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庶女,冷面王爷俏皮妃》 第1章 穿越 十七岁那年夏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令顾小离永生难忘的事。 那天,睡得正香的顾小离,被一些频繁的声音吵醒,顾小离睁眼仔细听,发现是挨床的墙像被什么东西撞得咚咚作响,还有一些奇怪的咿呀人声,顾小离当时第一反应是:有贼。 她连忙翻身起床,轻轻开门拿起晾衣杆靠近旁边爸妈的房间门。 他们的门没关,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恰好可以看到里头的“风光”。顾小离想着先不要打草惊蛇,看清楚再报警。 凑门缝一看,发现床上两人未着寸缕,身体扭贴在一起,姿势让人脸红,顾小离这个年纪,看剧或听人八卦都了解一些。下意识捂住眼睛,赶紧掩门跑开。 光着脚丫想跑回房睡时,发现客厅的沙发散乱的衣服和高跟鞋,觉出异样。老妈从来不穿高跟鞋的呀,而且……她的心咯噔一跳,回想刚刚那画面,老妈是短发啊,里头那个女的长发波浪卷,身段妩媚,那…… 顾小离骤然清醒,她想都没多想,转回身一把将门推开,随着房门“嘭”地一声,床上激动的两人立即停住,望向门口的顾小离。 “啊……”床上的女人吓得失声大叫,顾小离她爸连忙抓起旁边的被子盖在女人身上和自己的关键部位,惊慌又生气地指着顾小离吼道:“滚出去。” 顾小离被一向温柔对她的老爸吓到了,连忙把门掩上,靠在墙上,脑子乱成一团。她脑子闪过那个女人的脸,长得一般但画着妖媚的妆,还有几分眼熟,像在哪里见过。她还在思考这件事到底怎么办,是当作不知道还是告诉妈妈…… 房门再次被打开,顾小离的爸爸光着上身,手里拿着衣服,穿了条睡裤,头发乱糟糟的站在她面前,眼睛像有火要冒出来,但面色还算柔缓,像在克制自己,语气轻轻带哄的说:“小离乖,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妈妈,好吗。” 顾小离一听,瞬间怒了,大声回道:“不好!一点都不好!你背着妈妈做这种事,你心里一点罪恶感都没有,还敢心安理得叫我做你的帮凶吗!” 顾小离爸爸原本以为顾小离这周末会留宿学校准备高考,没想到她居然在家,还被她撞破他的“好事”,想着一向乖巧的她稍微哄骗一下就可以瞒天过海,想不到这女儿脾气说来就来。 他的“好事”才进行到一半就被打断,十分憋屈,一改温柔,怒道:“我和你妈早就没感情了,迟早是要离婚的,我为什么要觉得对不起她?”顾小离来不及辩驳,她爸又加一句:“你如果敢把这事告诉你妈或者扬出去,你就跟你妈一块去乞讨吧,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俩母女!” “啪——”顾小离气急之下给了面前的老爸一记耳光,顾小离爸爸始料未及,懵住了。顾小离冷冷道:“谁稀罕你肮脏的钱,垃圾,人渣,禽兽!”顾小离爸爸瞬间愤怒,手中的衣服盖在顾小离脸上,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顾小离剧烈反抗但力气有限,慢慢地双脚离地…… “好声好气让你保守秘密怎么就那么难呢?果然跟你妈一个臭德行,让你说,你还说不说,你说啊,你敢说我就掐死你!”顾小离双手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束缚,双脚奋力挣扎,但作用不大。她爸紧紧掐住她的喉咙,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渐渐失了意识…… 她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老顾,你快放手啊,你会掐死她的。” …… 顾小离再次有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窄幽深的巷尾,正目睹另一起“快活好事”,但这却不是你情我愿的。样貌清丽不俗的女子疯狂地尖叫,双手被身着华服却看不清五官的男人紧紧扣在地上,两腿被打开,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破碎,男人兴奋地双眼直冒光,正要解裤子办事时,顾小离叫住他:“混蛋,快放开她!”男人转头望了望,发现巷中无人,以为自己错觉。 顾小离觉得奇怪,难道他们看不到自己吗?她的背后响起一个轻飘的声音:“去吧。”后背被一道力一推,竟然撞到那女孩的身上,自己睁眼一看居然变成了那在劫的女子。 “哎哟……”顾小离伸脚一踹压在身上的男人的关键部位,疼得他瞬间撒手倒地翻滚,顾小离把衣服拉好,站起来,叉腰对他:“臭流氓!人渣!社会败类!” “官差大哥快来呀,就在这里,我家小姐就在这里……小姐……”巷子里多了许多人向着她过来,都是古装打扮,最前边的是个穿着柳绿色衣衫的小姑娘,顾小离怀疑自己眼睛出了毛病,眼前一直模模糊糊,但却能看到那受害的女子,其余人都看不清。 顾小离正想说话,突然像被人袭击了脑门一样,重重的眩晕感让她眼前一黑…… 第2章 名声扫地 顾小离再醒来,坐起身,觉得浑身腰酸背痛,手臂全是青紫伤痕,眼前全是一副古风摆设,粉色的幔帐随风轻扬,阵阵沁人的淡香扑鼻而来,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也是古代的睡衣,不过质量一般,有点粗糙。她一脸困惑,想要出声,喉咙却干涩得紧,外头的争执声越来越近。 “你别拦我,我就要打死她,我的老脸都被她丢光了!”门被推开,一袭人风风火火走到伏在梳妆台上照镜子的顾小离面前,站在最前的老人家一手揪住顾小离的肩膀,顾小离仍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就受了对方一个响亮的巴掌。一脸懵逼的顾小离的脸顿时火辣辣,嘴边尝到了血腥味,捂住脸,讶异道:“我去,这是干嘛?很疼的。” “你,你!给我跪下。”顾小离的膝盖被人一踹,猝不及防跪在地上。她看着眼前这些面孔,有嘲笑有不屑有同情有失望…… 有一头戴玉冠,身板挺拔的男子绕开众人出现在顾小离身旁,厌恶不屑道:“这种浪荡不矜持的女人,丞相大人难道还指望本王会娶?虽说本王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皇子,但,好歹也是个尊贵的身份。” 顾小离听见他的讽刺的声音,抬头看他,面部轮廓鲜明,如果他说话不是那么贱,长得还是可以的。顾小离这样想着,啪得一声,另一边脸又被甩了一个耳光子,这次用力十分狠,顾小离直接被打趴在地上。 “贱妾所生的女儿果然是个骚贱的货,身败名裂还妄图想要勾引八王爷,不要脸。”眼前不知何时冒出一张浓妆艳抹浑身胭脂味的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子。 顾小离被她甩了耳光十分不爽,今天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老挨耳光。 “可是圣命难为,王爷必须要娶我女儿的呀……”老头十分为难的看向八王爷,八王爷好像早有打算的样子,当众搂过扇顾小离巴掌的女子,笑道:“芊芊也是你女儿,她嫁,再合适不过。” “这……”老头似乎有所迟疑,他原本是想将正房之女嫁给声望极佳的九皇子,以他多年在朝为官的经验,九皇子被陛下寄予厚望。若将嫡女嫁给他,未来指不准可以让全家享尊荣。八皇子这一出,他倒是没想到。 “怎么?丞相好像不情愿,难道你认为这种低贱的女人才适合本王吗!”八王爷见顾丞相再三犹豫,十分恼火。皱眉,问怀中人,“还是芊芊不愿嫁本王?”芊芊似被灌了迷药,痴痴道:“怎么会,芊芊愿意做王爷的女人。” “呃,王爷可否让下官与芊芊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毕竟圣旨上写的是顾离不是芊芊。并非下官有意阻挠,这事是陛下钦定不是下官任意妄为。王爷若有心,与陛下说清,下官也好做事。”八王爷恼怒,放下顾芊芊,甩袖子道:“哼,本王这就去跟父皇说明!”转身之际,还故意踩了顾小离手背一脚,顾小离心里越来越记恨这个所谓的八王爷。 顾小离一直在看戏,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听见眼前的一对父女在争执,老头忧心看着固执的女儿,好声相劝:“芊芊你可是我的嫡女,身份虽不比皇亲贵族,但是也比普通人要尊贵好几倍,怎么能嫁给八王爷做他的妾室呢。你若要嫁,也要做正妃!” 顾芊芊又是摔杯子又是摔瓷器地不满:“爹你怎么能这样看不起八王爷,我不怕,我愿意做他的妾室,我相信他会一直对我好的。”顾芊芊和老头这一出,顾小离看在眼里,觉得十分熟悉。父母想为子女好,但子女却被爱情蒙蔽,不听劝死心眼。 老头被顾芊芊气急,摔门离开,众人跟着离开,只留下顾芊芊和一个身穿华服,满身首饰的妇人。 “顾离,你想都不要想和我抢萧珏,他是我的。”顾芊芊还想打顾小离,被顾小离眼疾手快抓住,顾小离好笑的看着眼前的痴人儿,“你要嫁就嫁呗,你不听老头的,日后别后悔就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顾芊芊被顾小离的淡定吓住,但似乎想到什么,嘴角抹开一弧笑意,笑得顾小离汗毛立起,“呵,像你这种不矜持的女人,如果说话不是一套套的,怎么勾引男人。不过没关系,你也威胁不了我,你很快就会被爹赶出家门了。” “本来就是贱妾所生,你娘争不过,你也是一样的命。”妇人从头到尾就说了这一句话,讥笑一声牵着芊芊离开。 顾小离目送两人离开,正要起来,发现膝盖疼得厉害,根本就起不来。此时外头冲进来一个身穿柳绿衫,个头不高的姑娘,一边叫着她,一边过来扶她。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顾小离被她扶起,顺便看她一眼,十三四岁,不施粉黛,清秀可人。 “哦,没事,就是脸啊膝盖啊腰啊各种疼。”顾小离在梳妆案前坐下,有点疼得失去知觉后的淡淡说道。 “小姐,都是青儿的错,没照顾好小姐,对不起夫人的临终的嘱咐。”青儿在她面前哭了起来。 “呃……我那么疼都没哭,你哭什么?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顾小离手忙脚乱,用手抹掉她面上的泪水,抱住她。 “小姐……”青儿停住哭泣,靠在顾小离肩上,有些痴愣,从前郁郁寡欢的小姐怎么变得这么乐观亲切了。 “好了,小青,麻烦你跟我说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青儿不解。 “就是,呃,我好像失忆了,记不起事了,你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跟我说一下,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刚刚那批人又是怎么回事。我总不可能挨了揍还不闻不问吧,我才不吃这哑巴亏呢。” 青儿一脸讶异,刚想开口,顾小离道:“你能不能先去给我倒杯水,我实在渴得不行了。我膝盖疼走不动,麻烦你了。”青儿一听,急忙跑去茶几那,发现杯子都被摔碎了,“小姐,杯子都摔坏了,青儿这就去给你拿杯子。” 青儿刚要出门,被顾小离叫住,“别了,你把茶壶给我提过来就行了,等你回来我估计已经渴死了。” 青儿看着顾小离拿过茶壶对着嘴使劲灌,毫无矜持可言,目瞪口呆。 “好了你给我说吧,我到底穿越到哪个朝代了。” “啊,什么穿越?”青儿疑惑。 “噢,你听错了,我没说穿越。” “嗯,这里是彩云国,你是当今丞相三房所生的庶女,三房夫人在您十三岁,亦就是前两年跌入水潭不幸过世了。刚刚那就是老爷,打你的是大小姐,她与你一样爱慕八王爷已久,听闻陛下下旨将你嫁给八王爷十分气愤,隔三差五就老找你麻烦,还……还暗地里和王爷搞暧昧。”小青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什么,你能不能说大点声,有我在你不用怕,管说就是了,有事我担着。” “小姐,这些事青儿晚点再和你说。小姐你快想办法吧,小姐你发生了那种事,府里怕是呆不久了,老爷肯定会惩罚你的,小姐。” “我发生什么事了?”顾小离看着一脸焦急的小青,迷茫问道。 “你被……被人,那什么了……”青儿脸色一下红一下白,说话吞吞吐吐,顾小离摸不着头脑,凭着一丁点记忆,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说我被人强了。” 第3章 赶出家门 “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没有被人什么好吗!”顾小离这几天一直忙着跟各种在背后议论她肮脏不要脸的人解释她并没有做出那种苟且之事,但她越解释,别人就越用惊恐的表情看她。 顾府的院子大而精致,仔细到每一座院子都各具特色。顾小离不得不赞叹这“彩云国”确如名的漂亮,但这又如何?依旧逃不过人心是非,依旧是凡尘俗世里的一隅罢了。 当顾小离把手上的最后一片花瓣摘掉时,一只手搭在她手上,她抬头一看,是青儿,青儿脸色发白,眼睛张得好大,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二小姐,二小姐……”青儿搭在她手腕上的手瑟瑟发抖,顾小离将另一只手握住她发凉的手,按住,淡定看她,“你不要老是紧张兮兮的,什么事,慢慢说。” “今早宫里来了人,说让八王爷与大小姐择日完婚。”顾小离翻个白眼,将青儿的手放下来,转头看远处的地方,丝毫不在意道:“哦,还有别的事吗。” 青儿在顾小离醒来当天已将所知之事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的跟顾小离说清楚,顾小离也很淡定的告诉了她一些很灵异,类似灵魂穿越的东西,她只吓得发愣却依旧是不信的,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小姐比过去要更好相处,她也更喜欢跟着她就是了。 “还有!老爷已经听从八王妃的命令,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马上我们就要被赶出府了。小姐,我们可怎么办啊。”顾小离顿时紧张起来,回头看她:“你怎么不早点说,我们赶紧回去收拾。” 青儿被顾小离拉着跑,她好奇道:“小姐,你是要去恳请老爷原谅吗?” “毛线原谅!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早就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如今名正言顺赶我出去,正好。” 青儿虽然不懂,但她听顾小离的,收拾东西,挑贵重的,价值不菲的东西收拾。 顾小离在梳妆台上的锦盒里拿了几件首饰,刚把它们收入衣服里,外边就传进来一把甜得发腻的声音。 “哟,还是淡定从容呀,主仆二人这么听话就开始收拾东西滚蛋了呀。”顾小离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继续收拾东西。青儿停下手上的东西,走向前给顾芊芊请了礼,然后站在一旁不说话。 顾芊芊与前几日没什么变化,但架子却大了许多,身边的仆人也是跟了七八个,似乎要从气势上告诉众人,她已经是八王爷的女人了。她故意过来想向顾小离炫耀一番,竟被她晾在众人面前,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 只见顾芊芊怒气冲冲走向前,把顾小离手里拿着的花瓶毫不疼惜地扔在地上,“这些东西都是属于顾家的,你已经不是顾家的人了,有什么资格拿这里的东西?”顾小离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瓶残片,望向顾芊芊,想要生气,然后想想,还是笑笑,“切,那不拿咯。那我现在可走了吧,八,王,爷,的,妾,室。”顾芊芊芊气急,手一张,想挥过来。 “哎,你有什么理由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老想打人,会变丑的。不信你照镜子看看。”顾芊芊被顾小离的眼神吓住,半信半疑松开手,顾小离带着青儿离开。 …… 傍晚时分,街市点了灯,来往的人不算少,顾小离和青儿每走一步,就听见议论她失身的事,这几日虽听得不少,已算习惯,但老被人指指点点,还是满心不爽啊。 “小姐,你不要在意,青儿相信你。”顾小离回看她,笑道,“我才没介意,小青你饿吗。”顾小离心想,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顾老头肯定不会喜欢把这种事扬出去,肯定是一些耍心机的小人着急让她身败名裂罢了。没想到这个身体的主人,仇家还挺多的。 青儿看见顾小离一脸淡然,心安不少。听见顾小离的关问,摇头道:“不饿不饿,青儿一点都不饿。”顾小离皱眉,凑近青儿的双眼,按住她的脑袋,“真的?那我怎么听见了肚子叫的声音。”青儿顿时耳朵发烫,按住肚子,低头不语。 “走吧,我们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找个地方吃饭。” “可是,小姐,我们哪有钱买东西……” “你真当你小姐吃素的?哦,对了,以后别叫我小姐了,在我们那,‘小姐’是不好的称呼,以后就叫我小离吧。”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还想不想吃饭了啊。” “好吧,小离。” 第4章 大吃大喝 夜幕降临,大街小巷都挂上了灯。中央大街的人流不算少,显得其他街道比较寂寥。 “老板,跟前两天一样,招牌菜式和好酒!”顾小离一只脚踩在另一张椅子上,手指轻叩桌面,嘴里哼着小调。负责接待的小哥十分欢喜,吆喝一声“姑娘稍等。”便转下楼准备。顾小离的衣角被旁边坐着的青儿扯住。 青儿的心里有点担心,小声道:“小离……”顾小离转头看她,发现青儿脸色不对劲,紧张道:“怎么啦,你是不是不舒服?”青儿急忙摇头,凑近顾小离一点,耳语道:“小离,你身上还有多少钱。青儿认为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顾小离和青儿这几天都住在青儿力荐的“食满楼”,不得不承认这里无论是住宿还是饭食都一级棒,虽比不上官家的装潢气派,但这的楼道设计都极具北方特色。一切都好,就是费用高了些。 顾小离听见青儿的建议,忙摸出腰间的钱袋,她早前已经将所有首饰兑换成钱币。原来鼓鼓的一袋子变得扁平。顾小离把钱倒在桌上,让青儿来数,青儿边数钱,手抖个不停,到后来,冷汗都冒了出来。顾小离被青儿的模样吓到。 “青儿,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我连鬼都不怕,我就怕看见你这模样。我害怕都是让你吓的。”顾小离帮她擦掉额角的冷汗,青儿道歉说:“对不起小离,我在顾府待了十几年,习惯遵守规矩,遇到这种情况,我难免慌张。” “小离,我们恐怕付完这顿饭钱,住过今晚,如果没有钱补给,我们就要睡大街了。”青儿绝望地看向顾小离。小离听见后瞪大眼,问道:“真的假的,这么快就没钱啦?”这堂堂一国丞相府里的东西竟然这么不值钱? 一桌丰盛的佳肴端放在顾小离面前,小哥站在顾小离旁边哈腰报账,顾小离对这个国家的银两计算一点都不清楚,直接把整个钱袋子给他,青儿一看想要阻止,“小姐,我们……” “行了小哥,剩下的就当是给你的小费了。”顾小离拉住青儿,眼神示意她不要讲话。 待端菜小哥走后,顾小离拿起一个鸡腿啃住,边吃边和青儿说,“吃啊,很好吃。凉了就不好吃了。”青儿一脸木然,“小姐我吃不下。”青儿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突然站起来跑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个袋子回来,把桌上的肉食往袋里装,顾小离纳闷:“青儿你干嘛。” “小姐,我们可以把这些装起来,够我们吃上几天了。青儿是不是很聪明。”青儿自以为会被小离表扬,谁知道小离知道后,一脸嫌弃,阻止她道:“天气那么热,又没有冰箱,你就算打包了过了今晚也会馊掉。”青儿听不懂小离说的一些“冰箱”“打包”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小离的脸色,觉得自己做了蠢事,鼻子瞬间有点酸。 顾小离站起来,把青儿按在座位上,给她的碗里夹了大鸡腿,安抚道:“行了,我错了。你先好好把这顿饭吃了好吗?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就安心地吃喝睡,养的白白胖胖就ok,懂吗?哦,你又叫我小姐了,再被我听见,我就罚你……罚你一直吃,吃撑为止。” 青儿无奈又想笑,这个“小姐”真的变得不是一般的多。 …… 次日清晨,顾小离和青儿被一顿狂躁的敲门声吵醒,睡得糊里糊涂的主仆二人被掌柜和小哥“请”了出去。 顾小离和青儿两人头发乱糟糟,穿着睡衣,一脸懵逼看着一群围住她们说笑的“吃瓜群众”。 第5章 沦为厨子 “咳咳咳咳……”顾小离被“食满楼”厨房的油烟味呛到。 顾小离一边在厨房里摘菜一边回想起昨日清晨被掌柜毫不留情赶出去的场景,那叫一个可怕。 顾小离是个有“前科”的人,近些日子好像大伙都在八卦顾家和八皇子结亲的事,她那被人传得乌烟瘴气的名声似乎被压制了下去,但经昨儿一闹,顾小离更加“出名”了,去哪、找谁都不被待见,无奈之下只能回到原处。 幸好她急中生智,将面子完全置身事外,和青儿一天守在食满楼的后门,各种招数都用尽了,那“铁面”掌柜还是不愿收留她们。顾小离唯有拿出她在现代的当家本事了。 在现代,她的老爸以前是在五星级酒店当过一等大厨,做菜烧饭的本事,尝过的人,没有谁不赞不绝口。小学五年级开始,家里就时常没人,那会家里还不算富裕,爸妈工作忙,她只好勤奋起来,被逼和老爸学着做菜,这断断续续快十年的时间里,她不敢说完全精髓,但还是有模有样的,外加她记性不差,又是个杠杠的吃货,尝过大江南北的美味佳肴。 可惜,她满心敬佩的老爸,做出那种令她恨意丛生的事,简直不可原谅。若不是为了在古代混个日子,她才不愿意再记起跟她那恶心人的老爸有关的任何东西。 那时,顾小离抓住掌柜的手,跟他担保:“掌柜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和她,”顾小离指了指一旁的青儿,说:“帮你打工!”顾小离看到掌柜脸上的疑惑,又改说:“就是帮你打杂,做什么都可以。”掌柜好笑地摇头,“小姑娘,你也是在我这住过的人,你觉得我这里会缺打杂的?而且就你们俩的身板,我看招进来就是赔钱的货!” 掌柜挣开顾小离的手,转身要关门,顾小离又叫住他,“我看你们这里各色菜肴都做得很不错,但就是口味太专一,也就是说,每样菜都基本是一个味道,做不出菜式该有的特色。我这么说你肯定也觉得我在瞎说。这样吧,我也学过几样菜,正是你们菜谱上没有的,要不你让我进去试试,若觉得可以,就留下我们二人,如何?” 掌柜听顾小离说得有头有尾,与她年纪不符,这种话本就像老生常谈并不引人注意,而掌柜却愿意试她一试,新鲜的在于这堂堂丞相府里的千金小姐居然学过做饭,还像是钻研过菜式一般,这才叫人好奇。相同地,青儿在一旁也是傻了眼,青儿打从五六岁就进了顾家做顾离的贴身丫鬟,从不知顾离还学过做饭? 顾小离还不太适应这个身体,感觉比她在现代那个营养不良的身体还要差,做菜的过程十分笨拙,旁边围观的人不停地说笑。幸好在青儿默契的配合下总算做出一道“酒酿豆腐”。掌柜与大厨尝过后,半天没说话,但神情还是令顾小离很满意,看来功力尚在。 最后她二人顺利被留下,顾小离听从掌柜的吩咐,列了一个菜表出来,表示那一系列的菜都由她来做,若无客人点单就留在厨房帮大厨打杂,不能进到厅部,因为她名声不好,怕影响客人食欲,而青儿则被安排传菜。 顾小离心想,这掌柜还真会赚钱,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顾小离摘完菜,端了个盆走出厨房到水井旁打水时,听见青儿的叫声,“小离,我……”刚扭过头,青儿就晕倒在地上了。 第6章 撞脸 “来啦来啦,您要的酱烧板鸭,糖醋鱼,酒酿丸子。菜齐了,请慢用!”顾小离传完菜后关上房门,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果然小说写的都是假的,什么同时打几份工一点都不苦,还很快乐充实。 如果不是青儿生病了,她也不需要看掌柜那么多脸色,好歹她也算厨房半个厨子啊,想起掌柜那天说的话,“我不管你忙不忙得过来,有人生病了就不能做事,还要花钱请大夫,你若觉得做不来,就收拾东西滚蛋,不要浪费我的银子。”顾小离一边听一边心里极度不爽,但为了青儿,好,忍住。 其实青儿的病就是急性感冒嘛,可惜这古代没打针这一说,不然来几针再睡个觉,肯定会药到病除。 顾小离听见房门里头的人在谈论她:“果然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虽说是庶女,好歹也是丞相的千金,竟沦落至此,实在是可怜啊。”顾小离一听,翻白眼,那你倒是收留我,让我过得好点啊,光说有个毛用。 “小顾,东厢‘月满楼’房的贵客需要清扫,快去!”顾小离听到掌柜的叫唤,忙不迭应住:“哦,马上就到!”顾小离之前有一次没听掌柜的话,被他摆了一道,扣了工钱。顾小离觉得自己不是一星半点的冤,她是没听他说的,但他又要理由,说了又说这是为了偷懒找的借口。 顾小离在后厅放下传菜的盘子,端了盆水,肩上搭了条干净的毛巾,赶到‘月满楼’房,手正准备敲门,里头就自己开了。一张美如画的脸呈现在顾小离面前,精致如玉,毫无瑕疵,肤若凝脂,浑身散发一阵桃花香,顾小离呆住了。而女人只是不作停留与她擦肩而过,顾小离转头看她一眼,呆呆地走进房间里。 这房间与其他房间很不同,一入门就闻到一阵说不出的香气,味道很诱人但又不浓烈,就是恰好握住你的注意那种。这天气正是热得厉害的时候,这房里居然有阵阵凉气。而且这房间的布置显得格外大气,就像现代最高星级里的总统套房,顾小离惊讶这食满楼还有这种房间。 “来,来,来人……”一把好听低沉的嗓音传入顾小离的耳朵,是她喜欢的声音,沉而不哑,磁性十足。顾小离放下手上向声源走近,绕过屏风,发现一个白衣男子伏在桌案上,一手还拿着酒杯,支支吾吾说着:“梨落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是我的……你是……”顾小离走近,把桌上散乱的东西稍微收拾一下,那男人还像烂泥一样趴在那,顾小离戳一戳他的肩膀,肉非常结实。小声说:“先生……哦,不是,大哥,你要睡能不能去床上睡,这样睡很容易感冒的。” 顾小离见他没回应她,只是一直在说:“不要嫁给父皇,我要娶你,娶你,梨落……”顾小离一听,又是为了女人,看上的还是老子的女人,父子间的战争啊。这个国家民风真开放啊…… 顾小离怕他着凉,到时候传到掌柜耳里估计就不止是一顿训话扣工钱那么简单了,毕竟看他住的地方,身上的佩饰,一定是身份显赫的人,所以只好扶他到床上去休息了。顾小离想着快点把事情做完,快些回去给青儿煎药,一直没看这人长什么样。 重得一塌糊涂,还把酒洒到她身上! 顾小离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把他挪到床边,刚把他“扔”下,就被他反抓住手,一拉,直接倒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胸口那里!顾小离把他的手扒开又搭回去,顾小离转头去看他的脸,吓得大叫。 “啊!爸……”男子瞬间被她的叫声弄到酒醒,松开手后,躺在床上看着面前花容失色的顾小离,揉一揉额头,皱眉:“叫什么叫,本王长得那么吓人吗?还有,你叫我什么?爸?这算什么称呼……” 顾小离看着这张脸,捂住嘴,瞪大眼,天哪,这不是她爸年轻时候的样子吗!难道这个男人是她爸? 她爸年轻的时候帅得简直没朋友,她心里就想着以后的对象就按照她爸年轻时候的标准来找,没想到还没遇到就被自己的爸掐死了。在古代又遇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好像还更帅还白。 “不过,我没说要找和老爸长得一模一样的老公啊,救命啊天。”顾小离绝望地想着。 第7章 结下误会 已是黄昏末,夜色将近,街灯相继亮起,食满楼内同样是灯火通明,‘月满楼’房里“热闹非凡”。 顾小离被突然一群冲进来的高大的男人围住,其中一个长得还蛮帅的男人冷声叫她跪下,顾小离很不情愿地跪在那自称王爷的面前。 顾小离低头,嘀咕道:“这特么哪冒出来那么多王爷,真是倒霉。” “九王爷,是我们店里用错了人,让您受惊了,我现在立马就让她滚蛋。失礼之处,店里极力补偿,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顾小离一听就知道是趋炎附势的掌柜。 那个被称作九王爷的男人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在喝茶,一边站着的掌柜只是一直赔笑,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变得很安静,只剩下他喝茶碰杯的声音。 顾小离从白天跪到快天黑,双腿已经麻掉,毫无知觉,反而是腰挺得发酸。她实在熬不住这种看似无尽的死寂,咳了一声,缓解尴尬,说:“爸,呃不……九王爷,请问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熬着也浪费您的宝贵时间,您说是吧?” 刚刚让她跪下的男人听见,冷笑:“你若早像现在这么识相招了自己的奸细身份,何必受这死前的痛苦。”话声还未落地,他手上的刀已拔出,顾小离看见刀锋的光影,心突然乱了起来。 “喂,等等,什么奸细啊。”顾小离看向坐在她面前的男子,着急问。那跟她爸年轻时长得一样的男子将手里还冒着气的茶对着顾小离的脸一泼,不紧不慢道:“明知故问,呵!” 顾小离大叫一声,捂脸,下意识站起来想去找冷水缓解,但一站起就被人按了回去,顾小离只觉整张脸都在发烫刺痛,她实在忍不住了,怒道:“喂,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神经病,虽然你跟我爸长得一样,但也不代表我就得尊敬你。你凭什么用热水泼我,无凭无据的,好歹我以前也是顾丞相的女儿!” 九王爷萧策虽只见顾丞相的嫡女,但是知道他还有个庶女,还听说近日不矜持与男人做出苟且之事被从族谱中剔除,赶出了家门。如今一见,果然与寻常女子不一样,有意思,够新鲜。 顾小离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冤枉好人但介于身份不好意思跟她道歉,便说:“行了,给点医药费,补偿一下就可以。”萧策看她一张标准偏瘦,不施粉黛的脸蛋,透光的大眼睛,不饶人的嘴巴,高挺的鼻子,合在一起,很是别致有生气,一时间竟生了不想放过她的念头。 “本王是冤枉你了,但你方才言词中似乎有辱骂本王的意思,仍是得罪了本王。掌柜的,我不希望以后再在这里见到她。”顾小离还想说什么,萧策对旁边的人一个眼神,她就被人架了出去。 月凉如水,小离和青儿两人坐在双拱桥头的柳树下,病已好转但脸色仍是苍白的青儿怏怏地靠在小离的肩膀上,弱弱道:“小离,我们现在怎么办,咳咳咳……”顾小离望着河面上倒映的有些圆润的月亮,按季节应该快到秋天了吧,那离中秋也不远了,想家。顾小离正想问青儿想不想家,低头看见青儿极力忍住不断滑落的泪。 “青儿,你怎么了。” “都是青儿不争气,老是给小离惹麻烦,现在害小离无处可去,呜呜呜。”顾小离笑说,“没事,天无绝人之路,想活,总死不了。”然后摸摸青儿的脑袋,“青儿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那个九王爷,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小离怎么会这么问,彩云国里未出嫁的女子可都盼着嫁给九爷呢,风流倜傥,又聪明绝顶。” 顾小离一听,无语极了,恐怕她们都不知道,这个王爷是个痴心汉,她们都没机会了。 “是吗,日后有机会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哼,害我脸现在还疼。” 第8章 沦为摊贩 清晨第一缕炊烟冉冉升起,顾小离一夜未眠,吹了一夜的风,青儿病情好像又变严重了。顾小离和青儿昨夜睡在桥旁边的凉亭椅上,尽管顾小离把衣服全都盖在青儿身上,还是挡不住这将来之秋的寒气。 “大娘,能给我一块烧饼吗,没肉也可以,我妹妹病了,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顾小离扶着青儿走到一档烧饼摊,希望可以要到一点施舍。 大娘看见两个女子满脸灰土,头发蓬乱,点点头,掀开布盖拿纸正要包两个,一只黝黑的手按住大娘的手,顾小离看着要到手的烧饼成了泡影,有点气恼,望向那手的主人,下巴一颗黑大的痣格外惹眼,整个脑袋圆润极了,眼睛小成一条缝,那男人生气道:“我们家的饼不卖给自甘堕落,不矜持不要脸的女子。” 一向不愿轻易低头的顾小离放下姿态,软语恳求道:“那我不吃,就给我妹妹吃,行吗?”那男人一时气结,大娘包好饼正要递来,男人夺过那饼,将它扔到顾小离跟前,“可以啊,那,吃吧。”顾小离低头看着那块冒着热气却沾了灰土的饼,手抓紧,牙痒痒,很想骂人,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罪? 顾小离扶青儿到一旁的茶桌坐下,回头把饼捡起。把外头脏了的部分掰掉后,塞给青儿吃,脏的自己吃,青儿看见,眼一酸,又想哭,顾小离忙说:“不许哭。” “大哥,不如我跟你做个交易。”那男人看着顾小离,一脸不信任,嫌弃道:“我不和你这种女子做交易。”顾小离道:“好,就算我名节不正,可我跟你做赚钱的买卖,又不是让你娶我,可以发财的生意,难道你不想做?”男人再三犹豫道:“小姑娘,别想耍什么滑头,你现在可不是丞相千金了。” “你可吃过食满楼的酒酿系列的菜。”顾小离直奔主题。 那男人自嘲一笑,“像我们这种布衣,只求温饱,哪曾奢求过去那种地方。你想干什么,直说就是,不要兜圈子。” “这样,我帮你卖烧饼,钱,我们三七分,如何?”那男人摇头,“我信不过你。”顾小离撇嘴,忍道:“二八分,但你要替我照顾一下妹妹。”男人想了一想,“好,给你三天时间,若做不出名头来,你就给我滚蛋,妹妹留下给我做老婆。” …… 顾府…… 下人一直在忙着布置,三天后就是八王爷将迎娶顾家嫡女芊芊的日子,但顾丞相却在书房和友人说起顾离,顾离原本是个乖巧的深闺女子,顾丞相下令赶她也是一时来气,若顾离来求一求他,也不是没办法留住她,没想这庶女经事之后竟性情大变,如今哪怕流落街头,艰难辗转,也不愿戴上顾家之女这个头衔。 顾府芊苑…… “娘,你千万不要和爹说啊,芊芊求你了。不会有事的,就这样,肯定没事的。”大房夫人低头看着这个痴心一片的女儿,叹气连连。 “但愿如此吧,只要是为你好的,娘都愿意做,但……你,和……唉!真是被你气死!” 第9章 干出名声 最后一朵染着乌黑的云淡去,熠熠的金光洒在这一摊很普通但令客人心甘情愿排长队买烧饼的档口。 顾小离又擦完一张脏乱的桌子,收掉茶碗,肩膀被人用力一拍,顾小离扭头,看见虎二笑得合不拢嘴,手里掂着早晨刚得到的银两。 “干得漂亮。”虎二从未想过区区黄豆竟可以做出一碗香醇无比的水浆来,他以为豆子只是作为配菜,这小丫头的本事,着实叫他眼前一亮,数着这两日的收入,随手给了顾小离几个铜板。 经过这些天,顾小离对“钱”变得十分敏感,她知道虎二少给了她,她却不直说,“虎大哥,若想要长期合作,这样浑水摸鱼,可不好。”虎二挠挠头,干笑道:“是啊,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正想给你涨点工钱。你就跟着我干,别走了哈!” 顾小离原本是想弄个南方人喝的甜酒出来配烧饼做早餐,客人吃得不会觉得难以下咽,而且可以在帐里坐一坐,增加一点人气,奈何虎二所给的期限,她没办法赶出较为不错的酒酿米饼,干脆作罢。这两日,暂住虎二家,发现他家院子里有磨浆的工具,也够幸运的是这国家有种豆子。 顾小离把好话说尽才求得虎二愿意“亏本”买十斤黄豆,又让虎二到干净的水区取清澈的泉水。第一天夜里将十斤黄豆浸泡,顾小离靠着石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快天亮才急急忙忙起来,把豆子放入磨浆器里,不断的磨…… 虎二不懂顾小离到底想做什么,只知道顾小离跟他说:“你做的烧饼不错,馅儿好吃,但是太硬,而且不够香。你可以加点……”虎二听完若有所思,他自然是不信,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信服一个女人,顾小离懒得和他解释,让他站在一旁,亲手做了一个给他尝,虎二没说好不好,只是第二天按着她的做法做…… 由于时间不够,加上顾小离力气有限,只好赶了大约几十份的量拿去卖,刚开始客人都只买完烧饼就匆匆离开,对这“豆浆”这个玩意完全不感兴趣,后来顾小离大声吆喝,豆浆免费喝,来一个客人赠一碗豆浆,客人不方便拿着碗离开,便只能坐下。 后来,客人逐渐多了起来,都指明要喝豆浆。可惜豆浆磨不够已经卖完了。这让虎二很恼火,顾小离摊手,无语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弱女子,力气有限,磨出那么多已经不错了。而且,这豆浆人气攒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要开始定价了!” “给我来五碗豆浆和十个肉饼!” “二十个,二十个!” “……” 客人都争先恐后地把钱递过来,虎二收钱收得忙不过来,顾小离和大娘,还有病初愈的青儿一块给客人拿饼和豆浆。有几个客人因为桌位有限,只好拼桌,直夸顾小离这个“豆浆西施”做得棒,已经很少谈及顾小离的名节一事。 有一客人,刚坐下就叹一口气,顾小离将早点端过去,笑着问:“这位大哥为何一大清早就唉声叹气的。”那白皙的小哥看了一眼顾小离,大悟道:“你不是顾芊芊的妹妹吗,今日可是她的大喜之日呀。我叹气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竟心甘只居妾位,虽那人地位尊贵,但还是难免心疼呀。”顾小离一听,关我毛事?脸上僵硬笑着,心想,脸上涂那么厚的粉,跟如花似玉这个词哪里搭上边了?这国家的男人的审美观都怎么了。 “哎呀来了,去看看,去看看!”一下子座位里的人都站起来,往街道方向走,顾小离听见由远渐近的敲锣打鼓声,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继续忙手里的活。 “你怎么不去看看?那不是你姐姐吗?”一把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顾小离转头,对上一张她非常熟悉又讨厌的脸。 “顾某这里地方狭窄简陋,容不下九王爷这尊大佛,还请九爷移尊它处。”顾小离不耐烦地“请”他离开。 谁知道这个恶心的男人居然说:“这家店到底是谁做老板?”顾小离的脑袋被虎二拍了一拍,声小而急道:“还不快上茶伺候九爷……”转而对萧策堆满笑。 第10章 莫名入牢 顾小离站在萧策旁边在想,老妈好像没说过老爸年轻的时候怎么不要脸的追她的事,而且老爸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会拉下脸倒贴的人,老妈直言是她主动出击的。这个和老爸长得神似的男人,怎么就能那么不要脸? 不过,这种男人肯定会在外边招蜂引蝶,谁嫁了他谁自认倒霉咯。 “丫头,在想什么。”顾小离神思被打断,后知后觉道:“没想什么。” “那来碗豆浆,是叫豆浆对吧……”萧策觉得这个小丫头令人深刻的地方不在于她长得如何,在于她总是给人一种出其不意的感觉,令人惊喜。这“豆浆”一出,她是不知不觉,城里已经火速传开了。她能在短短两日时间里把不起眼的烧饼摊做出名声,凭的不是过人的机智,又是什么?不过初露锋芒,难免招来祸患。 萧策轻尝一口,齿间留有浓厚的豆香,甜味完全融入浆里,水浆磨得细腻,丝毫不觉粗糙,可说是纯粹的香味。 顾小离见状,笑眯眯:“如何?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王爷,偶尔尝尝民间粗食,觉得如何?”顾小离心想,御厨算什么,高人都是出自民间的好吧,嘻嘻。 萧策听出顾小离的得意,只是淡淡一笑,“做得好也不见做得久。祸福无常,不要喜极生悲了才好。”萧策说罢,起身,“好了,我也该去贺一贺又当新郎官的八哥了!”顾小离不懂萧策具体指什么,一时间也没多在意,只是想着快些送走他,省得心烦。 虎二拿了萧策随从给的分量十足的银子,喜不自胜。顾小离见收入不错,也是高兴,虎二正和顾小离说,今晚要请她好好吃一顿。就来了一队官兵,亮出一张通缉令,不容解释就把虎二和顾小离、大娘、青儿抓走。 …… 八王府中,一派喜色,酒席间你来我往,笑声连连。 “这是什么风,居然把九弟吹过来了。难得,真是难得。”萧珏穿着喜袍,两手各拿一杯酒,向迎面的萧策走去。 “来沾沾喜气。”萧策言简意赅,避开他的酒,就近坐下。萧珏当众被拒绝,面上只是稍一僵,又恢复一贯的笑容,若有深意地道:“也是啊,九弟最近招不到美人欢喜反落一身骚,是该沾点喜气去去味儿了。” 萧策看他一眼,说道:“有空在这浪费良辰美景,何不早些圆房。” …… 顾小离被抓那一刻,想到的是那说话古古怪怪的九王爷萧策。毕竟他刚走不久,官兵就来了,这算什么? 官兵拿了张什么鬼纸,写的什么玩意。那纸在眼前晃了一晃,一行字都还没看完就被逮了,只知道跟他们做的生意有关系。 难道生意做得好也有错? 顾小离等人被推入肮脏黑暗的牢房,幸好大家都关在同一个房里,大娘和青儿两人神色慌张,虎二不知道哪来的愤怒,抓着顾小离的肩膀问:“你是不是在豆浆里下毒了,害了人命!” 顾小离顿时心里一阵雾草,原来从古代人开始,脑洞就能这么大,没好气道:“大哥,那些豆浆烧饼我每天都有吃的好吧,我除了上茅坑,基本每时每刻和你一起,我有什么机会下毒?再说了,我能害谁?” “害谁这要问你自己,你心里最清楚。”虎二说罢,把顾小离推倒在地,青儿见状急道:“虎大哥,我家小姐不会这样的,你先不要生气。”扶起小离,关心道:“小姐,呃,小离,你没事吧。” “我没事,要是被我知道谁挖的坑弄我,等我揪出来,非扒了他的皮,往死里整。奶奶的,我就摆个摊都有人看不惯!”顾小离愤愤道。 “传顾离上堂!” …… 又是一日黄昏天,八王爷府的笙乐声渐渐小了,来的客人也相继离开,萧策轻叩桌面,好整以暇,似乎在等着什么。 萧策的随从白钰凑耳道:“主子,可以走了。”萧策轻一点头,起身整衣,“那走吧。” 第11章 堂上舌战 顾小离跪在肃穆的公堂里,难以置信地看着旁边同样跪着的熟人,还是不明白她犯了什么事。上头坐着的府衙大人望见顾小离一脸无辜茫然的样子,将惊堂木用力一拍。 “大胆顾离,所犯何事,还不速速招来!”顾小离被突然的响声声音吓了一跳,“妈呀,我怎么会知道我犯了什么事啊。难道贼会喊抓贼吗!”顾小离觉得这大人还真是搞笑。 “油嘴滑舌!满肚子诡计!”府衙大人眯着眼想要看穿顾小离。顾小离扭头望旁边把腰挺得笔直的熟人,道:“大人不如让他先说。” “也好,金掌柜,你再说一遍你的告词,让顾离死个明白。” “好的,大人。”食满楼的金掌柜居然跟自己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他肯定跟自己被抓有关,只是不知道他是帮自己还是害自己。顾离心里祈求金掌柜是好人,是来帮她脱困的,眼神满是诚恳地看着金掌柜。 “此人,”掌柜指住顾小离,“顾离及其侍女前些天求我收留,愿为我店干活且不求回报,我当时看她们可怜又贪图一时不需要给工钱的好处,就收留了她二人。谁知她们在我店厨房里打杂的同时,竟把我店的特色菜式偷转为自己的招牌,原本只是小事一桩,但此人使得我店清早大半的客人流失,导致店内收入萎靡,无奈之下惟有上诉朝廷,希望朝廷可以为我店做主,夺回菜式的使用权,惩治暗地偷学的小人!”顾小离一边听他说,一边向府衙摆手摇头,示意“不是这样的。” 这金掌柜也太黑了,扭曲了事实还能如此一本正经,面不红心不跳,看样子古人的脸皮都非一般的厚实。这古代也有像这种争夺使用权的官司?厉害了。 “好的,本官了解了,顾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顾小离气愤道:“有啊,我还有很多好说的!” “这事情根本就……” “九王爷驾到!”府衙急忙跑向前迎接萧策,萧策直言对此案有兴趣,府衙有些懵地看一眼萧策,找人搬来椅子让萧策旁听。 “顾离,你继续说。”萧策坐好后,让顾小离说话。 顾小离就知道这事情跟他脱不了干系,不过他干嘛打从一开始就喜欢跟她过不去,她记忆里并没有得罪过他啊。 难道是因为…… “让你说话,你听不见吗!顾离!”府衙见顾离半天不回话,惊堂木一拍。 顾小离正要开口,旁边匆匆忙忙走上前一名官差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官兵向府衙报明:“大人,此人方才主动报案,道吃了顾离做的东西,皮肤溃烂,因此想举报顾离,索要赔偿。”顾小离侧头一看,印象里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张脸,这位小哥这两天过来都一次性买一打以上,她当时也没想太多,如今一看他的脸,这不就是上火冒痘吗!不能吃还敢吃那么多,还来举报她要赔偿,天哪,这都什么人哪! 顾小离扭头瞬间看见萧策似有若无的勾了勾唇角,心里是对他越来越多不满,可先得把当前困境解掉才行。 “大人,我顾离做的买卖一直都是你情我愿。我卖的饼不止这位小哥买来吃,可是出事的只有他。我不可能算计好他什么时候来买,然后故意害他,我跟他无冤无仇的。这位小哥只是一时间上火,请大夫开副清热解毒的药喝几天就没事了。” “你,你说得倒轻松,我为何要出这个钱去买药,这都是你害的,你得负责。”小哥自己本身理由就不充分,听顾离这么一说,只能强辩到底。 顾离一阵无语后道:“那你就把绿豆磨成粉,用水兑开,搅拌成泥状,然后把绿豆泥均匀地涂到脸上,早晚各一次,每次一刻钟,三天左右必定会好,而且皮肤会变得光滑有光泽。按我说的做就不用花钱,当然,前提是你得相信我。我如今都被抓了,说不定马上就会被砍头,你如果非得等着我的钱,那你可能一辈子满脸麻子的模样了。”顾小离说得有理有据,故意把某些话夸大来说,小哥被唬住,扑在地上磕头道:“大人,小人不告她了,小人……小人自行解决。” “大胆,你当本官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满堂人都看得十分清楚,一时让府衙有点难堪,府衙生气道:“戏弄本官,罚十个板子!来人,带他出去领罚!” 顾小离嘚瑟地看着脸色难堪的小哥,仿佛在说:下次想周密了再来告我吧。 “那……金掌柜这桩,理由充分,看你还能怎样诡辩脱罪?” 第12章 入住王府 “本王近日闲来无事,比赛这些天内都可以替大人监视她。不知大人可觉不妥?”萧策越来越觉得面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有意思了。 “非常好,怎会不妥。只是为了这么件小事劳您大驾,是下官的失责。”萧策摆手示意无碍,起身走至顾小离身旁,笑得无害,把手递向她,道:“走吧。”顾小离无视他的手,不情愿地站起来,故意凑近他,咬牙切齿道:“你真是闲得蛋疼啊。” 周围的人看见一向不近女色的九王爷居然不推开顾离,有些惊讶,不知二人私下究竟是何关系。在旁人眼里,顾离是顾丞相的女儿,两人身份差得不大,见过,认识,有些交情,算是正常。 顾小离在府外再见刚从牢里放出来的青儿,虎二和大娘。青儿高兴道:“小离,太好了,我们没事了。” “青儿啊,这事才刚刚开始呢。”顾小离望着万里无云的晴天,想起方才在堂上承诺的厨艺大赛,觉得自己当时是不是太自负了。那可是名震全国的食府,那里头的师傅厨技精湛,与自己老爸其实不差上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菜式过于单一,这可能也是受长居北方内陆的气候等各方面的因素影响的吧。 或许也正因为这个,顾小离才敢当着这么多陌生的面孔信誓旦旦的“下挑战书”。 “呵呵,本王居然有些期待你的厨艺了。”萧策侧头看一眼眼神迷离的顾小离。 顾小离给萧策一个白眼,毫不认输道:“你以为呢?”顾小离心里却想:要不是你去官府举报我,我需要豁出命去开这种玩笑?这国家的人都是怎么了…… 虎二拍了一拍顾小离的肩膀,自信满满道:“怕什么,把我们的招牌拿出来,保证吓死他们!什么名声赫赫的天下第一食府,在我眼里,我们烧饼才是天下第一的好!”顾小离一脸黑线,心想:那是因为你吃都没吃过‘食满楼’的东西好吗…… “果然是名如其人,横竖都犯二。”顾小离无语地朝虎二一笑,嫌弃地丢开他搭在她肩上的手。 青儿好奇道:“咦,小离,横竖犯二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井,一口井,懂吗。”青儿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没懂,但是旁边有人懂了,还笑了。 “笑什么,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东西。”顾小离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对萧策的第一印象很差,导致他的快乐让她很不爽。特别是当她听见萧策在那笑,忍不住顶他一句。 萧策没理会顾小离,吩咐手下安置顾小离等人。顾小离不领情道:“谁要去你府上住?倒贴钱我都不去住呢!你们说是不是!”顾小离看向青儿、虎二和大娘,他们居然一齐沉默了,青儿更过分,居然眼睛还冒光。 “那你食材、烹煮的工具你要去哪里找?你觉得一个平民家里能给你准备得齐全?”萧策眼睛带笑。 “……”顾小离恨不得给萧策一脚,但只是想想而已,他旁边的侍卫又是带刀又是带匕首的。 于是,顾小离一群人在比赛期间入住了金碧辉煌的皇子府邸。这消息传得飞快,一下子在京城炸开了锅。 第13章 王府掌勺 夏末的天,亮得比之前要迟,天儿也变得更凉爽。顾小离还在呼呼大睡,青儿一瞧,惊慌地叫了一声。 “哇,怎么了!火灾还是有刺客!”顾小离顿时坐起来,掀开被子,没穿鞋,跑到瓷器摆放处,一手抱一个,准备冲出去…… “小离你这是要干嘛。”青儿纳闷地看着顾小离在她眼前“忙活”。 顾小离放下一只手里的花瓶,抓住青儿的手,拉着她往外快走,“逃命啊,不是着火了吗!” 青儿一听,停住,无语道:“小离,不是着火啦。是你睡过头了,该起来给王爷和夫人们准备早饭。”青儿无语地翻一个白眼,把手中洗净的湿巾递给顾小离擦脸。 顾小离瞬间安心,放下手上的“重物”,轻轻敲了一下青儿的脑袋,气愤道:“好你个青儿,现在居然都敢给我白眼看了。”青儿委屈道:“小姐……小离,青儿原以为来这里是享福的嘛,谁知道……”声儿越来越小,顾小离走到茶桌旁给自己倒杯热茶,听到青儿的话,入口前一顿,皱眉问道:“我没听错吧?‘享福’?呵呵。” 顾小离心里想:老娘当初就让你们别来,没人信我。现在好了吧,被人当佣人使唤,还住在这么个……呃,跟柴房不相上下屋子,旁边不足十米还是个共用茅房。 待顾小离回想一下刚迈入萧策府中的情景…… 萧策一进入门,面部严肃,有条不紊派给顾小离等人不同的任务。当时顾小离就火了,不忿道:“干嘛,你当我们是你的佣人?” 萧策厚颜无耻道:“难道不是吗?吃喝都是花本王的,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已不是丞相千金,也没必要浪费客房,白钰,挨着厨房那院子收拾一间下人的屋子给他们住。另外,为了督促你的厨艺,即日起本王及夫人们的早晚膳由你负责。” 顾小离攥紧拳头,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想必她已经将面前的男人碎尸万段了。 顾小离没法拒绝他提出的要求,毕竟他能提供的东西比外边要多,要与‘食满楼’的厨子一较高下,烹饪食材器材是不可或缺的。只是有一点她不太明白,于是问道:“我输赢与你有何干系?” 萧策一听,勾起莫名的笑,淡淡道:“哦,若你输了,本王面子该置于何处?所以,你不能输。” 顾小离一顿无语,这萧策,长得是人模人样的,怎么内心就那么没下限呢。青儿当初说的迷倒万千少女的男人真的是眼前这个吗?都长得什么眼睛……应该这里开一家眼镜铺才对,卖什么烧饼,现在自己都成了别人手里的烧饼了…… “小离,小离,你在想什么。”青儿把瓷器归位,催促顾小离好几次,她都没答应。急忙走过来推推她的肩膀,顾小离回神:“嗯?” “小离,你能不能快点,夫人们催啦。”从房外跑进一个瘦小的身影。小芸,是这府里的丫鬟,十三四岁的样子,清纯腼腆,现在在厨房里帮忙,顾小离在府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她,觉得小芸挺好相处。 顾小离看见小芸,才有了点紧张意识,急忙应道:“好啦,马上就来哦!” 大概不足三分钟,顾小离已经洗漱穿衣妥当,就是头发没搭理,直接编了一个辫子垂在后头,不施粉黛,素脸一张。 “哇,小离你好快。”青儿拿着手里的胭脂盒正想给顾小离化点妆,看见神速的顾小离,有点被吓到。 “哎呀,还化什么妆,待会粉掉到菜里,又是被人一顿为难!快走吧!”顾小离拿过青儿手里的胭脂盒扔到桌上,牵起她,跟着小芸进厨房准备。 第14章 遭人刁难 萧策看一眼桌上热腾腾的面条,兴致淡淡地用筷子夹了几根,入口嚼动几下,并无做声,显然认为问题不大。但有人不高兴了,尖着声叫下人把顾小离找来问话。 “你做的是什么鬼东西,粗茶淡饭,你让王爷怎么咽得下去!”陪萧策吃早饭的是他纳的妾侍余氏。余氏父亲是朝中三品大员,自小娇气,心高气傲,从不甘于居人之下,对吃的东西更是讲究得不行。 顾小离进府的头一天,小芸就告诉她,这个余氏的嘴是最刁的,好几个一品厨子都被她轰走了。 只见余氏说完,大袖一挥,把她的那碗卖相极佳的面打翻,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盯着顾小离。顾小离没回她的问,扫见余氏旁边的萧策嘴巴在动,便道:“王爷不是吃得下吗?” “本王嘴巴动,你就觉得是吃了你做的面?”余氏知道萧策吃过但并无不满发作。本以为萧策会当众给她难堪,现在她更是得意,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顾小离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男女,心里一阵反胃:我去,你特么桌上就只有我的面,你还能在吃什么? 顾小离兴致缺缺,摆摆手道:“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便。”顾小离毫不在意的样子,萧策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们都先下去吧。”萧策命令道。 顾小离正准备离开,“没叫你。”萧策偏头,眼神示意余氏,道:“你下去。”余氏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顾小离,再瞪大眼睛看着萧策,脸色说不出的难看。萧策不耐烦道:“本王不想重复第二次!” 萧策看见一袭人前前后后离开,拿起筷子品尝面条,顾小离冷笑一声,讥讽道:“哟,王爷不是不吃的么。”萧策手一顿,眼皮都没掀,淡淡问道:“本王有说过不吃吗?” 顾小离本想开口,一想,还是少说话少惹事,便改口道:“哦,那请问您还有何吩咐,没事的话,小人要下去准备过几日的比赛了。” “你打算做道什么菜。”萧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一擦嘴角,这举动在顾小离眼里,简直娘得一逼。 顾小离没理他,萧策没听到声音,抬头看她,见她东张西望,皱眉道:“本王的厅室有那么好看?” “反正比你好看。”顾小离说完,萧策的脸黑了。 “我听管家说,你昨日差点弄死本王的妾侍。”萧策饶有兴趣地望着顾小离,“说说,怎么回事。” 顾小离一听,又进入了回忆模式。 昨天临近傍晚的时候,萧策的另外一个妾侍姚氏把顾小离叫到湖边,姚氏当时派人来说是要向她讨教一下厨艺。 顾小离以为妃子都是有自己的小厨房,便没问地点的带着青儿过去了。这府邸大得跟个迷宫似的,顾小离只认得前厅至大厨房的路,其余的地方都很陌生。 被人领着弯来绕去好半天,结果带到湖边停住了。她看着眼前一袭桃色衣裙的妖艳女子,还没请问姓名,对方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我去!”怎么去到哪都少不了耳光的存在,顾小离捂着脸,看着眼前发怒的女子。 “贱人,居然敢跟我抢策哥哥!”顾小离纳闷,策哥哥?萧策?她开口正要说话,被对方抢先一步,“倘若你不幸失足,会有谁知道是我做的呢?”她一个示意,后边上来两个侍女把她按住,拖往水里。 “喂!救命啊……”顾小离挣脱不开,使劲大叫,青儿在一旁惊慌失措,奈何同被人按住,无计可施。 “你就使劲叫吧,这儿是王府最少人走动的地方,看谁会救你。”姚氏用帕子掩笑。 顾小离眼见要下水了,情境之下道:“哇,好大一只老鼠啊!”她只是试试而已,没想到架住她的两人一听都撒手就往回退,害怕道:“啊啊啊,有老鼠啊!”瞬时周围的人都乱成一团。 “你这么喜欢水,下去洗洗吧。”顾小离大步流星走到姚氏面前,抓住她的衣服,用力一推,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姚氏入水前想要挣扎,可惜力气比不过顾小离,顾小离从前也是个手脚不能抬的“废人”,但经过这些掌勺的日子,力道还是精长不少,比起一般柔弱的女子要有力气些。 “啊啊啊,救命啊……”顾小离看了一眼水里拼命挣扎的女子,冷笑一声,拉上青儿离开。 “所以你现在要我怎么样呢?”顾小离回忆完毕后,看着不知不觉已走到她面前的男人,从未如此近过,原来萧策长得那么高,皮肤那么不错。 萧策原本并不想怎样,可顾小离三番两次“冷落”他,让他很不爽,他心里一想,低头凑近她耳畔轻声道:“今晚过来本王的寝房。” 顾小离的耳朵被他的吹气弄得痒痒的,这声音……她浑身一颤。 第15章 加班洗衣 “青儿,我问你啊。如果你爸,呃不,你爹被撞脸了,你会怎么做。” 顾小离和青儿并肩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青儿一直盯着皎洁的月亮,顾小离见她没出声,转头一看,青儿目光放直,便改问:“青儿,你有心事?” “小离,我想家了。”青儿闷闷道,顾小离发现青儿不知何时湿了眼眶,安慰道:“那我们明天去丞相府找你爹?” “不,”青儿摇头,扭头看顾小离,目光忧伤,“他们不在这,他们在牧原国。”牧原国是什么地方?放牛羊的地方?相当于中国的内蒙古吗?顾小离不了解青儿的身世,自从她上了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体,只记得与她本人相关的前世今生记忆,与“前一任”断片了。 不过,她是不会想她父亲的,偶尔睡前想想妈妈。她那“人渣”父亲的面孔不用她多想,基本天天都能在这看见。有时候她真怀疑是上天故意捉弄吧! “唉,早点睡吧青儿,不然明天又该起不来了。”顾小离胡思乱想一阵后,起身,拉起青儿,两人正打算进房时,后方传来一把甜得发腻的声音。 “哟,两个下贱的侍女竟敢这么早睡,看来是活不够多吧。”顾小离记得那声音,非常不情愿地把头转回,远远望着月光底下脸庞不清的姚氏,以及她旁边沉默“看戏”的余氏。 顾小离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道:“又想干嘛。”顾小离看着她们身后七八个人抱着一堆衣物,如此兴师动众,大半夜亲自跑来这么简陋的地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顾小离往前站了站,故意挡住青儿,有意护她。 “给你们增加点活儿呀,来吧,把衣服都放下。”姚氏嘴边勾起‘奸计得逞’的坏笑,一摆手,她身后的众人纷纷上前把手里的东西往顾小离跟前一扔后退回原处。顾小离看了一下这堆颜色杂乱花式各异的衣服裤子,攥紧拳头,咬牙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洗啊,哈哈哈哈,明早必须要晾好哦,我会派人过来查的。”姚氏说罢,侧头轻声跟余氏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留下顾小离和青儿两人在‘风中凌乱’。 “这算什么?简直欺人太甚。”顾小离愤怒道,“一分钱没拿他们的,还得干这干那,什么破地方。劳资不住了,青儿我们叫上虎大哥和大娘走!”顾小离去拉青儿的手,被她躲开了,顾小离的脸写着‘疑惑’,青儿认命道:“小离,我们还是不要跟她们杠了吧,这样日子只会更难过。”说罢,青儿把‘堆如山高’的衣服抱起一部分,朝洗衣的地方走去。 顾小离看不惯青儿这么轻易就认命,一直让青儿改掉。青儿一脸无奈:“小离,从我记事起,我就是丞相府里的服侍丫鬟,我没办法。”顾小离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嘟着嘴,闷闷不乐。后来青儿跟她说了些“有趣”的事,逗得她扑哧一笑,两人渐渐进入了状态。 顾小离实在太累,不知何时睡着了。她睡前还在想,一定要让余氏、姚氏付出代价,不能让她们得寸进尺觉得自己好欺负。顾小离听见鸡鸣的声音才睁眼,发现睡前还堆得老高的衣服全不见了,转头看见大娘和青儿在晾衣服。 “小离,你醒啦。瞧,衣服都洗好了。”青儿卷起袖子,头发散乱的样子别有一番清丽脱俗之感,特别是她灿烂纯粹的笑容,那一眼,顾小离真想有余生去维护她的笑容。 “小离,该去做早饭啦!”小芸匆匆跑来。顾小离看着青儿与大娘憔悴的模样,离开前跟她们说:“你们进屋睡会吧,有事我担着。小芸你留在这,帮我监督她们有没有乖乖听话!” 第16章 意料之外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人都齐了。”顾小离瞧见不远处的三人,心里想着。 顾小离对坐着的萧策和他的妃子余氏、姚氏随便请了个安,把煮好的肉粥逐一端到他们各自的面前。顾小离感觉到碗里的热气,瞬间有了一个坏主意,端给姚氏时,哎呀一声,故意把粥“准确”的倒在她的嫩白小手上,姚氏顿时疼得直跳起来,顾小离赶紧跳开,免得又遭她的“毒掌”。 “啊,王爷你看她!”姚氏捂住手,疼得泪出来,那眼神恨不得杀死顾小离,萧策扯了扯嘴角,淡道:“有空在这闹,手还要不要了?”言外之意是让姚氏快点滚。 余姚氏身为萧策的侍妾,正妃之位空悬,两人面和心不和。只不过现如今多了一个她们默认的敌人,她们想要一致抗外,把顾小离驱逐出府,对她们的地位构不成威胁。萧策的心思她们一向捉摸不清,但萧策从未带过女人回府,她们与萧策的婚事只是政治联姻,陛下赐的罢了,不存在缠绵爱意。但根据她们收到的消息,九王为储君的可能性十分大,她们怎能放过登上“凤位”的机会。 余氏看见姚氏这模样,心里再讨厌顾小离,还是有点高兴顾小离这么做,让她心里痛快了一把。余氏搭话:“对啊,姐姐还不去处理伤口,若晚了怕要留疤。” 待一脸不服气的姚氏离开后,余氏给予旁边的侍女一个眼神,侍女提了一个篮子走近她,余氏拿起篮中粉色的纱衣给萧策看,面色难看道:“王爷,这可是你送妾的最好的衣服,昨夜被她……”余氏指向顾小离,哭腔续道:“被她洗坏了。”顾小离在不远处站着一愣一愣的,这古人的“戏”真足,说来戏马上进入主题,若把他们放在现代,恐怕现代再好的演员都要被比下去。 萧策毫无兴趣地瞥一眼余氏颤颤巍巍手里的衣服,第一反应道:“你让顾离帮你们洗衣服?”皱起眉,脸绷紧,目光看着余氏待她回话确认。 余氏接收到萧策的眼神,觉得效果跟自己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心里慌乱,紧张道:“妾,妾,这不是看她太闲了吗……” “闲?”萧策冷笑一声,“你们的消息这么灵通,会不知道本王让她来干什么的?”拍桌,瓷碗被震了震,粥洒了一点出来。余氏彻底呆住,然后扑通跪在地上,扶着萧策的膝盖求原谅。 顾小离觉得面前的戏着实好看,也越来越搞不懂萧策这个人。一下这样,一下那样,简直就跟……跟间歇性神经病一样。 “都滚下去。”余氏衣服也不要了,脚软站不稳,直接连滚带爬的离开前厅。顾小离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非常识相的转身想走……“站住!本王让你走了吗?”萧策快言冷语叫住背过身的顾小离。 “唉……”顾小离无语又无奈,转回身,看着面前这座“大佛”,沉重地叹一口气,“那王爷想要怎么样呢。” “本王今日让你放假!你出府去逛逛市集,好好准备过两日的比赛。”顾小离一听,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正想跑,腰上无端端多了一只手,顾小离抬头一看,萧策!顾小离被吓到:我去,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父皇不知为何知道了此事,觉得有趣,所以比赛的地点从食满楼换成皇宫了。你若不想芳魂早逝,就做好万全准备拿下比赛,知道吗?” 顾小离没注意到腰上的手收紧了一下,两人的身体靠得极近,近到萧策可以闻到顾小离身上淡淡的香气,十分独特。顾小离听萧策这么说,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从头凉到脚。半信半疑地与他对视确认。两人目光一对上,顾小离一时间忘了要问什么,只是看着他。 好半晌,顾小离呆呆的,萧策轻笑,“怎么,看呆了?”顾小离的脸瞬间黑了。 第17章 莫名情愫 “小离,那你可有把握获胜?”日头挺大,快接近晌午。青儿早晨补了一会的觉,贵在年轻,看起来没那么疲倦了。顾小离叫上青儿,管家收到消息让她们一路畅通出府。 顾小离看着街上的人形形色色,各种面孔、神情都一一呈现在眼前,她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没听青儿说的话。 “青儿,你说……假如!我说假如!你喜欢了一个跟你爹长得一样的男人,这算不算乱伦啊!”顾小离说完又后悔了,急忙摇头,“还是没事了,当我没说过。”青儿这回是听清楚,纳闷道:“乱伦是什么?”顾小离鄙视地看了看青儿,果然没法沟通,关注的重点都不一样。顾小离的眼睛扫到有大娘在卖新鲜的红辣椒,改口问道:“你们这边的人喜欢吃辣吗?” 顾小离想:我爱上谁我也不会喜欢那种人,何况还隔着伦理。性格那么烂,又腹黑,谁对他有意思谁脑子秀逗吧。 青儿一听,更加迷了,迟疑道:“我们这边的人?小离,难道你不是这里的人吗?”