼下必须想想别的办法才行!”薛家大公子立马低喊。 早在郑宏往人群深处闯进去的时候,舒春兰的一颗心就已经跌落到谷底。现在再看着这么多人想方设法的接近他却不得其法,她不由的双手紧握成拳。 “娘,你流血啦!”突然,耳边传来女儿的地胡说。 舒春兰低下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指甲都已经陷进了肉里,把皮肉都给戳烂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股痛意传来,舒春兰抿抿唇,她连忙转手把女儿交给已经又来到她身边的将军夫人:“娘,您帮我看着晓丫头。” 然后她拔腿就走。 “你要去哪?”将军夫人忙问。 “我去拦下他!”舒春兰大声回答,“现在只有我能把他给拦下来了!” 将军夫人闻言脸色大变,她赶紧回头看薛大将军:“你还不赶紧派人去把她给带回来?” 薛大将军一脸深沉。“她说得没错。如果现在真有人能让段天宏停下来的话,那就只有她了。所以,让她去试试吧!” “那你也不看看段天宏他现在在哪!她跟了过去,一旦有个三长两短……” “那你觉得,把她给强行带回来,她会善罢甘休吗?” 将军夫人瞬时不说话了。 薛大将军才又叹了口气,他慢步来到将军夫人身边站定。“大不了,现在我陪着你一起看着他们就是了。如果他们俩真有什么不测,我一定杀了这些人给咱们的女儿陪葬!” 将军夫人别开头去,当然也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 而在舒春兰闯进去人群里的时候,天朝的将士们就已经主动给她开道,好方便她去找到郑宏。 她一路奔跑着,好容易跑到距离郑宏不远的地方,立马大声喊起他的名字。然而,没有任何反应。郑宏就像事没有听到一半,依然举着刀子大步往前冲。 舒春兰见状,她咬咬牙,干脆加快脚步,猛地一下冲到他前头,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郑宏此时正又盯准了前方一个人,手里的大刀都已经高高举起。 他早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大刀上,只等一刀下去,就将这个人给灭了。 可是,当刀子落下的时候,他却发现舒春兰出现了! 他立马心中一凛,赶紧想要收回力道。可是,都已经使出去的力道,他又怎么可能完全收得回? 眼看刀子距离舒春兰越来越近,他连忙推着刀柄将刀子往旁边推去。但这也已经太晚了。 刀锋不过是从对准舒春兰的脑袋的位置,稍稍往旁边偏了一点,但依然要将她砍成重伤。 当然,舒春兰也没打算坐以待毙。 眼睁睁的看到刀子朝自己这边狠狠劈过来,她连忙就势往下一蹲,顿时察觉到一股劲风在头顶上扫过,然后她察觉到眼前一阵发丝飞舞——她的头发给郑宏给削掉了一截! “春兰!” “姐姐!” 马上,她又听到身后传来了将军夫人和苏学诚凄厉的尖叫声。 然后,郑宏手里的刀子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舒春兰眨眨眼,心里还在暗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她并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啊! 正打算站起来,她就觉得肩上一阵发疼,然后眼前也开始发黑,她快站不住了! 郑宏此时已经跑了过来,眼疾手快的把她给扶稳。 “谁让你过来的?”男人脸上身上都溅满了鲜血,现在就连双眼也红通通的,俨然一个血人。 可舒春兰却一点都不害怕,她还忍不住冲他笑了笑:“我不过来,你还不得继续杀下去?你刚才就跟个疯子一样你知不知道?” 一边说着,她想伸手给他擦掉脸上的血迹,但才刚刚动一下,她就察觉到肩膀上的痛感更严重了。 “怎么回事?我的肩膀——” 她说着话,扭头随便瞥了一眼,立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入目所见,她的左边肩头已经血肉模糊,还有大股大股的鲜血在朝外涌着,都已经把她左边的衣服全部浸透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这么疼呢!”舒春兰供嘴角,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然后,她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郑宏怀里。 第310章 你欠我的 当舒春兰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家里。 而且,她是被疼醒的。 在她沉睡的时候,肩膀上也一直传来一阵阵或深或浅的痛感,让她这一觉也睡得不怎么安稳。 睁大眼睛,她看到呈现在眼前的熟悉的藕荷色的帐子,脑子里却晕晕乎乎的想着——她明明记得他们都已经离开边关,要带着投降的突厥王回京城述职来着,可怎么再睁开眼,她又回来了?难道说,她是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吗? 可是不对呀!梦里的情形那么真实,她还记得他们所有人都收拾了行李,只留下薛大将军的两个儿子驻守边关,大家全都浩浩荡荡往回走。还有…… 还有什么来着?她眼前突然出现了漫天的血雾,舒春兰肩膀上又一阵发疼,她忍不住低哼了声。 马上,她就听到耳边有动静。她还没反应过来,郑宏就已经按住了她的胳膊:“你别乱动。” 舒春兰连忙抬起眼,就看到了郑宏满是疲惫的面孔。甚至,他的双眼还红通通的,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愧疚。她只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悲伤了起来。 舒春兰一愣。“晓丫头她爹,你怎么了这是?” 郑宏目光深深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他才垂下眼帘。“对不起。” 舒春兰又一愣。“好好的,你和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突然觉得边关的日子太苦了,你受不了,所以打算回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了?” “没有!我怎么会?”郑宏立马摇头。 “那你什么意思?” “我……” “春兰!春兰你醒了?”正当郑宏迟疑的时候,将军夫人也已经闻讯赶到了。 郑宏连忙让到一边,将军夫人就冲过来,她的双眼也红通通的,眼角还能明显看到泪痕。“春兰,你可算是醒了!这两天简直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多怕你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舒春兰听到这话更讶异了。“娘,我怎么就醒不过来了?” “你也不看看你当时伤得有多重、流了有多少血!”将军夫人低叫着,忍不住掏出帕子来擦擦眼角。 舒春兰莫名其妙的,她就要爬起来。可一看到她这个动作,将军夫人、郑宏都吓得脸色大变。 “你别乱动!”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一声大喊,然后双手伸出手来把她给按了回去。 舒春兰才刚起来一点,就又躺了回去。然后,肩膀和床褥轻轻碰触一下,一阵剧烈的痛楚连从肩头传了出来,瞬息传遍全身各处。舒春兰额头上立马沁出来一层冷汗。 “好疼!”她咬牙低叫,眼角也不受控制的滚下来两颗泪珠。 郑宏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眼底的愧疚更深了。 他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 “的确是该怪你。你说你好好的媳妇,现在都被你给害成什么样了?她当时要是不蹲下去,现在只怕头已经被你给削下来了!”将军夫人咬牙切齿的低吼。 舒春兰听着他们的对话,她眼前立马又浮现出了一副血雨腥风的画面。然后,许多画面依次在脑海里浮现,她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是我肩膀上被你给削掉了一块肉啊!”她点点头,嘴角泛起一抹笑。 郑宏瞬时都快把头给垂到胸口去了。 将军夫人眼圈里滚出两颗泪珠。“我可怜的女儿,你说你当时干嘛要发这个疯?你要不去拦她,你现在肯定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可我要是不拦下他,他就该发狂到最后,然后耗尽最后一丝精力,到时候人就难救回来了。”舒春兰轻声说道,“像他这种人,平时把情绪内敛得太厉害,一旦找到一个机会发作出来,那就是排山倒海,不彻底发泄出来不罢休。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很有可能迅速把身体给掏空的。” 将军夫人撇撇唇。“大夫倒也是这么说的。” 舒春兰就又笑了笑。“所以,我没了一块肉没事,反正我现在不还好好活着吗?他的命保住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将军夫人听了,她立马又脸一沉。“你呀你,你叫我说什么才好?我教过你多少遍了,别对男人太好,你就该对他凶点,让他知道你的厉害!结果你倒好,我教你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不说,现在你还和我反着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有多心疼?我当时真恨不得直接把他给杀了算了!” “娘!”却听舒春兰立马叫了一声,“我肩膀疼,还口干舌燥的,浑身上下都难受。您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教训我吗?”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甚至都见不到多少血色的双唇,将军夫人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你呀,不就是仗着我心疼你吗?我可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你要是还敢不听我的话,还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我可不管你了!” 她嘴里这么骂着,人却已经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给舒春兰喝下。 舒春兰乖乖的任她骂,也把一杯水都喝完了,紧接着她又扬起笑脸:“谢谢娘关心,以后我肯定不这样了。不过这水真好喝,甘甜可口,肯定是您特地叫人给我准备的吧?您对我真好!” 将军夫人冷哼一声,直接扭头就走。 舒春兰忍不住吐吐舌头,她再看向郑宏,就见郑宏依然把头垂得低低的,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舒春兰好无奈。“晓丫头哩?”她只问。 郑宏依然没抬头。“晓丫头被娘带过去了,她说帮你照顾几天。” “哦,这样啊!那你过来一下。”舒春兰对他招招手。 郑宏这才抬头,人却没有动。 舒春兰无语看着他。“我想上茅厕,你帮我一把。” 郑宏又愣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赶紧抓起夜壶给她塞进被子里,小心的照顾她尿完,然后再把夜壶拿开。 经过这件事缓冲,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可算是稍稍缓和了一点,但郑宏脸上依然笼罩着浓浓的愧疚,简直就跟阴雨天里的乌云一般,深浓得简直化都化不开。 舒春兰轻出口气。“喂,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郑宏点点头。 “对不起。” 舒春兰翻个白眼。“除了这个哩?” “以后我肯定不会这样了。这一次我是太过发疯了。”郑宏闷声回答。 看来,想听他主动开口,那是听不到什么她想听的话了。舒春兰只能主动出击:“这件事你的确很对不起我。” 郑宏低头不语。 “所以,这是你欠我的。以后你只能加倍的对我好、一切都听我的、不许再意气用事,知道不知道?”舒春兰冷声说道。 郑宏连忙点头。“知道了。以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舒春兰轻哼一声,然后又说了句,“我饿了。” “好,我这就给你端吃的来!”郑宏赶紧说着,就扭头跑了。 一会的功夫,他就端回来一碗鸡丝粥。“娘说你身子还虚,最近饮食必须清淡。这是她叫人给你熬的鸡丝粥,都熬了半天了,鸡肉都化在粥里了,正好消化。” 舒春兰点点头。她躺了这么久,现在肚子里饿得咕咕叫,眼下又闻到了粥的香味,她更加忍不住,立马张开嘴等投喂。 郑宏也学着将军夫人刚才的样子,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 只是这个男人的动作实在是太笨拙了,舒春兰这个躺着的姿势又不方便进食,两个人来回折腾了半天,好容易才把一小碗粥给吃了下去。不过这个时候,舒春兰脸上、脖子上都漏了好些粥,郑宏放下碗又手忙脚乱的给她擦。 虽然他竭尽全力避过她受伤的地方,但总有几次还是不小心碰到了。 舒春兰当然又疼得龇牙咧嘴,郑宏则是吓得脸都白了好几次。 看着他这么小心谨慎的模样,舒春兰顿时扑哧一声。“好了,其实没那么疼,我故意装疼吓唬你的呢!” 郑宏看了她一眼。“肯定很疼,我看过你的伤口了,而且当时你还流了那么多血。大夫给你止血的时候都用了十几块布,后来上了药你还一直在叫疼。” 那不是废话吗?她肩膀上可是活生生的被削下来一块肉啊!甚至还连上了一小块骨头,这能不疼吗? 只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疼过了,接下来的疼痛也是不可避免的,舒春兰也就不想多就这件事和他争论。这个男人她太了解了,这种事本来他也不希望发生。现在看着她这样,他肯定心里巴不得受伤的是自己呢!这两天他都不知道已经在心里懊恼过多少次了。接下来的几十年,他也不会停止懊恼。 可她真的没有怪过他,毕竟当时本来就是她自己主动送上去的。 舒春兰抿抿唇。“好了,先别说这些了。我问你,我昏迷后,当时的战局怎么样了?咱们应该是获胜了吧?还有那个……你爹,还有白长宏,他们哩?被活捉了吗?” 听到她最后那句话,郑宏猛地眼神一暗。 “当然。”他沉声回答,“我当时之所以杀得那么拼命,也是为了抓住他们。” 第311章 得罪齐王 原来如此。 她就说哩,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那人抓住了吗?”舒春兰又问。 郑宏点头。“抓住了。要是没抓住的话,我根本不会来见你。” 舒春兰顿时松了口气。“抓住了就好。把人抓住了,从他们嘴里问清楚前因后果,你身上的冤情就能洗掉了。这样,陌刀虽然流传到了突厥那边,但好歹不是你的本意,现在你还抓住了干出这等事的罪魁祸首,想来回到京城,皇上也不会怎么怪罪你。” 听她这么说,郑宏的身板就僵了僵。 “说了半天,你还是在为我考虑。” “那是肯定的,你可是我的男人哩!我和晓丫头的一辈子可都拴在你身上了,只有你好我们才能好。那我不为你考虑,我还该为谁考虑?”舒春兰又冲他笑笑,就连忙举起了自己没受伤的那边胳膊。 郑宏见状,他赶紧伸出手主动抓住了她的手。 舒春兰就连忙收紧五指,将他粗糙的手掌牢牢握住。“晓丫头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很不舒服。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后悔有用吗?眼下最要紧的,咱们得是给我养好伤,然后你也从你爹他们嘴里把事实都给挖出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后悔是没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补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郑宏点点头。“明白。” 舒春兰就笑了。 这个时候,田七娘和胡月娘也来了。田七娘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嫂嫂,这是我亲手为你熬的药,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舒春兰闻到这股苦苦的味道就难受。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她还是憋着气,几口把一碗药都给喝完了。 田七娘再接过空碗,她就冲舒春兰笑笑:“嫂嫂,你受伤了,这两天就躺着好好休息吧!想干什么都让十六哥哥去干,这本来也是他欠你的!我看这两天他就表现得很不错呢!” 难得胡月娘也跟着点头。“七娘姐姐你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舒春兰无语别开头。一会的功夫,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因为身体失血过多,再加上伤口难受,现在她依然精神不好。 田七娘和胡月娘见状,她们就赶紧端着空碗告辞了。郑宏则是继续留在房间里,一手紧紧握住舒春兰的手,陪着她入睡。 这药应该也有安神的作用。舒春兰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她足足半个月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 当然,随着后来伤口渐渐结痂,将军夫人还一直给她拿各种好东西补身体,她的精神状况越变越好。然后,她就知道——在她躺着养伤的这些日子里,薛大将军带着自己的四个儿子,在苏学诚的辅助下,又杀入突厥境内,重新将他们狠狠打了一场。 这一次,他们可算是将真正的突厥王给捉住了,还有突厥王的几个儿子,还有得力下属都一网打尽。 因为出了被突厥军队围攻的事,齐王也留了下来。正好,他也趁此机会翻身上马随着薛大将军的队伍在外头跑了几圈,也就顺理成章的捞到了不少功劳。等回去京城,他少不得又要在皇帝跟前邀功请赏了。 而且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薛大将军彻底被激怒了。他直接自己亲自上阵,很快就打得突厥落花流水,全境上下集体投降。突厥王族内部所有人、以及王族里的金银财宝也都被他全部搜刮了过来,装成了几十车打算一起运回去京城。 这个时候,舒春兰也终于能下地行走了。 这些天她养病的时候,郑宏就守在她身边。她醒过来他就陪她说话,她睡了他也坐在床沿上陪着。每次只要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郑宏。 也不知道这些天他有没有睡觉,反正以舒春兰自己的感知,这个男人只怕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 于是,半个月下来,她的身体稍稍好转,这个男人却已经瘦得脱了相。 一时间,舒春兰差点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害了一场大病。 而就在她可以下地行走的这一天,齐王的人过来了。 “段大人,殿下听说您夫人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然这样,那你可以放下她出去一趟了,殿下都等你好久了!” 听到这话,郑宏立马脸一沉。“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来人一愣。“可是,殿下也等你好久了……” “齐王殿下他除了等我,不也还做了许多事情吗?他又不是只是在等我!”郑宏冷声呵斥。 他突然一下这么气势汹汹的,舒春兰都有点扛不住。来人也被他凶恶的态度吓得一个激灵,一时半会都说不出话。 郑宏再扭过头。“你可以走了!” 来人怔了怔,然后跺跺脚。“你凶什么凶?这么无视殿下,回头有你受的!你就等着吧!” 然后气呼呼的走了。 人虽然走了,可郑宏的脸色依然难看得不行。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不禁皱眉。“殿下他来找过你许多次了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派人过来的时候,你都在休息。”郑宏低声说。 “那他找你干什么的?”舒春兰就问。 “还能干什么?一开始是问我关于砍断陌刀的原因所在,他要写进给皇上的奏折里邀功。后来就是想让我给他专门打造几把又轻便又好用的兵器,好方便他在疆场上展示一番。再到了现在,他就是催着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跟他回去京城。他已经受不了这里的天气和饮食了!”郑宏声音越说越冷。 舒春兰也越听心越凉。 “那他的要求你是全都拒绝了?” “一开始砍断陌刀的原因,我让杜逸给他解释清楚了。至于后面的……我忙着照顾你都来不及,又哪来的心思管那些?”郑宏回答。 舒春兰无力扶额。“齐王的性子你知道的,你这么三番两次的拒绝他,还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肯定心里已经记恨上了。今天这个人的表现你也能看到,既然下头的人都已经明显的表示出来不满了,那就说明他的主子绝对已经私底下表现过好多次对你的不高兴了!” “那又怎么样?这次我也立下了大功劳,他不能动我。”郑宏沉声说。 舒春兰摇头。“话虽然这么说,可这也只是暂时的。等以后他要是真当了太子、然后登基做了皇帝,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起来,你才真叫惨了!” 而且,不止是他,她和晓丫头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想到这一层,舒春兰又一阵无力。 郑宏则是皱皱眉。“就算这次我丢下你满足了他的愿望,可下一次我们肯定还是会起冲突。我不喜欢他,也不赞同他的很多做法,那么他给我提出的要求我必定完成不了。这只是开始。” 好吧,他说得也对。 舒春兰长叹口气。“那现在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过现在我的确已经好了一半了,那你就不用守着我,赶紧去齐王那边走动一下吧!你再不喜欢他,现在咱们好歹还依仗着他在皇上跟前给说好话哩,那你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你赶我走?”郑宏皱起眉。 “是啊!”舒春兰点头,“你这些日子一直陪在我身边,都没出去打突厥,功劳一点都没捞到,回去还指不定怎么被人嘲笑哩!那么现在,我都已经这么精神了,你就别再一直陪着我了。你是男人,那就应该出去做你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咱们也是该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城了。” “可你的伤还没好。”郑宏立马说道。 “都已经结痂了,这一路只要好好保养,等到了京城也就能好得差不多了。现在突厥终于被真正拿下,这么大的喜事,皇上肯定也在等着咱们回去禀报情况哩!结果现在就因为我受伤了就一直拖延下下去,这表面上看起来是在为我好,可你仔细想想,上到京城里那些等着看热闹的王公贵族、下到咱们这里等着从皇上那里封功受赏的将士们,他们哪个不是盼着咱们赶紧回去?我们拖延得时间越长,那就得罪他们的越深。要还继续这么下去,咱们可就真成了公敌了!”舒春兰不得已仔细和他分析。 郑宏听后,他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一点。 “只是,又要让你吃苦受罪了。” “受点罪就受点罪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其实我也盼着你能早点回京城去,然后好好的光宗耀祖一下哩!”舒春兰又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想想段家那些分家出去的人看到你这么风风光光的回去了,他们心里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还有文成……” 这次的重点绝对是文成。 舒春兰微微勾起嘴角,她主动靠在他身上。“你说,要是文成看到你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回头还被皇上这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奖,他的脸色会是什么样的?一定很难看吧?” 那她就绝对要亲眼看看! 第312章 回京 “嗯。”郑宏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齐王。” 舒春兰点点头,连忙亲自送他出去。 这次郑宏去齐王那边也没有待上多久就回来了。第二天,齐王就下令所有人收拾东西,大家再次启程回京! 这次回去的路途就顺畅多了。不过齐王也不敢再和第一次那般主动走在前头,而是乖乖听从侍从的安排走在了中间,四周围都被人团团保护起来。 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走了两个多月,他们可算抵达了京城。 看着眼前恢弘大气的城门,一幕幕曾经的光景再次浮现在眼前。但是,舒春兰脑海里关于京城的记忆却早已经停留在了三年前。 一转眼,三年时间都过去了,他们才又回来了。 “岁月可真是不饶人呢!”舒春兰低叹一声。 因为她肩膀上有伤的缘故,田七娘和胡月娘又没有随同他们一起回来,所以郑宏干脆选择也坐在车里,一路照顾着她。因此现在舒春兰的感叹声郑宏听得一清二楚,他也定定点头:“的确,时间过得真快,我都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回来这里。而且这一次,咱们终于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了。” “可不是吗?”舒春兰连忙点头。 虽说在边关的时候,郑宏和齐王一度闹得有些不愉快。可他们毕竟是一体的,那么如今回到京城,大家肯定是要一致团结对外的。那么,不管是段家还有文家,如今他们都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所以,他们这三年在边关吃的苦绝对值了! 很快,他们的队伍就经过了城门守官的检查,然后依次穿过城门。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快看,那就是齐王殿下!这次齐王殿下可是代皇上出征,直接灭了突厥,将我天朝的国土面积朝外推了二百余里,为我天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声音很快传扬开去,人群里立马轰动起来。 突厥被灭,国土朝外扩张,这个消息早就传回了京城,京城上下人人都知道。只不过,在外征战的人们才刚刚从边关赶回来,这事百姓们当然不大清楚。现在听到别人说起来,他们才反应过来,顿时全都开始放声欢呼。其中,他们叫得最多的就是齐王还有薛大将军的名字。 而既然都已经回到京城了,齐王也不用继续躲在队伍里头畏畏缩缩的。他又骑上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头,叫人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 他也的确生得身量颀长,面容俊美。往边关走了一遭,他的脸都被边关的风沙吹得枯皱了一些,皮肤也黑了,因而显得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还真有几分京城里难以见到的粗犷男人味道。 于是,百姓们就都更加激动,纷纷口中高喊起他的名字。 倒是真正立下汗马功劳的薛大将军跟在他的后头,渐渐的被人给忽视了。 顾采薇见到这一幕,她都不禁撇撇唇。“话说咱们这位齐王殿下还真够机灵的。接爹的势,抬他自己的威风,这种事他也干得出来!” “他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他不就是这种人吗?”郑宏淡声说。 “也是。”舒春兰点点头,“不过这样也好。他出够了风头,爹的风头就小了。爹本来就不想把名声闹得太过响亮,不然鬼知道朝堂上那些主和派又会编造出些什么理由来攻击他?如今风光都让齐王占了,爹倒是可以清净不少日子。” 郑宏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一边说着,车队已经全都进了京城里头。 但走到里头,路边欢迎他们的人群却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来越多了! 京城百姓们得知齐王和薛大将军归来,大家都欢喜得不得了。在街上的立马都赶过来看热闹,还有人特地跑回家去通知家人。很快,路边上就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而且越往里走,聚集的人就越多。甚至,舒春兰透过车窗朝外看去,她还能清楚的看到还有更多的人在源源不断的往这边跑过来。 “还真是热闹得过分了。”舒春兰撇撇嘴,她立马转回头,“我怎么就是觉得这份热闹有点太热闹了,总有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你觉得哩?” 郑宏静静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舒春兰就说了:“我怀疑,这件事其实就是齐王自己安排的。他不是想当太子吗?眼下这么大好的一个散播名声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你想想之前在边关的时候,他只要为咱们做了什么,那就肯定要拿出来说上好几遍,一定要让咱们记住他的恩情。那么以他的性子,他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你说得很有道理。”郑宏连忙点头。 “所以,我很有理由怀疑——这一切就是期望自己一手安排的!甚至,就连在城门口报出他身份的,其实也是他的人!”舒春兰又说道。 郑宏又点头。“应该是。” 舒春兰立马又笑了。“这么说来,咱们这位齐王殿下为了当上太子可真是费了不少力哩!不过想想,就算换做咱们,咱们肯定也会这么干。这样挺好的。” “是啊,挺好。好歹还让咱们看了一场热闹,这样可比当初咱们冷冷清清的直接来到京城好多了。”郑宏附和。 舒春兰就又笑了笑,歪头靠在他肩上。 “说不定,这场热闹也是预示着咱们以后在京城都能风风光光了哩!毕竟咱们付出了那么多,也的确应该得到老天爷一点回报了。” 郑宏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手扶上她的头,让她稳稳的依靠着他。 等车队全数进了京城,再往前走上几步,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了。 齐王自然是要回他的齐王府去,薛大将军在京城也有自己的宅子,舒春兰他们当然就是回尹贵妃赏赐给他们的府邸了。 可还有苏学诚…… “诚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跟爹回去吧,爹来接你了!” 正当舒春兰还在考虑苏学诚的去处的时候,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忽的在耳畔响起——舒春兰和苏学诚姐弟俩的亲生父亲苏功明,他带着苏家的两个小儿子,亲自过来迎接苏学诚了! 听到这个声音,舒春兰就眉头一皱。 原本就跟在齐王身后的苏学诚见到苏功明父子几个,他眼中也迅速闪过一丝冷意。 不过他还是马上翻身下马,毕恭毕敬的朝苏功明行个礼。“爹,孩儿不孝,孩儿终于回来了!” “哎,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苏功明也连忙点头,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就不肯放了,“我可怜的孩子,你让爹好好看看你。这三年间你在外头吃苦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就开始把苏学诚往自家的马车那边拉。“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家去。爹叫你娘给你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你回去好好补补,一定要把这些掉下去的肉都给补回来!” 看他这架势,是一定要赶紧把苏学诚给拖回去了。 不过想想也是。苏学诚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边关可是大放异彩,不止薛大将军对他赞不绝口。这次在彻底剿灭突厥这件事上,他也为齐王出谋划策,可是让齐王少走了不少弯路。因为这个,齐王还特地在写给皇帝的奏折里把他夸了好几遍。 皇帝看过奏折后也心情大好。可苏学诚年纪轻轻,人又还在边关,皇帝想赏他也赏不了,那就只能厚赏苏家。因此,苏家现在在京城里的名声可是不小呢! 苏功明心里当然明白,他们的好名声全都是靠苏学诚得来的。所以,他们要是想继续在京城横着走的话,那就一定要把苏学诚给牢牢的困在身边! 因此,他就赶紧来接苏学诚了。 他可想得真美。 “爹,等一等!”苏功明才刚动手,苏学诚就连忙低叫一声,死活拉住了薛家三公子当柱子对抗苏功明。 苏功明心里一急。“诚小子,你还等什么?你没看到齐王殿下都已经走了?今天家里还摆了酒席,我出门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现在肯定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亲戚朋友们也应该都来了。你还不赶紧跟我回去,要是耽误久了,你该怎么向大家伙交代啊?” 他才刚回来,风尘仆仆筋疲力竭的,苏功明竟然都没打算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就想直接把他推到亲朋好友跟前去卖脸? 他这个当爹的真是绝了。 苏学诚可不打算给他这个脸面。 他立马摇头。“爹,不是我不肯跟您回去,而是我的行李还放在姐姐他们那呢!现在东西都堆在一起,我只能先跟他们去他们家,等把行李卸下来,我才能回家啊!” “这些行李算什么?你先跟我回去,行李让你两个弟弟帮你拿回去。”苏功明立马就说。 苏学诚闻言,他立马转向两个弟弟。“对了,我记得今年又是大比之年,不知道你们俩考得怎么样?” 两个弟弟立马脸色灰败,忙不迭扭头就走。 苏学诚立马摊手:“爹您看到了,弟弟他们不乐意给我拿行李呢!那还是我自己去吧!” 噗! 舒春兰坐在马车里看到这一幕,她差点被苏学诚的机智给逗得破功。 第313章 我想改姓 苏功明也没想到他刚见面就直接往人心口上戳刀子,他脸色瞬息变得十分难看。 只是,他也不敢向苏学诚发火。 一来苏学诚现在可是皇上还有齐王跟前的红人,他惹不起;二来,也是自己生的儿子不争气。明明都已经十四五岁的人了,苏学诚这个年纪都已经中了举人,然后直接打算参加第二年的春闱。可他和苏氏生的两个儿子呢?他们考了好几次才考中秀才,去年的秋闱一个都没考中。那就更别提春闱了,这两个孩子根本都没资格去参考好吗? 两个从小不愁吃穿、从会说话开始就跟着他读书写字的儿子,到头来却比不上一个在外头颠沛流离了那么久、捡起书本不过四五年的儿子,他这个当爹的都觉得臊得慌。 因此,他就算知道苏学诚是故意说这话来羞辱他们的,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那好,我们陪你一起去!”他立马就说道。 苏学诚不置可否。“你们想来就来好了,反正姐姐也不是外人。” 他们忙又拜别了薛大将军,然后一行人一起到了郑宏的府邸门口。 结果,车队还没停稳呢,迎面就已经跑过来了一个人。 “师父!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这个一脸兴奋的直奔郑宏而去的人,除了郑宏的大徒弟李三还有谁?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了,看起来衣服头发都乱糟糟的,不过脸上却在放光,双眼也闪亮闪亮的,舒春兰一看看过去,差点都被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给伤到了眼睛。 见到这个人,郑宏一脸冰冷。“你不是去投奔段成风一家了吗?” 李三一愣,马上扬起笑脸。“师父您不就是段家人吗?我投奔段家,其实是来投奔您的啊!你看,早些日子听说您要回来了,我就过来这里等着您,一直等到现在,可算是把您给等回来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和那边段家闹翻了,所以才来找我的?”郑宏又问。 李三的笑脸瞬时都快挤不出来了。 “师傅,您这说的什么话?”他连忙摇头,“我是您的徒弟,那就一辈子都是。之前我来京城投奔您,可您不在,我就只好求您的族人收留。可现在您既然回来了,那我当然是要跟着您才行。对了,师弟哩?他没回来吗?” “打了好几场仗,边关许多兵器需要维护,也需要增补,他留下了。”郑宏冷声说。 “原来是这样。”李三点点头,“这样也好,我和师弟,一个留在边关做事,一个在京城伺候您,各司其职,什么都不耽误。” 这话说得……简直谄媚得过分了! 舒春兰都听不下去了,就更别提一向性情耿直的郑宏。 “滚。”只听他冷冷吐出这个字。 李三愣了愣。“师父您怎么了?是不是路上太累了?那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让你滚。”郑宏冷声说道,“从你投奔段成风那一天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徒弟了。以后,你是那边段家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师父!”李三脸色大变。 苏功明见状,他也赶紧上来劝。“女婿,你好好的,何必和他一个晚辈过不去?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可只要知错能改就行。我看他认错态度挺不错,你又走了好几个月才回来,咱们就别多说那些没用的话了,赶紧进去屋里休息吧!” 郑宏立马冷冷看向他。“我赶我的徒弟出门,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苏功明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女婿,我好歹也是你的老丈人,这就是你和自己老丈人说话的态度吗?” “我老丈人姓舒,你姓苏。”郑宏说道。 苏功明就脸一沉。“你这是由头连连,就不打算认我这个穷亲戚了?” 郑宏冷冷开口:“你入赘苏家,那就表明已经和我媳妇断绝关系。我何必认你?既然当初我们落魄的时候没有得到你们的帮扶,那么现在我们混出来了,就更不需要你的帮助了。” 