顾小离转身,按住青儿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青儿,你是不是还没睡够,能不能正面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啊。”青儿愣愣地点头,“呃……小离,我们这边,这边的人喜欢吃辣。”顾小离松开青儿的肩膀,青儿灵光一闪,眼睛冒光,激动道:“欸,小离,听说食满楼的水煮鱼特别好吃,味道香浓,鱼肉鲜滑!” 顾小离扭头,看见青儿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没好气道:“青儿,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难道你还想再去坐牢吗?我可告诉你啊,这次黄了指不准就是砍头了,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我们,还想着吃!”轻敲了一记青儿的脑门。 “青儿,要不我们去丞相府看看?”顾小离问完青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比赛这事可以先放一边,昨夜听闻青儿想家,便想着回去看看这副身体的爹吧,也算替这身体尽一尽孝道吧。青儿虽然有疑问,但又怕顾小离嫌她话多,便只点点头,应了声好。 顾小离不识路,青儿在前边带路。两人去丞相府的路上一直有不少人停住脚步对顾小离又指又小声议论,顾小离起初有些介意地回瞪,后来懒得管他们了,八成又是谈她的“陈年旧事”。但好像,是她想错了…… 两人到了丞相府正门,青儿停住脚步,有些害怕地看向顾小离。顾小离摆手示意青儿站到一边,她独自迈上台阶去敲门。开门的是管家,他看见顾小离有点吃惊,顾小离也不与他废话,直接道:“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这……今日是,是大小姐回门的日子,待我去跟老爷夫人说一声,二小姐……姑娘稍等。”顾小离听到“大小姐”三个字,忙摆手道:“算了,我改天再来。”她可不想见到那个蛮横又容易抽风的顾芊芊。 顾小离扭头正准备走,身后扑通一声,青儿见到,吃惊道:“管,管家……”顾小离看见青儿神情,回头望去,见管家跪在她面前,深伏着头,又纠结又懊恼道:“二小姐!您,您救救大小姐吧!” 打从顾小离当日离开这个府,就不想和府上任何人有什么瓜葛,反正顾离她娘也挂了。起初听青儿的描述,欲言又止的样子,大约能猜到顾离的娘亲之死绝非意外,见那日她醒过来后,各种咬牙恨她的面孔,她就知道顾离的存在是被抵触的。顾小离不想去查这些旧事,因为她不是顾离,但偏偏还脱不了身。 从前对她冷脸的管家居然施如此大礼,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顾小离随口问道:“顾芊芊,她干嘛了。” 第18章 撇清关系 天色随着管家绘声绘色的“演说”暗了下来,几缕淡淡的光线透过枝叶参差不齐地映在院子的地面上,风过叶摇,光影变换奇快。顾小离懒懒地打一个哈欠,淡淡道:“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恕我无能为力,您歇会吧,我先走了。” “欸,二小姐,您……您这……”管家奇怪顾小离既听懂了为什么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姿态。虽说两位小姐自小不和,但好歹出自同一府邸。况且顾离从小习惯谦让,十分识大体。自从经历那种名节不保的丑事后,跟换了个人似的,不是郁郁寡欢反而是变淡然乐观了。 “天色已晚,不如留下来吃一顿晚饭,晚些让管家雇辆马车送你回九王爷的府上。而且爹……”那苍老的人面露倦色,瞅一眼顾小离,改道:“让大家尝尝你做的菜。” 顾小离听完管家的描述,心里是将这国家里出自皇家的男人都诅咒了一遍,真是一百年不死都有新鲜事瞧啊。青儿早前和她说,顾离和顾芊芊抢萧珏,她还半信半疑,毕竟顾小离对萧珏只有一面的印象,不敢妄断。现在,呵……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这个顾离小姐是不是患了白内障,居然抢这种毫无下限的男人。 大婚当夜,对顾芊芊怀有身孕熟视无睹,一昧只知放纵自己,疯狂过后,床上已被鲜血染湿,好在床上布置的全是大红色,稍稍盖住了触目惊心的场景。事后萧珏还恬不知耻的推卸责任,强调顾芊芊欺君罔上,一副不洁之躯痴想攀皇子,下令软禁顾芊芊,封锁“丑闻”。其中最令顾小离匪夷所思的是,在这里是彻底落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原则啊! 这事不知不觉被瞒了十来天,随着顾芊芊负隅顽抗,她只身一人偷跑回顾府,消息终于得以走漏。 顾芊芊的亲娘大夫人在顾芊芊出嫁之前已经知道顾芊芊有孕了,还故作隐瞒,如今东窗事发,一边是尊贵的皇子,一边是官家的嫡女,上边的皇帝哪怕是瞎了眼,肯定都是不让自个儿子背黑锅的,所以受罪的只能是顾家。就假设顾芊芊真对萧珏情根深种,那芊母呢?为人父母,历经人事,居然不先为子女着想,胳膊往外拐。这不是想飞上枝头又是什么呢?既如此,顾小离彻底不想与这桩麻烦扯上半点联系了。 青儿自小长于顾府,虽谈不上跟谁有多要好,甚至不时还被惩罚,但她此时对顾小离的冷漠是介意的。她跟着小离出府“流浪”至今,已经认定顾小离是个热血的女子,对陌生人的娘亲都如此看顾的她,如今不留丝毫余地的丢下自家姐妹不管不顾。她心里波澜起伏,难受地想着不知他日她落难,顾小离会不会更绝情…… 顾小离环顾在场的人脸,神色各异,但没有一张赞同她的面孔,哪怕与她相处密切的青儿,她的脸色也是铁青着,尽管她一声不吭。顾小离看着青儿,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失落,青儿不懂她。 “饭就算了。我当天既出了这个家门,今天就是你们顾府的客人。叫我做菜,恐怕不合礼数吧。”顾小离言词淡淡,但拒绝之意呼之欲出,顾丞相因为顾芊芊的事,一方面应付朝廷的问话,一方面抗住百姓言论的压力,如今已经疲惫不堪。顾丞相是个重情之人,当日赶走顾离实在不是他愿意而为的,只不过,那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顾丞相喉咙火辣辣的疼,一阵痒意涌上喉尖,他想拼命忍住,但是那感觉来得太快太烈,他还是捂住嘴咳了几声,管家听见忙过去扶他,他的手一摊,管家看见鲜红的液体,紧张道:“老爷,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顾老反手抓住管家,勉强道:“不必了。”后抬头望顾小离,道:“那随你吧。刚是老夫失礼了,姑娘见谅。管家送客吧……” “唉,来都来了,我就勉为其难坐一会儿吧。”顾小离看在眼里很是不忍,在现代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凡事父母有些病痛,她都会很上心。更别提面前这个老头,故意糟蹋身体,看他咳嗽的模样,应该是有肺炎了,若不救治,病情深化,再世华佗恐怕也难救了。 顾小离上前扶住顾老,示意管家,“还不去请大夫,愣着干嘛。”管家因为顾小离的举动呆了一呆,后摸摸脑勺,裂开笑道:“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呵,小贱人。”顾小离听见那把熟悉的声音,寻声望去,果然是顾芊芊,顾老想要说话但咳嗽止不住,顾小离轻拍顾老的手背,眼神告诉他,她来。示意青儿过来服侍后,对顾芊芊道:“都这德行了,还不忘损人,来吧,我们聊聊。”顾小离经过顾芊芊身边停了一停,示意她跟上来。 第19章 夜下谈判 最后的光被漆黑盖住,天儿渐渐地变成暗色系的调色盘,沉闷无光。傍晚过后的风从旁溜过,惬意舒然。两袭倩影毫无交叠,分立而映。 一阵风吹起顾小离额角的碎发,瞬而又落下,顾小离迎风而站,侧后方站着那抹依旧傲然的身影。顾小离对着清凉的晚风很是受用,一时沉默。顾芊芊一向不爱搭理顾小离,但她为了护住最后的利益,必须要拉下脸跟她谈,但她绝不会认为这是妥协或者认输。 “你要说什么,快说吧。”顾芊芊不耐烦道。顾小离转头,打量她那张比起往日多了一丝苍白的脸,眼睛泛着光,却没了灵气。顾小离开门见山道:“求人还不耐烦了?”后嘴角抹开一缕嘲笑。 顾芊芊尽管小产了,遭人欺凌,受人白眼,但她仍旧执着相信萧珏心里有她,不然不会为她请大夫。面上虽是雷厉风行的坚决软禁,但萧珏还是会派人照料好她的日常起居,隔三差五会来看她,她心底相信,萧珏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她要保命,她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呆在萧珏身边,得到他,甚至完全占有他。 听闻顾小离走了八辈子的运气被皇帝“看上”,对顾小离来了兴趣,已经下令让顾小离参加两日后的宫廷宴会。近几日,城里对顾小离的评价虽褒贬不一,但以她的性格能力,绝对不会是耍心机,定是有真材实料,不然此时此刻她也不会气定神闲的站在自己面前了。她爹和娘都劝她来求顾离,顾离若赢了比赛,陛下定会赏赐,只要顾离帮忙,她一定化险为夷。 “救我。”顾小离听见顾芊芊说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以为是错觉,确认道:“啊,你再说一次?”顾芊芊袖下的手收紧,咬牙切齿道:“你救了我,我也不会答应把萧珏让给你的。”顾小离一听,妈呀,这种渣男,死了我都不带皱一皱眉头,认真道:“放心吧,我没你口味那么独特,送给我,我都会还给你的。”顾芊芊面露讶异,迟疑道:“你……”顾小离摆手,让她打住别说下去。 顾芊芊如获至宝,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仿佛走出黑暗,前路是光明平坦大道了。 顾小离完全不需要花力气去琢磨顾芊芊就知道肯定是为了萧珏。女人,一旦被为一个男人动心了,就会死心塌地,哪怕让她下一刻去死,她也会义不容辞。居然还在担心顾小离觊觎她的萧珏,这智商真是绝了。 顾小离不想顾芊芊一蠢再蠢,语气重道:“且不说我是否能赢,就假定我赢了吧。如果你是为了重新回到萧珏旁边,那我宁愿让陛下赏赐黄金万两,也不会恳求陛下赦免你。” 顾芊芊冷笑一声,背过身要走。 顾小离确实不愿意管她的死活,是顾离与她亲姐妹,又不是她顾小离。但是看那为顾芊芊操碎心的老头,被病痛折磨还要为顾芊芊的事发愁,不帮,实在有违常理,于心不忍呐! 顾小离及时出声拦住了她,“要我救你,可以。但是……”顾芊芊重燃希望,还未展开笑颜就听到顾小离话尾的转折,她追问道:“但是什么?” “救你一命,你就欠了我一条命。懂吗?”顾芊芊好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命从此归你?”顾小离听后,无言即默认了。顾芊芊冷笑:“那算了,我不用你帮忙了。” 莫名的风突然“偷袭”,打乱她们说话的节奏。顾小离省得与她浪费口舌,转身走近她身旁,用似有若无的声音在她耳畔边说:“你是不是傻,我帮了你,对你有坏处吗?对我又有半点好处吗?”顾芊芊怔住,顾小离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径直离开。 九王爷府 “这该死的顾离,怎么还不回来,说好了让她过来本王的寝房,她现在人呢!白钰!”月色正浓,外头高挂着一轮皎洁的“大圆盘”,房里头烛火融融,因话声大,烛影映在窗上扭来扭去,白钰面不改色道:“王爷稍安,顾离姑娘已在回府路上了。” “……唔”白钰欲言又止,萧策见他支支吾吾,烦心道:“该说就说,不说就滚出去。” 萧策今日入宫,听到宫里人说父皇要在两日后的宫宴上广布天下,正式册封梨落为惠妃,他心里顿时空了一块,想要发泄,那空落的地方又像被东西堵得严严实实! “顾离姑娘,好像又和顾家的人扯上联系了。”白钰犹豫了一会后道。狂躁的萧策一听整个人僵了一僵,然后摆手让白钰先出去,并吩咐他道:“让顾离不用过来了,叫她好好准备后天的比赛吧。” 第20章 准备比赛 顾小离坐在房前发呆,回想起昨夜与青儿走回九王府的路上,眼皮跳得很快,余光也总感觉周围有人在看着她们。当然单纯的青儿丝毫未察觉,只是一直在和她聊些有的没的,顾小离一边敷衍性的答应着,一边提高警惕的往周围看。 是谁会跟踪她们呢?顾小离心里疑惑,难道是萧策怕她跑了?还是萧珏要灭她口。萧珏不像傻子,他这番大动作,明白人都看得出他要放弃顾芊芊这枚棋子了,只有顾芊芊那个笨蛋,还沉浸其中,深以为然。自己轻率答应相救,确实会打乱萧珏的计划,他要对她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呢。 “欸,小离!发什么呆呢,你要的辣椒我给你买来了。今儿大街哪个摊档都没辣椒了,都被我买下了。”青儿自豪的说着,眼光示意顾小离看她身旁一筐一筐的红椒青椒。 顾小离神思被拉回,目光聚焦,看到这“满山满海”的辣椒,愣了一瞬间,后站起来拍青儿的脑门,责怪道:“你买那么多干嘛?你哪来的钱?”青儿笑脸僵住,继而变得委屈,道:“王爷给的,说……说小离要什么就买什么,多买点。” “我去,给你钱你还不会花了。”顾小离面对这个青儿真是无语透顶,就不能省点钱买点别的东西吗?想她在现代的时候,钱是不愁的,但她不会专情于某样东西,她喜欢多方面的尝试。 “那,那现在怎么办啊,小离……”青儿耷拉着脸,神情很受伤,顾小离撇嘴道:“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些辣椒都让人搬去厨房,我们今儿把它们剁成酱,你去找些干净的瓶罐来装,再去弄几斤蒜回来。” 哒哒哒……整齐利索的声音一直在厨房里回荡。 …… “这什么东西,谁做的,那么难吃!把顾离给我找来!” 顾小离一个人忙不过来,花了一个小时教会青儿剁辣椒,并让她剁一会就停下歇一会,不要用手搓眼睛。两人愉快合作没多久,小芸就急急忙忙地过来请顾小离去余氏的小院一趟。 余氏那悠闲喝茶的模样,哪里是饿了,就是想找茬。顾小离今天可没空陪她“玩游戏”,直接道:“这东西是我没来之前,那厨子做的,那人在府上也呆了一年半载了,你现在才吃不惯?”余氏没想到顾小离单刀直入,一时语塞,“我……” “别我的你的,有空找我茬,还不如快点去买套漂亮衣服,明天不是要参加宴会吗。”顾小离没好气道。 “这……我……要你管啊!”余氏愤愤道,顾小离无语地一扯嘴角,“那我下去忙了。你如果吃不惯,就少吃几顿,对你……”顾小离打量她全身彰显的“肉感”,若有所指道:“对你也有好处。” 余氏没懂顾小离的意思,直至顾小离的身影消失在厅里,她才反应过来,“哐当——”一套精致的茶具被摔在地,后响起一声惨叫,“啊……”余氏被她自己打翻的茶烫到了手腕。 夜色悠然,最适宜饭后闲步,加之月光的寒辉熠熠,又宜两人闲庭赏月。顾小离和青儿将明日所需的食材准备妥当后,吃过晚饭,独自往府邸深处走走消食。曲径僻静处,偶然听见一道悠扬的萧声,抑扬顿挫,由欢快转低缓,隐隐透着忧伤。 第21章 入宫面圣 宫墙巍峨,古树葳蕤,一路景致传递着肃穆庄严的气息,宫门高厚,重门数道后才得见开阔大道与明媚的秋光。 顾小离穿上萧策准备的鹅黄衣衫,肤色的白皙透亮又突显了几分,化了些许淡妆,整个看上去神采奕奕。萧策独自一辆马车,余氏姚氏共乘一辆,顾小离和青儿又一辆。 出发之前发生两个小插曲。一是顾小离不愿意穿萧策准备的衣服,尽管萧策说是为了体面而已,但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他的恩惠,更何况这衣服是她很讨厌的余氏姚氏挑的,后来萧策一句“你再扭捏,等着死吧。”顾小离万分不愿换上衣服。二是萧策让顾小离独自一辆马车,余姚氏瞬间不满,凭什么她一个臭丫头都可以踩在她们的头上。萧策同是一句话秒杀二人,“若觉得委屈,你们可以不去。” 顾小离掀起轿帘看到皇家景象,到处都是带刀侍卫与无处不在走动的宫女,不仅他们的马车,许多官家的马车都井然有序地朝一个地方前进,这皇宫的气氛让她有些“过敏”,她把帘子放下,头回正,看到青儿满脸新鲜的盯着外头看,随口问她:“青儿你喜欢皇宫?” “是啊,有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这里头的景象呢。我们进来一次,恐怕很多人都羡煞死了。”顾小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古代普通老百姓都对天家抱有美好的幻想,可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别说这没故宫那么气派,就算有,她也不想呆在这么多规矩的地方,要时刻担心自己的脑袋。 “搞不懂你。待会我们去哪。”顾小离问道。 “待会先去后殿更衣,然后再跟着王爷到正殿叩拜陛下,礼数之后,大家都会移步侧殿,看你和金掌柜的比赛。不过……”顾小离心想,这古人就是麻烦,衣服一小时换一套,没洗衣机不是要累死人的节奏?见青儿突然一顿,接口道:“不过什么?” “不过金掌柜好像不会与小离比赛,会派‘食满楼’的厨子跟你比。”顾小离心里松了口气,以为是什么。 “不过……” 顾小离有点不耐烦,鄙视地看一眼青儿,道:“你就不能一次说完?” “不过这个厨子好像有点厉害。他好像擅长的菜式比较古怪,样子很清淡但是吃起来口感又很充实。”青儿若有所思的答道。 顾小离脑袋搜索一番,悟道,莫非他会做南方菜?“说得你好像吃过一样。”顾小离鄙夷地看青儿。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 …… 正殿上,众人跪倒一地,包括顾小离,青儿身份低微不能上殿。顾小离跟在余姚氏身后,伏身后忍不住稍稍抬头一睹上头那位皇帝的英姿。四十六七的年纪,中等偏瘦,古铜色的皮肤,眼睛藏着锐气,整张脸很严肃,但嘴边扬着淡淡的笑意,余光扫过他手握的女子,这不是…… “好,都起吧。今儿是双喜临们啊。朕终于在金秋到来之际册封了惠妃,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这皇帝的声音夹杂沧桑和嘶哑,仍透着不容置疑的霸气,顾小离觉得这个皇帝说话挺逗?终于册封是什么鬼……顾小离转转眼珠,嘴角的笑还未消散,就听见皇帝叫道:“谁是顾离,上前来。” 顾小离的心瞬间咯噔一跳,惶恐地从人群中挪向前,行大礼。 第22章 突发意外 顾小离很久之后才渐渐进入状态,她一边切菜一边回想刚刚皇帝大殿上问她的话…… “你不是顾家的庶女吗,何时改做厨子了?” “朕听说你出府不幸被劫,名节被玷污了,传言可是真的?” “你家嫡姐顾芊芊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为何跑策儿府上去了?” 顾小离听完这些问题,她第一反应是:这皇帝年纪不算大,怎么嘴巴那么碎,心那么八卦,但又不能直说他烦,便抬起头僵着笑道:“陛下说笑了,顾离此身无颜面对顾家上下,怕连累顾家,宁愿一人漂泊。其中遇上些麻烦,幸好有乐善好施的九王爷相救才保住一条小命,但顾离需付出相应代价,证明顾离不是小偷,才能正名。有幸被传唤于宫殿,雕虫小技实难登大雅之堂,实属陛下厚爱亲民,顾离才得以立于此献丑。” 顾小离一番话后,皇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害得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突然大殿爆发一阵笑声,“哈哈哈好啊,果然是名满彩云的丞相之女,这嘴上的便宜可是占了个尽呀!”萧策站在一旁,先前还在为顾离捏把汗,没想到她嘴巴那么厉害。不过也幸好父皇今日高兴,否则就她那嘴皮子功夫,恐怕没那么容易能蒙得过去。 …… “啊,小离,你的手流血了。”顾小离独自出神,切着切着切到手指,有些痛感传到大脑,她才反应过来,立马停下手里的活,把手指含在嘴里,并示意青儿不要声张,如果被人知道她的手出血了,估计对方就有理由阻止她继续参赛。 “嘘!把我昨日弄好的酱包拿出来给我。”青儿担心地看看顾小离,顾小离拍拍她的手背,对她笑一笑。青儿转身到背入宫的包袱里找,翻来翻去,越翻越急。顾小离看了一眼不远处青儿的“忙活”的背影,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离,酱料包不见了!”顾小离愣住,明明上马车之前还在的,她上车之后就把包袱放在车上,下车到后殿换衣服的时候把包袱给青儿背,她怀疑青儿,眼神似箭,盯得青儿害怕得发抖,“小……小离,不不不是我……”青儿眼睛冒雾气,准备要哭的样子,顾小离连忙“阻止”她,“别哭。我相信你。” 顾小离先要把这气场给稳住,不能让围观的众人看出破绽,这不是普通的比赛,周围坐的全是高官贵族,她若出个差池,不怕没人置她于死地。她必须冷静,她原先是想做酱腌牛肉来着,她怕现做的酱不够香,特地提前一天准备,这菜本要腌制一晚或者几个小时才会入味,按理说她不该选这道菜,但这是她最擅长的,如今,意外出现了。 她该怎么办呢…… 她眼睛逐一扫光在场的人,由于她面前隔了歌舞,大部分人都把目光放在歌舞酒肉上,没人特别留意她。但有一双眼睛,透过重重障碍,盯在她身上,目光如炬,看得顾小离浑身不自在。 萧策…… 顾小离扭头,倏地碰上萧策那双锐利的眼睛,愣住了。 他的眼睛好像可以传达信息,顾小离不偏不倚读懂了他的意思:“怎么了。” 第23章 急中生智 萧策的眼神让顾小离定住了要乱的心神,顾小离事后不把这个当作是恩德,一个眼神,算什么事儿嘛?不算不算。顾小离再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去看他时,发现他已经把眼睛挪向了它处……他在看金阶上坐在皇帝怀中撒娇的惠妃。 他的眼睛比起看她的时候,多了一丝复杂,又或者是情意?顾小离收回眼神,看见对方下刀完毕已经开始烹煮,一炷香已经燃完一半,她必须要想办法了,否则横竖只有死。 彩云国的百姓不是喜欢吃辣吗?她看看众人桌上放的菜都少不了一抹红色,再看看一脸失落自责的青儿,想到她当日说的话。那干脆做一条鱼好了,心动不如行动,撸起袖子就是干! 青儿得到顾小离的真传,擦擦眼角挂得泪珠,扬起笑,快速的帮忙切葱花蒜蓉和辣椒。 “青儿,还有生姜,要切成丝,多切一点。”去去腥味嘛…… 幸好这儿是天家的地方,食材上百种。顾小离让盯场的太监抓鱼过来,并叮嘱道:“把宫里的鱼都抓一条过来,我自己挑。还有!弄口最大的锅过来,多抱点最易燃的柴过来!”顾小离深知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酱料包无故丢失,若非青儿所为,那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她被小人摆过一道了,这回绝不能再掉以轻心! “小离,会不会来不及……”青儿见状,猜到顾小离是想做鱼,但怕不够时间蒸哪……眉头紧锁,面露忧色。 顾小离摆出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拍拍青儿肩膀后,再拍拍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道:“放你一百个心,我总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咳咳咳咳……” 顾小离把整个大殿弄得烟熏熏的,皇帝醉得差不多了,也没太在意,倒是苦了台上那些舞姬,顶着浓烟还得舞出一番韵味出来,观赏的人自有宫人打扇子散烟,就当那是舞姬周围笼罩了一层仙雾了。 顾小离在装鱼的桶里挑了一条特别活泼好动的鱼,而且它的骨头很少,顾小离是根据样貌辨识的,所以记不得它的名字。张手一抓,鱼在手里剧烈的扭动身体,……顾小离左手拿刀右手拿鱼,鱼一落砧板,啪地一声,把鱼拍晕,紧接着去鳞片,挖掉里头无用的内脏,丢水里洗净,在鱼身侧割数道,用盘装好,将姜丝葱花规律地铺在鱼身及周围,后掀开蒸汽十足的锅盖,将鱼放进去,盖上锅盖。瞧一眼时间,迅速拿碗调料……青儿好奇地想掀开锅盖看,被顾小离迅速拍掉手,“爪子起开。” 最后十分钟。顾小离把调好的酱料倒入蒸鱼的盘子里,另外让青儿早早热了一个新锅,把之前炸好的花生油倒入锅里,接着放昨天做好的辣椒酱和刚刚才剁好的蒜,放上一丢丢盐巴,因为北方人口味比较重,她之前在饭馆吃过,了解一些。拿起锅把,频繁快速翻炒。让青儿将鱼取出,将热好的辣椒加在鱼身上。 时间刚好。 “时间到,双方停止!” 顾小离把脏兮兮的手往衣服上蹭了一蹭,缓解紧张,看见对方做的剁椒鱼头,似乎十分有信心拿下比赛。她再看看自己的,来不及做装饰,卖相有点……呃,算了反正好吃就行了吧!这个皇帝不会那么肤浅吧? 两份菜端上去之后,皇帝逐一看后,筷子先选择了对方的剁椒鱼头。 还真是‘外貌协会’啊…… 第24章 迫成御厨 顾小离发现一个事实。 在彩云国,想做个被认可的厨师,光厨艺了得以外,还得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在皇帝评菜的时候,她就见识到了。 什么闻名南北的大厨。先不谈他做的菜味道如何,就他的嘴巴,顾小离是真的服气。不过,哪又怎样?古人常云:“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小人费神,女子也不见得省事呀~ “食满楼厨师做的鱼头香味十足,又不覆盖鱼的鲜味,鱼刺少而且肉嫩滑,可见做工精细,不错不错!”皇帝笑着点点头,表示赏识。再看顾离做的,明显脸阴了一下,后动筷入口。 皇帝连续尝了好几口都没出声,顾小离见状,以为赢了。谁知道对方来一句,“酱汁浇后的鱼色是不错,但蒸煮时间有限,恐怕里边还是无味的吧。”顾小离神色一滞,然后一副‘早就知道你来这招’的笑容,回他道:“你的定论不过是眼看而已,眼看一定为实吗?” “你……你这是狡辩!”对方顿时火气冒上来一簇,开始有些着急了。顾小离见他这么容易上火,便再浇一把油,道:“是否美味,你说了,能算吗?”席间的萧策笑了一声。 “二位也别急着争吵了。朕看呐……两位难分伯仲,各有千秋。不如……平局如何?”顾小离一听,平局有毛用啊,她要赢了才有奖励啊,现在不是保住小命那么简单了好吧,她可是有言于他人在先,如今这般,她接受了回头怎么面对顾家。 对方与她的想法完全相反,听完皇帝的话不假思索就应道:“一切听陛下的,顾离姑娘确实有真材实料,是食满楼误解了,在这给姑娘赔礼道歉,还请姑娘海涵。” 卧槽! 面前这个阿谀奉承连连哈腰的小人,还真会见风使舵呐!她可不能轻易妥协,道:“陛下,顾离不赞同平局。”顾小离话一出口,席间有人出声斥道:“大胆,竟敢质疑陛下!” 皇帝今儿确实心情美着。这话换做平时,得瞬间黑脸让人拖出去处理掉,如今听了,只觉得有趣,道:“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呢?” “北方四季分明,彩云位处平原,四面也都是矮山,根本无法阻挡秋冬北下的寒气,遂夏秋交际气候会变得干燥,人难以平息心中躁动。最重要的是,酸甜苦辣咸五味里,彩云百姓尤爱辣,辣在春季可有祛湿之效,但若在秋季吃辣就容易……”顾小离可是把青儿的脑袋都剖开过一遍的,这些地理常识,不记一些,怎么装13? “你直说即可,无须兜圈子。”皇帝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他都明白,别浪费时间了,他要没耐心了。 顾小离点头,直奔主题道:“食满楼厨师做的鱼头蒸之前想必用香油爆过吧,原本再蒸应该是没那么易上火,但是你为了不让酱味流失过多,蒸的时间太少,鱼的腥味还未完全去除,导致整条鱼达不到预期效果罢。”顾小离的话让对方脸色顿沉。 “剁椒鱼头,本身就是热系菜,你这样一弄,反而变得中庸了。而我的鱼,陛下可尝到半点腥味?虽说卖相不佳,但专注总比贪心好。”顾小离话尾扫过对方不甘的脸,勾起嘴角,挑衅意味十足。 “你!” 皇帝听了顾离的话,再尝,认同道:“确如你所说,但是……这跟你前边扯的气候有何关系?” 顾小离赢了之后一直很后悔她接下来说的这段话。 “人分百种,体质更各异。不是爱辣不表示可以吃,有的人吃了脸会出现异常,尤其长着一张貌美如花的脸更是大伤。不知膳食养生法,陛下可有听说?饭食乃人之必需,菜式千百种,依据四时变更,气节更替,每日可以进食之物调理身子,达到最佳效果,难道不比灌苦涩之药来得有效吗?”皇帝边听顾离说,边看着怀里的人儿,待她话毕,已是拿好主意,道:“顾卿说的不错,朕很是欣赏!这场比赛,朕让你赢了!你就留在御膳房吧,证明你是不是诓朕的!” “陛下,可我……”顾小离一听,开口要拒绝。她不想留在皇宫啊,虽然没在皇宫待过,但她不喜欢这地方,感觉水很深,很容易溺死。 “顾离,得了父皇这么大的恩赏,还不谢恩!”萧策站起,出言道。顾小离扭头,对他又挤眉又弄眼的,他还示意她谢恩,我去! “怎么,顾卿不愿意?”皇帝的脸暗了下来,带着质问的口气看向顾小离。 “呃……不是不是,”算了,还是小命要紧,“只是还有一事想请陛下开恩!”皇帝一听,非常满意,大笑两声,“说罢!朕必答应!” “小女恳请陛下原谅嫡姐欺君之失,她只是一时糊涂犯了错,还望陛下可以从轻发落,饶她一命。”皇帝一本正色,以为顾小离要说什么,就这事?他爽朗笑一声,“这事,珏儿已与朕说过了。朕也未曾想真的怪罪。难得你们姐妹情深,流言果然不足为信!起吧!”顾小离瞬间感觉一道天雷当头劈下,心里很不爽,表面还得挂起笑谢恩。 顾家的人是在坑她?顾芊芊哪命悬一线了?青儿和顾老头合起伙给她下套? 可为什么啊! 第25章 有意撞见 入秋后的夜凉得特别快,不似夏天的夜会带着暑气闷热。飒飒的风摇曳枝叶,只是一阵轻风便叫它们抖落好些叶子。月亮接近中秋变得越圆越大,它周围的迷雾都识趣地退到一旁,让它傲悬夜空。 顾小离被逼无奈答应了皇帝的邀请,她心里是极其郁闷,可她又不想借酒消愁。比赛结束后,获胜的她赢得皇帝青睐,被邀入座。可是……看着面前这些脸上堆满恶俗笑容的人水酒畅饮作乐的模样,顾小离无论怎么坐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刻都不想待。 她的目光神差鬼使地看向萧策。结果发现他的位置空了,只有他的贴身侍卫在,再看看龙椅那个方向……刚得了名号的惠妃也不在。 她心里纳闷:他们都去哪了?不对啊,我管他们干嘛? 一阵乐声消退,紧接着又响起另一种风格乐声,另一队伴舞宫女轻步快走上台预备起舞…… 顾小离托着腮帮子,假装很专注在看。后来见没完没了,犹豫几秒,扭头与旁边跪坐的青儿说道:“青儿,我去个厕所。”音乐声比较大,青儿没听清顾小离说什么,只看见她嘴巴动了几下,一脸不解,‘啊’了一声,道:“小离,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上厕所!”失去耐心的顾小离烦躁地站起来,对着青儿大吼一声。然后,全殿都安静了……顾小离被骤然冷却的环境吓住,心紧缩了一下,屏住呼吸,用余光瞄一瞄周围,吃吃喝喝的人都停下动作看着她。 皇帝喝得醉醺醺的,只是瞧了她一眼。大伙见皇帝都没吱声,他们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继续饮酒作乐。 顾小离这一吼,青儿的脸一瞬青白,青儿心有余悸地哀求道:“小离,你下次能不能小点声,我害怕。”顾小离知道她害怕的是小命不保,道:“呃……我下次会注意的。我现在出去一下。” 青儿重重点点头,听顾小离的话,正想说跟着她一块出去,怕她一个人会闯祸,没想到顾小离走得那么快,只留下一阵风。 “月亮那么美,非得闷在大殿里,臭味熏天。”顾小离出来深吸一口气,缓过劲后顺着廊道走走看看,起先周围还是烛火高烧,拐几个弯后,周围越来越暗,极少见宫人经过。一阵寒意扑来,顾小离抱住双臂搓一搓,心里想着还是早些沿路返回吧,不然夜深之后,她就…… 刚一转身,透过廊墙上的镂窗看见那头院子里的两道人影,中间隔了树木枝叶,她只能看个大概,但已经判定就是萧策和惠妃。她在现代眼睛有一点散光,在这,这双眼睛明亮、清晰、好使。 他们躲在这地方干嘛?顾小离的脚不知不觉靠近窗边,眼睛靠近窗眼,睁大往那头‘偷窥’。 透过繁枝茂叶,见两人纠缠在一块,时而贴在一起,时而又分开。顾小离看到萧策的侧脸,想起现代红杏出墙还一本正经的老爸那渣样,一股火‘唰’地窜上心头,攥紧手,轻步快跑过去,二话不说,一把攥住当事人的手臂,一扯,手起,从左到右,很清脆利落的一巴掌! “你!”萧策被扇后,脸色铁青,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还手。而惠妃被突然出现的顾小离吓了一跳,完全被她力气十足的巴掌吓住了。 “人渣!禽兽!社会败类!抢自己爹的女人,算什么男人,还王爷,我呸!” “你妈难道没教过你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吗?!你没有羞耻之心?不要脸?呵!” “还有你,你才刚做惠妃多久,就红杏出墙。对方还是你男人的儿子,你不觉得很油腻恶心吗!” “……”顾小离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少,话到底有多难听。反正她喘不过来气了,声快哑了,脸啊耳朵发烫,心快跳出来的节奏了,她才舍得停下来。 奇怪的是,面前的两人,没有一个人中途打断她。 顾小离停声后,萧策语气听不出情绪波澜,问了一句。 “还有吗,继续啊。” 第26章 厨长胖爷 顾小离心不在焉地想着前几天晚上的事,越想下去越觉得尴尬。她对当时萧策的表情变化过目难忘,至今记忆犹新。那叫一个……可怕。恐怕在萧策眼里,已经把她当成神经病了吧。当时她被愤怒冲昏头脑了,不同地方同一张脸做着同样的事,她一次都不能忍。 当她出完气后,萧策突然阴阳怪气的问她,让她有点毛骨倒立,转身,撒腿就溜。 但是她不知道萧策心里真实的想法。 萧策当时毫无防备被顾小离劈头盖脸一掌下来,确实懵了。他还来不及理清前因后果,又被对方当头盖脸一顿骂,他虽听不太懂她的用词,但看她涨红的脸,怒气冲冲的话,不见得是什么好话。一边听她的‘训话’,一边忍住揍她的冲动。原以为她只是说个一两句,没想到她那么能说。火气都被她磨光了,最后听见她老道的教训梨落,心里有些想笑,这丫头做事还真是周全。 所以最后他已经平息内心的波澜,淡淡地问她一声罢了,并没想要她怎么样。谁知道她听完话以后吓跑了。呵,真有意思。 “喂,干什么呢你!” 顾小离被一把粗犷嘹亮的叫喝声吓回神,看一眼对方的目光示意,低头看自个手里的菜,把摘好的菜扔进垃圾桶,烂菜叶留在篮子里……我去,我真抽风了? 顾小离打个抱歉手势,和对面督促她干活的大哥干笑两声缓解尴尬,然后把菜和叶重新弄好,继续摘。时不时抬头打量这个御膳房,很明亮,面积也很大,但是堆满了各种菜材和辅料,还有一些五谷杂粮,杂七杂八的工作用具……总而言之,整个屋子跟仓库没大不同。 顾小离以为她在御膳房是高级厨师,没想到?叫她打杂? 放着千金小姐不做,做御膳房搬运打杂的小工? “皇宫里头无论何种岗位都分品级。一入宫都得从最低的职位做起,做得好才能晋升。不过瞧你样,手不能抬脚不能伸,半点力气都没有,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几天前顾小离进来的时候,御膳房一个掌勺师傅跟她感慨道。 顾小离听得后半句,嘀咕道:“我又不是得软骨症或者瘫痪了,说得真夸张。”后来,她干的活确实证明了师傅的话是对的。 “顾离,来,扛一袋米进去。” “顾离,剁些辣椒拿过来!” “顾离……” 到后面,大伙直接称呼她:喂! “喂,你去这……” “喂……” 顾小离进来才干了几天,她觉得已经过了几年了。这些天都没看见青儿,因为青儿被分配到后宫去服侍了,顾小离起初是不肯青儿离开的,那太监娘里娘声的来一句:“你是想抗旨不遵吗!”顾小离撇嘴,正要开口,青儿拉住她,劝她算了。 青儿如今人在哪呢? “欸,大哥,我们啥时候有假放?”顾小离忙里偷闲坐在台阶上,问对面正提桶往井里打水的小哥。那小哥一听,愣了一愣,噗嗤笑一声,“放假?你不会现在还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吧?”言外之意就是,您老人家白日做梦呢? 顾小离眼神落寞看向蔚蓝的天空,感慨一句:“妈呀,这日子怎么熬啊……” “你们快来!”御膳房首席厨子把掌勺的师傅招揽到一处,围起来激烈地讨论着什么。那首席厨子长得胖,又爱使唤人,耳根子软,爱听好话或者阿谀奉承的话。 外人都称他胖哥。 可顾离觉得,他老爱显摆,无论在谁哪得了赏赐都回来炫耀半天,哪怕得了一条束发的带子也乐半天。那时顾小离极其无语,随意问了一声:“女人的东西,你也要?”那头一听,瞬间不乐意了,争辩道:“留着。以后我娶媳妇,这可以当聘礼!这可是天家的东西,多么威风神气。” 顾小离心里叫了一声,天哪……这彩云国的女人,一根发带也能嫁?要是现代跟这一样,就不会每年都有那么多单身汪剁手买买买解气了吧。 像他这种人,不能管叫哥。人品不行,怎么能跟他称兄道弟,这不是物以类聚吗?她可不。 顾小离给他定了一个称呼,叫胖爷。这名儿好,叫起来大气,又不用和他拉近关系,他又受用,极好。 顾小离听他们争吵声,看样子马上要干起来。那么热闹,干嘛呢?她担保,那时绝对是一时好奇,凑过去听听而已。 第27章 太后所求 “太后身子抱恙,嘴上总说想吃软绵易化的糕点。陛下明确跟咱厨房说了,再做不出讨喜的东西,就把咱们都拉出去砍了。”胖爷郑重地将话撂下后用袖子擦一擦额角密集的汗。 大伙一听,左右对望,瞬间炸锅了。 “软绵易化?不能分开做吗?”有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刚问出口,脑袋就被敲了一记。胖爷鄙视地看他一眼:“若能这样,我需要这么劳心劳力把你们叫来商量吗,猪脑袋!”顾小离听见,笑出声,瞧这话说得漂亮,既让大家欠了他及时相告的人情,又道明了事情的重要性,一箭双雕呀。 顾小离保证,她只是轻轻……轻轻地笑出声而已,但是大家为什么都齐齐转过头看她? “干嘛?” 顾小离被一群雄性目光包围,眼睛里都带着寒光。她不适应地用手晃一晃,意思是别再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看。见大家没反应,她皱眉直说:“看我有毛用,我又不会做糕点。” “哼,你可是赢了那无所不能,名震全国的食满楼一品大厨的,你敢说不会,我这就去禀明陛下,你欺君!”顾小离霎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话是从胖爷嘴巴说出来的,一时语塞。 这时候想起她来了,早前叫她做搬运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况且,她赢比赛纯粹是幸运,并不觉得对方厨艺逊色于她。而且,这该死的胖爷,好话歹话都让他全说了,她再一次毫无选择的被逼到悬崖边上。 顾小离这次就不信邪了,她大着胆说了一句:“那你去啊,反正我就是不会。” 胖爷一听,脸色顿垮,懒得同她废话,步子迈开要走,铿锵道:“等着!”顾小离看着胖爷宽厚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乱糟糟。 在他后脚准备迈过门槛时,顾小离叫住他,服软道:“唉,你先回来,有事好商量嘛。”顾小离最后还是怂了,也不算怂吧,她就是担心招麻烦,麻烦一旦上身,黏糊得很。 “你具体说说,那老奶奶……呃,”见大家目光异样,改口道:“太后老人家,到底想吃什么样的东西?”这嘴巴,一定要快点适应古人生活方式才行。 胖爷身为一厨之长。对外,他负责管高层的饮食,譬如陛下太后,后宫‘妃’级以上的娘娘们的伙食。对内,他管理低他一级的厨子。简单来说,顾小离微不足道的身份,根本就不入他的眼,他也管不着。 太后这一出,让他二人有了联系。 胖爷仔细描述太后想吃的食物,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口感软绵,最好食物还有夹心。顾小离听到‘夹心’,一阵冷汗加无语。这国家没什么硬件设施算得上前卫,对“吃”倒是讲究得很啊。夹心都出来了…… “欸,我了解了,你可以闭嘴了。”顾小离神烦胖爷的叨念声儿,打断他兴趣满满的描述。胖爷很恼火,她居然敢当众给他难堪。但是顾小离好像有办法达到太后的要求,就为了这一点,他只能忍住内心的不满,道:“好,那你尽快去准备,一个时辰后拿给我。” 顾小离对着这‘形乱神不乱’的厨房,众人集聚的热闹的场面不过一小会就已经冷却。大伙见顾小离接了这单‘麻烦’,都如释重负忙自己的事去了。胖爷命令众人道:“大伙挪到后厨去忙,这儿材料比较齐全,顾离你就一个人留在这专心做吧。”胖爷话毕的那一个小眼神,顾小离捕捉到他目光里的嘚瑟。 一个帮手都不留给她。这死胖爷,前边说的那么多缺点还嫌不够,那再给你加一个小气! “做好了!” 胖爷看着面前这一盘不出众的糕点,皱眉犹豫道:“这……能行吗?” 顾小离指着门外,道:“不行的话,就外头那口井,瞧见吗?直接把我扔进去,淹死。反正我是没辙了。” 方才一个时辰,(古代1时辰=现代两小时)顾小离在里头想了接近一个小时,排除了很多小食,像蛋糕、布丁、酥、饼……最后才想到糕,桂花一时来不及跑出去采了,就着院子里有的秋菊,做了菊花糕。里头要有夹心,那就加了点椰丝进去喽…… 不做不知道,一动手,确实遇到很多问题。顾小离开始做的几次都不太满意,最后及时赶出来一份较为满意的糕。 胖爷抬手叫人,端上糕点,正准备走。 顾小离叫住他:“来,把这碗茶一块端过去,让太后吃的时候喝。”胖爷皱眉,本想开口拒绝。 顾小离实在疲倦,没力气跟他周旋,直言道:“你不想死就照做。我若害你,我自己也活不了。” 顾小离认为甜食多吃都容易腻,她考虑到老人家的健康,已经少放糖,但还是怕老人家贪吃胃里会积食,特地准备了一杯浓度适中的蜂蜜柠檬汁。 第28章 意想不到 “哈哈哈!好,顾离!”门外还能是谁?该死的胖爷讨厌的声音。 “别敲了,你手不疼吗?”顾小离翻身起床,穿上鞋子,开门。看见胖爷脸颊的肥肉挤到一起,小眼睛眯成缝,眼角鱼尾纹都出来了。顾小离对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平静问道:“可以了吗?” “太后要见你!”胖爷说完就着急拉住顾小离的手,顾小离低头一看,嫌弃道:“先把你的手拿开。” “哦哦,那你快跟我走吧。”胖爷识趣的把手放开,他现在对顾离彻底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小姑娘确实有两下子。而顾小离觉得,人红是非多。“我衣服都没换,就这样去见太后?”胖爷打量顾小离的衣服,皱巴巴而且颜色旧,重重摇头,“当然不行。你现在进去换一件最好看的衣服!” “我没有最好的衣服。那我是不是不用去了?”顾小离没说谎,她确实没有什么好衣服,当日从丞相府里跑出来,都带值钱的宝贝,谁跑路会带衣服?因为她和青儿身形相仿,她就穿青儿的衣服。如今入了宫,居然不用统一工装,她就又穿成从前那模样了。 “那把你进宫当天的衣服穿上。”顾小离惊讶,“你知道我进宫穿啥样的衣服?” “当然,胖爷我有啥不知道的。”顾小离抹汗,见胖爷催促,她道:“那衣服我扔了。”萧策给的衣服,她才不要再穿。事实是,青儿把它收起来了,她并不知道原来衣服还在。 胖爷听完,急得要命,顾小离看他憋话憋得难受,正要开口。他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什么,风风火火跑了。 顾小离看一眼胖爷的背影,说了句:“神经病?” 她没关门,回房间倒杯茶,坐下,喝几口后,看见胖爷抱着一个包袱,轻轻放在桌上,叮嘱道:“穿完洗干净还给我!”顾小离看他神神秘秘的,打开包袱,看到是一件大红的衣裳,做工精细,有些惊喜,道:“咦,你哪得来的赏赐?这衣服不错啊。” “什么赏赐!这可是我娘做给我未来媳妇的!”胖爷听出顾小离漫不经心的讽刺意味,急声解释道。 顾小离听完,把包袱往前一推,道:“那我不穿,我又不做你的媳妇,我穿这衣服干吗。” “头儿,寿康宫派人来催啦。好了没啊!” 胖爷应付完外头的人以后,一脸要哭的样子对着顾小离,顾小离则表示出一副‘看我也没用啊’的表情。 “顾离!我……我,我给你跪了行吗,求你了!”顾小离不会相信他那样的人会给她跪,所以她继续喝茶。没想到,扑通……他真跪下了。 “我去,你这是干嘛!起来啊”顾小离懵住,起身拉他,“就这么点事,你就跪我?你的尊严呢。”胖爷分量重,单凭顾小离是拉不起来的,除非他自己有意起,他语气突然变沉,哽咽道:“顾离,其实我,我娘病得很重……你做的糕点太后很喜欢,你只要去承了这恩典,我就可以跟陛下请示出宫见……见我娘最后一面。”顾小离平时完全看不出胖爷心里原来放了那么重的事,一时间无法接受他变化,“那你,你……你起来吧,我穿,我穿还不行吗!” 原来他那么高兴,不只是因为会得赏赐。顾小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29章 初见太后 顾小离换上胖爷给的衣服,随宫人左拐右拐到了寿康宫门口。领路的宫人把顾小离‘交给’殿门口的看守的宫人。交接的人把她请进去,这金灿灿的大殿,看得顾小离眼睛有些疼。 “这就是顾家的庶女了呀。”顾小离跪下给太后老人家请个安,埋首不语,太后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使,招呼她:“来,到哀家跟前来!”顾小离只好踏上玉阶,抬头看前方才发现,这该死的萧策也在!萧策看到顾小离一身红衣,脸色有点难看,一声不吭。 “策儿,皇奶奶问你呢,这糕是顾离做的吗?”萧策的衣袖被老人家拉了一拉,答道:“是,是吧。”顾小离的余光瞄见萧策的神情,她理解为:嫌弃。衣服很丑吗?她觉得挺好。 “咦,你方才说话不是挺利索的吗,怎么看见小姑娘,就……不好意思了?”顾小离一听,差点笑出声。这会如果可以,真想抬头看一看萧策脸上的表情。萧策心神慌乱,忙解释道:“没有,策儿方才只是想着中秋佳节南国使臣来访的事,走神了。” “来,来,顾离是吧?这名儿不好听,到奶奶这儿坐。”顾小离看见这个面容慈祥的老人家,眼睛泛光,清如明镜,没有掺杂半点浑浊,对着她招手,笑得开心无虑。心坎软了下来,毫无心机地一屁股坐到那张明晃晃的椅子上,萧策看见顾小离毫不客气,咳了一声。 顾小离坐下之后,有种一家三代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感觉。 “你告诉奶奶,做了那么好吃的东西,想要点什么赏赐。”顾小离的手被老人家握住,温暖顿时包围她,她觉得很安心,“只要是奶奶给的,都想要!” “呵!”另一侧的萧策轻哼一声,被顾小离听见,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你妹! “小嘴巴真甜!”太后听出顾小离的意思,笑得更灿烂,“哀家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时尚。你但说无妨?有生之年,可以吃到心念的东西,足矣啦足矣!”顾小离突然觉得很伤感,看向面前这位老人,她眼神里遍布忧伤与不舍。 “那我给太后您一直做,只要您有想吃的东西,随时告诉御膳房,顾离一定全力以赴。”太后拍拍她的手背,轻叹气,欣慰道:“好好好,乖孩子。不如这样,哀家看你和……策儿……”太后看一眼顾离再偏头看一眼萧策,续道:“两人甚是登对,策儿正妃之位空悬,不如让哀家促成你们这对儿。” 萧策听完还未做反应,顾小离倏地站起来,跟太后说:“不用了,太后。顾离不喜欢他!”在保守的古代,公共场合直截了当拒绝王爷好像不太对,顾小离立马改口道:“顾离不想嫁人!”太后有些难过,想着劝一劝顾离,被萧策打断了,“皇奶奶,策儿的事您就别担心啦,好好养着身子。顾离不想嫁就随她,她目光比较奇特。” “这样……那好吧。”太后听了萧策的劝,然后打了个哈欠。旁边服侍的宫人上前耳语道:“太后,该午休啦。”太后点点头,“是有点乏了。”转头与他二人说:“你俩先退下吧,哀家想睡会儿。”两人先后离殿。 殿外庭院 顾小离一出殿门,小腿溜得快,可惜还是被萧策截住了。 “站住!” 顾小离咬牙,转身不语。萧策闲步走向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管她愿不愿意,把她往一个角落里拖…… “喂,我警告你啊,快把手给我松开,不然我就……我就大叫啦!”顾小离被萧策铁青的神色吓得有点害怕。她的力气小,萧策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弄她了,她看恐吓他不成,心里慌了起来,“我这就叫啦,我叫了啊,我真叫了……” “你叫啊,掌掴皇子,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萧策拖她到廊角草丛边上,松开手,整个人挡在她面前,顾小离紧贴着后背的墙,“你你你……你到底想……” “想干嘛,哼!你说我要干什么呢!”顾小离看着那只扬起的大手,她咬牙闭紧眼,来吧,打完就没事了! 第30章 初见昭仪 突至的暴雨打在砖瓦上啪嗒地响着。胖爷如愿出宫回家探望母亲,御膳房的事务交给低他一级的师傅管辖。这师傅为人亲和,顾小离讨人喜欢,加上她最近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大家都对她客气了很多。这日,她借口不舒服,请了一天假,托太监跟青儿说一声,让她到御膳房来一聚。 顾小离等了青儿一个早上都没看见她。前两天见过一次,不过短短时间,感觉青儿消瘦很多,顾小离当时在厨房里忙着做午膳就没留青儿问。只是简单问一句青儿最近过得好不好,青儿浑身一颤,眼里有泪光,笑着答应:“好极了。”顾小离善于察言观色,内心敏感。就这一个眼神,顾小离知道青儿过得不好,定是有人欺负她! 去找她! 顾小离打开房门,撑伞,按照青儿给的地址,找到储秀宫,宫门被人拦住,顾小离道:“我是御膳房的,来要膳单。”顾小离出示腰牌,宫人让路。 顾小离找着青儿住的院子,发现她人不在。问了与她同一屋的人,彼此互看,犹豫良久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顾小离,青儿在前殿服侍。顾小离见她们神色怪异,问了路,摸过去。 远远地,就听见青儿惨叫的声音。 顾小离快步走近殿门,看见青儿跪在地上,被一群穿的花花绿绿的少女包围,其中一个女的伸出脚踩她!顾小离来气,想要走进去,被拦住。顾小离最近开始调理太后的身子,得了太后那头的允许,拿了通行令牌,任何宫殿都可以直接进入,然后她掏出令牌,顺利进殿! “喂,你们干嘛!”众女听见顾小离的声音,抬头看她,其中一个女子尖着声道:“唉哟,又来了一个贱种!” 顾小离对着辱骂她们的女子一巴掌挥过去。那人瞬间脸上一个红印子,声立即提高好几个分贝,冲上来想打回顾小离。两人冲撞扭打在一起。 “逛集市呢,这么热闹!”一个身段妩媚的女人掀开珠帘走出来,看着她们。众人见状,纷纷请安。 顾小离事先没了解储秀宫是选妃的地方,此处归荣昭仪管。荣昭仪堪称是后宫的风云人物,治理管教方面有一套独特的方法。被她管教过的秀女,个个都非常‘出色’。 顾小离胡乱给荣昭仪请个安,正色道:“昭仪娘娘,这么好的地方,放任她们在这欺凌弱小,不妥吧?” “呵……你有资格跟我说妥不妥吗?”荣昭仪冷笑一声,“再说了,本宫没听人传这儿有事呀。”顾小离咬牙,这荣昭仪,看来也不是好东西,她低声跟青儿说:“青儿你如实说出来,她们是怎么欺负你的,我给你做主!”顾小离的激动换来的是青儿的沉默。 “娘娘,您瞧。这贱人好歹不分上来就给了妾一巴掌,妾今晚可怎么去侍寝,娘娘要为妾做主啊。”那挨了巴掌的女人给围观的人一个眼神,众人附和道:“是啊,大伙都看见了。” 顾小离心里冷笑,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你们那么喜欢狡辩,我就再跟你们讲一讲理! “我打过你么?你怎么证明呢?没证明就不要在那里像疯狗一样乱咬人。”那女子气得不轻,颤声指着她:“你你……大伙可都看见了,这就是证据!” “是吗?那你怎么证明她们都看见了?我和他们又不熟,你和他们熟,说不定是你收买了她们替你说谎冤枉我呢?”顾小离一本正经跟她瞎扯。 那女子急得站不住,只记得往上边求,“娘娘,您,您看她!” “罢了,这事到此为止,你们退下吧!”荣昭仪看着底下这个分毫不让的女子,不像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况且她既然一开始就明说不知道这里的事,倘若现在她出手偏袒,定会卷入是非。她可不想为了一点小事,惹麻烦上身。 第31章 欠下人情 轰隆一声,天空撕开一道丑陋而亮眼的缝隙。顾小离见雨没有想要停的样子,于是问青儿她住哪,然后把她送回房。和同屋的人围在一块嗑瓜子,看见她俩,立即闭上嘴,前后走出房间。顾小离打量她们一眼,把房门关上。 青儿身上脏兮兮的,但是没淋到雨,是干的。青儿趁着顾小离去关门,鞋子都没脱,缩在睡塌的角落,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上面,闷不做声。顾小离见状,以为她着凉了,想给她弄一条被子捂热身子。仔细一瞧,她睡的床榻连一张薄被都没有,只有一个枕头。这是北方,入了秋,半夜温度已经偏低,寒气又重。这屋子装潢比起在萧策府上住的地方好上许多,但是居然连张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顾小离看见其他人的床上都有被子,唯独青儿没有!她很生气,从旁边的塌上拿被子想给她盖上,谁知道她非常抵触,把被子扔在地上。 她眼见青儿脸色非常不好,焦急问道:“青儿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是不是刚刚她们弄疼你了,让我看看伤口在哪?我好给你去弄药……” “小离,我想走,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前不久,青儿还很高兴地跟她说,进一趟皇宫是许多人一辈子都羡慕不来的福分。短短日子,已经化为恨与痛苦集聚的地方了。青儿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顾小离知道善良单纯的青儿在这种是非斗争的地方容易遭人欺负,但没想到会那么快!快得她都来不及防备! 见青儿这双眼无神的模样,顾小离真是心疼!她一直把青儿当亲妹妹看待。亲人遭人欺辱,怎能坐视不理!满腔正义的顾小离势必要为青儿讨一个公道,但她深知,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在这深宫大院还不够分量! “好,等雨停了,我就带你回我住的地方!”顾小离如今只能这样安慰她。宫中规矩繁琐,她虽嫌麻烦,但必须要按部就班。青儿只是一名宫女,晚些将她安置好后,就去找储秀宫当事姑姑把她要过去。 “青儿,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小离我不怕什么,就怕你吓我。人心固然可怕,但是你要相信身边的人可以为你遮风挡雨。如果你自我放弃,那任凭谁都救不了你。你懂吗?”顾小离跟她说这一番话,是担心她会想不开。青儿听完顾小离的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顾小离坐下,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揽她进怀里安慰着。 豪雨过后,晚霞显现,一群南飞的大雁从天空扑翅而过。顾小离带上青儿正要离开,被储秀宫管事的姑姑叫住。顾小离以为她要刁难,谁知她说了句:“青儿,姑娘可以带走。但是,如此就欠了我们娘娘的一个人情。”顾小离听出她话的意味,青儿拉一拉顾小离的衣角,顾小离笑着回道:“可以,那你替我谢谢你家娘娘。” 储秀宫的主子考虑还挺周到,给她二人配了一个宫女,在前面领路,带她们回御厨住的院子。雨虽然停了,但天色也见晚,湿气化作寒气,夹在风里一并吹往身上,凉得直想打寒颤。顾小离拿过宫女准备好的披风盖在青儿身上,怕她感冒。青儿知道顾小离的好意,但一踏出房门,她就变得格外敏感,顾小离让她上前来,齐肩走,不肯;让她系披风,不乐意。 顾小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瘦弱的青儿跟在自己后头瑟瑟发抖的苍白的小脸,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九王爷,这边请。”一把清脆的声音在前面不远处响了起来。顾小离听见声音,抬头望去。九王爷?萧策? 萧策更早就留意到顾小离在不远处,但故意当作没看见。头一甩,就朝宫女指引的方向走去。 顾小离纳闷,这应该还在后宫吧?他这个点来后宫干嘛。难道……顾小离一时没忍住好奇,问了给自己带路的宫女,“你好,请问那边是什么地方?”顾小离指着萧策拐弯前往的方向。那宫女停步,抬头一瞧,笑回:“回姑娘,那是未央宫,惠妃娘娘住的地方。”话完,继续带路。 顾小离若有所思,“哦……”,后像想到什么,急忙叫住前面的宫女,“欸,麻烦你先替我送青儿回去,我有点事,我先走了啊!” 宫女闻声转头,与青儿一样,还未反应过来,顾小离一溜烟已经跑得很远了。青儿好像习惯了顾小离的随性,道:“应该没事吧。” “呃……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就是,姑娘她,她认得路吗……” 第32章 什么关系 顾小离轻手蹑脚地靠近未央宫正殿的窗台,学剧里偷窥的动作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洞,尽量放低身子眼睛贴紧窗孔往里头眯,时不时还得回头往四周看一看有没有人经过。 她经过上一次,学乖变聪明了,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打草惊蛇。其实她忘记最根本的事实,那就是她压根就没有出发点,所以就更没着力点。完全是图个看,看到不爽就上前自以为是的伸张正义。 最近,她一闲下来就思考自己在青儿眼里是古怪的行为。她为什么要围着萧策转?他的一切关她什么事呢?她想到答案了。 因为他的长相,让她不容许他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儿。比如红杏出墙,比如气急错杀自己的亲人?顾小离到彩云国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对她那个突然变得残暴无比的父亲的恨意不知不觉地变成想念。但是无法改变的是,当时她父亲眼睛里那两团刺眼的火光告诉她,父亲想杀死她。 不知道她父亲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后悔杀了她…… “我不需要!”只见萧策背过身,冷冷地吐出一句话。美人儿的一番好意被当头拒绝,又复以冷脸相待,很是气愤,道:“你现在都不需要我了是吧!听白钰说,你是不是对顾家那个庶女……”萧策听至此处,皱眉打断她,“我近日忙,白钰的嘴是欠收拾了!” “呵!”梨落满脸失落,神伤道:“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是,我就应该留在你身边,哪都不去,不应该入宫为妃!凭白把你拱手让于她人!”梨落越往后说声音越颤。 本着偷看目的而来的顾小离不知不觉听得更多,她反过身趴在窗上纳闷,里头是在议论我吗?鼻子一痒,哈……喷嚏就快出来时,顾小李捏住鼻子憋了回去。可惜她的第一个音被萧策察觉到了。 “与任何人无关。你不要多想!我改日再来看你!”萧策起步要走。梨落顺势抱住萧策,靠住他宽厚结实的后背,道:“不要喜欢其他人好不好,你是我的,我的。” “我不属于任何人。你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因为后悔也没用,更来不及。 萧策轻轻解开腰上白皙的手。梨落见萧策拒绝之意呼之欲出,将最后的筹码亮出来。 “你若非要这么冷冰冰对我,我就跟陛下说,自愿去牧原国和亲!”牧原国,游牧人的地方,那里虽然有广袤的草原,一望无边的蓝天,舒适轻松的风,但那只属于普通百姓。嫁给牧原贵族和亲?牧原人狂野不羁,视女人为玩物,根本不屑放在眼里。梨落此身前去,若干净利索死了,反是幸事。 “不许去!”萧策回头,语气不容置喙。 “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还有我!”梨落看他止步回身,他眼里那抹呵护到底的执着让她重燃希望。她上前抱住他! “喂,什么人!”顾小离听得入神,忘了查看周围状况。正面撞上一个巡逻的侍卫,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 一朵,两朵,三朵……地上散着五颜六色的花瓣。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小离!小离!”顾小离想得出神,没听到青儿在拼命叫她。直至她的脑袋被重重一拍,她回神,抬头对上那张熟悉的脸! “顾离,接旨!” 第33章 风雨欲来 萧策的脸在顾小离面前放大几十倍,顾小离百无聊赖坐在门阶上胡思乱想,完全无视渐渐走进视线的众人,直至青儿叫她。她抬头那一刻,见是萧策,不知为何,彻底愣住了。 萧策虽然脸与顾小离现代年轻时的父亲极为相似,但是萧策的五官比她父亲的要更出众更深刻。 五官的勾勒像被精心刻画过,狭长的双眼里是深如墨的瞳孔,近看只觉眼珠颜色更深更亮。他那两道微微上扬地似被修整过的眉毛不浓不淡,形状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与他的五官完美契合。 顾小离就在那一刻,觉得萧策确如民间所传,长得不赖,不是那种天生娇弱的白脸书生,而是刚毅适中,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男人。 萧策查过顾离,但并无查到他心里的想要的答案。据可靠消息上报说今时的顾离与往日完全是两个人,变化极大。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不过短短时日,成了小有名气的厨子。从前的顾离偶尔绣花作画罢了,哪有力气拿刀切菜。这未解之谜更加深萧策心中所惑,居然还有无奇不有无所不能的江湖查不到的东西? 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像路边大爷调戏无辜落难的小姑娘。旁人见了想要退避。但是换在现代,就是一副拍婚纱照的唯美画面。顾小离双膝并拢,坐在低矮的阶梯上,一只手托住腮部,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头稍偏,目光放远,神色若有所思。萧策则上前,前脚跨上两个台阶并向前屈成直角,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伸向前方,好像要摸对方的模样,凑近打量。 “怎么,觉得本王好看了?”萧策原本没什么兴致,瞧见顾小离傻傻呆呆的模样,觉着煞是可爱,内心变得柔软,温着声问她。 顾小离一听,眼睛一眨,避开面前修长的手指,耳朵发烫,心跳加快,紧张辩解道:“才没有!” “口是心非!”顾小离听见这个形容词,心里舒一口气,幸好他没按小说霸道男主说‘欲擒故纵’!看来他对自己只是一时好奇,并不存在她偷听到的喜欢啊之类的。 “我没有,哼。”顾小离心里安定不少,望见萧策眉梢带的笑意,嘟嘴否认,后撇过头,不予理会。 “顾离,接旨!”宣旨太监不耐烦地重复第二次。第一次顾离没听见,太监准备扬声说第二次时,被前边的萧策拦住。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哦……”顾小离后知后觉站起来,绕过挡道的萧策,走上前跪伏状,一脸迷茫地低下头,懒懒道:“顾离接旨。”接旨?啥?顾小离完成上述动作后,她才冷静下来。 “……”叽里呱啦地宣旨太监说了一串很漂亮很文艺也很高水平的词,反正要么听得懂不会写,要么听不懂更不会写。根据顾小离听完一次的印象,拼凑听得懂的字词看来,大约就是皇帝要在中秋举办宴会,命令她做主厨,好好接待南国来访的使臣。貌似只要是旨一般都不能拒绝的吧?拒绝好像要砍头? 顾小离内心掀起波澜,在宣旨太监再次提醒下,把旨接下。那宣旨太监掐着嗓子叮嘱顾小离道:“好生准备着吧。”顾小离瞬间起鸡皮,那声音……在发嗲吧?搞得好像准备去陪睡一样,呸! 顾小离目送一群太监宫女走远后,舒一口气,回头,被吓到,“我去,你怎么还在这?” 萧策悠哉地靠近,漫不经心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后剑眉一挑,旁人见了觉得是勾引,而顾小离认为是挑衅。 顾小离看见萧策悠闲带笑的模样,觉得没什么好事。咽了咽口水,问道:“你又想怎么样!”上一次从太后宫里出来,躲在……不是,被他逼到死角,被恐吓不能喊叫。恰好有人经过,顾小离害怕他杀人灭口,叫了一声:“救……”居然被‘封口’了。她事后缓了好久,绝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逼自己忘记这件事,居然被‘老爸’亲了? 她还记得那晚,她把嘴唇擦到掉皮出血,然后拼命揽一些可做可不作的活做,让自己忙得没时间胡思乱想。最后累得动不了,靠在厨房的门边上眼睛不听使唤一眨一眨要合上时,一瞬间想到那个场景,立刻又精神了。反正一宿没睡,最后想通了才算熬出头。 就当被狗咬了一下嘴巴! “你……”萧策看一眼顾小离变化莫测的脸,猜到她的焦虑点,故意将脸凑近她的侧脸,朝她耳畔边轻轻呢喃道:“你,你不会以为我要……”顾小离紧张地攥紧手,萧策嘴边划开一抹轻笑,“以为我又要亲你吗?嗯?”顾小离怦怦直跳的心瞬间冷冻,张手差点想给萧策一巴掌,被他眼疾手快抓住手腕,萧策笑得很阴险,“把上次欠我的还清了再来?别那么心急。” 顾小离相信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这句话了。萧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很普通的对话怎么能被他说得那么不正经,像在做什么买卖似的。 “好好准备吧。”顾小离的手被萧策松开,气鼓鼓地样子让萧策忍俊不禁,轻轻摸一摸她的秀发,后背身离开。顾小离被他突然的举止吓了一跳,叫他,“喂……”他却不停步直往前走。顾小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愣在原地出神。 通往御膳房的门不止一个,偏门站了一个可疑的人影,故意躲在枝叶繁茂的地方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院里发生的一切。 …… 更深露重,烛火烧尽时分,一身姿妩媚的女子翻身坐起,接过宫女递来的衣服穿上,脚踩在散乱在地的衣服上,快步轻声绕过屏风,出殿将门掩上后沿着廊道走到旁边的屋子,进入关门,点烛火,沿着桌边坐下,宫女熟练地为她倒上一杯热茶,递给她,并道。 “娘娘,查清楚了,确实是那个叫顾离的女子。” “好,我知道了。”女子修长的手指仔细抚摸杯沿,思忖一阵后神色阴暗不明,道:“荣昭仪早前不是邀本宫品茶吗,这两日请她过来聚一聚吧。” “就请她一个吗?” 女子摆手,眼里笑意溢出,嘴角轻扬,道:“既然是品茶,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了。” 第34章 故人重聚 中秋将至,宫人身份低微不像嫔妃或身居高位的人可以每年与家人团聚一次,他们的心愿都会以放水灯的形式寄放在皇宫的碧月湖里,随波飘向远方,祈愿他们心心念念的家人平安体健。 皇城内的碧月湖是人造的。听闻是前几代的皇帝为了讨宠妃欢心,圆宠妃思家的梦,亲自动笔设计并花费巨大人力财力打造这一个型为半月,水波碧绿清透的湖畔,其最大的看点就在于,它与皇城外的河道相通。 当年,为了造河,那皇帝遭万民鄙视,被评为名副其实的大昏君。但是他甘愿顶着压力博美人欢心。后来,碧月湖在那代皇帝驾崩之后,随着时间的沉淀,并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顾小离和青儿给后宫里要求吃夜宵的嫔妃送完甜品后,反正也不赶着回去交差,两人就结伴沿着宫道散散步。没想到碰上这满潭荧荧光辉的景象,紧密相连的灯只点亮暗沉无光的湖面,宛如是繁星满天,心不知不觉变得柔软。 “喂,你们都在干嘛!快走走!”顾小离瞧见不远处一堆亮光靠近,听声应该是侍卫来逮人了。换成现代说法就是,城管来了,小贩快跑。 围在湖边的宫女急忙收起灯具,有条不紊地朝四方跑开。顾小离拉住青儿的手,带她躲到一簇足够大而密的草丛里,小声道:“嘘,别说话就没事了。”青儿不懂顾小离的意思,明明有足够的时间跑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冒风险? 顾小离方才听完青儿对这片湖的只言片语,对照着看了一圈,发现她的话里漏了一点没提及,很美很独特的亮点。顾小离心想,出自皇帝的手笔,仅是如此画面?那绝对对不起那个价格。然后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湖,发现…… 顾小离在现代只是一个高三毕业班的学生,学校教给她的知识非常有限。尽管顾小离愿意了解,但老师也不建议她高三期间涉猎太广,让她到大学再圆梦。死后她才知道自己都没那福气上大学! 不过万幸啊,她对天文地理钻研过一段时间,懂得一点皮毛,加之父亲的人脉圈子杂而广,让她结交了很多极品知己!总有那么几个跟她一拍即合! “小离,你看人都走光了,不如我们也……”青儿见侍卫赶完人后也提着灯相继离开了。她们周围变得阴暗,时不时一阵凉风过耳,树丛里虫鸣草动的声音变得鲜明,她有些害怕,轻扯顾小离的衣袖。 顾小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湖,果然如她所想。她指向湖的方向,朝青儿兴奋说道:“青儿快看!”青儿顺着顾小离的指向望去,瞬间震惊。 碧月湖的水闪着夺目的光!来自月亮的独一无二的寒光,倒映在水面上又有一番美感,遥远而生硬的月亮居然整一个被碧月湖装下,并有了清晰轮廓,泛着一层层涟漪。最奇特的是,挨着碧月湖而立的亭子光彩熠熠,整座亭子被光芒盖住,两人一时都移不开目光。 这是青儿一生看过的最美的景象。她把那夜的美好深深印在心里,她的感动全都是顾小离给的,她觉得此生有顾小离一个知己足矣。 “小离,我今晚好开心啊。”青儿露出一个大笑脸,面向顾小离,以退为进慢慢地走着。 “嗯,你小心摔啊!别这样反过来走,欸……”顾小离话还没说完,没看路的青儿就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青儿顿时挣开慌张地跪在地上向对方求饶,顾小离看清来人的脸后,噗嗤笑出声来。 “虎大哥,你怎么来了!”青儿一听,抬头一看,虎二!他的头!好亮! “呃……我……”青儿又惊又喜,跪在地上半天说不完整话。虎二见青儿呆萌的样子,爽朗笑一笑,弯腰拉起青儿,并回顾小离的疑问,道:“哦,想你们了呗,就过来了!激动吗!” “去你的,没点正经。大娘呢!”青儿暂住在虎二家那几天,没少受大娘照顾,可惜大娘一出生就是哑巴,大娘人好但是因为不会说话,一生都被人嘲笑被人奚落被人欺负。特别是虎二,小时常被附近的同龄的孩子笑话是哑娘的蠢儿子!但是虎二每次听见都会拿起地上的石头打他们,极力争辩,不惜打一架!输赢无所谓,主要是把对方的嘴堵住。青儿无意得知此事,对虎二的态度变好很多。 青儿看见虎二,喜出望外。 “真的呀,托九王爷的福,让我们进宫和你们见个面。这不——过节呢嘛!”青儿难掩喜悦,雀跃道:“那我们快去看看大娘吧。她人在呢!”青儿自己都没留意到竟牵住虎二的手,虎二愣了一愣,回握青儿的手,另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 顾小离瞧两人举动,调侃道:“你们再这样,我只能退避了啊。”青儿见顾小离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瞬间撒手,转身就跑。虎二叫青儿,“喂,你去哪……”他苦恼地看向顾小离,顾小离好笑道:“还不快追。” …… 经过一晚上的聊天,原来虎二和大娘是得了陛下应允进宫帮她准备中秋宴会的。但虎二非要强调是萧策的功劳,是他跟陛下刻意请旨,他们才能得偿所愿。顾小离听到萧策的名字,高兴的程度下降一半,敷衍性地回完后迅速另起话题。 …… 储秀宫 懒懒地坐在梳妆台边对镜梳发的荣昭仪用修整过的指甲抠出一块透明泛粉色似的膏脂涂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轻轻地匀开。隔着珠帘,一名穿着打扮不同的宫女传完话后,荣昭仪手上的动作停住,笑道:“哦?惠妃请我过去品茶?” “不完全是。”负责传话的宫女的语气有点拽。“我家娘娘除了请您以外,还请了其他宫主殿的嫔妃。” “呵……惠妃,”看来再正经的封号也很难不被后宫风云黑化沉淀。荣昭仪挥手,示意自己的宫人把来人请回,她对镜勾起唇角,几近无声道:“终于想要耍后宫那套把戏了么。” 第35章 茶会风波 未央宫 荣昭仪打扮妥当携了一干宫女浩浩荡荡地踏进未央宫宫门,站在正殿门口叫贴身宫女上前通传一声,宫女传完话转回身,慢吞吞地移动步子,低垂着头,好像不愿意回禀荣昭仪。但荣昭仪还是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荣昭仪第一反应抬眼看天色时辰,心想没迟到啊。第二反应是,和惠妃貌似没结什么大梁子罢,至于欺负她家一个宫女吗?结果都不是她猜想的那样。 那宫女耷拉着脑袋,弱弱回道:“未央宫传话宫女说叫娘娘您先在这外头等着,惠妃午休还没起来。”荣昭仪听完,冷笑一声,心里非常不爽,门槛还没进,就给她摆大架势?压着怒火道:“这种茶会不品也罢,我们回吧!”荣昭仪转身要走,她现在浑身带刺,火大得不行。这惠妃才进宫多久?竟敢给她眼色看,她曾经也宠冠六宫,出身显赫,凭什么要受这种气? “欸,娘娘……看……”宫女阻拦不及,荣昭仪双眼冒火愤愤地朝前走,没仔细看路,直接与来人迎面撞上。荣昭仪的体态偏丰盈,骨架比较大,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比较‘有分量’。 “唉哟……”来人直呼一声疼,来不及躲避直接被横冲的力道撞倒,幸好后边紧跟的宫人手快扶住才没摔,揉着被撞到的额角,看着眼前怒火三丈的荣昭仪,嗔怪道:“这是什么事嘛,让姐姐不仅火气大,力气也那么大。”荣昭仪见撞上的是欣美人,偏过头不情愿地说:“对不起。” “啊,我没关系。姐姐没事就好。”欣美人入宫以来,在众人眼里都是温良淑德的好性格,不好争斗,随和得紧,善于谦让。但,至今没人清楚她到底是不是表里如一。 欣美人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搀扶她的宫女很看不惯,言词生硬道:“我家主子说没事,万一主子怀着的小皇子有事怎么办?希望昭仪娘娘下次还是好好看路。”欣美人怀孕不过一个月左右,正是胎儿最不稳的时候,而且一个月的孕身哪看得出来肚子。荣昭仪在未央宫门口领教过后又被一个美人之位的宫女教训,火气急窜上脑,失手打了美人的宫女一巴掌。 欣美人有孕后,皇帝为了她能得到更好的照顾,把御前姑姑配给欣美人,在她有孕期间照顾仔细,直至平安产下皇子。御前姑姑服侍过两朝皇帝,在宫里人前也算有一点分量。现在当众吃了荣昭仪一个巴掌,心里难受极了。 荣昭仪是知道那宫女的来历,但手已出去,局势已定。谁让她嘴不饶人,为今之计只有强撑下去,道:“且先不谈本宫已经道了歉,就你这个身份,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区区一个宫人竟敢妄言美人此胎为男儿?简直贻笑大方,呵!”欣美人紧皱眉头,轻轻扯住姑姑的袖子,摇头低声道:“算了吧姑姑,我真没事。” “这儿好热闹啊……”未央宫门前又聚集了几个品级高低不一的妃子,荣昭仪见这阵势,心里有了一个疑问。 “各位娘娘、小主,我家娘娘已经起了,请大家进暖玉阁就坐罢。” 膳房 外头的天一直阴沉着,轻风不断,吹得枝叶乱飞乱撞,本该凉快至极,可膳房内一团闷热,油烟滚滚,十几个锅烧着大火在翻炒。顾小离最近接了旨专心准备秋宴。胖爷探亲回来对顾小离多了一丝感激,对众人明晃晃地偏袒顾小离,让她送送菜不用做菜了,虽然大家心里不服,但嘴上闷着不敢说。 顾小离把炖好的乌鸡汤交给太和殿(皇帝住所)的宫人后,顺着原路返回,一路畅通。回到膳房,看到上述场面,讶异并纳闷。走进厨房,轻拍了拍站在不远处督促厨子炒菜,擦着汗的胖爷肩膀,道:“又咋了。” 胖爷虽然是干这一行的,但是自从上升为领导后,如果不是重大场合或者重要人物,他是不需要动手的。现在闻着浓烈的油烟味和浑身拼命流汗,心里特别烦躁。不是他不搭理顾小离,是他实在不想说话,径直把手里掐皱的纸递给顾小离看。 “红烧狮子头,椒盐大虾,蜜汁排骨,酱腌猪蹄,凤尾鱼翅……”顾小离起先还很有兴致地念出声,后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渐渐停住声。这什么鬼?全是荤的,这才不过下午两三点,吃这么油腻? “谁点的。”明摆着是耍御膳房的人玩啊,宫规里清楚写着膳房下午四点左右开始准备各宫晚膳,但凡不是残疾的应该都知道。这菜单在这个时候递过来,意图已经跃然纸上了。 胖爷说了一句话,但是厨房里各种声音干扰太大,以致顾小离只看见胖爷嘴巴一张一合,但没听清说了什么。胖爷看懂顾小离面上的疑惑,手指示意她出去再说。 一出厨房,整个人都凉快不少。胖爷深深呼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这是未央惠妃要的,下午四点前必须全部完成。”惠妃?顾小离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蛋,纳闷道:“她一个人能吃得完那么多东西吗?” “唉,你都进宫那么久了,耳朵能不能听多一点。她临时搞了一个茶会,请了其他妃子,说品茶时食用。” 我去,茶会?用肉配茶?醉了。顾小离无奈,正想开口吐槽几句,里边冲出来一个‘助理’小哥,手里还拿着一根胡萝卜,小跑到胖爷旁边,急声道:“胖哥胖哥,就差这……这椰奶菠萝冻,可怎么做啊!” 胖爷和小哥大眼瞪小眼,束手无策。 “你做菠萝拿胡萝卜干嘛?”顾小离一顿无语,上前拿过胡萝卜,叹气道:“这个我来做吧。” 第36章 茶会风波(2) 顾小离擦掉额角的汗,笑对中途跑来帮忙的虎儿道了声谢谢,然后打量瓷碗里装的果冻,眉头一皱。调味颜色都没大问题,就是时间赶,摸着还有点温,可是古代没有冰柜,只能找来大堆大冰块拿大盆装住再往里头倒凉水,将瓷碗逐一放里头,希望可以加速降温。 因为要得急,只好连大盆一块端过去,但愿可以在走路的时候争取一点时间。顾小离的工作重心已经由内转外,除了负责皇帝太后的饮食外,享受和胖爷同样的待遇。所以端菜这个事,眼下是转由她负责。 在膳房外等候的众人井然有序地进厨房把菜一一放进端盘,顾小离看见菠萝冻没人拿,未央宫派过来的人手不足,这又临近四点,膳房的人手不好临时调配,胖爷左右为难。顾小离见状,拿定主意,“那冰盆我来拿吧。” 顾小离端盆的动作被刚收拾完用具的虎二看见,上前按住她手里的盆,担心道:“这冰重,你力气小,若伤了自个那可怎么办。我来端吧,反正我也是闲着。”虎二的建议让顾小离犹豫不决,“这……”虎二进宫左右不过两天,他对宫规、地形又不熟。 顾小离是担心他的安危,而虎二理解错误,有点生气道:“放心吧,我虎二脑袋算不上机灵,但还不至于端个东西都会给你招麻烦!”顾小离想要解释,虎二忙说道:“甭说了,再磨蹭就该迟到了。”顾小离轻叹一口气,点点头道:“那好吧,你跟紧我,别走丢了。”虎二把盆端稳,头一扬,高兴道:“带路去。” 顾小离心想,脚踏实地做事,遇事冷静不要冲动,切忌与人起争执,应该不会有麻烦。从前可能确实如此,但是这一次,似乎有点不一样。虎二没有像顾小离担心的那样走丢,但是他不去找麻烦,麻烦还是找上了他。 未央宫 丝竹声乐由远及近,顾小离原以为把东西交给门口的人就可以离开。不料未央宫女叫住她,“师傅留步,我家娘娘邀您进殿共饮茶。”顾小离愣住,以为自己听错,“叫我一起喝茶?”那宫女认真地点头,作一个请的手势,另一名瘦弱的宫女为难地看着虎二,“大哥能否直接把东西端进去?这……我怕端不住。”虎二为人豪爽,想都不想就应承下来,“没问题啊。走吧,小离我们一块进去吧。”顾小离直觉不对劲,若进去了搞不好是一场鸿门宴,那就很难脱身了,她考虑着要怎么拒绝时听见虎二爽快答应了,恨不得上去掐死他,毫无默契毫无心机。 既然虎二要进去,那她只好保驾护航到底了。 …… 暖玉阁 各受邀妃子左右纵向坐着,中间的位置空出来给乐师表演,正对阁门的座位坐着今天的主人——惠妃。 顾小离和虎二随宫女七拐八弯兜来绕去,顺道一饱偌大未央宫的眼福,山水不缺,各式楼台一应俱全,构造各有特色。 顾小离和虎二请完安后把成型的菠萝冻轻轻放在众位妃子的桌上,退到一侧。惠妃一只手扶椅把,歪着身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见顾小离的身影,眯了眯眼睛。 “顾离你也坐吧。”顾小离头也不抬地拒绝道:“谢娘娘,顾离身份卑微,不敢和娘娘一起坐着。”顾小离的余光瞄见座下那些妃子桌上的山珍海味,心里痛心,肯定吃不完得浪费掉,真是资本家啊…… 虎二把一碗菠萝冻放在欣美人面前后退到柱子旁不起眼的地方,欣美人朝虎二一笑以表感谢,她见桌上的果冻形色奇特,还有一阵淡淡的奶香飘出,顿时来了食欲,拿起瓷碗旁配好的勺子,一戳下去,舀一勺放入口,甜度适中,奶香浓郁不腻,菠萝被切成颗粒状融在果冻内,刚入口有点凉,肚子有点不舒服,眉头一皱,但转而又恢复如初。欣美人觉得好吃,便一勺接一勺地吃了起来。 惠妃没有错过欣美人的表情变化,坐正身子,对顾小离颔首道:“不愿意就算了吧。本宫听闻荣昭仪琴技一流不知今日可有眼福一睹为快?”荣昭仪虽被请来喝茶,但是她从坐下到顾小离上菜都没喝过一口桌上的茶,因为她觉得惠妃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还是谨慎为上。 荣昭仪正要开口拒绝,被惠妃抢先一步出声:“过两日就是中秋宴了,荣妹妹的琵琶,欣赏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这完全可以当成宴会前的练习?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荣昭仪比惠妃早入宫两年,她年纪不大,但是皇帝总是三心二意,这半年以来已经很少去她的储秀宫了,她去太和殿求见三番两次被委婉拒之门外,她是想要重获隆宠的,但是缺乏一个机会。 现在,惠妃的意思就是给她机会重回陛下的视线。她袖下的手攥紧,犹豫一会后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了,还望娘娘指点。”荣昭仪说罢,起身入堂中央,接过乐师递来的琵琶,朝惠妃俯身示礼后敛衣坐下,手指扣弦,余光扫到左手边站在欣美人旁的姑姑,一时没想开,想借惠妃的手叫欣美人吃一点苦头,让她回宫好好管教一下宫人的言行。 于是荣昭仪向惠妃提议道:“欣妹妹的惊鸿舞听闻也很不错,不如和我一起?”欣美人有孕在身,荣昭仪原以为欣美人会拒绝。毕竟她只是想看欣美人拒绝惠妃的邀请而被小罚一下而已,没想到的是…… 欣美人听见后,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荣昭仪,满脸吃惊,犹豫道:“这……” 欣美人旁边的姑姑脸色难看,正要出声,被她用手拦住。她摸一摸腹部后,扬起一张笑脸,“既然昭仪姐姐有此邀约雅兴,妹妹也不好拂了。只是……只是妹妹可能只能舞一小段,可以吗……” 欣美人满脸忧色,摸着仍平坦的小腹看向惠妃,惠妃脸色僵了一瞬后笑开,“当然可以。昭仪妹妹也只奏一小段就好!” 顾小离在旁目睹这一切,觉得昭仪有点过分,惠妃也没带脑子不懂体谅人。明知道欣美人怀孕了还让她跳舞,万一孩子因此跳没了……呸!不过古代女子都是特别容易小产的,不知道为什么呢。 荣昭仪听见欣美人居然答应自己的请求,心里骤然一紧,后背冒冷汗,祈祷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欣美人起身的瞬间觉得小腹隐隐作疼,她脸上刻意忍住,走到堂中央,俯身后示意身后的昭仪起调,她张步起舞…… 在顾小离的时间表里,她俩只不过秀了不到十分钟,那身着白粉衣衫的美人下半身出现猩红的颜色,开始只是在内侧晕染了几滴,大家都没留意,最后腿间涌出大片血迹,她的腹部骤然像被外来的力量揪住狠拽,巨疼无比,脚底无力摊在地上,弱弱地叫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还愣着干嘛,快去传太医!”荣昭仪上前扶起气息奄奄的欣美人,看着红色地毯被迅速染湿,欣美人一身白粉衣裳变得鲜红刺目,荣昭仪顿时心神大乱,颤抖着声叫围观的人传太医。 这是欣美人有意识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37章 茶会风波(3) 目睹欣美人大片出血,众人霎时乱成一团。冷静的惠妃站起来,指挥一切有序进行。 身材偏瘦的欣美人躺在地上没人主动上去扶到床上,顾小离顿时觉得人心冷漠,难道这个国家也和现代一样怕做好事反而被讹诈吗?其实惠妃已经叫了人去拿担架并传太医,只可惜太医老久都不来。 顾小离看见欣美人脸上的血色快速的流失,急步上前弯腰从荣昭仪手里接过欣美人,目光示意虎二,“虎大哥来帮忙,一块扶她去床上!”虎二三步并两步走过来,两人把欣美人扶起,抬着她的左右手把她往内阁里送,顾小离不忘给堂上围观的人一个鄙视。 惠妃盯着顾小离的背影,心下暗笑。眼睛一转,看着愣在原地,满身满手被鲜血染红的荣昭仪,不禁勾起嘴角,真是愚蠢至极。 内阁一直燃着安神的梨香,但如今全被突如其来的腥味盖住,满屋子充斥的全是鲜血的味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惠妃肯定是要上报皇帝知晓的,事发当时,皇帝坐在太和殿,轻松地和九儿子萧策、负责宫宴布置的官员商量接待来访世子一事,没想到突然来这一出。皇帝脸色顿塌,火急火燎地赶往未央宫。这事出在未央宫,又听说顾离也在现场,萧策转眼一想,觉得其中有蹊跷,便一同跟去。 …… 太和殿离未央宫比起其他宫殿已经很近了,但是想要全程走完,还是要花一定的时间和体力。况且堂堂天子,走路过去怎么说也不太合适罢。于是皇帝和萧策各乘一台轿撵赶去未央宫。人的速度始终有限,就算跟随的太监总管再怎么催促,也不可能快得飞起来。于是在皇帝未赶到的时间里,进行了一个至关紧要的交易。 太医风尘仆仆赶到,征得惠妃同意后入内看诊,惠妃紧随其后。顾小离和虎二把人扶到床上后,走出内阁,在大堂看见头发蓬乱,眼神呆滞的荣昭仪,在她旁边站着的宫女劝她到偏殿更衣,她似乎听不见,一直独自出神。 顾小离觉得这个案发现场不宜久留,叫上虎二,两人一前一后准备离开。经过荣昭仪身旁时,顾小离的手被昭仪抓住,发现荣昭仪的手冰凉得很,低头一看,昭仪的手背和手指缝里的血迹已经干了,整只手看起来有点骇人。 “是你害她的,对不对!”荣昭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把顾小离的手抓得死紧,目光执着地盯着顾小离。顾小离瞪大双眼,what?关我什么事,疑声道:“昭……昭仪,你搞错了吧。”这堂上目击者那么多,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栽赃就能嫁祸给她。 顾小离仍旧认为事不关己,恳请荣昭仪道:“您能先把手松开吗,有点疼。”荣昭仪没听顾小离的话,补充道:“不是你那还会是谁?就算不是你,最后也只能是你。”顾小离看着荣昭仪眼里的笃定,更加困惑。正想提问时,荣昭仪抢先道:“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顾小离愣住,什么欠她的?她记得和这荣昭仪没什么往来,面都还比较生,哪可能会有什么交情?荣昭仪看出顾小离忘事了,提醒道:“宫女青儿。” “不,你不能动她!”顾小离瞬间反应出声,紧张地与荣昭仪声明,“你不行,也动不了她。这事如果真是你所为,你没有那个机会!”其实顾小离嘴上说得很肯定有自信,内心还是有一点担心。毕竟她不懂后宫女人阴险那一套,性情反复无常,手段花招千百种,出手毫不留情。 “呵,我既能让她安然无恙离开储秀,也定能让她过得不痛快。”荣昭仪眼中闪过一线阴狠,顾小离捕捉到她的眼神,心里慌乱,“不。” 荣昭仪看到顾小离慌乱的眼神,松开手,背过身道:“区区的美人流产,久居后宫的人早就司空见惯。若我担了这个罪名,不过就是软禁思过,再不过入冷宫呆上一阵罢了。陛下伤心一过,这事就不了了之。” 她话完,见顾小离沉默无声,转过身,道:“可我没必要遭这个罪,因为我手里有你想要保护的东西。你可以不答应,那宫女的命,我也很难保证可以留多久。”顾小离听完后浑身发麻,对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子又怕又气,抿紧嘴唇不说话。 虎二站在一旁,反复听到她们谈话里提到青儿,看顾小离的脸色非常不好,他隐约感到不安,着急问道:“你们要把青儿怎么。” “你……”实在太过分。顾小离恨恨地盯着奸计得逞的荣昭仪,年纪不大怎么心肠能那么歹毒,不怕遭天谴吗。她能坐上昭仪之位,单凭自己绝对举步维艰,家里势力不容小觑。这事把荣昭仪送出去了,青儿的性命也很难不被她背后的势力盯上。 反正,顾小离已经成为板上鱼肉,不得不从。 第38章 茶会风波(4) “好吧,这事我担着。”当时顾小离只想救青儿离开储秀那个鬼地方,她随口答应的承诺竟在这节骨眼变成那么大的坑,她懵逼了。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懂啊!”虎二挠挠头,心急如焚地抓住顾小离的肩膀问。 顾小离朝他摇摇头,正想叫他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话还没出口,皇帝和萧策迎面而来。顾小离只好先退至两旁跪迎皇帝,皇帝没心情搭理她们,草草叫起就往内阁里赶。顾小离起身站直,看见萧策并没有跟进去而是停在她面前,看着她。 “怎么回事。”萧策来之前收到内部消息,大致情况他是知道的,但是还是想跟顾小离当面确认一次。一向能言善辩的顾小离居然沉默了,这让萧策尤感意外。 “没用的废物,滚出去!”里头传出皇帝震怒的声音和玻璃瓶罐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太医和一干妃子宫女劝道:“陛下息怒。” 太医灰头灰脑被轰出来,背起刚被皇帝扔到地上的药箱,低着头候在大堂上。萧策走过去,恭敬有礼地问太医道:“太医,胎儿可有事?”那年过半百的太医满脸遗憾,轻轻摇头叹气。萧策眉头紧皱,看一眼失神的顾小离,脸色难看极了。 …… “一个个干什么吃的,都给朕说说你们干的好事!”皇帝安抚完虚弱的欣美人,坐到未央宫主殿,扶着椅柄,身子向前稍倾,眼里冒火,语气很冲。 “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叫荣妹妹和欣妹妹起歌舞助兴。”惠妃率先跪下,一脸内疚地望向怒气中烧的皇帝,目含秋水,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皇帝心有不忍,不自觉把语气放缓和,“爱妃先起,朕会命人把此事调查清楚,你也无须太过自责忧心。”皇帝支一个眼神给惠妃旁边的宫女,宫女上前扶起惠妃。 “哼。”皇帝听见有人轻哼一声,寻声望去,见是年迈的御前姑姑一脸不痛快,皇帝问道:“姑姑,这是怎么回事?”这位一生都在宫里服侍的老人能获得至高无上的皇帝尊称一声姑姑的待遇,可见地位的特殊。 老姑姑走到正前方,俯身请安后,回话道:“回陛下,若不是……”皇帝见老姑姑似有忌惮的欲言又止,烦躁道:“你照说无妨,朕替你担着。” “若不是荣昭仪向惠妃娘娘提议让欣美人伴舞助兴,美人也不至如此!”老姑姑只是把她眼见的事实说出来,荣昭仪听后,忙上前领罪道:“陛下,若真是臣妾所为,臣妾必定认罪绝不辩解。”皇帝皱眉,问:“依你的意思,认为欣美人小产并非你言词有误而为的是吗!那你如何证明?” 荣昭仪看向一旁的太医,道:“太医的诊断就是最好的证明。” “哦?”皇帝把太医叫上前问话。 “陛下,根据惠妃娘娘所述,欣美人不过舞了一盏茶的时间,往常太医院都定时给欣美人看诊,以补药调理,身子一向安好,按理说不至于这样就……”太医心有疑惑,脸上迟疑。 皇帝心烦气躁,摆摆手道:“你直说就行,别兜圈子。” 太医点头,续道:“方才老臣查看了美人桌上食物,无什么剧毒物质,就是,就是冰凉的甜点里头掺了点极寒的珍珠粉,美人食用过多,胎儿又值不稳期,如此一来,就……就……唉。” “这是谁做的,给我站出来。”珍珠粉?顾小离没掺过这种东西,是谁?她把目光望向荣昭仪,难道是她刚刚趁乱加进去的? 皇帝见殿下无人出声,用力拍桌,怒道:“敢做不敢认?非要让朕查是吗!”顾小离被皇帝的咆哮声吓回神,心里叹口气,垂着头走向前跪下认道:“陛下,是我,顾离放的。” “顾离,你!”皇帝见是顾离,有点痛心,心烦气躁道:“把她拖出去,拖出去!”简直不想再看,太失望了。 “等一下!”萧策静观局面后出声制止。皇帝顿时不悦,“策儿,你想干什么。”萧策走向前站在顾小离旁边,向皇帝恭敬道:“父皇,儿臣觉得这事有蹊跷。请问太医是否查看了其他娘娘的食物呢?” 太医恍然道:“多得九王爷提醒。陛下,老臣刚忘了说,其余娘娘桌上摆的同样食物里并不含珍珠粉,老臣该死。” “你这老东西,下次长长记性!”好歹是太医院翘楚,皇帝但凡还有一点理智,他就不会因为芝麻绿豆大的事把太医院院首拉出去砍了。 “那依策儿的意思是,有人要陷害顾卿?”皇帝一向欣赏萧策的睿智,此事若萧策介入,他一点都不担心有人不服气。 “是的父皇,而且策儿已经猜定凶手了,他现在就在大殿之上。” 众人惊诧,包括顾小离。顾小离右眼皮跳得很快,左吉右凶。大哥,拜托你靠谱点千万别乱说啊。 “是谁!” 萧策环视周围,后伸出手指往虎二站立的方向,肯定道:“就是他!”顾小离怔住,开什么国际玩笑,大声否认道:“不是,陛下不是他,他只是跟着我传菜的。” “那就对了,欣美人的甜点是不是你上的。”萧策问他,虎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侍卫冲上来抓住左右手,反扣在身后,并往他一手里塞了点东西,押到殿前跪下,他心里不想承认他没做过的事,但是他知道若他不承认,那遭罪的可能就是青儿了,他不想让青儿出事。 “是的,陛下是我干的。”虎二把手张开,掌心里放着一个纸包,太医受到皇帝的示意上前查看,打开检查完毕后,向皇帝及众人确认:“这就是食物里的珍珠粉!” 我去,这怎么可能! 顾小离眼睁睁看着虎二被两个侍卫强押下去,皇帝毫不留情地下令杖毙。顾小离起身想要阻拦,被萧策拉住。她拼命挣扎,萧策为了让她停住疯狂的动作,挥了她一个巴掌,力气过重,顾小离唇角溢出血,她嘴唇轻启,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策。 第39章 无法原谅 毛毛细雨随风扬落,屋檐边上盛满的雨水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像伤心的人在落泪。一直凉爽的秋风这会吹来,居然让人感到悲凉。 今天是虎二离开人世的第二天,顾小离房间的窗户一晚没关,近窗的东西都被一夜不停的雨刮湿,她坐在被湿湿的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暗沉的天,不知道在看什么。眼角的泪不知不觉装满溢出,她一手按住额头,露出很难受的表情,小脸皱到一起,最后双手捂住脸大声哭起来。 虚掩着的房门前有一双脚正要迈进,听见从里头传出的声音,停住敲门的手势,拿着手里的药瓶,转身离开。 昨天青儿一整个白天都没看到顾小离和虎二,听膳房里的人说他们去未央宫送菜了,她耐着性子一等再等,到了一日尽头深夜时分,终于看见顾小离的身影,她高兴地迎上去,结果看到的是顾小离背着虎二的尸体,虎二的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青儿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伸手去摸虎二的肩膀,早已没了热度,只剩冰冷和僵硬。 “小,小离……这是怎么回事?”青儿泪眼模糊地叫顾小离,顾小离双眼空洞地无视青儿的问话继续把虎二往房间里带。青儿看见顾小离不理睬自己,终于爆发,走上前按住顾小离的肩膀,摇晃,激动道:“你说啊,说啊!”顾小离的身体本就弱小,强撑着把虎二的尸体从行刑的地方背回来,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肩膀也撑到极致,如今被青儿按住,痛得眉头一皱。 “你给我说啊。”不能接受现实的青儿重重一推顾小离,顾小离浑身感觉不到定力,往后倒退几步,失了重心,摔在地上,尸体也顺势倒在地上。顾小离躺在地上,把自己蜷缩起来,目光落在虎二安详的脸上,一声不吭。 “虎大哥,你怎么了,你给我起来啊。”青儿不管摔倒的顾小离,跑去扶虎二的尸体,把上半身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住虎二光亮的额头,想给他传递温暖。 两人就这样,半晌无话。直至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雷声响起,大雨倾盆,浑身湿透的顾小离艰难地爬起来,宛如行尸走肉般从房里拿伞撑开,走到房前青儿所在的地方,遮住青儿。 “我不要遮,我要解释!”青儿猛地站起来打掉顾小离手中的伞,狠狠地瞪着顾小离,双唇抿紧。顾小离回来之前已经预想到青儿会很伤心,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青儿会这么难过,失去了理智。 “他临终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和大娘。”青儿听见顾小离说出这句话,愤怒地甩了顾小离一个耳光。顾小离自嘲,现在左右脸平衡了。 “我们不用你的照顾!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是你,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那么幸运那么命好。”青儿把心里藏的话,一时气急说了出来。顾小离一愣,旋即冷笑,“我能走到今天,只是因为足够幸运吗?青儿,你太令我失望了。” 青儿怔了怔,凄笑道:“无所谓啊,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一类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呵……虽然你不稀罕。”青儿说完话一把推开顾小离,冒着大雨离开了院子,任由顾小离站在大雨中淋着受着,顾小离把脸仰起来,豆大的雨啪啪啪地打在脸上,毫无感觉。 顾小离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虎二的尸体靠放在屋檐下房门前,然后离开去找胖爷来帮忙处理虎二的身后事,谁知道等她叫醒睡得正香的胖爷一同回来时,尸体已经不见了。 她在房里等了青儿一宿,青儿都没回来。最后因为太累,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有人过来替青儿传话,说青儿已经到宫里的别处做事了。顾小离想问具体地方,来的人摇摇头说不知,然后那人把一瓶药递来,她拒收。那人补充说是虎二的娘送来的,她就留下了。 顾小离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如杂草,黑眼圈重似熊猫,双颊很匀称地肿着,脸色发黄。不过熬了一晚上,脸就残败成这样,这古人的脸真不耐熬。 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就联想到萧策。 出事当天,皇帝出声说此事到此为止后离开,侥幸过关的荣昭仪得到皇帝的关心,荣昭仪高兴地跟在皇帝背后回自己寝宫了。太医和老姑姑也去欣美人床前履行职责了,眼看殿下该走的都相继走掉了,顾小离冷声道:“你现在可以松开手了吧。”示意萧策把束缚在她腰上的大手拿下来。 萧策一撤手,顾小离步子就不听使唤地往外走,萧策也没再留她,而是跟惠妃在公共场合起了私人争执。接下来的话若是被皇帝听到,顾小离想他们两人都得完蛋。 “是不是你干的。”萧策质问惠妃,惠妃看萧策要吃人的模样,好笑道:“我还想问是不是你帮的。” “是我帮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萧策懒得同她废话,毫无耐心地说完等她回复,顾小离听到这里,她的步速放慢了。 惠妃被萧策的毫不掩饰吓愣住,然后说:“不是我。” 萧策原本只要她一个承认,这事就揭过去了。谁知道她否认,惹得萧策真的生气了,“你是真当我不会生气是吗?”惠妃被萧策突然变化的脸色和语气吓得害怕,吐字不清,“我……我……” “你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萧策勾起嘴角冷冷地嘲笑让惠妃褪去浑身的暖意,只剩下惧怕和无措。萧策快步移过去掐住惠妃的脖子,“真当我不敢杀你?”手慢慢收紧,旁边的宫人顿时慌了起来,惠妃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但她说的却是:“不,不要……不要叫人。”萧策丝毫不在意宫女会不会叫人,因为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料定梨落会乖乖听话。 萧策手里又用了一点力气,梨落细白的脖子泛红,她开始喘气困难。她看着萧策嗜血的目光、冰冷的表情以及嘴边的魅笑,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喂,你这样会掐死她的!快松手!”顾小离听到背后只剩下惠妃急喘气的声音,急忙扭过头发现萧策已经把惠妃拎了起来,而惠妃又一副安静待宰的模样,顾小离赶紧跑回去阻止萧策。 “快松啊!”萧策转头看一眼矮自己一个半头的顾小离,目光不确定。顾小离去扒他的手,他轻笑道:“听着,这是你让我松手的,你日后不要后悔。” 他当时的表情太深,是笑但感觉藏着刀,话也说得很奇怪,反正顾小离没懂,只是点头让他把人放下。顾小离把虎二的死都归在荣昭仪的身上,她认定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第40章 想陷害我 “顾离,你还要罢工多长时间呀?”胖爷一群人堵在顾小离的房门口,杂乱无章的敲门声紧凑烦人。顾小离此刻颓废地靠在床边坐下地上一言不发。 胖爷他们急啊,不就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平民吗?她至于哀悼那么长时间吗?明晚皇帝就要在碧月湖设宴款待南国使臣了,她是布置宴会的核心人物。现在闹小性子,真是要人命啊。 “走不会的话就滚。”频繁的敲门声激起顾小离一忍再忍的怒气,朝门外的人吼道。 胖爷敲门的手停住,低声咒骂一句“他奶奶的”,揪住一旁‘看戏’人的衣领,轻松提到身前,不容拒绝道:“你来,接着敲!”然后他大力一推那人的后背,自个往后边退几步,靠在廊上的圆柱,双手抱胸,一边的脚尖点地脚跟踮起,哼着小曲儿,嘚瑟道:“就敲,出来咬我呀,切~” 胖爷直觉顾小离快要出来了。果然,过了一会,顾小离把门一开,敲门的人险些滑了脚往前摔下去,抬头望顾小离一眼,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去,顾离你的脸……”好多鲜红的疹子。胖爷颤着手指着顾小离的脸,吃惊地半张开嘴看着她。顾小离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对啊,我得了传染病,你们要是再不走,后果我可不负责。”胖爷一群人一听,纷纷捂口鼻往后退,缩到胖爷身后,目光惊恐地盯着顾小离。 “呃……一个个胆小鬼,真是丢我的脸。”胖爷扭头看后方瑟瑟缩缩的人,一贯的要嘲笑他们一番。大家都垂头不吱声,可偏偏有一个不识趣的家伙,老实巴交地嘀咕:“你自己刚刚还不是退了几步,还说我们……” “哎呀,你这个家伙!”胖爷当着大家的面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顾小离懒得和他们费口舌,直说道:“陛下那里你去替我回了,说干不了。”顾小离故意用红墨水把脸乱点乱涂,只为耳根可以清静几天,不想再去掺和浑水或别的什么水。 胖爷不像顾小离是个入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这种话他才不会去回,去了指不准天子一怒,饭碗丢了事小,把小命搭进去,他岂不是得冤死。所以他一听,急忙跳出来,摆手拒绝,语气坚决道:“旨是你自己接的,抗旨的罪名却要我来担,这是什么道理?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死。” 胖爷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想到什么,急忙把嘴闭紧,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忐忑地往后一看……果然如他所料,大家都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顾小离听完胖爷的话,心里更是烦躁,爆了一句粗话,想死都那么难。还要走去御前求死,步骤真繁琐。 她咬咬牙,不耐烦道:“知道了,那我现在给你们下达任务,去洗菜,无论什么菜,都要力保储备充足。”顾小离实在没心思下厨做菜给那个任性的皇帝吃,直接吃火锅吧,简单利落。 胖爷一听,轻松嘿一声,得意道:“洗菜有何难?况且……这洗菜哪需要我们动手。我们的手可都是金贵得很……”胖爷征求性的扫一圈周围的人,他们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你们就继续在这里敲。明晚陛下嘴里吃进泥巴或者拉肚子了,我概不负责。”反正道路帮他们指明了,去或不去他们自己会衡量轻重。胖爷听到顾小离话里暗含的威胁,虽然不高兴,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命令众人:“去去去,你们都赶紧去洗菜。” 顾小离看见胖爷一拨人终于背过身离开,正准备关门…… “慢着!” 又是他!顾小离看后迅速想将门关上。一根金针迅速朝她眼珠飞来,她下意识地侧身移步躲开,摸着门的手顺势一松,针穿过门半身扎进房里的墙壁,门最后留了一道缝隙。 顾小离后怕地捂住胸口,轻喘着气望着来者推门而入。 “我去你妹的!不让你进,你还给老娘来阴的?你这算私闯民宅,是犯法的。”顾小离一边缓着惊吓,一边语气激动的‘教训’来者。 “第一,这里是皇宫内院不是你的宅子,第二,本国没有这条法,第三,我已经进来了。”萧策看着顾小离涨红的脸忍不住再调侃她一句,“还有,你的痘掉色了。”噗嗤——跟在萧策身后的白钰笑出声,萧策侧头给白钰一个白眼,白钰轻咳一声后迅速恢复常态。 “我说不过你,反正我不欢迎你。请你出去。”萧策近看顾小离,惹得她往后退一步,目光闪躲道:“你,你干嘛……”萧策鼻里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地过渡到她的脸颊,惹得她浑身不自在。 萧策满脸嫌弃道:“脸肿得丑死了。”又走远几步,转过身,对着顾小离,目光幽深道:“别人凶你,你就要比别人更凶的凶回去。懂吗?”顾小离看到萧策对她挑眉。 顾小离对萧策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直接无视的,因为不懂,也压根不想理解。一没那兴趣,二关她鬼事?总而言之四个字,都是套路。顾小离一宿没睡想了很多,这会萧策正好自己送上门了。 “你和荣昭仪一伙的。”顾小离说的是肯定句,但是放在心里是一个疑句。他的跟班白钰忍俊不禁,萧策皱眉让白钰先出去。顾小离纳闷,有那么多笑点吗? 萧策回步靠近顾小离,淡淡道:“那我的目的呢?”顾小离脱口而出,“想陷害我。”萧策嘴角上扬,好笑道:“本王要杀你,需要那么费劲吗?”顾小离想到他刚刚使出的金针,觉得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萧策见顾小离陷入沉默,续声道:“走吧,本王带你出去转转?” 顾小离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谢谢你哈。我不去,我这脸没法见人。”萧策摆出一副‘你也知道’的表情,然后说:“补偿你。”顾小离说:“我是打过你,但你后来也还我一巴掌了。我们已经两清,所以你不用那么客气,还有……控制好你抽风的眉毛,看得我贼不爽。” “我从不打女人。”萧策没耐心和她耗下去,说完后拉住她的手往外带。顾小离反应过来后拼命地想挣开他的手。 萧策停步,另一只手指缝里夹了一根针,在她面前一晃,要挟道:“再不听话,我就扎……扎你屁股,信不信?” 第41章 萧策的女人 呼哧呼哧的风卷起马车窗帘起了又落,反反复复。顾小离跟在萧策身后上了马车,紧贴住角落而坐,双手环抱在胸,偏过头看窗,气呼呼的抿紧嘴。 此前顾小离在车上已与萧策争辩过一番,总结为以下一句话就是:既说不过他,他也说服不了自己。顾小离听见惠妃与他在宫殿上的对话,认定萧策跟茶会一事有关,但又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举报不了他,所以顾小离整个人很烦躁,浑身难受。 萧策看着脸肿得跟猪差不多的顾小离,有点好笑,问她:“我跟着父皇一起到未央宫,然而就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哪有机会和荣昭仪串通一气去害一个毫无价值的平民。况且,你别忘了那平民还是我弄进宫的,嗯?”见顾小离望着自己若有所思,挑一挑眉。 顾小离烦他不安分的眉毛,手在他面前乱挥,并扬言要挟道:“再挑眉我就给你撕了扯了烧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烦躁烦躁还是烦躁! “果然王爷都是一个样子,什么都讲利用讲价值。我之前还疑惑可能不是你,我现在确定了,你肯定和荣昭仪是一伙的。如果你不把虎大哥叫进宫,他就不会有事!”顾小离气愤地哼了一声,修长的食指指着萧策的眼睛,感觉下一秒就要戳进去。 果然萧策对她的举动有了情绪变动,伸手拍开她的手指,冷冷道:“手不想要了就再伸过来。” 在宫道上畅行的马车速度均匀,车夫‘吁’一声后来了一个急刹车,顾小离原本只是向萧策那方向前倾一点点,没料到那车夫有这种操作,刹车瞬间直接整个人‘送’进他怀里。车停后,顾小离挣扎想要起来,被萧策拦下。她张口要喊,萧策又快她一步捂住她的嘴。 “唔唔唔……”顾小离的小脸大半部分被遮住,留下一双清澈水润的大眼睛一眨再眨。顾小离整个人坐在萧策的怀里,姿势暧昧。但她想的却是,怎么这么像拐卖儿童……不,谁是儿童?呸! “你再吵,出事了别怪我见死不救。”萧策与她耳语一句,弄到她耳根子痒痒的,她闻到他手里有一阵好闻的味道,但一时想不到是什么香。顾小离目前不想惹事,虽不服萧策,但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不然她早就死了几百遍了,于是顾小离点点头,示意他把手先松开,两个地方的手都松开。 然而,萧策把捂她嘴的手松开了,但是环在她腰上的手还在那里一动不动。 “主子,侍卫说要见你一面才能放行。”顾小离正要说话,外头传来一个男声。她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有五六双穿着黑靴的脚,应该是看守宫门的侍卫。 “本王若不露面呢。”萧策看一眼顾小离,朝外头冷声道。顾小离的头靠在萧策的胸前,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疏离感,这让她好奇。原来萧策平时这么冷?淡?……咦好像有点不对劲,顾小离的耳根泛起粉红。 “南国使臣即将到访,陛下有旨严禁宫人私自走动,如有发现严惩不贷。若九王爷不愿掀帘子,那卑职只好得罪了!”顾小离听完这句话,心都要跳出来了,下意识揪住萧策的衣服,目光示意“快掀开呀你。” 萧策一笑,不紧不慢地去掀帘子,顾小离一看,喂,你倒是给我点时间躲一下啊!想要从他怀里挣开钻到角落,他力气真大,掰不动。顾小离的表情在帘子掀开的刹那间千变万化,最后合起眼默哀“等死了。” 顾小离和萧策是背对着窗户坐着的,外头侍卫只看见两人的背影。萧策把头转过去看着一脸严肃的侍卫,声冷并不耐烦道:“这样可以了么。” “这……那女子是……”侍卫歪头瞄见萧策怀里有一个人,“可否露面让卑职检查一下?” “见了本王还想见本王的女人?朝廷就是让你这样办事的么!”萧策面露不悦,锐利的目光直盯那慌乱的侍卫。 “呃……卑职不敢!”侍卫垂头道歉后命人放行。随着马夫‘驾’地一声,马车又有了速度。 顾小离看见已经脱困,迅速跳离萧策的怀抱,萧策没再拦着。 “喂,谁是你女人啊,你别乱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顾小离话没说完就被萧策打断,“在我们这里,未出阁的女子被成年男子摸过或者亲过,都要出嫁。你如果还想咬着这事不放,就尽管走出去大声嚷,看谁比较吃亏。” 顾小离顿时语塞,“我……你……”简直欺人太甚! 马车才驶出皇宫不远再次停住,外头传入一把声音,“主子,陛下让您即刻进宫。”萧策看一眼顾小离后,应道:“嗯,本王这就去。”旋即掀帘子准备下车,顾小离迷茫地拉住他的袖子,道:“喂,那我怎么办。” “你?你继续该干嘛干嘛去。白钰,盯着她。” 第42章 神秘男子 马车越近市集中心速度越慢,最后停住了。顾小离两只耳里被车外吵杂的人声充满。她在白钰的目光追随下咧嘴一笑,掀开身旁的窗帘。入眼的是满街高挂的彩灯,形色千百种,身边是密集的人海和各类档口。 “我要下去。”萧策交代只要看好顾小离就行,没说不让她下车。白钰便点点头,看着顾小离下车后,他跟在后头。结果…… 白钰下车后,眼光所及之处哪里还有顾小离的影子,大声地问牵马的车夫,“她人呢?”车夫茫然摆手摇头,焦急的白钰往周围看一圈后迅速想出对策:取出钱袋,把路费钱和买马钱一并交到车夫手上,后翻身上马。百姓瞧见,只好让出一条路。 “哎,终于把麻烦甩干净了。”顾小离一下车就撒腿快跑,钻进拥挤的人群里摸出一条路,最后闪入一座装潢别致的建筑旁的小巷子口。她刚松一口气,就被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用力地捂住嘴,捆住双手,她挣扎还不够一分钟,后方的人对着她的脖子重重一劈,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和殿外 “主子,顾离姑娘一下车,人就不见了。”刚陪皇帝下完棋的萧策走出太和殿,看见早就候在一旁,目光焦灼的白钰。白钰见到萧策急忙迎向前告知。萧策看一眼白钰并无说话。 “那……属下即刻派人去找?”白钰眼见萧策脸色变沉,试探性开口。 萧策冷冷道:“现在才想到去找?有用吗?”他目光放远,望着太阳渐渐升高变耀眼,笃定道:“不用去找了,她会回来的。”心下又想,打手势让白钰近身,萧策凑白钰耳畔说道:“你现在去……找个人。” …… 顾小离睁眼,坐起,脖子的刺痛感让她眉头一皱。面前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食满楼……吗? 一名男子翘起二郎腿坐在距离三米不到的茶桌旁,不紧不慢地啜茶。顾小离看男子的侧脸有点熟悉,在哪见过呢? 男子把茶杯放下,转头望她,起身靠近。顾小离一看那张脸,瞬间记起他是谁了。 “萧珏!”萧珏听声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靠近她。顾小离看着萧珏不怀好意的举动,想要站起来却被手速更快的他按倒。 这……画面好熟悉啊。 “那巷子里的渣男是不是你!”顾小离顿时记起旧事,语气咄咄逼人。萧珏挑眉轻笑,“我能说不是吗。”萧珏的挑眉让顾小离想作呕。 萧珏为人轻佻,视女人为玩物。他起初接近顾离是因为她爹的势力可以利用。顾家的老东西老谋深算,定会想尽办法让嫡女嫁给父皇寄予厚望的皇子为妃,但是没想到顾家嫡女竟对他投怀送抱。这大便宜不拿岂不是浪费,于是就收顾芊芊作一房妾侍。 但他当下有些后悔了,顾离比顾芊芊更显眼有潜力。当时他使手段把顾离骗出府,正想实施生米煮成熟饭的计划,居然被顾离小妮子反抗成功,这着实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疼。 原以为没机会了,今儿居然在宫外碰到只身一人的顾离。第一反应就是让身边的人把她绑到房里,这次绝对不能再让顾离逃出手掌心。 “喂,喂喂喂!”顾小离猛打猛踢还是被萧珏压得死死的,她大声地叫喊反而惹来萧珏频频的笑声,她的指甲在他脸颊上抓出一道血痕,萧珏停住解腰带的动作,恼怒道:“臭娘们,敢打我。来人!” 门被打开,三四个壮汉冲进来,俯首听令。 萧珏摸摸自己被刮伤的脸颊,朝顾小离啐了一口唾沫,下令道:“抓住她的手脚!”然后向顾小离坏笑道:“你喜欢当众表演是吗,有趣!够辣够劲!”萧珏伸手挑起顾小离的下巴,顾小离偏头咒骂道:“草泥马。”这么危急的时刻,萧策死哪去了? 门开后就没关,此时有一名红衣披发男子经过,闻声止步,手里扇子收起的同时数根银针齐发,针针都是要命一击,正中房里大汉的颈部神经,除了萧珏。 萧珏晕倒在顾小离的身上,顾小离嫌恶地把萧珏推开,迅速起身理理被弄皱的衣服,急忙离开案发现场。出门后细心地把房门关上,抬头看到走廊的拐角处闪过一角红影,没多留意,下楼赶紧跑。 可楼梯呢,楼梯在哪啊!顾小离越找越着急,一边找楼梯一边还得提防萧珏的人什么时候又冒出来。想拉个人问一问,可连个鬼影都没瞧见。这么豪华的酒楼,连个服务员都没有? 顾小离停步,扶栏,单手叉腰,轻喘着气,打算从楼上直接‘跳’下去,幸好这里是二楼,楼与楼的间隔不大,找条长布或者绳子就行了吧。她旁边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一名男子从里边走出,顾小离扭头看向那男子,见他背身直走,忘记叫住他了。 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太妖孽了! 一身火红色,衣服做工都是一流的精巧,滚金边的细线在袖口衣摆领边灵活的勾出不同的图纹。墨发散肩,经过时他轻轻一晃,头发扬起,散发一阵迷人的玫瑰香,露出侧脸深邃的轮廓。他的五官很立体,宛如现代的外国人。睫毛长而浓密,丹凤眼,高挺的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里嵌着墨蓝色的瞳孔,泛着水光。 待那男子走至廊尽头拐角处,顾小离才回神,急忙叫住他:“喂,你等等!”那男子闻声停住,前半身已经进了另一边的走廊。顾小离追上去,遇到美男声音不自觉带了羞怯,弱弱道:“请问……楼梯在哪。” 男子眼睛转向顾小离,红唇一抿,伸出手朝拐弯后的走廊一指,声音低沉充满磁性,“这不是吗?”顾小离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几步,果然! 她尴尬地抬头看男子,他正对她笑着,像三月微风轻轻吹过,温暖惬意。 第43章 神秘男子(2) 顾小离跟在红衣男子身后下楼,发现所站之地是食满楼但又不像印象中的样子。 从前偌大宽敞的场子看起来狭窄拥挤,或许是因为一楼大堂中央搭了一个高度为三米左右的大平台?平台四周站满人,男人居多。在一楼和二楼之间多加了一层扇形半开的小阁楼,形似网吧的小包间。四面的阁子里坐满客人,有的抚掌有的喝茶,平台之景尽收眼底。 整个食满楼挂满扎眼的红色,不像吃饭的地方,像……男人寻乐子的地方。顾小离看着面前忙得满头大汗的小厮,随手逮住一个问,小厮像看外星人一眼看着顾小离:“你居然不知道?”顾小离纳闷她应该知道什么? “自从那顾家庶女在宫里赢了金掌柜高价聘请的师傅后,这酒楼就易主了。如今不叫食满楼啦姑娘,叫……醉蝶轩。喏!瞧,那就是我们的新老板!”顾小离一肚子疑惑,她记得皇帝并没有故意处置食满楼,怎么金掌柜就不干了?而且这装潢师傅把这一楼全改头换面了,尤其隔音效果做得不是一般的好。 顾小离啧啧称奇的同时顺着小厮的目光看过去,左右对称的旋转梯上依次走下穿着白粉衣裳的年轻女子,她们手里挽着花篮有序地往底下扬紫色的花瓣,在女子后方慢慢出现一个着装暴露妆容浓艳的女人,年纪约莫三十左右,只见她停步,肩膀一倾,披肩滑落,露出大片春光,惹得满场男人唏嘘热捧声。 “各位,今儿要竞拍的是来自南国的美人,思思。请有意竞拍的老板千万不要走开,精彩马上开始!”顾小离的耳朵被一浪高过一浪的男性尖叫高呼声包围,一阵一阵刺得耳朵发疼。 顾小离见这壮观的场面,以为食满楼改做妓院了,然而她错了。 红衣男子轻拍她的肩头,指了一个方向。在人头攒动的地方,想找个位置站一站都很困难,何况那方向里有一张空桌子,顾小离朝红衣男子点点头,红衣男子身边的汉子扫开一条道,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顾小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男子笑着说:“我们不坐这,坐里面安静一点。”顾小离追随男子的目光,发现空桌子再往里还有一扇门,门被打开后,是一个小而精致的房间。顾小离走入后发现确实安静不少,而且又可以透过窗看到台上的一切。 “来,喝茶。”顾小离乖乖把茶喝下。她咽下去后才发现,被美色彻底诱惑了……懊恼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对方一看,笑出声,“你干嘛打自己,不疼吗?”顾小离干笑两声,“呵呵,还好还好。” “主子……”房门开启,进来一个和他同样浑身红衣的男人,男人脸上有一道丑陋狰狞的疤痕,从左额头一直蜿蜒到右下巴,年纪不大,但看上去叫人害怕。只听他自称蒙奇,进来后一直盯着顾小离,顾小离不敢和他长久对视,玩起手上的茶杯。 蒙奇走到红衣男的身边,耳语一番,红衣男淡淡道:“无论出价多少,都必须拿下。”蒙奇应是,转身走出。 顾小离心里大叫,该不会上了另一艘贼船了吧?他对竞拍也感兴趣?难道要拐卖良家妇女…… “姑娘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因为你对我有很大的价值。顾小离抬头,迟疑道:“呃……那,那就好。”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慕容安,来自南国。”顾小离看着他好看的眼睛,手指向房外,愣声道:“那,那台上那个是……” “那是我,我……妹妹,慕容思。”慕容安含糊其辞地介绍,引起顾小离的脑洞大开,他妹妹是被坏人拐骗到这里的吗?那他刚刚跟手下那么说,是要救她吗!这个哥哥好暖好帅!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姑娘,请问怎么称呼你?”慕容安看她双眼冒光,抿唇轻笑,出声打住她的幻想。 “哦,我叫顾小离,来自……来自遥远的地方。”顾小离一直想摆脱‘顾离’这个身份,现在终于有人给了她一次自我介绍的机会。 慕容安揣摩她话里的字意,眉梢带笑:“遥远的……地方?” 两人有说有笑。 顾小离直言不讳道:“你长得很漂亮。”慕容安听后笑道:“彼此彼此。”顾小离愣了一下,谦虚笑道:“哪有哪有。”她完全忘记自己正端着一张又肿又睡眠不足的脸了…… 一番话下,慕容安见顾小离好像确如人言心地单纯不擅心机,便以聊天的形式跟她开一个话头,“小离,你想去江湖看看吗。” 顾小离笑得开心,她脱口而出:“没想过。你是江湖人吗?”慕容安眉梢不知何时停止了笑意,他眼里恢复一贯的淡漠,“江湖有个帮派,叫做‘花间提酒’,老大人称‘千面圣手’。在江湖人眼里,只要他们出手,没有失败的。他们的名号,可以以四个字形容,闻风丧胆。”花间提酒?这名字有意思,顾小离搭话:“是做酒买卖的吗?” 慕容安回答顾小离四个字:“什么都做。” 顾小离撇嘴,兴致缺缺,“不知道,感觉和我没什么关系。”慕容安拿起茶壶给顾小离倒茶,“那是因为你现在无欲无求。” …… 慕容安告知顾小离,他的事情已办成,言外之意就是我要走了。顾小离识相的起座离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后知后觉天已经黑了,满街的灯笼发出熠熠亮光,很漂亮,跟圆圆的月亮很相配。她走到顾府门口,停了一会,管家出来挂灯看见顾小离,正要叫她,她却掉头就走。 “我要去哪呢……”顾小离嘴里念叨,看着街上全都是两口子,三口子,五口子……自己却是孤身一人。一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小姑娘站在顾小离旁边,盯着眼前小贩里的糖葫芦,扯住大人的裤腿闹着要买来吃,大人好话劝不听掉头直走,小女孩一气之下就地坐下打滚撒泼,顾小离凑得近,小腿被误伤。 她眉头一皱,弯下身子把小女孩哄起来,拿出身上仅有的钱全给小女孩买了冰糖葫芦,并笑着跟小女孩说:“糖葫芦可以不吃,但是家人不能不要。快去找你爹娘吧!”顾小离见小女孩感恩地点点头,两手各拿两串糖葫芦,转身跑进人堆,顾小离目送以后揉了揉被踢到的小腿,站起来,肚子叫了一声。 饿了。 第44章 南国世子 顾小离摸着扁平肚子,在城里游来荡去,最后坐在一家关门过节的小店台阶上,托腮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天下之大,居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最讽刺的是,有一个由父母牵住的小男孩走近她,朝她跟前有礼貌地弯腰放下一个铜板,并关怀道:“姐姐,拿钱去买点吃的吧。” 一架马车停在她面前,她呆呆地望着车上的人掀开门帘,露出一张一如既往帅得掉渣的熟脸。萧策向顾小离招手,顾小离木讷地起身走过去,搭上他温暖厚实的大手,上了马车。 “玩够了吗。”萧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她讷讷点头。萧策见她难得听话,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果然应该让你出来走走,眼下人也学乖了。”顾小离咬唇,迷茫地看他,他挑眉一笑,她懂了。 “你知道?”顾小离故意试探萧策是不是派人跟踪她,结果确如她所料。 “你指的是知道哪一件事?”萧策看顾小离没回话,打量一脸狼狈的她,嘴角边粘了几根头发,萧策伸手想帮她拿开,却遭到她偏头抵触,收回手。两人静坐,一路无话。 …… 顾小离再回到膳房时,大家都各忙各的,似乎没人在意她这一天去哪了。她扯扯嘴角,悠悠哉哉地走进厨房东翻西翻找吃的。 啪地一声,她扒住盖子的爪子被横空冒出的手打掉,生气地望向那人,烦躁道:“喂,干嘛啊!”一脸幽怨的胖爷瞪着她,顾小离挡住他的视线,不适应道:“你别这样看我,好像我背着你出去偷情了一样。” 胖爷轻哼一声,不满道:“你这死丫头还知道来厨房看看,你如果再不出现,我们过了明晚就得为你送命!”顾小离惊讶,“什么,不是……这为什么啊。”她记得出宫之前不是交代胖爷他们洗菜准备火锅了吗?她往周围一看,东西横七竖八乱摆乱扔,满地湿嗒嗒的,人满脸倦色。厨师一行本就辛苦,何况是在宫里当差,熬夜是分分钟的事,再正常不过。他们不至于洗个菜都能洗蔫了吧…… “光洗个菜就行了吗?调味料呢?你到底要做什么菜,快告诉我们啊!”胖爷白天领着一群人热情高涨地卖力洗菜,到了快黄昏时分才恍然醒悟,这顾小离是在耍他们吧?再回去找,只剩下一间空房。胖爷好歹也是有经历的人,内心乱成一团,面上还得稳住,不然底下的人岂不是更慌?他只好让大家继续洗菜,洗上一天。 顾小离听出胖爷话里的焦急,恍然大悟:“哦,底料是吧。”是啊,火锅底料才是最重要的,看来今晚只有熬夜了,天哪,能不能先让她吃一口饭,饿一天了。 顾小离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真后悔今天出了门,都怪萧策,重重叹一口气,撸起袖子,朝胖爷甩一眼神,“来,跟我进来。” …… 人若闲着,时间得熬着过。人若忙着,恨不得把指间的缝隙都密封起来,不让时间滑走。 又是一日忙碌。 昨夜忙里偷闲吃了一个白天剩余的馒头后,就开始准备火锅料。其间嘱咐人明天一早出宫去集市必须买到大麦。大麦翻炒之后拿来泡茶有清凉祛火气的作用,而且香味浓厚独特。一开始顾小离想亲自把所有人食用的底料完成,但是量太大。权衡之下,她先做一个小样,让胖爷在旁看操作步骤。 胖爷站在顾小离身边,看着满脸疲倦的她双眼仍带着不容小觑的亮光,她做的火锅底料里添加了很多普通不起眼的食材,而他们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得上。一开始他的担心质疑都在尝试小样后化为全力的信任。 顾小离实在太累,站着都昏昏欲睡。胖爷有点心疼,让她去睡,可是顾小离不愿意,她一闭眼就不由自主想到虎二爱笑的脸,还有对她满脸怨恨的青儿。胖爷说服不了她,就让她到厨房外边,说厨房里油烟大,等他忙得差不多出去看时,顾小离靠在门上睡着了。 顾小离的侧脸映满月光,光彩夺目,美得移不开眼。胖爷一时心动,想摸摸她清瘦的脸颊,刚弯腰,一根针从眼前飞过,距离他的眼球不到一厘米,笔直扎入他身后的门板上,他顿时清醒,慌张地朝四周看一看,将针拔下,瞧见细如线的针面上隐约刻着一个花纹。双手直冒汗,往自个衣服上蹭蹭,转身回厨房。 …… 碧月湖 皎月当空,微风一阵阵抚摸湖畔边垂挂的枝叶,一圈圈涟漪晕开岸上人灯交映的景象。受邀贵客都绕湖而坐,湖上搭建了一个宽阔的平面,平面之下是数根圆木结实的作为架子,架子连接平面与湖底。众人所见的平面厚度不足五十厘米,而且它与水面相距不大,从上往下看,有天然的画框之感。 皇帝和出席的妃子坐在最高最正的位置,其余按照官员品级从近到远而坐,其家眷同官员一席。简单来讲,官儿越大,坐的地方越亮,看得越清晰全面。 此次出席的宾客要么是朝廷的‘顶梁柱’,要么是皇帝极为看重的人。萧珏和萧策都来了,其中萧珏把顾芊芊带来了,萧策只一人坐在席位上,目光游离在皇帝和他身旁空出来的座位上。 “今夜大家都不要拘束,月圆人团圆嘛。来,都举杯和朕喝一杯!”众人拿杯相继起身,举杯望向皇帝,见皇帝饮后,才一一喝下。 一名太监低头快步穿过酒席,走到皇帝身侧耳语。萧策轻轻扫了那头一眼后移开,心里思量着。 顾小离站在入席口指挥宫人端炭上锅。 站在皇帝旁的太监总管收到皇帝的吩咐,清了清嗓子,道:“宣南国世子慕容安及世子妃慕容思御前觐见!” 萧策听声停住思量,目光幽深,指尖轻轻摩挲杯沿,嘴边噙笑,原来是拖家带口了。 顾小离听见远远传来的声音,以为听错了,应该只是重名吧…… 随后她看到慕容安一袭红衣手里牵着一位翩翩白衣的绝色美人出现在她视线范围时,她手里的东西拿不住了,摔落时幸好宫人接得及时,才没打翻。 慕容安经过顾小离身边时,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嘴边带笑,在他身边的美人同对她甜甜一笑。顾小离目瞪口呆,语无伦次,“呃……我,你,你们……” 第45章 吃醋 顾小离听传菜返回的宫女说,陛下对她准备的鸳鸯麻辣火锅很满意,让她进去领赏。她当即摇摇头,跟旁边的胖爷说:“我这模样,一进去吓得大家食欲全无就不好了。而且我想回去休息,可以吗?”顾小离目光楚楚,胖爷看她憔悴的模样,面露不忍,犹豫后道:“好吧,那你先回去歇着。” 今儿的月光特别亮,不管走到哪都能清晰看到自己被月光拖长的影子。清风相送,她沿路回院子,边欣赏皎白圆滚滚的月亮边哼着小曲儿,步子悠闲,整个人显得非常放松。 她不愿意进去不完全是因为自己肿得难看的脸,更重要的是这种大型的聚会,经过虎二一事,她一点都不想参加,生怕又和自己牵扯上联系。慕容安是不是南国世子,那美人儿是他媳妇儿还是亲妹妹,跟她有何关系? 顾小离本想找青儿和大娘一块过中秋。然而皇宫之大,青儿若有意藏身,能力有限的她根本就无从着手。随着她的不辞而别,大娘也跟着消失了。她去大娘落脚的院子看过,那服侍大娘的丫鬟说,被一个姑娘带走了。 也好,青儿和大娘离开她,对他们而言或许是另一种保护吧。 顾小离前脚往左一拐弯,一张无限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月光照亮他侧脸,另一边藏在黑暗中,光下他的眼透着光,吓了顾小离一跳。 “我去,你要吓死我啊。”顾小离往后跳开一步,捂住胸口缓气,一脸不爽的望着对方。 “我家主子请你过去。”白钰对顾小离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淡定从容道。 “没空!”顾小离往左边迈开一步,要绕过他向前走,被他按住肩膀,顾小离扭头,看见他双眼带着寒光。 “由不得你。”白钰强行把她拖走,不管顾小离怎么反抗,没用。 一路上,顾小离不断碎碎念,“奶奶的,你家主子哪来那么多破事。过节都不让人歇会,他不放假好歹给我放个假啊,还摆什么架子,嘁……我不怕跟你说,要是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好好修理他一顿。”白钰放开顾小离,顾小离没站稳险些摔到地上,幸好萧策及时接住。 “你没事吧。”