说着,他又看一眼李三。“当然,也不需要你。” 说完,他就一手拉上舒春兰。“走了,回家。” 最后他再看一眼苏学诚,然后扭头就走。 苏学诚见状,他赶紧抬脚跟上。 “诚小子!”苏功明紧张,他立马伸手想去把儿子给拉回来。 结果没想到,他快,苏学诚比他更快。只见苏学诚猛地一个跳跃,直接脱离了他的手臂所能掌控的范围,然后蹬蹬蹬的一口气跑出去好几步,然后才回头冲苏功明傻笑:“爹,您也看到了,姐夫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我得留下来先劝劝他。既然他也不欢迎您,那您就还是赶紧回家去吧!我在这里先陪姐夫说说话,什么时候我把姐夫给哄好了,什么时候我就回去。您放心,我肯定会回去的!我好歹也姓苏呢!” “可是家里的客人……”苏功明大叫,可苏学诚根本听都没听,就已经一溜烟跑了。 然后,郑家大门砰地一声死死关上,直接将苏功明和李三两个人都隔绝在外。 苏功明和李三两个人的脸色瞬时都变得异常的好看。 而这个时候,苏功明的两个儿子才慢慢的蹭了过来。 “爹,大哥他跑了啊?您说现在可怎么办?亲戚朋友们可都已经都来了!”大儿子苏学义赶紧说道。 他现在还是不大瞧得起苏学诚。可偏偏苏学诚就是聪明能干,现在又赫然成为了苏家的脸面。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苏学诚十六岁就中了探花,而自己呢?明明马上就是和苏学诚一样的年纪了,却还只是个秀才呢!刚才又当众被苏学诚羞辱了一顿,他现在还没回过神,也就说不出骂苏学诚的话了。 可他说不出来,苏功明却说得出来。 他立马回头瞪这个儿子一眼:“都怪你们俩!要是你们哥俩勤奋点,赶紧考个功名……再不济考个举人也行啊,不然你们大哥至于觉得你们丢了他的脸,都不肯跟咱们回去吗?“ “爹,您这是对付不了大哥,现在开始回头来对付我们了啊!”小儿子小声嘟囔。 苏功明眼神一冷。“那你们倒是谁能胜过你们大哥啊!只要你们超过了他,我随便你们对付!” 两个儿子顿时不吭声了。 以前看苏学诚天天又要读书又要带他们,家里还经常有许多杂事交给他处理。就这样,他还接连中了秀才举人和探花,他们还当读书很容易呢!结果真正轮到自己去参考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做学问那么难! 都不知道苏学诚他是长了一颗什么样的脑子,居然那么轻易而举的就考中了! 等到官府放榜,他们没在红榜上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当初自己在亲戚朋友跟前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能考中,还能考得比苏学诚更好这种话又多扯。 现在,再被苏功明马上几句,他们都没办法反驳。 苏功明看着这两个没出息的儿子就来气。他立马转过头,就看到了正呆呆站在郑家大门口的李三。 他顿时目光一转,就慢步走过去。“你是我女婿的徒弟?可我之前怎么没听他们提起过你?” 却没想到,李三立马回头:“我师父都不认你,你怎么可能听他提起我的名字?” 说完,他就直接扭头走人了。 他竟然还被一个晚辈的晚辈给鄙视了? 苏功明暗暗咬牙,顿时觉得脸上无光,立马又瞪向两个儿子。“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回去了!” “可是爹,大哥他还没出来呢!”大儿子忙说。 “他今天不会出来了。”苏功明摇头。 “啊?那可怎么办?家里的酒席都准备好了,亲戚朋友也都来了,咱们还亲自出来接他。结果他还不走……咱们要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可该怎么见人?”小儿子也叫。 苏功明一脸冰冷。“这三年你们接二连三的落榜,不也舔着脸回家了吗?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比那时候好到哪里去。” 两个儿子瞬时又无语了。 苏功明也不再多说,就直接翻身上马。 两个儿子也默默的爬上马车,三个人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大门口的这些闹剧,舒春兰他们都没有在意。因为现在他们的心情已经够糟了! 原本大家高高兴兴的回来京城,还指望着能赶紧回家洗去一身的疲惫休息一下,然后明天进宫面圣,好好的风光一把呢!结果,苏功明、李三接连出现,生生把他们的好心情都给毁了。 一直到回到后院,郑宏的脸色还是铁青的。 舒春兰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两个人还真是同病相怜哩!娘早早的走了,还有一个爹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舒春兰心里暗想。 唔,这个爹,她必须想办法给尽快解决掉才行。 苏学诚乖巧的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了他们的住处,他才低声开口:“姐姐姐夫,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们商量来着。” “什么事?”舒春兰忙问。 苏学诚咬咬唇,然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改姓。” 第314章 被当棋子 舒春兰立马眉梢一挑,郑宏也回转身。 “你说你要干什么?” “我想改姓,改回舒这个姓。”苏学诚轻声说,“我本来就姓舒,他们姓苏的也从没把我当做自己人过。既然这样,我又何必一直拿自己的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 顿一顿,他又补充一句:“先改姓,接下来也才好方便咱们进一步的和他们断绝关系。” 他竟然也想到这一层了! 舒春兰心跳微微加快了几拍。 “你拿定主意了?”她轻声问。 苏学诚定定点头。“其实早在回来之前我就在想这件事了。之前我随便他们利用,那是因为我本事不足,那些年又多亏了他们照顾,那些都是我欠他们的。那么,既然我身上还有一点他们能用的地方,他们就尽管拿去用好了。可接下来,他们却越来越过分,甚至直接利用我探花的身份出去牟利。后来皇上有意给我和公主指婚,他们更是连公主都不放过。这样我就不能再忍了!” “正好上次姐夫你和段家分家的事情给了我启发,我发现其实我也能这么做啊!不过这个方法要稍稍改一改就是了。” 说着说着,他脸上就露出一抹笑。“当然,我不可能像姐夫你这么决绝。以后苏家的事情我还是要管一点的,但只有一点,多了绝对没有。” 然后,他再对舒春兰挤挤眼。“这件事姐姐你肯定会帮我的,对吧?” “是啊!这个还用说吗?”舒春兰没好气的点头。 苏学诚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听他说出这番话,舒春兰现在的心情才好些了。 她又忍不住伸手揉揉弟弟的头顶,却发现在边关三年年,苏学诚的个头往上窜了好多。原本离开京城之前,苏学诚就已经和她差不多高。现在更好,苏学诚都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她想摸他的头还得踮起脚,很不方便。 因此,舒春兰只是随便摸了一下,她就收回手。“好了,这件事咱们回头再好好商量。现在你去我家客房休息吧!这里之前你也已经来过好些次了,就不用再多客气。” “嗯,姐姐你放心,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我肯定不会和你们客气的!”苏学诚赶紧点头,就欢快的转身出去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出了院子,舒春兰才回头冲郑宏叹口气。“我才发现,我弟弟真的长大了。他在战场的应对突厥的那些计谋,现在也开始用在对付苏家人上头了哩!” “这是好事。”郑宏立马就说。 “我知道。他也的确需要这样的智谋。”舒春兰点点头,她就不禁打了个哈欠,“我累死了,还是先进去休息吧!反正都已经回来了,其他的事情慢慢来,肯定都能办完的。” 郑宏点点头,赶紧拉上她的手,两个人直到这个时候才算是松了口气。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宫里就来人了。 “陛下宣段天宏段大人、苏学诚苏探花,还有段夫人舒氏进宫觐见!” 对于皇帝的这个宣召,舒春兰他们早有准备。所以他们早在宣旨的太监过来之前就已经起床,换好衣服,郑重的梳洗。 因而太监来到后没多久,他们就已经收拾妥当,一行人一起进宫面圣。 太监对于他们的举动十分满意,因而对他们的态度和和善了许多。在前往皇宫的路上,他还悄悄的给他们透露了许多消息—— “昨天齐王殿下回到王府后,只略略休息了一会就进宫去见贵妃娘娘了。结果没想到,当时皇上也在贵妃娘娘那,齐王殿下就顺便向皇上详细的禀报了一番当时在边关发生的事情。皇上和贵妃娘娘听后,他们都惊呼不断,最后皇上还狠狠的夸了齐王殿下好几句,晚上也直接留齐王殿下用膳,然后齐王殿下也就顺势在宫里住下了。皇上昨晚上也是在贵妃娘娘房里睡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齐王昨天就已经把皇帝给哄得很开心了。再加上昨晚上尹贵妃又给皇帝吹了一晚上的枕头风,可想而知今天早朝上的气氛也一定会十分的轻松愉快。 这样的话,他们也就能放松了。 舒春兰悄悄把这些消息记在心里,然后等到了宫门口下车的时候,她随手抓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太监手里。 太监掂掂荷包的重量,他顿时欢喜得笑眯了眼。 “段夫人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子,段大人能娶了您做夫人,可真是他的福气呢!就连齐王殿下都和贵妃娘娘说过段大人命好,身边既有您这样的贤内助,还有苏探花这个能干的小舅子帮忙。” 听到这话,舒春兰不由的心口一紧——这个太监这是在向他们透露:齐王果然对郑宏很有些不满。可眼看他和舒春兰都在边关立下了不少功劳,还有苏学诚这个能说会道的人在中间斡旋,帮郑宏说了不少好话。所以齐王虽然每次看到郑宏都不大高兴,但好歹现在还能够容忍他。 只是,这份容忍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们就不确定了。 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舒春兰连忙认真的谢过太监。 太监笑眯眯的摆手。“段夫人太客气了。好了,咱家身份太低,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接下来,几位请继续往里走吧!皇上还有文武百官可都在前头等着你们呢!” 舒春兰点点头,他们几个就又迈开腿,跟着前来接引他们的人继续朝前走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金銮殿上。 今天是大朝会,满朝文武齐聚一堂,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人脸。 现在,这些人按照文官武将分成两拨,一左一右站在那里。 “宣段大人、苏大人、段夫人觐见!” 随着大殿门口的太监一声高喊,舒春兰和郑宏还有苏学诚跨过高高的台阶走进殿内,就立马察觉到无数道目光朝他们这边扫射过来。其中,这些目光里有审视的,又温和的,自然也有带着敌意的。 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进宫,却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文武百官,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舒春兰连忙深吸口气,勉强打起精神,一步一步的跟在郑宏身后。 一直到了可以看到皇帝的地方,他们才停下脚步,然后齐刷刷向皇帝行礼。 “爱卿免礼!”即皇帝立马笑呵呵的摆手。 舒春兰几个谢恩不提,这才抬起头来。然后,舒春兰才发现齐王还有薛大将军都已经在这里了。 想想也是,齐王既然昨晚上留宿皇宫,那今天一早肯定是和皇帝一起来上早朝的。薛大将军更不用说,他可是剿灭突厥的大功臣,那么不用皇帝召唤,他必然要主动过来参加早朝。 在他们过来之前,皇帝已经和薛大将军说过话了,所以现在他的心情大好,就笑呵呵的对郑宏说道:“段爱卿,这几年你在边关立下的功劳,朕都已经知道了。尤其这一次被突厥围攻,多亏你及时向将士们提供了砍断陌刀的技法,不然我天朝的必定会损失惨重啊!” 郑宏立马低头。“微臣有罪,竟然被外族人蒙骗,还将陌刀的研制方法泄露了出去。如果不是这样,那一场战争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微臣自知罪孽深重,恳请陛下责罚!” “哎,段爱卿你这说得什么话?”皇帝依然满脸笑容,“人非圣贤,孰能为过?你还年轻,识人不清也是有的,尤其当那个人还是你的亲生父亲的时候,你就更会被亲情蒙蔽了双眼。不过还好,你及时发现不对,也主动纠正了这个错误,没有让事态太过扩大,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朕不怪你。” 郑宏低头。“微臣多谢陛下!” 皇帝又爽朗一笑,就打算终结这个话题了。 但没想到,马上一个官员就站了出来。“陛下说得对,这件事的确并非段大人的过错。要是真要追根究底的话,那也该是追究那个将白氏父子放入朝中、还委以重任的人才对。在段大人入朝之前,他们可得就已经在京城里站稳脚跟、也知道军械库里的许多秘密了。如此一来,谁又能将那两个人给当做奸细看待?” 这话说的十分尖锐,指向性也异常明显。 舒春兰对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了解并不多,但她也能肯定的判断——这个人绝对是齐王的人。 现在,齐王他们就已经抓紧这个机会,开始对太子之位发动进攻了! 而忠王一系本来就因为齐王的这个大功劳而蔫头耷脑的。现在再听到齐王的人说出这话,忠王的身形微微一晃,站在忠王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官员就走了出来:“这件事的确是微臣的不是。有人将白氏父子举荐给微臣,微臣求才心切,只试过他们的手艺,确定他们的确本事不俗,就赶紧将他们举荐给了兵部。当时微臣太过兴奋,都忘了要仔细检查一下这对父子的来历,这事的确是微臣不对,微臣甘愿受罚!” 齐王顿时眼神一冷。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则是轻轻一笑——齐王可真是急不可耐呢!才刚回来,就咬死忠王不松口了。 不过忠王虽然暂时落败,他也不算好欺负的。齐王出手,他们的人手立马顶上,如今忠王一系分明就是打定了壮士断腕的主意。 接下来可有的闹了。 舒春兰眯起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第315章 挑拨离间 她所料一点都没错。 对抗忠王的战火一旦点燃,很快这个战事就猛烈了起来。 齐王的人马和忠王的人马互相攻击、互相揭短,齐王的人甚至还手捧着奏折,哭着恳求皇帝:“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储君。既然皇后娘娘一直生不出嫡子,那就请您在现在的皇子当众遴选出德才兼备的一位立为太子吧!” 齐王一系的人纷纷附和,可忠王的人则是拼命阻拦。 这场戏,虽然地方不大,参与的人也不算多,可舒春兰看在眼里,却觉得比她在将场上看过的斗争还要惊心动魄多了! 不过,一场争执下来,最终也没有得出个结论。 立太子这件事太重要了,肯定不是这一场闹腾能定下来的。所以大家闹哄哄的吵了半天,到最后皇帝都受不了了,直接摆手散朝,他什么话都不想听了! 这个正合舒春兰的意。 本来他们一家子在收服突厥的战争中立下的又不是头功,现在被牵过来也只是走走过场,薛大将军和齐王才是主角。所以,既然自己的作用已经起到了,她就想回家了。 反正,在立太子这件事上,他们有没有发言权。 于是,不管齐王的人对于这个结局多么失望、忠王一系又是多么窃喜,舒春兰都没放在心上。 她和郑宏赶紧随大流向皇帝行礼,然后就随着人流退了出去。 苏学诚也跟着他们一起退了出去。 “姐姐,今天我得回去苏家了。”一边朝外走着,苏学诚一边小声对舒春兰说道。 舒春兰皱皱眉。“你小心点。”到头来,她也只能这么交代他。 苏学诚连忙点头。“放心吧,我知道的。等和那边打完招呼,我就再来找你们。” 舒春兰点点头,又交代了他几句话,姐弟两个才在宫门口分别了。 目送苏学诚走远了,舒春兰就打算和郑宏一道回家去。却没想到,这时候有个人慢悠悠的来到了他们跟前。 “段大人,段夫人,恭喜恭喜呢!你们二位这三年间可是创造了不少辉煌,狠狠的为咱们安东省涨了面子。”文成冲着他们拱拱手,阴阳怪气的的说道。 舒春兰只淡淡扫了他一眼,立马拉上郑宏就要走。 可文成却又后退几步拦住他们。“怎么,现在功劳大了,被皇上当众夸赞过了,你们就不打算认同乡了?” “不,是不管我们处在什么地步,我们都不想认你这个同乡。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舒春兰冷声说道,“倒是你……我很好奇,你现在怎么想起主动往我们跟前凑的?按照你一贯的表现,你现在不应该远远躲着我们走吗?” “我倒是也想这么做,只可惜不行呢!”文成一脸甜腻得过分的笑,“我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始终没立下什么功劳。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御史。可你们呢?一个已经做了军械司司长,还兼任兵部郎中,名满天下。另一个更是堂堂正正的诰命夫人。随便拎出来一个,你们的身份都要比我高贵得多。而且看现在的状况,你们以后肯定功劳也不会少了,那我就肯定比不过你们了。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还要这个脸面呢?当务之急,我还是得抱紧你们的大腿,请你们发发善心,带带我这个可怜的同乡才是呢!” 等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舒春兰还没开口,郑宏就已经冷声拒绝了他。“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文成笑脸一僵。 郑宏眼神更冷。“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吧!” 文成就收起笑脸。“好吧,其实我现在来找你们,就是想问问——你们果真打算追随齐王到底了吗?可是据我所知,齐王这个人人品很不好呢!现在他要依靠你们,所以当然对你们百依百顺。可等回头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他肯定就要新仇旧恨和你们一起算了。” 说着,他又冲他们一笑。“以我对你们俩的了解,你们肯定已经和齐王冲突了好几次了吧?怎么样,你们是不是其实也对齐王很不满意?” 舒春兰眼神一冷。“这个不关你事。” “怎么会不关我事呢?我实话和你们说,其实一开始忠王殿下最看好的还是你们。可谁知道你弟弟偏偏就被永泉公主看中,然后你们也就顺理成章的跟了尹家……不过,就算是这样,忠王殿下还是打算给你们一个机会,好歹大家坐下来一起聊一聊,你们觉得呢?” “不可能。”郑宏毫不犹豫的拒绝。 文成眼神一暗,就听郑宏又冷声说道:“你能和你混到一起去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更不会和你同流合污。” 文成瞬时就装不出亲和,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冷意。“我早就和忠王殿下说过,你这个人跟头倔牛似的,既然选择了追随齐王,那就肯定不会再改了。他想把你拉过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可是忠王殿下不死心啊,死活就是要我来试一把,那我就只能来试试了。你也的确不出我所料,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现在,我可以去向忠王殿下回禀了!” 话说完,他脸上突然漾开一丝得意的笑。“好了,我走了。改日有空,咱们再一起坐下来吃个饭啊!” 郑宏立马眉心一拧。 舒春兰则是立马回头看去,她就见到齐王正和薛大将军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走过来。 当来到他们身边,这两个人停下脚步,舒春兰和郑宏连忙见礼。齐王也含笑点点头,然后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方才本王似乎看到段大人你在和文御史说话?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能叫文御史这么开心?” 果然,文成最后那一丝笑,就是故意笑给齐王看的! 齐王疑心病重,看到他们俩凑在一起这半天,再加上文成那一抹笑,他肯定已经不知道在心里都想出多少种可能了。 郑宏立马回答:“忠王让他来拉拢我。” 他竟然回答得这么爽快? 齐王都被他这么爽快的回复弄得一愣,而后他才问道:“果真如此?可是三哥他难道不知道,你早就已经是本王的人了吗?”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殿下您要是有疑问的话,大可以去找忠王殿下问个清楚。”郑宏只说道。 齐王瞬时被噎得不行。 薛大将军见状,他则开口:“我怎么觉得,这个姓文的像是故意在挑拨离间?这次咱们之所以能获得这么大的成功,其中少不了宏小子的出人出力。忠王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才,他寄予了深厚希望的白氏父子又被证明是突厥奸细,现在他的境地已经十分窘迫,迫切需要一个比咱们更大的功劳来扳回劣势。可再去找人,然后立功已经行不通了,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当下最好的办法就只有把你们给拉拢过去,这才是立下功劳最方便快捷的做法。” 说着,他突然哈哈大笑,伸手在郑宏肩上重重拍击了几下。“这也正是说明,全天下的人都已经认可了你的技艺,就连你的死敌都不能例外。那么接下来你只要继续用心钻研,再做出一两样成就来,你的名字必定会被记入青史,永世流传。说不定,千百年后,每当后世提起铸剑大师的时候,提的也是你的名字呢!” 他说的这些也正是证明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因此,郑宏立马双眼大亮,他连忙点头。“我也一直这么期盼着。” 齐王听到这话,他却不由心思一动,就连忙又扬起笑脸。“看来薛大将军你对段大人很是信任啊!他还这么年轻,你却就已经能看到他的未来了。” “那是自然。我夫人选的女儿,然后我们的女儿选的女婿,他一定绝对池中之物。而且,他又这么赤诚,把整颗心都投入了炼铁当中,那么他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微臣完全可以想到。”薛大将军定定说道。 有薛大将军作保,齐王心头的那点疑虑消失了大半。 他也连忙点头,“薛大将军说得没错,其实本王也是这么期盼段大人的呢!” 郑宏闻言,他也连忙点头。“薛大将军、齐王殿下请放心,下官一定会再接再厉,保证以后绝对不让你们失望。” 他们正这么说着呢,没想到他就已经信誓旦旦的保证上了? 这个人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可现在说起他一直醉心的打铁事业,立马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这语气简直笃定得可怕。 他们几个外人听在耳朵里,都差点想要相信他了! 齐王刹那间疑虑全消。他也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本王就等着那一天了!” 他们几个人在宫门口相视而笑,这一幕落在旁边人的眼睛里,自然更坚定了大家的印象——郑宏果然和齐王殿下关系匪浅呢! 而段成风站在人群里见到这一幕,他心里却五味杂陈。 完了完了,他们这下是真的完了!他无力的在心底疯狂呐喊。 第316章 封侯 有薛大将军居中作证,齐王终于没有再多说什么,爽快的放他们走了。 郑宏和舒春兰连忙向薛大将军道谢。 薛大将军爽朗一笑:“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你们这两天等收拾好了,记得来我们府上做客,家里亲戚可都已经知道我收了个干女儿,可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把你们介绍给他们呢!” “好,明天我们就去。”舒春兰连忙点头。 “那感情好!你娘要是知道了,她肯定得高兴死!”薛大将军笑得更加爽快,他立马点头,双方这才互相道别。 郑宏和舒春兰双双坐上马车,只是回家的路才走了一小半,舒春兰就眉头微皱。 “有人在跟踪我们。”她小声对郑宏说。 “我早看到了。”郑宏点头,“是我大伯。” 舒春兰就撇撇唇。“我们不是都已经分家了吗?那他跟着我们干什么?” “还用说吗?也就那点事。”郑宏闭上眼,“不用管他,随便他跟。反正他也不可能一直跟到家里去。” 那倒是。 舒春兰点点头,也靠在他肩上沉沉睡了过去。 果然,他们的马车开到府上,直接进府,就把从宫门口一路跟过来的段成风给扔在了外头。 段成风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朝堂上大受皇帝的褒奖、然后和齐王在宫门口谈笑风生,又和薛大将军有说有笑,结果……却对他这个明明白白跟在身后的大伯视而不见,他的一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而前脚马车刚进府,后脚又一队马车浩浩荡荡的开了过来。 “圣旨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段府门口响起,声音传出去老远,很快吸引了四周围不少的注意力。 郑宏和舒春兰赶紧重新梳洗,换上衣服,毕恭毕敬的将太监给迎了进去。 虽然把人迎进去了,可段家大门却是敞开的,所以段成风可以明明白白的在外头听到太监念着圣旨上的内容—— “……真定侯之后段天宏,技艺超群、坚毅果敢、吃苦耐劳、勇冠三军,特册封为真定侯,赏赐细绢百匹、珍珠一斛、黄金百两,特此奖励!” 轰隆隆…… 段成风顿时又觉得头顶上仿佛一阵惊雷滚过,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真定侯…… 这是他家祖上随着太祖打下天下之后,被太祖册封的爵位。只可惜,先祖之后,家里的爵位一降再降,等到了他这一辈,已经根本什么爵位都没有。偌大的一家人,全靠祖上留下的打铁技艺、还有和朝廷的生意过活。 但是,他们每一辈都一直在苦苦挣扎,想要重现祖辈的辉煌。可是……却每一辈都失败了。 到了他这一辈,原本父亲最看好的就是郑宏的父亲段天南,也一直对段天南寄予厚望,盼着他能重振段家,但父亲的这个计划却被自己给毁了。然后,段家落在自己手上,就一步一步的越发落魄,甚至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反倒是被他赶出家门的老六的儿子,他却屡立奇功,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封侯了! 而且还是真定侯……这就意味着,皇帝已经认可了郑宏段家正式继承人的身份,自己这个一脉传下来的嫡长孙却被排挤到了一边。不出意外的话,从现在开始,他们一家子就要彻底的沦落到段家的边缘。以后的段家必定是要以郑宏一家为核心的! 他彻底完了。段家在他的手里完了,然后在郑宏的手里重生了。 他们……也彻底被郑宏给抛弃了。 段成风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脑海里早已经被惊雷劈成了一片空白。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就连来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郑宏家的大门已经死死关上,但过来围观的人却还没有散去。大家都站在前头不远处,正七嘴八舌的说着刚才的盛况。 紧接着,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大家纷纷带了厚礼过来恭贺。 郑宏家的大门再次打开,这次却是迎接宾客入内。然后,里头瞬息又变得热闹无比,各种说笑声从里头传出来。即便没有亲眼看到,段成风也能脑补出里头现在有多热闹。而这一份热闹,一直都是他这些年来一直魂牵梦绕,做梦都想看到的! 只可惜,这热闹是别人的,和他无关。 “爹,要不咱们趁机溜进去吧!他好歹也和咱们一个姓,又是同宗同族。咱们就这么过去,他们也干不出来把咱们赶出来的事情。要是他真这么做了,他们的名声也完了。皇上可不会留下一个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在朝廷里给人做榜样!”段天元小声给他提议。 段成风默默回头,一双冷眼死死盯着他。 段天元被看得心头一阵发凉。 “爹,您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这话说得不对?” “你说得很对。我要是以大伯的身份找过去,他是不能拒绝,咱们家也能趁机蹭一蹭热度。可是,你觉得这样有用吗?”段成风冷声问。 “当然有用了!”段天元赶紧点头,“咱们好歹和他们家也是沾亲带故的,那些人又不是不知道。这对夫妻又不擅长交际,而且就以段天宏那性子,他不得罪人就不错了!正好这个时候,咱们去给他们帮帮忙,他们指不定多感激咱们呢!” “人无权无势的时候,不善于交际那的确是他的毛病。可一旦有权有势了,那就是性情直率,就算他说了得罪人的话,那也会有人主动来为他开脱,还轮不到我们去帮忙。再说了……你以为他那个媳妇是死的吗?”段成风一字一顿的问。 段天元愣了愣。“爹,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还是省省吧!现在你去找他们的事,你信不信他们回头就能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咱们家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实在折腾不起了。”段成风说着,摇头叹息了一声,“再说了,段家的名声能崛起,能再次名扬天下,这也是我们老天爷保佑。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你何必要给他们打破?打破了又有什么好处?” “可是,不打破,他们拿到好处了也不可能照拂我们啊!”段天元小声嘀咕。 “那他也是咱们的族人。以后就算遇到事,那也能拿出他们的名号来顶一顶,情况总能比之前好上许多。”段成风低声呵斥着,人已经转过身,“走吧!” 段天元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然后才撇撇唇。“走就走。” 只是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郑宏家。看着源源不断的还有客人捧着厚礼往这边走过来,他羡慕嫉妒得双眼都发绿了。 这一天,除了郑宏被封侯外,薛大将军府上也受到了皇帝命人送去的丰厚赏赐。再加上之前在边关就受封的国公爵位,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因而那边也热闹得很。 舒春兰和郑宏因此也好一通忙碌。 本来今天早早起来,他们都没睡好,还打算回家来抓紧时间补个眠呢!结果紧跟着宫里就来人了,然后京城里的人家就接二连三的过来贺喜了。 他们赶紧手忙脚乱的张罗,等到把前来贺喜的人都给送走,时间都已经到傍晚了! 他们夫妻俩全都累瘫了。 两个人最终连脸都来不及洗一把,就一起瘫倒在了床上。 靠在郑宏身上,舒春兰想到今天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她突然忍不住闭着眼笑出声。 “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突发奇想给你封侯!大伯他们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吧?不知道他们现在心里是什么感想?应该心里很失落吧?” “随便他们。”郑宏淡声说着,却慢慢睁开了双眼,“反正,既然真定侯这个封号既然落在了我身上,那我就一定会扛起段家先祖传下来的责任,继续发光发热,使得段家的名号更上一层楼,也让以后的世人都记住我们汝南段家!” 振兴段家,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当初选择从坡子村来到京城,也一直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四年,整整四年时间,他终于达成所愿,成功爬到了当初段家先祖的高度。这个的确可喜可贺。 舒春兰睁开眼,就看到这个男人的身板又已经硬邦邦的挺成了一块铁板。 他虽然是躺在那里,人也累得够呛,可是眼神却无比坚毅,脸上也满满都是对未来的向往,分毫不见疲惫。 现在的成就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目标而已。抵达了和先祖一样的高度,接下来他还要继续往上爬,超越先祖,另创辉煌。 这些话他虽然没直说,但舒春兰心知肚明。 她不由得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嗯,我陪你一起。”舒春兰连忙点头,就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郑宏点点头,一把搂住她。“有你在身边真好。” 这男人! 舒春兰顿时扑哧一声。 刚刚还那么义正辞严的对天宣告哩,结果一转眼就又开始在她身上乱蹭,就跟黑风似的。让她的态度都端正不起来了。 真好,就算封侯了,他也依然是她的男人,那颗赤子之心从没有变过。 舒春兰嘴角高高弯起,才又闭上眼,靠在他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第317章 齐王封太子 狠狠睡了一觉,将精神补回来一些,第二天他们一家子又一起去薛大将军府上拜访。 薛大将军出身京城望族,祖上其实也是和郑宏祖辈一起追随太祖打天下的。只不过,薛家军功起家,后来又同京城里的将门世家联姻,一代一代下来,家业十分庞大。 将军夫人也出身望族,和薛大将军是门当户对。 而这次舒春兰一家子前去采访,将军夫人也是花了大力气,竟是将家里的亲戚朋友全都给聚集了过来,当众将舒春兰这个义女介绍给大家。 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的功绩,外人或许知道得不是太清楚,可是身为世代从军的这些将门之后,大家却早就已经通过小道消息打听得一清二楚。那么,不管是郑宏这样的铸剑天才,还是舒春兰这样为将士们解决最实际的生存问题的,都是边关梦寐以求的对象。 再加上郑宏又新封了侯,身份地位也上来了,大家对他们自然分外客气。 这些出身将门之辈也都是实在人,大家并不怎么客气。互相见面过后,稍稍熟悉一点,男人们就抓住郑宏问起他炼铁的秘诀,男人则是打听起做干菜的秘密。郑宏和舒春兰都大大方方的据实以告。 大家看他们回答得这么爽快,一点都不藏私,心中对他们的印象就更好了。 一天的相处下来,大家都已经十分的亲密了。 到了晚上,薛大将军府上又摆上一桌盛宴,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有说有笑,俨然都是一家人。 甚至,郑宏因为被人灌了太多酒,最后直接趴在酒桌上,将军夫人又顺势把他们给留下过夜。 舒春兰好无奈。“娘,我怎么觉得你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将军夫人立马点头,“每次我只要想到你们那边就一家三口,那么孤零零的住在那个宅子里,我就心疼得不行。还有你的伤,还有晓丫头,哪个我都放心不下。所以我干脆让你爹想法子把你们给留了下来。” 她回答得这么爽快,反倒叫舒春兰无话可说。 “娘您既然都已经这么表态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干脆我们一家子就在您这里多住上几天好了!”她笑眯眯的说道。 “真的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将军夫人喜出望外,瞬时连连点头。 她还一把就分别拉上了舒春兰和晓丫头的手:“那今晚上你们可得和我一起睡,他们这群醉醺醺的臭男人让他们自己睡去!” 薛大将军原本喝得满脸通红,心情好得不得了。结果现在听到这话,他立马笑脸一僵。“夫人,你就这么丢下我不管了?” “是啊,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将军夫人冷哼,就急忙拉着舒春兰母女俩走了。 这一晚,她们三个躺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了一晚上的话。 不出意外的,舒春兰又睡得很晚。 不过想到第二天没事,她也就放心的打算睡到自然醒再说。 然而,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亮呢,外头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动。紧接着,就听到将军夫人的儿媳妇在外头说道:“娘,宫里又传出来大消息了,爹已经起来了,也让我来请您呢!” 昨晚上他们喝得那么醉,都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想而知一定是大事。 将军夫人立马也不多耽搁,赶紧翻身下床。 长辈都起来了,舒春兰自然也不能继续躺着。她也拉着晓丫头起床梳洗。 几个人收拾好出去,就见到薛大将军还有郑宏他们都已经坐在了那里,全都一脸郑重的模样。 “今天早上,皇上在早朝上宣布定下齐王为太子,择吉日举行立太子大典。”薛大将军开口说道。 将军夫人和舒春兰双双一愣。 “这么快?”她们异口同声的低呼。 薛大将军点头。“的确很快。我们才回来第四天,皇上就已经下定决心了。看来,在我们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尹家人就已经忙碌许久了。” 将军夫人想了想,她也点头。“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现在齐王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他又是贵妃所出,身份在所有皇子里是最尊贵的。皇上本来就偏爱他,那么现在自然顺水推舟,把太子之位给了他。” “是啊!齐王封太子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今天还是太赶了点,他们怎么就不能晚上两天,让咱们好好休息够了再说呢?这么前脚赶后脚的,是真不打算让人喘口气了!”