萧策揽住顾小离的腰,眼神温柔。顾小离目光闪躲,轻轻推开他,站好,“呃,没事,谢谢。”萧策怎么会在这里,突然浑身不长刺的样子,真让她不习惯。 “你跟我来。”萧策说完,转身走进黑暗里。 顾小离啊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阴暗破旧的宫殿门口,她见萧策的影子已经被黑暗吞噬,慌张地往后退,掉头想走,“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啊,你们慢慢,啊……”顾小离被身后的白钰推了进去。 宫门有一个不高不低的槛,顾小离被绊,险些摔跤,又被萧策接住。 “你就不能好好看路么。”四处都黑漆漆一片,所以萧策眼里的光比较醒目,顾小离看到他眼边泛水光,愣了。这一愣间,萧策把手松开,顾小离没反应过来直摔到地上。 “喂,你这人!”顾小离的手在地上随手一摸,抓起一个不明物体朝萧策的身上扔去。萧策声音闷闷地,“你知道自己扔过来的是什么么。”顾小离气呼呼道:“不知道,是什么!” “是人骨。” “啊啊……”顾小离顿时跳起,手足无措贴到萧策身上,紧紧揪住他的衣袖,缩在他身边,眼神乱瞄。 萧策低低一笑,扒开她的‘爪子’,她又立即贴上来,再扔,她再贴紧一点,萧策最后一次没再扔开她的手,而是握在手里,淡淡道:“是你自己非要贴过来的啊,我可没逼你。”顾小离害怕多于在意,频频点头。 “今儿是中秋,同时也是……”顾小离听萧策欲言又止,接道:“是?”萧策抬头望月亮,目光忧伤,“是母妃的忌日。” 母妃?指的是萧策的妈妈吗? 萧策在顾小离的印象里从来都是霸道蛮不讲理还时不时冷言冷语耍心机,她第一次知道萧策还有柔软的一面,她在思考如何安慰他,谁知道萧策来一句—— “之前都是梨落陪我来这缅怀母妃。” 顾小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常不爽,甩开他的手走开几步,冷冷道:“那你去找她来吧,再见!再也不见!” 萧策见顾小离气冲冲的背影,忍俊不禁,眼里含笑,轻轻试探道:“你该不会吃醋了?” 顾小离听声止步,背对他,向着月光。 第46章 下不了口 “你和她,意义不一样。”萧策走到顾小离面前,目光灼热地望着她。 顾小离耳根发烫,她一时难以适应萧策含情脉脉的眼神,毕竟印象里从未有过,实在太突然了!这一张面孔,似乎自带距离感,顾小离没办法喜欢他,失落道:“虽然你跟我表白了,但是我不能接受。” “表白?”话音刚落,萧策旋即笑出声,眼睛带笑,调侃道:“我刚刚有说喜欢啊抒情的词么?让你想入非非了?”顾小离咬牙切齿:“你!”真想狠狠踩他一脚!伸出脚摸半天都没摸到萧策的脚跟在哪,反而触碰到一些凹凸不平的东西。经过刚刚的冒失,她不敢乱动了。 “呃,话说我有两个疑问。”萧策拉住她的手,但没说话。两人静立无言,只有虫鸣树动的声音。顾小离禁不住这种沉默的煎熬,先行出声。 萧策轻轻嗯一声,从袖中取出燃火筒,点了一根白蜡烛,拿在胸前,照在两人中间。顾小离把萧策的手打掉,说:“第一,惠妃不是刚刚入宫不久吗,你刚说你们从前经常来这?第二,这是你母妃住的地方吗?为什么那么……呃,残旧。”顾小离一时间脑海里实在翻不出适当的形容词了。 “第一个问题,以你的智商,啧……对牛弹琴,所以无可奉告。第二个问题,你真想知道?”萧策显然在跟她兜圈子,她听到萧策字里行间全是嫌弃,撇嘴道:“算了,我都不想知道,那我可以走了吧。” 顾小离迈步要走! 萧策在昏暗无比的环境下再一次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手!顾小离不想掺和宫廷皇家的恩怨,指不准一扯能扯出好几个足球队的‘涉案人员’,没必要也犯不着搅到这一趟浑水里。 “你可以走,但你也必须得知道。”萧策揽住顾小离的腰,带她快步转移出宫门,又一次上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马车。 “我去,你……你还快过摩托车啊。”顾小离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坐在萧策旁边。 “喂,你是不是会那个什么……”顾小离两眼放光崇拜的眼神看着萧策,一时间没想起来那个词,眼睛转动几下,一拍自个脑袋,道:“哎想起来了,轻功!你会轻功对吧哈哈哈哈好牛掰,我以为世界上不存在这玩意儿呢,那些演员都是吊钢丝的……”顾小离说个不停,萧策不耐烦道:“闭嘴。” 顾小离见萧策目光凶狠盯着她,后背有点发凉,及时把嘴闭上。 又过了一会,萧策打破沉默道:“方才去的是永和宫,那里是我母妃,董妃住的地方。父皇当年对母妃的恩宠,放在今日,怕也无人能比。整个永和永远只让她一个人住,宫里的摆设装潢堪比贵妃,连宠半月……”说到这里,萧策面露神伤,顾小离听得入迷,他却停下,着急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生产后的第二天夜里一场莫名大火,将整个宫烧成刚刚那副模样。奇怪的是,那天,救火的人要么一大批的来,要么一个都不来,好像永远都在路上,永远都晚一步。呵……”萧策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浑身自成的成熟与淡定是现代同龄人无法比拟的。顾小离那一刻居然想知道有关他的所有经历…… “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么?”萧策眼里恢复清澈,自嘲一笑,见顾小离摇头,讽刺道:“当夜留宫的人都被死死锁在里面,无一人生还。父皇那里,前一夜还醉在永和的温柔乡,事发当夜与妃子戏水言笑,毫不知情!事后,一句厚葬董妃,对火的起因不闻不问。” “呃,或许……或许皇家都是这样的吧。”顾小离牵强的安慰他。 萧策冷笑,“皇家都这样?顾离,你不过是十五六的年纪。怎么,有过很多皇家经历么?” 顾小离之所以那么说,她都是在现代看小说总结的,套路都一样。她连忙摆手否认,干笑道:“当然不是,你别误会啊,我只是想安慰你……而已,诶你……”话未说完,萧策突然凑身靠近她,这宽厚结实的身板把娇小的顾小离包得严严实实。 “亲我。”萧策目光灼灼,语气不容拒绝。 “啊,什么?”顾小离惊讶,后知后觉,紧张到口齿不清:“为,为,什么啊。” “安慰我的方式。”萧策理直气壮道。 “不要。”顾小离盯着面前这张棱角分明帅气十足的脸,实在和她爸太像,尽管美色诱惑力十足,但是她下不了口!当即咽口水,偏过头。 顾小离心里乱成一团,脑中意识强烈:老娘要是这一口下去了,岂不是要乱伦的节奏。 第47章 有兴趣当王妃吗 马车在漆黑大风里停了下来。顾小离被萧策‘踹’下车,驾车的白钰见状纳闷道:“主子,这……才走了一半呢。”萧策让人在宫外为顾小离安排了一场‘视觉盛宴’,但是因为顾小离再三抵触,彻底扫了他的兴。 萧策冷冷道:“怎么,你也要陪她一起走路吗?”白钰迟疑:“那宫外安排好的地方,还去吗?” 车里的萧策没有回应,白钰眼见顾小离气鼓鼓地往相反方向低头猛走,瞧一眼雾气浓重的深夜,不放心道:“主子,顾离姑娘走了。这是外围宫道,她一个人不可能回得了内院。” “你给我站住。”交叉抱胸的顾小离听到萧策低沉清晰的声音,声不像喊出来的,但清楚地回荡在耳边,仿佛他就在站在身边说话一样。顾小离当即一怔,紧张地朝周围猛扫几遍,并没有人。 “叫你站住,听不到么?”顾小离提着胆继续往前走,前路只有两侧一模一样的宫灯挂在墙上,随风摇曳下留下一个个诡异的灯影。顾小离本来就害怕,所以只好低着头走,嘭地一声,直接撞到面前突然出现的结实物体上。 啊啊啊啊! 顾小离抬头看见是萧策,脚一软直接摊在地上,缩着身子往后挪了一挪,吓得她失声尖叫。 “草泥马大半夜你吓人,你知不知道会把人吓死。我到底是怎么你了,你要这么对我,呜呜呜……”顾小离一时没忍住,鼻子泛酸,抬头望着他的脸哭起来。 萧策见顾小离先是愤怒接着又百般委屈的哭起来,觉得好笑,俯下身替她擦擦两颊的泪水,拉她起来。顾小离打开他的手,扭头,不愿意起来。 “好,待会侍卫来了,判你一个无令深夜在皇宫乱逛的罪名,哭瞎都没人管你。”萧策再次将手递向她,顾小离犹豫一会,自己站起来。 “你好像很不愿意与我亲近?”萧策回想每次凑近她的时候,她都是一脸纠结,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顾离,他从前没什么印象,庶女本就没什么露面的机会。但自从她被赶出家接触以来,觉得很有意思。调查以后发现,她跟从前判若两人,仿佛脱胎换骨,嘴上总爱说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干嘛要和你亲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爸了?别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围着你转好吧,你不在了地球还是会转的,太阳还是会东升西落。”顾小离擦掉脸上的泪,缓一缓劲。 “爸?真是怪人。”萧策直言不讳地对她评价道。 顾小离懒得理他。她一个现代人言行举止在这肯定都显得与众不同,成为怪人,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我喜欢。”萧策意味不明地说这一句,引得顾小离瞬间一颤,“啊?” “有兴趣当王妃吗。”萧策直截了当的问出口。 “不好意思没兴趣。”顾小离毫不犹豫的拒绝。 “为什么?进入皇室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你这……有意思。”萧策只是试探一问,没有非要娶她的心。但,要是她同意了,娶也未尝不可。 顾小离看向他那一双幽深望不见底的眸,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捉摸不透,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像顾芊芊那样,痛并快乐着?谢谢,我不需要。” 萧策一瞬间看不懂顾小离,然后回神轻轻一笑。 深夜的风寒凉刺骨,一阵风扑来,人的神思清醒不少。 “九弟好兴致啊,原来从宴会上溜走是为了与美人儿深夜幽会呀,妙,实在妙!”前方出现一队人,走在最前的是萧珏,身旁的人提灯紧跟他的步伐引路。 顾小离和萧策不约而同望向灯火明亮处,看见萧珏讨厌的脸,顾小离不自觉地望萧策身后缩了一缩。萧策低头余光扫见顾小离这个小动作,眉头一皱,随后望着来人,神色淡淡。 “八哥不是也好有兴致地跟过来了。”顾小离听见萧策的话,忍俊不禁。 萧珏一听,脸色变得难看,但黑夜为他遮了一遮,嘴上仍不饶人,找茬道:“父皇同我说了平定牧原国叛乱的事,我可没兴致找乐子。若不是为了接待南国世子来访,宫里定是热闹不起来的。你还有这雅兴,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嗤笑一声,想趁机奚落萧策一番。 顾小离听着萧珏话里带刺,咬牙切齿,心想道:这个萧珏真是闲得浑身疼哪……一个男人那么爱搬弄是非,啧。真不知顾芊芊迷他什么,纯渣男一个。 “昨日与父皇下棋的时候,父皇同我说了,正打算明日与父皇商量对策。”萧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丝毫不在意的事,萧珏一听,莫名的火冲上心头,想打压萧策一番,没想到反被他当众羞辱。 “白钰,把顾离送回膳房院子吧。”萧策偏头朝站在马车旁的白钰命令道。萧珏昨天着了顾小离的道,劲还没缓过来,暂时不想找她的麻烦。 不过,萧策和顾离之间,可以深究一下。 第48章 牧原之事 太和殿里燃着清新安神的梨香,萧策走入时余光扫见殿上不止父皇和一些重臣,还出现了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他边走着,目光顺便看对方一眼,对方反应极快,捕捉以后朝他点头一笑。 萧策上前请安后,皇帝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 “策儿,对于牧原国蠢蠢欲动的形势,可有良策?”皇帝脸色凝重,望着底下的萧策,焦急问道。 牧原国地处彩云国疆域的最北端,它原本是一个独立的游牧民族,民风自由,百姓们安居乐业,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天空。但好景不长,彩云国当时在位的君王觊觎那块肥沃的土地,找到江湖谋士潜入其中,设下圈套陷害牧原王,致使牧原国陷入混乱,趁机举兵逼城,轻松拿下。 牧原表面上虽归顺了彩云,成为彩云的附属国,但是心里无论怎样都咽不下这口气。最滑稽的是,帮助彩云王谋划歼国的谋士,故居是牧原。这个消息对土生土长的牧原人而言,简直是天大的讽刺和奇耻大辱。 牧原国内不时传出关于彩云奸诈窃国的消息,有胆肥的说书先生毫不避忌绘声绘色地讽刺彩云如何卑鄙无耻。牧原刚被收复的头几年还算听话,这可能跟当任的王懦弱不争的性格有关,所以初始任由国内风向怎么恶劣地变换,王都可以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但是随着旧王的退位,新王的登基,事态变得严峻,民怨声愈演愈烈。 彩云当今的王萧运登基至今面对的一直都是太平盛世,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他只需要坐享其成,因此并没经历过任何困难,如今突然听闻附属国有造反之心,他坐不住了。但,他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这跟他常年安逸不思忧患密不可分。 万幸的是,萧运早年郊外围猎的时候,机缘巧合下白得了一个绝色美人,美人失忆因他相救而感激他,随他回宫,一举封为董妃,不到一年就生下一子后含冤而终。那个可怜的儿子被贵妃接手抚养成人,成为今天人人赞不绝口的九王爷。 萧策成长过程中,萧运基本是冷淡与漠视的。有时候看到贵妃对萧策过度斥责,只是淡淡的提示一声,随意得很,不听也罢。幸好萧策遗传的是他母亲的睿智与绝世容颜,越长越伶俐,这让萧运又爱又恨。萧运不能再忽视萧策的存在,他需要萧策帮他治国,稳固自己的地位。 对于萧策而言,自己的存在对萧运来说无疑是一枚最佳棋子。在外人眼中,他光华一身,无外于是萧运用大量的颂词加注在他身上,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无懈可击的华服,让他不得不俯首听命,最后得益的是萧运。 “父皇,牧原地广人稀,百姓野蛮,他们如今造反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独立,不如就随了他们,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萧策平淡地说完后,引来萧运的怒气和慕容安的轻笑。 “荒唐!这叫最好的办法?策儿,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萧运狭长的眼眸锁定萧策,眼睛里冒着两簇火光,强忍满腔怒火。 受邀前来商议的大臣一半附议一半抗议,殿里瞬时像炸开了锅般热闹。皇帝在萧策的建议之后又听了数位大臣的建议,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变黑,大手往桌上一拍。 “饭桶,都是饭桶!朝廷每年白发俸禄养你们这帮老东西了!气死朕了。” 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都陷入沉默,左右互看之后都垂头。 萧运时而暴躁时而温和,有点像间歇性神经过敏。眼下他虽然心急如焚,但脑袋生锈了有什么办法立即解决呢?他为人自负,一向爱自作主张,面上却表现出听纳群臣意见,善于纳谏的样子,十分虚伪。其实他心里都已经有想法了,只是在走一个过程。 萧策不过开口说了一句,一试便知。 “都给朕立起耳朵听清楚了,牧原的地绝对不能丢。若是以这种方式把地相让,岂不显得我彩云国窝囊怕事。朕要怎么和老祖宗交代?”萧运语重心长朝众人说道。 “可这……”大臣们都愁着一张脸,左右对望。 “别这的那的,想不通的都给朕回家,想通了再来上朝。”萧运见这一群谈吃喝就来劲谈正事就派不上用场的老家伙很是烦躁,甩手让他们退下。 众人退下以后,一直挂着浅笑的慕容安站起身,理理着装,俯身请礼道:“那鄙臣也先退下了。” “慕容世子请留步。”萧运对上慕容安的脸时,瞬间褪去愤怒换上笑意,迫不及待地问道:“我朝与南国一向交好,如今我国面临危机,不知友国能否施以援手?” 留殿的萧策和慕容安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萧策只是似有若无地滑过一抹笑,而慕容安却是爽朗地笑出声来,然后目光笔直地望向笑眯眯的萧运,语气坚定道:“不能。” 第49章 牧原之事(2) 当时萧运的脸色真是好看,五颜六色瞬息万变就是不敢变黑。这是事后慕容安对慕容思概括的一句话。 萧运搁在桌上的手收紧,反应过来后,强颜欢笑问道:“为何不能呢。”这话传入慕容安耳里,看作一种软弱可怜的哀求。 萧策褪去笑意,心想道:原来这就是慕容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既然父皇都打定南国援救的主意又何必叫其他人过来商讨。这些年,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心生起一阵寒意。 南国位于彩云之南,是一个比彩云更美的国家。一年四季,无论是农作物还是观赏物的品类都比彩云丰富。气候宜人,温暖湿润……可以说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南国建国至今一直是兵强马壮的状态,人才济济,谋士众多,因此不惧怕任何一国的侵犯。这也是当年好战的彩云王无法吞下南国这块肥美的土地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年已经拿下牧原的彩云国,由于长途跋涉的征战,军队疲软,死伤众多,已经处于虚弱状态。那时在位的彩云王仍贪婪地想吃掉脚下的南国,遭到绝大部分的朝臣抗议。消息传到民间,有文化人分析之后说:“真当南国眼瞎?人家不趁其不备已经很讲礼貌了,还想去招惹人家,真是自不量力。自己想死,不要拖累我等无辜百姓啊。” 彩云、牧原、南国三国本是一家,后来因为管理不善,好利之人藏不住丑陋的面目,把爪牙伸向皇室子弟,唆使皇子造反,加上在位的皇帝步入老年,不愿放权,专制独断,不顺应潮流,仍推行老一套的政策,与百姓所求相违背。多种因素同时爆发,老皇帝被活活气死,没来得及留下遗嘱到底谁来继位,引发蠢蠢欲动之人激烈争斗。 最后各不相让,分成三国。初始三国的王都下令拒绝外来人入城,禁止各国百姓交往和通婚通商,导致许多与家人走散的百姓孤苦伶仃。各自的王实施新政,三国由一统的局面年复一年从各个方面逐渐形成新的政治、经济和文化。 随着时间的迁移,这种分化独立的思想慢慢淡化,三国的门对外开放。在位的王更看重自己的地位,选择友好外交,通过联姻或者互相送礼,使臣来访等方式增进感情。这种和谐的局面,一直维持到彩云毁约吞并牧原前夕。 慕容安懒得拐弯抹角,直说道:“贵国为了发展商贸,做起贩卖人口的生意。连本世子的妃子也难逃一劫。这叫我国如何施以援手?传回国内,恐怕得成一桩笑话。陛下以为呢?” 慕容安的顾忌让着急的萧运变得更手足无措,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回复,犹豫道:“这……”萧运看向无声站立的萧策,命令他回复。 “策儿,这事你怎么看。” 被晾在一旁良久的萧策思忖片刻后回道:“没办法。”萧运一听,觉得萧策明摆着在拆他的台。可是萧策是真的考虑过问题,只是他对眼前这个手握大权的皇帝心灰意冷,不想作解释。 “萧策!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么!”萧运气急,直呼萧策全名,后笑对慕容安,“世子勿怪,让你见笑了。” 慕容安看一眼萧策,淡淡道:“无事。依臣看来这事一时半会怕是解决不了,慕容安一介外臣被邀参与彩云国的国事着实不妥当,还是先行告退了。” 萧运听见慕容安毫不留情的话,内心又气又崩溃,但放行是他当前唯一的选择。 “那世子先下去休息吧。” 待慕容安退下,殿内只剩下萧策与萧运,萧运正想将累积的怒火全都撒到萧策身上。 萧策又不傻,抢在他面前说道:“世子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们先解决国内贩卖人口的问题,给他一个交代。父皇不会不懂世子的意思吧?”萧运的脸色不好看,但起码稍微好转,板着的脸顿时笑开,“哈哈,朕,朕怎会不懂,那这事就交给策儿你了?” 萧策把话没有说完,他故意留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没有说,那一部分是整件事的关键。猜到萧运一定会交给他办,他正要拒绝,太监传话说萧珏来了。 来的正好。 萧运在众人嘴里听不到什么办法,自己的办法又不被认可,便想着多听一些人的意见,多一条出路。就叫太监让萧珏进来。 萧珏探望生母贵妃时,听说萧运在太和殿召集群臣和那个从小就令他嫉妒的萧策,心里一阵难受。贵妃让他到太和殿看看,若是萧运愿意见,说不定还能获得重视。 萧珏也不废话,听完萧策的描述后,直接跳坑里,与皇帝信誓旦旦保证道:“父皇,此事就交给儿臣吧,儿臣必定出色的完成任务。” 萧运犹豫道:“朕觉得……” 萧珏不高兴地打断萧运的犹豫,立誓道:“父皇可是不信儿臣?儿臣虽不如九弟天资过人,但是在此以性命人格担保,绝不会弄砸此事。” 倘若这事萧珏漂亮的完成,指不准萧运高兴之下会封他做太子。而萧运也不是天天吃白饭的人,犹豫是因为萧策难得推辞,觉得蹊跷。但萧珏同为他的儿子,面对萧珏的信心十足,他实在很难说不。 “好吧,那这事就交给珏儿你了,尽快将事情办好。” 第50章 牧原之事(3) 萧策从太和殿出来就吩咐白钰让底下的人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手里的消息散播出去。 这次借着慕容安的手,定能灭一灭他这位皇兄的嚣张气焰。 白钰纳闷追问一句:“主子何时爱与八爷较劲了。”在白钰眼中萧策不爱计较这些细枝末叶的小事,区区恩宠赏赐在他眼里,顶天的恩泽也是可要可不要。 萧策瞅瞅外头西斜的太阳洒下的余晖,勾唇道:“不知道呢,或许是为了她?” …… 萧珏在夕阳落尽时才回到府上,一入门就看见他的一群妾侍围在饭桌旁争奇斗艳,往日他定是生气地把她们轰出去,但今天格外高兴,将手洗净之后入席落座。 妾侍们平时碰到萧珏,想要示好时总被无情地甩开,碰个一鼻子灰。今儿通过小道消息知道萧珏刚在陛下那里得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一个个都争着来献媚,没有半点往常蔫蔫的样子。只有一人特殊,淡淡地坐在自个的位置上,不发一语,那就是顾芊芊。 “都下去吧,芊芊留下。”打从顾芊芊过了门,福累积起来也没享够三天,罪倒在一直遭受。按照顾芊芊父亲在朝的地位,没人可以欺负得了她,起先萧珏宠爱顾芊芊,其他妾侍眼红心热想教训她的都被她用家世或者萧珏挡回去。 但萧珏的禽兽面目在顾芊芊入门不到五天就藏不住了。喜新厌旧、爱家暴,爱寻求床笫的刺激等等,这些都遭到顾芊芊的恐惧与抵触,她没想到自己是羊入虎口。 萧珏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渐渐冷落她,开始寻找新目标。她众矢之的的位置,一下子无物可挡也无路可退。 连遭重创的她试图跑过回家,但因为萧珏的软语哀求,她心又软了。 顾芊芊认为自己已经彻底认命了。然而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除去顾小离御前为她请命以外的再一次。 她要把握吗? 顾芊芊虽是一介女流,但冰雪聪明的她只是暂时被盲目的爱情蒙蔽了双眼,不代表磨灭了她原有的光华。她作为顾家嫡长女,得到最好的教育熏陶,拥有许多寻常女子学不到的才能,比如作画可以惟妙惟肖,作诗可以引人入胜等等,这些都是作为她之所以聪明的一个基石。 试问一位从小养尊处优,无论什么都能得到最好的女子,哪能没一点瑕疵?性格日渐缺陷是此类女子最大的通病,简称“小姐病”,所以顾芊芊初时那副痴迷于萧珏的傻样并不能完全怪她。 萧珏一出生就带着尊贵的身份,何况人家还有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母妃保驾护航呢。他完全继承了萧运的所有缺点,自负自大,做事冲动鲁莽。但唯一比萧运更牛掰的是,为人奸险,唯利是图。 萧珏耳根子软,爱听好话。自他懂得七情六欲以来,交了一帮猪朋狗友,整日吃喝玩乐。没办法,谁让他有钱?谁让他有皇子的特权? 起初,胆还不大,不敢犯事。后来听人唆使,滥用权力干了不少作奸犯科,纵容他人烧杀抢掠的烂事,一些可以自己解决的就买通官府私了或重金赔偿受害者了事,一些危害性较深广的只能哀求贵妃出面摆平。 危害性较深的事呀……比如我们这位萧珏皇子喜欢私藏炮弹炸药,这么说还不够具体,是把自家每年花大钱做好的炮弹私运到境外倒卖,从中获利。还比如,纵容底下的人做一些朝廷上见不得但深受江湖人欢迎的买卖,如贩毒贩人……从中牟取暴利。 后者萧珏是不知道的,他拿着别人递来的满箱满箱金银珠宝的时候,双眼冒着金光但基本是瞎的,兴奋地搓着手直说:“没问题,这事你喜欢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萧珏的所作所为难道就真的没人知晓吗?他做过的那些破事难道就真被潜规则不留半点痕迹吗? 当然不可能。 只是萧珏身为皇子,虽不是皇帝最倚重的皇子,但好歹也是个四肢健全,能屈能伸的正常皇子。没准以后萧运一时没想开,把储君之位传给他呢…… 萧运这人的命运其实也怪可怜的,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没做什么十恶不赦天都想收了你的事,还是会留一点幸运给你的。这句话在萧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前边谈到的开国老皇帝是萧运的老祖宗,这里谈的老皇帝是萧运的前一任他父亲。话说当年他父亲躺在床上一口气分三口喘的时候,瞪大眼睛揪着面前太医的衣服,那双死鱼眼可把太医给吓得,床边全是黑压压的一片脑袋,大家都翘首盼着到底是谁继位。 老皇帝的哮喘是遗传他妈的,要死的时候喘得更厉害。最关键的时刻,他揪着太医,整个脑袋瓜子激动地仰起来,嘴里直念着:“救……救救……”就一个音节从嘴里艰难地蹦出来以后,手一撒双脚一登眼皮一翻,挂了。 大伙一下子乱了,这到底是谁继位呢? 后来有人站出来说老皇帝嘴里念的是九,指的就是排行老九的萧运。有人不服气,但能怎样呢?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得清楚仔细,最后萧运误打误撞登基了。 萧运觉得自己真幸福,然而噩耗紧接着就来了。 膝下有儿女九人,除了老八老九正常的以外,剩下的要么就是没大价值的女儿,要么天生残疾,比如智障,比如幼时调皮摔断腿脚的。 萧运一生无大作为,这或许也是上天给予他的惩罚。 但彩云国的老百姓仍然过得很好,这绝不是靠萧运而是他的先祖留下的福祉,又或者说,是因为老百姓安分守己吧。 …… 顾芊芊愿意再给萧珏一次机会。 待众人离席,她劝说萧珏放弃这次邀功的机会。 “这事颇为蹊跷,芊芊劝爷还是放弃为好。” 第51章 一波三折(1) 毫无意外,顾芊芊被笑意霎时僵住的萧珏甩了一耳光,用力之大直把坐着的她带到地上。 顾芊芊捂住瞬时火辣辣疼的脸颊,抿紧嘴唇但还是有血丝沿着嘴角渗了出来,难以置信地抬头盯着萧珏,冷冷一笑。 萧珏的手还没收回,仍停在半空,他也愣住了。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虽说他对顾芊芊无情只有利用,但是他感觉到顾芊芊对他曾经是倾注过真情实意的。 只是没办法回应的情意,都不算感情。 萧珏看着坐在地上的顾芊芊,因为一个巴掌而血色褪尽的脸,苍白柔弱。他才想到顾芊芊前不久刚刚滑胎,事后又没有好好将养身子,气血亏损得厉害。 他的怜悯之心刚起,正想将手递向她……在见到顾芊芊扬起冷笑那一刻,瞬间僵住,下一秒变回在她眼里残暴无爱的萧珏。 若她不是丞相之女,老子正眼都不带看她一眼。算什么东西? “爷今天心情好,不想与你计较。滚吧。”萧珏将手和目光一齐收回,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的回锅肉,正要放进口里…… “我要休书。”顾芊芊彻底心寒,寒到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何况跟他分享自己对陛下交付他之事的感想? 呵,痴人说梦。 回锅肉刚碰到嘴唇,萧珏听后心里骤然生火,将筷子连同肉一起,往桌上一拍,回锅肉在桌上翻滚几下,乖巧地平躺。 “来人!”管家闻声快步走入,站在萧珏面前,微笑哈腰。“都让厨子滚蛋。做的什么垃圾东西,凉得一塌糊涂。皮糙肉老,喂畜生吗?”萧珏拿起桌上的另一双筷子,将肉一块块地往低垂着头的管家身上砸去,最后爆发,拂袖掀桌。 真是幼稚。 顾芊芊心想,既然他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爱意,全是利用。自己何必要舍命相陪,他应该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这就是他百般凌辱自己的报应。 “怎么样,八王爷考虑清楚了么。”顾芊芊站起来,语气冰冷决绝。 萧珏将手里的筷子扔到顾芊芊身上,站起凑近她,冷声道:“休书等你死后我亲自烧给你。”顾芊芊的神情瞬间僵住,双手攥紧衣袖,眼底掩藏良久的崩溃与绝望漫上眼眶,萧珏因她的表情而张狂大笑,大步离去。 萧珏回到书房后,命令手下去搜集城里犯案人的名单。连夜收集,可见萧珏对此事的重视。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份名单他只能收集,不能外传更不能上报朝廷。 醉蝶轩 食满楼破产以后,整座金碧辉煌的楼房整改为综合型酒楼的醉蝶轩。所谓综合型,就是什么都干点,不精通但是用来挣钱足矣。 贩卖人口的生意这里头当然也是有做的,而且还有大哥担保。所以官兵想要过来查底,怕困难得不是一点点。 今儿生意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上次慕容安与顾小离见到的大舞台建在后厅,前厅做酒楼生意。包括楼上厢房都是前后分隔的形式,一分为二。 二楼后厅的一间厢房里传出惹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哎呀,爷你弄疼我了。”甜腻的声音,男人最爱。尤其在春宵一刻更值千金,惹得光着上身,挺着肥白肚子,年近四十的男子大笑连连,正要翻身压下时,敲门声不识相地响起。 床榻上正欢乐的两人皆是一愣,频繁的敲门声惹人心烦,女子用圆润的手指尖连戳男子胸口的肥肉,娇嗔道:“哎呀烦死人家了,你快去开门罢。” 男子顶着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翻身穿衣,绕过屏风走到房门口,将门打开,正要破口大骂,一看来人,立马将脏话憋在喉咙,换副笑脸,谄媚道:“呀,威爷,您怎么来了。” 来者是一个大富商人海威,三十岁时还是一名街头混混,后来经人介绍,跟着萧珏底下的人做尽卑劣缺德的事,逆袭上位,几年时间成为油光满面,油膏满身的大富商。 海威一向是淡定从容,毕竟好歹在社会上打滚过几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今儿难得一见的神色慌张,门一开,海威上前揪住男子的衣领,把他拉到跟前,男子讶异道:“威爷你,你这是……出啥事了吗?” “呵,出啥事?你还有脸问我。我看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海威冷哼一声后丢开他,背手转身朝走廊的一向走去,男子见状,回头看一眼房里等待的美人,咬咬牙,跟了出去。 第52章 一波三折(2) “你特么长的猪脑子啊,还嫌不够蠢?” 男子跟着海威的脚后跟进了同一层拐角处的房间,把门掩上后碎步跑到桌边,一脸笑眯眯地想给脸色难看的海威沏茶,不想当头吃了莫名凶狠的一掌,顿时懵了。 只见他捂着脸,手握拳,把牙咬得咯吱作响,想要发脾气,隐忍道:“威哥,你这是干嘛呀!” “干嘛?不服气,嗯?”啪,另一边脸也被盖上一掌,整张脸显现白里透红的模样。男子没准备,受力后倒退几步,站稳后道:“威哥,你再这样我可不跟你客气了啊。” “来来来,你尽管嚷,最好嚷大点声,看有没有人理你这个王八蛋!”海威朝男子啐一口唾沫,手指指着房门方向,生气至极。 男子承蒙上头关照,在横跨黑白两道的醉蝶轩里不高不低排老二,可能大喊一声来不了一波人,但三五个打手绝对不成问题。海威也不是盖的,从实力和名望远远高于男子。男子让海威一吓,才隐约察觉到有哪不妙,着急问道:“哥,到底怎么了。” “奶奶的,你早前是不是接手咱与南国商人的生意了?”男子呆滞地点头,后知后觉道:“是啊,可这,这有什么问题啊。” 海威咒骂一声,手向男子一招,待男子怯怯走来后,站起来,手猛敲他的脑袋,一次比一次用力,“没问题?叫你没问题,没问题……敲死你这个龟孙子。”男子双手无措,喊疼又不敢阻止。 “你把此次来访的世子妃绑来这儿拍卖?啊!”海威揍他脑袋的手改为用力拍桌,目光凶狠逼视男子,劝说道:“现在朝廷派八王爷速查贩卖不正当的生意的商人了。你若识相,赶紧去官府背了这黑锅,别查下来牵连我们这帮兄弟。” 男子听海威一说,顿时方寸大乱,忘了脑袋和脸上的痛感,又慌又急道:“别啊,威哥,我我也是自家兄弟啊。” 海威看他前一刻还恼羞成怒,这会儿哭丧着脸,心烦道:“你自己做的事,难不成还要让我替你顶罪?” “可是威哥,这生意,咱也不是第一次碰。况且,上头是允许的……”男子壮着胆儿出声,海威反问道:“哪个上头让你绑世子妃?” 男子看海威一脸严肃毫无笑意,他逐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脑袋乱成一团毛线,病急乱投医道:“是,是八王爷。” 海威听后一愣,上前让男子跪下,浑身轻颤的男子不明所以跪在地上后,海威用脚使劲往他肚子上连踹几脚,然后轻喘着气道:“你现在再说一次,谁让你干的。” 男子抱着肚子滚躺在地上疼得咿呀叫,听见海威的再次发问,脑袋急速运转,终于说出一句自以为很了不起的真话,肥胖的身子扭捏半天才艰难地爬起来,跪着挪到海威跟前,抱腿道:“威哥,我记起来了。是南国的人让我这么干的,我们中计了!” “什么意思?”海威低头看男子一眼。 “那天在南国装船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老人家,牵着一闺女,说家里穷困潦倒实在养不起孩子,卖给我换点钱。原本我也是拒绝的,但是这女的,长得是真的漂亮。所以我……我为了咱家的生意,觉着划算就答应了。”男子一番话停顿数次,海威耐着性子听男子把话说完。 “你自己好色,就不要拉我们下水。现在出事了,就跟老子说,这是南国人的圈套?你特么的当老子真的跟你一样没脑子。”海威嫌弃地把脚挪开。 “可,可这是真的啊。”男子有点后悔自己没早点交代,现在无论怎么说,海威都不会相信他的话,只会认定他是想撇清关系随口乱编的。 “那你给我说说,南国人是开天眼了还是能未卜先知,居然能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又或者你更愿意接受,为什么这门生意交到你手上,就被上面查?”海威眯着眼睛望着眼前这个急得手足无措,烦躁地挠头,想不出任何办法的男人。 最后哀求道:“威哥,您不能中了小人奸计怀疑我呀。” “来人,把他处理后扔去官府门口。”海威懒得同他废话,喊人进来把男子弄走。 男子听见门被打开,走进两名大汉,架住他的左右手,像拖垃圾一样把他笨重的身子往外拖。男子双脚猛蹬,挣扎求饶:“威哥,威哥放过我吧,我错了!” 海威听这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千百次,简直麻木了。男子十指紧紧扒住门,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生机,说道:“哥,你方才不是说朝廷派八爷查吗,我们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他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第53章 一波三折(3) 海威饶了男子一条狗命,但是自作主张毁了男子的声带,打断他的双腿,挖掉他的眼珠,以防他走漏任何消息。事后,他回忆与男子的谈话,也心生疑问,找人雇来轿子,跑一趟八王爷府。 去的路上,自恃能力过人的海威有点后悔跟了萧珏,在他看来,萧珏只是长得一副好皮囊,天生一身光辉罢了。论智谋着实一般,性格又差,不懂商道,完全不应该作为伙伴,但是萧珏凭借天生拥有的权力足以让一般行商者畏惧。 海威想这些的时候,他全忘了是谁当时提拔他,让他得到今时的地位。若不是萧珏怜悯,他今天还不知道在哪条街上要饭。果然是羽翼一丰,人就忘本。 “你的意思就是怪本王只拿钱没帮你们擦屁股是吗?”萧珏拿到名单以后,已经心烦气躁。这名单上的人,太熟悉不过。正是无措之时,还迎来一个不速之客的委婉指责。 海威急忙笑说:“小人哪敢怪王爷。小人有今时今日,全倚靠王爷一路以来的信任与支持。” 不过才过一晚,高兴的劲还未消退就变成噩梦,萧珏还没缓过来。 他拿到名单的第一时间,去别院找到正喂着鱼的顾芊芊,第一句就说:“看来你真是一心求死也不愿意待在本王身边了,是吗?”顾芊芊的脖子被萧珏掐住,提了起来。顾芊芊见萧珏的表情急速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内奸了。 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反抗,反倒是服侍她的侍女急得一头冷汗,出声劝萧珏松手,直接被踹倒在地。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萧珏把顾芊芊推到她身后的湖里。顾芊芊从围栏上翻出去的那一刻,她平静地闭上双眼。 萧珏越想越烦躁,感觉一切都是萧策下的套。 “那你有办法解决这事吗?”萧珏问海威。 萧珏纵容底下的人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不可能也不敢走到御前承认归根究底罪都在他。毕竟萧运若因此勃然大怒,严查与他有关的一切,牵连的遭殃的不只他一人。 海威思考一阵后,眉头紧锁,点点头。 “说呀!”萧珏催道。 “王爷若想私结此事,恐怕只能去驿馆找世子了。”海威声儿压得低,这法子有伤身份,他自然不敢大声。 萧珏一听,果然脸色变黑,讥笑道:“你让本王拿着这份名单去求他区区一个世子饶命?”将研墨底盘往海威脑门一扔,盘应声落下,海威的脑袋也流下鲜血。 “那依王爷的意思是?”海威被底盘一砸,疼得浑身颤抖,心里大叫奶奶的。但面上仍得躬身耐着性子说话。 “找一个靠谱的人处理后扔给官府,官府那边我会摆平。”又是这法,海威出声想要阻止,“王爷这……”抬头见萧珏端着一张不容置喙的脸盯着他,他萌生了怯意,立即换成:“好的,王爷请放心,属下立即去办。” …… 秋末近冬,夜里的风透着刺骨的寒意。外头阴暗不明的树枝乱飞乱撞,拍掉一身落叶。顽强残留的叶子也受不住更深露重,次日清晨必结一层寒霜。 “八爷确如主子所言,铤而走险了。”白钰替站在书房门前的萧策盖上披风,将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报给萧策。 萧策望一眼院内肃杀之景,萧珏呀萧珏,上天接二连三给了你机会,怎么就视而不见呢?笑说:“那看准时机,把消息放出去吧。”然后裹紧披风,转身道:“这事了后,把过冬要用的衣物被褥给顾离送去。” 白钰一愣,点头应是,起步要走,又被萧策叫住,“等会,她……”萧策脑里闪过她纤弱的身板,补充道:“多带一点吧。” …… “世子不过略施小计,竟让彩云皇子忙得焦头烂额。”慕容安背手,笔直地站在烛火融融处,然说话者只能看到慕容思的背影,他的脸藏在背光下。 “此趟彩云之行本想见识一下人传才智过人的九皇子的本事,没想到竟被萧策甩掉了,把锅直接扣在自家兄弟头上,高,真是高。”慕容安话里夹着淡淡的遗憾。 “那世子是打算放过八皇子么?” 慕容安轻笑:“我与萧珏无仇无怨,他无辜成为炮灰,我也可怜他。但是,”慕容安欲言又止,望着明灭不定的残烛即将烧尽,“看样子,人家是不屑咱给的机会。” “加上,父皇有令,无论如何坚决不能帮助彩云国解决当前窘困,所以……”慕容安勾唇一笑,目光幽深道:“纯粹玩玩罢了。” “既然萧策有意让咱们插管彩云的事,咱不搅和搅和,真是对不起他的看得起,你说呢,蒙奇。”慕容安话落,转回身,看向手执利剑的蒙奇。 第54章 一波三折(4) 天儿蒙蒙亮,官府把贩卖人口一事夜审完毕后,拟成奏章,呈报陛下。 萧运听说萧珏不到三日便把案子侦破,高兴之余命人服侍更衣,同时宣萧珏和慕容安入宫觐见。 两人听旨后赶来,站在殿上,各自静立无言。 萧运整装洗漱入殿落座,拿着折子向底下的萧珏赞道:“不愧是朕的好儿子,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 萧珏俯身,谦虚道:“父皇谬赞了,儿臣只是想替父皇分忧解难。” 慕容安看着这对父子一唱一和,跟登台唱戏一般精彩。 萧运眉染喜色,之所以把慕容安叫上,是为了第一时间当面告诉他,你的公道朕还给你了,那你答应朕的,也应该兑现。 慕容安怎会想不到这一点?他若毫无准备,此时此刻又怎么会站在这?涉及两国交往之事,怎能如同儿戏。 “怎么样,慕容世子现在应该无理由推脱朕的请求了吧。”萧运信心十足地将折子在面前轻晃几下,看向慕容安。 慕容安见后一笑,道:“奏章未看,臣也不敢妄言。”萧运听后,哪有何妨。把奏章徐徐展开,借灯快速扫一遍,发现有点不对劲。 彩云国的奏章分成多种,有一般议事的,联名举报,重点说明等类别,不同的类别用不同的字体和颜色标注。按理说,手里的奏章应该是黑笔楷书归为一般议事类,但映入眼帘的是红色重点标注及联名举报的字眼。 萧运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看看萧珏,再睁大眼睛仔细看一遍奏章,霎时勃然大怒,将奏章用力地甩到底下砖板上。砖板为墨灰色,光打在砖面上清楚记录着萧珏笑转僵的全过程。 “萧珏,你交的什么东西给朕!” 萧珏闻声,立即跪下,挪动身子捡起奏章,打开一看,双手直抖,奏章没被拿稳再次掉到地上,他一脸错愕地望着萧运,连连摇头道:“父皇这,这不是……不是这份。” “怎么,你还让官府写了很多份?”萧运拍桌站起,气急攻心,双眼一花,觉得天旋地转,站不稳。 “陛下。”太监及时上前扶住萧运,他才不至于摔倒。太监一手拍他后背替他顺气,另一只扶着他的手腕。 “我,父皇我真的……”萧珏百口莫辩。 “容臣冒昧看一看这奏章。”慕容安走到萧珏身旁,弯腰拾起散乱的奏章,刚拿起,奏章上多了一只手。慕容安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笑道:“王爷似乎很不想让臣看呢。” 萧运揉着太阳穴,缓解眩晕感,道:“你这逆子,到这步田地了,没有半点悔过之意,还想狡辩!”萧运被萧珏气晕,摆手道:“世子看吧。” 萧珏把手松开后慕容安才拿起展开看。慕容安不想因为看一份奏章,破坏自己温玉公子的美名。 萧珏犯下的事,若以菜式评价,满汉全席稍显夸张,但半席绝对足斤足称。 这些年,由于萧运的疏忽,造成萧珏犯下数条十恶不赦的大罪。譬如窝藏禁品、与官府私通、拐卖人口、与黑商合作牟利等行为都叫萧运大失所望! 萧珏仍沉浸在到底是谁把奏章掉包的冥想中,垂头不语。慕容安见状,面挂微笑,但语气毫无说笑之意:“所以臣的妻妃是被贵朝尊贵的皇子绑卖了,是这个意思吗?” 萧运缓过来后,忙否决道:“当然不是,世子勿要误会。这都怪朕教子无方,让逆子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朕必定会给世子你一个交代!” 慕容安轻勾唇角,“哦?好啊。臣也想看看贵朝如何处置犯重罪的皇子。是否同古人所言般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萧运瞬时语塞,“这……”明晃晃地打自己脸,嘴快把话说满了,萧运怎么可能真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拖出去砍了?他看着满脸认真的慕容安,一时没了法子。 这就尴尬了。 一名侍卫快速走入,跪在殿上,抱拳请示道:“陛下,牧原蛮人已筹兵谋反,一个时辰前已将我朝北境的一座城池攻占。臣前来请示是否派兵支援!” 萧运刚把气喘顺,马上就来这一遭,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俯案问道:“你说什么。”牧原的人的动作居然那么快?他不信。侍卫着急地重复一次后,问是否派兵支援。 “这……你先下去吧,容朕想想。”侍卫应是退下,萧运想着国内的大部队都驻扎在都城周围,而且由于长年累月不经战事,士兵实战能力不强,不比南国年年都有练兵,萧运现在极度后悔自己当初坚决节省练兵的费用。他把军队北迁以后,都城这一带就空了。 而且,他能想到的,别人也可以想到。 “世子你看这样如何,贵国若能出手帮朕解决当前困境,朕愿意相让南境的一座城池作为谢礼!”萧运思考再三,心痛地说着。 萧珏一听,急忙阻止道:“父皇万万不可啊。” “你这个逆子,这儿没你说话的份。”萧运叫侍卫把萧珏拉下去听后处置。他目前在意的只有战事,慕容安心知萧运心急如焚,仍不紧不慢道:“陛下可是认真的?” 萧运正想点头,萧策及时进殿阻止:“父皇,不要答应。因为你就算答应了,他们也会以来不及作为借口,白得这好处。我说的对吧,慕容世子。”萧策与慕容安对视一眼,慕容安愣了一愣,笑说:“南国位于贵国之南,而敌军位于最北,远水救不了近火,道理大家都懂。” “可是你没说,不是么。”两人目光交锋。 萧运是一国之君,他现在急得焦头烂额,没工夫看两人耍戏,道:“那策儿可有解决对策。” “派兵支援北境。南国历来向我国示好,想必不会乘人之危?”萧策看看萧运后,看一眼慕容安,慕容安轻笑小声嘲讽道:“不是人人都和你们一样,那么卑鄙。” “臣突然觉得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慕容安得到萧运的应允后看一眼萧策,目光似箭似在说算你狠,离去。 第55章 再见 萧运耗了大力气最后被慕容安耍得团团转,碍于窘困无法与南国翻脸只好作罢。商议之后,向来对外宣称实力雄厚的彩云国没有一个适合领兵作战的将军,要么称年迈乏力要么直接退缩称怂,这些年的韬光养晦,全是白养了。 恼怒的萧运见殿上大半的人都不愿请命出战,恨铁不成钢。最后瞥见萧策,文武双全,年轻气盛,名扬四海的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便命他带领十万援兵近日整装赶往北境。 将兵符交给萧策时,让他务必平定内乱,并昭告天下任命他为平北大将军,朝廷民间一时哗然。 此外,不知是谁故意走漏的风声,民间把八王爷造的孽账传得人尽皆知,闹得民怨四起,有些受害者还联合游街示威要求朝廷明确给个说法。 因此,萧运想替萧珏掩盖事实,保住皇家颜面是不可能了。 在萧珏生母贵妃的连连哀求劝说之下,萧运还是判得重了些。 罚萧珏及其妃妾到宫里最偏僻的竹沁园禁闭思过三年,受罚期间剥夺王爷名号,一切待遇同最低等的庶民,府上其余家仆,年满六十的老者放回民间,六十以下的男人,年轻力壮的充军作为建造兵,其余男者成为奴役一生一世,分配到不同地域,年轻女子全都充作军妓。 事情逐渐步入正轨,一切看似都尘埃落定了。宫里派人‘赶’慕容安一行人返程了。 “主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哪日启程?”蒙奇扣门轻问,房里坐着的慕容安侧头回道:“先去找一家偏僻点的客栈入住,我们此次来的目的还没完全实现。”蒙奇应是后退下。 慕容安握住慕容思温暖的小手,道:“乖,为夫答应你一定会实现的。”慕容思点头,朝他甜甜一笑,靠入他的怀里。 膳房 “你可听说了,九王爷被陛下封为大将军,近日就要启程出征平定牧原叛乱啦。”一个十三四岁,一身碧绿的小宫女边择菜,边和旁边打井水的宫女闲聊。 “这事谁不知道呀。这九王爷长得一表人才又能行兵打仗,真羡慕能嫁给他的女子。”打井水的宫女把水桶从井里费劲地提上来就随便地放在一边,专心地花痴起来。 “唉,我可不敢求嫁给他,只要能做他身边的丫鬟,我做梦都得笑醒了。”宫女的出身都不高,普遍都是普通老百姓的孩子。 顾小离习惯性地坐在台阶上发呆,近日以来从早忙到晚。说白了都怪那个阴晴不定的皇帝,口味变得贼快,午饭夹了一块咸肉就摔筷子嫌太咸,舀一勺甜汤又摔勺子嫌太甜。 咸肉不咸,甜汤不甜,那该怎么做? 真是没事整事。虽不情愿,心存不满,但是一个品级不高的厨子只能惟命是从。 怨言满腹的她后来道听途说,皇帝近日为了牧原叛乱的事吃不好睡不好,乱发脾气,御前服侍的都要多长一个心眼。 难怪那么挑食…… 这会儿,又听两个小宫女在谈论久不见的萧策。他好像要带队打战了?为什么有那么多花痴女为他着迷?突然有点嫉妒他,什么时候能有一群绝世美男子围着自己转圈圈呢。 “呀,九王爷。”两宫女眼神非常好,萧策还在老远的地方,一眼就瞄到他人了,紧张地把双手往身上擦干净,快速整一整头发和衣服,起身请安:“给九王爷请安,王爷万安。” 那声音过于甜腻,跟比焦糖还要甜。 “嗯,你们都先下去吧。本王有话和顾离单独说。”俩宫女左右对望一眼,看看一脸懒散的顾离,不情愿地俯身离开,边走边小声地说这顾离命怎么那么好,能得王爷青睐。 “本王久不见你,你一点都没变。安也不请,一点都不像顾相府上走出来的千金。”萧策摆手让白钰退下,敛衣坐在她的旁边,这动作引来顾小离轻轻一颤。 “我事实也不是走出来的,是被赶出来的。切。”顾小离不满地小声嘟囔道。 “怎么,是怪本王太久没来找你?生气了?”萧策看她气呼呼地模样,伸出手勾一勾她的侧脸,顾小离一惊,下意识一躲,萧策用手揽住她的肩,不让她躲远。 “别气了,乖。”顾小离转脸看他,他难得放下满脸嫌弃改换一脸温柔地望着她,她眼底升起一股热气,鼻子泛酸,一瞬间有想哭的冲动。 “去去去,别用这套对付我,不灵,不灵。”顾小离摆手,萧策笑出声,顺势抓住她的手握住,她挣脱得越厉害,他握得越紧。 “我马上就要离京了,你就一点不担心?就那么想我消失在你面前?”萧策温柔地哄着。 顾小离脱口而出:“你别死啊。”她说完后有点后悔,垂下头,违心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那些迷妹可能会哭死。” 萧策把她揽入怀,不管她挣扎,用最原始最男人的方式,蛮力强行拉进怀里,抵住她的额头,道:“答应我,等我回来,嫁我。” 声音仿佛有震住心神的作用。 第56章 赴约 当日,顾小离呆滞地目送满面春风的萧策离去后,猛然醒悟,拼命自己脑袋,并懊恼嘀咕道:“我到底在干嘛呀,他可是我爸欸,我是不是病了。” 一个人影从她身边路过,那人经过时连看她几眼,觉得她的言行举止很是奇怪,顾小离一瞧,叫住他。 “胖爷胖爷,我是不是病了。你来摸摸看。”顾小离示意他摸摸自己的额头,确认一下是否异常发热。 胖爷一听,想起早前类似的情景,忙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路过的,我可不敢碰你……”一边嘀咕一边频频回头看顾小离。 “胖爷,你停下啊。”顾小离想要阻止他继续走,他边走边回头,“我才不呢,我又不傻。” 他扫一眼顾小离焦急的模样后转回头,‘嘭’地整张大饼脸完美地撞在廊柱上,本就不挺的鼻子经这一压,去整容估计也得多花几倍钱。 “唉哟,疼死老子了。”胖爷揉着受伤的脸蛋,顾小离赶紧跑上前来,抓住他的手,“把手拿开,我给你看看严不严重。”胖爷疼得龇牙咧嘴,把捂脸的手拿开,顾小离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胖爷你好像又帅了一点欸。”顾小离捧腹大笑,胖爷的鼻子和肥厚的嘴唇被撞歪了,整张脸十分滑稽。 胖爷见状,又气又慌,是他自己撞的,能怪谁?他恨恨地瞪一眼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的顾小离后捂脸,愤愤道:“哼,我要自己去照镜子看看。” 顾小离目送胖爷步姿销魂的跑掉以后,擦一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正准备回膳房,看到白钰来了。 “你来干嘛。”顾小离上次被白钰强拖着走的事还历历在目,这会又独自一人出现,还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顾小离习惯性地往后退几小步,站定望他。 “顾离姑娘,上次的事是白钰做得欠缺考虑。主子叫我过来向姑娘领罚,是砍掉一只手还是两只,你尽管说。”白钰说完先深深地鞠一个躬,然后拔出配剑,递给顾小离。 令顾小离震惊的是,白钰从出现到完成上述动作都是一张平静无澜的脸,好像在说很平常的事一样。 “呃,那你把左手砍了吧。右手还可以写字。”本来顾小离想算了,谁知道他一直板着一张臭脸,冷冰冰的。好像很不情愿一样,就打算吓唬吓唬他。 “那我自己来?”白钰见顾小离没回答,右手举剑,伸出左臂,准备落下…… “喂,停停停啊。”顾小离用手去拉开他的左手,挡住左手顶上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剑,顾小离觉得自己也真傻,哪有人这样挡剑的,万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剁了那岂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这傻逼还真的砍啊,我开个玩笑而已。”顾小离抹掉额角的冷汗。 白钰把剑收回剑鞘中,冷冷道:“我从不开玩笑。” “切,我说是不是跟着萧策的人都像你这样啊?不善言谈、说话冷得结冰、又不爱笑,又小气……”顾小离以为白钰没在听,就把萧策身上存在的毛病也加到他身上。 结果白钰很流畅潇洒地打断她,“我哪里小气了?” 顾小离识相地收声,扬扬手,无趣道:“忙你的事去吧,我要回膳房了。”转头要走,白钰一个箭步绕到她面前拦住她,道:“王爷约你今夜亥时在长信亭一聚。” “哦。”顾小离淡淡回道。白钰轻轻嗯一声,擦肩快步离开。 等白钰人影都没了,她才想起来,嚷道:“喂喂喂,亥时是几点啊,长信亭又在哪啊?” 雾草,连时间地点都不说清楚,萧策你看老娘今晚会不会去,会去我就是王八蛋。 入夜,顾小离不知不觉以平日的三倍速度忙完手上的活,问值班的厨子,“小哥,现在是什么时候?” “准备亥时了。”顾小离的心骤然一紧,追问道:“那长信亭在哪呀?” “你问这个干嘛?” “哎呀,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呀。臭小子,快点说。”顾小离长着一张十五六的脸,对着一个比她大十岁有余的男人直言不讳,毫无压力。 “呃,长信亭就在这儿直走,沿着廊一直走,第二个分岔口左拐,然后直走,看到茂密的林子就走进去,沿着小径一直走到底,就可以看见了。很近……” 顾小离听小哥连说几次很近,心中雀跃。 结果,她迷路了。 “妈的,我回去一定要宰了那个小兔崽子。很近?”她打量周围一圈,有个屁林子,荒凉得跟个墓地一样。 呼呼,一阵凉风从耳边刮过。 她有点害怕了。 第57章 什么时候回来 “你果然跟王爷想象中的一样蠢。”耳边突然回荡着一把空灵的男声,熟悉又陌生。顾小离闭眼尖叫:“啊,救命啊。” “叫什么叫。”白钰提着灯笼从荒凉的林子里慢慢走近,顾小离睁开一只眼,看仔细后才把双眼打开,捂住胸口道:“你要吓死我啊。” “你都快到了,为什么不走了?”白钰为她点灯照路。 顾小离闷闷道:“我以为不是这里啊。哪有茂密的林子……”明明荒芜得不像样,边紧靠白钰走着边四处打量。 白钰听见,停下脚步,望着顾小离,没好气道:“废话,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季节了。” 顾小离无语。 两人穿过小径来到一个幽静如镜的湖畔边上,长信亭就在湖中央。 刚出了林子,顾小离停住脚步,白钰见她没跟上,回头望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亭上不止萧策一人。 “算了,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顾小离看见萧策旁边还站着惠妃那一刻,顿时五味杂陈,烦躁地掉头想走。 “你别拉着我,松开。”顾小离的手腕被白钰死死拉着,她真后悔今早没亲手把白钰的手砍下来。 两人远看,就像公园里的一对小情侣在闹变扭。 萧策远远看见,与梨落道:“我等的人来了,你照顾好自己。”便擦身离开。梨落转身望着萧策的背影,那么匆忙,好像不立马赶过去,下一秒就会失去。 白钰见萧策来了,把手松开,顾小离以为可以走了。结果另一只手腕又被扣住,她不耐烦道:“你烦不烦,你再拉着我信不信我告你非礼。” “告吧,本王不介意。”顾小离一听是萧策的声音,抬头对上他星光熠熠的眼眸,愣一愣后扭头,继续甩手,道:“我要走啊,放开啊。” 萧策轻轻一笑,大手一环,直接把她整个娇小的身子扣进怀里,她越挣扎抱得越紧。 “喂……”顾小离浑身一僵,但不敢大声,脸通红,抗拒道:“有人在看啊。” “谁在看?”萧策凑近她的脸。 “惠妃啊,她在那里啊。” “那就让她看个够。”萧策打断顾小离,靠近她的耳畔,轻轻吹着热气,“明日本王就要启程了,今儿亲一个?” 顾小离左右摇头,避开他的接近。 萧策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沉着声温柔道:“别动,闭眼。”手揽住她的腰,扣住她的后脑勺,笑如春风,覆上她那双娇艳欲滴的唇瓣,感觉到她浑身一颤,搁她腰上的手慢慢收紧,哄道:“乖,把嘴张开。” 凉风吹过,顾小离却觉得浑身依然热得不行,像火烧上身一样。她肩上多了一件衣服,是萧策脱下披在她身上的。她白皙的脸上那抹灿烂的红晕,煞是可爱俏皮。 两人就地坐在草坪上,顾小离靠在萧策的肩上。 “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撑住。知道吗?”萧策用温热的大手包住她的。 “我把白钰留给你。” 顾小离口直心快道:“我才不要他,木鱼脑袋。你不要像交代遗言一样行不行。” 萧策沉默,顾小离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我没想诅咒你。”萧策转眼望她,她一下子心更乱了,“呃我的意思是,我想你活着,你想啊你死了,那谁娶我。”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萧策含笑望她,顾小离摇头,摆摆手,“不是不是。” “那你是想我死了?” “哎呀,说不过你。”顾小离越说越乱,干脆作罢。 洁白的月光中秋一过被削去一大半,留下尖尖弯弯的月牙,周围的星辰争先恐后地释放光芒点缀夜空。 “你刚刚为何不过来?”顾小离知道萧策问的是她为什么不到亭子里去。 她随口编个借口:“因为我觉得这里更凉快,空气更清新。” “口是心非的女人。”萧策笑笑,与她说明道:“我今夜只约了你,梨落只是消息灵通,过来送个行。你别多想。” 顾小离听他一说,本想追问他和梨落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到了嘴边就换成:“哦,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萧策一愣,眉梢带笑,问她:“怎么?我这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 顾小离语无伦次:“我不是,我只是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确认你什么时候可以过门?”顾小离气嘟嘟地不接话,萧策凑近她,嘴角勾起,蛊惑她道:“时候不早了,再亲一个就放你回去。” 第58章 雪中长跪 随着萧策的离开,冬天的脚步近了,最后一片秋叶也在昨天飘落归土。顾小离穿上厚厚的棉袄,手套,棉袜,总之全副武装。 这会儿呆在房里围着炭盆取暖,搓着凉冰冰的手。刚从外头送饭回来。这国家的冬天还真冷,如果有温度计真想测一测是不是跟中国东北一样。 这可是她的灵魂来到这里过得第一个冬天。 “喂,顾离,哎呀亏你还有心思在这烤火。”穿着大袄的胖爷从外头走进,看他肩上染着雪白色,应该是下雪了。 顾小离对着自个手掌连呵几口气,搓手道:“咋啦。” “你爹呀,顾相这会跪在太和殿外请命呢。”好心肠的胖爷听说后急忙跑来告知。 “什么?”他一个老人家大冬天在雪地里折腾什么。顾小离立马站起来,取过架上挂着的披风,边系边问胖爷:“到底怎么回事。” “顾相心疼女儿呀,顾芊芊从小丰衣足食,这嫁去八爷府就没过上好日子,现在还得平白无故跟着八爷受罪,顾相爱女心切跑到御前跟陛下请命让女儿归家,你猜陛下怎么说。”胖爷给自己倒一杯热茶,灌入口。 顾小离鄙视胖爷一眼,“别废话,赶紧说。” “陛下说,天家的儿子大风大雪的寒冬都在简陋屋里受着,一个官家千金怎么就不能吃苦了?说到底这是她的选择。你要跪就到外头去跪,省得朕看了不忍心。”顾小离听后,心里顿时冒火,这算什么?虐待老人么?虽说她和顾相没什么感情,但是她好歹也是从顾家出来的。 本就窝囊的萧运,现在更让顾小离看不起他。可是还得为他做世间最美味的饭菜,她尽力克制自己内心的不满。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是鹅毛雪,而是雨夹雪。天昏沉闷闷地在下雨,雨打到实物上就凝结成白霜,薄薄的铺了一层在地上盖住泥土原有的颜色。屋檐上也被白色晕染得变深变厚。 寒风卷来,顾小离牙齿咯吱咯吱响,浑身哆嗦几下,裹紧厚重的披风,咬咬牙准备冲进雨雪里。 “看不出你还挺怕冷的,不像咱彩云本土人,倒想那四季如春的南国人。”胖爷瞅见顾小离畏寒的模样,很有见解道。顾小离瞄他一身装备,笑说:“你以为自己穿得很少?你还比我胖呢。” 顾小离撇嘴,懒得与他废话,一手将伞撑开,另一只手一直拉紧风衣尽量不留缝隙让风袭身。然后不顾胖爷叽叽歪歪,步伐匆忙地朝太和殿方向走去。 一路上人影稀少,偶尔在宫道上碰到几个手里端着东西的宫女和太监,反正不认识也就没打招呼,各走各的。倒是拐进太和殿那个宫门口时碰到刚从里头出来的惠妃梨落,她坐着一台轿撵,居然知道顾小离经过? 只见她抬起帘子,与顾小离说:“快去看看你爹吧,怕是最后一眼了。”阴阳怪气地,顾小离不懂,请个安后便快速走入。 太和殿外,只见一道灰色直挺的背影,在茫茫白色里尤为显眼。顾小离急忙走近,低头一看,还真是她名义上的爹爹。 久不见他脸庞消瘦蜡黄,双眼底下带着重重的乌青,满脸的疲惫,整个身子在风雪里轻轻颤动。 他在努力克制自己坚持住!顾小离看着眼前这位年迈虚弱的老人家完全不顾自身安危,长跪风雪里只为求女儿安好!她的眼睛泛红,颤着声叫他道:“爹……” 顾相已经在太和殿外跪了一个时辰,半个时辰时才开始下雪,因为年过六十体力不支,如今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耳里装满了冷冽的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一时半会没听到顾小离喊他。 顾小离推推他的肩膀,他才回神,抬起越来越重的眼皮,朦胧的视线变清晰后,沙哑着声道:“离儿啊。” “爹,你赶紧起来。芊芊的事,我来想办法。”顾小离凑近他耳边说道。 顾相欣慰一笑,摇摇头,道:“不必了。我本就对不起你和你娘,又一直偏袒芊芊让你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你原谅爹就好,其余的都是爹自己造的孽,我自己赎。” 顾小离用力想将他拉起,谁知道这老人家那么倔强。非但不起来还能把顾小离推开,毫无防备的顾小离被他一道力推倒在雪地上。 顾相看见错手把顾小离推倒了,起来想要拉她。这膝盖一离地,又扎了回去。一瞬间双膝的刺痛感传入中枢到达大脑,老人家没撑住晕了过去。 顾小离见顾相突然倒下了。衣服穿得太多,艰难地爬起来后拉起顾相,将他扶到殿前的檐下,对守殿的一群宫女太监侍卫喊道:“赶紧叫个太医过来呀。” “朕看谁敢去叫太医。”一道明黄色从阴暗中走出,露出一张严肃隐忍的脸,喝令众人以后,对抬着顾相的顾小离道:“顾老殿前失仪,朕没有责罚,是看在他为朝廷做了不少贡献的面子上。言语有失又冥顽不灵,还想宣太医?咎由自取!”说罢,大袖一挥,牵着内侧的妃子离去。 那妃子搭上萧运的手后,往后看了一眼,顾小离恰好看到她的侧脸! 她不就是! 第59章 还以为是谁 顾小离一个失神,顾相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容不得顾小离多想,急忙把老爷子从冰凉的地砖上扶起来,快速想个办法,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耗着熬着。 先抬自己那里去吧。 叫路上的宫女通知膳房的胖爷赶紧过来帮忙定是来不及的。顾小离望着恶劣的天气顿时有些懊恼与心烦。 幸好白钰及时出现了。 白钰最后还是听从萧策的命令留在顾小离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尤其是当她跟后宫的人接触时。尽管白钰执着地想跟去前线保护萧策,但终究是萧策的属下,常言道功高也不能盖主呀。 萧策前脚刚离京,白钰后脚便到了顾小离跟前。顾小离起初耐着性子和他讲:“不用了大哥,你去忙你的吧。我天天呆在这油烟底下能有啥不安全的呀。” 可是白钰全当没听见,照旧不变。 膳房上下的人进出时见到白钰一个冷面男靠在柱子上,面目表情一呆可以一整天,忍不住八卦起来。顾小离听到旁人乱传的言论十分恼火,总的意思就是说她包养了他又冷落他。 顾小离顿时炸毛,气冲冲地走到白钰面前跟他郑重声明道:“萧策不是让你保护我吗。那好,我现在算是你暂时的新主人了吧,我命令你没事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否则!”白钰看她叉着腰凶凶的样子,静静等待她的恐吓。 “否则!我就……我就去他面前投诉你。”顾小离感觉白钰完全不怕她,说了一大车话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吓唬他,情急之下就随口胡诌一个,把萧策搬出来试试。 