薛大将军低呼,他还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此时郑宏却走到舒春兰跟前。“还有,今天早朝纸上,皇上圈定了一个好日子,就在下个月初六,要给永泉公主和小弟举办婚礼了。” “呀,这么快吗?”听到这个消息,舒春兰讶异过后,紧随而至的就是欢喜。 一去边关三年,苏学诚都已经快二十岁了。一般的男孩子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当爹了,结果他还连亲都没成。他又洁身自好,身边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身为姐姐,看着弟弟天天过着这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她心里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而且,公主等了他三年,都已经成老姑娘了。 他们的确不能再耽搁了。 所以对于皇帝的这份安排,她十分满意。“时间赶点也好。反正公主她准备了这么久,肯定东西都是齐全的,那就只等人到了办婚事就行。挺好。” “还有,苏学诚当众向皇上恳求改回舒姓。”郑宏又说,“而还说,他必须先改回原姓,然后才能通公主举办婚礼。” 舒春兰又是一愣。“他竟然就直接和皇上提了?他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 郑宏点头。“他的确提了。而且皇上听他讲述完前因后果后也同意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去苏家要求改族谱了。” 舒春兰顿时咬牙。“那必定又是一场折腾。” 郑宏看着她。“要去帮忙吗?” “那还用说?”舒春兰毫不犹豫的点头。 将军夫人早已经知道苏学诚和舒春兰之间的渊源,因此现在听说苏学诚终于决定改名了,她也是十二分的赞同。她赶紧说道:“既然这样,你们就赶紧去苏家吧!齐王那边我来帮你们多备上一份礼,然后以你们家的名义送过去就行了。立太子大典还没举行,现在咱们也不宜直接过去庆贺。” “对了,要不我再借你们几个人吧!”将军夫人想了想又说道,“要是姓苏的真的闹得太过分,你们就直接把人抢了带走。反正这事都已经在皇上跟前过过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他们再怎么闹,那都是他们的不是。” “行啊!”舒春兰连忙点头,就连忙和郑宏一道去了苏家。 此时的苏家果然已经闹翻天了。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苏功明还带着苏家的人将苏学诚给堵在角落里,一声声的质问他—— “我们到底哪里对你不好,竟然让你做出这等事来?” “你这些年吃苏家的喝苏家的,要不是苏家给你请先生、随你用那些纸笔,你觉得就以你爹的本事,他能让你考上探花吗?那就更遑论被公主看上了!” “结果现在倒好,你翅膀硬了,就要丢下我们远走高飞?苏学诚,你还要不要脸!” …… 反正,这些人就是将他们这些年为苏学诚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翻了出来,挨个说给他听,以期激起他心底的愧疚。 只是苏学诚本来就聪明,这三年间在边关又经受了铁血洗礼,现在心智异常坚定。因此,不管这些人如何说得唾沫横飞,声泪俱下,他也一动不动,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说。 等他们说完了,他才轻轻开口:“我以为你们明白的。” “明白?明白什么?明白你是个白眼狼,占了便宜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吗?”苏功明愤怒的低吼。 苏学诚闻言淡淡一笑。“爹,我要是个白眼狼,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这么安稳的在京城里耀武扬威吗?是,你们刚才说得没错,我能考中探花,都多亏了你们给我准备的这么优渥的环境。可是你们扪心自问,这环境真是你们为我准备的吗?这些明明是你们给弟弟准备的!” “你们让我陪弟弟读书、给弟弟铺路,一开始让我去考功名也不过是想让我先去打探一下情况,免得他们走冤枉路。后来看我接连中了童生和秀才,你们还生怕我窜的太快,一度不许我去考秋闱和春闱!再后来,你们还差点想让我娶了苏家亲戚的女儿,企图把我困在苏家一辈子。” “是,你们是对我有恩,可这份恩情我难道没有还回去吗?你们利用我的还少吗?而且我本来就是舒家子弟,我和姓苏的没有任何关系!爹你入赘那是你的事,可我姓舒!我和我姐姐都是舒家人!” 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铿锵有力,眼神也坚毅无比。一字一句,都仿佛铁锤一般,一下一下敲击进在场所有人心坎里。 苏功明霎时张口结舌。 苏家人听了,他们却冷笑不止。“好啊,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可心里一直没我们当做自己人。现在你看一个姓舒的出现了,他们也比我们厉害,你就转头他们的怀抱去了!” “是啊,你们说得没错。”面对苏家人的指责,苏学诚爽快的点头承认了,“我这么做有错吗?” “是啊,我弟弟这么做很好啊,何错之有?”此时舒春兰走进门来,她也应声说道。 第318章 满背的伤痕 一群人立马齐刷刷回转头,都将目光落在了舒春兰身上。 苏功明目光一闪。 “春兰,你弟弟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你撺掇的,对不对?” “对。”舒春兰点头,“他的确是被我们俩激发的。可是,他本来就姓舒,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可他是我的儿子,他都已经跟我进了苏家十三年了,他也姓苏十三年了!他之前姓舒才姓了六年呢!”苏功明低吼。 “那他也是舒家的后人。”舒春兰冷声说道,“而且现在,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皇上也已经同意了。你们要是不乐意的话,那去找皇上,要皇上改口否认啊!” “你!”苏功明被她这话气得半死。 他哆嗦了半天,才咬牙切齿的低吼。“兰丫头,诚小子,你们是真要逼死我吗?我可是你们亲爹啊!” “第一,我亲爹十多年前就丢下我远走高飞,然后就彻底消失了。后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苏功明,苏家的女婿。第二,都说这世上没有父母不爱子女的,那我就想不通了,弟弟在苏家吃了这么多苦头,你却从没有帮过他一点,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摆亲爹的款?第三,姓舒,还是姓苏,这是弟弟的自由,不管选哪一个他还都是他。弟弟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尊重你们,奉养你们,弟弟你说是不是?”舒春兰慢悠悠的说道。 苏学诚连忙冲她扬起一抹笑。“姐姐说得没错!” “才怪!”苏功明却低吼出声,“改姓只是你们甩脱我们的第一步而已。等改了姓,他再搬去公主府,就理所当然的和我们减少来往,到最后彻底断绝来往。我们要是再找过去,他就口口声声他姓舒不姓苏,和我们不是一伙人!这小子是我生的我养的,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我都清楚得很!” 舒春兰眉梢一挑,她正要说话,苏学诚连忙摇头。“姐姐你不用说了,让我自己来。” 舒春兰就闭嘴,而后苏学诚毕恭毕敬的对苏功明行了个大礼。“爹,早些年您带着我四处奔波求生,那段我们父子相依为命的情形孩儿至今记忆犹新。那段时日应当是我们父子俩感情最深厚的时刻了吧?只可惜,后来你入赘苏家,和娘接二连三的生了那么多弟妹。尤其是弟弟出生后,你正式开始接手苏家的生意,然后你的心思就已经慢慢转变了。” “一开始,你依然疼我,可你也疼爱弟弟妹妹;后来,你的心思都扑在了生意上,回家后连和我说上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我怕你太累,不敢去找你,我们父子之间渐渐疏远。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娘开始对我下手,她让我带弟妹,可只要弟妹身上出任何一点问题,她都会怪在我身上,对我动辄打骂。可是那些你都不知道。甚至到了后来……” 他突然停下话头,开始宽衣解带。 舒春兰心猛地一沉,苏功明也脸色一变,他徒劳的低叫:“诚小子,你干什么你?你快把腰带系上!光天化日的,你脱什么衣服?这里还有你妹妹在呢!”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扑过来想按住苏学诚。 但跟随舒春兰他们过来的几个将军府护卫立马走上前去,稳稳的站在苏学诚跟前,将他包围在中间。高大的身形就跟铁塔一般稳稳的矗立在那里,让苏功明等人根本无法靠近。 在他们的庇护下,苏学诚脱下上衣,露出了上半身。 “好了,你们让开。”他轻声说道。 护卫们立马让到一边,苏学诚白皙的后背立马出现在大家伙跟前。 “我的天!” 舒春兰立马惊呼一声,眼泪迅速涌向眼眶。她双手捂住嘴,才将到了嘴边的哭泣声都给堵了回去。 只见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白嫩的后背。但是,这片后背却并不如苏学诚的面皮那边光华,反倒坑坑洼洼的,上面遍布着各种痕迹。舒春兰只是一眼扫过去,她就发现上头有棍棒的、鞭子的,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印记,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从他的肩膀一直到后腰,密密麻麻的,几乎都没有一块平坦光滑的肌肤。 看着他后背上挤挤挨挨的伤痕,舒春兰心痛如绞。 她竟然不知道! 弟弟受了这么多伤害,身体都差点被毁了,她这个当姐姐的却一点都不知道! 这三四年间,他们姐弟俩亲亲蜜蜜的,弟弟也一直对她笑得甜甜的,她也就真以为弟弟好得很。结果却没想到,在这一层光鲜亮丽的表皮下,他身上却早已经伤痕累累! 舒春兰越想越后悔,她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淌,一会的功夫就布满了整张脸。 而苏功明等人见到这副情形,他们都是讶异过后,紧跟着就扭开头。一个个目光闪烁的,根本都不敢正眼再看他,甚至连舒春兰和郑宏都不敢再看。 露出后背后,苏学诚也不急着把衣服再穿回去,而是回头微微一笑:“爹,你和娘夫妻多年,你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这个毛病。当初她之所以那么大年纪一直没有成亲,不止是因为她要招赘,而是因为她有暴力倾向!好些当初被苏家选中的男人都受不了她的毒打跑了。而你自然也是知道她什么毛病的,可因为你已经入赘了,你又太需要苏家给你提供的钱和家,所以你没打算逃走。然后,你选择把我送给她作为发泄的工具,自己却假借忙生意和我拉开距离,从此对我不闻不问。” 一边说话,他一边一步一步朝着苏功明那边走过去,又轻声细语的问:“爹,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不对不对!你小子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鬼知道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苏功明扯着嗓子大喊。 苏家其他人也如梦初醒,他们纷纷出言附和。 “说不定是你在外头偷偷干了坏事,然后被人吊起来打了,然后落下的伤疤。不然,为什么你一直都没吭过一声?” “要真是你娘打的你,你一开始就和我们说,我们肯定帮你出头,不可能让你一直被欺负下去!” …… 不管他们怎么说,苏学诚依然浅浅笑着。 “你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可不可以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这些人立马肩膀一紧,一半的人都不吭声了。 苏功明咬咬牙,他定定看向苏学诚。“诚小子,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为了能让你自己以后舒舒服服的在外头过好日子,你就打算这么污蔑辛辛苦苦养大你的爹娘吗?” “爹你真不愧是苏老太爷看中的女婿人选,的确够狠心无情。”苏学诚点点头,“当初我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我才决定——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中功名,然后从这个鬼地方跳出去!现在我已经成功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坚持改姓,然后从苏家脱离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你?你的名声又会变成什么样?还有你的前途,你就不怕被毁了吗?”苏功明冷声问。 事到如今,他是直接撕破脸,开始用苏学诚的前程来威胁他了! 舒春兰气得直咬牙,苏学诚却还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这世上只有不够强大的人才会担心这种问题。马上我就要当驸马了,然后我会借助之前的功劳、还有我驸马的身份,继续在朝中大放异彩,建功立业。我会让整个朝廷都离不开我。那么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这点人品问题还会是问题吗?只怕不等你们把事情闹大,就已经有人主动来帮我收拾善后了。爹,你在京城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怎么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苏功明又咬紧牙关,好一会没有说话。 别看他表面上安稳如初,其实他心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个臭小子,他才二十岁,竟然就已经搞明白了这一套规矩,然后才反过来嘲笑自己! 这个儿子,他的确把控不住了。 “所以,你就是铁了心要改姓?”他最后沉沉的问上一句。 “是。”苏学诚定定点头。 舒春兰也开口。“这个姓他必须改!你们欺负了他这么多年,我不会准许你们再继续欺负他!甚至……” 她目光一冷,迅速扫过眼前这群苏家人。“之前你们对他做的那些,以后我也一定会一件一件的讨还回来!” 说着,她大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服给苏学诚披在身上。 “谢谢姐姐!”苏学诚双手抓住衣服,还不忘记冲着她微微一笑。 舒春兰却觉得一颗心更疼得厉害。 她立马抓紧了他的手。“弟弟,对不起,是姐姐来迟了。现在,姐姐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咱们回家去!” “嗯。”苏学诚乖巧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朝外走。 苏家人见状,他们还不想放,但苏功明却一声低喝:“你们让开,放他们走!” 大家又看似苏功明,就听苏功明说道:“这小子现在已经比我更厉害了,你们要是继续强留下他,只会让他心里对我们更恨得厉害。到时候,那就不止是和苏家断绝关系这么简单了。” 比断绝关系更可怕的,自然就是对他们痛下杀手了! 大家闻言,都不由的打了个冷战,赶紧主动往后退去,给他们让出路来。 第319章 甩开苏家 舒春兰立马拉着苏学诚就朝外走。 这一路可算是畅通无阻。 他们出了苏家的大门,舒春兰就带着苏学诚直接回了郑家。 至于将军夫人那边,她也直接让护卫回去向将军夫人禀报:“我家里现在有些事,不方便留在将军府上。等先把手头的事情办好我再去见娘。至于晓丫头,就让她先在将军府上住几天吧!” 护卫们也心知情况有变,当即答应了下来。 而等将苏学诚带回去家里,舒春兰强忍了许久的眼泪才终于控制不住,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这一下就像是打开了阀门一般,泪珠连绵不断,不停的往下滚,怎么都没有个停止的时候。 苏学诚见状吓了一跳,他赶紧挥挥手。“姐姐你别哭啊!我没事的,真的没事。你刚才不都看到了吗?我身上的伤都是好久之前的了,我都好了!自从考中探花后,苏夫人就没有再打过我了!” 考中探花之后! “也就是说,在你考中探花之前,她还打过你?”舒春兰抓住了重点。 苏学诚顿一顿,才无奈点头。“是。” 舒春兰霎时又泪如雨下。 苏学诚赶紧看看郑宏:“姐夫,你不劝劝姐姐?” “她心里不痛快,需要好好发泄一下。等哭够了再慢慢说。”郑宏不急不慢的回应。 苏学诚好无奈,也只能又小声劝起舒春兰来。 劝了半天,舒春兰好容易才停下了哭泣。 “再让我看看你的后背。”她哽咽着说道。 苏学诚下意识的摇头。“姐姐,我真的都好了!” “那我也要看!”舒春兰低叫。 郑宏立马直接上手,一把扯下来他的衣服,再把人给掰过来,直接把他的后背呈现在舒春兰跟前。 苏学诚眼看着跟前的郑宏,他好无力的长叹了口气。“姐夫,你是不是对我姐姐太好了点?” 郑宏没说话。 舒春兰等再看到苏学诚后背上的累累伤痕,她还是忍不住眼眶一酸,又掉下来几滴眼泪。 只不过,因为刚才已经哭得太多,现在她都已经没有多少泪水了。所以在掉了几滴泪后,她就努力睁大眼睛,开始观察苏学诚的后背。 而等近距离看仔细了,她的心口就收得更紧,喉咙口也仿佛被塞了好几团棉花一般,难受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就算在边关,苏学诚也是文职,他除外吹风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所以三年下来,他也就脸皮黑了点,脸上的肌肤粗糙了许多,可身上依然白白净净的,一身的书卷气。 可是现如今,他白净的后背上坑坑洼洼的,满是各种利器造成的伤痕。好些痕迹又深又长,疤痕也狰狞得很。有些地方甚至疤痕叠着疤痕,不知道伤过多少次了。 即便现在已经好了,舒春兰也能想到他当初在苏夫人手下吃了多少苦头。 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好半天,她才终于移开目光,又来到了苏学诚面前。 “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和我说?” “我这不是打算留着这个当终极武器吗?而且姐姐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才刚把这一后背的伤痕亮出来,苏家人就彻底哑口无言了。他们其实也心虚得很呢!不然,他们可不会这么快的就答应放手让我走。”苏学诚笑嘻嘻的说道,甚至还冲她挤挤眼,“怎么样,你看我聪明吧?” 舒春兰却一脸冰冷。“说实话!” 苏学诚一怔,他吐吐舌头,不得已慢慢低下头。“好吧,其实我一开始是怕吓到你。而且,当时你知道了又能怎么办?那时候的你们才刚回到京城,你们的一切都还被段成风给捏在手里呢!我也才刚考中探花,虽然有公主青睐,可毕竟在别人眼里,我是靠着苏家的财力走出来的。要是那个时候和他们闹翻,我少不得要落得一个白眼狼的称谓。这样一来,我的仕途也会大大损毁,我和公主的亲事一样会告吹。如此一来,我就真的一辈子都要被他们捏在手里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去边关,纷纷立下这么多的汗马功劳。姐姐姐夫你们成为了边关将士们都几位尊崇的人,我也被薛大将军所信任,咱们有底气和他们对着干了!所以,这个时候我才亮出这个底牌,那就给咱们又增添了几分底气,我们自然也就能没有任何疑虑的离开了。”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舒春兰低声说。 苏学诚咬唇。“好吧,一开始的确是这样。而且我不止是不信任姐姐你,我是不信任所有人。我在苏家被欺负怕了,我也曾经到处求援,可没有一个人帮助我,他们甚至还落井下石,看我的笑话。甚至连我的亲爹都对我的境遇视而不见。这么多年下来,我都已经麻木了。长久的求助受挫,我都已经不再对别人的帮助抱任何希望,我只相信自己,我要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来。而且,一开始我也的确做到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露出一抹笑。“然后,我就遇到了姐姐你们,还有公主。你们都对我那么好,一直以来都是真心实意的帮助我、无条件的信任我。也是在你的温暖和包容下,我才又品尝到了亲情的滋味,也找回了信任别人的感觉。姐姐,我真的很庆幸在这世上还一个你。不然,我只怕早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 的确。这孩子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心里必定充满了算计。比如一开始他发现公主喜欢上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利用公主对他的喜欢!还记得当时她严厉批评了他来着。可现在回想一下,舒春兰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弟弟他经历了那么多,那么他当时看待这个世界的目光都是阴暗的、带着算计的。自己又哪来的资格教训他? 谢天谢地,这个孩子最终没有长歪。 舒春兰想着,她又鼻子一酸,忍不住抓住苏学诚的耳朵拧了一把。“你这臭小子,原来你还瞒了我这么多事!早知道这样,我真该再狠狠揍你一顿!” “姐姐,我之前都已经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你真忍心对我下手吗?”苏学诚眨眨眼,现在他竟然还主动把伤痕累累的后背往她跟前来送了! 舒春兰嘴角抽抽。 “你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了是不是?” 苏学诚傻笑。“你是我姐姐啊,我在你跟前不破罐子破摔,我还能在谁跟前破罐子破摔?” 舒春兰无语别开头,连忙捡起地上的衣服给他穿上。 苏学诚赶紧系上腰带,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姐姐,今天你二话不说就把我从苏家给拽了出来,我什么东西都没拿呢!” “没关系,那些东西都不用要了,姐姐给你买新的!”舒春兰立马就说。 苏学诚顿时笑逐颜开。“姐姐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他又蹦又跳的,双手紧紧握住舒春兰的手不放。 “咳咳咳!” 马上,耳边就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声。 苏学诚回转头,就见郑宏正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你们都凑在一起说了半天话了,差不多够了吧?” 苏学诚顿时觉得双手上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他赶紧收回手:“是是是,姐夫已经把我安慰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姐姐是你的,我不和你抢了!” 然后他再冲舒春兰笑笑:“对了姐姐,我的房间还是之前那一间吧?那我先回去休息了。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我快累死了!” “就是那里。你先去睡,等饭做好了我再叫人去叫你。”舒春兰点头。 苏学诚就答应着跑远了。 等苏学诚走了,舒春兰才又忍不住擦擦眼角。 郑宏走过来,他一手扶上她的肩膀。“别伤心了,现在小弟他不是挺好的吗?” “我知道。只是想到他曾经吃了那么多苦,我还是忍不住自责。”舒春兰低声说着,“当初我爹丢下我,带着他走了,说句心里话,我还恨过他。可是现在看看,我留在乡下,虽然天天吃苦受累,可好歹没一天到晚的被人这么欺负啊!可他哩?他可是吃够了苦头啊!这么一比,我还是比他幸运多了。而且后来我不是还遇到了你吗?” “他后来也遇到了我们。”郑宏连忙说道,“所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舒春兰深吸口气,然后重重将头一点。“肯定的。” 接下来,苏学诚也就顺理成章的住在他们家了。 出了那件事,他再去张罗改姓的事情,苏家那边也不敢卡得太紧,没半个月的功夫,他就成功将姓改了回来,名字也改成了原先的舒春诚。 接下来,舒春兰也开始紧锣密鼓的操办器舒春诚和永泉公主的婚事。 而就在这期间,突然刑部那边有人找上门来,而且是专门冲着郑宏来的! 郑宏和对方简短的交谈完毕后,他就转头对舒春兰老实交代:“我爹……白夜,他说要见我,不然他不老实交代。” 舒春兰立马点头。“我陪你去。” 第320章 最后的对话 “还有大伯,也把他一起带上吧!”郑宏又说。 “好。”舒春兰毫不犹豫的点头。 两个人迅速说定,然后果然让人去把段成风给请了过来。 自打郑宏风光回京之后,段成风、还有追随他的段家人一个个就跟失踪了是的,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舒春兰一度都以为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过当看到段成风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祸害遗千年,他们以后还指不定能折腾多久呢! 只是如今再见面,已经是风水轮流转。郑宏成了高高在上的真定侯,段成风连同段家那四个一度引以为傲的打铁房都彻底沦落为了过街老鼠。 见到他们夫妻,段成风赶紧冲着他们点头哈腰的行礼。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都有些不忍心了。 郑宏却还是那么一副冷脸。“大伯,你知道我今天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我知道,去见你爹。”段成风连忙回答。 “不,是去见白夜。”郑宏一本正经的纠正他。 段成风立马改口。“是,白夜,那个卖国贼!” 郑宏才点头,带着他跟着刑部的人进了刑部大牢。 这次郑宏他们从边关回来,可是将突厥王室一锅端。光是突厥王室里就有二三百人,所以这么多人一股脑的带过来,刑部大牢都装不下,还分了一些到大理寺那边去。 不过,突厥王、还有白夜这些要犯还是被关押在刑部这边。 现在他们进了牢里,沿着黑漆漆、湿漉漉的走道往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直走到尽头,才终于到了地方。 狱卒挂上油灯,透过朦朦胧胧的灯光,舒春兰才勉强看清楚了牢房里头两个模糊的身影。 这两个身影察觉到灯光,也慢慢的动了起来。 一步一步,眼看他们从那边草垛上移过来,然后白夜那张沧桑的老脸才终于呈现在他们面前。 昏黄的老眼往他们身上扫过,却并没有和他们对视,而是朝着和他们腰迹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然后白夜才抬起头:“晓丫头呢?你们没把她带过来?” “没有。”郑宏摇头。 “为什么?” “这里太阴暗潮湿了,对孩子身体不好。”郑宏说道,“而且,我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一个卖国求荣的爷爷。” “哈哈哈,卖国求荣吗?”白夜突然放声大笑。 他笑了好半天,最后自己被呛得咳嗽起来,才勉强收起笑意。紧跟着,他昏黄的老眼之中忽的射出一抹杀意,这杀意直冲着站在郑宏身边的段成风而去。 段成风本来就被牢房里湿冷的气息冻得直哆嗦,现在再被白夜这么一看,他更一个激灵,瞬时浑身紧绷。 “大哥。”只听白夜叫了声,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十多年不见,大哥你还是这么年轻呢!好像一点都没变。” 咯吱咯吱…… 段成风的两排牙齿开始直哆嗦。 “大哥你这就怕了?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呢!”白夜忽的又低低笑了起来。 段成风立马腿一软,人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白夜顿时面露不屑之色。“你这个人还是这么没用。当年就只会狐假虎威,仗着段家的势对我赶尽杀绝。结果现在你失势了,就连和我对视都不敢了吗?大哥,你要知道,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可全都是拜你所赐!” “你投靠突厥,卖国求荣,甚至连自己儿子都不肯放过,这个关我什么事?我又没逼你去投靠突厥!”段成风哆嗦着低叫。 “是,你没有逼我,可你对我步步紧逼,根本就不给我活路。我在天朝根本就活不下去了,那我除了投奔突厥还能怎么办?”白夜咬牙低吼,“所以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妻离子散,更不会和自己儿子反目成仇。甚至现在,我连自己的亲孙女都没办法看上一眼!” 别看他被长久的牢狱生活折磨得身形枯瘦,精神也看似萎靡不振。可一旦发怒起来,他周身立马阿迸发出一股慑人的冷意,尤其两道目光更是锐利寒凉,就仿佛两把磨得铮亮的剔骨尖刀,直往人的心尖上捅了过去。 段成风顿时吓得浑身僵硬,简直一动不敢动。 白夜见状,他就嘴巴一咧,桀桀的笑了起来。 郑宏简直,他这才冷冷开口:“你能有今天,其实全怪你自己。” 白夜猛地回转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今天,全怪你自己。”郑宏一字一顿的重复这话,然后又继续说道,“你这个人空有一身打铁的好本事,可是性情太过软弱,不会争不会抢,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步步退让。如果当初爷爷打算把家业传给你的时候,你直接接手,我们一家根本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可你没有,你退让了,然后就给赶出了段家。紧接着又被大伯逼着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最终你没能保护好我娘,也没有做到答应我娘的好生抚养我长大。甚至,你还差点害死了我们一家三口。这其中,大伯固然有错,可错得更多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胡说!”白夜瞪眼大喊,“我哪有错?我只是一个一心想要好好打铁的人,我一辈子与世无争,结果你看老天爷是怎么对我的?我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被他害得!” 他又指向段成风。 “你是被你自己害得。”郑宏却冷冷说道,“你作为段家子弟,最终也没有让段氏的名号在你手上发扬光大;你作为一个男人,更没有照料好自己的妻儿;甚至就连最终投奔突厥,你也一直缩在后头,把白长宏给推到前头做挡箭牌。你根本就是胆小怕事,不敢面对外面的世界。而到了现在,你一败涂地,你也还在拼命的推卸责任。段成南……白夜,不管你叫哪个名字、是哪个身份,你都不是个男人。” 白夜脸色刷的一白,眼神也瞬息又涣散下来。 蹲坐在后头的白长宏听到这些话,他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说得好!大哥,你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是太好了!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之前我从来就没有对你服气过。不过现在,就冲着你这一番话,我服气了!你的确是我大哥!这个事实我怎么一开始就没看穿呢?我要是看穿了,我肯定不会傻乎乎的任由这个老头子利用了!” 郑宏看他一眼。“你本身就是突厥人。” 白长宏眉梢一挑:“你终于发现了?” “是啊,才发现。差点就晚了。”郑宏点头。 舒春兰这时候也才开口:“所以说,你的是一开始在天朝走投无路,然后自己去了突厥,捡到了你。” 说着,她目光又转向白夜。“突厥那边缺少铁器,更却炼铁的高手。你既然去了那里,就靠着你自己的本事,你在那边肯定能过上好日子。可为什么你却不肯留在那边,却巴巴的带着儿子回来了?” “你别说是为了我。我不信。”郑宏冷声说。 白夜轻笑。“的确,我是为了我自己。我身在异国,虽说靠着真本事终于得到了我应得的地位,大王敬重我、朝臣们巴结我、还有无数的年轻人哭着喊着来求我收他们为徒,我终于裹上了我梦寐以求的日子。可是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我就厌倦了。” “我想到了我之前在天朝的日子,想到曾经受过的那些欺凌,我怎么想怎么咽不下这口气。正好,大王一直觊觎天朝肥沃的土地,这些年也一直在向天朝派遣细作,只是效果并不明显。我看到有机会,就向他主动请缨,要来了这个机会,并且向他保证我一定会打入天朝曹婷内部。他对我也很有信心,给与了我大力支持。” 所以,他才会在短时间内就成为段家的对手。然后还逼得段家把郑宏给从乡下接了回来,然后父子俩阴错阳差之下相认了。 郑宏板着脸,双眼冷冷看着这个本该是他父亲的男人,眼神半天都没有挪动一下。 白夜突然又自嘲一笑。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一开始真没打算把你们给牵扯进来,你信吗?” “我信。”郑宏点头,“不然一开始你回来后就应该去找我,而不是等到段家把我找回去。” “可不是吗?甚至,说不定我一开始就带着你去了突厥,你就会一直和我站在一边。那么现在,大王的计划也早已经完成,根本不会功亏一篑。”白夜幽幽叹了口气,“只可惜啊,我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你。” “不可能。”郑宏立马摇头。 白夜讶异抬起头。“什么不可能?” “我不会和你同流合污,因为我不是你。”郑宏冷声说道,“而且,你向来逆来顺受,我并不。至少这些年,我一直都是遵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在活,从来没有因为别人压迫一下就放弃退让。尤其后来,我又遇到了她。” 说着话,他突然一把抓住了舒春兰的手。 第321章 郑宏流泪 舒春兰一愣,她讶异的看向郑宏,就听郑宏说道:“我知道你不满意我娘,可为了让大伯他们放心,你还是娶了她。所以后来我娘跟着你离开段家、吃苦受罪,直到最后被人欺负得受不了自尽,你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但我和你不一样,我娶的是我想娶的女人。她也的确值得我娶,有她在身边,我更不会向任何人退让。为了保护她们母女,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掷地有声的宣告,将白夜的一通鬼扯全都击得粉碎。 白夜怔愣了好一会,而后目光轮流在郑宏和舒春兰身上扫射了好多遍。 然后,他才挫败的垂下脑袋:“你说得对。在选媳妇上,我不如你;在坚持自己的想法上,我离你更是太远了。你这个媳妇娶得真好,比我好多了,好太多了……” “所以,你会落到现在的结局也是活该。”郑宏又说道,“而且,就算段家没有接我回京城,就凭我们夫妻俩的本事,我也肯定能一步一步的走回来。我一样能剿灭你的计划,把你们、连同你们的大王一锅端了。” “是,我相信你,你们的确有这个本事。”白夜连连点头。 郑宏就嘴角轻扯,他拉上舒春兰。“好了,人看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啊?就这么走了吗?”舒春兰还有些讶异。 郑宏点头。“我和他已经无话可说。” 说着,他直接拉上她大步离开这个牢房。 白夜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双手紧紧抓着栏杆,双眼目送着郑宏夫妻离开的方向,一直到他们的身影被远方的黑暗所吞噬,他也没有移开目光。 段成风见到这一幕,他莫名又被吓得心里一个激灵,忙不迭的也扭头去追郑宏夫妻俩。 几个人好容易到了外头,感受到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段成风才松了口气,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而此时,郑宏和舒春兰又已经要走了。 “宏小子,你等一等!”他赶紧大叫。 郑宏回头。“我已经让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摸清楚了,大伯您还有什么事吗?” 段成风低下头。“宏小子,对不起。这件事都怪我,要不是当初我利欲熏心,把你们一家人给逼上绝路,你们一家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郑宏摇头。 “那……”段成风又趁机说道,“既然都过去了,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郑宏斩钉截铁的拒绝。 段成风一怔,他挫败的低下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只是真要怪的话,一切的起因都在我,后来对付你们一家人的那些手段也都是我想的,和家里其他兄弟们没多少关系。那些人你也和他们打过交道,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没什么大本事,反正谁给口饭吃就跟谁干。以前跟我是那样,以后跟你也会是这样。所以……” 他顿一顿,舔着老脸扬起笑脸。“宏小子,你以后想怎么报复我都行,可家里其他子弟你还是能带就都给带出去吧!一笔写不出两个段字,你手头能用的人又太少,他们要是跟了你,好歹也能帮你分担一些事情。他们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在打铁上,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 郑宏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 段成风慢慢把头垂得更低。“我知道我没脸和你说这些。你爹落到这个下场,你之前也吃了那么多苦头,都是因为我。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你要是真不管他们,这事说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大伯你这是在变相的威胁我?”郑宏终于开口。 段成风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现在哪还敢威胁你啊!这几年时间,我在你手下已经吃过那么多败仗了,现在你还成了皇上和太子跟前的红人,我哪敢威胁你?我这是在求你!” “好吧!”郑宏这才点头。 段成风连忙又点头哈腰。只是头点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立马心头升起一股狂喜:“宏小子,你刚才说什么?你答应我了?” “还是要先看他们的表现。”郑宏语气依然冷冷的,“那些愿意跟着我的,早就已经到我这边来了。剩下的本来就是一开始就瞧不起我,甚至到了去年心里还对我不服气的人。接下来,他得仔细观察他们的表现,如果表现不好,我也不会要。” 也就是说,虽然他答应了,但他的条件也依然十分苛刻。他手下的那些段家子弟们并不是人人都能受他提携。 只是,再苛刻的条件,段成风现在也只能答应。毕竟眼前就只剩下这么一条路,而且家族里的男丁们要是真能好好表现,以后还是能前途无量的! 至于出不了头的……那也只能是他们命中注定,只能和他一起落魄了。 那也是命! 心里迅速考虑清楚了利弊,段成风就爽快点头。“好,我知道了,一切都听你的!” 他这才向他们道别,然后兴冲冲的回去告知家里的子弟们这个好消息。 郑宏也和舒春兰一起回到家里。 别看他刚才在牢里对着白夜父子俩横眉冷对,气势厉害得很。可等回到家,郑宏就立马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一下蔫了下去。 甚至,他连午饭晚饭都没吃,只管把自己关在打铁房里,叮叮当当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苏学诚见状,他忍不住小声问舒春兰:“姐姐,姐夫他怎么了?是很伤心吗?要不,你去安慰安慰他?” “安慰就算了,他需要我安慰的时候会自己找过来的。”舒春兰凉凉摆手。 果然。 到了晚上,她都已经洗漱完睡下了。正睡得迷迷糊糊中,舒春兰突然察觉到身下的床褥往下陷了下去,然后一个温暖的身体往她这边靠拢过来。 舒春兰立马翻个身,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忙完了?”她半梦半醒的问。 “嗯,忙完了。”郑宏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那东西个头不大,但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是一件铁器? 舒春兰睁开眼,果然发现手里已经被塞进来一个铁质的小马。 这小马就只有她的巴掌大小,不过有鼻子有眼睛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还记得小时候,我爹其实有时候对我也还不错,他还亲手给我打过一匹小马。只可惜后来我们一家被从段家赶出来的时候,那匹小马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后来一直没有找到过。这一匹是我按照记忆打造出来的。”郑宏轻声说。 舒春兰顿时低叹口气,她双手抱住他。“其实我感受得到,你爹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不然,他怎么回到天朝后一直没有找你?他是不想把你给牵扯进去。只是后来看到段家把你给带了回来,他没办法,只能私底下和你相认,但明面上却并没有告诉别人你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后来,他还想到让白长宏用那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我,就是为了让你恨他,那样他就能走得无铅无怪。至于最后他带着突厥兵来围攻我们的时候,也故意当众把你说成他们的人,其实是在正话反说,他是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咱们不是一伙。他这么做,也是煞费苦心。” “我明白。”郑宏点头,“而且他今天坚持要见我,也根本不是为了别的,他只是为了和我道别。他终究还是一念之差之下走错了路,他知道他不能回头了,所以也不指望再和我有任何牵扯。” “今天过后,我们父子缘断。” 最后八个字,狠狠的敲击着舒春兰的心坎,她顿时眼圈都变得酸酸涨涨的。 她连忙抱紧了这个男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尊重他的想法就好。” “我知道。”郑宏点头,“我爹早就死了,在把我送到坡子村后就已经死了,现在他和我娘的牌位还在段家的祠堂里摆着呢!这个叫白夜的不是我爹,以后我也不会认,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可是……” 他吸吸鼻子,嗓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为什么现在我还是会觉得难受呢?” 能不难受吗?那个人终究还是他的亲爹啊! 舒春兰低叹口气,她只能在他后背上轻拍几下。“你想哭就哭吧!反正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现在大大方方的把心里的难过哭出来。哭完了,明天你就能好了。” 男人没有说话,但舒春兰明显察觉到郑宏抱着她的双手收得更紧。然后,她的肩膀上察觉到了一点濡湿的感觉,濡湿的范围慢慢扩大,再扩大,最后就连她脖子下的枕头都被弄湿了。 这个男人是真的伤心了。 多年压抑的悲伤和痛苦一股脑的翻卷上来,早已经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现在也终于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停靠在这里好好的发泄一通。 舒春兰闭上眼,她双手紧紧搂着他,用自己的行动给他提供依靠。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322章 忠王逼宫 第二天,刑部官员就来道谢。 原来,昨天他们走后,白夜就主动把一切都给招了。不仅是他自己的底,还有突厥王的,全都说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刑部竟从他的供词里得到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消息,自然喜出望外。他们一面赶紧去向皇帝禀报,一面就来向郑宏道谢了。 郑宏得知前因后果,他从容的收了谢礼。 之后,突厥王被封了个北宁王,但只可惜有名无实,伺候一辈子都只能被关在京城的贝宁王府里,既不能出去见人,也没有人能走进去见他。至于突厥其他人,那些没用处的自然都一股脑的被杀了。其中也包括白夜父子俩。 在这之前,齐王也曾悄悄的派人来找过郑宏,表示可以将白夜给救出来,而且不需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但郑宏拒绝了。 “只是现在不需要付出代价而已。但如果我真答应了,那就意味着我的一辈子都要被捆在他身边,随便他摆布。这个我不想。”郑宏淡声说道,“而且,我爹都已经死了好些年了,那个叫白夜的不是我爹。” 对于他的拒绝,齐王并没有多少不悦的表示,毕竟他正忙着准备自己的立储大典呢!他现在满心里都装着这件事,又哪还有心思去和郑宏较劲? 因此接下来,郑宏他们难得的又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只是日子再怎么平静,他们也是需要出外应酬的。现在郑宏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再加上舒春诚这个准驸马还住在他们家里,他们现在在京城里的身份地位可是不低。几乎每天送上门的请帖、上门求见的人都多如牛毛。即便他们精心筛选,把不必要理会的都给扔到一边,但剩下来需要理会的也还有一大堆。他们依然忙的要命。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下个月初六,永泉公主和舒春诚成亲的大日子。 公主出嫁,而且还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这个婚礼自然操办得异常热闹。舒春兰作为驸马爷的亲姐姐,这天一早她就盛装打扮,和郑宏一起进宫参加婚礼。 舒春兰身为女眷,她进宫后就被带到了皇后那边。 今天的皇后和尹贵妃都穿上了大礼服,两个人争奇斗艳的,舒春兰远远的就从人群里认出了他们。 在皇后身边站着的是忠王妃,尹贵妃身边的则是齐王妃。舒春兰最近一个月一直在京城里四处走动,所以把人都认得差不多了。 舒春兰连忙先上前向皇后、尹贵妃等人行礼,而后齐王妃也冲顾采薇微微一笑,拉着她在自己身边站着。 紧接着,尹贵妃就笑呵呵的说道:“真定侯夫人,我家永泉从小就被我和皇上惯坏了,现在人还娇蛮任性得很,一时半会怕是都做不了好媳妇,你这个做大姑姐的可千万不要见怪。要是她以后真要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一定得好好教教她才是。” “贵妃娘娘说笑了。我虽然是姑姐,可早已经嫁人了。公主嫁进舒家,那以后就是她和我小弟一起过日子,那日子怎么过、最终过成什么样,那都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只要他们自己开心就好,我何必插手?”舒春兰立马摇头。 尹贵妃眉梢一挑。“原来你是这么计划的?那可不行呢!他们年纪小不懂事,你做长姐的还是得多照看他们一点。” “小弟和公主虽然年纪不大,可从小见多识广,道理懂得比我还多,我有什么好照看他们的?反倒是我们一家子以后肯定还得靠他们扶持呢!”舒春兰依然笑着摇头。 看她的意思,竟然是真的不打算对永泉公主这个弟妹指手画脚,甚至连多问一句的想法都没有,尹贵妃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 皇后见状,她就低低的冷哼了声。 尹贵妃听到了,她也唇角一勾:“不过话说起来,还是忠王夫妻俩更命好呢!忠王从小就被抱到皇后姐姐你身边养大,受尽皇后姐姐你的宠爱。虽说他下头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可大家来往并不多。他们又是长兄长嫂,弟妹们也必定没资格对他们的生活指手画脚,想想可真是好呢!但齐王夫妻就不行了,以后他们的一言一行,可还得忠王妃你们多看着才行。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的,你们可得赶紧提出来让他们改!” 她话音刚落,齐王妃就赶紧朝着忠王妃行了个礼。“请嫂嫂多看着我们一些,我们犯错了你千万要告诉我们,妹妹先在这里谢过了。” 忠王妃和皇后顿时被气得脸都青了。 这两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皇帝都已经下旨封齐王做太子了,虽然还没有举行立储大典,但这件事也已经定下了。以后齐王是太子,齐王妃就是太子妃。如此高高在上的两个人,除了皇帝能对他们的行为指点一下,其他人谁有那个资格?谁又有那个胆量?除非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尹贵妃和齐王妃婆媳俩这么一唱一和的,根本就是在向她们炫耀——炫耀在这一场夺嫡的战役中,她们获胜了! “哼,还早着呢,你们得意什么?”忠王妃忍不住低哼了声。 “咳咳!”皇后立马开始重重的咳嗽。 忠王妃瞬时一愣,赶紧肩膀一抖低下头。 舒春兰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也忍不住扶额低头,她都头大了。 自从回到京城,那真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就连她和郑宏都已经被他们给当靶子多少次了? 而且听着这些人拐弯抹角、绵里藏针的对话,她真是痛苦得想去撞墙。她越来越怀念边关百姓们心直口快、有一说一的性子。 等舒春诚和公主的婚事完毕,她得赶紧和郑宏离开这里!她受不了了! 心里暗暗做好了决定,她就低下头,继续咬牙打算熬过这段时间。 好容易等到宾客们来齐,吉时到了,男宾女宾们才终于被聚到一起,一对新人也被领了出来。 永泉公主身穿公主礼服,大半得雍容华贵的,在几名女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高台。舒春诚也盛装打扮好了,他穿着一身大红的礼服,头戴红色纱帽,看起来精神奕奕,意气风发。 当看到公主走向自己这边时,他眼角眉梢都不由自主的扬起了满满的笑意。 他是真心喜欢公主的。 大家看到他的笑脸,都已经认定了这一点。 “吉时到,新人拜天地——” 司仪一声高喊,一对新人立马按照礼节开始来回跪拜。 舒春兰站在台下,她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和他的心上人肩并着肩,挨个拜了天地、皇帝、以及前来观礼的宾客们。喜气洋洋的气氛下,她却觉得鼻子治不住的一阵阵发酸,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赶紧擦掉,然后抬起眼继续欢喜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嘴角也越扬越高。 等到拜完天地,接下来就该是新任驸马骑着马,带着公主的马车游城一圈,让所有人都瞻仰一番驸马和公主的英姿,然后再回去公主府。在那边,还有许多礼节等着他们。 舒春诚早已经牵着红绸,打算带着公主过去坐车。 但他们才刚走出没几步,就忽听人群外围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嚷声。紧接着,舒春兰就听到有人在大喊——“他们杀过来了!” “护驾!护驾!” 皇帝身边的太监见状赶紧大喊,御林军们立马将皇帝皇后还有尹贵妃几个人都给团团保护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过来禀报:“启禀皇上,忠王起兵逼宫了!” “岂有此理!”皇帝闻言大怒。他一拍桌子,正打算痛斥忠王一通,却马上又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顿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刚才还神清气爽的坐在他身边的尹贵妃,现在早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她的后背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鲜血也是从这个伤口流出来的。 紧接着,又一个凉冰冰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脖子。 “皇上,你最好别乱动,否则就别怪臣妾手里的匕首不长眼睛了!” 皇帝瞬时浑身都开始发凉。 “皇后,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他连忙低叫。 皇后冷笑。“皇上您难道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您封了齐王为太子,也就是要把江山交给姓尹的,把我给推开了!可怜我十四岁嫁给你,这些年辛苦为你操持后宫,自己却因为太过劳累没有养活一男半女。我就有一个忠王留在身边,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但好歹也是我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我对他寄予了厚望,也一再请皇上您将他当做我所出,将皇位传给他。可你根本不听!你早已经被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心窍,你根本不顾我们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你要把皇位传给齐王,那就是要逼我们母子去死啊!既然如此,我也豁出去了,我也你们拼了!” 说话时,她手里的刀子往下按了一分,立马将皇帝的脖子割出来一道小小的口子。 虽然没有流血,但也足以让四周围的人都吓得胆战心惊。 “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乱来啊!您还是先放了皇上吧!不然,这个弑君之罪您担不起啊!”太监连忙哭着求她。 皇后却冷冷一笑。“既然都已经选择这么做了,我就没有打算再回头!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不过……皇上,看在我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臣妾看到您受伤自己心里也难过得很。所以……” 她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早写好的圣旨扔到皇帝跟前。 “如果皇上您在这份废黜齐王、改立忠王为太子的圣旨上盖上玉玺的话,那么咱们还是能回到过去的。” 第323章 食言 听到这话,皇帝脸色大变。 “皇后,你是疯了吗?” “皇上,臣妾都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疯与不疯,有区别吗?”皇后轻笑,手里的匕首死死按在皇帝脖子上,“现在,你赶紧给我盖上玉玺!” “朕不能盖!”皇帝毫不犹豫的摇头。 皇后又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她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所以说,皇上您还是选择了尹贵妃。从头至尾,你心里的人都是她!” “皇后你说什么胡话?朕选择立齐王为太子,那是因为他功劳显著,忠王比他差远了!”皇帝冷声喝道。 “你不用再多解释,我知道你分明就是偏心!”皇后大喊,“忠王明明比齐王还大,可从小到大,皇上你可有多看过他一眼?甚至连续几次去边关,你都直接派了齐王去,根本没有给忠王机会。你把建功立业的机会都给了齐王!既然如此,齐王立下功劳、得到太子的位置不都是顺理成章的?这一切根本就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也必定是尹茹雪这个女人私底下给你灌迷魂汤灌的!” 说着,她恶狠狠的瞪向尹贵妃,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妹妹你放心,等姐姐我解决了皇上,我就来送你上路。反正你们俩这么恩爱,肯定就算下黄泉也要成双成对的,是不是?” 尹贵妃吓得俏脸惨白。 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看着皇后。“姐姐,你真的偏执了。我们同在后宫这么多年,虽然我们一直在争宠,后来为了孩子更是互相陷害过无数次。可我扪心自问,在立太子这件事上,我问心无愧。而且忠王他的确能力不足,不然你看他这些年在朝堂之上又有多少建树?皇上是明君,他不可能听我随随便便吹几句枕头风就偏心向齐王。而且……你是他结发妻子,他心里对你的敬重分明更甚于我。不然,你觉得他会一直拖到现在才立太子吗?”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以为现在你装模作样的说几句好话我就会放过你们了吗?我告诉你,做梦!”然而她这一番说辞并没有说服皇后,反倒让皇后变得越发的狂躁,“反正今天,要么皇上你将忠王立为太子,要么现在我们同归于尽!而等你死了,忠王也必定会杀进来,将齐王等人全数绞杀干净。到那个时候,这天下依然是我儿忠王的!” “你的确是疯了!”闻听此言,皇帝只冷声呵斥,“既然如此,朕就更不能立下这等圣旨。不然岂不是将整个天下都推入了乱臣贼子手中?” “那皇上您的意思是宁愿去死了?”皇后眼神一冷,刀刃立马朝皇帝的脖子里陷了进去。 尹贵妃见状,她眼中迅速浮现出一抹慌乱。 一对新人眼看出了这样的状况,他们也迅速退了回来。 永泉公主匆忙走上前去:“母后,您快快放了父皇!您知不知道,您要是真弑君了,那么不止是您和忠王兄,还有您背后的张家都会跟着遭到牵连!” “你这个小贱人给我闭嘴!”皇后现在已经陷入狂乱之中,她是逮着一个骂一个。尤其对尹贵妃所生的孩子,她更是一点好感也无。 永泉公主身形一晃,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舒春诚赶紧伸手扶上她。 这边高台上闹得不可开交,下头观礼台上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随着时间流逝,舒春兰他们已经摸清楚了外头的大致情况——这一次,是忠王连同皇后娘家张家的人,还有张家的姻亲,一起趁着永泉公主大婚这一天发动了逼宫。 他们分明是早有准备,直接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现在,随着皇后在上头对着皇帝步步紧逼,外头的忠王一行人也已经气势汹汹的杀了进来。而且,很快他们还知道了一个消息——杀进宫来的那群人手里也有陌刀! “陌刀虽然不多,但都是经过忠王手下人改良过的,寻常兵器根本就拼不过!”过来传话的侍卫气喘吁吁的说道。 于是乎,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将目光转向了郑宏。 舒春兰心口一紧。 她连忙拉上了郑宏的衣袖。郑宏则是低头拍拍她的手背:“没事的,你放心。” “怎么可能没事?”舒春兰低呼,“他们分明是打算让你过去对抗那些陌刀!” 只是,陌刀虽然一开始是经过他的手改良的,他也的确在边关带着将士们解决了突厥陌刀队的袭击,可这一切基础都是建立在那些打制陌刀的手法是他教给白长宏的! 突厥那边缺少铁矿和铁匠,白长宏虽然天纵奇才,可终究入行太晚,他们时间又太赶,所以就把郑宏教导给他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教给了突厥的铁匠们,大家依样画葫芦的赶制了一批陌刀,然后就上阵了。 但是,忠王不一样。 忠王虽然在朝堂上的地位不如齐王,可他背后却有一个大靠山——皇后的娘家张家。张家是京城里的簪缨大族,他们家族手中甚至还捏着一个铁矿!那么可想而知,张家名下必定也养着不少铁匠。那些铁匠就算没有多少创新能力,但至少基本功稳扎稳打。 只要他们掌握了打制陌刀的技术,再稍稍的该换一下锤炼的方法——这对铁匠来说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但对其他不知情的铁匠而言,要想找出这一批陌刀里头的弱点就难了!毕竟,他得想到无数种可能,然后一个一个的试过来! 那无异于是大海捞针。甚至在这个常识的过程中,他就很有可能已经被人给乱刀砍死了! 那她怎么放心得下? 郑宏见状,他不禁苦笑两声。“可是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想不站出来行吗?” 舒春兰顿时说不出话。 郑宏就握住她的手。“眼下,我不站出来,到头来大家全都只能死路一条。反倒是站出来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既然如此,我就必须要站出来。这不止是为了保全我自己,也是为了保全皇宫里的所有人,乃至天下苍生。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舒春兰依然抿唇不语。 郑宏就幽幽的叹了口气。“对不起,明明之前已经说了是最后一次我行我素的,可这一次我要食言了。等这一次危机过去之后,如果我还能活下来的话,我肯定随你处置!” 说完,他就立马松开手,主动走过去。“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去试试吧!” 大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齐王当即激动点头。“好!段大人,本王和你一起去!” 身为准太子,这个时候他必然不能退缩。而且现在有郑宏在身边保驾护航,他只觉得心里沉稳了许多。 有了郑宏,再加上薛大将军等人,他相信他们一定能和上次在边关时候一样,迅速打退忠王的进攻,然后再次名扬天下! 郑宏颔首,就跟着齐王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看着这个男人毫不留恋的直接走人,舒春兰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将军夫人慢慢来到她身边。“春兰,你还是放宽心吧!他们男人都这样,总有一颗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心。现在你不放他出去,将来他肯定会后悔半辈子。而且现在……其实你放不放他出去,区别已经不大了。” “我知道。”舒春兰点头,她胡乱在眼角上擦了一把,然后才抬起眼,“我只是觉得无奈,您说老天爷为什么总要这么对我们?从我们相遇开始,一直到现在,发生在我们身上的风波就没有断过。甚至到了这几个月,危及性命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了!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日子,可稀里糊涂的,却走到了现在。” 将军夫人拍拍她的肩膀。“这只能说,老天爷就没打算把你们当普通人看待。其实这是好事啊,说不定你们上半辈子经历的沟沟坎坎太多,就一口气把这辈子要经历的波折都给经历完了,等到下半辈子就一帆风顺了呢?” “但愿如此吧!”舒春兰无奈叹口气,她又不禁抿唇,“现在我只希望晓丫头她爹能活着回来。” “放心吧,肯定能的!”将军夫人定定点头。 “不过现在……”看着高台上依然被皇后挟持的皇帝,以及皇帝已经陷进去半边刀锋的脖子,将军夫人又皱起眉,“皇后现在是真的疯了。再这么下去,皇上就真要死在她手上了!” “其实还好。”舒春兰却摇头,“皇后的匕首只是放在他颈侧,并没有直接对准前头的喉管,这就说明她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杀他。现在她只是做做样子,给皇上一点皮肉伤而已。这个时候,如果谁胆大一点,直接扑过去将皇后手中的匕首抢下来,那他就能立下大功。” “可一旦有点闪失,稀里糊涂让匕首伤到了皇上,那他就不仅立不下大功,反倒是闯下大祸了!”将军夫人却说道。 舒春兰点头。“的确。” 这也是为什么四周围的人都在步步逼近,却迟迟没有任何人出手的原因所在。 他们怕,他们心里已经想了太多太多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听高台上发出一声惊呼——终于有人出手了! 第324章 四个暗门 听到声音,舒春兰连忙扭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舒春诚,她的弟弟! 就在刚才,趁着永泉公主和尹贵妃你一言我一语的和皇后对话,分散她的注意力的时候,舒春诚趁皇后不备,直接一举扑了过去!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他凭借在边关练就的身手,一把抓住皇后握刀的手,一把抓上皇后的肩膀,生生把她从皇帝身边拖开了。 但皇后现在本身就万分警觉。一旦察觉到不对,她立马死命的挣扎起来。 即便是一个女人,可她一旦疯狂起来,力气也大得吓人。 舒春诚眼看仅凭自己的力气根本制不住她,他就就势拉着皇后往地下一滚,还抓紧机会对永泉公主叫了声:“快来帮忙!” 永泉公主立马反应过来,赶紧飞快的脱下身上累赘的装束,就扑过去帮忙。 尹贵妃一见如此,她也迅速扑了过去。 此时皇后身边的人也才反应过来。他们连忙也要冲上前来保护皇后,但是四周围的御林军早已经提着刀剑上前来将他们给砍翻在地。 最终,经过舒春诚、永泉公主还有尹贵妃三个人的努力,皇后终于被制服。只是舒春诚在和皇后搏斗的过程中被匕首割伤了手腕。 皇帝才刚得救,宫女太监们就一窝蜂的围了过来,太医自然也赶来了。 小心翼翼的给皇帝检查伤口、上药包扎过后,一群人乌央乌央的跪在皇帝跟前请罪。 皇帝看着早已经被五花大绑按在面前的皇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朕不想和你说话。你就在这里跪着,朕要让你知道,你们的阴谋诡计是绝对不会得逞的!朕要你亲眼看着张家是如何在你的引领下自取灭亡的!” 皇后被制住后就停止了反抗。 不过听到皇帝的话,她又忍不住轻笑了声。 皇帝眼神一暗。“你笑什么?” “我笑皇上您这次就算获胜,也必定会损失惨重。因为——这一次的陌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得了的!”皇后轻柔的说道。 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听着她轻轻柔柔的话语,皇帝猛地心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此时此刻,面对忠王一系的陌刀队,郑宏额头上已经冒出来一层汗珠。 “真定侯!段天宏!你还没有想到应对方法吗?你之前不是很能耐的吗?为什么这半天了你还没有找到突破口?之前你该不是真是和白夜他们勾结,故意演戏给我们看的吧?”齐王站在他身旁,眼看忠王的队伍还在步步逼近,他急得满脸通红,忍无可忍放声大吼。 郑宏立马回转头。“果然,殿下您还是迟迟没有对我放下怀疑。” “你看看你现在的表现,本王能不怀疑你吗?”齐王毫不客气的吼道,“不就是几把陌刀吗?这些玩意明明都是你钻研出来的,之前你也成功破解过,怎么到了现在你就不行么?还是说……其实你早就私底下被忠王收买了,所以才会故意装作解不开这些陌刀身上的秘密?” “殿下!”郑宏咬牙低吼,“我一开始已经和您说过了,忠王殿下的陌刀队带的陌刀和边关的不一样。而且陌刀上头能留暗门的地方不止那一处,微臣现在只能让他们一点一点的试,直到试出来正确的位置为止。” “可他们都试了半天了!直到现在还没有成功!反倒是御林军都已经死了十几个了!”齐王怒喝。突然就,他用力将郑宏朝前一推,“现在你自己去!” 郑宏脚下踉跄了几步。 薛大将军见状脸色一变。“齐王殿下,这样不妥吧?真定侯他不会打仗,上次您也是看到了的。现在让他上战场,那等于是让他去送死啊!” “可要是还让那些御林军去试陌刀,鬼知道还要试到什么时候去?本王等不及了!后头的父皇必定也等不及了!你们必须现在就把这个大麻烦给解决掉!”齐王怒吼。 “可是……” “没有可是!本王可是未来储君,你们敢不听太子的吩咐?”齐王声音猛地一沉。 郑宏和薛大将军立马垂头。“是!” 郑宏立刻拿起一把刀,直接朝前走进了人群里。 薛大将军连忙跟上来。“宏小子,你……算了,万事小心!” “我知道。”郑宏点头,就已经主动投身到了同忠王部队对抗的队伍当中去了。 他手里提着刀,直奔一个手举陌刀的将士而去。 只是,当他提刀相迎的时候,双方刀子互相撞击在一起,就听咔擦一声,他手里的刀子被砍成两段,对方的陌刀却完好无损! 郑宏立马往旁一闪,又赶紧抓起地上一把刀子,再次迎上这把陌刀的撞击。 然后,刀子又断了。他再抓起一把,再迎上去…… 终于,这一次硬碰硬的后果,是对方的陌刀断了! 郑宏心头一喜,他连忙大喊:“暗门在七寸处!” 然后,他又提刀往下一个陌刀那边走过去。 然而…… 当他将刀子对准下一把陌刀的七寸的时候,却又听咔擦一声,他手里的刀子断了。 他不过只是微微一怔,那把陌刀就已经朝他的面门落了下来。他赶紧后退,但刀子落得实在是太快,还是砍上了他的肩膀。 郑宏只觉肩膀上传来一阵锐痛,他捏着刀把的手都不由一松,手里的半把刀哐当一声落地。 他突然想到——那一次,舒春兰直接被削掉了肩上的一块肉,甚至骨头都被震裂了,那时候她一定很疼吧?至少比现在的自己疼多了。 跟着自己,她真是吃了太多苦头了。 “宏小子,小心!” 马上耳朵里又捕捉到薛大将军一声高喊。郑宏立马回过神,他又看到那把陌刀迎面袭来。 此时再去找刀子已经来不及了,他赶紧又把那断掉的半把刀捡起来,再次对准陌刀的九村处砍了过去。 咔擦! 又一声响,陌刀终于断了。 这次竟然就九寸? 郑宏想了想,他微拧的眉心立马展开了! 手拿着这半把刀子,趁着对方因为陌刀被砍断而发愣的瞬间,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利用强大的臂力将刀子捅进了对方的腹部。 即便没了刀尖,但在他的强力推入下,这半把刀还是完全陷入了对付体内,只留下一截刀柄在外头。 对方顿时口吐鲜血,手里的陌刀脱落下来。 郑宏顺手接过这半把陌刀,再次主动迎向其他陌刀。 薛大将军见状,他连吩咐下去:“都别傻傻拿着那些不中用的刀剑了,你们赶紧也去捡陌刀!不管断没断的,都捡起来用!” 他手下的将士们立马照做。 而此时此刻,郑宏早已经拿着这半把陌刀和其他陌刀缠斗在一起。 想当然耳,他再次尝试着去砍向下一把陌刀的七寸和九寸处,却再次失败了。 在他主动杀过去的时候,忠王那边也传达了指令——“就是那个最高最壮的男人,名叫郑宏的,你们先杀了他!” 然后,无数人奔向郑宏这边,也有无数把刀剑指向了他。 在郑宏忙着寻找陌刀的暗门的时候,那些刀剑也趁他不备,对着他砍杀过来。 不管郑宏再怎么小心谨慎、薛大将军又如何指挥人过去保护防守,他还是受伤了。 眨眼的功夫,他后背上就一片鲜血淋漓,衣服也被刀剑给砍破了,衣衫褴褛的后背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但即便如此,郑宏也没有退缩,而是继续朝人群里深入进去,一把接着一把的寻找陌刀。 到最后,他终于发现了规矩—— “这些陌刀的暗门分别在两寸、四寸、七寸、九寸的地方,但哪把陌刀对应的是哪个地方我不清楚,只能靠你们自己去找了!” 他扯着嗓子喊出这句话,就又提起手里的陌刀,开始用实际行动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他仗着身强体健的优势,现在每次只要举起陌刀,就不再直接硬碰硬,而是将陌刀接连朝着对方陌刀的四个可能存在暗门的地方挨个砍过去。这样做,他只能减轻力道,以便收回力气再度迅速出击。但效果却也十分显著——一口气将这四个地方都碰触一下,他总能找到暗门所在。 即便这一次的力道不能将陌刀斩断,但至少他已经确定了位置。因此等听到细微的喀嚓声传来的时候,他立马锁定位置,再次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劈砍过去。 咔! 这下,陌刀彻底断了! 运用这个手法,他截断逼宫队伍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但是,这仅仅只是他而已。其他御林军毕竟真枪实战练得少,结果现在又直接面对上了最威风赫赫的陌刀,他们一开始就已经被陌刀给砍破了胆。要不是郑宏出现,而且主动带着他们杀回去,他们只怕早就已经瘫软在地了! 只是现在的他们也只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和叛军对抗,可像郑宏这般一口气砍中陌刀的四个暗门处找出暗门,然后再彻底消灭对方陌刀的做法,他们短时间内真的学不来。 因此,虽然找到了应对方法,他们依然被忠王的队伍杀得节节败退。 不知不觉,这支队伍已经来到了齐王近跟前。 第325章 重伤 齐王此时手脚冰凉。 “快,快撤!”他立马回头就要跑。 但忠王如何肯放过他? 这次他带着人杀进皇宫,就是要杀了他和皇帝,还有其他所有皇子,然后自己理所当然登基为帝! 尤其是齐王! 这个在他头顶上踩踏了多年的家伙,被封为太子后更是无数次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的狗东西,他早就想杀了他了! 因此,好容易自己的军队已经接近齐王,忠王立马发号施令:“抓住齐王!要是抓不住,当场将他乱刀砍死也行!谁若是能将他带到本王跟前,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待本王登基后都给他封侯!” 这个允诺实在是令人心动。 许多原本都已经砍杀得筋疲力竭的将士们听到这话,他们顿时心头又一阵血脉偾张。 立马有人加快脚步冲过去,一个个看着齐王的目光里都反着幽幽的绿光,仿佛豺狼虎豹一般。 齐王吓得双腿发软。他想跑,却发现自己跑不动了,因而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快快护驾!护驾!孤是太子!谁要是救了孤的性命,孤一定给他封侯,保他一世荣华富贵。还有他的家人,所有亲人的荣华富贵!” 在他说话的时候,身边的侍卫就已经出手,抓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后跑。 然而那些已经被封侯这两个字冲昏了头脑的叛军一见如此,他们连又加快脚步,直冲着齐王而去。 薛大将军见状,他也连忙对郑宏高喊:“宏小子,救齐王殿下!” 郑宏已经找到了破解陌刀的方法,而且又使出了迅速砍断陌刀的独门绝技,转瞬之间他就解决掉了约莫五成的陌刀。 毕竟忠王起事比较赶,陌刀打造起来又费力。郑宏一个月能打造出来的东西,寻常铁匠一年时间能打出来就不错了。因此忠王手里的陌刀数量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把,郑宏一个人就给解决掉了将近二十把。 其他人一看他已经找到了应对措施,立马都主动和他拉开距离。再加上此时忠王这一声允诺,大部分人都直奔齐王而去,郑宏身边立马空出来许多地方。 听到薛大将军的吩咐,郑宏立马提着这半把陌刀朝着齐王那边赶了过去。 此时齐王早已经被忠王的人包围起来。 眼看四周围满满都是人,而且这些人眼中全都透出对功名利禄的强烈渴望,齐王整个人都开始疯狂的发颤。 “护驾!你们赶紧全都来护驾!千万不能让孤落入这个逆臣之手,不然孤就死定了!”他颤声大喊,一边将侍卫们都朝前推去,让他们来抵挡汹涌而来的叛军。 侍卫们也都竭尽全力的挥舞着刀剑对抗叛军。 只是叛军实在太过来势汹汹。而且,眼看他们根本没有束手就擒的迹象,叛军也不再抱着生擒齐王的心思,他们直接决定——解决掉这些碍事的侍卫,然后再对齐王下手! 于是,齐王眼睁睁看着他的护卫们被这些人给砍成了一滩烂泥。然后,那些沾满了鲜血的大刀就朝他这边挥舞了过来。 在叛军围剿齐王一行人的时候,郑宏正和薛大将军等人在外围拼命的想要杀进去一条路。 他们配合默契,下手极狠,再加上薛大将军雷厉风行的指挥策略,他们的确成功了。 “宏小子,你力气大,又会使陌刀,你快去救殿下!” 薛大将军又一声令下,让大家都守住这一条窄窄的通道,为郑宏让出通向齐王那边的路来。 郑宏立马点头,提着半把陌刀就冲了过去。 只是这个时候,齐王身边已经无一人可用了。 “我投降!我认输!” 没有人来保护自己,四周围又只有那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齐王本着一颗保命的心,赶紧双手高举将自己给卖了。 叛军们见状,他们也就要收了手里的刀剑。 但偏偏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有杀气! 一名叛军察觉到不对,他立马又提起刀子打算回身应对。 但陌刀却早已经砍上他的后背,直接将他一劈两半。 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魂飞九天。 他一半身体扑通一声倒向一边,另一半身体却朝前倒了过去。而这一半身体赫然还借助着最后的那一点力气,紧紧握着那一把已然举起来的大刀! 