果不其然,真的有效。 说完那次话以后,顾小离已经隔了好些天没见到白钰。再见就是在太和殿外,看他从风雪中步伐沉着有力地走来,虽然还是一副冰山面孔,但是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温暖。 没办法,入了冬都是他萧策人的天下了,端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唉…… 皇宫守卫森严,但白钰总有办法在宫中自由走动。顾小离想,这要么就是萧策的权力影响广,要么就是他自己的本事大。 白钰看到顾小离时,皱了皱眉,把步速调快,走到顾小离面前,接过她肩上扛着的身躯,扫一眼四周,与她说:“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 顾小离听到白钰的话,还真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结果带她到离太和殿最近的未央宫去了。 不得不说,这未央宫比起顾小离去过的后宫宫殿都要暖和一些。 前殿很是宽敞,四周的光线很充足,摆设不多比较冷,但走进内殿以后,位置相对小了些,但变得暖和温馨许多,白钰把顾相放到内殿里的床榻上,盖上被子,转头与惠妃说:“去找个大夫过来吧。” 惠妃当时正在内殿绣花打发时间,听宫女禀报顾相晕在外头了,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急忙走出来看。看到顾小离三人,讶异一瞬,使唤宫女太监带路,自己随后,并与众人交代道。 “本宫希望大家刚刚什么都没瞧见没听见,安安分分的忙着自己的事,若消息传了出去,那必定是未央的人乱嚼舌头,本宫定不轻饶。” 众人应诺。 惠妃入宫时间不长,但管制身边的人很有一套。未央宫上下的人嘴巴在整个后宫看来都是数一数二的严实。哪个不识相的打探消息,反而会落个一身骚。而且,未央的人对外面的任何消息都很灵通,基本上皇帝刚收到消息,它未央也能知道了。 惠妃封锁消息以后跟进内殿,让闲杂的宫人全部退下,殿里只有四人,包括昏迷不醒的顾相。惠妃看他们一眼,悠闲地坐下,给自己倒杯茶喝了起来,听到白钰的话,顿了一顿,然后不紧不慢道。 “本宫收留你们已经扛了麻烦上身,怎么?现在还要请太医?嫌事不够大还想拿锣鼓传出去是么。” 第60章 什么感情 惠妃把话撂下,一时间三人皆无语。 白钰与顾小离对望一眼,万年冰山脸出现了一道轻微的裂缝,眉头皱起道:“依你的意思,就坐视不管了?”惠妃将杯搁下,转眼望他,有心无力道:“不是不管,是没法管。” 顾小离攥紧手,看着满脸苍白的顾老头,朝惠妃着急问道:“怎么就没法管了。你一个妃子连叫个太医的权利都没有吗?”惠妃嫌弃的瞥一眼顾小离,“真不知萧策怎么会看上你这人,脑子那么蠢。” 顾小离听见萧策的名字一怔,不服道:“你说什么,你有胆就再说一次。” 白钰出声打断欲起争执的两人,“顾丞相还救不救了。”然后看向顾小离,认真道:“你应该有办法通知到顾家的人,让他们来接顾丞相回府吧。” 顾小离难以置信的望着白钰,“喂,你今天出门确定带脑子了吗,顾丞……不是,我说我爹,等他被人抬回府,还不得冻僵,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忧。” “只能这样。”惠妃和白钰不约而同的看向顾小离,齐声道。 “我不信,我去找太后帮忙。”顾小离和太后的关系不错,她一向不爱求人,但是涉及人命,还是要适当低一低头。 “你找谁都没用。”惠妃见顾小离气冲冲的想往外赶,没好气地出声拦住她,“陛下已经警告大家谁都不许管顾丞相,他爱跪就让他跪,反正陛下就是不搭理不会放顾芊芊。依顾丞相救女之心,必定会长跪下去,这正是陛下想要的结果。” 顾小离步子停住,转头,直觉不妥,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呵,你不是已经懂了吗?”惠妃看一眼顾小离,垂下眼,冷声道:“就是想让他死。” 这怎么可能?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就想置一个老头于死地?顾小离不懂了。 “还不快去。”白钰见顾小离神色复杂,犹豫不前的,忙出声打断她的思虑。顾小离后知后觉的哦一声,直跑出殿。 顾小离顶着风雪在各条宫道上竭尽全力的跑,想尽快把顾相送出宫治疗。 欲速则不达。 她几乎用尽入宫为厨以来的一切关系才把消息成功放出去。她弯腰按住疲软的膝盖,大口大口的呼出凉气,额头的汗滴到雪地上。心里直想,难怪现代的办事效率那么低,原来是历史遗留的。 与此同时,未央宫里正在进行一场交锋。 “你貌似忘了主子临离开前对你嘱咐了。”白钰见顾小离离开一会儿后才启唇对惠妃道。 惠妃一怔,后痴痴笑道:“让我怎样?我现在还能怎么样呢。他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么?”惠妃反问白钰。 白钰面不改色道:“是你先做出了选择,主子没有逼你。” 惠妃一听,笑了,不知是问他还是问自己,“他没有逼我?” 打从萧策把目光转向那个顾家庶女以来,他就一直无形的在逼她离开,远离他的身边,最好能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白钰看昔日青涩的小丫头长成今日标致的美人,仔细看来竟多了一些陌生。雍容华贵的生活,好像并不是她所稀罕的。 “你心里很清楚,主子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来自谁。即便是你不是惠妃,你和主子,”白钰扫一眼面露凝重的她,续道:“也不可能。” “呵。”梨落轻笑,漂亮纤细的手指紧紧抠着桌沿,指尖颜色由白转红。 …… “咳咳咳。”顾小离跑回未央宫,在殿外被宫女拦下。她边喘气边道:“让我进去啊。”宫女摇头,伸手阻拦道:“娘娘刚刚有事外出了,叫奴婢通知您一声,事已办妥,让您尽快离开,以免被有心之人看见留下祸患。”顾小离皱眉,踮脚向里边瞄一瞄,没瞧见什么,讷讷道:“那,那好吧,替我谢谢你家娘娘。” 顾小离转身,鼻子痒得难受,连打几个喷嚏,搓一搓发痒的鼻子,缩一缩,直觉不好,“丫的,不会要感冒了吧,哈欠!” 出了未央宫,沿宫道走了一段路以后,拐进入膳房的长廊,走几步就打一个喷嚏,鼻涕直流,身上没带帕子又不想拿袖子擦,只好捏住鼻子暂时拖住,来往的人看到顾小离滑稽的动作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死白钰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不该出现的时候总在面前晃,靠。”顾小离感觉自己声音都变得模糊低沉了。她抬头看路,前边小亭子密密麻麻站了一袭人。 最边上那个不就是白钰吗!他对面那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子,气质不凡,但侧脸稍显稚嫩,年纪不大。 这白钰居然悄无声息溜到这儿泡妞!顾小离气愤地凑上去。慢慢靠近就逐渐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这种长廊两边是有扶栏石椅可以坐的,顾小离把步子放慢放轻,看他们谈话那么专注,干脆坐下来听听他们说什么。 “公主……”白钰的语气掺了一丝无奈。顾小离听到,目光诧异地看一眼不远处的白钰,他居然也会有说人话的时候,有意思有意思。 原来对面那个粉嫩的小娃娃,呃长得可爱的小姑娘是彩云国高贵的公主。白钰也真是牛,明明是一副谁都不要靠近的疏离样,神不知鬼不觉竟勾搭上公主。 顾小离进入无限遐想模式。 “你在这多久了?”顾小离痴笑想着,还没回过神来,脱口应道:“不是很久,还没坐热呢。” “你还想把这儿的砖都捂热才走?”咦,这声音好熟悉啊。顾小离猛地抬头,看见白钰环胸俯视她,目光吓人。 顾小离往后一缩,“干什么,我又没偷听你们说话,是你们说的太大声了。”果然胆子不够大,一个眼神就吓得不打自招。 白钰没好气道:“擦一擦你的鼻涕吧,不觉得咸吗?”顾小离顶着一头迷之乱发和畅流的鼻涕,狼狈好笑。然后递给她一条帕子。 顾小离摸一摸嘴唇,还真是湿的。太丢人了,赶紧接过他的帕子往鼻子和嘴上胡乱一擦,顺便擤一把鼻涕,那酸爽的声音,白钰啧笑一声,转身要走。 “喂喂,你等等我啊。”顾小离从椅子上跳起来,快步跟上白钰,调侃他道:“你认识那公主啊?长得挺漂亮的,眼光不错哦。小子有见地,艳福不浅嘛。”白钰突然停下来,冷冷地瞪她一眼,顾小离瞬间很委屈的把嘴闭上。 膳房 “那姑奶奶怎么还不回来哟。”胖爷频繁的来回踱步,张手叫道:“再派些人出去找找。” “哥不行啊,再派人出去就没人留在这烧饭了。万一有任务,那可来不及交差呀。”胖爷一听,更是心烦,“你当老子是傻的,还用你说?” 顾小离把顾老头安排好以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虽然好像因此感冒了,但也值得吧。她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走进膳房院子,前脚刚迈进去就迎面冲来一个人影,幸好她反应快立马躲开,否则两人就得撞上。 “冒冒失失干啥呢。”顾小离皱眉看那毛躁的小哥。一瞧,正是当晚给她指路去长信亭的人,她激动地指着他的脸,道:“嘿哟,我还没想起来找你算账。正好你送上门来了。你那晚是不是……” 顾小离话说到一半,胖爷从膳房里露出半张脸,怒气冲冲喊她:“顾离,赶紧给我进来。” 顾小离指了指面前的人,忿忿道:“你别走啊,我待会再找你算账。”那人看了她一眼,摸摸后脑勺,莫名其妙,一脸迷茫地离开院子。 她走进膳房,看到又是一副‘重灾现场’的模样,问道:“又怎么了。” 胖爷原本紧绷的脸盯了顾小离一会儿后突然放松,咧嘴一笑:“陛下刚刚派人来了旨意说封你做一品御厨了。你不用天天在这跑腿打杂了。高兴吗!”他重重地拍一拍顾小离的肩膀,见她迟迟不笑,自个的笑僵住,问她:“你怎么了,高兴傻了?” 胖爷以为顾小离太激动没缓过来,谁知她只是淡淡的丢开他的手,说了一句:“那以后别大清早就来敲门打扰我睡觉。”便转身跨过门槛,出去找那个坑她的小哥。 一出去,哪里还有那个小哥的身影,顾小离郁闷地走回自己住的院子。 这皇帝是不是故意整她的?刚刚还在给顾老头下马威,这里又把她推到风口浪尖,明摆着不想让她好过。自己的爹有性命之忧,她还能有心情大张旗鼓的庆祝? 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皇帝了。 胖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成为第一个告诉顾小离这天大的好消息的人,她的反应与他预想的截然相反,这让他有点迷。逮住旁边围观的一个小鲜肉,纳闷道:“喂,她咋回事。” 小鲜肉一脸无辜道:“胖哥啊,您别问我呀,我……我连她是谁我都不知道。这是我刚调过来的第一天……” 胖爷嫌弃地看他一眼,扔开,“去去,没见识。”把手袖理了一理,好像沾染了晦气一般。那小鲜肉一看,心里更是委屈,闷声应了个哦,垂下头去忙活了。 第61章 愚蠢至极 逐渐光秃的树露出枯瘦苍老的模样,干枝上还盛了一层薄薄的雪霜,有些细枝条或者雪霜厚的地方已被压弯变形。偶尔一阵冷风杀到,枝叶乱颤,跟人冷不禁打哆嗦一样,晃得厉害的时候,身上零星的遮挡物也接连扬落。 初冬悄无声息走来,天地间都为之渐渐变色。 彩云的冬天美得纯净无暇,放眼望去全是一线白。只是能见着太阳的时间短了也少了,经常都板着一张沉闷抑郁的脸,一端就好几天,生长在大地上的一切都因此变得暗淡无光,了无生气,都郁郁地躲着冬天的寒气,畏畏缩缩。 一年四季就数冬季最漫长煎熬。人在没有阳光暖意的日子要么慵懒,要么想着做点事运动运动,比如干点见不得人的事。 这种事最适合在天寒地冻,人都不爱出门的冬天进行了。哪怕在皇宫里头使坏,看得见的人也少。而且黑夜漫长,行事的时间很充足。 有心之人正眼巴巴地盼着寒冬到来,实行心中谋划已久的大计。 这个冬天,注定难过。 澜昕宫 殿里暖意十足,心情不错的萧运正把头枕在新纳的美人儿膝盖上,朝向他微笑的美人愉快道:“你要朕办的事,朕都替你办妥了,你要怎么报答朕。” 美人儿伸出纤细的手,食指轻轻从萧运的脸颊边带过,动作挠得他痒痒的难受,他逮住那只手,放到鼻翼上一嗅,舒服一叹:“真香。” “那臣妾以身相许,陛下觉得如何。”美人勾唇一笑,收回手。 萧运翻身坐起后拉过美人的腰,倾身压住,大掌熟稔地解开她的腰带,轻车熟路地把手伸进去,摸着丝滑温热的肌骨,四处游走。 …… 顾小离裹着厚厚的棉袄坐在床边,边上放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整间屋子也被她关得严严实实。尽管如此,还是有冷风往身上缝隙里钻,不停地打喷嚏,鼻子已经被擦得通红,现在轻轻摸上去都会感觉到刺痛。 白钰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看到她畏寒狼狈的模样,将药瓶放在茶桌上后倒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去找个太医来看看吧。” 顾小离伸出手接下,摸着杯沿感觉温度还可以,吹也不吹直接一口灌下,舌头顿时被烫,伸手猛扇凉气,皱眉嚷道:“我去,好烫啊。”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呆在屋里,没出过声,一直躺着,困了睡,醒了就发呆,想去找本书打发一下时间,懒得下床去拿书。 这一说话,嗓子沙哑得不像个女声,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白钰低头瞧见满地散乱着脏兮兮的帕子,走来时刻意绕开,否则定会踩到帕子上。他满脸嫌弃道:“这屋子被你弄得乌烟瘴气,真是糟蹋了。” 顾小离一听,把杯子塞回白钰手里,无辜道:“我也不想啊,真想念青儿在身边的时候呀……”青儿!对了,她灵光一闪,抓住白钰的袖子。 “干嘛。”白钰低头看着那只脏脏的爪子,眼里尽是嫌弃。 顾小离不爽道:“喂,你至于那么嫌弃我嘛。我现在可是你的主人欸。” “谁承认了?”白钰把袖子一拉,顾小离的手滑落。她正病着没力气跟他吵,把手迅速收回含绒的袖子里窝着,朝他说道:“你去把胖爷给我叫来,我有事问他。” “你有手有脚,自己去。”白钰转身走到桌边把杯子放下,开门要走。 顾小离怨声道:“我这不是病着吗!” “自己有病不治,活该。”白钰不等顾小离反应,将门打开,迅速掩上。 顾小离自言自语道:“等萧策回来,我就举报你,哼。” 不帮我去找人,我自己去。一边想着,一边下床穿鞋。平时这动作二十秒内肯定能完成,今天一动才觉浑身乏力酸痛,加上又天冷,磨蹭了大半天才出了门。 步子重如铅,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喘气歇一会。顾小离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已经发烧了,她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火在燃烧向四肢蔓延,没有那么冷了。 她艰难地走进膳房院子,因为严重鼻塞所以闻不到厨房里飘出的香气,只听到逐渐变清晰的锅勺碰撞的声音。她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戴了一顶厚厚的帽子,来往的人都认不出她。 她把手按在门上,在厨房里寻找胖爷的身影。扫一圈后发现他不在,眼里有点失落,回头眨眼一看,他正端着空盘子迎面走来。 不过,他故意当看不见顾小离,反常地拼命地和旁边的人热聊,好像彼此是挚友一样健谈。平时的胖爷走的都是高端路线,都不屑和下级多打几声无用的招呼。 胖爷从旁经过的时候,顾小离带着浑厚的鼻音叫住他:“站住。”胖爷愣了一愣,嘴巴僵住的笑瞬间恢复,他仍想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溜走。 顾小离怒了,沉下声:“再走后果自负。” 胖爷印象中的顾小离一直都很有主见,说一不二,平时看似懒散不上进,真正认真的时候,雷厉风行,绝不马虎,不容小觑。 他被她的气势吓到了。 “你先把东西端进去吧。”胖爷把手中的东西交给身边的人,吩咐他先进去后,转头过来看顾小离。 眼睛不敢直视顾小离,漫不经心道:“你怎么来了,不是病了吗,不在房里好好休息。这些天我可没去打扰你啊,你……” “少废话,不想听你说这些。”顾小离不耐烦地打断他,然后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废话那么多了。” 瞪他,冷声命令道:“看着我。”胖爷撇嘴,百般不情愿的慢慢挪视线,对上她水灵的眼睛,这才发现她比往时脸色苍白消瘦不少。 “别那么凶嘛。”胖爷出奇地撒起娇来。顾小离见他扭扭捏捏的样子,头皮发麻,忙说:“正经点,别恶心我。” “哦,那我走了。”胖爷一逮住机会就想溜。衣服被顾小离扯住,“我让你走了吗?” 于公,顾小离是一品厨子,身份高贵过胖爷,于私,顾小离对他有恩而且不薄。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顾小离开门见山,胖爷瞬间变脸,目光闪躲道:“没有啊,我哪有啊。你可能是生病,所以多愁善感吧。” “别兜圈子,这特么又不是秋天,多愁伤感个锤子。你到底说不说。”顾小离拼尽力气说出一串长话。 胖爷欲哭无泪,“你别逼我啊。我真的不知道啊。”顾小离狠狠瞪他一眼,他简直想撞墙,最好能晕过去,这样就不用面对现实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两人站在风中,胖爷看顾小离瘦弱的身子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呼出的白气透着虚弱,苍白的小脸多了异样的绯红。边提议道:“要不等你病好了咱们再说?我怕你承受不住啊。” 顾小离瞥他一眼,“你不用管我,我没心脏病。” “好吧,那你可站稳了啊。青儿成了陛下新封的美人。” 胖爷说完以后,刻意把眼睛挪开,他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把风声担下来了,幸好顾小离在宫中的人脉不广,基本都是跟他同一个圈子,他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是封锁消息。 他自以为不要把消息传到顾小离耳朵里,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尽管青儿点膳的时候曾指名道姓的告诉膳房众人,要让顾小离亲自做好送过去。这些都被胖爷编出的借口推脱了。 顾小离以为自己听错,尽管声带已经哑了,但她还是想抢在风的前头,用当前最大的声量问多一遍:“你再说一次。” 胖爷一脸犹豫,看到顾小离严肃认真的眼神,不愿再隐瞒,直说道:“青儿是现在澜昕殿的主人了,是陛下的新宠妃。” 为什么? 顾小离第一反应是报复,青儿为了虎二的死奉献自己的身子来报复她。 毕竟只有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人,才能让所有人臣服。她一点都不笨,知道利用天子的权力,但是为什么要以‘爬龙床’的方式呢? 她太傻了! 顾小离脚跟不稳,胖爷眼疾手快扶一把,将她带到檐下,识相地松开手,两人保持一定距离,只用彼此能听清的声量交谈着。 “你也别难过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何况那是荣华富贵。”胖爷感慨道。 引来顾小离嗤笑,“在你眼里青儿就那么势利吗?”后冷笑,哑声道:“你什么都不懂。” 胖爷被她一说,气恼道:“我是什么都不懂。那你最懂,你阻止了么?现在还不是跟我这个不懂的人一块站在这里吹风!”他说完以后有点后悔自己将话说急了,忙偷看一眼顾小离的脸色,确实难看到极点。 “对,你说的对。我也是一个局外人。”顾小离失神地呢喃着,推开胖爷自顾自地朝院门方向走。一步一趔趄,她缓一缓又继续走。 青儿报复我的方式真是愚蠢至极!我不允许,你再来一次,不要以牺牲你自己为前提,再来一次,可以吗! 顾小离心疼又内疚。 第62章 味道怎么样 顾小离拖着疲乏酸软的身体找了个借口,冒着风雪走到澜昕殿前求见。 “美人正在小憩,姑娘请回吧。” 顾小离无需多想就知道青儿是有意避而不见,双手搓一搓,呵一口暖气,哑着嗓子回道:“我就在这等她睡醒,她起来以后你再帮我通报一声。”朝宫女微微一笑。 守殿的宫女瞅一眼外头沉闷的天稀稀落落扬着小雪,见样子待会估计还会变大,面露难为,好心提醒道:“姑娘既然生病了就不宜在风雪天里多呆,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总有机会再……” 顾小离知道宫女的好意,但还是选择打断她的话,坚决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等。”然后就走到殿门走廊不起眼的角落里缩着脖子站着,望着天儿,痴痴地出神。 后来,眼皮逐渐泛重,身子也变得不听使唤,居然挨着殿门睡着了。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精致的大床上,周围粉嫩一片,最重要的是很暖和。 青儿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一名托着盘子的侍女,她化了妆褪去稚嫩,显得很成熟,跟后宫院子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妃子没什么两样。 “你醒了?”她的声音还是跟从前一样,只是刻意学得成熟,把语音语调稍微拔尖一些,但在顾小离的眼里,她还是从前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 顾小离曾经认真的想过,要捍卫她的笑容。 但很可惜,青儿已不再纯真,她变了。 青儿站在她面前,顾小离从床上坐起,没回话,目光一直停留在青儿的脸上,直至青儿身后的侍女把端盘上滚烫的姜汤递到面前时,她才收回目光。 “姑娘,趁热喝了吧,别着凉了。”顾小离微笑:“谢谢。”然后接过碗,手心的温热感流到体内,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你先下去吧。”青儿让侍女退下以后,朝顾小离道:“喝完就赶紧走,我不想看到你。”青儿曾派人去御膳房找过顾小离,虽没有指名道姓要顾小离到宫里一趟,但已跃然纸上,只要不是瞎的聋的,都应该会懂。 那就是她刻意不见,很好! 青儿的气一直憋在心里没有半分消退,她只是在忍耐,凭着顾小离从前对她的那点好,一直不忍心毁了她。可是虎二尸骨未寒,她竟有心思投进男人的怀抱里笑靥如花,简直太过分。 她再也忍不住,她瞄准了时机,选择爬龙床勾引皇帝,上位以后才有权力把顾小离握在手里玩弄。她幸运的得到天子的垂爱,一夜之后一步擢升为美人,她趁着皇帝的宠爱仍在,求他赐封顾小离为一品御厨。 虽是一品,但左右不过是个厨子,顶天也只配在肮脏杂乱的膳房捣鼓,皇帝只是稍稍迟疑便大笑准许了。 青儿想让顾小离尝一尝先站到最高的地方再狠狠摔到谷底的滋味,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顾小离领赏之后并没有预想中的高兴。 她已经动了放下仇恨的念头,但是顾小离好像存心要与她为敌!哪壶不开提哪壶。 “青儿,虎大哥的事真的很对不起。”顾小离满脸愧疚地看着她,祈求能得到她的原谅。这些天面上虽没日夜想着,但心里仍是清楚记得的,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青儿解释清楚。 青儿听后一怔,脸色变黑,甩袖转身道:“别提这事。”执步朝外走。 顾小离眼见青儿又要消失在视线范围,赶紧穿上鞋子跟出去,边追边说:“青儿,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就几句好吗。” 正殿的青儿正和侍女耳语着什么,她看到身着单薄的顾小离后与侍女叮嘱最后一句:“尽快端过来。”便示意侍女去吧,然后和顾小离道:“你想说话?可以,边吃边说吧。” 顾小离口干舌燥,因为感冒食欲寡淡,一点都不想吃,也没心情,“青儿我不饿,我说完就走,我绝对……” “你若不吃现在就走,我也不想听你说话。”青儿不耐烦地打断顾小离。顾小离皱眉,不明白青儿为什么非要让她吃东西,不过能有一顿饭的说话时间也不错啊,便改口应道:“那好吧,我吃。” 一个盛满因刀工不匀而大小不一的肉块大碗放在顾小离面前,那侍女颤颤巍巍地在青儿和顾小离面前各放一个碗和一双筷子,目光担忧又惊惧的看一眼顾小离,顾小离扫侍女一眼,以为她不舒服。 “弄好就赶紧下去。”侍女被青儿无情赶走。随后青儿非常亲昵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顾小离面前的碗里,笑着示意她:“来试试味道,看有没有你做的好吃。” 顾小离一听,眼前一亮,以为是青儿做的,又见她的动作,感觉两人和好在即,如小鸡啄米般猛地点头,激动地拿起筷子把肉送进嘴里嚼着,咽了一块下去以后说:“肉挺爽口,就是调料做得不行。”还很有兴致的简单评价了一番。 她的言行惹得青儿嗤笑一声。 “大娘的肉有那么香么?”顾小离瞬间怔住,筷子从指间滑落,错愕道:“你,你说什么?” 青儿站起,俯视她道,一字一句冷冰冰地砸到她耳里:“我说,虎大哥娘亲的肉真有那么爽口嫩滑吗!” 顾小离站起,捂住嘴飞快地跑出去。 第63章 你这个扫把星! 冬天有个莫大的好处,那就是无论多重的味道都能迅速消散,多重的伤都会变得不痛不痒,纵使血流不断,也感受不到锥心之痛! 顾小离忘记自己伏在床边往地上吐了多少次,尽管肚子里已经空荡荡,但一想到自己嘴里吃过人肉,胃里顷刻又装满酸水。 “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白钰难得皱眉,难得有点生气的预兆。 顾小离捂住胸口吐完以后,向他勉强笑笑,摆手说:“没什么,是我吃错东西了,不太舒服而已。” 难道她要和白钰坦言青儿把大娘杀了,用她的肉烧成菜骗她吃了吗? “那我自己去问她。”白钰看她血色褪尽的脸,瘦得像一片枯黄的落叶,好像一阵轻风就可以将她吹走,看在眼里确实难受,萧策那边也没法交代。 顾小离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用她仅存的力气牢牢拽住,声音轻飘飘的,“不要去,求求你。” 白钰本想和从前一样,直走不管她,但转头看见顾小离的眼里溢出泪水,哀求之意十分强烈,心中不忍,语气还是很强硬道:“你把日子过成这样,王爷知道了该多心疼?” 顾小离一想到萧策,心里暖了一阵,裹紧身上的被子,这些过冬的衣物炭火全是他准备好的。看见白钰情绪难得变化,忍不住调侃他一句:“他又不在。你心疼我而已吧。” 白钰心神一荡,扯开她的手时看到她目含泪光但眉眼笑弯,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在蔓延,离她远一点,偏头叫她看不清自己的面部神情。 “白钰,我想见他。”顾小离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还是想把思念说出来。一说完,松一口气,心里少了一桩事。 白钰一怔,恢复常态,道:“抱歉,这个我做不到。”但他会派人通知萧策,说明顾小离目前的状况。 顾小离叹口气,转念又想,纳闷道:“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自从她拿萧策威胁白钰以后,一般没事,他不会出现的。 他的出现,让她感到不安。 白钰犹豫了一下,摇头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白钰犹豫那一下里,私自决定不把顾家的事跟顾小离说,但顾小离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色,执着问:“我知道肯定出事了。你现在不说,我总会有知道的一天,你想我恨你吗?” 白钰皱眉,顾小离轻而易举就按住他的死穴。他不想让顾小离事后恨他! “顾相,昨夜里去世了。”白钰原本可以平淡的说出来,但是他却反常的添加了自己的个人情绪,面露悲色! 顾小离嘴角的笑意刹那僵住,掀开被子要下床,白钰第一反应就是箭步向前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的动作,“你不能去。” “放开。”顾小离一动,长时间滴水未进油米未入的身体虚得厉害,只是掀被子的动作就叫她头晕眼花。 她虚弱的命令白钰放开,他视若无睹。 她必须出宫去一趟顾家,尽管她自认为和顾家已经毫无干系,但是心还是会痛,听到顾老头的突然离世,她还是在意!她如今是一品大厨,手里又有太后亲赐的出入令牌,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自由出宫,不受牵制。 “你不能去。”白钰感受到顾小离内心对他强烈的抗拒,他皱眉,但还是不能让她去! 不过一夜,外面已经物是人非了! “你没资格命令我,你是我什么人!”白钰好像身中穿心一箭,手不听使唤的垂落,松开她的肩膀,面上冰冷,但眼神难掩失落,“你去吧。” 她奋力摇了摇头,缓一缓晕眩感后起身快速穿衣,拿了伞将门一开,黑压压的人影向她压来,最前面的那个十分面熟,她被人重重甩了一个耳光,然后被猛力推倒在地。 “顾离,你这个扫把星!”顾芊芊悲愤交加的尖声在她耳边响起,顾小离完全没时间去想顾芊芊怎么会在这,她也忘记了脸上的痛意,径直问:“爹,他真的……” “是的,他死了。你现在满意了吧,终于把我们一家人拆散了。”顾芊芊把顾相的离世罪责全推到顾小离的身上,认为都是她害的。 这个场景多么熟悉,恍如昨日。 “顾芊芊,这跟顾离有什么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白钰见顾小离被推倒,上前来扶她,却被顾小离摇头推拒。白钰看到她嘴角溢出的血迹,眸子一沉。 顾芊芊拿起桌上的茶壶,想把滚烫的热茶往顾小离的脸上倒,被白钰挡掉了。 “多日不见,顾离你还是那么会勾引男人,狐媚骚样真叫男人怜爱啊。”顾芊芊讽刺顾小离也罢了,连白钰也被拖下水。顾小离讨厌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无辜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她试过,深知! 面对顾相的离世,她很难过也很愧疚。昨天的事已叫她大为心寒受挫,劲没缓过来又遭受当头沉重一击。 多事不止在秋,冬也不能好过。 顾芊芊冷笑,若不是皇恩浩荡,她怎么可能从哪个阴冷可怖的地方出来。陛下特赦,让她回来见顾相的最后一面,为他守灵! “关她什么事?若不是她在雪中自以为是的接了一把,我爹就不会被活活冻死!她那一下若不是被陛下看到,陛下早就赦免我爹了。她的多此一举,让我们阴阳相隔,你还敢说不关她的事吗?”顾芊芊手指气得发抖,直指白钰那张冰山脸。 顾小离彻底呆住,然后痴笑摇头,“原来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他。”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其实白钰这个明眼人看得一清二楚,皇帝根本就是想置顾相于死地,只不过顾小离无辜被利用,成了那个刽子手,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顾家人只会恨顾离这个庶女,只会对皇帝的开恩感激涕零。 一箭双雕,多妙的计。 以萧运那个脑子,再多给他十个八个,他都想不出来这么妙的计,是受人指点了。 但萧运想除掉顾丞相的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那是堆积已久的,只是差一个机会。 第64章 争吵 在年纪上,萧运比顾相小一轮,在辈分上,又被压了一头。 萧运自记事以来,总听人说顾相的丰功伟绩。众人的耳根在他这嚼得特别碎,逼着下咽,不吃都不行。 从一方面来说,萧运是被逼到极致反抗的。毕竟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纯粹的羡慕欣赏另外一个男人的所有光环。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因为顾相抢了原属于他的女人。尽管那个女人倾心的是顾相,但是先帝本将女人赐予他,被横刀夺爱了。 最可笑的是,那个女人后来含恨而终了,她没有成功嫁给心爱之人,却愿意恨他一辈子,心甘情愿为他而死。 试问,一个正常有欲望的男人被人无意挑战底线至此,恐怕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萧运把那种感觉定义为讽刺和挑衅,纯粹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顾相海量,根本没在意过这些,对萧运也是呕心沥血的栽培。 没想到,倾尽毕生所能,最后还是逃不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命数。 顾相辅佐了两代君王,他的威名无人不晓。如何能优雅的让眼中钉消失,是需要一定的技巧和能力。恰好,他新封的美人给了他天衣无缝的灵感,那就是栽赃陷害和借刀杀人合用。 这是个很俗气很窝囊的主意。但胜算高,不能说百试百灵,但比起其他法子,已经是接近完美的了。 这次借青儿的手把顾相解决掉,萧运高兴之下破格封她为昭仪。萧运还不至于蠢到宣告天下说,我借女人的手把多年来的心腹大患除掉了。他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晋升一个后妃,一句话的事情。 萧运为人太自私,他虽没明显表露,但从他自己做的决定看来,一己之私大于为民为国,他不适合做皇帝。但幸好他藏得深,至今没人辱骂他是昏君。 顾小离无辜成了靶子,除了说服自己接受他们投来的恨意和责骂以外,她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来安抚心中的痛楚。 要不是白钰拦着,顾芊芊可能会对顾小离做更过分的事,譬如毁她容或者找人把她打到半死不活,半身不遂。她是陛下御封的厨子,不是轻易可以杀掉的人。 顾小离看着昔日的顾家众人,一张张面孔都死死地盯着她,每一个人都在握拳咬牙忍耐,那凶狠的模样好像要把顾小离生吞活剥才肯罢休。 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以这种形式。顾小离自嘲一笑,抬头问顾芊芊:“我,能去看看爹吗。”再虔诚到几近哀求。 白钰望着顾小离苍白消瘦的脸,心里油然而生的不是同情怜悯,而是敬佩。一个柔弱无力的小女子过早经历人世中阴暗的一面,能如此淡定从容。 没有第一时间为自己争辩洗脱罪名,而是一句发自内心的关问。 顾芊芊年纪与顾离相仿,但是她生活的环境和顾小离的完全不同,她从小就必须要让身边的人投艳羡的目光,必须要脱颖而出,而且不能有一刻的松懈。 因为可能她偷懒了一口气的功夫,别人就会赶上甚至超越她。 几近刻薄的生长环境,让她没办法不早熟。众星捧月的光环绝对不可能轻松拥有。 “你都把顾家克成什么样了,爹都不在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要把我们逐一克死才肯罢休吗。”顾芊芊气得浑身发抖。 其实顾芊芊不知道,曾经有一个闻名于江湖的人士路过顾家,特意登门告知顾相,此女一生不凡。 顾相当时也只笑笑没当真,后来偶然和江湖朋友聊起这桩事,得到了确认,“呀,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先生竟到你府上去了?那定不假。” 古代嫡庶分明,庶出注定矮人一等受双份的欺凌。包括嫡女嚣张跋扈欺负下人那种敢怒不敢言的气都会转加到庶女身上。 顾相久经人事,阅历匪浅,对江湖术士之言也就半信半疑。毕竟没人论证过,当然他也没机会看到顾小离的未来,只觉得这女儿大病一场后,里里外外都变得……变得有了生气,不似从前一般数落几句就湿了眼眶,死气沉沉的。 他受思想影响深远,对嫡女有多严苛管教,就对庶女有多松散放任。庶女在稳固家族势力方面不值一提。而嫡女必须要承担扶植家族壮大的责任。 顾小离无奈一笑,“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么?”她环顾一周,众人都纷纷垂头扭头或者大声坚定应是,除了白钰。 她了解地点点头,“那好吧。对于我爹……” “闭嘴,你没资格这么称呼他。别忘了你已经不是顾家的女儿了!”顾芊芊把字咬得很重,一字一字敲在她心口,都在提醒她不要占便宜拉关系! “唉,节哀顺变吧。”顾小离看着众人冷漠的眼神和顾芊芊恨不得当场撕碎她的眼神,不想再说什么,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认作虚伪,假惺惺,博同情。 如果人存心要跟你过不去,无论你怎么做,都会引来不满。 顾芊芊冷笑一声:“你一句节哀顺变就能把这事轻而易举的揭过去了?爹不在了,全家几百口人靠什么吃饭,靠谁来养活?” 其实顾相出事了,大家担心的是家族的没落,权力的丧失,根本不是开销费用的问题。顾家这些年的积蓄,只要治理得当,在世的人打断手脚八辈子也不用愁吃穿!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顾小离听她绕了一大圈,终于听明白她的意思,原来是抱着目的来的。也省得让彼此浪费口舌,逼着对方直奔主题。 “把爹留给你的那些地产和钱全部交出来,你没资格拿这些东西。”顾小离不禁好笑,在这里也能碰上争夺遗产的事儿了? 顾芊芊看到顾小离嘴角勾起的弧度,心下一紧,以为她不同意,忙不迭加一句:“看不出你竟会厚颜无耻的霸占爹……”她的话未完,被顾小离打断,“没问题,如果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缓解悲痛的,我非常乐意。” “别以为你这样做,我们就会原谅你。这辈子,我们都不会看得起你!”顾芊芊面上的诧异稍纵即逝,她没想到顾小离答应得那么爽快,甚至没有开出一个条件!她很快就恢复冷淡的神色,跟顾小离划清界限。 顾小离只是替老头心寒,含辛茹苦养大成人的女儿为了钱财不惜和血浓于水的妹妹翻脸争夺,还字句清晰的扬言要彻底和妹妹断绝关系。 “你们已经如愿以偿,可以走了吧。”在他们眼里心里既然注定是坏人,顾小离也懒得费劲去改变印象,送客之意溢于言表。 (作者:我要是把白钰发展为男二,会不会有人揍我=a=) 第65章 一念之差 青儿爬上龙床倾尽她所拥有的一切,身体和灵魂都要牺牲。 因为这是达到目的的代价。 天底下会在人落难之时开口就要代价的,无非就那几类人,要么是冷面无情的商人,只讲求利益,要么就是有利可图的小人想趁机借刀杀人! 心地善良的青儿一时气急被人趁机利用,将青儿在短短十日打磨成最致命的利刃。 青儿在计划进行过程中,不止一次想要反悔退缩,但转身一看,已没了退路,注定一去不复返! 倾盆大雨那日,她一气之下疯狂跑掉,沿着宫道拼命跑,大雨打在脸上一点儿都不觉得痛。她越跑越快,不止一次滑倒在地,可是那感觉远远没有心痛来得剧烈! 不知不觉间,居然重返旧地,来到储秀宫门口,雨势渐小。 守门的宫女在浓浓漆黑里睁大眼睛才能看清青儿的面孔,脑海里对青儿还留着一个模糊的印象,见青儿失魂落魄,浑身湿淋淋,想着要不要上去看看时,荣昭仪的贴身侍女走了出来,瞅见青儿,想到这不是那顾家庶女的丫鬟吗……纳闷一过,叫守宫的人上去瞧瞧,自个返入殿禀报准备入睡的荣昭仪。 荣昭仪刚拆了簪饰梳洗完,就听侍女说不久前被调走的宫女青儿半夜出现在宫门口,她眉梢一挑,“哦?”转念一想,吩咐道:“把她叫进来。” “娘娘是要更衣去正殿见她么?”侍女见荣昭仪把外衣都脱了,想着要不要帮她再穿上。 荣昭仪对镜一笑,“不必,把她叫来这儿吧。” “可是,那个宫女浑身湿漉漉的,奴婢怕娘娘会染湿气。”荣昭仪皱眉,拒绝宫女的关心,说:“让你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反正陛下最近不宣她侍寝,往未央宫跑得勤快,她有什么好注意的。 还不如找点事活动活动筋骨! 青儿扶着墙沿,低头啜泣,嘴里小声念着:“虎大哥,虎大哥……”眼角边滑落两行热泪,她抬头看着雨过天晴的夜空,不见月亮,星星的光也看不到,无尽的乌黑。 “青儿……”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呼唤她。 她转头,警惕道:“是谁。” 宫女被她脏乱的脸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你没事吧?我家昭仪请您进去坐一坐。” 这大半夜有什么好坐的,青儿正想拒绝,宫女看出异样,抢先一步,“娘娘说可以帮你,无论什么。” 她拒绝之意瞬时停在喉间,咽了回去,一时鬼迷心窍点头,随宫女入了储秀宫。 她怎么会料到,进去容易,出来难。 她的自知之明还是很对的,毕竟她不是顾小离,没有她的幸运。只是她不愿意从心里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有些坑,看起来浅,要跳进去才知道错觉而已,深不见底。 荣昭仪瞧见青儿浑身脏兮兮,蓬头垢面,好像经历过逃难一般,径直问她:“出什么事了,你在本宫这儿好歹也呆过一段时日,本宫看能不能帮你一把。” 身边没了虎二的呵护,又与顾小离闹翻了,青儿觉得心里一片空荡荡,听见荣昭仪的话,顿时热泪盈眶,感动得不知所措。 脆弱的青儿忘记荣昭仪曾经对她施行的狠辣手段,以为她是雪中送炭。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了一句她这辈子最后悔的话。 “娘娘帮帮我,我要让顾离尝一尝心如刀割的滋味!” 荣昭仪水眸一暗,饶有兴趣道:“哦?为什么呢。” 青儿一气之下把虎二的死一五一十告诉荣昭仪,她哪里知道面前的女人才是幕后黑手! 荣昭仪心里很激动,但面上必须摆出波澜不惊的神情。她知道我青儿言辞里辱骂的顾离,实际是她。顾离为她背了黑锅,而且看样子顾离并没有告诉小丫头真相,她顾离到底真傻还是装的?心里啧笑一声。 她若露出激动的表情,岂不是自露马脚,青儿怎么会信她是局外人。 听完青儿激动的陈述,故作为难的沉思,思虑半天才说:“这事不难,可是你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本宫冒着风险帮你,你……”她目光打量眼前这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 青儿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青儿做什么都可以。”青儿孤身一人,无父无母,牺牲自己是她唯一的选择。 荣昭仪讶异一瞬,“你确定?本宫最恨不守信用之人。” 青儿跨出了一步,想回头已没了路,只好硬着头皮应道:“千真万确。” “好,本宫会替你想办法成为陛下的新宠。惩罚顾离,你可以亲自动手。”荣昭仪眼里杀意闪过,青儿惊住,“这,我……”青儿没料到报仇需要付出这种代价,她有点犹豫。 荣昭仪看她开始摇摆不定,目光幽深,凑近她,强调道:“顾离杀了你心头之人,难道你不想报仇吗。你在意她的感受,她在意过你吗?” 青儿咬牙,点头:“谢谢娘娘。” “那本宫要……”荣昭仪现在才开始说她索要的代价,青儿一听,愣住,“娘娘你……”原来荣昭仪还没说代价。 荣昭仪失笑,望她,面露凶狠:“本宫要虎二娘的命。” “什么,不行!”青儿双目睁圆,惊恐万分,急忙拒绝。 荣昭仪冷笑,“你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青儿猛地摇头说不,起身要跑,被人拦住,架回到荣昭仪面前。 “你慌什么,本宫又不是让你去杀她,你只要回去跟她说……”荣昭仪凑她耳边,小声说完,笑得阴森。 青儿真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梦。 女人心狠起来宛如发疯的狗,见谁都想咬一口。 青儿被带到荣昭仪安排好的住所,推门进入,看到虎大娘坐在床边,望着她笑得很甜很开心。 她眼底一热,跑上去抱住大娘哭了起来,大娘浑身一僵后笑着拍她后背。青儿哭了一阵后,离开大娘的怀抱,看着她。 大娘疑惑的眨眼,想问她怎么了。 她心里想说对不起,但真正说出口的是:“虎大哥死了,和小离去了未央宫以后就没再回来了。”她这么说,无疑把顾小离推了出去,让大娘以为是顾小离害的。 大娘睁大眼睛,一口气没缓过来,捂住钝痛的心脏,抓住青儿的衣服,使劲地想出声,但青儿只能看见她满脸的痛苦。 青儿低头看着拽紧自己衣服的手缓缓垂落,最后无力垂在床边,倒在床上,睁大双眼,心跳走失了,胸膛不再起伏。 那口气,真的没缓过来。 第66章 惊喜 顾小离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她舔到腥甜的味道,一股不适感涌出喉咙,“噗——”往地上吐了一口卡在喉间已久的东西。 她看见地毯上鲜红的液体,向白钰傻笑道:“吐血了。”好像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她昏过去前最后的意识是见到白钰紧张的冲过来,抱住她…… 意识再恢复时,感觉喉咙像在冒火,又干又烫。 “水,给我水——”她不适的皱眉,嘴一张一合,突然碰到冰凉的东西,虽然闭着眼,但是抬手摸到杯,将水猛灌入口,一阵清凉,她满意的推开杯子。 眼睛慢慢睁开,看到一张脸,目瞪口呆,“呃,我不会在,在做梦吧。” 她一定是在做梦。 递水给她的人把杯子放到一旁,伸手抱住她,让顾小离真切感受这并不是梦。 “萧策,你,你怎么回来了。”顾小离呆滞一会儿,发软的手艰难的覆上对方宽厚的背,温热的触感告诉她这是真的,她惊喜的大叫。 萧策听她大叫,立即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我是偷溜回来看你的,你这么嚷法,是想告诉多少人,恩?” “你……牧原那里那么近吗,那你为什么不经常回来?”顾小离眼眶有了湿意,因没了力气,只是轻轻捶他的背,不痛不痒。 萧策好笑说:“近?你知道这一路我把多少匹好马活活累死吗?”顾小离愣了愣,暖意注入心间,眉眼遮不住的笑意。 顾小离看到他脸上的倦色,厚重的黑眼圈,心疼地摸一摸他的脸颊,蹭住他的肩膀,舒心道:“你回来了,真好。” “好?我才离开多久,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你就是这样过日子的?”萧策收到白钰派人加急送来的消息,原本还没有偷回都城之意,慢慢察觉事态的严重,只好出此下策,幸好牧原那边的事可以找人拖延个三五天。 顾小离双手抱住萧策的腰,唉声叹气,“你以为我不想好好过日子?”这老天存心不想让她好过,每天都变着花样整她! 萧策听闻顾小离急火攻心已经出现吐血的症状,火急火燎的赶到她身边,发现这人哪里还有分别时候俏皮可爱的样子,面色蜡黄,瘦如干柴,躺在那一动不动,若不是她的胸膛还在起伏,萧策以为躺在那的是一具尸体! “你先好好睡一觉。”萧策扒开顾小离不舍的手,扶她躺好,盖上被子,起身要走,袖子被拉住。 顾小离着急问:“你该不会又要走了吧,那我不睡了,我多看你一会儿。”她现在切身体会到当军嫂是什么滋味了。要把每一次见面都当做最后一次那样紧紧把握住。 “还不走,会留两天。你先睡吧,晚些我再来看你。”萧策安抚以后,顾小离收回手,笑着点头,“一言为定哦。” 萧策将门关好,边走边问旁边的白钰,“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你就是这样看人的?”越说越生气:“你要是没本事看,就给我滚回堂里去,什么时候练会了再出来。” 白钰沉默,萧策侧目,一向果断服从命令的白钰居然没有答应,看样子是不想回堂里思过。 两人七拐八弯绕进一座静僻的院子。 萧策烦心地揉额,“说吧,怎么回事。” “顾离接连被人陷害,没办法阻止。”白钰言简意赅。 萧策推门,坐下,皱眉重复道:“没办法阻止?”转眼一想,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是他的主意?” 白钰没说话。 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是幕后主使,权力之大,无人能挡。 萧策沉思一会,下了决定:“先把那个兴风作浪的昭仪解决了。”白钰知道萧策说的是谁,应道:“是。” 果然是久居后宫的女人,手段阴狠毫不留情。第一次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第二次再犯,不能再放过。 这种女人已经习惯游走在生死边缘,把别人的仁慈当做懦弱,不知收敛。前边的事,账等着跟她结,又把爪牙伸过来。 “这事让梨落去办吧。”萧策揉眉,恰好看见白钰苦恼的样子,“有什么问题?” 白钰皱眉,“梨落,唉……属下无能。”萧策听出白钰的为难之处,一笑,“无妨,我去她那走一趟。” “不过……”萧策欲言又止,望着地面,皱眉思虑一会儿,才接着说:“牧原那边的事一刻都不能放松。” 他摇头叹息,离他想要的样子还太远,“顾离需要自己承担,我不可能常跑回来看她,这一次已经违背了初心。”要不是听说顾离连受打击,身体眼见撑不住,萧策根本不会回来。 他需要顾离,不能轻易让顾离就这样离开。 白钰看到萧策脸上呈现难得的沉重,就知道牧原的事确实不简单。是他失职了,他抿唇握拳,很歉疚。 “你接下来就把人给我看紧点!”萧策冷声道,白钰愣一下,郑重答应下来。 萧策让白钰退下以后,让潜伏在院子里的人进来,对俯首跪地的男子,慎重道:“你不必跟我回北境了,留在这盯紧白钰,一旦发现异样……”眸子一暗,皱眉,“绝对不能手软。” 他不能让顾离的心有半点动摇,白钰浑身不对劲,说明他的心乱了! 顾离必须是他萧策的女人。 来人沉声应诺。 夜里风吹得哗哗响,破旧的窗户被吹开一道缝隙。 一只有力的手将窗关上,转身走近床榻,看见床上的人睡得香甜,嘴边还挂着莫名的笑,俯身替她盖好被子,听到她轻声呢喃,“萧策,我喜欢你。” 那人勾唇一笑,关门离开。 灯火通明的未央宫却格外安静,被寒冬包围的偌大宫宇显得落寞。 梨落似乎察觉到什么,吩咐服侍的人都退下,包括她身边的贴身侍女。 整座宽广的宫殿上,只有她一人,背光而立。 一抹挺拔的身影迎面走近,如同向她的心靠近般,她觉得一股暖流注入心尖,笑得十分甜蜜。 “你来了。” 第67章 心碎 梨落欣喜若狂地迎上去,承受了对方毫无征兆的重重一掌,顿时身子失了平衡,倾身倒下之际又被及时拉住手臂,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为什么!”梨落刚被打完,只觉得耳鸣得厉害,那嗡嗡作响的声音分不清是巴掌声还是耳朵抗议的声音,但不觉得疼,一点都不,那一刻真庆幸自己脸皮厚得恰到好处。 冬天冷,摔得再严重也不会立马痛得流泪,但后劲很足。她说话的时候,脸好像被针刺一样,一下又一下,很扎心。 她越来越看不懂萧策了,打完一巴掌又赏块糖吃。既然没有情意又何必再给她希望?她心寒彻骨。 萧策松手,眼里透着冰冷,声音也不带丝毫温度,“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失败了。真让我失望。”旁人不懂,梨落怎会不懂,她轻笑一声,“我已经履行过职责,出言提醒过了,可是没用。白钰没告诉你么?” 萧策闻言皱眉,一只手收在身后,走近梨落,掐住她的下颚慢慢抬起,目光逼人,“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多余的事。” 梨落的心像被剜了一刀,正不断的流血,脸上勉强笑着,眼神空洞:“是我逾越了。”确实是她痴心妄想,想得到面前男人的心。她自以为入宫为妃可以助萧策一臂之力。 然而,萧策一点都不屑。 “看在你爹的份上,以后的日子你要怎么过就随你自己的心意吧。”萧策收手,错开她走远几步。 梨落以为自己听错,满脸震惊,“什么意思。” “无谓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次。”梨落眼里瞬间溢满泪水,面如死灰,无力跪在地上,看着萧策的背影,那么虚无缥缈,根本不会有抓到的一天。 她不害怕被打被罚,她唯一害怕的就是萧策说这句话。这句话意味着她成为一枚弃子,可以扔掉了。按规矩,她不能再活下去,但是萧策卖她一个面子,放她一命! 让她继续苟活于世! “不,我不要。”她挪到萧策的跟前,抓住他的裤腿,拼命哀求。 萧策冷若冰霜的脸没有丝毫变化,更别说会心软,只是叹息一声,低头打量这个哭得凄凉绝望的女子,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模糊甚是难看。 “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没有让你选择。”梨落感觉呼吸不畅,有种窒息的感觉,她绝望地松开手,双眼无神,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原来被心爱之人抛弃的感觉会带有强烈的窒息感,好像万物都褪色了,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站起,望着他冷漠的侧脸,冷声道:“希望你有一天不要求我,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这句话倾尽她所有,包括自尊。 萧策仔细打量面露凶狠的梨落,眼眸幽暗,轻轻一笑,转身离去。 顾小离醒来以后发现萧策不在,逼问白钰说出萧策的下落,知道萧策到未央宫探望故人,心下一紧,披风也没拿就冒着大风冲了出去。 白钰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蔓延。 风很大也很冷,每一次袭身都会不由自主地打寒颤,但是心更冷,尤其是当顾小离在殿外偷看到萧策和梨落纠缠不清的画面,她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冻结了。 不想再待下去了,一直逼自己离开,但又忍不住想继续看,想知道他们的过往。矛盾的她最后还是等到萧策的身影。 只是见面的刹那,她下意识转身拔腿就跑,她一边跑一边矛盾的想着,为什么不叫住她…… 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总共跑了多远,她的脚步慢慢放慢,最后停在一座院子前面,俯身抱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格外的暖和,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了。 她高兴地笑出声,笑着笑着泪就流了出来,完全不受控制。 “你跑那么快干嘛。”是萧策那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她挺直身望过去,光秃秃的雪枝后露出一张俊俏逼人的脸,他眼里有道不明的笑意。 顾小离看他笑得一脸无害,好像自己在庸人自扰,他仍然轻松自在,咬牙想继续跑,被萧策出声拦住:“又跑不快,待会累坏了还不是要我抱你回去。” 嘴上也不服软,顾小离彻底炸了。 “没让你抱,我死了都不关你的事,你去抱你的梨落吧。”偏过头气哼哼地望着远处地面。 萧策闲步走来,好笑道:“你怎么这么容易醋。是不是因为在厨房捣鼓盐油酱醋久了,味道也沾到身上来了。” 顾小离张口要辩驳,话涌到嘴边又急忙抿紧唇收住,心里想我才不搭理你,不跟你说话。 萧策也懒得与她废话,上前拦腰抱住抬起扛到肩上,直往前走。顾小离羞愤地捶他的背,嚷道:“死流氓,快放我下来啊,你放不放,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放……” “不放怎样。你敢在这把我吃了么?我倒盼着你敢。”萧策止步,打断她的絮絮叨叨。见顾小离不作声,嘴边牵着一抹浅笑朝目的地走去。 顾小离感觉自己太怂了,应该怼回去。 可是要说什么呢?来啊,我这就把你办了。顿时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感觉浑身又热又烫。 “你还是乖乖的把嘴巴闭紧。待会被人瞧见我出现在这里,恐怕你就真的见不到我了。”萧策看她一眼,意味深长。 她默声点头,被皇帝知道他偷偷回京肯定得大发脾气,她咂嘴后悔刚刚嚷那么大声。不过这里怎么那么幽静?未央宫离太和殿很近的呀,来往宫人应该挺多的。 她被萧策抱着的姿势不止一点尴尬,用手一戳再戳萧策的背,耳根红得像要滴血,难为情道:“喂,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你这样,我……” 萧策愣了一愣,放她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呀,怎么跟刚刚的地方不一样?”顾小离打量四周已经不是刚刚她停下来的地方,可感觉萧策没走多快呀。 萧策无语,“你脑袋一天天都装了些什么?整天就想着怎么争风吃醋?”哪天被人卖了估计还会傻乎乎的帮人数钱。 顾小离别他一眼,转移话题:“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萧策盯她看了一会儿,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低头凑近她的脸,轻吐热气。 “干坏事呀。” 第68章 暧昧 “啊?”顾小离没反应过来,看着萧策逐步逼近,她只能呆呆往后退,把后方的门推开了,被门槛绊住了,仰头要摔。 萧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圈进怀里,萧策入房后用脚把门合上。 顾小离没心思打量房间的环境,一直被他邪魅的笑容和勾人心魄的目光吸引,见他越靠越近,忍不住用手推他胸膛,隔开一点距离之后,她才能喘得顺气儿。 “你到底要干嘛,我……有点害怕。” 萧策轻轻一笑,紧紧抱住她,抵着她额头,声音低沉带着蛊惑,“有我在,别怕。” 顾小离傻傻的点头,然而眉头一皱,猛然抬头看他,认真道:“我们该不会在偷情吧?” 萧策挑眉,接住她的话往下说,“那我们来做点偷情该做的事好不好。”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面带深情,握她腰的手开始变得不安分,轻轻地,在背上乱动。 顾小离没经历过男女之事,顿时心神慌乱,一把推开他,往后退几步,紧张道:“喂,你可别乱来啊。” 萧策看上去为人君子,虽然冷了一点,但还算仪表堂堂。但实际上,可以变得很无耻,就比如现在。 “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萧策一脸坏笑靠近顾小离。 原来萧策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啊…… 藏得够深的。 等顾小离回过神来,萧策已经距离她不足五厘米了,浑身被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所包围,可以听到他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沉稳剧烈的心跳声。 顾小离的心怦怦直跳,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声,她一抬头,对上萧策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眸,他瞳孔幽深,此刻正水光粼粼,她一不小心跌进了他的眸里,被虏获了心神。 “小离……”萧策笑意浅浅,声音深沉低哑,轻轻唤她的名。 顾小离耳根通红,木讷应道:“嗯。” “我想亲你,好不好。”萧策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低头望着她水灵灵的眼睛,蛊惑道。 顾小离耳畔回荡着他迷人的嗓音,心软同海绵,已经丢了大半清醒的神志,轻轻点头。 萧策一看,笑意变深。 “呀,你这个坏蛋,原来是耍我。”顾小离一看他露出坏坏的表情,感觉自己又中了圈套,扭头不搭理他。 萧策用手擒住她的下颚,轻轻抬起,低头凑近那水润饱满的红唇。 顾小离因为生病,嘴唇有些干,但是一碰到萧策的,就…… 萧策先是轻轻舔舐她的唇瓣,舌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扫荡一圈以后呼吸声变重,力气也变大了,将她的唇瓣反复轻柔吮吸,舌尖一直在顶她紧闭的牙齿。 顾小离被亲得有点头重脚轻,脚软直接摊在他怀里任由他折腾,嘴巴感觉有点难受,特别是牙齿像被什么东西撞着,她皱眉把牙齿松开,那东西迫不及待的从她开启的缝隙里滑进去,她下意识啊了一声,舌头被缠住了。 顾小离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她浑身发软,手抱住萧策的腰,摊在他怀里,他仍旧不知饱的索取。 房间里充满暧昧的气息。 萧策睁眼看到顾小离仰头,红晕遍颊,眼里雾蒙蒙水润润的,红肿的唇张着,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热气急窜上身,快速把人儿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翻身压下。 “喂,我唔……”顾小离神志混乱,萧策的眼里有浓烈的欲望,她刚被松开恢复一星半点意识,就又被堵上了。 这一波更凶猛,有点惩罚的味道。 顾小离被他亲的迷迷糊糊时,他突然停下来,望着顾小离那意乱情迷的脸,生气道:“若再不分青红皂白就生我气,定让你尝尝厉害。” 顾小离轻哼一声,扭头。他凑近,准确无误贴住她的唇瓣,一再蹂躏。两人气息渐渐不稳,顾小离觉得脖子有些凉快,但很快就感到又痒又湿。 萧策动了动她裙袂的扣子,正在她颈间肆虐。 叩叩叩—— 非常不应景的敲门声一再响起,暧昧的气息消去大半。 萧策停下来,剑眉紧皱,十分不悦,但仍伸手帮顾小离系好扣子,整理好着装以后,才让人进来。 “主子,马已备好,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顾小离混乱的意识骤然清醒,握住萧策的手,紧张道:“你要走了吗。” 萧策叹息,摸摸她的头,“是的,丫头。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娶你,好吗。” 顾小离想哭但萧策没有给她机会,他说完以后就站起身,目光深沉的看一眼顾小离,好似在道别。 她还来不及回复,萧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等她反应过来跑出去时,已经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他的探望,就像一场梦。 顾小离试着回头,心里怀着期盼,总想着转头他就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然而这次,并没有。 月下清冷,只有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向她靠近。 曾几何时,萧策也是那么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直接用热茶泼她的脸…… 现在想想,真让人怀念。 “我带你回去吧,夜里凉。”若不是白钰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还有点人间烟火的味道,否则真得以为是从冰川大地里走出来的。 第69章 失算 萧策一行人刚到彩云近郊,见着荒山半坡的亭子里站着两三个人影,方向是对着他们的,最前面的人穿着一抹鲜艳的火红色,衣袂飘飘,尤为显眼。 萧策的眼睛眯紧了些。 看来是有意等候。 萧策的随从犹豫地看向他,他勒马停住并吩咐跟随的人都留在原地等候,不待随从回应便驾马驱向凉亭。 “慕容世子还没启程回南国么?”萧策下马,见慕容安挂着浅笑却一言不发,便先开了口。 慕容安讥笑道:“可不是。我还没走,你就回来了。” 萧策走到他身旁,目光幽深想要看穿慕容安的意图,“世子等我那么久,就为了说这些?”挑眉望他。 慕容安一怔,失笑摇头后沉声道:“自然不是。” “那说吧。”萧策也猜到他来彩云目的绝不一般,往年都是派臣子到访,今年亲自登门还携了家妻。萧运的送客令一目了然,但凡识字的应该也看得懂旨意。如今故意藏身留京,必有未完之事。 慕容安听后无答话,只是放目远眺,眼边尽处皆是连绵迭起的群山,顶端缭绕的云彩总带着一抹暗灰色。 萧策不想陪他兜圈子浪费时间,直截了当说:“在下谢过世子不辞辛苦赶来送行。”抱拳后,执步欲走。 肩膀被按住。 萧策偏头余光瞥见按在他肩上苍白而有力的手,面露不悦,慕容安也很识相的把手及时收回。 “九王爷,你人都舍得下江山大业跑回来私会美人了,还差这一时半会么?”慕容安话里带刺让萧策听得十分不爽。 “世子爱说笑,本王却觉得这种笑话没必要说。”萧策面不改色,但声音变得低沉。 慕容安眼见萧策无心停留已出现厌烦,见好就收,悠悠开口:“王爷美名扬天下,放眼江湖也无几个才子能人能比得上。博学多识,眼界开阔,想必……” 萧策皱眉,不耐烦地打断慕容安的滔滔赞词,“世子,改日本王再陪你谈天说地。恕在下失陪了。”言罢欲走。 “你对花间提酒这个帮派很熟悉吧。”慕容安望他背影,急忙出声阻止。萧策听后果然步子停住,但并无转身,淡淡道:“没听过更不熟悉。” 慕容安好笑道:“你对普通人瞒得住,不代表对任何人都能瞒天过海。况且,我又不傻,你觉得我查不到么?”说到这步了又何必再隐瞒。慕容安脸色难看。 萧策眸子一沉,转身对上他同样看不透的眼眸,声音不愠不火,“世子的意思是我与这帮派很熟悉?” 慕容安这些年明里暗里培养了很多眼线,投放在不同的领域,不论是皇宫还是江湖,眼线遍布。尽管如此,他还是只能查到萧策与花间有联系,但查不出到底存在什么关系。 他只能靠猜,先试一试萧策的反应,指不准运气一好,不攻自破。 很遗憾他碰上的对手太强劲,以萧策刚刚的反应只能证明所查不假,但萧策并无掉入圈套。 棋差一招。 萧策淡定从容的反问让他措手不及,他眼里闪过的慌乱,萧策一点都没放过,反而是更深的望着他,直勾勾地要把他望穿。 