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这个人方才正对着齐王的面门,那么现在他的半边身体带着刀子下落,正好也是对准了齐王的方向而去的! 眼睁睁看着这半个还在喷血的人举着刀子朝自己扑倒过来,齐王吓得大喊:“救命啊!救——啊!” 终究一切还是发生得太突然,他四周围又没有了护卫可以出手帮忙。因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半个人倒在自己身上,连同那一把大刀也生生朝着自己落下来。 他耳朵里都能清楚的听到噗的一声刀子砍进身体里的声音,甚至还有咔擦一声脆响,他的骨头都被砍断了! 齐王先是一愣,紧跟着察觉到一股剧烈的痛楚从胳膊上传来,他忍无可忍扯着嗓子嘶嚎起来。 而郑宏在用半把陌刀将一个人给活生生劈成两半后,此举成功震慑住了其他叛军。他却分毫都没有停歇,立马又举起陌刀砍向了下一个,再下一个…… 转瞬之间,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叛军被他们给砍破胆了! 薛大将军一看风向逆转,他也精神大振,立马吩咐下去:“所有人,立刻跟随真定侯,务必要将这群乱臣贼子全都杀死!活捉忠王!” “是!” 大家齐声迎合,果然都跟随着郑宏,开始放手砍杀! 郑宏负责消灭陌刀,其他人紧随其后,他解决到一个陌刀手,其他人就解决陌刀手身后的那一群人。一个接着一个下来,忠王的主力部队最终被拦在了距离乾清宫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一直到将最后一个陌刀手给解决掉,郑宏才终于停下脚步,一手将陌刀扔到地上,自己身形一晃,也倒了下去。 薛大将军赶紧走过来一看,才发现郑宏早已经面如金纸,浑身上下也头被血给浸透了,俨然一个血人。而这些血里头有一半都是他自己的! “快,真定侯失血过多,已经撑不下去了,你们赶紧送他去求医!”薛大将军赶紧吩咐。 两名御林军赶紧过来把他给抬到了后头。 接下来,京城外的守军终于赶了过来。再加上忠王的主力部队已经被消灭,薛大将军轻而易举的就带着人将忠王给活捉了。 然后,薛大将军才想起那位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齐王殿下。 他连忙走过去问候:“殿下,您还好吗?” “好、好个屁!”齐王怒骂。 他很想气势汹汹的骂回去,然而现在他胳膊上还镶嵌着一把刀子,刀子因为砍得太深,侍卫们不敢硬拔,只能让他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扶着他站着。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胳膊肯定被砍断了。 这个绝对是会对他的太子之路产生极大的影响的! 齐王又疼又怒,自然对薛大将军没有任何好脸色。 其实他还想骂,只是胳膊上实在是疼得太厉害,他刚才又被半边尸体压了半天,浑身上下都是血,这叫从小就习惯干净爽利的他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坦,他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肮脏。 他要赶紧去清理身上、处理伤口、他要接骨! 好容易将忠王的逼宫给解决掉,这于他而言又是一个天大的功劳。眼下,这个太子的位置他必定能坐稳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懒得再和薛大将军多说,就只管催促左右:“快带本王回去!这个鬼地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等他收拾好了,他有的是时间回来和这群人算这一笔账! 左右不敢耽搁,连忙扶着他去找太医。 薛大将军眼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了,他才无奈低叹口气,又回头带着人开始收拾现场,捆绑忠王。 舒春兰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宏完好无损的从她身边离开,到头来却是被人给抬回来的! 抬回来也就算了,他还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上头全都是血!就连他的头发、甚至头皮里头都满满都是鲜血,可想而知他刚才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皇帝听说得胜的消息,他自然喜出望外。 再听说郑宏受了重伤昏迷了,他又展露出了帝王的关心。 “快,把太医院里他太医都叫过来,让他们赶紧来给真定侯医治!” 本来这里就有太医,那些是刚才给皇帝治疗伤口的。这些人立马都挽起袖子来给郑宏清理伤口,谁都没敢嫌弃郑宏身上血污太重。 而就在他们要开始忙碌的时候,齐王也已经被人给抬回来了。 “你们先给本王治!给本王治!” 一看到这些太医都围拢在郑宏身边,齐王就不高兴了,他连忙大喊:“本王是太子,本王比他更重要!而且等孤处理好了伤口,孤还要质问他谋害太子之罪!” 第326章 陷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舒春兰心口一紧,她又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将军夫人也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这个齐王殿下他什么意思?宏小子为了保护他、保护皇上,人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他才不过被砍了一刀,就慌忙的过来抢太医就算了,现在他举人还说要治宏小子的罪?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 皇帝等人的想法也和她差不多。 皇帝立马冷下脸。“齐王,你不可出言无状!真定侯深受重伤,必须及时医治。至于你……李太医王太医,你们去给齐王看看。” 眼前十多位太医,竟然只分给他两个,其他人都给了郑宏? 齐王心里很是不服。 “父皇,儿臣说的都是真的!儿臣之所以会受伤,全都是拜这个段天宏所赐!明明那些叛军都已经不打算对儿臣下手了,可是段天宏他却突然从旁边跑了出来,对着一个叛军就砍了过去。那叛军想要反抗,就举起刀子,然后这刀子就落在了儿臣身上!” 这话简直就和鬼扯没多少区别。 皇帝眼神一沉,没有说话。 自从救下皇帝后就站在皇帝身边的舒春诚此时开口问道:“那不知道齐王殿下您是怎么说服叛军不对您下手的?据我所知,您和忠王殿下斗了这么多年,忠王殿下一直被您给踩在脚底下,他必定已经恨透你了。刚才我们在这里都听到忠王殿下在大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齐王脸色一变。“舒春诚,本王可是你的大舅子!” 舒春诚立马低下头。 可皇帝已经听明白了,他沉声问道:“齐王,方才你到底怎么说服叛军不对你下手的?” 齐王脸色一白。“父皇……” “你老实交代!”皇帝沉声喝道,“你要是现在不说也行,回头朕可以问其他人。当时和你在一处的人可还不少!” 齐王又一个哆嗦,他无奈低下头。“儿臣……儿臣当时说了句,儿臣投降……可是父皇,儿臣当时只是无奈之举,儿臣是为了保命啊!您是不知道,当时那么多人都围着儿臣,在他们眼里儿臣就是一个侯爵,根本不是活物!儿臣……” “够了!” 皇帝一声低喝,成功让他住嘴。 齐王又不由的身形一晃,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皇帝。“父皇……” “齐王今天受累了,你们将他送回齐王府,好生照料。等他的伤好了,一切再从长计议。”皇帝冷声说道。 齐王一听,顿时一颗心都悬得高高的——皇帝这是要软禁他吗?而且之前明明都说好了的,等永泉公主大婚过后,就轮到他的立储大典了。可是现在……看情况立储大典是要延期了? 他连忙又想问皇帝几句,然而皇帝早已经别过头去,根本不打算再理会他。 一旁的太监也急忙上前来:“齐王殿下,您受伤了,还是请跟奴才回去吧!这里太乱了,您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哟!” 齐王满心无力。 他不想回去,他想去找皇帝,和他把事情说清楚! 明明他都已经带着人剿灭了忠王和皇后逼宫的队伍,也活捉了忠王,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接下来他的太子之位就能坐稳了!可偏偏就因为他那一句话,就让皇帝态度大变? 这不公平! 可太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就走了。 在他被带走的时候,皇帝依然将头扭向一边,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还有他的母妃,以及今天大婚的皇妹,这两个人倒是看他了,只是两个人眼中都明显写着爱莫能助。 齐王顿时身体一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无力的瘫软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做错了一件事。又好像……他是踏入了一个陷阱里,然后越陷越深,现在已经爬不出来了…… 在将齐王送走后,皇帝立马又回转头,目光落在了正被十几位太医团团围住的郑宏身上。 他甚至主动走了过去。“怎么样?真定侯的伤可有大碍?” 一名太医起身。“启禀皇上,真定侯身上受了少说也有二三十道伤,几乎刀刀见骨,甚至有几处还伤到了要害。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拼尽全力和叛军对抗,因此也导致失血过多,现在他的状况很不好。现在,只怕他的身体就算养好了,也会大不如前。” “只要能救回他的命,其他的以后再说!”皇帝立马说道,“真定侯乃是我天朝的大功臣,要是没有他,现在朕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所以现在,你们必须把他的命给救回来!要是救不回他,你们就都陪着他一起下黄泉去吧!” 太医闻言,自然都是连声应和,然后低头专心的救治起郑宏。 因为郑宏实在是伤得过重,以他现在的状况着实不适合出宫,所以皇帝破例让他留在宫里养伤。 舒春兰自然也顺势留在宫里。 等太医将郑宏身上的伤都处理好,就找了一个空置的宫殿先将他给安置在那里。舒春兰也跟了过去。 至于今天大婚的舒春诚还有永泉公主……好在他们的大礼都已经行得差不多了。现在出了忠王逼宫的事,这对新婚夫妻坐车游街是不可能了,皇帝只能让人赶紧将外头收拾一下,就让舒春诚将永泉公主接出去,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公主府将接下来的礼节从凑走完,他们这个亲就成了。 只是外头的事情舒春兰已经没空去关心,现在她整颗心都扑在了郑宏身上。 等被送到宫里安置好的时候,郑宏浑身上下都已经用白色棉布给包成了一个白人,除了头脸和双脚外,他身上其他地方就没有没受伤的地方! 甚至,太医都已经给他用过麻沸散了,可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五官既然紧拧成一团,嘴里也不时的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舒春兰看在眼里,她的一颗心都已经揪成了一团。 她很想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就陪在他身边。可看看他早已经被白布缠起来的双手,她发现自己现在根本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眼下,她只能坐在床沿上,看着陷入昏迷中的郑宏,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轻声细语的和他说话。 只可惜,从来在她身边的时候都会对她有问必答的男人,现在却迟迟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舒春兰依然再不停的呼唤他,声声不停。 将军夫人站在门口,她看着舒春兰这么痴痴的模样,她都不禁眼圈一红,连忙低头捂住嘴。 薛大将军也长叹口气:“在那么多把陌刀下面还能捡回来一条命,他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这个年轻人有魄力,求生欲也极强,他肯定能熬过来的。” “你还说!”将军夫人立马回头瞪他,“自从嫁给你,我就一天到晚的提着心在过日子。好容易我有了个女儿,我还说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女儿赴上我的后尘,结果……我好好的女婿,明明就该是在后方打铁练刀的,可怎么到了你手上,却三番两次的被你推上战场?现在他会变成这样,也都是你害得!” 薛大将军心里好委屈。 可面对将军夫人红通通的双眼,他还是低下头。“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你还想有以后?我可告诉你,以后我根本就不会再让你碰我女婿一根手指头!你以后连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将军夫人恶狠狠的说道。 “是是是,一切都听夫人安排!”薛大将军忙不迭点头。 可即便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将军夫人依然心里不痛快得很。 正当这对夫妻俩小声吵架的时候,外头又一声高喊——“贵妃娘娘到!” 薛大将军夫妻赶紧转身行李。 尹贵妃连忙摆手。“薛大将军、薛夫人请免礼。” 她走上前,也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真定侯夫人就一直这么坐着?” “是啊,从进门开始就这样坐着,到现在动都没有动一下。”将军夫人点头道。 尹贵妃皱眉。“真定侯受伤这么重,现在唯一能陪在她身边的人就只有真定侯夫人了。她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那真定侯想要醒过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不是吗?可现在真定侯伤成这样,我们外人看了都心疼,又更何况她这个结发妻子?她现在会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将军夫人说道,“就先让她在这里陪着吧!也给她一点时间好好缓缓。她是个聪明孩子,等缓过来了,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尹贵妃闻言眉梢一挑。“薛夫人你对真定侯夫人这么信任?” “那是当然。这个孩子聪明着呢,不然她和真定侯是怎么从哪个破败的乡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将军夫人颔首。 尹贵妃立马笑了。“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只是真定侯现在伤成这样,真定侯夫人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那不如你们也留在宫里住几天吧!想必真定侯夫人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们了,有你们在身边陪着,她也能更安心一些。” “不用了!”薛大将军夫妻立马双双拒绝。 尹贵妃闻言一愣,就听薛大将军道:“我们的女儿她忙得过来,不用我们多操心。而且微臣手下也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去办,实在不能再耽搁了。我们现在也只是再看她一眼,现在也该告辞了。” 说罢,他就拉上将军夫人,夫妻俩朝着尹贵妃行个礼,就匆忙离去了。 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尹贵妃才唇角一掀:“算你们还有点自知之明。” 第327章 命换来的封国公 薛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一直到走出皇宫,他们两个人才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 将军夫人立马沉下脸。“才刚经历了一场宫变,人心都还没定下来呢,皇上就已经开始起疑心了。甚至,他还怀疑到咱们头上来了!” 薛大将军只是轻轻一笑。“毕竟他的亲生儿子和同床共枕多年的结发妻子都能对他痛下杀手,那么现在他对谁都怀有戒心,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我看他倒是对尹贵妃更亲近了许多。就连过来打探找你们的动静这种事都交给她去做了。”将军夫人又道。 “这倒是。”薛大将军点点头,“这次在应对皇后行刺一事上,驸马的确立下了大功。再加上宏小子的所作所为……他们自然也是算在尹贵妃一系这边的。有一个反目成仇的妻子还有不驯的儿子做对比,就越发反衬得尹贵妃对他的情意多么坚贞可贵,那么皇上的心必然会倒向她这边。” “这下,张家惨了,尹家却趁机要拔地而起了!”将军夫人冷哼一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也是常事,习惯了就好。”薛大将军只说道,“现在,我只盼着宏小子赶紧醒过来,养好伤出宫。他可千万不能有任何事啊!” 将军夫人闻言,她面上也才露出一抹忧虑。“哎,那两个命苦的孩子!” 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一晃,一天时间过去。 忠王和皇后的那一场逼宫闹剧上演得有多轰轰烈烈,结束得就有多迅速。这一晚,整个京城上下都几乎彻夜未眠。 皇后娘家张家被全族逮捕,投入刑部大牢。连同和张家来往密切、也参与到逼宫一事里头来的人家全都不能幸免。皇宫里头,宫女太监们提着灯笼清洗满地的血迹,洗完后再撒上香料,将已经浸入泥土里去的血腥味给掩盖下去。 皇帝一天之内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他躺在尹贵妃怀里,人到中年的脸上却满是沧桑。 “她说,她恨我。一直到死,她都是恨我的。”只听这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一脸落寞的喃喃自语,“她说,她原本只想嫁给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个人白头到老。结果稀里糊涂的,她被送入宫中,做了朕的太子妃。为了帮朕稳住地位,她牺牲了两个孩子,从此不能再生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恨上朕了!后再等朕登基为帝,不断扩张后宫,她又不能再生养,朕去她那里的时间越来越少,然后又有了你……她说,她早就想杀了我了,然后再杀了你,让我们一起同归于尽。” 尹贵妃轻轻抱住他的头,眼中满是怜悯。 “皇上您别多想了。皇后姐姐她只是爱您爱得太深了,她做梦都想给您生一个皇子,却迟迟生不出来,她心里当然着急。因为这事,她也没少被娘家人训斥,朝臣说她的那些话更是不堪入耳。这一切都是多年负面情绪积累下来的结果,并不是您的错。而且……皇后姐姐最终走得也还算体面,并没有多少痛苦,这也是皇上您给她最后的温柔了。臣妾想,皇后姐姐她和您夫妻多年,肯定能理解您的心情的。” 皇帝慢慢闭上眼。 “是啊!夫妻多年,朕京城都差点忘了她的存在。不过现在她走了,朕才发现她已经陪在朕身边这么长时间,朕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里都有她的影子在。如今朕才刚闭上眼,就能看到她的一颦一笑,只可惜这些以后都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啊!” 尹贵妃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冷意。她双手依然温柔的抱着皇帝,口中温柔的吐出安慰的话语。 皇帝就这样靠在她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晚,舒春兰也没有睡着。她守在郑宏身边,一直到舒春诚和永泉公主双双出现在面前,她才发现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了。 “姐姐,你还好吗?”舒春诚看到舒春兰熬了一夜的模样,他脸上满是心疼。 舒春兰扯扯嘴角。“你姐夫还在喘气,我也好好的。” 舒春诚抿紧双唇,永泉公主也皱着脸不语。 舒春兰则是反问回去:“你们今天怎么跑进宫来了?” “新婚第二天本来就应该带新媳妇去拜见公婆啊!可我娘已经不在世了,爹倒插门去了别人家,我留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就只有姐姐你一个了,那我当然就带着我的新婚妻子来见你了。”舒春诚勉强扬起一抹笑。 永泉公主就赶紧捧起一杯茶送到舒春兰面前:“姐姐,请喝弟媳妇一杯茶。” 舒春兰顿时哭笑不得。“我都已经嫁出去的姐姐,你们来拜我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长姐如母,姐姐你在他心里就是最重要的亲人,那我们拜你就是没错!”永泉公主坚持把茶送到她面前。 舒春诚也赶紧自己端起一杯茶递过来。 舒春兰见状,她只能接过来喝了。 可是……她马上摸摸身上。“我现在身上也什么见面礼都没有准备。” “不用准备,昨天姐姐姐夫你们给我们的礼物已经十分厚重了。”舒春诚摇头,就又和永泉公主一起给昏迷不醒的郑宏敬了一杯茶。 舒春兰见状,她又不禁鼻子一酸。 鉴于舒春诚身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他和永泉公主夫妻俩也就直接留在了宫里,两个人也没有去别处,一整天都陪在舒春兰身边。 有他们陪着,舒春兰的心思才稍稍从郑宏身上转开了一点。顺便,她也从舒春诚嘴里听说了齐王的状况——齐王的胳膊废了。 那把砍向他胳膊的陌刀实在是太过锋利,虽然只是顺势滑下去的,但还是砍断了他的骨头,连同手筋一起。即便太医竭尽全力的救治,却也只能保证给他把骨头接上,那根断了的手筋是怎么都还原不了了。 也就是说,齐王整个人都废了。他的太之梦也彻底破灭了。 皇帝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那朝臣又怎会同意立一个断臂的皇子做太子、甚至以后成为他们的一国之君? 得知这个消息,舒春兰心里一阵暗喜。 齐王和郑宏互相不对付,这个不对付从一开始就露出端倪。最近他们的几次交锋,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十分尖锐了。要是等齐王得势,郑宏肯定会遭到他的打压。那么现在,齐王下去了,郑宏就能松口气了。 “那,齐王当不了太子,朝臣心中定好人选了吗?”舒春兰小声问。 “不用他们选,当下只有一个选择。”舒春诚想也不想就说道。 舒春兰挑眉,就听到永泉公主说道:“母妃除了齐王兄和我外,六年前还生了一个小弟晋王。眼下齐王兄不重要了,尹家必定是要推举晋王做太子的。这个要求父皇无法拒绝。” 那倒是。 尹贵妃、舒春诚还有齐王郑宏他们一群人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后背后的张家又倒了,如今京城里可以说是尹家一家独大。皇帝就算是为了安抚齐王,也绝对不会赶紧立一个其他皇子,那么眼下和他同母所出的晋王就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晋王弟现在还小,正是可爱的时候。从他生下来开始,我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很听我这个姐姐的话呢!”永泉公主又补充了一句。 舒春兰心里心中豁然开朗! 这言外之意,分明是说晋王和齐王不同,而且晋王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有永泉公主在中间疏通引导,晋王必定会和他们好好相处。那么,如果真是晋王做太子的话,他们就不用担心了! 明了了他们传递给自己的意思,舒春兰唇角这才泛起一抹浅笑。“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晓丫头她爹。她爹听到后一定会很开心。当然……对于齐王殿下的不幸,我们心里也是悲痛的。” 永泉公主和舒春诚小夫妻俩顿时都心照不宣的在眼中绽放出一抹光彩。 有了这个好消息,舒春兰的心态一下放松了许多。不管齐王在发现自己的胳膊无力回天之后是如何的暴躁疯狂,几乎把整个齐王府都给砸了,但舒春兰心里却是开心无比。 或许也是被这个好消息刺激得心情大好,郑宏在昏迷了整整四天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 只不过,人虽然醒过来了,他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 皇帝闻听消息都特地亲自过来探望。 郑宏见了皇帝,他连忙想要起身,却被皇帝亲手给按了下去。“爱卿你深受重伤,太医交代过不宜挪动,你就好生躺着吧!” 可郑宏还是坚持起身勉强向他行了个礼。 可这个坚持的代价就是他后背上的两道伤口又开裂了! 从伤口喷涌出来的鲜血浸透了包裹后背的纱布,差点吓坏了皇帝。 太医赶紧过来给他检查伤口,然后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启禀皇上,真定侯身上的伤太深了,好些伤口直到现在都还没结痂,还在往外渗着血呢!实在不宜挪动。眼下,他必须得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这期间最好连翻身都要小心。” “竟然还这么严重?”皇帝眉头一皱,“既然如此,段爱卿你就继续在皇宫里住上几天吧!” 于是,郑宏又在宫里住了足足半个月,等到所有伤口都结痂、确定不会随随便便动一下就伤口开裂后,才终于被允许走出皇宫。 而且,和他们一起出皇宫的,还有皇帝的一道圣旨—— “真定侯段天宏,有勇有谋,护驾有功,特晋封为真国公,钦此!” 第328章 功成名就 “一身的伤,换来一个真国公的爵位,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拿着圣旨,舒春兰心里五味杂陈。 郑宏勉强勾起嘴角。“当然算。好歹现在我的爵位都已经超过先祖了呢!那么就算现在就死了,我到了黄泉之下也能对先祖交代了。” 舒春兰立马脸一沉。“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郑宏瞬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 “你错了?你真知道错了吗?”舒春兰冷声问。 “我真的知道……” 郑宏连忙回答。可说话的时候他抬起头,却发现舒春兰脸上早已经泪痕密布。 他顿时吓得小心肝都猛地一跳。 “你、你别哭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天我不就和你说了吧,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现在我既然都已经捡回来一条命,那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从今往后,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真的!” 舒春兰听着他的这些话,她却忍不住眼泪流得更凶了。 郑宏简直都快急死了。 和舒春兰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成了个泪人。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被揉成了一团,他实在是忍不住,就想爬起来去给她擦眼泪。 舒春兰一见如此,她赶紧把这个男人给按了回去。“你给我悠着点!你忘了太医的吩咐了吗?现在你也就只能翻翻身,其他的什么都不许做!” “可是你都哭了……” “我哭,那是因为我积攒了这么久的眼泪,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流出来,我能不哭得这么凶吗?”舒春兰一边流泪,一边没好气的低叫,“在皇宫里你被伤城那样,我心疼得过度了,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后来你被救回来一条命,可我人在皇宫,根本不敢哭。现在好容易回到自己家里,我没有拘束了,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了,你居然还不让?” “没有没有,让让让,你想哭就哭吧,痛快的哭个够,我什么都不说了!”郑宏赶紧说道。 舒春兰立马就低头捂脸,放肆的大哭不止。 哭了好半天,一直到眼泪都流干了,她才吸吸鼻子抬起头,一双泪眼迷蒙的眸子瞪向面前的男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要是以后你再敢给我犯这种蠢,我、我就……我就走!带着晓丫头远走高飞,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们!” 郑宏果然被她这话给吓到了。 “我不敢了!没有下次了,真的!”他赶紧拼命摇晃没有受伤的脖子。 舒春兰才轻哼一声。“你最好说话算话!” 将军夫人还有舒春诚夫妻一起来到房间门口,正好就听到这对夫妻的对话。 将军夫人立马眉开眼笑。“我就说嘛,她是我认的女儿,那性子肯定像我。你们看,现在她不就已经把她夫婿给吃得死死的了?她这样很好,以后还得再接再厉才行啊!” 舒春诚顿时眉头一皱。 永泉公主看在眼里,她悄悄的在舒春诚胳膊上掐了一把。“怎么,不认同?”她悄声问。 舒春诚龇牙咧嘴的摇头。“没有的事!我认同,很认同!” 永泉公主这才放开手。 几个人随即走进去房里,一起向郑宏和舒春兰夫妻俩道贺。 “对了,父皇也已经下旨,改封齐王兄为秦王,然后封晋王弟为太子。”永泉公主再次告知他们最新消息。 对于这样的册封,舒春兰和郑宏早就料到了。所以听到这个之后他们并不讶异,只点头表示了解。 舒春诚立马眨眨眼。“姐姐姐夫,你们就不关心齐王……哦不,现在是秦王殿下,他的反应吗?” “有必要吗?”舒春兰只问。 舒春诚想了想,然后摇头。“的确没必要。” 大家顿时都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里真是热闹非凡。 皇后出身的张家倒了,却马上就有一个尹家站起来接替了张家的位置。随着晋王被立为太子,一场轰轰烈烈的立储大典也迅速筹备了起来。紧接着,在尹家四周围迅速集结起来京城里的老牌贵族,还有新晋权贵。即便太子年纪尚小,但围绕着他的一套体系也已经迅速成型。 当然,这些都和舒春兰他们没多少关系。 郑宏伤得那么重,就算他从皇宫回到了家里,他们也只管闭门养伤,根本不管外头的事。就算郑宏升了国公,外头的人听说消息纷纷来贺,舒春兰也只叫人收了贺礼,然后挨个道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夫妻俩本来就不是善于和人交际的性子。再加上郑宏这一次的确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这些日子他们搬出来后,皇帝还特地派了两个太医过来住在府上随身照顾他,也每天都派人过来询问郑宏的最新状况,简直荣宠至极。所以大家大都十分理解他们的举动,但私底下和他们讨好他们的举动就没有断过。 因此,和郑宏有关系的段成风一家都跟着狠狠的出了一把风头。 这可真是嫉妒死苏功明一家子了。 明明舒春诚是他们苏家养大的孩子,结果舒春诚才刚出头就改回了舒姓,还一口咬定苏功明是舍弃了一切倒插门进苏家,所以他根本就不认这门亲! 然后,舒春诚和永泉公主的婚礼苏家没资格参加。永泉公主的弟弟封太子,他们也没资格打着皇亲国戚的名号出去和人交际。有几次他们试着这么做了,结果最终得到的却是所有人的嘲笑! 还有舒春兰……比起舒春诚来,郑宏才是现在京城里的红人。灭掉忠王的人马后,京城上下所有人谈论的最多的都不是作乱的忠王一系人,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刀、然后只身一人破了忠王陌刀阵的真国公郑宏! 关于他的神勇表现,京城上下、街头巷尾、茶馆脚店里人人都在谈论,甚至还有说书先生将之编成了话本子,每天都在酒楼里说,每次只要说起来就有无数人捧场,说上一百遍大家都不嫌腻。甚至,他们还主动给郑宏身上增添了许多本事,将郑宏那一天的表示鼓吹得神乎其神的。郑宏一个铁匠,差点就要被他们给吹成天下第一大力士、天朝第一勇士了! 这也是一门大好的亲戚啊! 只可惜,舒春兰自从得知舒春诚在苏夫人手下受了那么重的伤后,就彻底和苏家断绝了来往。中途他们也曾努力过无数次,或是上门赔罪,或是打亲情牌,却都被舒春兰给挡了回来。 眼下,郑宏夫妻俩、舒春诚夫妻俩眼看着要飞黄腾达了,却已经把他们给一脚狠狠的踹到一边去了! 因为这事,苏功明这些日子的心情十分恶劣。 苏夫人等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面对外人的冷嘲热讽,苏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来脾气就暴躁,这些年也没少对苏功明发火。那么现在,她心里不爽快,当然又去对着苏功明发泄了:“你看看你养的一双好儿女!那个女儿也就算了,她从小在乡下长大,书没读几本,不懂规矩,她从一开始不认我们就算了,可你看看你的那个儿子!我们苏家把他给养大,好茶好饭、好笔好纸的把他给伺候成了探花郎,结果他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断绝关系!不管听到谁提起我们都一口咬定和我们苏家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他们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我们却成了别人的笑柄!苏功明,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啊!” 苏功明的心情也十分恶劣。 现在又被苏夫人的大嗓门闹得头昏脑涨,他直接一拍桌子:“你说够了没有?” 苏夫人一愣,旋即她拉下脸。“你敢吼我?” “我就吼你怎么了?我早就想吼你这个泼妇了!”苏功明扬高了声音大喊,“你说我的儿女不好,可他们谁不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混到现在的地步的?那就说明我的种没问题!可你看看你生的那群儿女,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我的儿女的一根手指头!我还没怪你不中用,生出这么一群没用的东西呢,你还好意思来怪我?你可别忘了,我的儿女之所以会和苏家断绝关系,也全都是因为你!” “好啊苏功明,你还真是胆肥了,敢对我指手画脚了?”苏夫人眼神一冷,她抬手就想往苏功明脸上扇巴掌。 苏功明迅速躲过,还反手往苏夫人脸上扇了过去。 苏夫人立时怒火大炽。 “苏功明,你反了你了!我和你拼了!” 然后,两个人就扭打成一团。 正当他们厮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一个小厮匆忙跑了过来:“老爷,夫人,不好了,老太爷他、他得知你们在大家,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现在已经没气了!” 苏夫人和苏功明连没了打架的心思,两个人都垮下脸,哭喊着朝苏老太爷的房间那边飞奔过去。 第二天,苏家上下就白幡招展,办起了丧事。 舒春兰听说后,她只轻轻一笑。“挺好的。没了苏老太爷在上头压着,苏功明头上彻底没了能管住他的人,整个苏家都要完全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了。” 第329章 姐弟分别 她说得没错。 就在苏老太爷下葬之后,苏家的所有产业全都被苏功明一手掌握,苏家其他人彻底不是他的对手。他成了苏家名正言顺的掌舵人,自然也在京城里有了几分脸面。 虽然说,这份脸面和舒春兰还有舒春诚姐弟俩的比起来不值一提。 不过苏功明好歹很有自知之明。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派人来骚扰过他们姐弟,也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跟前。 对于苏功明的这个选择,舒春兰和舒春诚姐弟俩很是满意。 这个时候,郑宏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又下地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个月,他身上的伤口终于彻底愈合,结痂的地方痂也彻底脱落,长出了粉嫩的新肉。 舒春兰这才松口允许他加大活动量。 因为舒春兰那一场崩溃大哭,郑宏这两个人有都老实得很,她说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舒春兰不允许的,他一概碰都不碰。 憋了这么久,好容易看到舒春兰点头,他立马就欢呼着把晓丫头给抱起来顶在头上,父女俩一起疯玩了一整天。 父女俩玩得太疯的结果,就是晓丫头还没等吃晚饭就已经累得睡着了。 郑宏小心翼翼的抱着女儿,把她放到床上躺下,然后再回头冲着舒春兰歉疚一笑。“看来她只能等一会睡醒吃宵夜了。那么现在,咱们自己先吃?” “不然呢?我可不会饿着肚子等晓丫头饿醒。”舒春兰撇撇嘴,郑宏赶紧跟上她的步子。 不过在饭桌上吧,郑宏又忍不住和她提起一件事:“我想回去边关了。” 舒春兰握着筷子的手猛一紧。 “这就待不住了吗?”她轻声问。 郑宏干笑。“是啊,习惯了在边关那么放纵的日子,回来我怎么待都不习惯。而且你看,干爹他们都已经走了好久了,我却留在这里,根本手头连点能干的事情都没有,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说着话,眼看舒春兰的脸色开始变化,他连忙又添上一句:“当然,如果你不乐意的话,我肯定不走!” “你的心思都已经活络了,我说不让你走,你就真待得住?”舒春兰轻声问。 “我肯定待得住!”郑宏立马定定点头。 舒春兰轻哼。“你就鬼扯吧!你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你都已经习惯在边关天天跟那些兵器打交道了,现在郑家的那四个打铁房都已经不能满足你。这些日子呆在床上养伤,你就快受不了了。甚至你还叫晓丫头帮你画图!” “我没有……” “你有!别以为你们父女俩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做事我就不知道。这全府上下的事情都是我在操持,他们全都是我的人。你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我眼睛里了!”舒春兰没好气的低吼。 郑宏顿时挫败的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这模样,就跟坐在他脚边的大黑似的。那么委屈,那么无助,舒春兰看在眼里,她真是又气又恨,真恨不能把手里的碗筷一起往他头上砸过去。 这个臭男人! 口口声声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那次以后肯定都听她的,这就是他所谓的听她的? 他分明是从强攻变成了智取,开始装可怜来逼着她心软了! 这家伙去了边关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兵法招式倒是都烂熟于心,现在还回过头来对付她了! 而她……好吧,她也着实狠不下心拒绝他。 更何况…… 舒春兰轻出口气。“其实我也觉得在京城里待得很不舒服。” 郑宏一听,他立马抬起头,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她。 舒春兰冷哼。“看什么看?别以为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就会放过你。你这个人又说话不算话,我记住了!” “我错了。”郑宏立马爽快认错。 舒春兰直接放下碗筷。“既然想走,那你自己去给皇上写奏折吧!我去收拾东西!” 眼看她哐当一声扔下碗筷,然后抬脚就走,郑宏愣了愣,马上脸上就浮现出一抹狂喜。 赶紧三下两下把碗里的饭菜扒完,他就去了书房,提笔写下一封简短的奏折。 第二天,他就将奏折送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当堂看完后面色如常,只将他给叫了出来:“段爱卿,你身体才刚好,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却就急着赶回去边关,这样实在不好,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这样吧,你继续在京城休养半年,半年后再去边关不迟。在这期间,你也可以在京城继续钻研那些兵器嘛!” “多谢皇上体恤,不过不用了。”郑宏定定摇头,“微臣的身体已经好了,接下来让我进到打铁房,抡起铁锤才是最好的恢复方式。而且,微臣在边关待了三年,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实战操作和纸上谈兵之间的巨大差距。那些兵器,不管理论上多锋利多好用,但等到了战场上又完全是另一回事。既然如此,微臣不想把大半时间都花费在远离边关的地方瞎捉摸。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我去摸一摸那些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兵器,这样也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最好的兵器。” 说罢,他郑重的屈身一礼:“微臣恳请皇上,让微臣去边关吧!” 皇帝见状,他拧眉久久不语。 尹宰相见状,他连忙站出来道:“皇上,微臣以为段大人说的在理。段大人乃是我朝打造陌刀第一人,边关的那些兵器经过他的改造之后,杀伤力大大增加,这是人人认同的事实。把段大人留在京城实在是太屈才了,他这样的人才就该去边关实地考察钻研才对。至于他的身体……皇上您如果不放心的话,大可以派几名太医随身跟着,也把他需要的药材准备好一并送过去。这样,不就万无一失了?” 他话音刚落,其他朝臣也立马站出来,纷纷出言附和。 皇帝见状他才颔首。“既然如此,那朕就如了段爱卿你的愿吧!” 郑宏大喜,赶紧又朝皇帝行个大礼。 如此,皆大欢喜。 退朝之后,郑宏本想立刻回家,拉着舒春兰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可才出了朝堂,尹宰相就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围了过来。 “段大人一心为国出力,真可谓是我天朝之光。马上你就要去边关了,可是老夫却没什么能表示的。那不如今天老夫在府上备上薄酒一杯,您可千万要赏光啊!” 尹宰相一边笑呵呵的说着话,一边已经拉上他的胳膊,直接将他给朝着尹府的方向拉过去。 其他人也在一旁出声附和,还有人开始帮这尹宰相推起他来。 郑宏眉头紧锁,他连忙往四周围看看,当看到人群中的舒春诚时,舒春诚悄悄的对他点点头,他才放下心,顺从的跟着尹宰相走了。 等他如愿回到家里,那都已经是晚上了。 舒春诚亲自送郑宏回去的。 和他们一起回去的,还有尹宰相以及京城里其他人家送的礼物。 舒春兰听说郑宏回来了,她赶紧迎出来,就见郑宏早已经烂醉如泥,整个人都瘫在舒春诚身上。 舒春诚一个文弱书生好艰难的扶着他,一步一步的朝里走。 舒春兰赶紧过来把人给扶上,姐弟俩一起颤颤巍巍的将人给送回去房里。 把郑宏安置在床上躺好,舒春兰就连忙吩咐人打水、煮解酒茶给他。 舒春诚站在一旁看着舒春兰手忙脚乱的伺候郑宏,一直到把解酒茶给喂下去了,郑宏脸上的汗和灰尘也都擦干净了、舒春兰总算是清闲下来,他才走过去。“姐姐,今天姐夫向皇上请命想回去边关,皇上答应他了。” “我知道。”舒春兰点头,“这个他昨晚上就已经和我商量过了,而且中午时候,皇宫里还给家里又送来一大车的东西,什么绫罗绸缎、药材补品之类的,好大一堆。之前我们出宫时候皇上赏赐的东西都还没用完呢,结果现在又送来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把它们往哪摆了!” “这是皇上看重姐夫的表现,而且你们的府邸也的确太小了点。反正现在有钱了,那不如你们抓紧时间去买一所大宅子,把东西都转移到大宅子里去不就行了?”舒春诚立马说道。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舒春兰连忙点头,“明天我就去牙行找人看宅子!” “哪用那么麻烦?回头我去帮你找。京城我比你熟,这里哪里的宅子好我也知道,我保证能给你找出来一个称心如意的。”舒春诚立马说道。 这个弟弟舒春兰是绝对放心的。因而她爽快点头。“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舒春诚连忙笑着点头:“姐姐你们就等着搬新家吧!” 只是,话说到这里,他忽的笑脸一收,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舒春兰看到了,她又不禁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舍不得你们。”舒春诚勉强扯开笑脸,“这次你们去边关,我是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这样一来,咱们就要分开,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听到这话,舒春兰也不禁心重重往下一沉。 第330章 故人 舒春诚当初和他们一道去边关是为了尽快捞取功劳,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他是文弱书生,在边关的作用并不大。尤其现在他还娶了公主,成了堂堂正正的驸马爷,再加上他探花郎的身份,京城才是他发挥才能的最佳场所。所以现在他选择留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舒春兰早就知道,这次她跟着郑宏一道去边关,就意味着和弟弟的别离。 只是,知道这个道理是一回事,但现在真正面临着分别,她又不禁心口一紧,一股浓重的不舍浮上心头。 舒春诚多聪明的人,他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姐姐你很舍不得我对不对?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们。可是没办法,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姐夫去边关才能发挥所长,我留在京城才能飞黄腾达。我们的特长决定了我们注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在这之前,我们能一起在边关度过三年,那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那三年时间是我这辈子里最快乐的三年,我知足了!” 他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主动握住舒春兰的手。“所以现在,咱们就为了儿孙后代,各自努力吧!” 舒春兰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而且……”舒春诚马上又说道,“我留在京城其实也好。这样,这里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我立马就能发现,然后赶紧告诉你们,你们在边关也就能有所防备。而以姐夫现在的本事,以后军方的人必定都会争先恐后的巴结他。那么,要是边关有什么动向,你们也赶紧来告诉我。咱们互帮互助,这样挺好,你觉得呢?” “是挺好的。”舒春兰点头。 舒春诚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第二天,舒春诚果然说话算话,迅速给他们找到了一所四进的大宅子。这宅子距离他们现在的家不远,也就坐车一盏茶的功夫。宅子是一个告老还乡的三品大员的家,知道是真国公要买,他们连高价都没敢要,一千两银子就卖了。 舒春兰眼睛都不眨的就把钱给付了。 付钱的时候,她突然脑子里一阵恍惚,莫名想到了四年前,那时候她还在坡子村。宋氏拿着自己名下的几百亩地的地契过来卖给她,一千五百两银子,她掏空家底给了五百两,剩下的一千两还是去找莫文华打的借条。后来要不是段天元及时给垫付了,她只怕得接下来好几年才能还清。 结果这才过去四年,她就已经能随手掏出一千两银子在京城里买房子了! 世事无常,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这么财大气粗的一天。 这感觉……可真够爽的! 只是想到这一层,她突然又想起来——这次回来京城,她都没怎么听说关于文成和宋氏的消息哩! 她只隐约记得将军夫人跟她提过一嘴,说文成是忠王的幕僚,在她在边关的那几年可没少帮忠王干坏事。这次忠王逼宫,文成也是帮凶之一。所以忠王被抓后,文成一行人也都纷纷落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舒春兰忙着照顾身受重伤的郑宏,几乎连家门都没怎么出过,自然也没心思去打听文家的事情。 嗯,回头她得叫人去打听一下才行。 “你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郑宏的声音。 舒春兰连忙回神,她就抬头轻轻一笑:“没什么,我是在想,这屋子里的家具咱们是全都换了哩,还是去找工匠按照原本的风格补上那些破损的就行?按照原本的风格去查漏补缺,这个时间只怕比全部换新还要更长点。” “还是按照原本的风格补上吧!横竖咱们在这里住的时间也补偿,那就不用浪费那些上好的木材了。把它们留给更需要的人好了。”郑宏说道。 “好,一切都听你的!”舒春兰连忙点头。 然后,她就拉上郑宏。“走,咱们去仔细清点一下,看看里头那些地方需要修补的。尽早在离开之前把章程给定下来,然后交给小弟去操作。” 郑宏连忙点头,就一手拉着她,一手抱上晓丫头,再回头招呼一下大黑,一家四口一起浩浩荡荡的朝前走去。 走下来一圈,舒春兰彻底确定——这所宅子也的确够这个价钱。宅子虽然已经给人住了好几十年了,可是里头收拾得干净整洁,各项布置也都清雅细致,很是不俗。 只需要重新糊一下屋顶,再更换一些家具,他们的东西就能搬进来了。 把房契拿到手,再定好需要修补的地方,他们就又着手去准备需要的家具事宜。 但是,这件事却急坏了京城里的一干人等——真国公想换宅子,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不知道!一直到舒春兰他们自己把屋子都给买好了他们才知道消息! 这些人后悔不迭。 只是宅子已经定下了,他们不好再多插手,就只能在家具那些东西上做文章。 不过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就有一套现成的家具被送到他们新家门口,家具的尺寸和他们新宅子的一模一样。还有点缀家里的各类瓶瓶罐罐、字画文玩等等也是应有尽有。 舒春兰看着这些东西,无奈摇头。 “看来,咱们现在只能收下了。” “那就收下好了。现在我们不收,那才会让他们胆战心惊。”郑宏沉声说。 末了,他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有权有势可真好。” “可不是吗?”舒春兰连忙点头。 以前看那些权贵人家穷奢极欲,他们羡慕之外,也说过不少风凉话。可现在轮到自己过上这样的日子,他们才发现这样的日子的确够舒服的!过惯了这样被人追捧的好日子,再让他们回去以前的苦日子,他们可不干!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舒春兰收了东西后,还是又挨个给这些送礼的人家又赠了一份回礼。 原本计划把新宅子大概收拾一下,接下来翻修、搬家的事情就交给舒春诚去操作的。结果现在既然家具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舒春兰也就又和郑宏在京城多逗留了几天,他们眼看着新宅子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再指挥人把那所小房子里的东西都搬了过来,然后他们一家人也都搬了过来。 “那所小宅子就留给晓丫头吧!等以后她长大了嫁人给她做嫁妆。”舒春兰说道。 郑宏点点头。“听你的。” 真国公乔迁新居,这是天大的喜事,他们自然要放鞭炮庆贺。 京城里的人得知消息,又纷纷过来贺喜。那一天,真国公府门口人头攒动,几乎大半个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来了。 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又听到外头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然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国公府门口响起—— “皇上为真国公府亲笔写了一块牌匾,请真国公笑纳!” 郑宏夫妻俩一听,他们赶紧收拾一下行头,让人摆上香案,才恭恭敬敬的走出去迎接牌匾。 这么大的热闹,宾客们自然也都跟过去看了。 就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带队,身后两个小太监手里抬着一块用红绸盖住的牌匾。 见到郑宏过来,大太监都满面笑容的上前来贺喜。 郑宏和他寒暄一番,暗地里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才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红绸,轻轻一扯!马上,就见一块红底镶金的牌匾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块牌匾上,真国公府四个大字遒劲有力,跃然其上。 郑宏当即跪地:“微臣多谢皇上厚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舒春兰和其他宾客也都跟着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太监连忙笑着上前来将郑宏扶起。“真国公太客气了。就以您对朝廷的贡献,这么一块小小的牌匾您当得起!” 说着,他就招呼小太监们:“现在,你们还不赶紧把牌匾给真国公换上?” 小太监们赶紧应声,就立马搬来梯子,手脚利落的将牌匾挂上了。 挂上后,舒春兰又塞给大太监一个大大的荷包,大太监才笑呵呵的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告辞离开了。 这件事注定是今天乔迁之喜的一大高潮,更给郑宏本就已经十分出众的名声上又锦上添花了一番。 目送太监们离开,宾客们就连忙又围拢过来,七手八脚的催促着郑宏回去喝酒庆贺。 “真国公深得圣眷,我等佩服之至。现在你又得了皇上亲笔写的牌匾,此事当浮一大白!” 郑宏再人高马大,在这群气势高昂的朝臣跟前也根本施展不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又任由这群人把他给拖回去灌酒。 舒春兰这个女眷就相对来说好多了。只不过,其他的贵妇人们现在也都围到她身边,都争抢着要和她说话。 这个时候,却见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 她来到舒春兰身边:“夫人,门口来了一个小男孩,一口咬定要见您,这是他给您的信物。” 丫鬟说着话,慢慢摊开手掌,手心里一只草编的蝈蝈立马出现在舒春兰面前。 舒春兰顿时心口一紧,呼吸一滞,眼前也开始发晕。 第331章 简直找死 她连忙深吸口气,好容易稳住心神,才把蝈蝈给拿了过来。 “我知道了,你把人带进来吧!直接带到后厅里去。” 丫鬟连忙答应着去了。 舒春兰再转头向宾客们致歉,就手里捏着蝈蝈快步去了后厅。 前脚她刚到,后脚丫鬟就已经把人给带过来了。 舒春兰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孩子的身份。“你是文成的小儿子。” 不为别的,实在是这个孩子和文成长得太像了!那眉眼,那架势,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男孩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姑姑,求您救我!” 舒春兰眉心一拧。“你叫我什么?” “姑姑啊!”小男孩朗声回答。 舒春兰讶异的看着他,就听到小男孩说道:“我爹说,此生他和姑姑您无缘,不过他一直在心里把您当亲妹妹一般看待,这么多年下来,我叫您一声姑姑也是应该的。” 舒春兰不禁一阵冷笑。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小男孩闻言眼神微冷,他赶紧低下头。“姑姑,我爹被抓紧牢里去了,他们都说他死定了!爷爷得知消息后立马卷着家里的金银细软跑了,御林军也把家给围了,家里的人都被抓了,紫烟姨娘也上吊自尽了。他们还要把我给抓起来送去充军,我就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现在我已经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来投奔姑姑您了!” 说完,他咚咚咚的朝着舒春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舒春兰叹为观止。 她本来以为文成已经够不要脸了。结果现在才发现,这个大不要脸的都已经培养出了一个小不要脸的,这个小不要脸的才这么大点,就已经得到文成的真传了! “我不是你姑姑,我也不可能包庇窝藏你。”舒春兰冷声说道。 小男孩立马抬起头。“你不帮我?” “不帮。”舒春兰斩钉截铁的拒绝。 不仅不帮,她还回头问:“老爷过来了吗?” “回夫人,来了!” 丫鬟话音刚落,郑宏就已经出现了。 他看看这个还跪在舒春兰跟前的小家伙,他立马脸色一变:“文成的儿子?” 舒春兰点头。“那次我不是叫人去打听了他们家的消息吗?都说文耀跑了,结果到半路被御林军追上,情急之下自己撞到刀口上没命了。宋氏早带着明小子远走高飞,至今不见踪影。文成被收押,只等秋后问斩。这个小家伙嘛……他却不见了。没想到他这么小点,居然能在京城里躲这么久。” “可是躲再久,现在他不也躲不下去了?”郑宏沉声说着,就上前来一把将这个小家伙给提了起来,“来人,把他送去刑部!” 小男孩被提起来之后就扯着嗓子大喊。“你不许送我走!你是坏人!我恨你!” 一边张牙舞爪的大叫,他还一边抓住了郑宏的胳膊,张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可郑宏不以为意,继续提着他走过去,交到了家丁手上。 家丁掰开他的嘴,然后往里塞进去一块破布,就提着人走了。 等人被带走了,舒春兰才低下头,她看看手里那只已经被她抓烂了的蝈蝈,她轻轻一笑:“没想到姓文的还留了后手。而且,他竟然是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 郑宏挑眉。“这个是他送你的?” 舒春兰点头。“和他在一起五六年,他也就亲手编了这个东西送给我。不过后来出了那件事,我就一个人光秃秃的出来了,除了一身破布衣裳什么都没带。这个蝈蝈我还以为他早给毁了哩,结果没想到还一直带着,甚至来京城都带上了!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心里也一直没底,所以才留着这个,打算以防万一?” “或许吧!也或许,他一直没有对你忘情。”郑宏说道。 舒春兰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 “怎么,吃醋了?” “嗯。”郑宏点头。 舒春兰顿时更笑得直不起腰。 男人则是来到她身边。“明天我们去牢里见见文成吧!” 舒春兰顿时笑不出来了。她讶异的抬起头:“你真要去见他?” “是。”郑宏点头,“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分出胜负了,我不去他跟前耀武扬威一番怎么行?” 舒春兰嘴角抽抽。“我还说,以你的性子你不会这么干哩!” “为什么不?当年他在我们跟前上蹿下跳了多少次,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现在他死定了,我却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我要是不去他跟前走一遭,看看他的好脸色,我总觉得心里不舒坦。”男人沉声说着,然后兀自点头,“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去见他!”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他还真吃醋了! 看着这个男人走得虎虎生风的背影,舒春兰又忍不住笑了。 一个人偷偷笑了好半天,她才低头看看手里这个草编的蝈蝈。她立马手一松,任凭蝈蝈掉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这一天,舒春兰的心情很好,郑宏的也不赖。 不出意外的,郑宏又被灌了一大堆酒,他醉醺醺的根本连路都走不动了,是被人给抬回去的。 但就算这样,等到他第二天下午终于酒醒过来之后,还是死活拉着舒春兰一起去了大理寺大牢探望文成。 在他们远离京城的这几年,文成早已经混出来不俗的名声。他给忠王出谋划策,可是除掉了不少异己,忠王对他十分信任,屡次给他升官。所以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朝堂之上升迁最快的进士了——当然,他不能郑宏和舒春诚这样的天纵奇才相比。 只不过,再亮眼的朝堂新星,一旦遭遇党政失败,他的下场也就只有大理寺的牢房一个地方。 大理寺的牢房比刑部的要稍稍宽敞明亮一些,只是给人的感觉依然不好。 随着狱卒走到牢房靠里的一个地方,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 而还不等狱卒开口说话,一个身影就已经主动扑了过来。他双手紧紧抓住牢房的栏杆,双眼却急切的盯上舒春兰:“春兰,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可能不管我!” 一番声嘶力竭的大喊,不止喊得舒春兰和郑宏面色铁青,也喊得四周围的人都纷纷朝他们这边投射过来讶异的目光。 舒春兰眼神一冷。“文成,你就收了你的这点小心思吧!我们夫妻俩感情好得很,不会因为你这么几句挑拨离间就闹掰了。” 文成闻言咧嘴一笑。“我当然知道你们感情好,我拆不散你们。不过,抓紧最后的机会恶心你们一下也行啊!我就喜欢看这个傻铁匠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朝着郑宏做鬼脸。“怎么样,你的媳妇她在嫁给你之前是我的媳妇,她还和我一起五年多,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小儿子昨天跑去我们家求助了。”郑宏冷声说道。 文成立马笑不出来了。 “他真去找你们了?那现在他人呢?” “我叫人将他送去刑部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年纪还小,不可能被株连,极有可能是被发配充军。” “你……郑宏,你好狠的心!我儿子他才四岁啊,你怎么狠心把他给扔到那个虎狼环视的地方去的!”文成怒骂。骂完了郑宏,他又瞪向舒春兰,“还有你!我特地给他留下那个蝈蝈,就是想勾起你心里我们曾经的美好回忆。结果你倒好,你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把他给扔了出去?舒春兰,你就这么恨我吗?你恨我恨得连我都不肯放过?” “你想多了,早在你落后我男人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恨你了。我干嘛要恨一个都没资格和我男人相提并论的人?我们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舒春兰淡声说道,“我之所以叫人把他送去刑部,只是因为那里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归宿。他是罪臣之后,父债子偿,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哈哈哈,父债子偿,好一个父债子偿!”文成突然又扯着嗓子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他才又定下心,双眼死死瞪向舒春兰夫妻俩:“不过你们也别给我高兴得太早了!我儿子他从小被我带在身边教导,他聪明伶俐得很,又知道变通。现在你们把他送去军营,他必定很快就能适应那边的环境,然后做出成绩来!我的儿子得了我的真传,我一定会东山再次,让我文家再次扬名天下!”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冷冷一笑,慢慢抬起眼,做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你们却只有一个小丫头片子,你们郑家已经绝后了!那你们做出这么大的成就来又能怎么样?等女儿长大了嫁了人,你这一切要么交给女婿,要么撒手不管。你必定死都死不瞑目!可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儿子!只要有儿子在,我文家的血脉就能一直延续下去,我们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都已经沦落为阶下囚、活都活不了几天了,他还瞧不起他们只生了女儿的人? 舒春兰把手伸进栏杆里,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第332章 再赴边关 啪的一声响,在漆黑幽静的牢房里显得如此响亮。 文成被打得一愣,旋即他双眼圆瞪。“你打我?” 马上,郑宏也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郑宏的力道可不小,文成直接被打得一个蹶趔,差点栽倒在地。 “你生两个儿子,那也比不上我的一个女儿。”郑宏沉声说道。 文成的反应是再次放声大笑。 “郑宏,你在说谎!你自欺欺人!”他哈哈大笑,“女儿怎么比得过儿子?你已经要绝后了!谁叫你娶了这个女人的?她注定是个害人精!当初她就害了我,现在她要来害你了!你就算封了国公又怎么样?你不一样没有儿子继承一切?我劝你赶紧把这个女人给赶走,不然再娶一个女人进门生儿子继承香火啊!不然你肯定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我就要她一个。”郑宏冷声说道。 文成顿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就这么说吧!你肯定已经开始动心思了!而且就算现在不后悔,等老了你也会后悔,一定会的!一个男人没有儿子怎么能行?你会后悔的,肯定会后悔的……” 他又笑又叫,最后就不停念叨着‘男人要有儿子,你肯定会后悔的’之类的话。 郑宏都听不下去了。 “他疯了。” 他沉声说着,就一把拉上舒春兰。“我们走。” 两个人一道走出地牢,舒春兰立马就察觉到郑宏那只握住她手腕的手掌刹那间收得更紧。 “我不会后悔。”他定定说道。 舒春兰唇角微勾。“我知道,我相信你。” 郑宏才又拉着她继续朝前走。 前脚两个人刚到家里,后脚刑部那么就来人了。“真国公,实在是对不住。昨天您派人送来的那根小孩子,就是文成的儿子,他又趁着我们一时疏忽,跑了!不过在他跑之前,我们已经打断了他一条腿,现在我们正在派人全城搜捕,想来很快就能把他给捉回来了。” 郑宏听后眉头微皱。 “打断了一条腿吗?”他低声自言自语着,马上又抬起头,“这个人和我们并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要搜捕就搜捕吧,后续消息不用来告知我了。” 刑部的人闻言,他们连忙大大松了口气。 郑宏和文成是死对头,双方互掐了好些年了,而且还是从乡下掐到京城,这个京城里有点门路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所以这一次,郑宏突然派人往刑部那边送过去一个孩子,还指明那孩子是文成逃跑的儿子,他们自然十分重视。结果谁曾想,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心思居然那么活络,一晚上的时间就把他们这么多大人都给骗了,然后跑掉了! 他们生怕郑宏得知消息后生气,所以就想着趁郑宏还不知道,赶紧主动过来认罪。结果,郑宏对这件事根本不管不问,随手一挥就说不管了! 这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他们忙不迭点头,就告辞离开了。 只是等出了国公府,他们还是忍不住点头。“无论如何,这个小崽子我们必须得抓回来!就算真国公不计较,我们也不能放过自己!这么大的纰漏,这么小点的孩子,就这么从我们手指头里溜走了,说出去我们也脸上无光呢!” 只是,他们口号喊得再响亮又有什么用? 再等他们去搜捕那个小男孩的时候,却发现翻遍了京城都没有他的身影。甚至,一直到舒春兰他们收拾好了一切再次去往边关的时候,人还是没有找到。 舒春诚和永泉公主过来送行的时候,顺口又和他们提了一下这件事。 舒春兰听后就说道:“看来,那孩子已经逃出京城去了。” “应该是。以文成犯下的这等大罪,这全天下姓文的名声都已经臭了。再加上他和文成长得那么像,只要他走出来,那就必定被人认出身份,他当然不会傻到继续留在这里。”舒春诚点点头,“只不过……他断了腿,离开京城又能去哪里呢?他还那么小,光凭自己一个人怕是难以回去安东省投奔外公家呢!” “那也不一定,他可是文成的儿子。”舒春兰淡声说。 文成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路被他们打压着,却还是一路爬到了京城,还一度风光得很。这个孩子得了文成的真传,他必定也不会轻言放弃。这也算是文成身上一个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舒春兰想着,她又轻轻一笑,她对舒春诚说道:“这个好消息,你可一定得想办法告诉文成。我想他一定也对儿子的动向十分关心呢!” 舒春诚心领神会,他立马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你只管放心,这个消息我回去就让人告诉他!接下来关于他家人的任何消息,我一旦知道也会第一时间告知他,一直到他死!” 很好。 这么一来,文成就算在牢里也必定会过不安生了。 舒春兰心满意足。 大家再次道别,他们夫妻俩再次坐上车,一起赴上了前往边关的路途。 至于文成得知自己小儿子腿瘸了后如何痛不欲生,人也越发的疯疯癫癫,一直到秋天行刑的时候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他们根本不感兴趣。 这次再赶去边关,是在盛夏刚过的时候,他们不用再和第一次一般匆忙赶路了。京城里的秋老虎还在肆虐,但一路往西北走过去,那里的气温就越凉爽,舒春兰和郑宏真是越走越开心。他们一家人一路走走停停,饱览了一番沿途的风景。 等抵达边关的时候,那都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此时的边关已经下了第一场雪,但将军夫人、田七娘胡月娘几个人却是热情无比。 舒春兰才刚下车,她们几个就一窝蜂的扑了过来,把舒春兰给团团围住。 “嫂嫂,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那次听说十六哥哥受了重伤,还在皇宫里养了好久的身体,我们都快吓死了!”田七娘紧紧抓住舒春兰的一只手,俏丽的脸上满是担忧,“我都以为你们今年回不来、赶不上我和表弟的婚礼了呢!” 舒春兰一听,她立马眉梢一挑。“你和张秀才要成亲了?” 田七娘立马脸一红,她赶紧低下头。 胡月娘就笑嘻嘻的说道:“是呢!这次灭了这一支突厥,不止你们受到了皇上的封赏,张秀才也终于被封官了。而且,那边段家不是已经彻底没落了吗?表哥你却起来了,田家也终于认识到了你们的厉害。都不等七娘姐姐去找他们,他们就主动站出来了,表示很喜欢张秀才这个未来女婿,然后巴巴的还想把他们都给接回去京城办婚事。可七娘姐姐和张秀才都坚持要在这里办,他们也拗不过,就答应了,还催着他们赶紧把事情定下,把喜事给办了呢!” 其实这事也完全可以理解。 张秀才本来就饱读诗书,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才一直没有考中功名。这三四年在边关,他一直跟在舒春诚身边做副手。他虽然不如舒春诚聪明能干,但却十分善于学习。和舒春诚三年的朝夕相处下来,他从舒春诚身上学到了不少和人的相处之道、为官之道。最最重要的,还有排兵布阵的方法和诀窍! 这次舒春诚回去京城,把他给留了下来。他就陪在薛家几位公子身边,也帮助他们一起排列出来几个新阵法,投入使用之后,效果还挺不错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就是接替舒春诚在边关位置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田家以前就是依靠段家过活的。如今段成风一家子已经没落了,田七娘却已经先一步抓住了郑宏这个段家的新兴势力。张秀才也明显是郑宏这边的。 他们倒是更中意郑宏,可证明早已经明摆着对除了舒春兰之外的女人都没有任何兴趣。他们自然就立马调转方向,赶紧同意了女儿和张秀才的亲事——毕竟这也是一门好亲,一旦错过再找就难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舒春兰弄清楚前因后果,她赶紧笑着恭喜田七娘:“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嫂嫂,你还笑话我!”田七娘羞得跺跺脚,赶紧跑了。 舒春兰则是摇摇头。“少女怀春,可真好哩!只可惜,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也没关系,这辈子你还有许多机会经历别的事情。”郑宏淡声说道。 舒春兰连忙点头。“那倒是。” 然后,两个人又相视一笑。 明明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两个人每次看着对方傻笑的时候,却跟刚刚陷入情爱中的小儿女没有两样。 将军夫人在一旁看着,她的牙都快酸倒了。 “咳咳咳!” 她连忙装模作样的重重咳嗽几声,等将这对夫妻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才拉上舒春兰:“好了,你们赶紧给我走吧!抓紧机会收拾一下,然后赶紧休息,明天可还有一堆人在等着你们呢!” “等我们?谁呀?”舒春兰不解。 郑宏也一脸讶异。“我们今天才刚到,谁等我们?” “当然是驻守边关的各个将领派来的人啊!”将军夫人下巴一抬,笑呵呵的宣告。 第333章 分配徒弟 舒春兰和郑宏都没有想到,他们千里迢迢赶来边关,第一波要面对的竟然是各个边关的人! 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而且同薛大将军关系极好。所以现在,他们都稳稳的坐在薛大将军府上,齐刷刷冲着郑宏夫妻俩笑得开心。 薛大将军也乐呵呵的给他们介绍:“这几位都是我们薛家的至交,也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虽然后来长大了,大家各奔东西,驻守在不同的边关,但我们之间的来往从不曾断过。四年前你们来到这里,一口气做出这么多成绩来,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其实两年前他们就想来见见你们了!不过,是我把他们给拦下了。” 这些人闻言纷纷起身向郑宏夫妻见礼。 郑宏夫妻俩当然也都还礼不提。 大家互相见过,这才各自落座。将军夫人把舒春兰给拉到身边:“你们是不知道,自从你们夫妻俩来到这里,这几年我们军营里将士们的伤亡率大大降低,这对于每一个领兵作战的人来说都是他们最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且这次他们已经在军营里走了好几圈了,眼看将士们都高高壮壮、精神奕奕的,更是惊讶得不得了,又死活拉着我问原因。我就将你们小两口在这里做的事情说了。他们很是惊奇,死活要见你们一面。我们也是没办法,就只能把你们引荐给他们了。” 将军夫人话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已经站了起来。“真国公,国公夫人,你们二位在这里做出的功绩我们都已经了解过了,我们那边也十分需要你们夫妻这样的人才。所以,还请你们赏脸跟我去我们瀚海军那边一趟吧!我也不求多的,只希望你们能在那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帮我们将兵器库里的兵器修补一下、夫人再将制作干菜的手法教导给我们的将士们,那就行了。至于条件,你们随便提,我只要能满足的一定会满足你!” 薛大将军一听,刚才还笑呵呵的他立马翻脸了。 “姓江的,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废话。我要这么说了,你可能同意让我们见他们吗?”那个男人毫不客气的回应。 薛大将军气得扑过来就要揍他。 