慕容安定力不足,先败下阵来,躲避他的穷追不舍,清咳一声,佯作镇定,“家妻偶遇意外不幸失声,听闻花间堂无所不能,想通过王爷求一个人情罢了。” 萧策听完,微微一笑,收回目光,挪向别处,声儿依旧清冷,“天底下没有谁敢说无所不能。想必世子是救妻心切误听谗言。本王只是彩云国的一介名不经传的皇子,没有世子说的那么神通广大。” 慕容安怔住,启齿却不知如何接话。 萧策目光暗了暗,打量慕容安一眼,“本王还有事,失陪了。” 慕容安眼见萧策上马驱远,不再叫住他了。蒙奇从远处的草堆后走出,问慕容安为何不拦下,慕容安目光深却,意味深长道:“不急,总有机会让他露马脚。这里不还有他牵挂的人在么。” …… 顾小离用了萧策托人送来的药以后,病好得飞快,但精神一直不佳,一闲下来就想到青儿,自然而然就联想到青儿对她做的事。 胃又忍不住翻腾起来。 这天,难得放晴,太阳公公露出一个大笑脸,阳光照射下来,整个大地好像都变得暖和。 顾小离一想到青儿,心里直打冷战。 好的不灵丑的灵。接到宫里旨意,让顾小离送膳到太和殿。 太和殿今儿特别热闹,从前好像也见过这种大人物聚集的场面,欣美人那一出,闹没了两条人命。 她不敢多想,拔腿就想跑。 “顾离你站住。”只要不是皇帝叫她,她都有办法脱身。可不巧,就是萧运叫住了她。 萧运就着青儿的手吃了一勺玉米羹,眉头立马紧皱,在殿下扫到顾小离的背影,出声叫住她。 “朕虽晋封了你,但你若偷懒啊,朕随时可以找人顶替你的位置。”顾小离抬头只看了萧策一眼,就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玉米羹肯定做得不合他口味。 听到萧运说要撤她职,心里已经在高兴地庆祝了,但面上还得表现出歉意紧张。“奴婢风寒刚好,手艺生疏了,还望陛下赐罪。”顾小离跪在地上,只能领罪。 萧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不过是味道淡了一点,也不打紧,便扬手让她起身,“你话重了,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且先起来吧。”顾小离应声站起,移步一旁垂首不语。 被点名了就说明引起皇帝重视了,想要抽身离开,难啊。 只能被逼着听萧运和青儿你侬我侬的说笑,青儿笑得花枝乱颤,但顾小离听着只觉头皮发麻。 殿上除了荣昭仪,还站了几个没见过的妃子,估计是萧运的新宠。 太和殿是商议国事的地方,萧运居然可以毫不顾忌的与妃子说笑打闹。没过一会儿,太监总管步伐匆匆地走进来,告知有多位大臣在殿外求见,好像有十万火急的事。 萧运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有些大臣不愿意陪他疯,还是站出来纠正他的过错。 只见萧运面露怒色,甩手起身,对左右为难的太监道:“行了,让那群老东西到偏殿等朕,你们……”顿了顿,扫了殿上的众人,“留在这,等朕回来。” 其实顾小离不知道萧运留她们干嘛,按理说应以国事为先让她们退下才对,这一出倒是万万没想到。 第70章 真相 太监领萧运往偏殿走时,顾小离耳聪目明听到只言片语,大概是关于萧珏提前释放的争议吧…… 等一下,萧珏原来被判了三年思过,这才过去多久就可以出来了?顾小离一脸困惑。 顾芊芊提前赦免,萧珏也跟着出来了。原来萧运的目的是为了后者,不然也不会弄死顾丞相,完全没考虑顾芊芊的感受,更别指望萧运会把顾芊芊当作儿媳妇。 帝王心,真是捉摸不透。 萧运前脚刚走,一直静默的众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荣妃娘娘,我们真替你不平衡呐……你说你那么为陛下着想,功劳全让旁人捞了去,真是好人。换做我,可没那么大气。”说话的是一个穿红着绿,略带婴儿肥的女子,说话间满脸的不屑,眉眼在荣妃和青儿身上转换。 顾小离生病的日子,荣昭仪已经晋升为妃了。她看一眼徐徐走近的青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青儿被荣昭仪利用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青儿身份卑微,若是没有不怀好意的人主使,为她撑腰,她走不到今天的昭仪之位。这一点,顾小离真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想到,懊恼又无知。 荣妃扫一眼青儿,把话说得很大声很好听,“都是一家姐妹,不需要这么客气。”她转头望向青儿,眉梢一挑,“昭仪说是吧?” 青儿目光挪到顾小离身上,沉吟片刻,笑道:“自然。” 顾小离心骤沉,青儿当着众人的面和她彻底撇清关系,脸色难看,开口又没有说话的份,攥紧袖子抿紧嘴唇。 “不过……”二字绕梁回荡,众人齐目望向青儿。 青儿微微一笑,目光掠过顾小离时,让顾小离察觉青儿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悲伤与不舍,她的心骤然一紧,不由自主地想青儿到底想说什么。 “荣妃娘娘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这……我就不懂了。明眼人都看到您的位份变化,所以……”青儿走到荣妃身边,目光凛凛,将字词咬得很重,“别捞了好处还大肆宣扬自己有多无私为人。真叫人倒胃口。” 众人神情各异,目光在青儿与荣妃间徘徊。 “你!”荣妃瞪向青儿,咬牙切齿道:“你再胡言乱语,本宫饶不了你。” 青儿一听,移开视线,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扫向众人,声儿轻飘,“荣妃娘娘,大家可都在呢,无私要做足,这么憋不住气,不怕辛苦营造的形象毁于一旦吗?真怀疑你这个妃位怎么来的。”瞥一眼气得冒烟的荣妃,冷笑道。 荣妃心里本就强压着一股气,惠妃当日设宴以献舞助兴为由哄骗她入套,舞虽献了,但与她想要的结果差了一大截。最起码的,陛下的恩宠宠不过半月就消散了。 她那气正愁着没地方发泄,青儿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平常都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今儿那么反常,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对着干! 不给青儿点教训,她的威慑力何在。 “青昭仪,本宫希望你说话可以放尊重一点。”不要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荣妃面不改色的瞪着青儿,满脸不爽。 青儿一愣,突然大笑,指着荣妃,捧腹笑出眼泪,夸张的举止让众人觉得很疑惑。青儿擦掉眼角的泪,“荣妃,哪怕你的手脚做得再干净,也瞒不了我。我亲眼目睹了你是如何把一个老弱无辜妇人的身躯变成肉泥的……” 众人听至此处,都倒吸一口气。 “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和悔意?”青儿越擦,泪掉得越多。声音发颤。 荣妃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揪住青儿的衣服,目光阴狠:“本宫警告你,若再乱说玷污本宫的名声,绝对不会放过你。” 众人望着她们,神色不一,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分开她们。 顾小离不知自己听到哪里的时候哭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她快步走到荣妃和青儿身旁,伸手想将两人分开,被荣妃倒推一把,失重摔地。 青儿视线移到顾小离身上,停留一秒又转回,望着面前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的荣妃,笑得更剧烈,“知道为什么陛下都不愿意宠幸你吗,因为你造的孽太多,陛下怕被你连累,折寿啊……呃哈哈哈……” 荣妃瞳孔放大,气急,拔了发间的一支珠簪,将锋锐的末梢端紧逼青儿的颈间,急喘气道:“你闭不闭嘴,否则我就杀了你。” 荣妃被青儿的连环刺激戳中心伤,气红了眼完全听不到周围的人劝她住手。 “荣妃娘娘,这里可是太和殿啊,万万不可……”可惜荣妃根本就听不见,她专注地望着一脸坦然的青儿,更加怒火中烧,尖锐的簪子往青儿的脖颈又逼紧几分。 顾小离爬起来,看见青儿的颈间出现鲜红的颜色,焦急地出声想要阻止荣妃,“你快放开她先啊,她是无辜的。”一急起来,直接说:“要不这样,我换她,你抓我吧……” 荣妃冷笑,讥讽道:“顾离啊顾离,你是真傻还是无知,你真以为面前的青儿还是昔日那个么?” 青儿的泪本来已经被风吹干了,听到顾小离暖心的话,眼眶一热又从眼角滑落两行泪,她看着顾小离,心满意足地一笑,“小离,谢谢你的原谅。” 她这些话,从头到尾只想说给顾小离听。 “你们,你们在干吗!”青儿听到太监慌张的叫声,朝顾小离快速说了句:“永别了小离。”抓住荣妃拿簪的手往自己的颈间动脉用力刺下去,鲜血四溅。 荣妃的视线被刺目的鲜红色淹没,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拿着簪子,瞪大双眼,嘴巴半张,傻愣在原地。 萧运商议完事后一出来就看到青儿倒在血泊里,又惊又怒:“荣妃,你!” 荣妃听到熟悉的声音,簪子从手中滑落,扑通跪在地上,顾不得满脸的血,拼命磕头,“陛下,不是我不是我,是她,是她胡言乱语……”荣妃食指颤抖指着血泊里死不瞑目的青儿。 “青儿到底说了什么,让你敢在太和殿灭口!”众大臣一致反对特赦萧珏的决定,萧运费了大半天的口水才说服一群老东西,出来就看见如此刺目血腥的一幕,叫他更是烦躁! 第71章 处置 顾小离一把推开荣妃,冲到青儿身边接住她倾斜下坠的身体,扶靠在身上,抱着她坐在地上,望着青儿血色褪尽的脸,紧紧抱着她热度迅速流失逐渐僵硬冷却的身体,想给她温暖! 奋力摇头,碰到湿热黏糊的液体,难以置信,抵着她的额头,失声痛哭,“不,青儿不要,你怎么那么傻!我怎么会怪你呢,是我没有保护好虎大哥,都是我的错。” 怀里的青儿轻轻摇头,用最后的力气推一推顾小离,顾小离松开一点,紧紧地望着她,青儿一副很痛苦的表情,但是嘴边划开笑,她努力卡住最后一口气不让它这么快消失,“小离,青儿能遇……”顾小托住她歪斜的头,耳朵凑近她嘴边,想听清她的话。 “什么,青儿你想说什么……”托住青儿的手被她噗地一口鲜血染后,顾小离不知所措,双手颤抖,哭得更加厉害,“青儿你别说了,我马上去找大夫,一定医好你。你好了再说,好不好,好不好?” 青儿轻轻摇头,阻止道:“不,不……你听我说,能能遇见你,我真的很……很知足了。”手抓住顾小离的手臂,紧紧握紧,眼皮合上前的一刻,看到顾小离惊慌失措,万分痛心的模样,耳畔边顾小离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最后敌不过身体的疲惫,合上了眼睛,垂下手。 顾小离死死抱着青儿,拼命摇头,泪珠被甩到青儿鲜血模糊的脸上,失神念着:“青儿,青儿……” 在萧运眼里,青儿已经没有价值了,她死了更好,少了一个知情者。虽心中有定论,但面上仍要装作痛心愤怒,要狠狠惩罚荣妃。 荣妃也真是沉不住气,萧运想保住她,难了。萧运望着面前的一切,眼神迷离,他琢磨着要不要放弃荣妃这枚棋子。 荣妃,绝对不讨他的喜,只不过她家族势力值得一用,偏偏荣妃外刚内柔,是个痴情人,不需要萧运费什么劲就可以把她紧紧握在手中。 头发蓬乱的荣妃爬到萧运跟前死死抱住他的腿,双眼无神,泪不受控制的流,嘴里反复念着:“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 一遍又一遍的磕响头。 萧运低头看她,擒住她的下颚,抬起来细看,额角破皮渗血,脸上的泪干了又湿,蓬头垢面,浑身颤抖。 荣妃以为萧运很钟意青儿,实际上大错特错。 “短短时间,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朕也是挺服你的。”萧运眯紧眼,甩开她的脸,撤回手,望着大殿上敢怒不敢言的众人,朗声道:“无关之人先退下吧。” 一干妃子互看一眼,福身退下。 顾小离抱着青儿,不言也不走。萧运看到同样狼狈不堪的顾小离,眼里闪过一丝怜悯,“顾离,你也退下吧。”顾小离恍若未闻。这让萧运眉头皱紧。 “今日的事,朕会派人查清楚来龙去脉,绝不会让青儿死得不明不白。顾离你就放心吧。”萧运知道青儿跟着顾离一起从顾家出来的,看顾离执着的模样,青儿对于她而言,意义重大,便先抚慰她两句,聊表心意。至于事后查不查,怎么查,也轮不到她说了算。 荣妃以为萧运这么说,是开恩原谅她了,心里一阵窃喜,陛下还是关心她的。她那股倨傲的劲又压抑不住要窜上心头了。 顾小离抬头望向萧运,嗤笑一声:“众人看得清清楚楚,还要查什么呢?陛下若不想查,直说便是,何须一副假慈悲的样,做给谁看!”青儿冰冷僵硬的身体刺激了顾小离的理智,她要为青儿抱不平! 顶撞皇帝,随时都有被砍头的危险。顾小离就要看看这个皇帝,到底有多铁石心肠,多无情无义。上天到底公不公平! “大胆顾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太监怒然出声,有意劝阻顾小离,但好意被当成驴肝肺了。 萧运愤然拍桌,“顾离,朕就当你是一时痛心胡言乱语,若再敢说大不敬的话,朕绝不心慈……”他的话被顾小离决然打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陛下还在犹豫什么?”顾小离眼里流露一股异样的光彩,化作利刃逼向萧运。 萧运其实可以直接安给顾小离一个言语有失冲撞天威的罪名,把她拖出去砍了完事。但是萧运并没有,或许是因为他仅存的那点不值一提的怜悯之心,又或者他认为顾离仍有利用价值,反而是荣妃帮他做了太多不得见光的事,只要荣妃活着的一天,他都会不时担惊受怕。 萧运把目光移向荣妃,荣妃眼中的凶狠与恶毒,是他常见的。荣妃恨恨道:“陛下,您还在等什么,顾离言语犯上,理应处死!”荣妃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有罪之人,她自以为逃过一劫,只要萧运一句话,她的罪名就可以摘得一干二净。 顾小离和荣妃各不退让,萧运左右为难,权衡之下将两人都给予了处置。 荣妃家族庞大,根基稳固,若因她错手杀害一个毫无势力可言的嫔妃而处死,恐怕会遭到其家族联名抗议,萧运还没有考虑过如何解决那个状况,所以他不能贸然处死荣妃,尽管荣妃活着是他的心结。 而顾离,顾家没了那个领头人,整个家族只能凭借祖上积来的名声勉强撑着熬日子,实则虚有其表,不堪一击。顾离又是庶女出身,毫无地位。入宫以来,虽一帆风顺,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厨子罢了,构不成任何威胁。 “荣妃殿上失仪,让朕大失所望,着降为答应,打入冷宫闭门思过,悼念亡魂以表歉疚,祈求原谅。”萧运犹豫再三后,缓缓开口。 荣妃一脸震惊,滑落在地,倾斜的身子倒摊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砖,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念着:“不,这不可能。”但目光扫见萧运脸上的决绝,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顾离言语有失,朕体恤其父仙逝不久,悲伤过度,不处以死罪。但活罪难逃,即日起贬为最低等宫人,发落至宫外郊边为太监宫女洗衣,打理皇宫菜园。念其手艺超群,望能早日悟出朕寄予的希冀,盼能尽快戴罪立功,重返皇宫。” 顾小离痴笑摇头,眼里升起雾气,叫她看不清想不明。 第72章 流言 萧运叫人硬生生抢走顾小离怀中的青儿。 那人把话说得满满当当很是漂亮,如果萧运听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大声夸赞他一番。 “姑娘,我们只是奉命办事。陛下说了,必定风光厚葬昭仪,哦不,已经追封昭仪为一品贤妃了。” 命如草芥,死后风光大葬,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悔恨还是仍旧想着利用一个死人来装潢自己仁君的华丽外表,让不知情的百姓盲目传颂膜拜。 答案只有萧运知道。 顾小离总会不由自主地往身边的坑里跳,她谨慎提防反而更容易失足深陷,因为她太过于专注而忘了自己的心也是肉长的,她不想跟其他人一样视若无睹,苟且偷生。 跳坑的后果,就只能承受痛苦,无论是什么,她没有辩驳的权利。 就比如她鲜血一身的沿着宫道走回膳房的路上,受尽许多人的冷嘲热讽和指指点点,甚至有人交头接耳说青儿是她杀的,她浑身带血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停下来看向指着她喋喋不休说着的两名小宫女,笑得凄凉,嘴里尝到浓重的苦涩味。她这一动作把小宫女吓得不轻,都拉着彼此躲远了些,唯恐顾小离突然冲上来,也拿簪子割她们喉。 然而顾小离只是停下来看几眼,便转回头继续走着。她的心冷得要结冰,胃又好似装满酸水,很反胃,因为她联想到萧运,萧运在殿上宣告的处置结果里并没有明确指明青儿死于荣妃之手。 可能刚刚,就是萧运想要的结果,换句话来说,这种流言是他同意散播的。 顾小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膳房院子的,她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副空壳,宛如行尸走肉。 她一进院子就看见胖爷焦急地来回踱步,满脸忧心。院子的地上被扔了很多她熟悉的物品,那是她的东西,她冷笑着,果然落魄凤凰不如鸡,天家无情,说变就变。 “顾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胖爷扫见顾小离的身影,闪过一瞬震惊,一个箭步冲上来按住顾小离瘦弱的肩膀,力道很重,顾小离眉头一皱。 看来胖爷是有把她当作朋友的,至于其他人……扫一遍属于她的,此刻被被乱扔在地的东西,无奈叹息,目光挪到胖爷那张依旧红润有光泽的脸,“你先把手松开。”胖爷很久没有这么使劲按她了,怪不适应的。 胖爷愣了一愣,急忙把手松开,老毛病往身上擦一擦手,急声道:“到底咋回事呀。”胖爷见顾小离瞄地上的东西,眼底闪过慌乱,安慰道:“哎,都是些新人不懂规矩做的,我没管教好,待会我就让人给你……” 顾小离勉强扯开一抹笑,打断胖爷的好心,“不必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我换身衣服马上就要去郊外了。”她绕过胖爷,走上前弯腰去捡东西。 胖爷追上来,陪顾小离一起捡,边说:“这么急吗,就没有回旋的可能了么,你之前不是……” “我已经领旨了。”顾小离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他,胖爷一时无措,着急地挠头,不敢相信道:“怎么会这样。我以为你都会像往常一样化险为夷。” 顾小离回想,之前的每一次她好像都可以化解,这次……是她有点累了,认命才是最好最快的解决方式。 她无视胖爷在背后的大喊大叫,手里拿着衣服,要将门合上时,被人按住了。顾小离抬头撞进一双压抑着怒火的眸子,她叹息:“是你啊。” “你为什么总爱搅和进这种不相干的事里?”白钰听说她被萧运发落到郊外去过苦日子了,起先还不信,直至看到她凌乱的院子就开始四处寻找她的影子。 这一切都是个局。但白钰不能坦诚相告,因为这是他做事要付出的代价。 泄露消息就等于自寻死路。 顾小离看见是白钰就没把门关死,只是由着他站在屋外,自己走进屋内收拾,听见白钰的话,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多管闲事,吃饱了撑着找罪受,十分冒火,把手中的东西甩到床上,走过去跟白钰郑重其事道:“青儿,是我妹妹,不是不相干的事。你先去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再来指责我好吗?况且!” 顾小离停住,轻笑道:“你以什么身份来这样说我?我不是木头,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你不需要再三跟我说明。懂了吗?” 白钰无奈一笑,推开门进去帮顾小离一并收拾。 …… 荣妃的哥哥,父亲听闻荣妃被打入冷宫后都非常不满,怒气冲冲地跑到太和殿上找萧运理论,萧运不想搭理他们,闭门不见。 他们却驻足殿外,嚷着非要见一面。 萧运本就很心烦,现在他们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完全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这让萧运更肯定自己对荣妃的处置是正确的。 “让他们进来吧。”萧运手肘撑着桌案,有下没下的揉着眉心,语气淡淡。 荣妃的亲眷大摇大摆地从殿外走进,没有半点为人臣子应有的谦虚样,也不行大礼,太监见着甚是焦急,在旁提醒萧运他们毫无礼数,还被萧运要求退下。太监迟疑片刻,唉声叹气地恭身退下。 “陛下,老臣就一个千金,因何事触怒了天颜,居然罚得这么重。”荣妃的爹口气还是比较谦虚委婉的,但荣妃的哥哥毫不避忌道:“陛下,据臣所知,舍妹不过是无心错杀了一名嫔妃。陛下身边嫔妃如云,缺一个半个,需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萧运越听越恼火,想发怒但扫见荣妃哥哥的一身盔甲,又想起他多年来驻守城池,保一方平安,劳苦功高,贸然发火恐怕会挫伤他信心,若哪一天不幸被兵临城下,谁来救国? 他叹息一声,扯出一个笑脸,“朕知道你们的心意,但朕也要给枉死的嫔妃一个交代。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得有多快,你们不会不知道,否则你们也不会这么快站在这里指责朕的不是。” 荣妃的爹一听,急忙俯身,严肃认真道:“陛下言语过重了,臣等不敢指责陛下。” 荣妃的哥哥余光扫一眼旁边的父亲,年轻气盛,直觉父亲年迈经不起事了,觉得父亲懦弱,他眼里的不屑和嫌弃停留在其父亲侧影片刻后转问坐于正前方高处的萧运。 “臣二人来此只为了要陛下一个说法,好安心各司其职,为朝廷办事。” 荣妃的哥哥这话包含了两个意思,一是认定早前萧运下的旨意不是最终的安排,二是委婉而暗含嚣张地向萧运说明,提前把话撂这了,若不好好给个说法,就没法好好工作。 (作者:如果有人追文可以在评论区敲个数字1吗?只要有人追,我都不会轻易上架收费的!毕竟上架也没多少钱。对我而言你们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一枚新手,写了这么多,我觉得我并不适合写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好情节奉献给大家!我纯粹是为了兴趣,但如果实在没有人看哎上架也无所谓了……tat) 第73章 交代 白钰收到萧策派人捎回的密信,大意是说照看好顾小离,余下的事不必追究。讶异之余带点忐忑不安。 陛下处置荣妃一事意外把顾小离卷了进来,并且荣妃的事理应未完,萧策的意思应该是有人会把荣妃处理干净,不用担心。 顾小离一向闲不下来,有心的人正想利用这一点,所以此次陛下对顾小离的重罚并非百害无一利,可以让她暂时远离纷争,吃些苦头亦无妨。 但是,白钰担心顾离脾气一上来,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又倔又冒失,这要看好她,还真不是易事,还不如直接让白钰杀人来得痛快,这样,简直就是折磨嘛。 顾小离恋恋不舍的上了白钰备好的马车,她掀开帘子望着这座雄伟的皇宫,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笼,但在外人眼里总是那么令人向往,里头的人却发疯地想逃出来。联想到无辜受害的虎二母子和青儿,顾小离顿时变得很悲痛,心里像被螺旋桨快速搅动一样,难受得紧。 她满目哀伤,唉声叹气地放下帘子,端坐在马车里,胡思乱想着。 早些时候,萧运承诺荣妃父亲与长兄,“你们为朝廷尽心尽力,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风声过去了,朕就会找个法子放荣妃出来。”荣妃父亲和长兄对望一眼,齐眼望向萧运,他一脸认真,语气坚定,两人没有深想便信了,应承下来谢过萧运后一同离开。 目送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后,萧运脸色骤沉,冷声叫来太监,吩咐道:“你去查查到底是何人泄露的消息,确认一下是不是荣妃出卖了朕。” 太监一怔,忙躬身应道:“是。”转身后又想起什么,转回问萧运:“陛下,倘若真是,那……”太监方才被叫退到偏殿等候,他候着的地方还可以听到太和殿上的谈话声,听萧运刚对荣妃亲眷的承诺,起了犹疑。 萧运目光放远,旁人不清楚他到底在看什么,只听得他毫不留情面的下令:“朕不想留后患。” 荣妃是辅助他管理宫中事务的关键人物,旁人对萧运构不成威胁,因为旁人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如果荣妃叛变将消息泄露,反过来威胁他来要条件,那他绝对要先下手为强,除之而后快。 太监看着萧运长大,服侍萧运将近四十年,他不敢自认是最了解萧运的人,但萧运的行事作风,他还是熟悉得很。听后不再犹豫,点头退下。 萧运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罪证’,手攥紧,眼神阴狠。荣妃家眷没求见之前,有人往他书房的墙壁上插了一把飞镖,太监心有余悸地把镖取来给他看,发现镖上塞了一张被卷起来的纸条,一打开快速扫一遍,让他瞬时紧张起来,往投镖的方向再三望去。 到底是什么让萧运如此紧张?没有任何一任皇帝能做到彻底的亲政爱民,成为百姓心中敬仰爱戴的仁君,总会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来消除可能会威胁到他帝位的危险,只是这些事,被每一届君王藏得深,深到无人问津。 陈年往事就不提了。根据他的性子人品,是为国做不了多大贡献的,他在位期间都是在‘吃老本’,安逸度日的他,心里只要出现一点点瑕疵,他就浑身不自在。 比如顾丞相的存在,其实人家顾相真没觊觎过帝王之位,但他却嫉妒成疾,从小因势单力薄,无法铲除顾相,就一直记恨到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想方设法把人家搞死。 这个想方设法里就用到了荣妃,荣妃这人长得不怎么样,就是命好。出生在将门之家,不存在任何烦恼,只要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完全被家里人宠坏。此外,她被父亲长兄野蛮粗暴的谈话传染,不知从何时开始肚子也开始装上了坏水。 但她对萧运确实是一心一意的,她入宫以来,日盼夜盼都盼不到萧运的身影,被人嘲笑长得又胖又丑,她当即就怒了,用尽一切手段把嘲笑她的人翻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就拔了人家舌根,从那时起,她才开始吸引到萧运目光了。 她入宫时间不短,但一直无子嗣,萧运为了安抚荣妃隔三差五也上她那去吃个饭,表明朕心里还是会想起你的,但留宿的日子并不多,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一次,比起她刚入宫的风光无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难得留个宿把她睡了,第二天人一走,避孕汤药热腾腾地就端到面前了。 荣妃明知道萧运对她没有爱,只有利用,但还是愿意飞蛾扑火。她注定熬不出头,因为她的目的太过浅显,心爱之人根本不会欣赏。没有追求的人一定走不到最后,难得有个伴,也定会被人当成垃圾一样扔掉,绝不会心软,绝不会珍惜。 荣妃在外人眼里总是残忍可怕,内心却非常柔软。但因为她气势上已经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所以根本没有人敢去窥探她的内心。 所以荣妃也是蛮可怜的,这种可怜还要是不讨人喜的,甚至遭人唾弃的。 荣妃被强制卸掉所有光环,此时此刻正坐在冷宫殿上,吹着破旧的窗缝里钻进来的风,衣着单薄,也没有炭火,更没有随叫随到的宫女服侍,空旷的大殿上只有寥寥几根红烛在燃烧陪伴她,她抱着膝盖缩坐在角落里,远远看过去,十分孤独。 荣妃在等萧运的旨意,她相信那位至高无上的君王不会忘恩负义,总会记起她的好。哪怕他忘了,还有她的家族在,父亲和长兄都不会让她吃太多苦头。 人越不信命,命就偏要和人作对。 她没有如愿以偿盼来萧运的身影,而是等来了他身边的太监。 大门被推开,外头的大风把好几根近门的蜡烛吹灭,把外头的漆黑带进了屋里,周围又暗沉了许多,她双眼却亮如白昼,甚至流泻出光彩,她激动地站起来跑过去。 靠得越近,走得越慢,因为她看到了身后小太监托盘里的东西,那么迷你的东西,映入眼帘十分刺目。她边低声呢喃边震惊不敢相信道:“不,这不是真的,我要见陛下!” 她想绕开他们跑出去,被侍卫眼疾手快拦下并死死抓住她的双臂,容她再怎么挣扎,都逃不掉束缚。 第74章 事变 太监总管冰冷的掷下一句:“请吧,荣答应。”话声落地还向着她的位置啐了一口唾沫,满眼嫌弃,避之不及。 荣妃猛力挣扎过后力气消退,仍拼命摇头不愿意接受现实,一直哭喊要见萧运。太监总管嫌弃地跟她说:“陛下忙于国事抽不开身,送不了你的最后一程。你还是不要让我们难做了。” “我不!你算什么东西。”荣妃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或许是侍卫没留神让荣妃挣脱了,荣妃冲到太监总管面前,狠狠地甩他一巴掌。因为有留指甲的习惯,指甲被修整得尖锐无比,划过太监总管的脸上时留下一道狰狞细长的血痕。 太监总管感到脸上异样的疼痛,一摸手上有了湿湿的液体,咒骂一声,让侍卫把荣妃抓牢,上前回了荣妃一个响亮的耳光,毫不客气道:“既然你不想乖乖遵旨,那咱家来助你一臂之力。来人,把毒酒灌下去!” 荣妃眼见酒杯离得越来越近,她睁大双眼,疯狂摇头挣扎,紧闭牙关抿紧嘴唇,一个单音节从她唇缝里蹦出来,“不,不不!” 她的头被宫女用力固定住,酒杯已经送到她的唇边,正准备将杯沿塞进她抿紧的唇瓣里灌下去,一把响亮而拔尖的声及时响起:“陛下驾到。” 荣妃的心放松了几分,她的目光隔开面前的众人往远处望去,没有月光的夜里她一下子看不清楚,她依旧被侍卫束缚着双手不容动弹。提灯的宫女照亮了萧运的面孔,她欣喜万分,热泪盈眶。 柔声唤道:“陛下……” 萧运入殿后吩咐侍卫将她松开,荣妃瞬间扑到萧运的身上,想蹭个肩膀靠一靠,却被萧运轻轻拿开,她抬头对上萧运阴暗的目光,隐隐感到不安。 果然,萧运第一句话就直要她的命。 “为何不听话呢?” 荣妃失去力气,跌坐在地,难以置信:“不,陛下你……”你果然过河拆桥,枉我对你的付出。荣妃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她眼神绝望。 太监把事情查实以后,萧运怒火万丈地想要暗地里处死荣妃以绝后患,对外的理由都已经想好了,突发时疫不治身亡。可念在荣妃为他所用多年,无怨无求,送她最后一程也未尝不可。 萧运也不想让荣妃死的不明不白,便扬声让人把东西放下,都退出去再把门关上。太监总管犹豫着要不要走,如果只剩下陛下和荣妃,怕荣妃一个没想开对陛下不利,那可就……萧运猜到太监的想法,断定道:“放心吧,朕还不至于柔弱无能至此。”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都敌不过。 太监应诺退出大殿,掩门守在外头。 “朕收到神秘纸条,你泄露了朕的秘密,是不是。”荣妃第一反应是疑惑,她完全不知萧运所说是何意,但她摇头否定,“臣妾一向对您绝无二心,天地可鉴。”张开手掌发誓。 萧运冷笑一声,将手中握住的纸条扔到她面前,荣妃摸起纸条,凭借柔弱的光费劲的看了一遍,顿时心慌意乱,直摇头,“没有,陛下我真的没有背叛你。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想置我于不仁不义!” “你没有?”萧运俯身用力掐住她的下颚,逼着她对视自己,嘲讽道:“上面所写的只有你知道最了解,你一味否认不如拿出点证据来,证明这不是你所为。” 荣妃小鸡啄米地点头,“好,陛下您宽限我几日,我必能查出真相。”萧运听后,觉得心狠手辣的荣妃居然也有如此天真无知的一面,笑得更深,“你认为朕会放你出去?”一把甩开她的脸。 萧运走到桌边,拿起那杯剧毒的酒走回荣妃身侧,难得的蹲下身子,与荣妃平视,语气温和,“来,喝下去就不用每天都担心受怕了,再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了。”杯子递到荣妃嘴边,荣妃愤恨地用力推掉杯子,杯子从萧运手中滑落,毒酒洒了一地。 “你!”萧运见状,气急甩了荣妃一个耳光,把她直接打躺在地,她嘴角溢血,艰难地爬起来,捂着刺痛的脸,尖声笑道:“死期未到怎么会死呢,天意难违啊……” “啊——”一道快如闪电的利刃破窗而入,精准地从荣妃的后脑额头中央横穿过去,力道之大,贯穿之后利刃直直地扎在殿门上,荣妃的脑门多了一个鲜血直涌的丑陋窟窿。她嘴半张,目瞪得极大,好像下一秒眼珠就会掉出来。 心跳骤停,她最后的视线停留在萧运惊恐万分的脸上,向前倒去。 萧运下意识转身就拉门出殿,外头守候的人见萧运脸色苍白,想要冲入殿查看,被萧运阻止,“别进去。”他身体按耐不住的轻颤,声抖得更厉害,扶着太监的手,急忙离开冷宫。 荣妃死不瞑目,尸首也无人善后,一直躺在冷宫的大殿上,永不见天日。那个地方也变得比从前更加荒凉,偶尔有一两个宫女太监经过,都行色匆匆走得飞快。 太和殿 萧运心有余悸地喝着炖汤,吩咐太监道:“荣答应的事先封锁消息,不要透露出去。”他打算过一段日子再命宫人散布出去,荣妃是死于时疫而不是谋杀。 太监想要追问,看见萧运突变的脸色,只能咽回去,一名小太监从殿外快步走入,躬身禀报:“陛下,八王爷求见。” 萧运放下汤勺,拿过太监递来的手巾擦一擦嘴,不解萧珏这个节骨眼来干什么。刚帮他摆平朝中那群老东西的非议,就忍不住大肆露面了,唯恐别人不知道他被特赦了一样,眉头一紧,“让他进来。” 隔了一段日子没见萧珏,人清减消瘦不少,显得憔悴了。但神色一如既往的张扬,眼中的光芒依旧强盛不见收敛,张狂的步姿,都充分表明他还是从前那个萧珏。 萧珏上前请安,禀明来意,“父皇,儿臣绝对是被人陷害的,我已经找到证人了,就在殿外候着。” “哦?”萧运浓眉一挑,饶有兴趣往前倾了倾身体,续道:“那让人进来吧。”萧珏若能交出一个哪怕是假的证人证明清白,那萧运就不用日愁也愁如何跟底下群臣百姓交代了。 第75章 错解 萧珏听闻顾芊芊被赦免回家守灵,猜测自己的苦日子也差不多熬到尽头了。果不其然,在顾芊芊离开后没几天,一道圣旨的到来解了他的困境。 这道圣旨挺无厘头的,大概意思是让萧珏早些出来去照顾痛失至亲伤心欲绝的顾芊芊。萧珏轻轻一想便知是萧运不舍得他受苦,这旨意来得急,想必那帮臣子还不知情,否则肯定会找萧运算账。 可这关他什么事?他只要能出来就行了。 萧珏从那阴冷简陋的屋子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动手上的人全力去找海威的下落。受困的这些天,他反复在想到底是谁出卖了他,起先一直把罪名安在萧策身上。 因为萧珏一直嫉妒萧策,萧珏出事,萧策是最大的获利者,并且当初御前的承诺也是萧策有意引导,他没想太多才往坑里跳的。后来听说萧策拿到兵符平定牧原叛乱,心里更加认定就是他所为。 可是后来冷静下来重新试想一番,又觉得不对劲。 萧策一向是父皇得意的儿子,从小到大风光无限,又何须兜个圈子耍他一耍,自己再捞回好处。那好处父皇本就是给他的,他殿上明言让贤,按理说他应该是想要自己对他感恩戴德,倘若他要的仅仅是这样的回应,那肯定不是陷害他的凶手。 除非他从头到尾就只想骗自己入坑,那点感激是假的,他要的正是感激盖过阴谋。 萧珏的脑容量有限,运转的速度也只是一般,他哪里会想到萧策真的是在骗他入局。 被勒令思过的这些天,顾芊芊不愿意和他谈起任何有关被陷害的事,要一同思过那就思过好了,顾芊芊不想再拉低自己去告诉他真相,反正他对自己毫无信任可言。同样的蠢事,已经干了两次,事不过三。 第一次是盲目嫁给他做妾侍,第二次是劝他让陛下收回旨意,言明这是一个圈套。 萧珏两次的反应让她大失所望,她心已经结冰,对萧珏不抱任何希望了。 因此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萧珏一人至今还在迷雾中寻找,他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方向,可惜是错误的,他却执着相信并往那方向探索。 那个方向就是,他认定海威是背叛者,所以他只要一有机会出来,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海威揪出来问个清楚。 萧珏盲目执着,自以为是这一点彻底遗传了萧运,萧运也是这样,一条路走到黑,不管对错,走到没路再说,疑心太重,只信自己。 皇天不负有心人,萧珏的手下终于在一家隐蔽的旅店里找到海威的下落,守株待兔两三天,终于将他抓住,带到萧珏面前。 海威一脸懵逼,看萧珏的手下那么大的架势,来势汹汹,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当场就想跑,但对方的人太多,躲不及就被逮住了。 他听说萧珏受到陛下的重罚,思过三年不许走动。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他手上的生意很多都闻讯中断了,有些老板更夸张,闻风而逃,以为天子动怒会彻查萧珏,害怕受到牵连,连夜携上妻儿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海威很早之前就看不惯萧珏空有一副皇子皮囊实际没大作为的样子,他的理想不敢说是精忠报国,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定一个腰缠万贯的目标也不过分吧。 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实现,一出生就是贱命,后来得到萧珏的赏识摆脱了天生的缺陷,逐渐往大富大贵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他迫不及待想丢掉萧珏,自己闯天下。 可当萧珏被困,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他呕心沥血建造的‘城堡’霎时土崩瓦解。 他没了萧珏,连现状都无法维持,还谈什么梦想! 萧珏出事以后,他谈生意,十桩里有九桩都会黄掉,因为那些老板都是依靠萧珏的权力混饭吃,如今靠山说倒就倒,他们方寸大乱,哪里还敢做不正经的买卖。 海威日子也过得愈发艰难,他后来也不再妄想实现梦想了,先保住小命吧。 他经人提醒,让他躲着过日子吧,小心萧珏找上门来算账。他很淡定轻松地笑着认为那人开玩笑,但经人分析,心里顿时戚戚然。 尽管半信半疑,但还是稳妥为上,保命要紧。 本以为逍遥快活的日子最少也有三年,没想到才过去没多久,萧珏就被陛下赦免了。这个消息传到民间,引起不少百姓不满,但拗不过官府的利器与权威,把骚乱强行镇压了。 百般不愿意被带到萧珏面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求饶。不管萧珏说什么,他都得像孙子一样附和答应。 海威以为他这么做就会万无一失,肯定能逃过一劫。 他又错了。 从那天萧珏找他商议对策的时候,他提议萧珏去驿馆求慕容安的时候,他就已经错了。一向自负聪明的他,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聪明反被聪明误。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诚实是基准,但如实也是不可或缺的。 看样子海威还不够火候,出来混的总归要还的。他的春秋大梦要一睡不起了。 他跪下来深深磕头,愧疚道:“王爷,小的错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萧珏一句话都还没说,海威就吓得浑身发抖了。好笑挑眉:“你错什么了。” 海威说他不应该看着萧珏受难而无所作为,甚至还苟且偷生。 萧珏听到后,笑意溢出眼眶,让海威抬起头来,他仔细打量海威因恐惧而苍白的脸,“你一向嚣张,难得还能看到你害怕的一面。” 其实海威误以为萧珏是认为他贪生怕死,但事实上他不过一介黑商,也有心无力,根本做不了什么。他没有想出来萧珏找他的真正目的。 “本王就问你一句话。当时事发你让本王去找慕容安,到底是何意。是不是你和慕容安串通一气来陷害本王!”萧珏也不同他废话,开门见山。 海威愣住几秒,然而慌张地摇头摆手,“我没有啊,王爷冤枉啊。我当时也只想到那一个法子,我只是一心想解王爷的燃眉之急,没有和慕容安串通。” 萧珏冷笑望他,“你觉得本王会信你么?本王出事你跑得连人影都不见了,若是没做不忠不义之事,何必要四处藏身。” 海威百口莫辩,一脸沉重。他意识到了危机…… 如果海威跟萧珏照实说是一个江湖人跟他分析情况以后选择自保,萧珏会信吗?肯定会更用力地敲定他的罪名。 他垂下头,低声道:“我没有背叛王爷,您说的……恕我无法解释。” 萧珏好笑,“无法解释?呵!”冷冷续道:“那你随本王进宫去和父皇说吧。” 海威纳闷:“和陛下要说什么?”他以为只是私人恩怨,为什么要去面见皇帝。 萧珏眼里闪过阴狠,“你不是说对本王忠心耿耿吗,那就去帮本王把罪名顶下来。” 第76章 适应 海威被萧珏逼着一同见陛下,他试着挣扎过,一五一十跟陛下解释清楚,他也不知道陛下到底听懂了没,反正最后陛下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叫来侍卫拖他出去斩首示众。 海威肥胖的身子太沉,一共来了四个强壮的侍卫才勉强抬得起他,他拼命挣扎,侧头掉进萧珏深深同情的眼神里,他大喊:“萧珏你不得好死。” 海威不想死,一切都来得太快。 他被抬离大殿的最后一刻,紧紧扒住侍卫的衣袖,回望高位上那张模糊的脸,嚷道:“昏君,你这个昏君。”萧运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恼怒道:“快点把他拖出去砍了,马上执行!” 萧珏目送海威消失后,扭回头看着萧运,笑意深深。萧运望见自己儿子平安无恙,一颗心安定下来,纵然被骂昏君,也忍了。 彩云国运一向不错,原本有蓬勃发展的趋势,但如果遇到不会治理的主,再好的繁华也是过眼云烟,只能眼睁睁望着它从手中滑走。萧运以为如今的天下还是各守一方,百姓和乐融融的状况。 大错特错。 或许因为他不在第一线,压根没有意识到忧患在迫近。 宫外 顾小离下马车后,大幅度地伸一个懒腰,仰头望着无尽的田野,苍茫的天空,感觉呼吸都顺畅了很多,不用再遵守深宫的规矩,不用再压抑自己,她感到了自由,甜甜的笑意挂在嘴边,白钰卸下行李回来恰好看到,心神一荡。 顾小离转头笑容灿烂地看着白钰,指着天空,开心道:“蔚蓝如海的天空,真漂亮。你快看呀。”白钰愣住,定定打量她神采奕奕的脸庞。 顾小离察觉他在发愣,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拉他手臂,手在他眼前轻晃两下,两眼星光熠熠,好笑道:“你发什么呆呢。” 白钰回神,眨眨眼睛,挪开视线,清咳一声,脱口而出:“你累了,早点休息吧。”顾小离眨一眨眼睛,纳闷道:“这才几点呀,就睡,你当我是猪吗!” 白钰脸上出现一抹可疑的红晕,转身挠头离开。 顾小离望着他的背影,噗嗤笑出声。待他走后,她静下来,望着苍茫的天,陷入沉思,不知道萧策现在好不好呢,知不知道她被陛下罚了。 次日天蒙蒙亮,顾小离的耳朵被一只冰冷的手揪住,逼着她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她迷迷糊糊睁眼,一张年近五十的大妈脸映入眼帘,心乱了节拍,迷茫道:“呃,你是?” 耳朵被拧紧了一些,顾小离疼得咿呀大叫,“啊,你先松开,松开!”掀开被子坐起来,余光扫过老大妈背后一字排开的清秀女孩们。 这架势,若是不知头尾还以为是拐卖少女卖到青楼去的。不过看看这残破的屋子,不存在的。 那老大妈冷哼一声,松开手,叉腰道:“我是谁,宫里的人没告诉你吗,我是这儿的管事嬷嬷,你叫什么名字!” 顾小离愣住,原来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心里庆幸。她的身份若是被知道了,估计会被整得更惨,她悻悻地回道:“嬷嬷,我叫小青。” 青儿,我会一直记住你的。顾小离心想。 “小青是吧,宫里说了让你管菜园和洗衣服。你现在马上起来先把今早送来的脏衣服洗了,过两个时辰就去田里施肥。”老嬷嬷说得很平淡自然,顾小离望着窗外的天色,皱眉迟疑道:“可是,这这天还没亮呢,需要这么急吗。” “哎呀,你是来视察民情还是来干活的,还沉浸在宫里好吃好住的美梦里是吗。”老嬷嬷伸手又想揪她耳朵,顾小离忙阻止道:“得得得,你别再揪我了,我现在就起来洗衣服行了吧。” 老嬷嬷轻哼,“这还差不多。”掉头走两步,又回头,提醒顾小离道:“你再这么磨磨蹭蹭,干不完活可没有午饭吃。规矩摆在那,大家都得遵守。” 顾小离心想,刚刚看到齐齐一排人,少说也有十个八个人,分摊下来,活应该不会太多吧。 当她看到堆如山的衣服时,把眼睛猛搓几遍,才慢慢接受现实。大家都在拼命洗,虽挨得密集但没有一个人嬉皮笑脸有闲工夫聊天,大冬天居然有人额头还冒汗。 她起先还以为面前那堆衣服还没分的,一个好心姑娘跟她说:“这些都是你的,赶紧洗吧,否则来不及下园子了。” 顾小离笑着点头,拿起一件衣服,酸爽的味道钻入鼻子,她皱眉扭头,心想这都什么月份了,味还那么重,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把衣服伸进池子里糊弄两下,拖上来放在石板上,看大伙都用手搓,她也照样画葫芦。 手指碰到冰水,整个人好像触电一般。 “啊!”顾小离手臂被人用力拧了拧,疼得她整张脸都皱在一块,恨恨地瞪过去,瞧见老嬷嬷用更凶狠的眼神瞪着她,吃人的老虎样,吓得她忙不迭垂头,卖力地搓手中的衣服,提心吊胆总怕老嬷嬷冷不丁再施暴。 远处大树后,白钰挺拔的俊影站在那里,正盯着顾小离,皱起眉头却一言不发。他旁边还站了一个人,那是萧策特地留来盯他的死士,莫阳。 莫阳见白钰难得有情绪,寻思着萧策所担心的不假,上前搭住白钰的肩头,沉声道:“主子说了,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白钰垂下眼睑,背过身正对莫阳。 莫阳扯开话题,调侃道:“那个公主还像从前一样缠着你么。”白钰见莫阳露出一口白牙,双手抱胸,别过头,声特别冷,“别没事找事。”话罢,施展轻功快速移动。 寒冬腊月双手浸泡在冰冷的水里,手背手心都长满了冻疮。 顾小离很不适应,一脸羡慕地看着身旁的人都干完起身去忙别的事了,她还被脏衣服盖得严严实实的,毫无喘气的时间,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衣服,重重叹了口气。 接着洗吧,还能怎么样呢。天也不放晴了,阴沉沉地像在给她脸色看。 不过比起宫里如履薄冰的日子,她还宁愿这样,很苦却很自在。 第77章 转变 每天的工作都一成不变,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得飞快。刚开始真的非常煎熬,整个人又累又饿,非常疲倦但手上的冻疮又红又肿,回到屋里比起外头要暖上一些,双手便有剧烈的反应。冰冷的环境下感觉不到多疼,但稍微暖一点,手就一波接一波的火辣辣的疼着,躺在床上根本睡不了,完全没办法转移注意力。 自从那天白钰送她出宫见过后,相隔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到,前几天出现过一次,但顾小离下菜园了,回来的时候闻到屋里飘着一股好闻的药香,看到陈旧的桌子坐着几个跟她身份一样的奴婢,正往手上一圈圈地涂着什么。 顾小离好奇地走过去问是哪里的药香。 一个婢女看到顾小离好像很惊讶,轻轻叫了一声,望一眼桌上的空罐子,再回看顾小离,面带歉意,但嘴上却没有丝毫愧疚,“呀,刚刚有人送给你治冻疮的膏药,我们姐妹图个新鲜就不问自取了,本只是想试试,没想到,这么不经用,一下子就没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顾小离眼里冒了一簇火苗,但看到对方毫不惧怕见状比她更嚣张,想了一想还是不要惹事生非,安分守己一些算了吧,所以火苗很快就暗淡消灭,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勉强扯出一抹笑,“没事,用完就算了吧。” 那婢女没想到顾小离这么大气,讶异地低头望着她紫红的手,“那……那你的手怎么办呀。”顾小离急忙把手藏到身后,干笑两声,“不打紧,习惯就好。”便转身小跑出去,她怕再不走,会忍不住哭出来。 坐在房前的门槛上,抬头望着单一的天空,浓雾密集,把星星都遮得死死的。只有风过云动的变化,很寂寞,心里真的很冷,眼眶却有点热,眼角感觉有了湿意。 这时,老嬷嬷扶着腰喘着气,走三步就停下来歇一会,顾小离看见了觉得奇怪,往日精神抖擞的人今儿怎么那么反常?看样子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她正犹豫要不要过去问候一下,犹豫是因为之前总是不加考虑就冲上去,不论好事坏事都很顺其自然地粘到她身上了,她不想惹麻烦。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老嬷嬷双眼一花,晕厥倒在地上。 顾小离来不及多想,急忙跑上前去看她,见她呼吸微弱,甚觉不妙,大声叫唤,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叫过来,大伙围在一起,都是看热闹的脸,没有人愿意帮助她一齐把老嬷嬷扶到屋里去。 甚至有人更加过分,许是老嬷嬷对她管教苛刻,十分记仇,见老嬷嬷倒在地上高兴得就差拍手叫好了,自己不帮忙还唆使别人不要去,话说得特别难听,“死了最好,日后就没那么难熬了。” 众人面面相觑,顾小离摸到老嬷嬷的额头,发现滚烫得厉害,环视周围的人,怒道:“你们还有没有同情心。如果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你们的父母,你们也坐视不管眼巴巴看着父母死吗!” 大家议论纷纷,对顾小离指指点点,有的表示赞同,有的仍说绝对不帮忙。虽有附和,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顾小离彻底火了,“你们想想,若这个老嬷嬷死了,你们以为宫里就不会派人过来盯着我们了么?到时候碰到一个更难缠更恶毒的,你们就高兴了?” 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站了出来,她的声音很低,但顾小离能听清,她说:“我帮你吧。”顾小离重重点头,失望地扫一圈看热闹的人,和女孩把老嬷嬷扶入屋里,盖上被子。 她们去哪,看热闹的那群人就跟到哪,顾小离砖转头,烦躁地望着紧紧围在床边的一群人,道:“万一老嬷嬷不小心病死了,怪罪下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所以你们不想招惹麻烦就请出去,不要堵在这里!” 话音刚落,那一群人跑得飞快,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就见不到半点人影了。 顾小离叹了口气,转回头,旁边的女孩一脸担忧地望着老嬷嬷,顾小离的脸色柔和了一些,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声音很柔弱,还自带怯意,“我叫如意。” 顾小离笑着轻拍她的肩膀,简单而郑重地介绍道:“我叫小青。你不怕惹麻烦么。” 如意一怔后微微一笑,轻摇头,“不怕,也没关系。我直觉告诉我,跟着你做,不会错的。”轮到顾小离愣住了,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青儿,青儿当初也是这么毫无怨言地跟着顾小离,哪怕露宿街头,居无定所也没有半点责怪。 如意的一句话拉回她的神思,“现在怎么办?老嬷嬷好像病得挺重的。”顾小离回神,点头认同,她皱眉问道:“这里可有治风寒的药?” 如意失落地摇头。 顾小离叹气,脑子飞快运转,怎么办呢。 突然,灵光一闪! 对如意道:“你去打盆冷水,拿毛巾敷一下她的额头降降温,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握了握如意的手,慎重道:“老嬷嬷暂时就拜托你了。”如意愣了愣,轻轻点头,就见顾小离飞快地跑出去。 艾草可以降温!顾小离之前下菜园看到一些角落里有长,她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用手挡在蜡烛周边,尽量不要让风吹灭烛火,否则那么黑的地方,等她找到估计老人家也快不行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小离几近放弃,最后终于被她找到。如意正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盼着顾小离早点回来,门突然被推开,一道倩影冲了进来,如意转头看见顾小离浑身狼狈,双手沾满了泥土,拿着几棵草,纳闷道:“你从哪回来?” 顾小离飞快回道:“菜园子。拜托你去弄个碗和勺子过来,把这些草的叶子全都磨出汁,然后敷在她额头,往她身上擦一擦,应该会有效。” 如意皱眉,怀疑道:“真的……能行吗?” 顾小离摊手,反问道:“难道你还有别的方法?”如意无奈摇头只好照做。 翌日清晨,天居然放晴了,阳光洒进屋里,打在趴在床前守了一夜,天亮前没忍住困意睡了过去的顾小离侧脸,十分柔和。老嬷嬷动了动身子,眼皮慢慢掀开,看到伏在她旁边的顾小离,又惊讶又感动,抬起手摸一摸她的发顶。 顾小离睡得很浅,察觉到轻微异样马上醒过来,抬头看见老嬷嬷正望着她,她惊喜道:“嬷嬷,你终于醒啦。”话声未落又倾身去探一探嬷嬷的额头,“已经不烧了,您平时要多注意休息啊。” 老嬷嬷平时总是凶神恶煞,自带疏离感,旁人见了都避之不及,根本不会有人还不识相的贴过去,所以没人会关心她,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病死离世,一睁眼的瞬间以为自己已经……当看到顾小离笑容灿烂的脸时,才敢相信自己还在人间。 她心里很温暖,露出难得的微笑。 门被推开,如意端了早饭过来,边走边道:“小青,先吃点东西吧。这些都是我煮的,厨房没有多少米了,随便吃一点吧。”顾小离看到如意满脸炭灰,狼狈得很,噗嗤笑出声来,如意转头望来,看到坐起身的老嬷嬷同样惊喜。 两人吃过早饭后,顾小离再次叮嘱老嬷嬷注意休息,就离开去忙事情了。原本也没想着能有什么变化,毕竟衣服一如既往的只增不减,菜园需要打理的地方也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工作量与日俱增。但唯一不同的是,老嬷嬷偶尔在无旁人的时候,额外赏她们一些东西,比如包子,膏药等等很实用应急的…… 第78章 花落谁家 萧策的身体健壮,但不代表军队里的每一位将士都同样硬朗,扛得住凛冽的寒冬。 彩云的地理位置本来就比较靠北,冬天已经很冷了,鹅毛大雪一个冬季下来可以下个二十三十次,以为这样已经能行了。但不辞万苦地踏过漫漫长路来到最北的牧原边境,十几天也勉强撑得住,但三天两头就鹅毛大雪,日子就过得很煎熬了。 萧策听将士禀报有不少士兵都感染了风寒后,皱眉直觉这些年本国的军力弱了不止一点点,父皇坚决不同意划钱去练兵。 哪天身强体壮的牧原人带兵逼城,他们哪有反抗的力气?手里握着的全是一群孱弱无能的士兵。 必败无疑。 而如今正守在暖炉旁享受的萧运也把话再三命人传达得很清楚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要以和为贵,和亲或者献礼都可以,就是不能开战。 这才导致此行迟迟没有结果。 消息越传越乱,到了牧原贵族的耳里完全变了味道,认定彩云是怕他们了,民间传言彩云年年养的都是冗兵,经不起战争洗礼,虚张声势罢了。 萧运以和为贵的思想有一定道理。萧策隔三差五进入牧原军营,和对方协商,每次要么被对方坚决驳回,要么无法答应他开出的请求。 萧策是可以接受让他们自立门户。彩云先帝不光彩地侵占他们土地,逼迫他们归顺。在这一点上,萧策自觉彩云有失大国之风,如今还他们自在,也未尝不可。但他们还要求割地赔款就过分了,是牧原有意谋反在先,彩云只是正当防卫,何错之有! 两方相持不下,萧策一直滞留在牧原腹地,无法回宫。 牧原将领一直怀疑萧策之所以有耐心和他们周旋是设了圈套,如果他们贸然出兵进攻,萧策来一个突袭,他们只会措手不及。 倘若萧策毫无准备,怎么敢在敌国之地逗留如此之久。 人生性多疑,自以为想得越多会越全面周全,不想只是徒增烦恼。萧策就是这么,孑然一身。赌的不过是运气,看一看牧原人脑袋够不够灵活。 放手一搏,结果还是令人较为满意的。 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萧策不想和牧原闹翻是因为一旦开战,局面将无法挽回。他在考虑万全之策的同时,身边的将领三番两次地催他出兵,空等下去粮食白白损耗不说,士气肯定会越来越弱,到那时,将一发不可收拾。 萧策烦躁道:“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哪那么多废话。”那将士被萧策突如其来的咆哮吓到,急忙跪地求饶:“属下冒失了,还请将军恕罪。”萧策心里明白得跟明镜似的,只是他再想等一等,并无意责罚将领,便挥手让他先退下。 一名士兵匆匆忙忙走进营帐里,与萧策说:“将军,外头来了一名女子,自称是牧原公主漓茉。”萧策皱眉,漓茉……牧原是有这么一位公主,传言有着一张沉云落雁的容貌,能歌善舞,姿态婀娜。 思忖之际,士兵再次请示:“将军,请问领进来还是赶走。” 萧策扬手,“带她进来吧。”他也想知道牧原内部僵持良久,到底意欲何为。 漓茉走入,所经之处都留下一阵浓郁的茉莉香,她蒙着面纱仅露出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眸,走上前向萧策福身,“小女子见过将军。”声音泠泠,像高山流水的琴声,听着很舒服。 萧策摆手让她起来,“坐吧。” 漓茉抬起头看他,眼里流出笑意,笑眯眯道:“将军不确认我的身份吗?” 营帐里炭火充足,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萧策没答话,向她靠近,漓茉眼里闪过惊慌,往后倒退,见萧策不再向前,她才停住,慌声道:“你……” 萧策微微一笑,侧过身望着别处,道:“本王以为牧原儿女向来豪放热情,原来也有女儿娇态的一面。”漓茉的脸霎时泛红,攥拳气恼道:“你竟敢羞辱本公主。日后本公主嫁给你,岂不是会受更多委屈。” 萧策一怔,转回头问她:“你要嫁我?”面露诧异。 漓茉很满意萧策的表情,得意地轻笑:“当然,父王已经派人去跟陛下说了。” “你没有理由嫁我,我更没有理由娶你。”萧策见她得意的模样,不像有假,瞬时怒火中烧,像被当做猴子戏弄了,很不爽。 漓茉耸一耸肩,好笑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这是命令。你我都不得违抗。”萧策克制住愤怒,问她:“通常女子下嫁给不喜欢的夫君都极不情愿的抵抗,你倒看得很开。”这得多恨嫁…… “谁说我不喜欢你的。”漓茉拿下面纱,向萧策眨眨眼,“怎么样,记起本公主了吗?” 萧策看到漓茉的容貌,一愣,是她。 那日入城,谈不合拢便早早离开。经过城里集市恰巧看见漓茉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那男子长得不赖,年纪也不大,围观的人无一阻止都顾着看热闹,漓茉一再抵抗男子的触碰,又气又无奈,最后大叫让人帮忙。 等来的是更加高涨的调侃声。这群禽兽,漓茉无助地抱头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看着众人挤眉弄眼,笑得毫无形象,感觉天旋地转。 “将军,我们要不要过去——”一名副将见状,担忧地望着被男人包围的漓茉,请示萧策。 萧策闻言一顿,然后看他:“这无关军令,你要救你就去,不要婆婆妈妈的。”其实他的意思很明显,你救不救是你的事,不要来问我。我又不去救。 然而副将救下漓茉后,竟然把漓茉带到萧策马前,说:“小姐,是我家将……公子让我救你的。”萧策怒瞪副将,“谁让你这么说的?”副将委屈地低下头。 漓茉抬头望见萧策,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心里对他很欣赏。俯身谢过:“公子,谢谢你的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 本就无意逗留的萧策脱口而出:“那就不用报了。”拉紧马缰,准备离开。 漓茉见状,一个箭步挡在萧策的马前,展开双手拦住,决然道:“不行,我没有欠人情的习惯。你说吧,想要什么。” 萧策见她有心不放过,移开眼看着副将,更加不爽。眼神想要杀死副将,净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漓茉姿色出众,街上的人都好奇地频频往他们这边张望,看样子很快会围上来,萧策扫一眼周围,下马,将牵马的绳子扔给副将,道:“去对面茶馆坐一坐。” 再扫一眼呆滞的漓茉,朝茶馆走去。漓茉目光追着萧策背影好一会儿,高兴地跟上去。 “两位客官,想要喝点什么茶呢。” 萧策正想说不必了,漓茉兴致勃勃地向萧策介绍一遍这茶馆所有的茶类。 小二赞赏道:“姑娘对咱们的茶馆很了解呀。” 漓茉冲小二一笑,自豪道:“那可不。我可是土生土长的牧原人。”话说完不忘回头对萧策微微一笑。 萧策被她嘴里蹦出的一连串茶名弄得头疼,朝小二说:“就要她最后说的那个吧。” “好嘞,稍等。” 漓茉目送小二走远后,扭回头看到萧策正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甘寂寞地用手在他面前晃,打扰他,“喂,你在看什么呀。我见你样子应该不是本国人吧,要不下午我带你去转转?” “不必了。”萧策头也不回地冷冷打断她。 漓茉一脸落寞,嘀咕道:“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一时一个样,救我的时候像热血大侠,现在像……冰块。” 萧策无意与漓茉纠缠,直言道:“姑娘,我不图你什么,希望你也是。在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随着话的结束,迅速起身,不管漓茉在背后大喊:“喂,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呢,你就走……”漓茉第一次那么不入一个男人的眼,她感觉面前的男人和以往的不一样。 萧策与端茶的小二擦肩而过,小二后知后觉地回头朝萧策焦急喊道:“客官,您的茶还没喝呢。” 小二回头,一阵旋风刮过,漓茉也不见了。 漓茉匆匆跑出茶馆,喘着气见萧策二人上马准备离开,她往四周张望,看到熟悉的背影,“阿筱你快来,给我跟着他们,我要知道他们是谁。” 阿筱是漓茉的贴身侍女,武功高强,沉默寡言,对漓茉惟命是从。 漓茉离宫以后就私自撇下阿筱,害阿筱找了大半天,这会刚听见她的声音,就被她指去跟踪骑马行远的二人,对漓茉快速叮嘱道:“我去追,但你必须答应我乖乖呆在茶馆,待会会有人来接你回宫。” 漓茉眼见二人走远,小鸡啄米般点头,催促道:“哎呀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他们人影都不见了。” 阿筱轻轻应和一声,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漓茉回宫后,听母妃说父王有意让她远嫁彩云去和亲,瞬间暴怒,更衣以后急冲冲去找父王算账,正面撞上阿筱。 阿筱皱眉道:“公主,你这是又要去哪。你交代我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哎呀,什么结果都没有我的终身大事重要。你别挡着我啊。”阿筱识相地移开身子让漓茉通过,自己则跟在她后面。 牧原王正和大臣商议要事,远远听到有人在殿外吵吵嚷嚷,吩咐旁边站立的太监道:“去看看殿外是谁在闹事。” 太监应声快步走出,不一会儿又走进,对牧原王道:“是漓茉公主在殿外吵着要见您。” “漓茉啊……”牧原王琢磨一会,敲定:“你们先退下,让漓茉进来吧。” 众人收住议论的声音,恭身退下。 漓茉径直走到牧原王身旁,气愤道:“父王,你为何要突然将女儿嫁出去,女儿不嫁。” 牧原王叹了口气,望她娇嗔的模样,无奈道:“真是越大越没规矩,见到父王安也不用请了。” 漓茉听后,随便矮一矮身子当作请安,“呐,好了。您可以回答女儿了吧。” “要让你去和亲,父王也不想,可是没办法。”牧原王扫她一眼,直直叹气,语气充满无奈。 漓茉气得直跺脚,“什么叫做没办法。父王你能别跟女儿兜圈子了嘛。” “按理说,不需要和亲。咱们牧原兵强马壮,攻打彩云绝对不成问题,只是……彩云国再三恳请以和为贵,又愿意让牧原分离出来,这就已经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了。没必要再大动干戈。” 漓茉听完,纳闷:“那事都解决了,为何还要女儿出嫁。” “怕彩云反悔啊。所以想让你去帮父王监督彩云王,你会愿意的,是么。”牧原王温柔地摸着漓茉柔顺的发丝。 漓茉不懂既然两方有了承诺,怎么还会有反悔一说,这传出去该多难听。如果做不到,没必要答应得那么快吧。 她皱眉道:“我不愿意。” “唉,你先听父王说完。你即使不和亲,未来也是要嫁人的。而且父王已经替你打听过了,彩云九皇子一表人才,器宇轩昂,未来必担大任。你若嫁给他,日后可能就是一国之母了。你想想,父王会委屈宝贝女儿嫁给野蛮人受尽欺凌吗。” 