江大将军也不示弱,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就这样凑到一起扭打成一团。 而趁着他们打架的时候,又几个人悄悄的来到郑宏和舒春兰身边。“那个……其实我们那里也很需要你们。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们去我们那边看看吧!至于条件好说,你们只管提,我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满足的。“ “姓武的,姓陈的,你们也都是混蛋!” 薛大将军耳朵尖,听到这话他再次怒火中烧,竟是丢下姓江的,又跑回来和他们打架。 这些人赶紧拔腿就跑,可是嘴上还死活不肯放弃忽悠郑宏一家跟他们走。 一群老男人又叫又嚷,打打闹闹的,差点把个客厅都拆了。 舒春兰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些老百姓口中的大英雄、自己当年还崇拜过他们当中的好些人哩!还记得大家说起他们,都是什么武艺高强、成熟稳重、国之栋梁,有他们在,老百姓晚上睡觉都能安安稳稳的! 结果现在,这些国之栋梁们正打成一团。 如今郑宏都已经退居二线,主动让到一边把空间留给他们打架。 舒春兰也悄悄的和将军夫人咬耳朵:“娘,他们经常这样吗?” “不经常,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将军夫人回答。 舒春兰嘴角抽抽,将军夫人却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这不正好吗?说明大家伙都对你们看重得很,你们夫妻俩现在真的是名扬天下了呢!” 舒春兰干笑。“可这也不是他们打架的理由啊!” “没事,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又好久没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过,就当做是切磋武艺了。”将军夫人的反应淡淡的,她还拉上舒春兰,再对郑宏招招手,“让他们一群老不休闹腾去吧,咱们去后头喝茶。等他们什么时候闹完了,你们再什么时候和他们继续谈。” 好在,薛大将军他们也不过再闹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气喘吁吁的摆手叫不行了。 将军夫人见状,她又忍不住把他们都给骂了一通。不过一边骂着,她还是一边又让人给他们一人上了一盏茶。 等大家都把茶水一饮而尽,面色也缓和多了,她才冷声问:“你们闹够了没有?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夫人,冤枉啊!刚才我们说的就是正事啊!”薛大将军好委屈的低叫。 将军夫人冷笑。“这明明是我女儿女婿的事情,那必定要他们自己开口才算正事。你有什么资格帮他们说?而且话都没说上两句呢,你还就和人打起来了!亏得你们没伤到我女儿,不然你看我不和你翻脸!” 又被她骂了。不过好在是在亲朋跟前,薛大将军只嘿嘿傻笑了两声。“我这不也是为了他们好吗?而且他们还年轻,要是一不小心被这群居心叵测的家伙给骗了怎么办?” “他们年纪也不小了,都二十多了!”将军夫人低哼。 薛大将军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好吧!那就先问问他们的想法好了。” 他看看郑宏:“宏小子,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嘴上问得一本正经,可他双眼却跟被蚊子叮了似的,不停的朝着郑宏挤眼睛。 将军夫人没忍住又在他腰侧掐了一把。 郑宏仿佛没看到,他想了想回答:“我们不走。” “你们看你们看!”薛大将军立马得意的跳起来,“你们听到了!他们不打算跟你们走!我的女儿女婿,本来就该在我身边承欢膝下的!” “不过……”但马上,又听郑宏开口,薛大将军就笑不出来了。 其他人听到郑宏第一句话,他们的心情都低落了下去。不过再听到郑宏话音一转,他们立马又精神一振。 “不过什么?真国公你快说!” “不过,我可以派我的徒弟去你们那里坐镇。”郑宏说了。 “好啊!”大家一听,顿时欢喜得直点头。 虽然郑宏不能去,这一点让他们很有些失望。不过,郑宏的徒弟,那技艺一定也不会比他差太多。没郑宏,他徒弟去也行。 当然最关键的是——有了徒弟的这一层纽带,想必以后不管郑宏再钻研出什么新的兵器出来,他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想着提携徒弟的。那么,他们也就能跟着沾到好处,这样也够了! 于是,郑宏话才刚出口,他们就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舒春兰也跟着开口:“至于制作干菜的手法,那个其实很简单,我给你们把方法写下来,再叫人当面操作一次给你们看,你们肯定就会了。等回去之后,你们只管自己安排人操作就行。不过……” 顿一顿,她又忍不住开口:“虽然说我们不去你们那里,可好歹该付出的也付出了,那我们想和你们提一个条件,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国公夫人你只管提!”这些人都毫不犹豫的点头。 舒春兰就轻声说道:“这边的干菜能做起来,全靠了我们一个做生意的朋友,他们家姓莫,和我们是同乡。只是后来齐王殿下得知消息后,他就把从南边运送干菜过来的事情给包了。因此我就想,既然你们也想做干菜,一开始必定十分艰难,那不如就让他去帮帮你们吧!当然,帮忙肯定是会有代价的,就请你们高抬贵手,允许他在你们的境地里做做生意。” “这个容易!”大家纷纷点头。 他们还以为是什么要求呢,结果一听才知道,舒春兰这又是再给他们送好处呢! 有莫文华这个会在南方收干菜、也知道如何运送到边关的人帮忙,他们做起这件事来可就轻松多了!那么,得了人家的好处,他们自然需要有一定的付出。莫文华又是生意人,那他们最好的报答自然就是松松手,让莫文华把中原的丝绸茶叶那些运到边关去卖,再从边关采购牛羊马匹那些送到中原去,从中赚取一定的差额。 互利互惠,大家互不相欠,这样最好不过了! “只是……这是给莫家的好处,给你们的呢?我们总不能白占你们便宜却不付出啊!”江大将军又说。 其他人赶紧附和。 舒春兰就笑了。“这个你们就多虑了。只要你们答应了,那我们自然也能分到好处——因为,莫家小公子已经答应我,只要是在你们那里做的生意,他得到的利润都会留下两成给我们家,等以后我女儿长大了给她做嫁妆。” 也就是说,他们和莫文华合作,其实也就是和舒春兰夫妻俩合作! 大家都是聪明人,立马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于是,大家伙齐刷刷点头,甚至都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才能让莫文华赚取最大的收益了。 毕竟,莫文华赚得越多,舒春兰他们就分得越多。拿到手的钱多了,舒春兰他们当然就高兴,然后必定会高看他们一眼。再然后……等到分派徒弟和兵器的时候,自己不就能多分到一些好东西了? 这才是真正的互利互惠! 第334章 名扬天下 很快,大家心里就都已经各自计划好了。 然后江大将军等人都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催着郑宏赶紧把徒弟都带过来给他们看看,他们要选人! 郑宏也不耽搁,就连忙带着他们去了军营的打铁房。再将杜逸,还有三年前他来边关时候一并带过来的段家子弟都给叫了过来,让他们轮番向这些人展示了自己的本事。从打造新兵器、到修理旧铁器,一样都没有漏。 大家伙亲眼看着,对他们的本事也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 最终,就以杜逸的本事最为出众。江大将军第一时间就拉住了他:“这个小子是我的!” 其他人一看就不乐意了。 “凭什么是你的?明明我们也看中他了!” 眼看这群人又要引发新一轮的争吵,薛大将军赶紧高喊一声:“你们别闹了!到底谁跟谁,除了你们选人,人也可以选你们呢!你们急个什么?现在,还是先问问这个小伙子的意见吧!” 大家顿时都将目光对准了杜逸,眼巴巴的等着他的抉择。 杜逸被他们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自从跟了郑宏后,一天十二个时辰里至少六个时辰都是在打铁房里度过的。剩下的六个时辰,四个时辰睡觉,其他时间或者发呆或者陪他娘。而且一直跟着郑宏,长期耳濡目染下来,他也不怎么会和人打交道了。 当年郑宏把他留在京城掌管段家那四个打铁房,他的手法也都十分简单粗暴——反正,就是用实力说话!段家那些子弟实力比不上他,那就得老老实实在他手下做事。谁要是提出异议?那就用拳头说话! 反正,他年纪不大,可身体已经练得异常壮实,段家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现在,突然这么多在全天下都极负盛名的大将军一齐出现在面前,他彻底傻眼了。 甚至,这些人还都在抢他?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这些人在干什么、都说了些什么,他根本都不知道。 他呆呆的任由这些人盯着自己看了半天,才傻傻转向郑宏和舒春兰那边。“师父,师娘,怎么办?” 舒春兰一群人顿时都扑哧一声笑开了。 “这个可怜的孩子!” 舒春兰连忙把他拉到自己和郑宏中间。“你别太紧张了,他们现在是想请你去他们那里帮他们修理铸造兵器——其实也就是你现在在这里做的那些事。只是因为你太能干了,他们都想要你,所以现在只能你自己做选择,你想跟谁走?” “我不知道。”杜逸诚实的摇头。 这傻乎乎的模样,再次逗笑了舒春兰。 她本来想摸摸他的头的,奈何杜逸这几年个头窜得老高,如今都已经比她还高了,她踮起脚都够呛能摸到他的脑袋。因此,她只能改为在他肩上拍一拍:“不知道的话,你就乱选好了。或是选一个你看得顺眼的,或是选一个你自己喜欢的地方,反正现在是你做选择,那当然要选让你喜欢的。” “没错。”郑宏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那些将军或者副将们一听,就都争先恐后的上前来自我介绍,一个劲的将自己驻守的地方夸了又夸,巴不得赶紧把杜逸给吸引过去。 可不管他们如何将自己夸得天花乱坠,杜逸还是迟迟没有做出选择。 “要不……师父您帮我选一个吧?”他回头眼巴巴的看着郑宏。 郑宏立马看向舒春兰。“怎么办?” 舒春兰好生无力。 “既然你还是没法选,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抓阄!抓到谁算谁!” “好,这个主意好!”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薛大将军赶紧让人去准备了几个纸团,写上各个军中的名字,然后扔进大碗,让杜逸去抓。 杜逸闭着眼胡乱抓了一个,打开一看,上头赫然写着一个江字。 江大将军见状,他立马得意的挺起胸脯:“看吧,我就说这小子就该跟我走!现在他真是我的了!” 说着话,他一把拉住杜逸就不放手了。 其他人见状,大家忍不住酸了几句,却也只能认命。 好在虽然杜逸最拔尖,但其他段家的子弟手艺也都不错。好歹他们都是跟着郑宏混了好几年的,郑宏的本事他们也学了个五六成。就算不能创新,但守成是绝对够了。 既然杜逸都抓阄了,那么其他人也都干脆这么来。大家都伸手去大碗里抓,很快就确定了各自要跟随的对象。 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不过那些将领们分配到人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各自将自己的要求和郑宏说了一遍。郑宏记在心里,抓紧时间又对徒弟还有后辈们做了一番针对性的教育。 而在郑宏教导后辈们的时候,舒春兰和将军夫人也没有闲着。 她们当众将制作干菜的手艺教给了这些军方派来的人。舒春兰还特地交给他们每个人一封信,好让他们给莫文华写信的时候一并寄过去,这样莫文华也就知道如何和他们打交道了。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分外繁琐。 短短五六天时间下来,她忙得焦头烂额的。 好容易把一切都搞定,这些将领们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然后,她和郑宏双双回到家里,两个人都一头倒在床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狠狠睡了一天一夜,两个人的精神才好转一点。然后就到了田七娘出嫁的日子。 如今张秀才早已经是薛大将军身边的一个幕僚,而且还是舒春诚举荐的,不大不小一个六品官。 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就在舒春兰他们的宅子边上,不过地方要比他们小上一圈。这是田七娘特地要求的。 “就算成亲了,我也还要和哥哥嫂嫂你们住在一起。你们俩就是我们的福星,我才不要和你们分开呢!以后咱们两家还得常来往才行,最好是做碗汤端到你们家里的时候还是热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舒春兰也很喜欢聪明漂亮的田七娘,她对这事自然也是持赞同态度的。 田七娘成亲,她和郑宏还做了一回证婚人。 田七娘成亲后半年,胡月娘也嫁了。这门亲事是将军夫人撮合的,胡月娘的夫婿是军中一个副尉,这个人家境贫苦,这个副尉还是靠着在尸山血海里一步步的爬上来的。不过好在他为人老实,家里只有一个老娘,没有其他亲戚了。如今他们成亲,这个都尉对她宠得不得了,胡月娘也满意得很。 再之后没多久,田七娘和胡月娘就纷纷传出了喜讯。 京城那边更是来了消息——永泉公主生了个小千金! 舒春诚洋洋洒洒的写了好长一封信来向舒春兰报喜。舒春兰从字里行间完全能感受到他的开心。 紧接着,田七娘和胡月娘腹中的孩子也都挨个瓜熟蒂落——是两个男丁。 身边接连添了两个儿子,舒春兰心里在为田七娘和胡月娘高兴之余,也难免有些心酸。 尤其紧跟着,永泉公主、田七娘胡月娘这三个人就像是比赛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孩子。不过三四年时间,他们每个人膝下都有两三个孩子了! 喜讯接连不断的传来,舒春兰肚子里都酸得快冒泡了。 这一次,又喝完胡月娘小儿子的满月酒,舒春兰回到家里就忍不住冲着郑宏埋怨:“你说,为什么她们就能不停的生,我的肚子却死活没有动静了哩?我多想再给你生几个孩子,给晓丫头作伴。我也不求必须生儿子,可家里人多热闹不是吗?看看别人家里那么多孩子打打闹闹的,咱们家里却只有晓丫头一个……每次去隔壁玩她都不肯回家,看着她的眼神,我都心疼。” “能不能再生孩子,那是老天爷决定的,咱们再怎么挣扎都没用,一切顺其自然吧!”他低声说着,“而且,与其担心这些不可能的东西,咱们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天河军那边该派谁过去?我手头的人都快不够用了!” 听到他这么说,舒春兰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 自从上次江大将军他们亲自跑来这里要了人后,这些军队的实力也呈现了明显的增长。再加上莫文华源源不断的给他们送去那么多干菜,将士们的后勤补给还算充分,所以他们当年也打了好几场胜仗。 其他驻守边关的将领们又不傻,他们立马发现了端倪,然后派人悄悄来打探,紧接着也就知道了原因所在。然后,他们自然也都纷纷派人过来向薛大将军和郑宏求人。 甚至,他们生怕薛大将军不给面子,还特地先向皇帝上书说明了此事。薛大将军他们这些年的功绩,皇帝是看在眼里的,他也明白这其中少不了郑宏和舒春兰的付出。因此,现在既然有人主动上书恳求,他自然也乐于将这些打铁的技艺还有制作干菜的技艺都推广开去。 既然这些大将们都舍出来面子求他们了,旁边还有皇帝的圣旨,薛大将军自然不好多说什么,郑宏也无法拒绝。 就这三年多的时间,他手下教导出来的弟子都已经送出去二十多个了! 段氏铁器的名号,也经由这些分布在各个军中的段氏子弟传扬了开去,再次名扬天下! 第335章 扩大规模 只是,名扬天下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江大将军他们把人带回去之后,觉得杜逸他们使唤得很顺手,慢慢的胃口越来越大,又厚着脸皮来请郑宏再多送几个。 再加上其他还没有得到郑宏教导出来的铁匠的人,以及郑宏身上背负的改良旧兵器、研发新兵器的任务,他简直都快忙疯了! 这不,这次胡月娘的小儿子满月,他都没空回来喝酒,因为那些军中派来的人还都追在他屁股后头跑呢! “让明天排队,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分人也不管用了吗?”舒春兰忙问。 郑宏垮下脸。“这些当兵的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一个个要好处的时候就是个二皮脸,反正我要什么你就得给我们什么,不给我就闹!直到闹成功了位置!虽说我并不理会他们的闹腾,可一天到晚的被人追着缠着,我心累得很。” “而且,最关键的是——段家里头有本事的后辈我已经全都挑出来了,再也挑不出来更多的了!” 这才是最让郑宏无奈的。 舒春兰听到这话也狠狠愣了一把。“这么快?我记得段家里头有本事的年轻人还是不少的。” “的确不少,足足二十四个。可是,天朝上下那么多军营,分下去一个地方分到一个都难。更何况例如江大将军他们这样的,还利用和干爹的关系,已经要去三个了?”郑宏叹息。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人手不够用呗! 舒春兰拧眉想了想,她立马说道:“对了,我想到办法了!” 郑宏顿时也双眼大亮。“什么办法?” “就是你之前在坡子村收的那些徒弟啊!他们有你教导的基础,这几年又在乡下干了那么久,想来基础已经很稳定了。当时我就记得他们好些人年岁都不小了,那么想必现在其中不少人已经有徒弟了吧?你去把他们给召集过来,这不又是一股生力军?”舒春兰兴冲冲的说道。 “而且除了他们,还有全国上下的铁匠,他们中间必定也有许多想要为国效力的。回头咱们让干爹去发布告示,把人吸引过来,你再从中挑选——就和当初段家挑选徒弟一样,这个模式先辈的确组织得不错,咱们照搬过来就行了。你觉得呢?” 郑宏听她说完,他立马点头。“的确可行。那就这么办吧!” “对了!”舒春兰马上又想到了,“其实咱们也可以让杜逸他们自己在当地挑选徒弟,手把手的带,这样虽然稍稍累了点,可总比一直眼巴巴的盼着咱们这边给他们送人要好啊!咱们能力有限,一年能带出来的人也不多。你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我现在还打算让你再带出来几个徒弟别送出去了,好好让徒弟帮你带带徒孙吧!” “这个主意很不错。”郑宏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和干爹商量!” “你给我回来!” 舒春兰赶紧把他给拉回来。“都已经回家了,你还跑什么?赶紧躺下睡觉吧!” 郑宏这才乖乖的又躺下。“那好,我明天再去说。” 到了第二天,他们立马去找薛大将军说了这件事。薛大将军听完他们的计划,他立马点头表示赞同:“这个主意好!这几年看宏小子一直这么累,其实我都心疼得不行。这件事要是真能贯彻实施下去的话,你们也就能松口气了。” “实在是他都三十多了,不能再折腾了。再这么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舒春兰说道。 “可不是吗?都三十多了,是该歇歇,把棒子交给下一辈去继续了。”薛大将军连忙点头。 “只不过……”马上他又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不能做决定。我还是先给皇上上一份奏折,让皇上先过目。只要皇上应允,咱们就能着手操办了。” 舒春兰和郑宏双双点头。 薛大将军当他就写了一份奏折送去京城。半个月后,皇帝的批复回来了——准! 得到这个字,郑宏立马放心大胆的着手开始将之前在坡子村教导过的徒弟都收拢过来。然后再广发布告,招揽学徒。 全天下的铁匠们听说是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真国公招收学徒,一个个都心潮澎湃,纷纷从全国各地赶来投奔。短短不过三个月,军营附近的镇上就已经挤满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铁匠们! 郑宏连忙挨个观察他们的资质,有用的留下,没用的劝走。而留下来的又要给人安排住处,根据个人现在的水准制定学习的东西。这些琐碎的事情,舒春兰和郑宏两个人都忙不过来,田七娘和胡月娘等人都来帮忙,大家还忙得一天到晚脚不沾地。 最终,郑宏悄悄的把舒春兰给拉到一边。“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你说。” “我想把大伯给请过来。” “嗯?”舒春兰一愣,就听郑宏说道,“虽然大伯在打铁上没多少好本事,可段家这些年好歹在他的领导下也维持了几十年。他在掌控人手方面还是有些本事的。现在咱们手头又实在是太缺人了,所有能用的都用上了,可还是不够。所以……反正,这几年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给他的教训也够了。咱们也不是我爹娘,我们肯定不会让他翻身骑在我们身上的。你说呢?” “你不是都已经做好决定了吗?那你问我又还有什么意义?”舒春兰冷声问。 郑宏干笑。“我不是答应过你,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要先经过你的同意吗?” 又来了! 明明是他都已经拿定主意了,然后意思意思的来问一下她的意见! 而她在分明知道这件事是帮他分担重担的,她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这男人还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以后可不能让你再和张秀才他们一起鬼混了。”舒春兰没好气的低喝。 郑宏还定定看着她。“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同意!”舒春兰无奈点头,“你去请大伯吧!” 郑宏才笑了。“你真是一个贤内助。” 舒春兰翻个白眼。“我什么时候不是了?” “是是是,你一直都是。我三生有幸,能娶到你。”郑宏连忙说道。 这话不用说,肯定又是脑筋狡猾的张秀才教给他的! 不过,看在这番话让她心情不错的份上,舒春兰还是决定不追究了。 “好了,你去给大伯写信吧!”舒春兰点头。 郑宏赶紧答应着去了。 京城里的段成风这几年过得很不如意。尤其在看到郑宏这个从段家分离出去的晚辈名声越来越响亮的时候——是的,就算他人在边关,但他的名声依然在京城里越发的响亮了。 原因也很简单——郑宏他们夫妻俩实在是太能干了!这些年他们不止协同薛大将军领兵作战,还源源不断的向其他军中输送了许多打铁的人才。这才几年时间,郑宏的徒弟就可以说遍布天朝各地了!而且这些徒弟也都在军中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可是大大增强了军队的作战实力,让军队多打了好些胜仗呢! 那些将军们打了胜仗也不忘本,每个人给皇帝的捷报里都会提一句郑宏。你一句我一句,次数多了,不仅郑宏的名字在皇帝心里深深的扎下了根,就连朝臣也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于,每次只要有捷报传来,老百姓们得知消息后都忍不住要问上一句——“这次打仗的兵器肯定又是真国公的徒弟提供的吧?” 天长日久,郑宏的名声越传越大、越传越广,可以说是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了! 现在大家再提起段这个姓,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段天宏。 至于段成风这个老真定侯的嫡传后人却早已经被世人忘却。他出去自我介绍,也得主动提起:“我是真国公的大伯。” “哦,就是那个和真国公分家的郑大人是吧?”别人的第一反应也经常是这个。 段成风灰头土脸,心中郁郁不得志,都懒得再出去交际,每天只管在家借酒浇愁,日子过得十分颓废。 段天元这些人也差不多。 没办法,谁叫他们当初欺负郑宏夫妻俩欺负得太狠了?所以现在,郑宏和舒春兰扬眉吐气,却并没有回头来报复他们,这就已经足够宽容了,他们现在连个屁都不敢多放,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舒春兰一气之下真对他们下手,他们就完了! 以舒春兰那火爆的脾气,这种事她绝对做得出来! 而郑宏又那么听她的话。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怎么可能拒绝? 因此,他们就这样乖乖的龟缩在京城,守着那四个早已经破败的打铁房,只觉得日子过得无比窝囊。 不过,这窝囊的日子在接到郑宏的来信的那一刻宣告结束。 接到信,得知郑宏选择原谅他们不说,甚至还请他们过去帮忙!段成风父子一群人高兴得不得了。他们根本一刻都等不得,赶紧就收拾好了行礼,一家人直奔边关而去。 而这次到了边关,他们再也不敢在郑宏跟前摆架子,反倒对他言听计从。郑宏将管教徒弟们的任务交给他们,他们也都乖乖的去做,分毫不敢偷懒。 有他们帮忙,事情果然进展顺利了许多。 如此,短短四五年内,他们可算是又培养出了许多铁匠送往各个军中。郑宏的名声不用说,他简直都已经成了一块金字招牌,每一个从军的人只要提起他,那都满是敬仰,一个字都不敢亵渎。 虽然才不到四十岁,可他的名号就已经被载入史册许多次,这辈子注定要流芳千古。 而这个时候,京城那边又来了消息——皇帝驾崩了! 和这个消息一起送来的,还有舒春诚的一封信。 “永泉公主难产了!”舒春兰拿起信一看,她顿时脸色大变,“不行,我要回去看看他们!” 第336章 喜脉 郑宏闻言,他立马点头。“那就去吧!你们姐弟一别十年,也是该重聚一下了。” 舒春兰说干就干。 她赶紧把手里的事情分别托付给了田七娘和胡月娘她们,就赶紧收拾包袱赶回了京城。 不过,她拿到信的时候,那就已经是永泉公主生产完毕后半个多月。现在她再一路赶回去京城,就算一路马不停蹄,那也用了两个多月。 等她再抵达京城的时候,先帝都已经下葬完毕,新帝都继位了。永泉公主也早已将身体休养好,都能抱着孩子下地走动了。 但看到舒春兰回来,舒春诚和永泉公主夫妻俩都很高兴。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明明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的人,可在至亲的姐姐面前,舒春诚还是激动得跟个孩子似的。他连忙拉上舒春兰的衣袖,主动引着她回到后头卧室里,安置她坐下后,才笑嘻嘻的说道:“而且你回来的真是时候。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你有空的话,随时都能回来了!” 舒春兰眉头微皱。 其实这些年她和郑宏一直没有回京城也是有考量的。 虽说郑宏当初在皇宫里英勇对抗了忠王领导的叛军,也一度得到了皇帝的赞许。可是,忠王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她又是皇后一手带大的。皇帝和皇后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多年,可忠王叛乱之后,皇后自尽而亡,忠王随后也在牢房里撞墙了。因为这件事,皇帝心情抑郁了许久。 而且,秦王这个准太子也是因为郑宏的‘一时疏忽’断了一条胳膊,从而和太子之位失之交臂。虽说后来太子的位置还是给了秦王同母胞弟晋王,可秦王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他这些年简直都快恨死郑宏了! 因此,不论皇帝还是秦王,他们再看到郑宏,总会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心情可想而知不会好到哪里去。郑宏有这个自知之明,也就不主动回京城来碍他们的眼。 舒春兰身为他的妻子,也不好出来露面。 因此一直熬到现在,先帝驾崩,秦王在先帝驾崩之后不久也染病而亡,这两大阻挠都不存在了,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回来京城探望弟弟弟媳一家。 但在和舒春诚夫妻俩寒暄过后,舒春兰还是忍不住发问:“先帝为什么会突然驾崩?还有秦王……他是不是染病也染得太是时候了?而且偏偏这个时候,永泉你还难产了!你们难道不想告诉我什么事吗?“ 永泉公主闻言,她就不禁长叹了一声。“我们就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姐姐你去。好吧,既然你都问了,那我们也就不遮掩了,直接告诉你好了。” 说着,她对舒春诚使个眼色,舒春诚就朗声说道:“姐姐你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没错,这次皇上是被秦王活活气死的!这十年来,秦王一直不肯接受事实,死活非说自己才是太子,晋王不配!这些年,他没少谋害晋王,然后情急之下也做了不少傻事。皇上因为对他心怀愧疚,所以不管他做了什么坏事都不任性怪罪他,最多责备几句就把人给放了。结果,就酿成了大祸。” “你们别告诉我,秦王也玩了逼宫这一套。”舒春兰轻轻开口。 “的确就是这样。”舒春诚无奈摊手,“他真的把所有手段都用尽了,杀人放火、下毒诬告,任何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统统没有放过。到最后,他自然也就走到了逼宫一途。” “只不过,母妃并没有帮助他,他是一个人在上蹿下跳。”永泉公主连忙补充,“只是父皇本来一直就最疼爱他。因为他做不成太子,父皇更是对他纵容得不像样。可到头来,在父皇的五十五岁寿宴上,他却当众上演了这一出!父皇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大好,这次再被他一气,就终于扛不住,撒手人寰了。” 舒春兰撇唇。“也是造孽啊!” 早知道这样,她真应该让郑宏当时劈开那个人的时候,手法稍稍偏一点,直接让那个人手里的刀把当时还是齐王的秦王给砍死算了!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怕他们现在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安逸。 “那么你之所以难产,也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吓的?”她又问永泉公主。 永泉公主点头。“又惊又怕,再加上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扛不住,提前降世了。” 说着话,她忙又从奶娘手里把襁褓接过来,都弄几下里头的小娃娃,小娃娃立马伸出小手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 舒春诚见状,他也满面笑容。“还好公主身体底子不错,这孩子也不是太大,所以还是安然生下来了。只是中间公主还是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她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反正这次之后,我不打算再生了。我们都有了四个孩子,早够了!” “当着姐姐的面,你瞎说什么呢?”永泉公主立马脸一红,赶紧低声冲他叫。 舒春兰把这对小夫妻的互动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微笑:“生孩子这种事情,只要你们两个人商量好了就行。不过,小弟你这么爱护公主的举动还是很值得赞扬的。” 舒春诚和永泉公主顿时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永泉公主赶紧将襁褓递到舒春兰怀里:“姐姐你也抱抱他吧!这小家伙你别看是早产的,可精神足得很。现在才三个月,就可能折腾人了!两个奶娘都把他照顾不过来呢!” “是吗?”舒春兰赶紧抱上孩子逗一逗,小家伙的小爪子一把捏住她一根手指头就往嘴里送。 “呀,他力气还真不小!”舒春兰立马感叹。 只是,在孩子入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奶香味道立马扑面而来。她不禁胃里一阵翻滚,赶紧转头哇啦啦吐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忙不迭抓起一只痰盂送了过来。 舒春兰赶紧把小娃娃递出去,自己抱着痰盂吐了好一会,直接将早饭都给吐光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舒春诚赶紧指挥人给她送来茶水漱口。 在她漱口的时候,永泉公主忍不住小声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反应这么大,该不是病了吧?” “应当是一路赶得太急,没休息好,感染了风寒吧!没事的,歇一歇就好了。”舒春兰扶着头低声说。 “那姐姐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舒春诚连忙说着,就过来扶着她送她回房。 舒春兰也不和他们客气。她去客房洗把脸,就脱了外衣倒在床上睡了。 把她给安顿好,舒春诚和永泉公主才一道回去房里。只是舒春诚依然皱着脸,一副担心得不行的架势。 “姐姐以前也和我一起赶过路,我记得她身体没这么娇弱的啊!”他低声嘀咕。 永泉公主也小声说道:“我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姐姐这反应,我怎么看怎么像是……” “像是什么?”舒春诚忙问。 永泉公主立马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早已经瘪下去的肚子。 舒春诚瞬时脸色一变。“你可别乱说!我姐姐当初生晓丫头的时候坏了身体,大夫当时就说她不能再生了。所以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晓丫头都要说亲了,她也没有再传出喜讯来。也亏得姐夫对她情深义重,只有一个女儿也对她不离不弃。现在她都已经这个年纪了,又哪能再怀得上?” “也是。”永泉公主连忙点头,“或许是我想多了。不过眼下咱们也不用多想,等等看就知道了。或许姐姐她真的只是水土不服呢!毕竟你也说了,她现在年纪不小了,肯定和年轻时候没法比的。” 舒春诚这才点头。“那就先看看吧!” 只是,舒春兰很快就发现——她现在这毛病可不止是感染风寒这么简单。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只要闻到小奶娃身上的味道就忍不住的想吐。甚至后来发展到,她只要远远看到小奶娃就吐。 后来她进宫觐见太后——也就是当初的尹贵妃,现在晋王做了皇帝,她理所当然升为太后。 在太后那里,舒春兰嗅到太后手里佛珠的味道,她顿时喉咙口又一阵酸意翻涌,而且她根本就忍不住,当场就吐了出来。 太后见状简直吓坏了。 “快去请太医!”她连忙大喊。 舒春兰很想说不用了,可她早已经吐得浑身发软,根本就没法出声。 很快太医就过来了。 太后指挥人将舒春兰扶到软榻上躺下,太医来她把把脉,很快就听太医惊呼一声,眉头紧拧。 他马上又仔细的给舒春兰把了一次,然后才抬起头,此时脸上已然浮现出一抹笑。 “恭喜真国公夫人,您这是喜脉啊!” 啊? 舒春兰听到这话都傻了。 “喜脉?怎么可能!” “启禀国公夫人,您这货真价实的就是喜脉。以下官的经验,您腹中这位小公子都已经三个月大了,而且小公子身体十分健康。只要您接下来安心静养,再等上七个月这个孩子就能瓜熟蒂落了!” 轰轰轰! 舒春兰只觉得头顶上一阵惊雷闪过,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居然……怀孕了?在生下晓丫头十五年以后? 不行,她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郑宏!第一时间她脑海里就浮现出这个想法。 第337章 姓郑 只是郑宏人在边关呢,他如今手头一堆事情,根本没空过来。 那么,就只能是她回去找他了。 舒春诚得知她才刚来到京城没几天就又要回去,他吓得脸色都变了。 “姐姐,你一路奔波了这么久,这气都没喘匀呢,你就要回去?就算你身体没毛病,这事我也绝对不可能答应,更何况现在你还有身孕了?不行,你不能走,现在你老老实实给我留在这里,先把身体给养好再说!”他一把拉上舒春兰的衣袖,死活不肯放手。 舒春兰好生无力。“我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得很!既然我才刚怀上他就离开边关,一路这么奔波他都还好好的,那就说明这孩子和我有缘,他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姐夫……他这个人有多傻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留他一个人在那边我就不放心。现在我又有了身孕……这么大的消息,我一定要亲自回去告诉他。而且,现在我肚子里这个就已经三个月了。要是我再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再回去的话我可就要把孩子生在路上了!这样才更不妥呢!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早点出发,反正现在三个月了,胎也坐稳了,没事的!” “姐姐!” “弟弟!” 姐弟俩都是一样的固执,但舒春兰是姐姐,她还是更胜一筹。 到头来,还是舒春诚败下阵来。 只不过,他也不是简简单单就低头的。 “你要回去可以,我送你!”他提出条件。 舒春兰就眉梢一挑。“你现在可是吏部侍郎,手头一堆事情。公主又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你怎么能丢下他们和我走?” “姐姐,没事的!如今我小弟继位,小弟和我一向关系好,他会照顾我的。现在京城里根本没人敢伤害我了,所以你们就只管放心的走吧!孩子也有奶娘照顾,我忙得过来。”永泉公主大方表示。 她当然也明白舒春诚是舍不得舒春兰。毕竟他们姐弟俩分别十年,好容易现在见面了,他哪里舍得就这样放她走?那么正好,让他一路护送怀孕的舒春兰回去,顺便再去边关和郑宏见个面,彻底一解他心底对姐姐姐夫的思念。 “那……好吧!” 既然永泉公主都这么表示了,舒春兰也就只能答应了。 于是,她忙又将才刚拆开的行李收拾好,再带上新帝和太后的赏赐,在舒春诚的陪同下踏上了回边关的路途。 因为她怀有身孕的缘故,舒春诚一路都不许赶路,只让车队慢悠悠的走。因此这一走就走了足足三个多月。 等他们再抵达边关的时候,舒春兰都已经怀孕快七个月了。 郑宏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舒春兰回来了,这是好事。没她在身边的日子,他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夜里睡不着觉,就连打铁都没心思了。所以现在,一听说舒春兰回来了,他欢喜得不行,就连江大将军给他送来一块上好的生铁他都直接扔到一旁,赶紧骑马去接舒春兰了! 可是…… 当看到舒春兰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却直接傻眼了。 “春兰你……” “娘,你肚子怎么这么大啦?是在京城里背着我们吃了什么好东西吗?”晓丫头反应更快,她连忙高喊了声。 舒春兰抿唇低笑,扶着舒春兰下车的舒春诚没好气的说道:“她是怀孕了,都快七个月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说着,他又忍不住冲郑宏挤挤眼。“姐夫,看不出来啊!你老当益壮,这把年纪了还要当一回爹!” 郑宏才如梦初醒。 他赶紧上前抓住了舒春兰的胳膊。“你真是的,既然怀孕了,干嘛还要往京城跑?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会让你去!” “早知道这样,我也不会去京城啊!可我也是到了京城才发现不对的。”舒春兰低声说。 虽说有了身孕是喜事,可都一把年纪了,这时候突然老蚌生珠,她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晓丫头却已经开心的跳了起来。 “太好了!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她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拉上舒春兰的手。一向跳脱的孩子,现在竟然变得格外的稳重小心,“娘,你可得当心点。这一路不停的在来回奔波,你肯定累了吧?咱们赶紧回去,我去请大夫来给你好好看看!对了,还有外公外婆!我也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外公外婆要是知道了,他们肯定会很开心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和郑宏一起扶着舒春兰回去屋子里躺下。 然后晓丫头本来是想去请大夫的,但舒春诚立马说道:“这次我们回来的路上,公主给安排了一位太医随行。这些天太医每天早晚都要给姐姐请一次脉,姐姐的身体状态还可以。” 晓丫头连忙吐吐舌头。“那我去请外公外婆!” 就欢快的跑出去了。 等她走了,舒春兰也早已经累得不行。她再和郑宏说上几句话,就闭上眼睡了。 听到她鼻腔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郑宏连忙拉过被子给她盖好,然后才回头对舒春诚点点头。“让她睡吧!我们出去说话。” 舒春诚也点头。“正好,京城那边的一堆事情我都等着跟你说清楚呢!这次我过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 郑宏微一颔首,就带着他到了外头。 然后,舒春诚就将这十年来京城里的事情捡要紧的都说了一遍。 虽说十年间,他们两家一直互相都有来往。可是边关和京城还是距离太远了,一封信送过来,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等看到信上的内容,经常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只言片语,总不能将当时的情形说得太清楚,所以如今在听舒春诚将事情娓娓道来,郑宏也不禁连叹了好几口气。 “都说我们在边关是刀口上舔血,可你们在京城不一样是踩在刀尖上走路?皇权更迭、权势之争,这些都是藏在暗处的箭,一不小心就会中了。你们在京城的日子一点都不比我们的过得更轻松舒服。” “可不是吗?身处在皇权最中央,我们日日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谁突然又闹出点什么事来,把我们都给连累了。”舒春诚也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好了,先帝驾崩、齐王也薨了,现在新帝继位,新帝可以说是公主一手带大的,被封太子后他也对公主恭敬有加,连带的对我这个姐夫也很是敬重。朝中的许多事情他都会来和我们商量,让我们帮忙拿主意。这次他继位之前十分紧张,我和公主还进宫去安抚了他半天,最终才让他安稳的上台去了。有他在,以后的日子总不会那么难熬了。” “是啊,如今你们可算是熬出来了,我们也熬出来了。”郑宏点头,“只是……却没想到,熬完了那些,马上我们又要开始带孩子。我都快忘了孩子是怎么带的了。” 舒春诚顿时又扑哧一声。“其实姐夫,还有一个消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郑宏抬起眼。“什么消息?” “据给姐姐把脉的太医的说法,姐姐她腹中怀着的应该是双胞胎。” “啊?” 听到这话,郑宏嘴巴大张,突然傻了。 舒春诚见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他才过来拍拍郑宏的肩膀:“恭喜恭喜,你这一下就要得两个孩子呢!姐夫,你是不是很开心很激动?” 郑宏慢慢回神。“她这样……生养两个孩子会不会很吃力?” 舒春诚忽的笑意一收,他终于收起了脸上戏谑的笑。 “姐姐如今这个身体状况,一口气生养两个孩子的确会很辛苦。现在她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她已经都快累死了。可太医也说了,女子年岁大了,反而更容易生双胞胎,姐姐这样也是正常的。如今既然孩子都来了,你们也只能认了。接下来,你只管好生照顾她、尽量不让她那么累就是了。” “那是肯定的。”郑宏连忙点头。 舒春诚是和舒春兰一起长途跋涉而来。如今和郑宏说了半天话,他也累了,就直接起身,去客房里沐浴休息。 郑宏送他到客房,然后才慢慢又转身回到了卧室里。 但回去之后,他就站在床前,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睡得深沉的舒春兰,半天没有动一下,也没有吭一声。 还是舒春兰一觉睡醒,她睁开眼发现了郑宏的不对劲。 她连忙起身想坐起来,郑宏这才赶紧过来,扶着她在床头半躺下。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吭声。 舒春兰的心肝儿都不禁乱跳了好一阵。 “你怎么了?”她忙问。 “没怎么。”郑宏这才开口,“就是,觉得这一幕跟做梦一样。我从没想过,我这辈子还能再有孩子。” “我也没有想过啊!问了太医,太医说应当是我这些年一直在注意保养身体,慢慢的把早年受到的损伤修复了。再加上心情一直不错,所以就怀上了。”舒春兰低声说。 郑宏听着,他又忍不住定定看了她好一会,然后轻轻开口:“其实,我心里有一个想法。” 舒春兰心里立马咯噔一下! “你是有想法,还是已经决定好了,就等着通知我一声?”她没好气的问。 郑宏眨眨眼。“是已经决定好了。” 舒春兰顿时气得直接扭头不想理他。 郑宏见状,他赶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了句:“我想让这次生的孩子姓郑。” 第338章 农门王妃 舒春兰猛地一下又回转头。“你认真的?” 郑宏点头。 “叔叔他养了我十年,而且还把他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了我。为了抚养我,他没有娶媳妇,一心一意的照顾我。他对我来说,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其实在我心里,我早已经把他当做亲生父亲一般看待了。而且,段家的子孙那么多,根本不缺我生的。可是叔叔他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现在我还把姓给改回来了。要是这么下去,他注定后继无人,以后牌位前烧香烛纸钱的人都没有。这种事我每次想到都心里难受。所以……” “所以,一听说我有了身孕,你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舒春兰冷声问。 “不是!”却没想到,郑宏立马摇头,“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这么大的肚子,一路先是赶去京城,然后又从京城赶回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这些日子我不在你身边,也不知道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第二个想到的,则是你都这个年纪了,却还要经受孕育之苦,到时候生养必定十分艰难,生完孩子之后恢复也痛苦。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你不要这个孩子。” 舒春兰顿时就生不下去气了。 其实一开始,他也是为她考虑了许多,等把一切该考虑的都考虑完了,然后才开始考虑其他的。 只是如果她不问的话,他是肯定不会回答的。这个男人啊,都奔四的人了,却还是这么老实巴交,连句漂亮话都不会说。 她低叹口气。“反正这是你的孩子,那他姓什么叫什么随你安排,我无所谓。” 郑宏顿时扬起笑脸。“你真好。” 舒春兰也勉强把嘴一扬。“那是当然。所以以后你还得加倍的对我好!” “嗯,肯定的!”郑宏连忙点头。 到这个时候,舒春兰是一点都不生气了。 然后,将军夫人也已经闻讯赶来了。 走进门来,当看到舒春兰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一个健步冲到前头来,她拉着舒春兰的手就不放了。“春兰,刚才听晓丫头说你有喜了,我还不信,以为她蒙我呢!结果现在……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没提前叫人来通知一声?现在一点准备都不给我们,你是打算吓死我们是不是?” 舒春兰干笑。“我这不是打算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惊喜什么啊,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将军夫人忍不住低声骂。 可骂完了,她又忍不住问起舒春兰的身体状况来。诸如还吐不吐,孩子闹得厉不厉害,如此等等,舒春兰全都老实回答了。 而且在回答的时候,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又忍不住开始乱动起来。那小拳头小脚踢的,又用力又密集,将军夫人看在眼里,她吓得脸都白了。 “可真是不得了!这小家伙怎么这么能折腾?不行,我可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安胎,接下来我还是搬过来陪着你吧!” 然后,她不由分说,赶紧叫人回去将军府把自己的铺盖还有衣服梳妆盒等物全都搬了过来。 薛大将军听说之后哭笑不得,也连忙把自己的东西也送了过来。只要他从军营里回来,就直接来舒春兰他们府上。 薛大将军的儿子儿媳见状,他们也都跟着搬了过来。 再加上天天过来看望他们的田七娘、胡月娘等人,他们家里顿时人满为患,简直热闹得不得了。 一晃又两个月过去。舒春兰腹中的孩子都等不到足月,就急忙奔到了这个人世上。 虽然是隔了十多年再次生孩子,但好歹舒春兰这些年一直注重保养身体,怀孕后也没有一天到晚的躺着,有空就出去走一走活动一下,因而这次的孩子生得还算顺利。 不过疼了整整一晚上,等到第二天上午,接连两声响亮的啼哭声就映亮了天边的朝霞。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夫人生了一双小公子呢!” 两个稳婆抱着襁褓出来,两个人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一旁的舒春诚和将军夫人等人听说了消息,他们简直都开心得跳起来了! 郑宏也眉心舒展,他看了眼两个襁褓,就忙问稳婆:“夫人呢?她怎么样?” “夫人还好,就是太累了,接下来可是要好好休息休息。”稳婆连忙回答。 郑宏立马抬脚。“我去看看她。” 一连生出来两个臭小子,舒春兰的确累惨了。当郑宏进来的时候,她早已经累得意识都模糊了。 不过当听到郑宏的呼唤声,她还是慢慢睁开眼。确定出现在眼前的人是他,她立马冲他扬起一抹无力的笑:“竟然是两个儿子呢!叔叔泉下有知,他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那是当然。一会我就去给叔叔烧纸,告诉他这件事。顺便也请他给我托梦,给两个孩子取名字。这毕竟是他的孙子呢!”郑宏连忙点头。 舒春兰也点点头,才头一歪,握着他的手睡了。 一转眼,一百天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期间,舒春兰都不用带孩子,因为将军夫人、晓丫头还有田七娘她们这群人一天到晚的抢着要过来带孩子,还有薛大将军府上的孩子们、田七娘胡月娘的孩子们,他们也都成群结队的过来找两个小弟玩,舒春兰都抢不过他们! 无奈之下,她只能看着别人逗孩子,自己则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坐月子。 两个儿子也的确皮实得很,生下来不久就闹腾得厉害,亏得这么多人一起带,不然要是照他们当初生下晓丫头的条件……舒春兰肯定,这两个孩子他们只怕都养不活。 在郑宏他们的精心照料下,舒春兰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北方习惯给孩子过百岁,他们自然也入乡随俗,没有给孩子过满月,而是直接办了百岁。 百岁宴这一天,他们府上宾客云集。边关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亲自到场为郑宏庆贺。杜逸这些徒弟们得知消息,他们也纷纷从各个军区赶来,手上还不忘带上自家大将军给郑宏准备的厚礼。 一别十年,杜逸在江大将军手下混得不错。这十年间,他娘病逝了,他在江大将军的张罗下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一家子过得和和美美的。这次过来,他也把妻儿带了过来认亲。 还有段家其他的子弟,他们也在外头混得有模有样。这次回来,除了感谢郑宏之外,他们也是打算和亲人们团聚一下,顺便……再从郑宏手下勾走几个人。 如此,一大家子人难得的团聚在一起,偌大一个府邸都差点装不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外头又一阵热闹的锣鼓声响起。紧跟着,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外喊道—— “圣旨到!真国公段天宏接旨!”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圣旨来了? 郑宏略略一愣,就连忙和舒春兰一起走出去,跪迎天子来使。 太监走进门来,当即摊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真国公段氏天宏,天资聪颖,扎实肯干,十多年来为国尽忠,研发兵器无数,为我天朝开疆拓土之功绩提供了坚实基础。其功劳盖天,朕亦敬之。今听闻真国公喜得贵子,朕特命人送来赏赐。” 说道这里,太监顿了顿,才又拔高了音调继续念道—— “今赐封真国公为真定王,真定王长女为北宁县主,长子为真定王世子,次子为北定侯,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话音落下,郑宏和舒春兰就连忙双双拜倒在地。 其他宾客们听到这些,他们惊讶之余,也都大为振奋,连忙跟着伏地大喊。 等他们三跪九叩完毕,太监就笑呵呵的把圣旨递给郑宏。“真定王,恭喜恭喜啊!如今王府上双喜临门,可是值得好生庆贺一番呢!” “多谢公公。”郑宏连忙接过圣旨,然后热情的邀请他,“您远道而来,也请坐下饮一杯水酒吧!” “那是自然。就算真定王您不邀请,咱家也必定是要厚着脸皮讨您一杯喜酒喝的。”太监连忙点头,就带着人一起进去了。 接下来,他们府上的气氛不知不觉又被推上了另一个高峰。这一天,所有人都开怀痛饮,尽兴而归。 当然,其中被灌得最狠的就是郑宏了。 当他被搀扶回房的时候,他几乎双脚都使不上力,是被人扛回去的。回到房里,把他放在床上,他立马就跟一滩烂泥一般软在了床上。 舒春兰见状,她不由眉头微皱,就连忙想去打水来给他擦脸。 可才刚转过身,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生生把她给拽了回去。 舒春兰后退几步,人就倒在了床上。 她不由惊呼一声,立马就察觉到一双手缠上她的腰,然后一股浓重的酒气从脖子后面汹涌而来。 “春兰……”男人无力中又带着一抹得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舒春兰肩膀一垮。“你喝醉了,先老实点躺着,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不要,我现在不想洗脸,我要你陪我说说话。”男人连忙摇头,继续熏熏的说道。 舒春兰好无奈。“好吧,那你想说什么?” “我很开心。”郑宏立马说道,“我封王了!晓丫头、两个儿子,他们也都各自有了封号,你也成了王妃,咱们一家子现在都是有身份的人了!” 说着,他又呵呵傻笑了几声。“虽然我知道这是新帝拉拢人心的做法,可这也证明我的确做得不错,不是吗?这个王位我担得起!” “那是当然。因为你改进和钻研出来的兵器,咱们天朝的疆域都扩大了多少、又从外族那里缴获了多少金银财宝,大大的增加了国力。这些年还不断有四周围的小国前来投奔,这些也和边关将士们手里的兵器太过锋利脱不开关系。这一切里头你都可以分到一份功劳。新帝封你为王,是对你这么多年付出的肯定,也是奖赏,你拿得合情合理。”舒春兰点头。 郑宏顿时又笑了,他紧紧抱着他,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真好呢!我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以后我是王爷,你是王妃……我的王妃……” 他不停的轻声念着王妃这两个字,火热的唇也在她脸颊上落下无数个碎吻。 舒春兰顿时也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转过身去,也紧紧抱住他。 “没错,我是你的王妃。因为你,我、还有咱们的孩子都能青史留名,被后面无数的人崇拜敬仰。咱们这一辈子真的值了。” “是啊,值了。这辈子能娶到你,我值了,真的值了!”郑宏连连点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双手将她越抱越紧。 这家伙! 舒春兰顿时好气又好笑。 明明他们俩说的都不是一回事好吗? 只是…… 低头看看这个早已经喝得人事不知的男人,她心都又泛起一抹柔软。 连忙哄着他稍稍将手松开一点,她在床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郑宏立马又扑过来,继续抱着她的腰肢不放。 然后,就听一阵响亮的呼噜声响起,这个男人居然睡着了! 舒春兰顿时好气又好笑。 “你呀!” 她无奈摇头,只能连忙拉过被子来把两个人给盖住。 此时早已是月上中天。一缕皎洁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投射进来,将柔和的白雾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两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片缥缈的云雾当中,这股感觉如此舒服惬意,舒春兰忍不住眯起眼。 “其实这辈子嫁给你,我也值了。” 一片寂静之中,突然一个轻盈的声音响起。 然后,互相依偎在一起的一对夫妻都唇角微勾,脸上双双浮现出一抹欢喜的笑。 番外 第1章 告老还乡 一转眼,又是十五年过去。 这十五年间,他们夫妻俩依然很忙。郑宏忙着研究新的兵器、忙着带徒弟,舒春兰则是继续带着人在边关种菜,还和田七娘她们将收回来的东突厥的土地也开辟出来成了菜地。还别说,这些地方土壤层不够厚,种不了稻子麦子那些东西,但种菜却是意外的合适呢! 如此一来,边关将士们冬季的蔬菜供应有了保障,都不用依靠莫文华每年从南边运过来。这赫然又是一大壮举,舒春兰连忙又将这个推广到了其他军营里。甚至,舒春诚也从里头看到了机会,建议皇帝在土地贫瘠的山村里种植蔬菜,然后收了之后做成干菜交给莫文华,如此一来也让贫苦的山村百姓们多了一项收入,好歹能赚一口饭吃。 皇帝欣然应允,就将此事交给舒春诚去操办。舒春诚经过十年的努力,终于将此事在全天朝贯彻实施下去。因此,他的名声也在全国上下也迅速传扬开,甚至民间还有不少百姓给他立生祠,将他供作了菜神。 而皇帝也因为此举让更多的贫苦百姓存活下来而被百姓认作明君,再加上他从先帝那里继承下来的开疆拓土的功劳,可以说是文治武功,一个不落。 天朝国力蒸蒸日上,百姓们全都安居乐业,一切都显得如此欣欣向荣。 这一天,舒春兰正在家里逗小外孙玩,突然大儿子从外面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爹他在打铁房里晕倒了!” 舒春兰一听,她顿时脸色大变,赶紧坐车赶到军营。 此时的郑宏已经被送去了营房里,军医也来诊治过了。 舒春兰连忙问道:“他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倒?” “启禀王妃,王爷他是因为常年在打铁房里操劳,身体一直有所损伤。只是之前的他年轻力壮,尚且还能扛着。可是如今年纪上来了,新伤旧伤一起发作,他自然扛不住了。”军医毕恭毕敬的回答。 舒春兰立马眉头一皱。“那一丝是说,他以后都不能再进打铁房了?” “倒不是不能再进,而是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量是怎么都不行了。不然,王爷的身体会衰败得极快。” “好,我知道了。”舒春兰点点头,叫儿子送了太医出去,她就走过去在郑宏床沿坐下了。 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间,他们一边为国效力,一边抚养大了两个儿子。顺便还给晓丫头找了个好夫婿嫁了,晓丫头又生了好几个孩子,如今他们是儿孙绕膝,一家人热闹得很。 他们都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还记得前两天,郑宏还拍着胸脯对她说,他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兵器样子呢!结果现在,他就已经因为身体扛不住躺在了这里。 “哎,你呀!就是太不爱惜自己了!”舒春兰低声骂着,但手上却早已经掏出帕子给他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 正擦拭着,郑宏突然慢慢睁开眼醒了过来。 “咦,你哭了?”他连忙爬起来,“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那两个臭小子?我现在就把他们给叫过来打一顿!” 两个儿子从小就顽皮,还是三岁开始被他拉进去打铁房,开始抡铁锤消耗精力才好点。但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两个儿子小小年纪就力气奇大无比,军营里的好些将士都打不过他们。他们只要闲的没事跑出去,那就肯定会闹事。他们都已经为这两个小家伙擦了不知道多少回屁股了! 所以现在一看舒春兰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他立马就把冒头指向了两个儿子。 舒春兰赶紧把他给拉回来。“你给我老实点躺着!现在你身体都已经这么虚弱了你不知道啊?” 郑宏一愣,他顿时尴尬的笑了笑。“所以说,你眼圈这么红,是因为我?” 舒春兰冷哼。“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啊!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死撑?” “那不是因为我设计的新兵器还没打出来吗?”郑宏小小声的说着。 舒春兰冷冷看着他不语。 郑宏抿抿唇,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春兰,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舒春兰立马吓得甩开他。“你又来!我可告诉你,我不会再答应你了!你也不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军医都说了,你不能再那么折腾了!如果你非要那样的话,那好,咱们和离!这日子我不过了,你和你的兵器过去吧!你想怎么和它们过就怎么过,想过多久过多久,反正到时候也不关我的事了!” 郑宏被她的大吼大叫给惊呆了。 好一会,他才弱弱的开口:“春兰,我没有这个意思。” 舒春兰可不信。“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真没有!”郑宏一本正经的摇头,“而且我想和你商量的也是告老还乡的事情。” 嗯? 舒春兰闻言狠狠一愣。 “告老还乡?我没听错吧?” “没错,我是想告老还乡了。”郑宏点头,“一晃,咱们都离开坡子村三十年了。其实一开始离开那里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多少感觉,可就在最近,我却频繁的开始梦到那里。我会梦到小时候跟着叔叔打铁、在河边和你的相遇、然后咱们一点一点发家致富的点点滴滴。我觉得,我是真的老了。” 舒春兰轻哼,却没有接他的话。 郑宏则是自顾自的又说道:“而且想一想,我在军营效力三十年,如今功名利禄,该有的都有了。虽说我计划中还有许多兵器没有打出来,可只要我还活着,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兵器构想,我是打不完的。可是我的身体却已经支撑不住了,我也不想再支撑了。本来孩子们也大了,那就把一切交给他们,让他们去继续为国尽忠吧!我老了,也累了,我想歇歇了。” 听他说得这么真情实感,舒春兰才终于皱皱眉。“所以,你说的是真的?” 郑宏点头。 “我已经想好了。正好借着这次生病向皇上上书乞骸骨。如今逸小子他们都已经在瀚海军那边独当一面,他的钻研本领不比我差。咱们两个儿子虽然年纪还小,可他们却比当年的我强多了,我相信他们很快也能挑起大梁。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我现在只想和你一起回家,咱们安安稳稳的过几年舒坦日子!” 他这次的确是想通了。 和舒春兰说出这一通话后,他果然给皇帝去了一封奏折,言明自己年老体衰,不适合再进打铁房,祈求叶落归根。 皇帝早知道他昏倒的事情,因此爽快的答应了。不仅答应了,皇帝还给又赏赐给了他们许多金银珠宝,以及一所宅子。 郑宏接到皇帝的答复后,他就迅速和舒春兰一起安排好了手头的事情,然后夫妻俩双双回到了坡子村。 一路回去,沿途的官员得知他们到来,全都盛情接待。舒春兰和郑宏烦不胜烦,最终干脆让送他们回家的小儿子赶车走大路,他们夫妻俩则是悄悄的抄小路走了。 接下来的路途才算是清净了许多。 只不过,当他们进了安东省境内,抵达省城的时候,却还是又被人给拦住了。 “真定王,真定王妃,我们老爷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你们请跟小的来吧!” 都已经被认出身份了,而且一看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们逃走的意图,舒春兰和郑宏只能跟着他走了。 而这个人直接将他们带到了知府衙门。 舒春兰立马脑海里光芒一闪。 “我记得安东省现在的知府就是当年东山县的县太爷的长子。” 她话音才刚落下,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承蒙镇定王妃还记得老夫,老夫真是受宠若惊啊!” 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量瘦长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看他的面容,舒春兰依稀和记忆中的县太爷对上了号。 不过……马上她的注意力就被知府身后那个杵着拐杖的中年人吸引了过去。 这个人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穿着一件合身的绸布衣裳,虽然衣裳洗得有些发白,但却熨烫得笔直笔直的,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显旧,反还凸显出了几分文质彬彬的感觉。 如果不是手里捏着一根拐杖,舒春兰几乎都看不出他的身体有任何异样。 而这个人也很快发现了她的注视,他连忙朝着舒春兰这边拱手行个礼:“真定王爷,王妃,好久不见了。” 舒春兰就眉心一拧。 知府见状也笑呵呵的开口:“你们不认识他了?说起来他和你们也是熟人呢!曾经你们还当过一两年的邻居来着。” 舒春兰立马就想到了。 “你是明小子!” “是,在下宋明,见过真定王、镇定王妃。”中年人连忙冲他们行礼。 舒春兰又愣了愣。“你姓宋?” “是,鄙姓宋。”宋明斩钉截铁的回答。 舒春兰立马回头看看郑宏,果然见到郑宏眼中也浮现出一抹疑虑。 “那你娘呢?” 宋明此时脸上又扬起一抹浅笑。“我娘得知真定王夫妻告老还乡的消息后就激动得不得了,她都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现在,二位请跟我走吧!” 第2章 相依终老 郑宏闻言立马又看看舒春兰,用眼神问她——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舒春兰爽快点头。 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这些人根本不会对他们动任何手脚。至于宋氏……他们当初相处得也不算太差,这些年听说宋氏不知所踪,她还担心过好长一段时间。现在既然宋氏主动出现了,那她必然是要去见见她的。 既然如此,郑宏自然也跟着点头。 两个人一起到了府衙后头,果然见到一个年纪四十开外的妇人正站在那里。 这个人自然就是多年不见的宋氏了。 虽然这么多年不见,但宋氏的容貌却似乎没有多少变化,除了脸上的皱纹多了些、一头乌发上也染上了些许银霜,可她身上的气度却比起当初来显得越发的雍容沉稳。乍一看去,舒春兰还以为自己是见到了哪一家的贵夫人呢! 见他们走过来,宋氏连忙主动迎上来。 “民妇见过真定王,真定王妃。” “免礼吧!”舒春兰连忙摆手。 宋氏这才起身,她又忍不住将舒春兰细细的打量了一通。“你变了好多。人黑了,皮肤也粗糙了,可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却气势更足了?” “那还用说?我现在好歹是王妃哩!”舒春兰笑着回答。 “也是,我差点都忘了这个了!”宋氏赶紧点头,就冲舒春兰伸出手,“王妃莅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现在,不知王妃您可否愿意和民妇坐下一起说说话?” “好啊!”舒春兰连忙点头,将手放进她的手心里。 本来她过来就是为了找宋氏的。 宋氏立马拉着舒春兰进了她的卧房,宋明也招待郑宏坐在外头的院子里。他们一边品着茶,一边也能将屋子里舒春兰和宋氏的对话收入耳中。 只听舒春兰直接问道:“当初你们还是真回来了?可为什么文成的人却说没找到你们?” “他们当然找不到我们了。因为我们一开始的确没有回来,只是在外头游荡了几年,后来听说忠王事败,文成等人都被捉住处斩后,我们才回来的。”宋氏慢悠悠的说道。 舒春兰又想问,宋氏就已经主动帮她开口:“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给明小子改姓是不是?其实,这本来就是我爹一开始把我许配给文成的目的。” 舒春兰眉梢一挑,就见宋氏轻轻一笑。“你没想到吧?我爹第一眼见到文成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他的确有才,人又机灵。我虽然有好几个兄弟,可他们都资质平平,几个人加起来都不及文成一个。我爹为此简直愁白了头发!” “正好那个时候,文成主动来向我献殷勤,我爹也就将计就计,决定把我嫁给他!不过一开始,我爹是想把他给收拢到身边,让他辅佐我兄长。可很快我们就发现文成这个人自我得很,他根本不甘心屈居人下。而且嫁给他后我更是发现——原来他那样都是被你调教出来的!我于是就更对他没兴趣了。正好那时候他在京城越来越膨胀,都不把我当一回事,我也就趁机和他吵架,直接带着明小子走了。” 说着,她又叹息一声:“只可惜,他们只肯让我带走明小子,松小子却不肯让我带走。再等我见到松小子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废了。” 舒春兰心口一阵猛跳。 “所以说,你们家根本就是为了找文成借种?” “没错,就是借种。”宋氏爽快点头,“好在明小子从小被我带大的,他从小受我教导,没有沾染他爹的恶习。而松小子……他因为耳聪目明,从生下来开始就被文成父子俩当做继承人培养,却生生把孩子教导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俗人。当初文成犯事被抓后,我本以为文耀和松小子都会束手就擒。毕竟按照国法,他们罪不至死,最多一个充军。文耀无所谓,可松小子,他如果真能去军营锻炼一把,说不定还真能混出头。结果谁知道,他竟然直接跑了!那么小的孩子,在外头坑蒙拐骗,做了不知道多少坏事。等到他找回来我跟前的时候,我差点都没认出他来。” 舒春兰又是一愣。“那孩子回来过?” “是啊,回来了。两条腿都被打断了,却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他聪明,他厉害,让我们收留他,给他治好腿,他以后一定会走的比他爹更远!”宋氏轻笑,“我听他叫得嗓子都哑了,才叫人把他给领进门。” “然后呢?”舒春兰问。 “然后啊,我就让人把他送到后头的小黑屋里去了。一天三顿饭,顿顿不落,一直养到现在。” “就三顿饭?小黑屋?”舒春兰抓住重点。 宋氏点头。“是啊!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和他说话,他已经变成了个哑巴,双腿因为断的时间太长也废了。前些日子我才刚让人把他给挪了出来,现在就在那边厢房里躺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长得几乎和文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还是算了吧!”舒春兰连忙摆手。 宋氏就浅浅一笑:“我也想你会这么说。其实我的两个儿子里头,我最喜欢的还是明小子。他虽然眼界看不见,可是双眼却跟明镜似的。而且他也很聪明,比起他爹一点都不差,甚至还没有什么歪心思。虽然因为双眼看不见不能考功名,但他的孩子却都好得很。这些孩子也都很聪明,老大老二都已经中了秀才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他们就是宋家的顶梁柱了。” 舒春兰心口猛地一凉,只觉一阵冷意窜遍全身。 “原来如此。”她轻轻点头。 宋氏也笑得如沐春风。“就是如此。” 接下来的一切倒是正常。舒春兰和宋氏再一起说说自家的孩子们,然后宋知府就过来通知他们开饭了。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在知府衙门里留宿一夜,第二天宋知府就带着宋明等人欢欢喜喜的送他们回到东山县下头的坡子村里。 坡子村里出了个异姓王,而且还是功劳这么大的王爷,这可是所有乡亲们脸上无上的荣光。 因此舒春兰和郑宏都还没到村里呢,村长就已经叫人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鞭炮一直燃到他们进了皇帝派人新给他们盖好的王府,然后才慢慢停下了。 如今的坡子村也已经大变了模样。莫文华如今也是天朝有名的皇商,当初跟着舒春兰发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坡子村把所有的路都修了一遍,连同村民们的房子也统一盖了新的。村里的孩子们,想读书的进学堂,不想读书的就去莫家名下的铺子里做事。几十年下来,村里也出了不少读书人也商人,自然把村里的经济都给带起来了。 如今村里家家富足,所有人都实现了安居乐业。 而舒春兰他们的王府也是在原本的宅子上推翻了新建的。只不过,他们不仅推翻了原本郑家的房子,甚至连隔壁文家的房子也给推翻了! 用村长的话说:“文成那个叛徒都已经死了,他儿子也都死了,文家绝后了!那这片地也没主了。你们住在他们家隔壁,那就归你们了!” 所以他们的王府也就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两家的地面,盖得十分宽敞大气。 舒春兰和郑宏连忙拿出从边关带回来的羊肉和酒,款待了乡亲们一顿之后,大家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外人走了,舒春兰和郑宏也才放松的躺倒了床上。 “我真的老了。”郑宏由衷的感慨,“才这么一段路,我就受不了。今天再陪乡亲们喝了几杯酒,我就完全顶不住了!” 舒春兰却幽幽的说了句:“原来,文成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被姓宋的一家彻底算计了!” 郑宏一愣。“那不是昨天的事了吗?你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是啊,所以我也老了。”舒春兰叹道,“只是想想文成,我突然觉得他一辈子都是个笑话。他那么努力的往上爬,为了出人头地不择手段。结果到头来……儿子是为别人生的,房子也被咱们占了,他的一切存在感都被抹去,只剩下史书上那注定遗臭万年的一笔。这么想来,他也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郑宏说道。 “那倒是。”舒春兰点点头,她就又长舒口气,“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怪不得别人。甚至……想到他得知真相之后,在九泉之下痛苦嘶嚎,其实我心里还挺高兴的!” “嗯,我也很高兴。”郑宏点头,“很解气。” 舒春兰顿时又扑哧一声笑了。 “算起来,是咱们赢到最后了呢!这样真好。我这辈子彻底的安心了。” “嗯。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只需要相濡以沫,一起终老就好。”郑宏点头,一把又将她的柔荑牢牢包裹在掌心里。 天朝《忠臣传·真定王》记载:紫光二十一年,真定王旧疾复发,不治身亡。十年后,真定王妃于睡梦中离世。真定王在世期间,于边关研制出兵器共计十二种,改良、修补兵器数目不下万数,更为天朝培育铸剑大师不计其数,为天朝国力飞腾打下坚实基础。真定王妃率边关妇幼开荒种菜、种树防风固沙,成效显著。二人夫唱妇随,感情甚笃,为天下夫妻楷模。二人薨后,紫光帝痛哭不止,罢朝三日,亲写悼词。边关将士为其戴孝,以为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