漓茉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打从她出生至今,父王都对她百般宠爱,她的喜怒哀乐,父王都看在眼里。不到万不得已,父王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她迟疑道:“那……万一彩云的人真的食言了,那怎么办。” 牧原王皱眉,沉默。漓茉见父王突变的神情,紧张地扯住他的袖子,焦急问道:“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不过你放心,父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未来的夫君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父王保证。”漓茉望着父王光彩夺目的眼眸,半信半疑。 忧心忡忡地回到寝殿,阿筱迎上前来,递给漓茉一杯茶,担忧道:“公主,你是不舒服吗,脸色很不好。” 漓茉摆摆手,也没接杯子,绕过阿筱坐在床边,头挨住床架,郁闷道:“父王要让我嫁给彩云的九皇子,我……这太突然了,我接受不了。” 眼里不知不觉蓄满泪。 阿筱一听,彩云九皇子……怎么那么熟悉,像不久前在哪听过。她把杯子放下,走到漓茉旁边,蹲下身望着她,“公主,无论你去哪。阿筱都会跟着你,保护你的,不要害怕。” 漓茉眼睛一热,抱住面前的阿筱,大声哭起来,呜咽道:“你说,万一,万一……那个九皇子长得很丑,枯瘦如柴,脾气又暴躁,我要怎么办。” 阿筱轻拍漓茉的背,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突然灵光一闪,对肩上的漓茉道:“公主,那九皇子,你今早见过呀。” 漓茉哭得伤心,后知后觉道:“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早让我去跟踪的人,就是彩云的九皇子。” 漓茉愣住,难以置信道:“你说真的?”阿筱慎重地点头,“阿筱以性命发誓,千真万确。” “他就是彩云派来谈判的将军,现在在郊外扎营呢。” “走。”漓茉擦掉脸上的泪,拉住阿筱就要走,阿筱疑惑:“公主?” “走,带我去见他。”漓茉拉阿筱走,阿筱却站着不动,漓茉回头,皱眉道:“阿筱你?” 阿筱犹豫不决:“公主,你这样去太冒险了。你要去的是敌军大营,不是集市,我不能让您涉险。” 漓茉道:“哎呀,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嫁过去的,他能拿我怎么样。这儿还是咱牧原的地方,他不敢乱来的,我只是去看看未来的夫君。”阿筱被漓茉的蛮力拖着走。 “这……” “呀,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快点。” 牧原王看漓茉百般不情愿的样子,心里不好受,正愁着有没有别的法子,不让漓茉和亲。结果一名太监替漓茉传话,道她愿意了。 让他甚感意外。 …… 萧策看见漓茉的样貌后,声更冷:“公主,恕在下不能娶你。” “为什么?”漓茉被当面拒绝后,脸色难看,十分不甘心。 “不为什么。”萧策懒得多做回复。 漓茉强硬道:“你救了本公主。嫁你,就是本公主的回报。” “你不是我救的,是我的副将救的,你应该回报他,而不是我。”萧策淡淡道。漓茉气愤,“你!”转念一想,“副将也是你的人。” 萧策皱眉凑近她,打量她精致的五官,语气暧昧:“公主你是有多渴望男人……”热气喷到漓茉脸上,酥痒难耐,她移开目光,脸上绯红。 “公主,你这是在强词夺理。”萧策收回目光,走远两步,想着心里某个人。 漓茉坚决道:“那又怎样,本公主愿意,就不是强词夺理,你应该感到幸运。” “呵,在下奉劝你还是考虑清楚,强扭的瓜不甜,你做好准备了么?” 漓茉满怀心事的离开营帐,萧策见人走后立即叫副将进来。 “去领三十板子,三天不许吃饭。”萧策头也不抬对副将下令道。 副将莫名其妙,旁边的士兵也站着不动,萧策冷道:“执行军令,都聋了吗!” 士兵迅速将副将架起来往外拖,副将嚷道:“我不服,不服,凭什么,将军!凭什么!” 萧策抬头,冷笑道:“就凭你多管闲事救了不该救的人!” 夜里大风起,紧接着就开始下雪。 萧策收到京都快马加鞭送来的圣旨,借着烛光,他看到许多刺目的字眼。总而言之,萧运同意和亲了!并命他即日返京,准备大婚! 原本漓茉可以等到开春再赴彩云,漓茉非要跟着萧策返程,牧原王拿她没办法,只好对萧策道:“好好照顾漓茉,若让她受委屈,就是与整个牧原为敌。”萧策别过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萧策一行人返京的路上走走停停,带着军队,悠悠地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回到彩云境地。 顾小离不知道萧策回来,仍在日复一日忙着手上的琐事。这些日子,她的双手长满老茧,一泡到凉水里,手刺痛得厉害。因为体质弱,冬天特别冷,得过一次风寒,大概一个月才好转,但鼻子变得敏感,她猜大约是得鼻炎了。 但这种日子很充实。 白钰隔三差五会送一些好吃或者常用的东西给顾小离,她十分感谢。 这天,顾小离坐在草坪上,兴奋道:“今天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 白钰面无表情地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顾小离面前,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觉得有点不对劲,“白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打从这些天白钰时不时送东西看来,他面上虽然冷冰冰的,但心里还是挺……负责的?萧策让他看着自己,就真的把自己看得密不透风,生怕冒出一个不痛快。 发自内心的感谢,对他似乎没那么厌烦了。 白钰听到顾小离的困惑,转对上她光彩熠熠的眼眸,沉默不语。 心里有莫名的波动,说不清道不明。 某天深夜,白钰执行任务受了箭伤,他反常地对伤口放任不管,逼迫自己支撑到这个偏僻荒凉的草屋。疲乏的身躯渐渐不听使唤,他不断暗示自己要撑住,直至阴暗的环境下有了微弱的亮光,他心底一喜。 昏暗灯火下顾小离一脸疲倦地搓洗衣服,嘴角轻轻扬起,然后合上眼睛倒在地上。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大树下,旁边生了一堆火,他艰难地往四周看一看,没有任何人影,心里有点失落。 他扶着树站起来,手臂被按住,他转头,掉进顾小离深深的眼眸里,一时愣住。顾小离忧心道:“你干嘛乱动。你的伤口还没敷药呢,赶紧坐下来,我给你敷药。” 白钰任由她摆弄,借着火光看到顾小离肮脏的脸,声音沙哑道:“你去哪了。” 他一问出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顾小离把手上摘的草药举起来在他面前晃晃,得意道:“去给你弄药啊,你的伤口很深。你又去保护谁了?公主?”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白钰反应特别激烈,“除了你,没有保护谁。” 顾小离一愣,望着白钰好一会儿,然后打破沉默:“哎呀,我知道了。萧策让你保护我嘛,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就差给你一个好评了。” 白钰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想告诉她,是我想保护你。但是白钰不能说,他身上的伤就是给一个提醒,他已经越界了。 “主子说了,你再不打住自己的感情,只能清理门户。”莫阳看着白钰,手里拿着剑。白钰也不废话,拔剑,“那来吧。” 比试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你知不知道,主子回来了。”顾小离把还带着泥巴的药塞进嘴里嚼烂以后吐出来,敷到白钰的伤口上,非常专注,以至于没听清白钰说了什么。 “啊,你说萧策干嘛?”顾小离弄好后,看着他,眨眨眼。 白钰不愿再说,偏过头,“没什么。” 次日天蒙蒙亮,顾小离就很自觉地爬起来了,她好像习惯了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左右,起初每天都觉得睡不够,现在可以多赖一会床,都睡不着了。 寒冬已过大半,春天在萌动。 自从大伙发现顾小离做菜一流以后,就改让她去厨房里帮忙了,不用下地耕种,但是衣服还是要照洗。虽然顾小离极力跟嬷嬷要求愿意下田,但嬷嬷坚决不收回决定。 兜兜转转,又回到厨房,又变回一个厨子。 顾小离穿好衣服,将门打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带着外头冰凉的味道,朝她直扑过来。 她一时忘了反应,萧策笑眯眯向她走来,倾身抱住她消瘦的身体,抵住她的肩膀,道:“丫头,你憔悴了好多。”顾小离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阵阵暖意,后知后觉地回抱他,眼眶一热,哭了起来,“你怎么可以去那么久!” 萧策摸她的柔发,温柔道:“让你久等了。” 这一天,顾小离重温久不见的繁华之景,带着淡淡的陌生感和苦涩的新鲜感,心起莫名哀伤。 但一想到有萧策的陪伴,眼底的阴霾很快一扫而尽。 顾小离仍是戴罪之身,萧策返京后名声更是大噪,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哪怕远在郊外的老嬷嬷,也知道一些,心生欣赏与敬畏。所以萧策要顾小离一两天的时间,老嬷嬷并不会铁石心肠到底。 …… 时辰临近深夜,街巷都比较清冷了,顾小离不觉得困,可能是习惯熬夜了。由萧策挽着,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走着。 萧策突然止步,看向她,柔光似水。 顾小离怔住,问他:“怎么了?”萧策笑着示意她往水里看,连片的水灯从桥底出现,缓缓朝水流的方向前进,天空阴暗无星月,但熠熠的水灯宛如一颗颗明亮的星星,顾小离惊喜的跑到拱桥上去看,视觉更加震撼深刻。 顾小离抬头寻萧策的身影,发现他没呆在原来的地方了。瞬时有些焦急,轻声叫唤,“萧策,你在哪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是一刻不见都不行呐。”萧策环住她的腰,低低笑出声。顾小离气恼地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望他,本想着骂他几句泄愤,不小心跌入他幽深的目光里,被他的美色俘虏了。 萧策低头凑近她,见她并没有躲开,划开笑,食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颚,一亲芳泽。 凉风过耳,她的脸颊和耳朵仍留着未消退的粉色,必须承认萧策的接吻技术放在现代都是屈指可数,温柔中带着一点强势,逐步深入,慢慢吞噬她的理智,最后情不自禁地配合。 “呃,我……”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顾小离都是初恋,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少女独有的青涩与腼腆。 萧策见往常嚣张跋扈的顾小离这么轻易就被收服,真是又想笑又无奈,听见她说话,低头扫见她脸颊还挂着淡淡的红晕,轻笑出声:“怎么,还想再来一次?”说着就拉开彼此间距离,低头凑近她……顾小离霎时心跳乱撞,下意识偏头轻轻推开他,害羞道:“哎呀,不是啦。” “那是什么?”萧策打量她清丽脱俗的五官,浓密的睫毛底下一双极其水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煞是娇俏可爱,忍不住用食指轻摸她的脸颊。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呀?”顾小离朝萧策一笑,琢磨起周围的环境,静谧安好。 “带你来放个烟花,顺便……”萧策话到此处停住,顾小离追问:“顺便什么?”萧策打一响指,河流两旁阴暗的地方瞬时发出齐响,数种花式不一,颜色鲜亮的烟火几乎同时发射到天空,把整个漆黑的夜瞬间点亮。 “哇,行啊你,老司机哪~”顾小离激动之余不忘拍萧策的胸口,萧策反手握住她的,眼里含笑:“怎么样,喜欢吗?快看,这更漂亮。” 顾小离顺着萧策的目光望去,天空灿烂的烟火绽放以后没有立即熄灭,而是变为光点下坠,数百光点如细雨倾下,仿佛是一场绚丽多姿的烟花雨,与百盏水灯交相辉映。 “嫁我吧。”萧策趁着顾小离高兴,轻声道。 顾小离光顾着看烟火,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朝他大喊一声:“你说话了吗?我刚没听清,能再说一次吗!” 萧策点头,紧握她的手,对她郑重地说:“做我的九王妃吧。我知道你不爱荣华富贵,不喜欢争斗,我可以答应你,一辈子保护你,信任你,爱你。” 顾小离愣住半晌,萧策也不催她回应,只是站在她面前耐心地等待。 待这场盛宴落幕,她终于想到了答案,挣开他的手。 “我觉得太快了,我还没缓冲够。”欢喜过后,头脑恢复了冷静,她自觉萧策在她这没什么好图的,他的身价在整个国家的角度看来都不会低,断然不会轻易娶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庶女为妃。 不问清楚怎么能把自己轻易交出去,她的背后,无依无靠。 萧策猜出她的顾虑,道:“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成为九王妃我就是你的靠山。” 两人之间又恢复平静。 “本王身为彩云尊贵的皇子,拥有无上的权力与荣华富贵,虽不是风华绝代,但风华在旁人眼中是少不了的。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嫁我?”萧策笑眯眯地看着她。 顾小离羞涩地点点头。 萧策再次拉她入怀,紧紧抱住,望着河里渐行渐远的水灯,退去笑意,想起前不久在太和殿上的事。 萧策回京复命,攒满笑意的漓茉随他一同在殿外候着。 今儿的天有些沉闷,总有抹不开的乌云覆盖,看似会下点雨,偶尔飘来几缕风,也同样令人发闷,整得浑身总不自在,笼罩着阴霾。 萧策目光笔直地看着大殿,对漓茉漫不经心道:“你先别进去。” 漓茉皱眉,不高兴道:“我可是和亲公主,为何不能与你一同进去面见陛下。” “因为,你现在只是和亲公主。本朝的军政还没有开明到让外人旁听。”萧策面不改色,语气平稳淡薄,却夹枪带棒。 “你!”漓茉气得咬牙跺脚,扭头看到阿筱,见阿筱对她轻轻摇头,意思是让她低调点,这不比是自家的地方。 “请吧,九王爷。”太监总管从殿内走出,见着二人,眉目染笑,对漓茉福一福身,转对萧策弯腰,恭敬说道。 漓茉心有不甘,想跟进去,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 萧运十分高兴,对这个儿子越发满意,大笑道:“果然是朕的好儿子,没让朕失望。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朕都满足你!” “父皇言而有信?”萧策的反问引得萧运皱眉,萧运道:“朕既亲口许下承诺,怎会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策也不拐弯抹角,颔首后便说:“儿臣要娶顾家庶女,顾离为妃。” 萧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握紧椅柄,正襟危坐,确认道:“你再说一次?” “儿臣想娶顾离。”萧策淡淡的重复,目光与萧运对视,毫不回避,语气充满坚定不移。 萧运脸色顿垮,缓了一会,冷笑一声,看向萧策,反问道:“那牧原公主,你想置于何处?” “君子要敢作敢当,儿臣没答应过的事绝不会去做,答应的事必然会做。” 萧运听完一琢磨,不对劲。倏地站起身来,猛力拍桌,“你这是在讽刺是朕么。”古人的经典名句总是没错的,萧策拐了个弯在怪自己替他承揽婚事。 萧策的意思跃然纸上,谁答应的就该谁娶,天经地义。 可是,牧原王相中的女婿是萧策 “父皇,儿臣并非不讲理之人。只是此事,儿臣没法遵旨。况且,父皇有言在先,可是想出尔反尔吗?” 面前萧策的发问,萧运感觉萧策在逼他就范,很是不爽。 作茧自缚啊,让自己身陷两难。萧运越想越觉得蹊跷,仔细一回想对话,恍然大悟地抬头望向萧策,震惊得手颤抖。 难道这一切都是萧策谋划好的?为了算计自己?这个儿子的城府何时变得那么深了。 萧策扫见萧运的表情,大约猜到一些,嘴角轻扬,提醒道:“父皇,您可要快些决断,让公主等久了恐会留人话柄,道我们待客之道做得不够。” 萧运感觉被逼到悬崖上,无路可退。他招手,太监走近,凑耳道:“你马上把贵妃找过来,朕要与她商议一下对策。” 太监点头退了出去。 “这事,朕迟些答复你。你与公主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公主暂且住在宫里,待朕考虑后,自会给你说法。”萧运揉着眉心,朝萧策甩手,命他先退出去。 萧策笑着听完,恭敬退下。 殿外的漓茉频频望里头张望,面露焦急,守殿的侍卫一直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预防她突然冲进殿里。 终于看见萧策的身影逐渐清晰,漓茉心安定下来,迎上去问:“如何。” “什么如何?” 漓茉纳闷:“什么时候完婚。” 萧策止步,转头看她,疑惑道:“你听见我提过完婚二字吗?”轻笑摇头,径直往外走。 漓茉听后愣住,什么意思?待她反应过来,准备跟上时,一名太监挡住她的去路,十分客气道:“公主,陛下已命人安排好您歇息的院子,请随奴才来吧。” “可是,我!”漓茉跳起来向走远的萧策挥手,“喂,你怎么能又丢下我。”看着太监那张笑得过度的脸,漓茉又气又不敢直言,委婉道:“我能不能不跟你去?我想和他一起住。”漓茉用手指向远处的背影,太监顺势望去,轻笑出声,回答道:“公主无须着急,静心等待几日便有结果。” 漓茉一愣,打量太监似有若无的笑容,悟道了其中的意思,耳根发红,捂住脸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绕开太监的头颅,再看一眼已消失不见的人影,爽快道:“好吧,我听你们陛下的。” …… 萧运急召贵妃,贵妃速速更衣,确认妆容无误便随太监前往。到了太和殿看见萧运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死紧,轻轻走上去站定,欠身问候:“陛下,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臣妾能为您解忧吗?” 萧运见人来了,停止踱步,就近坐下,向贵妃招手,“你过来,朕有事与你商量。” 贵妃迟疑一瞬,笑着应好,靠近站好。萧运抬头望她,指一指旁边的座位,“坐吧,这儿没有外人,你无须守那么多规矩。” 贵妃微微一笑,“规矩就是定来让人守的,臣妾可不敢不守规矩。”萧运一愣,转头望她,虽容颜不复当年,但气质越来越有韵味。 “朕急让你过来是让你替朕想想办法,让策儿娶牧原的和亲公主为妃。” 贵妃觉得不可思议,诧异道:“这……政治联姻,九皇子无理由拒婚才是,陛下怎会为此事烦恼。” 萧运轻指贵妃,意是贵妃直戳到重点了。萧运赞同道:“按理是如此。可朕有言于他,他不负所望完成使命,理应得到嘉奖,他要求娶顾家庶女,朕!”萧运不想再说下去,这顾家真是阴魂不散。 贵妃皱眉,原来如此,她迟疑道:“可正妃之位,只有一个……” 萧运望她,不语。贵妃低头思量,过了一会儿,抬头望向萧运,“除非……”欲言又止,面露为难。 “但说无妨。”萧运急声道。 贵妃轻点头,启齿续道:“除非,正妃之位有两个。” 第79章 呼之欲出 “爱妃,朕没有和你开玩笑。”萧运的诧异一闪而过,严肃地盯着正色相视的贵妃。 贵妃眉毛轻挑,笑道:“臣妾像在跟您开玩笑么?”话末,覆住萧运放在桌面上的手,一触到凉意,眼里闪过诧异。 “陛下,您的手怎么那么凉,是龙体抱恙么?宣太医瞧一瞧吧。”贵妃面露忧色,印象中极少看到萧运心焦的样子。 宣见完萧策,萧运才渐渐发觉萧策正不断给他施加无形的压力,自己直冒冷汗的样子是因为惧怕萧策?他不能承认更不敢承认。 萧策的方方面面都像极了他母亲,无论是出众的样貌,还是惊羡的才华,都与他母亲如出一辙。 假若他的性子也和他母亲一样刚烈,那绝对不能留。萧运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多选几次妃,多宠幸几个,不愁后继无人。 可是,他膝下的儿女好像是上天给予的惩罚,非伤即残,事与愿违。 孽造太多,睡高枕也不敢无忧。 明明没人觊觎他身下的龙椅,却心理作祟非得把人清理干净才舍得松口气。 戕害手足有违三纲五常。 萧策是可担大任的,萧运是想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他又莫名嫉妒,按辈分来说,父亲居然会嫉妒儿子的才华,多么可笑。当年年纪相仿的他与萧策对比,简直不忍直视。 他的皇位怎么得来的,背后没少招人笑话。 这也是他多年来心中的刺。 贵妃一向温婉体贴,察言观色能分忧解惑,萧运很钟情她多年如一的性子。面对她的担忧,扯出一抹笑容摇摇头,抚平她眉上的褶皱。 “先帝把顾家看得太重,如今朕把顾家压制了也不见出什么大篓子。顾家庶女又无名无份,不值得策儿迎娶。”萧运若有所思道。 贵妃咀嚼萧运话中寓意,沉思一会儿后道:“那陛下对九皇子的承诺该如何?若立外族公主为正妃,假如九皇子未来成为储君……”贵妃看到萧运的脸瞬时凝重紧绷,把话停下来,着重道:“臣妾是说假如。” 见萧运脸色缓和下来,她才继续说:“九皇子成为储君,那牧原的公主顺理成章是皇后。国母之位让外族人坐,这……”抬头迟疑了一下,“会不会太冒险?”望向萧运幽深锋利的眼睛。 贵妃一向不好争斗,旁人大都以为她秉性纯良,总能在污浊之地辟出一个纯净地儿来自居,都投于艳羡的目光。 其实贵妃有她自己的考虑,一方面是自恃清高不屑与人争,另一方面她压根不需要争,母凭子贵,节节高升。 萧运顺着她的话细想,不太赞同道:“朕好不容易才把顾家压下去,若让策儿娶了顾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呐。” 贵妃似乎心里早有了对策,不假思索道:“传言顾家已与顾离断绝了关系,一个被家族扫地出门的女子,手无寸铁,比起雄心勃勃的牧原,要好控制一些,陛下以为呢?” 萧运闭上眼睛养神,没有接话。贵妃看过他的神色缓和,大约是有了主意,她嘴角轻轻扬起。 贵妃回到自己宫里更衣的时候,和陪嫁侍女闲聊起来,谈到太和殿一事,侍女心思细腻,嘴上抹了蜜糖似的:“依奴婢看呀,娘娘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儿,恩爱如常,如胶似漆。” “恭维的话,在外头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回来寻个清静,你还叨个不停。”贵妃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精致的簪子在头发边比对,看看戴哪处好看。 侍女替贵妃按揉肩膀,扫一眼镜子里反映出的人脸,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试问道:“娘娘从太和殿回来以后,好像一直都挺高兴的,瞧这眉眼全是笑意。” 贵妃手上的动作停住,往镜子靠近一些,仔细瞧一瞧,摸着扬起的嘴角,“有么?该不是你调侃本宫的趣话吧。” 侍女笑道:“奴婢哪敢打趣娘娘,娘娘笑得那么甜,任凭谁瞧了都得这么说。” 贵妃盈盈笑着,刚开始看觉得高兴,可时间看久了看细了,眼神的光就暗淡下来,不由自主抚上眼角的鱼尾纹,叹息道:“岁月不饶人,唉……” 侍女见贵妃突如其来的哀伤,低头瞅到她发间里稀稀疏疏的银丝,倾身拿起桌上的沉香梳,头靠近贵妃耳畔道:“这发有些乱了,奴婢再替您挽一个新的吧。” 贵妃摆手阻止她道:“你还是那么懂我的心。陛下总爱年轻貌美的,喜欢新鲜刺激。我这模样,充其量也就陪在枕边,谈上几句。” “娘娘不是还有八殿下吗?如今殿下也被陛下特赦了,可见陛下对殿下还是很重视的。”侍女说完,紧接着去打量她的神色。 稍微好转了一些。 侍女松了口气,这么多年的宫中生活,已经不知不觉变得察言观色,谨小慎微了。 贵妃的脸色缓和不少,“本宫给陛下的建议,确实有为自己考虑,为珏儿将来考虑。” 侍女的心咯噔一跳,虽有疑惑却不敢言。贵妃扫她一眼,续道:“萧策的母妃去得早,但丝毫不妨碍他的茁壮成长。这些年,陛下对他的任用,你我都有目共睹。何况是朝堂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哼。”说到这里,贵妃眼底尽是鄙夷气愤。 “本宫若再不为珏儿谋划,指不准哪天就成为下一个荣妃。”贵妃目光闪过阴狠,眯紧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侍女听后,脸色瞬息万变,贵妃话一停,侍女忙说:“荣妃命贱,怎么够资格和娘娘相提并论,娘娘思虑过重了。”这话引来贵妃连连摇头,“你呀,不懂陛下的心。帝王心,最难琢磨了。” “那娘娘您在陛下面前为何只字不提咱们的八殿下,全部建议都偏着九殿下。”侍女提出疑惑,贵妃啧啧两声,“陛下叫本宫去就为了商量萧策纳妃的事,本宫不就事论事,反倒顾左右而言他,只会惹陛下更不痛快。” 贵妃拉住侍女梳发的手,然后站起来,朝暖阁走去,边道:“庶女为妃总比外族公主为妃要有益百倍。外族公主一旦嫁给萧策,外族势力必将附着支撑萧策,那日珏儿想争一争那把椅子,就难过登天了。” 侍女紧跟其后,若有所思地点头。 …… 萧运打定主意后准备拟旨。也不知道那群臣子从哪收到的风声,火急火燎的赶到太和殿,嚷着非要面圣。 萧运原本是不想搭理他们的,可圣旨一宣,他们总会知晓。干脆把决定摊开说了,省得他们纠缠不放,惹得心烦。 “让他们进来吧。” 一群大臣步伐匆匆走到殿中央,萧运看见荣妃的父亲和哥哥在最前面,眉头一皱。 “陛下,臣等都恳求收回圣旨,本国开朝以来就没有一妃之位容两人平起平坐的说法。这若传出去,九皇子岂不是成民间谈论的笑柄?”说话的是荣妃亲属,萧运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按你的意思是应该让谁退下来呢。” “当然是顾家庶女。顾家没落,而九皇子身份尊贵,公主才是迎娶的不二人选。一来可以促进与附属国的友好关系,二来对九皇子也公平。” 萧运强压住怒火,咬牙道:“那你意思是让朕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吗!当初自愿出征牧原的人里怎么不见你们这群家伙冲出来?现在关系到切身利益了就会跳出来了,是吧?”萧运气愤拍桌。 众大臣急忙跪下,齐声道:“陛下恕罪。” “现在堂而皇之跟朕谈公平,谈正义,会不会太假?”萧运嗤笑,将底下的人都扫了一遍。 “朕自然知道不合规矩,又没明着来,你们需要这么着急赶过来么?谁放给你们的消息,朕真真好奇。”萧运缓了缓气儿,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一点。 “那……陛下的意思是?”有大臣提出困惑,萧运看那大臣一眼,“朕再三思量,决定让顾离成为策儿的正妃,牧原那位公主,也可以如愿一并嫁给策儿。位置上虽低顾离一等,但其他方面,朕不会让策儿亏待她。” “这……牧原王会不会据理力争呐。” “那你们倒是提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啊。一个个都白吃干饭,脑筋都不舍得转一转。”萧运再次批评他们,这让他们来之前的准备全都乱了,一时没了头绪。 圣旨一出,贵妃那处笑得灿烂如花。 在宫里暂时住下的漓茉听见后大发脾气,“这什么破圣旨,把本公主的身份置于何处了,简直荒唐至极!”她居然连一个无名无份的庶女都比不上,父皇和彩云陛下初始的约定被彩云单方面毁约。 “不行,我要去找陛下要个说法。”漓茉从茶桌旁倏地站起,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阿筱也阻止,紧随其后。 门刚被漓茉拉开,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五官都精致好看,遗憾的是面上冷若冰霜,眼里杀气腾腾。 “你想去哪。”来人紧紧盯着她,冷冰冰道。 阿筱见状,飞快冲到漓茉面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逼视对方,同样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第80章 拍板敲定 按照计划,萧策不必要娶漓茉,顺理成章让萧运应允纳顾离为九王妃。 没想到牧原王杀回马枪,不仅利用女儿达到目的,还把女儿送到萧策面前,逼他迎娶,纳为九王妃,让漓茉彻底变成维系牧原与彩云关系的棋子。 真是个不尽责的父亲。 萧策收到宫里传来的圣旨后,当即把身旁的茶桌踹成两半,吓得奉茶的余氏双手直抖,嘴半天都合不拢,猛退远数步,扶着梁柱,缩着身子。 余氏从未见萧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被吓坏了。 萧策气急败坏,往余氏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余氏感受到强烈投射而来的鄙夷与讽刺。 那一刻,她的心不再怦怦乱跳,而是快得失去节奏,好像到了极致,喘不过来气了。她瞳孔骤然紧缩,痴痴摇头,“不……”望着萧策扭头甩袖离开的背影,她无力地滑墙落地。 侍女见萧策走了才敢上来扶余氏,拉着余氏的臂膀,反被推开,侍女不解,瞧见余氏不过片刻,脸上血色退尽,青白得很,急声问道:“主子,你是哪不舒服吗?” 余氏闻言,头慢慢抬起,朝侍女望去,盯着侍女几秒,失心疯般哭笑起来,“完了,彻底完了。” 侍女困惑更重,正要追问,被余氏一道突如其来的猛力推倒,跌坐在地看着余氏爬起来向外头步伐凌乱地跑出去。 到底什么完了? 萧策那一个眼神,终结了她的美梦。萧策的身边,不需要懦弱无能的人,这个道理,自她入王府以来,渐渐懂得。往日在他面前表现得再出众,步步谨慎,还是百密一疏。 彻底输了。 …… 萧策站在漓茉入住的房门前,伸手推门之际,门从里头被打开,瞧见那张迷倒万千男人美若天仙的脸,竟觉得反胃恶心,声冷到极致,逼问她想去哪。 漓茉被他恐怖的眼神吓住了,浑身携带的愤怒也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瞬间冻结,她忘记了反应。直至阿筱箭步冲上来挡住她,怕她出一个闪失。 “你想去哪。”萧策无视阿筱的问话,目光绕开浑身充满杀气与警惕的阿筱,盯住漓茉勾人心魄的媚眼,再次出声问一遍。 漓茉受不住萧策灼灼的直视,偏头轻咳道:“关你什么事,我要去找皇帝陛下理论。” 萧策冷笑,把字咬得很重道:“你都跟到这来了,还有脸说关我什么事?” 漓茉愣了一下,想把阿筱拦在身前的手拿开,阿筱执着地挡住,漓茉愤怒道:“阿筱把手拿开。”阿筱迟疑道:“公主……”漓茉瞪她,阿筱无奈收回手,退到一旁。 漓茉大步走近他,气哼哼道:“你这是在拐着弯骂本公主厚颜无耻跟着你跑来这里求婚吗。” 萧策用锐利的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抿唇不语。 “你!”漓茉被他轻佻的眼神看得又气又羞,委屈道:“本公主是哪里比不上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了。” “你们没可比之处,因为你不可能是她。”萧策省得废话,直接挑明,惹得漓茉更是不快,“那我更要去找陛下理论,我一定要成为正妃,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要拿到那个名份。” 漓茉气冲冲把话放下,绕开萧策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方的萧策居然没有出言拦住她,她停住了步子。 “你不拦我?”漓茉转身,望向萧策。 萧策好笑道:“拦你干什么。你死了,岂不更好,省很多事了。” 漓茉气愤:“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毒。” 阿筱警告萧策道:“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萧策瞄阿筱一眼,云淡风轻极其无所谓。 “父皇不会听你的,可能还会找个借口,比如……抗旨不遵,顺理成章把你杀了。信不信由你。”萧策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见她飞扬的神色弱化,轻笑一声。 “我不信。”漓茉想不出萧运趁机杀她的理由,她背后还有牧原势力。攥住衣袖,咬牙切齿望着萧策那张淡漠的脸。 萧策往里直走,掀衣坐在茶桌旁,伸手倒茶,悠悠道:“本王的建议是,你去跟父皇提退婚,滚回……”瞥到阿筱握剑向他的凶狠模样,改口道:“乖乖回去做你的牧原公主。” “呵,你想得真美。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被你三言两语打发掉。”漓茉气愤道,她非常不服凭什么一国尊贵公主要平白无故受这种气。 萧策见她执着到底,还是分不清状况,索性把不该说的也挑明算了。 “且先不谈你到底是为谁而来,在天子眼中,你就是政治上的一枚棋子。在这在你父皇那,都一样。”萧策话至此处,停下来看她一眼,神情复杂,继续道:“棋子和弃子,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现在还有机会左顾右盼,待成为彩云的儿媳妇,你觉得在天子眼里,你还有多大能耐?” 漓茉入世不深,不懂其中意味,萧策移眼别处,“未嫁前,你是尊贵的公主,嫁入彩云,公主身份只是一个名号,毫无大意义。入乡随俗,懂吗。你这明晃晃大摇大摆的过来,只要不瞎不聋都知道你的目的,防你是必然的事。”言罢,喝一口茶。 漓茉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她断定道:“你说那么多,只是为了赶我走,好让你和那个叫顾离的双宿双栖。” 萧策轻笑,把杯子放下,起身走到她身旁,凑耳边轻声冷道:“随你便,就算你嫁过来,本王也不会碰你。”见漓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拂袖离开。 漓茉愣在原地,泪珠啪嗒啪嗒直流。 “公主你……”阿筱看漓茉伤心欲绝,一时无从安慰,只能呆站在她旁边,一脸担忧。 漓茉抹掉脸上的泪,望着萧策离开的方向,毫无一人,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她心里下了决定,目光坚定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上天要我认命,我偏偏不。” …… 顾小离一如既往地忙着手里的活儿,收到宫里的圣旨时,喜忧掺半,倒是如意高兴地抱紧她,愣愣道:“如意……”她不懂如意为什么那么高兴。 如意抹掉眼角的泪光,破涕为笑,“小青……不,九王妃,如意真心替你感到高兴。你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顾小离看着如意哀伤浓浓,一面为她高兴,一面又难掩命苦的悲哀,让她不知所措,随便说了句:“要不你和我一起走?” 如意顿时惊喜万分,双眼骤然闪亮,握住小离的双手,直问道:“真的吗,可以吗!那我不追究你用假名诓我的事了。” “呃……”顾小离将目光转向老嬷嬷脸上,只见嬷嬷犹豫片刻,慎重点头,“王妃若喜欢就一并带走吧,只是……”老嬷嬷打量一眼如意,欲言又止。如意会意,识相道:“那我先进屋收拾东西。”言罢转身回屋。 顾小离看出老嬷嬷的犹疑,目光从如意身上收回,走上前问:“嬷嬷,你好像有话要和我说。” 老嬷嬷轻点头,微笑,语重心长道:“知人善用。姑娘长得一双慧眼,本该是好事,可惜识人不清不楚。有些人帮了会知恩相报,有些人容易得寸进尺,害人伤己。姑娘,好生保重。”话罢,捂嘴重重咳几声。 顾小离皱眉紧张道:“嬷嬷的风寒还没好吗。” “一把年纪了,能好到哪去。”嬷嬷牵强一笑,朝她请一个安,告别道:“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见到姑娘,姑娘命不薄,多多珍惜珍重。”意味深远地看一眼顾小离,转身边咳边步履艰难地走着。 顾小离望着老人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嘴里滋味难辨,心里无比沉重。 神思归位,顾小离再回忆旨意的具体内容,确认清楚这个王妃之位不止她一个人坐。 那个不辞艰辛跟着萧策回国的公主,萧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哪怕只言片语。 她心五味杂陈,望着这浓云覆盖的灰蒙天空,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复杂与迷茫。 未来,她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不想去期待,因为她根本不想改变,但是光阴如梭,岁月流转下,人心会沉淀,终究会蜕变。 …… “主子,手下觉得您这趟是白去了。这牧原公主不弃不馁,执着得很呢。”莫阳跟在萧策身后,似笑非笑,言词暗含嘲讽。 萧策步不停,直说:“本就没想改变什么。她的到来是迟早的事,牧原那边的意图在她身上,体现得再清楚不过。锋芒太过,容易遭来杀身之祸。” 莫阳一愣,迟疑道:“主子您指的是……您在帮她。”……掩盖锋芒? “帮是为了什么?”萧策停步转头望他,反问道。 利用。 莫阳意会后轻轻一笑,不得不佩服面前的主子。 有时候他不得不想萧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岁月可以磨练人的意志,只要坚定不移,可以铁柱磨成针,水滴石穿。许多人在时间面前屈服,因为他们的野心不够大,支撑不了他们走到黑暗尽头。 那萧策呢,这些年的沉淀隐身,到底在谋划什么。 正式的旨意已经公之于众,宫里宫外都知晓九王爷要娶亲了,而且是双喜临门。 这个事传得飞快,成为百姓饭后调侃的话题。 几日之后,王府紧张得张罗起来,张灯结彩,频频引来路人回头。这迎亲气势,除了皇家,也没谁能装饰得那么……嚣张跋扈。 有人打趣道:“迎娶外族公主欸。不重视,岳父大人怕会不高兴呢。” 众人只知公主,不知顾家庶女。 第81章 再遇故人 顾小离返京不是白钰来接,她极其纳闷地问接她的人。 那人不像白钰一般冷冰冰,但行为举止很怪异,听见顾小离的困惑,他表情丰富地把顾小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眼神如同在欣赏一株奇葩。 然后抱胸说道:“他以后都不会来了。”顾小离瞬间紧张地叫了一声,追问道:“啊,他怎么了吗。” 那结实的小哥皱紧八字眉,很滑稽但顾小离此时此刻没有心情笑。 小哥简单地回复:“没怎么。”便把头扭到一边去了,顾小离望见他那样儿,把话硬生生憋在喉咙,心里千头万绪,脸上神色复杂。 “他又没死,你一副哀悼的表情太过了吧。”小哥不知何时抬头望着顾小离,她都没留意,听到声才拉回神思,后知后觉答了一句:“呃,是吗。” 束缚马儿的缰绳被车夫突然拉紧,惯性之下顾小离上半身险些飞出去,肩膀被小哥死死按住,稳稳当当地绝没摔着,倒是旁边的如意,一头磕在车窗板上,疼得龇牙咧嘴。 小哥警惕问道:“什么事。”把按在顾小离肩上的手松开,拿起一旁的剑,身向前倾,将车帘掀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露出半张脸。 那车夫望着突然冲出一批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拿尖刀,挡在路中央,下意识刹车。这种场面见得也不少,不太紧张,十分冷静地把头偏靠后方,贴着帘子,与车里的人说明道:“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批黑衣人,暂时不清楚目的。” 小哥目光隔开车夫扫见来势汹汹的黑衣人,把头扭回眼神古怪的看着顾小离,挑眉猜道:“你的旧相识?”顾小离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眨眨眼,不解道:“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自己下去看看不就懂了。”顾小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哥半扯半拉弄到马车下,站定仔细一望,目瞪口呆,这大场面,确定和她有关?她回头望,小哥耸肩摊手,极其无辜。 这架势,该不会要绑架她吧。她往后退,手贴着马车的边缘,后背直冒冷汗,黑衣人左右对望一眼后向她慢慢靠近,他们每近一步,她的心就被吊高一分,呼吸好像被无形的东西攥住。 “喂,等等。”顾小离捂住心跳失常的胸口,实在忍无可忍了,豁出去了,张开一只手挡在面前,朝向他们,想让他们先停住。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耳里能听到心跳的回音,一声比一声剧烈,心像要从喉咙里蹦上来。从未试过如此紧张,哪怕站在天子面前被问话被责罚。 如今被手持利刃的人包围得严严实实,她才感觉到危险的真实性与心理防线的逐步崩塌。 “你们是谁派来的,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啊。”顾小离绝望的哀求道。 黑衣人停住脚步,再次互相看几眼,看样很疑惑。一把男声从他们身后响起,“谁说我们要杀你?”顾小离愣住,这声音……她往记忆深处翻找,模糊不清。 待看到说话的人穿过黑衣人,走入她的视线,鲜艳的红色点亮了她眼中的黯淡,恍然大悟道:“慕容安。” 慕容安向她点头一笑,侧头示意黑衣人退下,十几个黑衣人快速从两边退散消失,大约十几秒后整条路上只剩下慕容安的一袭红衣。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请你再喝一次茶。”慕容安笑意冉冉,提心吊胆的她稍微放松一点,但仍保持警惕。 车上的如意掀开窗帘一角往他们那里连瞄好几眼顾小离背对马车看不到,慕容安看得清楚仔细,目光隔开顾小离直逼如意,狠狠盯她一眼,帘子被匆匆放下。 “我……能不答应吗?”顾小离挣扎几秒之后,弱弱试探道。 慕容安严肃的神色淡掉一些,寒冷的眸子换回盈盈笑意,道:“能啊,这是你的权利。” 顾小离总觉得慕容安这个人神秘得很,笑里藏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捅一刀,还是避而远之。 慕容安看人仔细,自然没有错过顾小离那点小心思,提议道:“要不就在这,借一步说话?” 顾小离实在想不出堂堂一国世子和她有什么话好讲的,她只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慕容安道破她心中疑惑,“不过几月不见,怎么变得那么婆妈了?女儿家那点化简为繁的心思,你都一滴不漏的全学了?” 顾小离脱口而出:“没有!”然后又开始纠结,“我只是……”她扭头往回瞧,车上的小哥适时走下来,淡淡道:“既然是故人,聊几句也不碍事。你若担心,我跟着你去便是。” 慕容安看见车上下来的人,眼里闪过一瞬震惊,果然他的猜想是没错的。花间堂的长使莫阳居然出现在此,看来这次是找对人了。满意地看着顾小离,笑说:“那走吧。” 三人前前后后离开原地,莫阳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走走停停。 “你憔悴了很多。”慕容安打破沉默,主动跟顾小离搭话。 顾小离怔了一下,面露尴尬,挠头客气笑两声:“有吗,我觉得还好。” 慕容安扫到她手背上触目惊心的紫红色,质问道:“这叫还好?”语气满带嘲讽。 顾小离“啊”一声,顺着慕容安的视线一瞧,急忙把手收起来,慌张地用袖子藏好,慌乱地转移话题:“你那么大阵势,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慕容安叹息,纳闷道:“真不知道萧策是怎么照顾你的。”扫过心慌意乱的顾小离,目光幽深,若有所思地断定道:“你嫁给他,不值。他不会疼惜你的。” 顾小离脸色顿垮,换作半年前的她,肯定大发脾气指责慕容安无权干涉她的私事,但这半年经历不少人事,人也少了很多毛燥。与慕容安仅是萍水相逢,他没必要人身攻击破坏彼此关系。 于是顾小离皱眉问他何出此意。慕容安迎风笑笑,淡淡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顾小离心里重复念一遍他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低头沉思,停住步子。 慕容安见顾小离凝重的模样,看来他们之间的信任还是不够,有缝隙。他抛出来此的目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之前跟你提过的花间堂。我之所以迟迟没离开彩云,就因为一直在找他们的堂主。” 顾小离回神,顺着他的话细想一遍后摇头,“在醉蝶轩你说过一次,我当时已经回答你了。你忘了吗?” 慕容安抿唇,目光深邃,低头望她,郑重道:“我不是在啰嗦。请你认真想一想好吗。” 顾小离无奈,“我知道,可我真不知道啊。”她说完感觉自己的回答怎么那么自相矛盾,哎呀不管了。 她没心思跟慕容安开玩笑,说的也是实话。可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完全没入耳呢,该不会一直以为她在兜圈子故意隐瞒不讲吧,看他一脸严肃认真,顾小离也正经一些,慎重再说一次,“我真没接触过。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慕容安一刻没有放松,示意她往后看,问道:“那他呢,你怎么会认识他。” 顾小离不清楚慕容安为什么对一个江湖帮派那么在意,也不想去了解。顺着他目光看去,倚靠在树干上的莫阳也正望着她,抱胸,手里握着剑,一副轻松悠闲的样子在看到顾小离望过来那一刻立即收住,眼里顿时有了杀气。 顾小离朝他摇摇头,他才没冲上来,停在原地,望着两人。 顾小离叹气,更无奈,耸肩道:“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他说是萧策让他来接我的。” “他说你就信了?你的警惕性呢。”慕容安打量她一眼,又气又好笑。顾小离后知后觉,“呃,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当时没想太多。” “你太容易信人了。这个毛病不改,将来得吃大亏。”慕容安总结道。顾小离笑笑没说话。 慕容安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条精致的项链,款式很独特,色泽有些显旧,不像是街上那些闪亮新颖的款。就在顾小离疑惑不解的时候,慕容安把链子套到她脖子上,她愣住,然后伸手去摘,被慕容安按住手,“你别急着取,这是见我的信物,你哪天要见我,出示这个就会有人带路了。” 顾小离一头雾水,“我干嘛要见你啊,信物……该不会是那种信物吧。”她诧异得若有所指,慕容安笑说:“不是那种。你别忘了,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顾小离顿时脸上燥热起来,躲开他的目光,不好意思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慕容安一听,忍不住继续逗她,“那个是指哪个?” “喂,我说你这人,有完没完呀。”伸手推他一把,恼羞成怒。渐渐忘记脖子被挂上的链子。 莫阳远远瞧见,又急又懊悔。就不该让顾小离跟他聊天,顾小离怎么会认识慕容安呢?他心里有了一个疑问。 慕容安和顾小离的谈话结束后,顾小离再上马车,慕容安站在路边,笑意深深,向她挥别。 因为顾小离无处可去,虽成了名义上响当当的王妃,但娘家人视若无睹,没半点接纳的意思。 莫阳说话很直,“你是回顾府还是去王府。” 这一问把顾小离问倒了,她犹豫半天,还是没主意。最后怪起莫阳来,“你丫的就没别的选择了吗?” “到了。”莫阳头也不回淡淡道。 顾小离纳闷,“我还没说去哪。” 一下车,看到熟悉的场景,心里泛酸。久别的九王府。府前站了很多人,看样子都是准备好来接她的,齐声道:“恭迎王妃回府。” 第82章 江湖组织 人群里露出一张俊俏的脸,顾小离眼里多了惊喜,化在嘴边笑开。 今儿的太阳格外灿烂,萧策见阳光打在她的笑脸上,直叫人移不开眼,顾小离脖子上的链子同样反射刺眼无比的亮光,萧策扫到那串链子,笑意僵住,眼神一沉,转瞬即逝。 萧策上前揽住顾小离,亲昵地靠近她耳畔,眼睛却一直盯着她脖颈上的项链,轻声道:“舟车劳顿,累坏了吧,先去歇歇?晚一点我让管家叫你吃饭。” 顾小离听着,目视前方,见大家都窃窃私语,脸顿时感觉燥热,快速点点头,往边上挪一步,拉开点距离,匆忙丢下一句:“嗯,我马上就去。”飞快拨开人群,小跑入府。 萧策望着顾小离的背影逐渐离开视线范围,他脸上挂着的笑容也一并消失,换上冷淡,向乐此不疲八卦着的府人道:“还杵在这干什么。” 一堆人灰溜溜地迅速散掉。萧策向管家点头示意,管家会意一笑,转身后不慌不忙朝府里的东南方向走去。 见人群散尽,莫阳走到萧策身旁,正要禀报路上碰到的情况,萧策面无表情冷着声,直问:“慕容安和她说什么了。” 据大众消息,慕容安一行人早就离开彩云了,但他藏身逗留至今,目的绝对不简单。记起那日由于他偷偷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宫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他必须即可启程离京,把事实变成传言。因此对坡上凉亭的匆匆一面没留下过深印象,唯一记得他提起过花间堂。 花间堂,一个江湖人称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帮派。萧策对此评价,只是浅淡一笑。对于有需求的人来说,把它传得天花乱坠也不见得稀奇,说得越神乎其神就能把它往风口浪尖上推,它就得身不由己的打破宁静参与尘世。 对于没无欲无求或者知足常乐的人,花间堂存在与否,半点不影响他们生活的继续。花间堂的创始人据说已经驾鹤西去,但有人又说是老先生云游四海,难得一见罢了。反正各有各的说法,真假难辨,就看苦苦寻觅的人信与不信了。 萧策看慕容安执着的倔强样,应该是对后者深信不疑了。 他没心思去查慕容安的意图,但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大事。既不威胁江山社稷,又不命悬一线,根本不需要搭理。萧策烦躁的是,慕容安居然逮住顾离就不撒手了,非要在她身上找突破口。 花间堂通天也只是一个江湖帮派,管不了朝堂官政之事,只手也只能遮与江湖的天。江湖错综复杂,各行各路都有各自的规矩与作风,若把朝堂比作诡谲的深海,那江湖就是深海头顶的那片变化莫测的风云,而能搅弄风云的人都身在最高处,纵观全局,操纵着一切。 江湖大部分的人把那位操纵者认定是花间堂的千面堂主。 花间堂从前只是众多帮派的其中一个,经营的不过是江湖上常见的买卖,名气一般。后来老堂主把位置传给现任,不足十年,花间堂变成令人崇拜敬佩的神秘帮派。所以大家都抱着侥幸,盼望在有生之年能一睹那位把花间堂壮大的神秘堂主真正面目。 “属下离得不近,没有留意他们谈话的内容。” 莫阳感觉一道锐利的寒光直射而来,他不敢抬头对视,目光闪躲,后脊梁莫名其妙发冷,额头布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虚汗。 萧策收回目光,冷声道:“到书房来。”不待莫阳反应,长驱迈步往里走。 书房里茶香弥漫,门窗都被掩上,光线尤显不足,暗淡昏沉。萧策在书桌后背身而立,留下挺拔的身影给面前的莫阳。 莫阳一路琢磨萧策要问什么,他自问不敢有丝毫怠慢,该查的不该查的,都赶在萧策回京之前通通查了一遍,再认真仔细地确认一遍消息的准确度。 原以为站在萧策面前可以平心静气,问起来对答如流,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话没说满两句就被萧策一个眼神扼杀了。 很少看到萧策这么苦恼的样子,莫阳心里为自己捏一把汗。通常来说,上司过不好,做下属的也别想好过了。 “呃,主子可有什么想问的。”莫阳平时都以一副痞气十足的模样示人,但该严肃的时候还是很自觉收敛起来。 萧策眼神阴暗不明,眸光粼粼泛起一圈圈涟漪,语气平直轻淡,但字字铿锵,宛如冰雹砸到身上,“我以为你还没说完。”言外之意就是,把你该说的想说的赶紧说了。 莫阳愣了一愣,几秒之内快速理清思路,说:“属下是跟在他二人身后,在明处,所以不敢靠太近。不过属下已经查清楚慕容安一直滞留京都的原因了,是为了……”莫阳有意一顿,抬头望一眼萧策背后的两指轻轻摩擦,这是萧策在思考的表现,他续道:“是为了他的夫人,慕容思。慕容思这个女人,有点奇怪……” 萧策听他一段话停顿两次,眉头皱紧,道破他的疑惑,“是夫妻又是兄妹,有那么值得奇怪么。”云淡风轻,语调平静无澜,随意得很。 莫阳当时查清楚后,他吃惊了好一会儿,怎么可能。 南国通婚的规制里清楚列着:男女双方存在血缘关系一律不许通婚,这些年都是如此,没听说有被修改过。 那,慕容安和慕容思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不自觉勾起好奇心。 “继续吧。”萧策转过身,看见莫阳双眼冒光,里头却没半点神,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去了。萧策无奈地摇头,出声拉回他的神思。 莫阳察觉自己的走神,脸上闪过慌乱,但很快平复消散,续声道:“慕容安不仅有皇家的身份,他在江湖还秘密建了一个组织,叫神风。专门用来查各种消息,为自己所用。这组织历史不长,是这十年间的事。介于他雷厉风行之下,这组织发展很快,规模不小,眼线遍布三国,江湖里名气不小,有不少人忌惮。” 萧策眸光幽深,嘴角轻扬,心想:难怪慕容安对花间堂的执念那么深,原来是有备而来。神风的组织者居然查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传出去绝对让人笑掉大牙。 “慕容思是不是嗓子有问题。”萧策直接向莫阳确认自己的猜测。 莫阳听到,一怔,面露诧异,回道:“主子是怎么知道的。”慕容思的嗓子,莫阳花了很多精力,废了不少周折才查到。当时拿到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慕容安,一把破嗓子至于藏那么深么,可把他查苦了。 萧策看他,不紧不慢道:“那日宫宴,慕容安替慕容思三拒父皇的盛情邀请,从慕容安骤然垮塌的脸色可见,事关慕容思。慕容思的嗓子能把一首平淡无奇的曲子唱出恢弘大气的味道,她那把嗓子,不仅动人心魄,价值千金,还能要人命。” 莫阳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萧策听他的语气,没有意识到一点不对劲,恼怒道:“让你留京数月,倒是本王的错了。不见长进,懒散倒愈发嚣张厉害了。你是不是也想跟白钰一样,到西北体验一下大漠风情。” 莫阳脸色难看,立即跪下,求饶道:“莫阳有罪,请主子责罚。除了去西北,怎样都行。” “花间堂为什么让人畏惧,是因为拿取消息惊人的速度,让它江湖留名。最近堂里必然懒散了,你回去好好整顿整顿,不要让本王再看见你意识不到半点危险的样子。”萧策估摸着时辰,快速把话说完,举步要走。 莫阳高悬的心终于放下,萧策经过身旁时,他灵光一闪,叫住萧策,道:“慕容安仍在孜孜不倦的查花间堂,应该是想拿药方给慕容思医治嗓子。主子您说咱们……”莫阳想说要不咱们行个好心,萧策打断他的话,看他一眼,十分不解:“这事暂时跟我们没任何关系,你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莫阳点头,萧策虽然有了软肋,但还是无比强大。起码心冷无情这一点,莫阳还是非常佩服。 萧策想了一想,补充说:“既然慕容安想查,就丢点东西给他查。百思不解,久了就会累,累了就……不好玩了。”低头看着莫阳,眼里深不见底,嘴角勾起一抹渗人的笑。 莫阳怔了怔,点头应是。 目送萧策出房,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心生敬畏。萧策手里握着肯定不止他这一条线,但他认为萧策最灵敏的本事并不来自于外界,而是他本身的警觉力与洞察力,细微至极,以致于面面俱到,无一遗漏。要有这种境界,人得多缜密…… 莫阳开门,看见院子里两个奴婢在扫落叶,一人怨声道:“不是你跟我说,今儿王大妈的辣椒会便宜很多嘛,我去问了,根本没有。” 另一奴婢懊恼地挠挠脑门,不好意思道:“是吗,那大妈一向和我聊得来,之前都没错的,今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大妈和别人好了?” “哼。” 莫阳走出,走向廊的一侧,背后听着两人彼此怨责的声音,轻轻摇头,突然他步子停住,回想起刚刚房里萧策的话,原来他并不是肤浅的责骂,而是旁敲侧击。 为什么陛下会再三邀请慕容思献唱。 有人的消息比我们更灵通了。 第83章 风雨欲来(1) 顾小离一入府,感到前所未有的尊重,无论走到哪都有人对她点头微笑或者停下请安,她发自内心的高兴,但是嘴边的笑意还没完全绽开就匆匆凋谢。 她靠近他们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 高兴全被郁闷替代,她百思不得其解,站在廊上发呆。直至管家连叫她几声:“王妃,这边请。”她思绪被打断,抬头客气一笑,遮掩眼里的无措与困惑。 顺着管家的指引,七拐八弯到了一座别致的院子,远远就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顾小离对花存在盲区,分不清品种类别,只觉都长得差不多,对花香也只存在好闻与闻不惯的概念。她越走近,那阵花香越强烈熟悉,这不就是…… 萧策身上百闻不腻的味道。 院子与四合院相似,但只有正北方并列着三间大小不一的屋子,屋子砖瓦灰红色为主,黄色为辅,相得益彰。最中间的屋子规模最大,此时房门两侧各站了一名粉色衣裳的丫鬟,见到顾小离都不约而同的向她欠身施礼。 东侧是人造的精致小池子,池的里侧有一座假山,流水穿过假山坠入池子,貌似瀑布。池里十几条橙红色的锦鲤拥挤而欢快地扭动身子。西侧是几棵粗细得当的树,树上长满粉嫩饱满的小花,时不时一些花瓣会飘落,树脚的四周粉意点点,随性自然。 环视一圈,养眼舒心。 顾小离心中的郁闷缓解了一些,因为她停在露天的院子好一会儿,管家迟疑道:“王妃,对这里可是不满意?不满意的话可以换一个和……”话越往后说得越小声,顾小离也没在意管家的意思,笑着摇头,“不会,我很满意。谢谢。” 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管家一愣然后笑开,“那就好。真怕王妃说不喜欢,那王爷恐怕就得伤心了。”顾小离怔住,转头看管家,不解道:“您何出此言。” “这是王爷精心为您布置的。”管家俯身,恭敬回答。顾小离听见,嘴角弯得更深。 提步往里走,跨过门槛,耀眼的火红色映入眼帘,珠帘幔帐摆设,通通染红或者用红布红花精巧布置一番,摆设错落有致,房子的空间不会有压迫感。整间屋子弥漫着与外头截然不同的香味,像会意乱情迷的浓烈香水,一波紧接一波被吸入鼻,心神荡漾。 顾小离嗅着香味联想到洞房花烛夜,萧策会不会化身为狼扑向她,将她啃个精光。越想浑身越燥热,特别是脸,跟火烧一般。索性房里多幔帐阻挡了窗外的光,燃着几根红烛,她站在烛火旁,脸上的红晕不是特别明显。 她越想越羞,猛地摇头。 管家看见顾小离突然的举止,关心道:“王妃您这是?”顾小离把头来回晃得急,顿时有些头晕,急忙扶住身旁的雕花镂空的窗框,撑额缓声道:“没事,能把这香换掉吗,太浓了闻得我头疼。”她故意板着严肃脸,语气认真,好掩盖她的羞涩。 管家愣住,左右为难道:“这……这是欢情香,大婚之夜必备的。换掉,会不会不太吉利……”顾小离听见管家的话,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冷静下来,确认道:“你说什么,这是欢情香?” “是,是啊。有什么不妥吗,王妃。”管家被顾小离骤变的语气吓了一跳,望着她的脸,吞吞吐吐。 顾小离气愤,就算用欢情香庆祝新婚之夜是这个国家的习俗,也没必要现在就点吧。那个提议点香的人是想让她和萧策死在男女之欢里吗,真是恶毒。 顾小离越想越气,拉上管家走到房间外,看到一把年纪的管家哪经得起年轻人的刺激,脸上也出现异常的红晕,小喘着气。顾小离的脸变得更黑,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但还是吼了出来。 “马上把香给我换了!”管家露出诧异的神情,沉默的站着不动。顾小离皱眉,“听不懂吗?” 管家意识到顾小离是认真的,急忙道:“好,我这就去办。”转身之际,又交代,“您若闻不惯这味道,先移步偏阁歇着吧。” 管家视线绕开面前的顾小离,落在一名丫鬟身上,吩咐道:“你带王妃去偏阁,你……”指着另一个丫鬟,“跟我来,去找嬷嬷把香处理干净。”然后向顾小离躬身请安,领着一个丫鬟,步伐匆匆地离开。 一名丫鬟走上前,向顾小离作个请势,声音宛如清鹂,微笑道:“王妃,这边请。”顾小离打量面前乖巧规矩的丫鬟,随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挽香,方才随管家离开的是小茗。”挽香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顾小离嘴上默念一遍,轻轻点头,笑说:“走吧。” 偏阁布置相较之下尤为简单,其实就是减去那些惹眼的红色,比较雅致清幽,惬意的梨香绕梁飘散,梨香具有安神静心的功效。顾小离随挽香径直走入屏风之后的内室床榻旁,床榻的设计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奢华又显皇家特有的气质。 挽香朝顾小离欠身请示道:“请王妃稍等,奴婢去给您端水洗漱。”顾小离一听,忙阻止道:“哎呀,不用那么麻烦了。”这个时辰,下午两三点左右就不用刻意洗漱了吧。 “好的。”挽香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应是,退到床边侧身站着。顾小离在床上坐下,看着挽香笔直地站着,眼睛专注地凝视一个地方。她睡觉不喜欢有人站在旁边,怪不适应的,打破安静,与挽香道:“你先出去吧。”挽香闻声转头,俯身退下。 顾小离脱去外衣,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精神,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挣扎良久还是披衣起身,正系着上衣扣子,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个满怀,一边的肩上一沉,她受惊吸气,扭头去看,萧策笑看着她。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什么时候进来的。”顾小离把最后一颗扣子系上,想转过身,腰上的手收得死紧,她皱眉偏头跟他说:“你手松开一点,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萧策低低一笑,听话地松开一点,就一点。他把头从她肩上移开,看着她苍白的侧脸,戏谑道:“从你穿衣服之前我就进来了。”顾小离啊了一声,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又没有肉吃。”顾小离没有深想萧策话中含意,随口接话道:“你想吃什么肉,我去给你做。”反正也睡不着了,去昔日的厨房逛一逛,指不准还能碰到熟人。随意翻想,想起王府的小芸,暖心一笑,有点想她了。 哪知萧策那个衣冠禽兽,突然将搁她腰上的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覆在她胸上,还恶意地抓了一抓,失望道:“没看上去那么大。”顾小离被他的捉弄搞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去拍打他那只不知收敛无赖至极的手,羞愤欲死,还得刻意压低声音,“喂,赶紧拿开啊,待会有人进来了。” “唉,你真该多吃一点饭。为何别人当厨子都会白胖肥润,你恰恰相反,越来越瘦,身无半点肉。”萧策的语气里充满无奈,松开手把顾小离的身体反转过来,托着她羞红的脸庞。 顾小离不知道回复什么,眼神一直飘来荡去,就是不敢正视他。 萧策倾身低头啄了一下她娇艳欲滴的红唇,轻揉她本就乱糟糟的发,“既然睡不着,就把自己洗洗干净。我已经叫人备好浴汤在外头候着了。”顾小离反应过来,伸手穿过他两手内侧,环抱他,头依偎在他胸膛上,听着有力的跳动声,心安道:“你对我真好。” “谁让你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本王爱不释手啊。”萧策下巴轻轻靠着她的发顶,说完后把她拉离怀抱,轻声哄道:“快去吧。我还要外出一趟,处理点事,晚些时候回来陪你吃饭。”顾小离笑着点头,看着萧策转身出房,又叫住了他:“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和我讲牧原公主的事。” 萧策的脚步一顿,徐徐转身望不远处纤弱的她,从她的眼神里,萧策看到落寞与哀伤,往回走到她面前,想再摸她的发,被她偏头挡掉。 “说正经事就该有点严肃认真的样子。我希望你跟我一样。”萧策听着前半句面上仍很凝重,听到后半句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当然不敢太过分,怕顾小离生气他吊儿郎当,清咳道:“她的存在,对你我毫无影响。所以就没跟你说。” 萧策的言外之意是说漓茉影响不到他们的关系。女人天生比男人多一根筋,会走偏。顾小离错解:“既然存在,为何会没有影响。”萧策见她钻牛角尖,故意避而不谈,另起一话,“听说你不喜欢婚房里的香,那你喜欢哪一种,待会去集市挑挑看?” “我说了,你不要这样。”顾小离的声骤冷,她忘了面前的人可以更冷。萧策爱惜顾小离,不想对她轻易发脾气,一而再再而三避让,她却偏偏要迎锋而上,没有包容理解之意,他的面色骤然冷却,目光阴冷,声音退去温柔换上凉意,不耐烦道:“你为什么非要管无关要紧的人。” “因为她的存在让我很介意。”顾小离看到萧策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十分气恼,冷着声吼了出来。 萧策愣住,看着顾小离气红的脸,一个箭步上前攥住她的腰,手准确无误的擒住她的下颚,低头重重盖住她的唇。她惊呼一声,双手胡乱拍打,咬紧牙关不让他进入。 萧策把手伸进她衣服里,冰凉的触感让她牙上一松,主动把唇彻底让给萧策,萧策的吻带着惩罚,每过一处都有蛮力蹂躏的痕迹。顾小离起初的拼命挣扎,到后来被吻得气喘吁吁,浑身发软,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腰。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策终于舍得放开她,望着顾小离脸红气喘软在怀里的模样,满意至极,声音略带沙哑,“安分了?”顾小离一听,偏过头轻哼一声,不理他。 萧策嘴角一扬,望着她红肿水润的唇在向他招手,“那再来一次?”顾小离瞬间惊慌,瞪大双眼看见他的脸逐渐靠近,忙推开他道:“不要了。”一离开他的怀抱,腿软得要命,直往下滑。萧策眼疾手快再次揽她入怀,低笑着。 “那就不要胡思乱想,我答应你的,我绝不会食言。” 第84章 风雨欲来(2) 一脸凝重的慕容安替刚刚入睡的慕容思盖好被子,眉宇间抹不开的阴郁焦虑,站起转身向立在一旁良久的蒙奇轻声道:“出来说话。” 蒙奇利落点头,紧跟慕容安身后,掩上房门,随慕容安廊上走着,外头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春雨润如酥,乍暖还寒。慕容安凝望烟雨,眼里蒙上一层轻纱,语气淡淡,“是有什么消息了么。” 滞留彩云这些天,几乎把手上的人都发散去搜罗花间堂主的消息,派出的人虽多,但有效的消息不过寥寥几条,大部分都是一些众人皆知的事实。慕容安从初始的一腔热忱,随着时间流逝被消磨,他感觉最后的希望都即将要熄灭了。 蒙奇见慕容安惆怅失落的模样,先是一愣,然后笑开,“主子,好消息。”慕容安眼中的迷雾即刻散去一些,侧头认真一些问道:“说来听听。” “有手下不久前刚拿到消息,说花间的老堂主现在正在南国游历。”慕容安怔住,皱眉思考一会儿,才道:“消息可靠吗。”蒙奇犹豫了,慕容安见蒙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转头望他,挑眉问:“怎么?” “这消息是从彩云京都坊间收到的,不确定真假。属下怕有诈。”蒙奇担忧地补充道。慕容安听后琢磨一会,认同蒙奇谨慎的说法。南国与彩云毗邻,但正在南国发生的事,第一消息竟会在彩云坊间得到,颇为蹊跷。 但是为了思思,就算前边是刀山火海,慕容安也要以身涉险闯它一闯。 “既然如此,我带思思今夜赶回南国,你留在这盯着九王府。”慕容安才见了顾小离没隔多久,就有消息传来,他不得不拽住顾小离这根稻草,向上摸索。考虑片刻,又说:“萧策的婚礼,咱们作为客人理应备一份贺礼。要么不送,要送就必须得够分量够深刻。”话毕,高深莫测地看一眼蒙奇,示意他靠近,偏头耳语几句。 蒙奇连连点头,说出自己的担忧,“世子妃身子不便,您与世子妃一同回去,路上若遇到麻烦,蒙奇实在担心。要不贺礼的事,我托手下去准备,反正也不是特别难办。” 慕容安听完立即打消蒙奇的念头,“思思的病没有恶化全靠药王控制着。如今出来也有一段日子了,该回去复查一下病情。药王年迈,我不愿劳烦他老人家出这趟远门,跑来这个阴云密布的地方。你只管办好自己的事,我会照顾自己的妻子。” 慕容安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锁定着蒙奇,一丝一毫变化都尽收眼底,此话之意几近透明,跟蒙奇说明作为下属不要心存不该有的念头。 夜里风声急,萧策在书房桌案前,负手而立,背对着烛光,侧颊幽暗,一双眸子藏在黑暗里,背后的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事办得怎么样了。”萧策清冷问身后的莫阳,莫阳单膝跪着,挺直腰身,沉声道:“已经办妥。慕容安一向自负聪明,心思缜密,这次居然毫不犹豫就往坑里跳,叫人意外。” 萧策转头回身,嫌弃地瞪一眼莫阳,语气淡漠,“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人。反正也派了人出去,就顺便去打探清楚慕容思的病情及由来,省得慕容安回头又黏得死死的。”莫阳利索应道:“是,属下立即去办。” 大婚如期而至,炮竹声碾压耳朵后,一众宾客纷纷携礼登门,漂亮的恭贺词信手拈来,脸上横肉因笑而挤成一团,露出饱经沧桑的一口黄牙。 负责收礼登记的府人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下,额头布了几层密集的汗珠,因忙碌而无空暇去擦,汗珠顺着两边太阳穴和眉心鼻梁滑落。 顾小离的娘家早前还带着点不清不楚,打从顾芊芊带着府人管她要顾丞相所留之物起,顾小离与顾家关系已分得一清二楚。 顾芊芊听说名满天下的萧策向陛下开口请旨,非娶顾离为正妃不可,她不是不震惊。随着顾丞相离世消息的远散,顾家可以信赖得以支撑的点一个接一个的隐匿,曾经亲临九王府要求面见萧策,被管家毫不留情地拒绝。 “王爷早有交代,凡是顾家的人,一律不见。请您不要故作纠缠,毕竟顾离已不是顾家人,与你们相同的,不过一个姓罢了。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数不尽数,您是聪明人,小的也就不多说了。”原本要发一通脾气的顾芊芊,越听越气越没处使,心有不甘但又无处着力,恨恨地盯几眼金漆飞扬的牌匾,甩袖离开。 彩云的风声没有一定的方向,可以说会随波逐流。顾小离刚穿越到顾家小姐身上,去哪都招人说闲话,如何不矜持不检点,水性杨花等,要多难听就能有多难听。 顾小离亲眼目睹顾家小姐险些被玷污的一幕,她心里清楚自己附着的身子仍是干净的即可。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若无人刻意造作,不至于停留在百姓口中那么长时间。 人人都忙着生活,八卦归八卦,说多了嘴累也没意思,同一个菜连着三五顿勉强还能入口,连着三五天,难以下咽,只会苦了自己。顾小离起初逢人就解释,后来悟得这道理,爱谁说说去。 顾小离被久负盛名的萧策迎娶,底下的人本该会嘴碎再搅一点言语风波让婚礼举行得艰难一点,就像正在品尝山珍海味的自己,身边的人一直在不停地吐槽自己腹泻的经历,美味到了嘴边都成了蜡,毫无胃口。 想要搅局的人绝不可能没有,但都被无形的重力压得死死的,重力来自于何处,大家查无可查,只知道是厉害人物,都噤若寒蝉。 府里府外的人都按照吩咐,遵守规矩向顾小离及近身伺候的人隐瞒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按照礼制,萧策要入宫接漓茉,拜别天子后,按亲王迎亲的阵势配备一队迎亲人马,风风光光地将漓茉娶入府。花轿在府前停下,萧策按照媒婆所言,必须要掀开轿帘背漓茉入堂,然后才开始行拜天地之礼。 往常不是没出现过亲王同时迎娶两位妃子的前例,但萧策还是向萧运请求分开拜堂。这让当时立在大殿上恭身倾听的大臣们议论纷纷,萧运同样十分不解:“为何要分开拜堂。” 萧策并不想说出自己真正的理由,很客观地说了一句:“对她们彼此尊重。” 萧运想着,不过是形式上的小变动,无伤大雅,考虑到萧策夹在中间的难处,便同意了。陛下都点头了,底下的大臣能摇头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死活揪着不放反倒惹人闲话,于是都前后闭上了嘴。 漓茉身为一国公主,身份高贵,分开拜堂对她确实尊重。萧运答应了萧策的请求,但也把萧策的后路毫不犹豫地撤掉了,要求萧策道:“朕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朕,大婚当日事事要以漓茉为先,顾离为后。”萧策居人之下,抬头看着萧运意味不明的眼神,思忖一阵应承下来。 萧运心如明镜,知道萧策一定会乖乖听话,完全没有担心过会出现什么意外。既然如此,萧策不需要浪费口舌多说,否则只会更逆萧运的意。 漓茉乐得清闲,把自己交给底下的宫人忙活。从妆容发饰到衣料花纹剪裁都有宫廷御用的师傅精心伺候着,待遇等同于彩云出嫁的公主,可见萧运对她这位准备过门的儿媳妇重视程度。 漓茉被萧策伤得很深,但她心里始终抱着一线希望,她对萧策有一见钟情的好感,长情的陪伴期盼能让萧策敞开心扉接纳她。 漓茉穿着高贵奢华的嫁衣,独特精致的头饰大半被红盖头挡住,但新娘发冠的侧翼在光线照射下无比夺目,她视线虽被红盖头挡住,但耳朵把众人的惊羡声听得非常清楚,烈焰红唇忍不住微微勾起。 此时此刻,她手里牵着红带的一端,余光睨见右方的萧策手上拿着红带的另一端,想起方才萧策背她时,切切实实感受到萧策宽厚温热的背部,脸上不由自主地发烫。 她端庄站着,幻想着她与萧策未来的美好生活,给自己定下目标要成为萧策的贤内助,完全无视顾小离的存在,更别提她会知道分开拜堂是萧策主动向萧运提议的。 一切都流畅进行着,等唱礼人说到夫妻交拜时,漓茉用手拿掉盖头,说道:“等一下。”不顾一干人炸开锅的热议声,扭头对一脸淡漠但依旧俊美不凡的萧策道:“我要顾离出来一同进行这一环节。” 漓茉不知道萧策与萧运的约定,她有自己的决定。倘若日后会出现相争的场面,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给顾离一个下马威,让顾离睁大双眼看清楚,漓茉虽居侧妃之位,但可以与正妃平起平坐。 萧策压住怒火,低声警告道:“你别太过分了。”漓茉朝他一笑,转头跟旁边的人说:“你们没听见吗,去王妃顾氏出来。” 府人仍怔在原地,面面相觑。管家走到萧策与漓茉面前,为难道:“王爷,您看这……”漓茉看到众人异样的神情与激烈的议论,眼里闪过诧异,意外道:“难道顾离还没有和你拜堂么?”漓茉面露震惊地回望萧策,萧策的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目光如箭。 按照礼制,尽管正侧妃定在同一日迎娶,也要分品级进行,先正后次。 漓茉看着萧策逐渐黑化的脸,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正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萧策居然不再拦她,朗声道:“去璎珞阁把王妃请出来。” 管家恍惚一瞬,忙哈腰应是,转身匆忙而去。 第85章 风雨欲来(3) 萧策为了让顾小离不要多想,这几天特意暗中派了许多人到顾小离跟前服侍,事无巨细都替顾小离打点齐全,有绝大一部分都由萧策亲手操办,将意见告知给底下的师傅,让他们务必按要求严格执行。所以,哪怕萧运不容许顾小离的风头盖过漓茉,萧策一样可以把事情做得风光漂亮。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不知死活的人走漏风声,乱嚼舌根被顾小离身边的如意听见了。 按照如意的自我介绍,她因家境贫寒,十二三就被老父亲打点入宫成为最低等的宫女,几年间毫无规律地多次调派到不同宫宇院落,扮演不同的角色,洗衣做饭端茶递水的活都做过。因她人微言轻,脾性软弱不争,习惯言听计从,有一次被同屋年长一些的宫女栽赃陷害,惹得当家的主子恼火,被赶到宫外洗衣洗菜去了。 这才有缘碰到顾小离,还成为了唯一说得上几句体己话的朋友。 如意无名无份,有幸被顾小离带离那个清苦度日的地方,她已经感激涕零。如今跟着顾小离进入王府,必须要给自己一个身份,无家世无背景只能默认做府邸丫鬟了。顾小离一听,拒绝管家的提议:“不行,这样不是太委屈她了吗。” 管家为难地看着顾小离,想着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时,萧策不知几时无声走进房间,听到他们的谈话,悠悠开口接道:“本王放你离开,给你自由,如何?”边走边说,然后坐在顾小离旁边,目光落在面前正低头不语的如意脸上。 萧策说完就看向如意,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如意听后浑身轻轻一颤,咬住了唇,萧策皱眉,接过顾小离递来的茶杯,掀盖吹气,皱起眉头严肃道:“怎么,你不愿意?” 如意一听,扑通跪在地上,伏身恳求道:“如意感激王爷大恩。只是如意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想留在府里,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萧策好笑,把字咬得极重道:“做什么都可以?”如意怔一下,声音又弱了几分,“是,是的。” 顾小离见状,摇一摇萧策压桌上的手臂,向萧策轻摇头,小声道:“就让她留下来吧。”萧策不悦地看一眼顾小离,冷冷地朝管家和如意道:“管家领下去教教规矩。”如意愣住,顾小离听懂萧策的意思,向如意扬笑:“还不快点谢王爷。” 如意激动地行大礼谢过以后,由管家领了出去。萧策见管家把门关上后,才转头看着笑意未退的顾小离,生气道:“你大发慈悲之前能不能先擦亮眼睛看看清楚,别把什么破事破人都揽到怀里养着。”把杯子随手一扔,茶水洒出来几滴。 顾小离的笑容僵住,面对萧策突然的指责,她无所适从,迟疑道:“这,这怎么了么。”她不就留了一个小姑娘在府上吗,王府那么大,至于这么计较吗?有点觉得萧策不近人情了。 萧策一番好意见顾小离不但不领情反倒还怪起他来,收起脸上的情绪,站起身径直向外走,冷淡道:“那随便你吧,将来吃大亏也是你的事。” 萧策有时纳闷顾小离是少了根筋还是真的纯良无害,为什么老那么在意莫名其妙出现的人。 因此,如意成为府上丫鬟留在顾小离身边服侍。 如意手巧得很,对发型的把握很到位,知道怎样的脸型、场合需要配对怎样的发型。大婚前夕,如意无意间向顾小离透露了她的巧手,顾小离兴致盎然喊她试试,她三番推拒不下,接过梳子开始她的表演。 发型完成后,房里的丫鬟都投来惊羡的目光,顾小离本人也是十分满意,反而如意闷闷不乐。顾小离问她:“挺好的呀,怎么了嘛。”如意唔一声,不满意道:“总觉得差点什么,素了点。” “我也觉得。”有丫鬟附和道。 顾小离先后瞧瞧说话的两人,皱眉奇怪道:“我怎么觉得挺好的了。哎呀,朴实无华,合我意。” “不,新娘子应该要打扮得光彩夺目才对。”如意不赞同地看着顾小离。 顾小离苦恼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哎,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对金钗,绝对应景。要不,我们过去找找?”一个丫鬟向如意建议道,如意也没多在意,库房那么大,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便答应道:“好啊。那王妃你在这等等我们?”低头看着镜子里的顾小离。 顾小离郁闷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刻意追求外在不是她的风格,她一向爱顺其自然。不过是看到如意她们那么积极,不好再三阻止,松口道:“好吧,那我在这等你们回来。” 如意初来乍到对王府环境仍比较陌生,便由另一名附和的丫鬟带路。两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库房前,库房看上去并不陈旧,以阁楼形式存在,与旁边的屋宇独立开,两层高,类似藏书阁,样子雅致不失大气。 如意跟在丫鬟后脚跟进去,准备将门关上时,门前的走廊一侧有两名府人驻步,围到一起悄悄议论王府大喜之事。喜事临门被人热议不奇怪,但说得都是些闻所未闻的东西,这就引起如意的注意了。 “位份虽然分了主次,但看陛下的意思,完全没当回事,瞧阵势,怕会颠倒过来呢。这王妃的头衔真是虚有其表而已……”一个丫鬟鬼鬼祟祟左看右看,掩嘴轻笑和旁边缩头缩脑的丫鬟小声说着。 另一名丫鬟瞄一眼四周,也压低声调侃道:“可不是吗。宫里传得真真切切,分开拜堂。王爷可能是护短心切,才下令不让咱们说。” “嘁,无风不起浪。我们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不说也管不住其他人的嘴。”那丫鬟长得清秀顺眼,背后说起是非,嘴脸丑陋难看。 两人一开始还有点谨慎畏惧,频繁往四周打量,但后来越说越忘我,旁若无人地聊起来。 “听说咱们这个王妃身子不干净,顾家就是因为觉得太丢脸把她赶出来的。还跑到宫里做厨子,呵。这是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么?”一名丫鬟说得很来劲,眼神直冒精光,充满力量。 另一名丫鬟还懂得收敛一点,压低声来接话:“肮脏不堪!王爷是不是被那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连绝色公主都晾在一边,唉……真替那公主可惜!” “用脚趾头想想都觉得顾家那位可笑,到大婚当天会被压得死死的。”风光无限是顾小离一个弃女可以享受的么?有外族公主的介入,甭说被压,反正不可能安宁了。 丫鬟叹气摇头,不太赞同道:“我看不见得,王爷对顾家那位很上心。王爷平时都不管府上的事,这几日频繁把管家叫到书房问长问短。” “反正顾家那位比起公主,输定了。男人的爱能维持多长时间?新鲜感一过,还不是被无情抛弃。”丫鬟自以为是说着。 “哈哈,我也觉得。” 两人对看都掩面笑起来。 如意手指甲扣进门板里,咬牙切齿,准备要冲上去替顾小离教训俩人…… “如意,你在看什么?”一起前来的丫鬟翻找时连叫如意几声,一直没回应,她带着纳闷出来找如意,见如意迟迟不关门停在门口,走过来拍她的肩膀,往门缝里挤眼直瞄,声不大但门口那两人可以听到。 如意一颤,快而轻的把头扭过去想叫她别说话,但迟了。外头两人如同惊弓之鸟,互看一眼,匆忙说:“赶紧散了。”说罢,两人很快分成两个方向,极快消失在走廊上。 顾小离的耳朵被保护得很好,如意那天起就心不在焉,心事沉沉。顾小离问她,她勉强一笑,说没事,叫顾小离别担心,专心做她的新娘子。 其实如意都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顾小离那天在库房里偷听到的对话。当她鼓起勇气,准备把炖汤端过去后一并说出来时,被人警告扼杀在萌芽里了。 端汤的路上她碰到管家,管家平时沉默少言,并且她的到来好像不受府上的下人的欢迎,除了顾小离身边的人。因此,如若没吩咐,管家都是点头一笑,擦肩而过。 今天同样匆匆路过的她,被意外地叫到长廊不起眼的角落,径直警告道:“少说话多做事。明确自己的位置,有些话不是你能说出来的,懂吗?” 如意皱眉,反驳道:“我为何不能说?”她看管家的脸色,明显是看低自己,这让她深感委屈与气愤。她激动的情绪超过她的理智,没有思考管家的话意就脱口为自己争辩。 管家嘴边牵起冷笑,目露寒光,轻视如意道:“你现在还不够资格。”顿了顿,续道:“如果做不到守口如瓶,现在就可以卷铺盖滚蛋。”如意万分委屈,颤抖着唇,却发不出声,她无力反抗,至少现在没有份量,袖下的手慢慢收紧。 最后低头轻声道:“好的,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 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头盖喜帕的顾小离被牵到大堂上。原本吵杂的大堂变得安静,视线被遮挡的顾小离不由生惑…… 怎么那么安静? 第86章 风雨欲来(4) 顾小离疑惑之际,左手被一个温热厚实的大掌包围,忐忑不安的心定下来。 “小离,你准备好了吗?”萧策温柔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如聆乐音安抚心神。顾小离眨一眨大眼睛,牵起一抹甜笑,羞涩地点头。 萧策紧了紧顾小离的手,朝一本正经的主持人下令道:“开始吧。” 萧策对待漓茉和顾小离的态度能从他的语气神情中反映得一清二楚。 到场的宾客见状都不由自主倒吸气,无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漓茉的脸由红转黑,都等着看热闹。 主持人好歹也是正二品礼官,见过不少大场面,软硬钉子都碰过,也极少怯场,但如今只觉被强大的气场挤压,浑身不自在,尴尬的气氛下还得端一张笑眯眯的脸,进退两难,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权衡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把流程走完。 “请王爷王妃拜天地……”主持人话音未落,大堂两侧观礼的宾客发出稀稀落落的声音,大家声音都压得很低,但几乎同时开口,如蜜蜂扎堆嗡嗡作响。 人群中一个洪亮夹带烦躁的女声脱颖而出,“都闭嘴,吵得我头都疼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去,紧身的紫红金丝勾祥云纹长袍勾勒丰腴饱满的身型,肚子上两坨赘肉成了败笔,狭小的丹凤眼,右上脸颊一颗豆大的黑痣格外显眼,白里透红,此刻双眼冒着两簇火光。 有人认出说话女人的身份,吃惊道:“这不是季家那位姑姑吗,她居然也来了。”不禁讶异萧策的面子到底有多大。 南国有四大名门,季沈赫连司徒,其中以季家为首,誉满天下。季家一向低调,若非本身为官,都不涉朝政,包括参加皇亲贵族的婚礼。 今日有缘一见,还是有点匪夷所思。 季清薇揉着太阳穴,见大家的声被压下来,代表大家向主持人说出困惑:“三个人怎么拜天地呢,这不乱来嘛……”似笑非笑地望着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的主持人,兴致盎然地等着回复。 “这……”主持人意志涣散,方寸大乱,急切地把目光从远处的季清薇身上转到近前的萧策身上,寻求帮助。 萧策感觉到顾小离的异样,先盯一眼季清薇,然后回瞪主持人,冷冷喝道:“滚!”主持人瞬间崩溃,前途就这样被自己葬送了,哭丧着脸呆站在原地。萧策不悦:“还愣着干嘛。”主持人犹豫一下灰溜溜退场。 漓茉看到萧策右手背上隐隐跳动的青筋,有不好的预感,她被萧策的气势吓得咽了咽口水,僵站着不知如何收拾场面。 萧策好像能未卜先知,猜中了漓茉的心思,往她脸上投去蔑视,轻笑道:“现在你满意了?”漓茉顿感委屈,咬着嘴唇不说话。 “今天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萧策环视一圈,向凑热闹的众人淡淡道。众人不领情,责怪道:“唉哟,好歹我们也是给过彩礼的客人,甭说喜酒没吃成,连观礼都不让看,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就是就是。就算我们不介意,新娘子也得伤心啊,都辛辛苦苦从宫里领回府了,就差拜堂,半途而废哪能圆满。这怪不吉利的啊,王爷三思呐。”众人都纷纷附议替新娘抱不平,言词所述直指漓茉。 顾小离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自行掀开喜帕,眼睛掠过堂上的宾客,闪过惊讶,方才的安静并非无人,而是大家都没说话。很快的把目光落在萧策肃然的脸上,十分疑惑道:“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萧策没有答复顾小离,而是转向管家,吩咐道:“请大家离开,彩礼双倍还。”众人哗然,九王府真有钱。 萧策又担心宾客再做抱怨,火上浇油,把脸转向众宾客,说道:“拜天地只是一个仪式,仪式固然重要,但事实更重要。即圣旨昭告那刻起,已经尘埃落定。倘若你们还有不满,入宫请旨。无论多久,本王都会听。” 言外之意就是,现在你们可以闭嘴滚蛋了。 大家或多或少带着怨言和不甘离开。萧策见人群散尽,望着大堂外宽敞的露天院子里密密麻麻的酒桌,一切准备就绪,但只有一个看,越看越心烦,招手叫来人:“把东西都收拾掉。”指着那些桌子,向面前的府人交代道。 府人欲言又止,抬头撞见萧策锐利的目光,忙应下。 萧策寻了位置坐下,看着面前两个姿色各异的女人,眯紧眼,语气听不出情绪,“该说的说,该问的问。”顾小离看到萧策无所谓的样子,回想起那日慕容安说的话,如今觉得心寒,两只手指互相纠缠,拼命抠指甲。 “我没什么好说的。”漓茉见顾小离僵站着,一脸凝重,沉默无言,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争强好胜,反倒让她觉得自己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不禁心生歉意。 萧策脱口而出,“那你回房休息吧。”漓茉怔了一怔,握拳,不甘心道:“你!”她话虽这么说,但她不想走,想留下来听听萧策和顾小离会说些什么,没想到萧策毫不留情面地赶她离开。 “我为什么要走,我偏不走,我就要留在这里。”漓茉最讨厌被逼,越逼她,她就越想要反抗。萧策懒懒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顾小离看他们一言一语,谈话内容虽不怎么样,但是总有种小夫妻吵架促进感情的错觉,让她五味杂陈。 “我也没话说,我先走了。”顾小离努力让自己忍住不要哭出来,极快地说完后转身就想跑,被萧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拉到怀里扣住,嘴唇擦过顾小离的脸颊,很霸道的说:“不许走。” 顾小离看见站在边上的漓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急得跳脚,她拼命挣扎,用尽浑身力气去解腰上的手,强硬解的后果就是,不但没成功而且没了力气,她被圈在怀里,偏头避开漓茉灼灼的视线。 “今晚才洞房花烛,怎么现在就开始害羞了?”顾小离听到萧策的调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仍在乱动,烦躁道:“我都让你松开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顾小离对他一喝,抬头之际被萧策极快盖住唇,瞳孔放大,齿间发出一个单音节,“你……”看到萧策邪魅一笑,意识到自己主动把嘴张开,想要合上太晚,灵活湿润的触觉一探再探,把她唇腔里里外外卷荡一遍,顾小离把眼睛挪到漓茉身上,看到漓茉大叫一声,哭声接踵而来,泪水如绳断滑落的珍珠,捂住眼睛转头飞奔,离开现场。 顾小离更觉得羞愧难当,用更大的力气去推萧策,却被他的手死死摁住后背,两人贴得更紧,顾小离觉得要喘不过气了,推他的力气渐渐小了,萧策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她的变化,看到她示弱,嘴上也放松了一些,舌尖在她唇边打转,喷出的热气弄得她的脸痒痒的,萧策的手抚摸她纤瘦的腰肢,嘴唇放过她的,移到她的耳畔边,轻轻吐气:“你现在若能走得动,我就让你走。” 顾小离被他弄得气喘吁吁浑身发软,哪有力气,只得用手轻轻推他,萧策对顾小离的反应非常满意,低声失笑,大手搂紧她的腰,低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后院走去,顾小离脸上热气未散,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更加羞涩,双脚直蹬,“呀,你干嘛呀。” 路上碰到下人,顾小离看到他们都识相地退到两旁,掩面轻笑,她感觉要没脸见人了,萧策又只顾笑完全不理她,她没辙只能拼命往萧策怀里缩,头深深埋到他的肩上。 醉蝶轩 “姑姑,这么快就喝完喜酒了么?”一个身着竹青色衣摆衣扣边都用淡青色纹了青竹叶的衣裳,外披一件白绒领的碎梅小袄,见季清薇推门而入,兴致淡淡,从壶子里倒出一杯热茶,捧给刚坐下的她,声音温柔,面若桃花,含着浅笑。 季清薇看一眼面前温婉女子,即使面容疲倦也扯出一抹笑,接住茶杯,叹口气道:“萧策那兔崽子,把咱们大老远请来,酒都没喝着就被赶出来了,你说气不气人。”她话虽说得怨气重,但并没有半分责怪之意,毕竟他们不是看在萧策是王爷的面子而来,而是存在江湖情分。 季家官商皆通,江湖也涉足不浅,对萧策的了解并不起源于他的皇族身份,而是缘起江湖,季家与萧策颇有缘分,收到萧策的请柬,不是不讶异。当时一个与萧策年纪相仿,同样丰神俊朗,散发得却是另一种淡然超脱的气质,与季清薇坐在一起,一面享受媳妇儿的捶背,一面捏着手里的请柬,无比锐利的眸子在请柬上的字间流转,最后把请柬往桌上一扔:“走,咱们去凑凑热闹。” 捶背的手停了下来,温婉贤淑的女子皱起柳眉,纳闷道:“非去不可吗?” “嗯,一定要去,那里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带你去转转。” 季清薇原本还奇怪她这个三侄子一向淡漠不理俗事,未成亲以前还会一时兴起帮忙处理一点黏人的麻烦,成亲后日日夜夜只围着媳妇儿转,天塌下来的大事估计都说不动他去干。 那时他就被人调侃说:“你小子成亲了,天塌下来的大事估计都说不动你去干。” 他悠悠开口,望着媳妇儿说道:“天塌是天神的事,我只管保护好我的媳妇儿。” 季清薇回想起来,只觉好笑,看着面前打定主意的三侄子,“我刚还奇怪来着,原来是想带媳妇出去玩了,你这小子真是护妻狂魔!” 第87章 危机四伏(1) 璎珞阁 房门被萧策一脚踹开,顾小离看见房间布置与之前大不相同,该帖该挂的都一应俱全,只是红色减少了,看着人没那么心烦气躁,敞开的窗户吹入习习凉风掀起梨色幔帐。顾小离整个人都蒙蒙地飘飘然,没有留意门是如何被关上的。 萧策把顾小离放到床上,她的背部刚刚挨到床就觉得硌得慌,伸手往床上摸去,摸到小巧圆润的硬物,抓起来看发现是熟悉的红豆,把手摊平伸给萧策看,奇怪道:“这不是红豆吗?怎么会在这?” 忙着脱衣服的萧策回头看她,瞧见她手上的豆子,鄙视她一眼:“婚房必备的相思豆……”他把脱去的外衣随意地搭在山水屏风上,转身朝顾小离走来,一只腿屈起压在软绵绵的床榻边上,一只手撑在顾小离身旁,弯腰靠近满脸绯红的她,诱惑道:“来,春宵一刻值千金。” 顾小离讶异到结巴,僵直身直往后退,紧紧贴在墙面,看他,频繁咽口水,“春宵?现在……还,还没到……晚上呢,啊!”说到最后,萧策大手一探,稳稳擒住她的肩膀,往身边一送,顾小离上半身往前倾,不偏不倚倒进他火热的怀抱里,耳朵红得滴血,闻到萧策身上好闻的味道,紧张的得不敢不说话。 “这么害羞。”萧策温柔地抚摸她有些凌乱的秀发,见她乖巧地靠在怀里一声不吭,低低笑出声,调侃道:“欲拒还迎的女人更能引起男人的欲望。”顾小离浑身一颤,急忙推开他,躲开他灼热的视线,结结巴巴道:“我,我才才没有有呢!”娇羞的脸上晕染两朵红云,鸦睫低垂,柳眉弯弯,红唇妖艳诱人,萧策目光落在她张张合合的双瓣,心底泛起涟漪,手指碰住她红烫的脸颊,微凉的触觉使顾小离轻轻一颤。 房间安静得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两人的脸不知不觉靠得很近,顾小离无意中撞进萧策幽深的眼眸里,看到强烈燃烧的亮光,有点无措。不知什么时候萧策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陌生的触感越来越强烈,心软成海绵,她醉了。 “小离……”曾几何时,萧策也在她耳边这样轻轻吹气蛊惑,那是萧策想做坏事的预兆。顾小离抗拒过他的求欢,时隔数月把不愉快的都沉淀过滤,让思念和知足常乐陪伴自己度过枯燥无味的日子。 这时的她不想再拒绝萧策,因为她心底也对他寄托了希望,她想自己是需要他的。 那夜烟火盛放下,他许下的承诺,她铭记于心。不信任到信任之间差的只是时间罢了。从他一开始的戏弄冷淡到到现在目光含的深情与温柔,她愿意把自己托付给他,至少现在,她是愿意的,但是…… 煞风景的敲门声又响起,打断了他们的缠绵。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被风吹淡,清冷的气流吹散顾小离的情迷意乱,她及时按住萧策的肩膀,近在咫尺的唇又离远了一些。 “欸,有人敲门……”顾小离提醒萧策道。萧策恍若未闻,仍揽住顾小离不撒手,粘人靠在她瘦小的肩上道:“别管他。” 一阵过后,敲门声仍持续不断,比起之前更剧烈。 萧策扭头,不悦问道:“什么事。” 管家的声音从房门传入,“王爷,陛下急召您入宫觐见。”语速比平时快一些,心急如焚但声放得很轻,有条不紊地禀明来意。萧策玩弄顾小离头发的手瞬间一滞,极快捋一遍思路,声音退去躁意,肃然道:“必须要现在吗?” “是的,马车已备好,就在府门口。”管家极快地回复道。萧策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猜到个大概,但具体还不清楚。萧运是知道他今日大婚,早晨刚从宫里大摇大摆把漓茉领走,若不是什么打紧事,应该不至于急宣他入宫。想罢抽身站起,对还没反应过来的顾小离道:“乖乖在这等我回来。” 顾小离愣愣地点头,看着萧策快速穿回喜袍,快步走向房门口,开门后恢复往常的冷淡,口吻官方不夹带一丝个人情感,“衣服准备了么。”他总不可能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去见萧运。管家反应迅速,“已经备好了,王爷可以去偏阁……” “不了,把衣服送到车上。”萧策打量一下远处,打断管家的话,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府门口方向快步走去。管家愣了愣,忙应下转身去办。 待萧策走远,顾小离才从茫然里渐渐恢复神智,挽香和小茗先后走入,欠身请安后道:“王妃,我们服侍您沐浴更衣罢。” 挽香和小茗见顾小离没回话,纳闷一瞧,看见凌乱的床和蓬头垢面的顾小离,对看一眼,捂脸偷笑。尽管把脸捂住,眉眼的笑意还是藏不住。顾小离的余光扫到两人举止异常,没多加考虑便问:“你俩干嘛呢。” 小茗比较沉静,听到顾小离那么问,收敛起笑容端正好姿态站着不说话,挽香比较活泼,脱口回道:“我们是替王妃高兴呀,府上很快就会有小王爷了吧……”顾小离开始摸不着头脑,后来看见两人飞扬出戏的眉毛,才明白她们的意思,脸霎时窜红,又气又羞道:“你们这两个家伙欠打!” 流萤阁 “该死的萧策,他是不是想要气死我。居然敢,敢在我面前!”漓茉气得冒烟,向面前一脸困惑的阿筱气愤地宣泄。 当时阿筱帮忙管家劝散宾客,并没有目睹萧策与顾小离的缠绵一吻,就算她亲眼看见了,也不懂漓茉的心情,因为阿筱从小在军营长大,习武之人不懂儿女之情。所以她看到漓茉哭得跟兔子一样红的眼睛,拿起桌上的配剑要去找萧策算账,被又气又想笑的漓茉拦住,“哎呀,我没事啦,你别去,我只是……只是有点吃醋!” “吃醋?”阿筱更加疑惑,打量郁闷的漓茉,一本正经道:“公主想吃醋吗?我去厨房给您……”说着握住剑准备往外走,漓茉出言拦住她,“哎呀,不是这个醋啦。跟你说不清了,我!”漓茉往椅子上一坐,随意至极,向阿筱轻勾手指,“筱,你过来。” “公主有何吩咐?” 漓茉兴奋道:“你说萧策今晚会不会来我的房间里……”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眼里却直冒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像不曾伤心过。 阿筱被阴晴不定的她弄得一头雾水,漓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情绪化了?她愣了好一会,漓茉推了她的手肘两次,她才回神,淡声答道:“王爷刚刚进宫了,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 “什么意思?”漓茉紧张追问。 阿筱回道:“刚收到的消息,京都的百姓好像出事了。” 来仪宫 春天悄声而至,随之而来的是年关,一年最重要的节日。因后位空置,萧运把后宫事务都交给贵妃打点,这也等于让贵妃掌握了管理后宫的大权。初春起,贵妃已经在紧张张罗年关之事,因为手里有权,便发散各宫流动的宫人清扫整理宫宇楼台,严格要求每一个角落都不能出现遗漏。 平时大大小小的琐事已经扰得头疼,今儿又起了个大早,为萧策娶妃的事忙出忙进。萧策刚把人领走,贵妃紧绷的神经立即放松,疲惫如潮水般凶猛来袭,顿时头晕发软,把琐事交给身边的陪嫁侍女处理,便回宫歇息去了。 补了一觉,人儿的精气神又回来了,她穿衣后坐下梳妆镜前,握着睡乱的直发,看见桌上显眼的梳子,透过镜子看不见陪嫁侍女的身影,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会服侍梳妆,有些奇怪,问站在边上的宫女道:“潇儿呢。” “娘娘,潇儿姑姑她……”宫女闻声走近,福身后话未说完,潇儿匆匆忙忙走入,近贵妃跟前请安,因赶得急,气还未顺畅,“娘娘,我回来了。” 贵妃没有细看潇儿的脸色,把梳子递给潇儿,轻声道:“嗯,替本宫梳洗吧。”潇儿握住梳子时,碰到贵妃温热的手,贵妃感觉到手上突如的凉意,皱眉看她,“去冰窖了么,手那么冷?”这才送去目光看潇儿,从下往上,衣服穿得不少,一瞧见发青的脸色,问话也没及时回,心不在焉地,引起贵妃的注意。 “你怎么了。”贵妃随口问,潇儿强颜欢笑,摇头道:“潇儿没事,潇儿这就为娘娘梳洗……”梳子还没碰到头发,就被她失手滑落了,她急忙去捡,惹得贵妃更留意,语气里带了点恼意问她:“到底怎么了!” 潇儿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语不发。贵妃把脸转向她,如此失常,抬头吩咐立着的宫人,“你们都先下去吧。”待人都退下,才问潇儿,“是出什么事了么,慌慌张张的。”年关将至的节骨眼,绝对不能出事! “娘娘,京都的百姓今儿接连出现脸色发青,呕吐不止,有的已经……死死了……”潇儿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贵妃不懂潇儿突然说这些干什么,皱眉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关乎百姓,应该是朝堂的事,跟后宫有何关系。 潇儿焦急道:“娘娘,您可还记得荣妃……”贵妃愣住,更加疑惑,“这,这和荣妃又有什么联系……”看到潇儿凝重的神情,直觉不妙。 “您不是吩咐我们清扫后宫吗,他们把,把冷宫也一并清了……把把荣妃的尸首扔进了半月湖,您知道这湖和外头是相通的,百姓不知情饮用了混着腐尸的水,怪病侵体……”潇儿看到贵妃瞬息万变的脸色,不敢往下说。 贵妃讶异,陛下居然没有处理掉荣妃的尸体?荣妃的尸首为什么会被扔进半月湖…… 她疑问丛生,但有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已经出现,那就是,她被牵连了。 第88章 危机四伏(2) 来仪宫 贵妃气急抓住潇儿的肩膀想一把将她掐死解气,但看到潇儿楚楚可怜的眼神又心软了。潇儿陪伴她多年,不辞辛苦尽心尽力为她办事,她都一一看在眼里。面对当前的危机,可以排除潇儿的嫌疑,潇儿的忠心,她心里有数。 贵妃身在后宫,但心却能放远,就插在太和殿的眼线得到的消息来看,萧运对于立储一事十分敏感,朝堂上被多次暗示都遭到萧运的排斥与抵触,心情好时只会不耐烦地早点退朝,心情差时管你是几品官,谁先提的就臭骂一顿解了气再说。 有官员跟萧运一样反感,奇怪问:“陛下正值壮年,提立储之事是不是为之过早?”萧运轻哼一声,“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这帮老东西心里都在算计什么。”众官员听出萧运的醉翁之意,哪里还敢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望而生怯闭上嘴巴。 前朝与后宫勾结是历朝历代都会存在的现象,轻微的会因皇帝的提醒而收敛,严重的会威胁到皇帝的权威,如功高盖主、手握重兵的将军和同样身处高位的妃子是一家或者私结不正当男女关系,前后夹击,皇权很难不受到影响。 目前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萧运脾气时好时坏,叫人难捉摸,大臣嫔妃目前也只是看脸色说话,小心翼翼的。万一不小心逆了龙鳞,搞不好会罢官撤职,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贵妃常被萧运赞赏是最会将心比心,倾听的对象,萧运以为贵妃无欲无求,毕竟贵妃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对她比起其他嫔妃要放心很多,许多话也常拿到枕边和她聊聊,这一来二去,贵妃自然而然就成了萧运说话谈心的不二人选。 前不久商议萧策纳妃一事,萧运颁布的旨意的灵感是来自贵妃的建议,觉得贵妃出了个好主意,其实他并不知道贵妃也有自己的一番盘算。为人父母没有不想子女出人头地,就算不为后代着想,也得为自己老年谋划。随着时间流逝,年轻貌美的容颜已经衰老,她的目光渐渐移到储君之位上。 萧运的圣旨一发,正吃着蜜饯的贵妃,只觉要甜到牙肉里。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着,笑不拢嘴的叫潇儿邀请阖宫嫔妃到戏阁赏戏。 后来又顺利得到管理六宫的权力,逐步得到萧运的信任。贵妃之前手里握的是被分散后的权力,她自知萧运是故意这么做,为的是压制住她的气焰,平衡六宫。现在拿到的实权不确定能留住多久,这还得看萧运的态度,贵妃深知这一点,所以一直在为年关的事奔波劳碌。 万万没想到,百密一疏。 之前家兄曾经派人给她送消息,说要留意荣妃。那时荣妃已死,贵妃就没加以揣测家兄的话意,看完后烧掉,草率搁置。现在恍然大悟,悔不当初。 是她太得意忘形,所以才会疏忽大意,所幸的是…… 她揪着瑟瑟发抖的潇儿,紧张道:“陛下有怀疑水的问题吗?” 潇儿以为贵妃一开口会狠批她或者处死她,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态听见贵妃的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贵妃见恍恍惚惚的潇儿不说话,晃一晃她的肩膀,“本宫问你话呢!” “呃……”潇儿发出一个音节缓冲一会,眨眼回神,望着贵妃沉重的神情忙摇头道:“没有。因为事发突然,陛下只是派人去城里查实情况,暂时还没有想到后宫。不过已经……”潇儿欲言又止。 贵妃急得慌,潇儿还吞吞吐吐,她怒声道:“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其实潇儿停顿是考虑到贵妃不喜欢听到陛下重用萧策的话,特别是陛下还对比萧策与萧珏,只会引起贵妃的反感与糟心。有时候也不知道萧运真无意还是装的,竟然在她面前大赞萧策,贬低自己的亲儿子萧珏,这不是拼命抽她耳光的意思吗?可是说话的人是皇帝,再气也只能忍,等萧运一走,把能砸能摔的统统都当作发泄的工具。从那时起,分配到来仪宫服侍的宫人对此类消息都不敢乱传。 潇儿急忙续道:“陛下已经急召九王爷入宫商量对策。”贵妃听后把手松开,跌回凳子上,望着某一处,眼神呆滞,潇儿见贵妃的反应出乎意料,“娘娘你……”贵妃自嘲道:“陛下还是有防备之心的,他从来没有放下过戒心,呵……是我大意了。” “娘娘您何出此言?”对于潇儿的提问,贵妃并没有做出回答,她被心痛和可笑包围,天真地以为萧运给予她接连不断的恩赐是对她逐步的信任,到头来是她的一场梦。 她不能放弃希望,不过就是重头再来而已,从入宫走到贵妃的位置,她都做到了。 “说说怎么回事吧。”潇儿最怕贵妃了解事情经过,兜兜转转还是得回归现实,潇儿咽咽口水,声怯怯的:“荣妃的尸体,其实是咱们宫里的人处理的。” 贵妃愣住,“仔细说。” “我今早从太监那里听到消息就去查了,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可能真的只是,只是一个巧合。各宫的太监宫女能走动的都被分派到不同院落清扫整理了。人员都是随机安排的。”潇儿如实禀告,贵妃自问:难道真是天意?给她埋的坑?根据她入宫多年的经验看来,绝对不是巧合。 “人员流动可有登记?” 潇儿流畅答道:“有的。” “现在去拿来给我看看。”潇儿应是。 太和殿 萧策换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跟在公公后面进入太和殿,向萧运请安。 “朕急召你来,知道是什么事吗?”萧策如实答:“儿臣不知。”萧运经过牧原一事刚有所好转,这么快又被阴霾笼罩,听见萧策不假思索的回答,想发一通脾气,又觉得这事是他自己没处理好,把气撒到儿子身上,有点野蛮。 呼一口气,平复自己,道:“朕知道你今日府上办着婚事,本不该打扰你,但你既作为朕的儿子,同样也是臣子。应该以国家大事为重。”萧策没耐心听他絮絮叨叨,直说道:“父皇是一国之君,儿臣不敢不听您的话,您直说便可。”意思就是,您是老大,不用绕着圈子跟我道歉祈求谅解,我还有事麻烦你挑重点说。 没有谁大婚当日愿意被打扰。若不是要见他的是皇帝,他绝不会来。 “今早京都的大片百姓出现呕吐腹泻甚至休克的现象。朕已经派人去调查,但民心骚动不安,如今正聚集在中央大道上示威。朕……”萧运面露为难,没有将话说下去,他隐瞒了事实,所以目光不敢直视萧策。 萧策把萧运的一言一行都收入眼中,萧运不说,他也能知道。思量片刻,问道:“父皇为何而忧心?”萧策想知道萧运在意的是百姓性命还是想平息民怨。 “当然是安抚民心,不然朕找你来干什么!”萧运才不在意死伤百来个百姓,人没了再生便是,重要的是把事态遏制住,不要让它进一步扩散,影响范围越深,就会慢慢接近真相,而且会是他自己亲手揭露自己犯下的罪行! 萧策冷冷一笑,“原来如此。”萧运不懂他的意思,也没心情去问,焦急道:“那你对这个事怎么看。”萧策看到焦急万分的萧运,第一时间不是自己想办法解决而是寻找依赖的对象,从心底厌恶他这个德行,每每出事只会找他要办法。 “对症下药。”萧策回了他四个字,言简意赅。 萧运不解,“具体说说。”萧策心里对萧运的抵触是直线上升,能少说一点就少说一点,“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查一遍,有因才有果。”萧运扶住龙椅的手一紧,试问道:“非查不可吗?”萧策好笑道:“不查怎么知道问题所在?父皇好像不想查?”挑眉看不在状态的萧运。 “查,当然得查!来人!”萧运被萧策正义凛然的眼神吓住,他的心咯噔一跳,不知道是心虚使然还是自己心里还有正义的一面,飞快地叫人宣大臣分派任务,落案查实。 萧策轻笑,正准备离开,被萧运叫住:“你留在这,一块商议。” 来仪宫 贵妃飞快地翻完登记册,心里沉重压抑,眉头皱得死紧,光看册子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人员的调动都没有规律可寻,为什么就偏偏咱们的人干的。如果她现在去把做抛尸弃湖的人翻出来私下灭掉,追查下来只会更奇怪,这案件更难了结。想想留着也无所谓,反正始终是要把自己牵扯进去的,谁让她是来仪宫的主子,不仅如此,现在还是年关的总负责人,难逃责任。 潇儿跟着贵妃做事,多多少少也了解点内幕,这事一出,她心里就有一个疑惑,琢磨着贵妃的脸色,犹豫半天:“娘娘,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贵妃眼不抬地回答道。 “娘娘,荣妃身死冷宫的事,陛下是知道的。而娘娘,您是不知道的。陛下若怪罪到娘娘头上,那您岂不是成了……”潇儿不敢往下说,贵妃浑身一颤,脊梁骨发凉,替潇儿把话补上,“成了下一个荣妃。” 要替萧运背黑锅。 第89章 危机四伏(3) 萧策对萧运处理事情的态度大为失望,作为一个君王不以民为本而只顾一己之私,秉着这种品性继续坐下去,只会让更多无辜百姓遭殃。 讨论结束,大臣相继离开后,萧运语重心长对萧策说:“策儿,朕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千万——千万不要辜负朕的期望。”萧策怔住,扯出一抹苦笑,颔首退殿。 “王爷,咱们是直接回府吗……”兹事体大,不知不觉天全暗了,看不到天上任何一点光就知道时候不早了,萧策眺望天际,回一旁静候的随从道:“不,去醉蝶轩。” 因为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少,摊档所剩无几,所以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位于中央大街的醉蝶轩门前。 萧策闭目养神,车停下后睁眼撩开帘子从容下车,抬头望着面前这座灯火通明的酒楼,还能听到里头传出断断续续的唱戏奏乐声,笙歌不断。 与牵马的小厮道:“马留下,车撤了,你们也散吧,待会本王自己回去。”小厮笑说:“好的。” 步入醉蝶轩,仍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一个左肩搭了条毛巾的小厮腿麻溜溜地窜到萧策面前,谄媚道:“客官,喝茶还是住宿呢?” 萧策盯着二楼走廊角落的厢房,利索答道:“找人。” 小厮愣住,“找……人?”声儿渐小,身体被人拨到一旁,他不适地扭头看见是老板娘,心底窜起的小火苗立即熄灭,划开笑:“老板娘。” 风姿如旧的老板娘轻轻点头,余光往小厮脸上扫过,“你先下去吧。”然后直视萧策那双幽暗深沉的眼眸,“王爷这边请吧,公子等你很久了。”示意一旁的丫鬟为他带路。 萧策含笑望风情万种的她,随口开了个玩笑:“本王还担心这儿换了老板就不记得从前的老顾客了。” 老板娘微怔,披肩小袄滑落到手肘处,目光追随萧策的背影几秒,回神。 萧策双脚迈过门槛,身后的房门被带路的人贴心合上,他站在房门边打量一圈周围环境,清雅简单,淡淡的香气飘入鼻间萦绕。 房间光线被鹅黄半透飘动的轻纱阻挡,与窗户纵对的朦胧屏风后闪映一个昏暗的轮廓,萧策没有错过细微的变化,眉一扬,淡淡道:“出来吧。” “许久不见,你的眼力还是那么好。”屏风后的人低低一笑,边说边绕过屏风走出来,露出一张面带阴柔的俊脸,朝萧策缓步走近。 萧策轻哼一声,不予答话,往四周看看,像在找什么。季钧承捕捉到他乱飘的视线,笑道:“别看了,她不在这。” “你居然没带上她?”萧策眼里闪过讶异,季钧承这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护妻狂魔难得不带枕边人。 萧策的讶异换来季钧承更深的笑意,霸道地划清界限,“带了需要告诉你么?”萧策嘁一声,收回目光,进入正题:“难得来看望我一次,空手而来,不太好吧?”向季钧承挑眉,似笑非笑。 季钧承同为聪明人,却爱装糊涂,回以一笑,调侃道:“谁告诉你,我们是来看你的,我们是来看你的王妃的。要礼,也不该是你开口。” “去,少废话。”萧策没心思和季钧承开玩笑,不足一会就不耐烦了。季钧承看他火气正旺,没好气道:“我姑姑去赴宴,酒没喝上就被你赶出来了。” 萧策微微一愣,旋即叹气:“别提了,烦得很。”季钧承难得看到萧策心烦气躁的模样,故意不放过,“干嘛,难得看到你垂头丧气。你那个父皇又……”萧策摆手,季钧承适可而止。 “什么叫又。”萧策心神稍一放松,疲惫席卷而来,脸上尽显倦色。季钧承坐下,回复他的疑问,“你父皇逼你娶和亲公主,现在又想让你干什么。” “让我干什么,呵……你会不知道他又想让我干什么?”萧策自嘲一笑,就他身旁坐下,头疼揉额。季钧承嗤笑一声,倒茶递给他,讽刺道:“放心,这茶喝了绝对不会得怪病。” 萧策接过茶杯,没有入口搁在桌上,沉声不语。 季钧承看他纠结苦恼的样子,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兄弟,别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一切好商量嘛。”萧策猛地抬头向他,笑得灿烂,“那你帮我个忙。”季钧承一瞧他瞬间得意,直觉自己被骗了,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得反悔。 …… 来仪宫 入夜微凉,早早派人了解萧运今晚不会过来后,吩咐潇儿把清扫冷宫的负责人叫到宫里来。贵妃更衣以后,把人留在屏风后,仔细问话。 “你与本宫说说投湖的事。”贵妃凝眉,余光往屏风后的黑影一扫,继续解头上的簪饰。 负责太监愕然,瑟瑟问道:“娘娘,您指的是?”太监的畏缩惹得贵妃恼火,她把捏在手里的珠簪往桌上一拍,发出巨大声响,簪上的珍珠被震脱落。 “你少给本宫装糊涂,敢做不敢认的下场,需要现在体会一下吗?”贵妃威逼太监吐露,太监霎时又急又茫然,伏地慌声道:“娘娘,小的,小的真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饶命啊娘娘!” 贵妃皱眉,把头转看屏风,盯着那抹黑影,冷声道:“荣妃、半月湖、水质……”说完三个关键词后,看见那人影重重晃了一下,“现在知道了么?开始吧!” 没有给太监喘气的机会,太监没想到贵妃查得那么快,他都来不及准备台词就被召见! 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如实说,但不忘先为自己澄清:“其实不关我的事,那日没有排我的班,虽然我是……”总负责人。他最后四个字没说出来就被贵妃不耐烦地打断。 “本宫叫你过来是让你说这些废话的么?”贵妃即将失去最后的耐性,太监会意,不敢再怠慢,迅速进入重点:“因为冷宫空置的院子不多,荣答应所在的院子只留了小安子和小李子打扫,我们都以为里头已经空置了,没想到一打开门,一股浓烈腐尸味和大片蚊虫扑面而来,那具尸体周边都是荧绿干枯的腐水,皮肤已经溃烂,但额头那个洞仍很明显……” 贵妃听得入神,紧张打断他:“什么洞,说清楚点。” 太监急得要哭,直说:“娘娘,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就是……被利物贯穿后留下的……”他灵光一闪,补充说:“那日在门板上发现一把带血的刀刃。” “刀刃?”贵妃细细琢磨,百思不解:难道不是陛下赐死的么? “你……”贵妃正想叫太监继续说,外头匆匆忙忙跑进一道人影,来不及向她请安,着急道:“娘娘,陛下来了。” 什么! 萧运怎么会突然过来,完全出乎意料。贵妃急忙按住慌乱的心,平复心态,向仍跪在屏风后的太监道:“你先到偏殿候着。”太监听见陛下过来了,以为可以离开,没想到,眼里的光又黯淡,失落应声。 要退殿时,被贵妃叫止,吩咐传话的宫女,“你带他过去,看着他。”宫女会意,领上太监绕开主殿的门,从侧方开门出去。 贵妃目送二人走远,迅速整理衣装,拿起架子上挂的披风往身上一盖,随便打个结,步伐匆匆,迈出殿门,领一袭宫人在廊上跪迎。 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陛下来得也太及时……或者这只是个巧合?她一想又立即否决自己的假设,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远远的一行人提灯走近,萧运俯身连叫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歉意道:“陛下恕罪,臣妾走神了。” 外头昏暗恰如其分遮挡贵妃凝重的神色,但直觉敏锐的萧运知道贵妃有点心不在焉,他松开眉头笑着扶起她:“不打紧,来。” 随着他们的脚步停下,热茶也紧接着奉上,萧运坐在内阁暖塌上拿起瓷杯小啜一口,直赞贵妃:“你管教宫人还跟从前一样严厉。”贵妃笑笑,掩盖心虚。 萧运放下茶杯握住她发凉的手,皱眉道:“怎么那么冷?”仔细一看她身上单薄的着装,面露歉意,“是朕打扰你休息了么?”贵妃立即否认,笑道:“陛下您这是什么话,臣妾巴不得您天天打扰呢……” 萧运一笑置之。 贵妃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他的神情,探问道:“陛下今夜不是睡在影美人那里么,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什么急事需要臣妾帮……”她的话未完,嘴唇多了一根手指,萧运嘘一声,看她:“你是朕的妃子不是臣子,不用你常费神替朕分忧。” 贵妃原本张开的嘴听后合上,抿唇上扬,心中一阵暖流。 “朕,就是突然想你了。”萧运深深地望着贵妃,饱含深情,让贵妃心神一荡,面染绯色,贵妃抚住一侧的脸颊,不好意思道:“陛下你,臣妾真是……开心。”萧运大笑一声,把贵妃揽入怀里,让她靠在肩上。 萧运笑意僵住,望向那香炉里徐徐氤氲的烟雾,眼神逐渐迷离。 第90章 危机四伏(4) 夜凉如水,一对俊俏璧人站在敞开的格扇窗前,女子的纤腰被男子从后面抱住,影子重叠,勾勒深刻动人的曲线。女子静默无语,凝视如浓墨重染的夜色,男子下颚抵在她肩上,看着她粉嫩饱满的耳垂,心猿意马地低声一笑。 女子偏头瞅一眼男子的俊颜,娇嗔道:“讨厌,你突然笑做什么。”男子十分喜欢她撒娇的模样,趁她侧头往她脸颊上轻啄一口,手收紧一些,勾唇轻笑道:“觉得你的味道变好了。” “味道?”女子皱起好看的眉毛,疑惑道。 “就是……”顺着话音,手指悄悄探到她的胸前某处,故意使坏戳一戳,续声道:“就是,这呀……”忍俊不禁。 女子由原来的疑惑顿变羞愤,挣着身子要脱离他的怀抱,低声嗔怪道:“呀,你好坏啊。” “我哪里坏了,嗯?”男子把她身子扳转过来,面向自己,打量她面染桃花的样子,心底软若棉絮,带着浓浓的笑意凑近她惹人怜爱的艳唇。 正要贴上被她无来由的手挡住,男子皱眉但很快平复,往她贴住自己嘴唇的手指上一亲,然后开口问她:“容儿,干嘛?”印象中,沈有容很少拒绝他的求欢。 “唔,萧策找你什么事呀。”沈有容的头顺势靠到他温热的胸膛上,心底的波澜渐渐平静。 季钧承听她指的是这事,微微仰头,目眺远方,眸色骤然下沉,搂住她的肩膀,言简意赅道:“大事。” 他草率的交代惹得沈有容不痛快,把头支起来推他胸膛,嘟嘴怪道:“你怎么总是这样,一有大事就瞒我。你快说,你是不是拿我当借口跑来这支援他的。”轻哼,把头撇到一边。 “媳妇儿啊,天地良心,你夫君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陪你来散散心的,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你就体谅体谅,乖?”季钧承一脸无奈,哄着发闷气的沈有容。 “你!”沈有容想起他前几个月也是随口撂下一句外出几天处理点事,结果一去半月,回来的时候浑身带血,将养了半个月才见好转,问他总被含糊其辞蒙混过关。打从那时起就开始担惊受怕他又去以身犯险。 沈有容捶他胸膛,万般无奈道:“我不管,你这次要是不说清楚,我不原谅你,绝不。”季钧承大爱她在乎的样子,低笑,“这么狠?那……”意犹未尽地拖长语气,引得沈有容抬头对视,“那什么?” 季钧承低头靠近她的耳畔,吹起撩拨人心的热气,蛊惑道:“那,让不让我进房间。”沈有容的耳根霎时窜红,一把推开他不成,扭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恼羞道:“你能不能正经点啊。” “那就是让喽。” 季钧承笑得更深,紧紧搂住她的软腰,见她启唇欲语,飞快封住她的唇,深入纠缠,沈有容被他突然的暴风骤雨弄得软绵无力,纤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软在他怀里气喘吁吁,脸颊飞霞。 一顿缠绵看似退去,沈有容正要松一口气,下一秒被季钧承打横抱起,她反射性圈住他的脖颈,轻蹬双脚,红云满脸,羞涩道:“唉,你有完没完呀。” 季钧承皱眉看她,挑眉示意道:“没有。你相公会那么快完事吗?” 沈有容未嫁他以前,心思单纯,专心致志做她的沈家大小姐,一入季家,被他没完没了的轰炸弄得心思繁杂,不自觉会想歪。听出季钧承的隐含之意,羞得把头埋到他的肩深处。 半透的床帘被放下,季钧承倾身压下,沈有容按住他的亲近,急声道:“等等,你还没说萧策找你到底是什么事呢。” 季钧承见她不依不饶,压住体内爆发的火热,翻身坐在她旁边,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他是你哥,我帮他只是为了你,不然我吃饱了撑着我去管他的破事。” 沈有容坐起,望着他的侧颜轮廓,语气正经道:“他是我哥倒不假,可我至今没弄清楚他娘当初怎么会进了彩云的后宫。” 季钧承把脸转向她,盯着她水光粼粼的双眼,柔情万千,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宠着,“这个问题,日后有机会你当面问他。不过……”季钧承笑笑,“估计连他自己也蒙得很。” “那他爹到底是?”沈有容极快地又向季钧承抛出一个问题,季钧承宠溺地抚摸她不乖翘起的秀发,极快接话答她:“青云那老头。” 沈有容若有所思地哦一声,然后声音沉了下去,两人静坐着,没被合上的窗吹进凉爽的风,床帘轻轻飘起,沈有容沉浸在自己的神思中,没发现一双火热的眼盯她良久。 当她一抬头便被季钧承灼热的目光吸住,猛然跌入他深邃的我双眸里,心慌道:“你……” 季钧承刻意不向她透露太多,只是想把她圈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容她走神,季钧承勾起一抹深笑,问她:“现在可以睡了么。” 沈有容不知道怎么回复,正组织语言就被季钧承火热的唇堵住,压在身下,轻车熟路地解开她的衣裳,炽热的体温迅速将她包围,让她陷入情迷。 季钧承在江湖的名望比萧策更厚重,影响力和号召力都极为深远,远远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明里暗里都有独特掌控的门路,只要他想做,没有办不成的事。这一点,他只向沈有容粗略一说,因为知道越多,越危险。 早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因身边有了牵挂之人而逐渐隐退,在众人面前淡化,模糊掉自己从前阴狠毒辣,嗜血如魔的一面,他不想再碰凡尘俗事,尤其是涉及国家朝政之事,但是兄弟有求,必须鼎力相助。 季钧承和萧策的情分当然不只是靠沈有容一条线维系,他们二人在江湖结下不解之缘,不是光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月沉入夜,午夜时分,管家让下人都回房睡觉,自己候在府门口左盼右盼,直至困意袭来倚门打起瞌睡才见萧策回府的身影,急忙上前牵住萧策骑的马,道:“王爷,今晚去哪睡?” 早些时候,管家被两位王妃的侍女在面前争得面红耳赤的声音吵得耳朵直嗡嗡作响,没辙了才答应等王爷回来带话问萧策去哪房歇着。因为萧策从来不会告诉下人他的去处,尽管纳有两房妾室,偶尔提一句会被萧策冷冷调侃道:“你拿了几份工钱。” 萧策今儿难得没有出口中伤,只是阴阳怪气看他一眼,回答道:“去璎珞阁。”言罢,撇下管家往府里璎珞阁方向走去。 夜里凉,如意却固执得很,非要守在外面等萧策,尽管顾小离对她说:“你别在外面吹风了,他今晚不会来了。”顾小离说得很失落,但直觉告诉她,萧策再晚都会过来,只是她不敢说出来,怕最后一场空,惹人笑话。 如意踮起脚远远瞄到黑夜里的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快地推门跑到顾小离面前说:“王爷,王爷来了。”而顾小离满心的期盼已经折半再折半,她搞不懂自己的情绪怎么会变得那么反复无常。 如意兴奋地刚说完,顾小离不穿鞋跑去吹灭烛火,拉着一脸疑惑要说的如意,小声道:“就说我睡了,不便见他。” 萧策来到房门前,听到如意的如实告知,推门的手停在半空,犹豫一阵,转身离开。如意望见萧策落寞的背影走远,回房对床上躺着的顾小离轻声道:“小离,你睡了么?” 如意没进来之前,她一直盯着房门窗纸上那两道黑影,心里一个急切的声音在说:推门进来啊,我在等你。但萧策犹豫离开了,她的心沉了下去,把身子转向里侧,一手按住被子,毫无困意。 听到如意的轻声探问,她没出声,如意轻轻道:“王爷,走了。”顾小离那一刻特别恨如意,她是不是故意刺激,可是是她自己不愿见萧策,她这是怎么了。 一滴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耳边听到泪珠落枕的声响,她望着床顶,心事纷繁袭上心头。 流萤阁灯火通明,萧策推门而入。 “哎呀,我就说你今晚肯定会来找我的。”漓茉兴奋地迎上去,挽住萧策的手,萧策盯一眼手臂上那只葱白的手,“把手拿开。” “干嘛,我现在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漓茉不撒手,一脸不高兴道。 萧策打量她长得一张倾国脸,目光却满怀疑惑,“我发现你这个人挺厚颜无耻的。” “你!”漓茉气愤道,“你这人说话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我为什么要给你留面子?你是谁?”萧策甩开她的手,往茶桌旁一坐,余光扫见脸色难看的阿筱,扭头望漓茉,嘲讽道:“你的侍女真是忠心耿耿。” 漓茉示意阿筱,“筱,你先出去吧。” 阿筱很不放心地多看萧策几眼,轻步退出去把门合上。 房间里只剩下漓茉与萧策两人。 第91章 危机四伏(5) 阁子里静得只剩下帘子摆动的轻微声,萧策在阿筱离开后喝过一口茶外就一直坐着不言不语,神色不咸不淡,这弄得漓茉无所适从。 还不如冷淡或者愤怒来得好呢,起码一看便知,看菜吃饭嘛,这呆若木鸡的样子,反而将她难住了。漓茉率先打破寂静,斜睨萧策一眼,问道:“喂。” 萧策毫无反应,漓茉便用手指戳一戳他的背部,硬得不像话。萧策偏头,皱眉道:“你敢戳我?手不想要了?”漓茉把手收回,朝他耸肩轻蔑一笑,“是你不应我在先,现在反成了我的不是。看不出你这人……” “无名无姓的称呼,本王为什么要搭理你。”萧策打断漓茉的话,漓茉听见后更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直说道:“我原以为女儿家才有娇气的通病,没想到堂堂的王爷也如此傲娇,啧啧。”说罢,对萧策鄙夷笑笑。 “那你还嫁给本王,为了什么呢。”萧策迅速回看漓茉一眼,冷淡问道。漓茉脱口而出:“为了爱啊。”萧策敛衣起身,锐利的目光扫到她脸上,逼向她纯粹无邪的眼睛,黑眸眯起,靠得极近打量她略施粉黛的白嫩小脸。 萧策没来由得看法,让漓茉瞬间紧张,屏住呼吸僵直身子,结巴道:“你,你干嘛……”漓茉被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紧紧包围,她不自觉地觉得有点热,避开他笔直的目光移到旁边瞎看。 “你——”萧策眼珠转动两下,看到她粉色染颊的模样,撤回目光移向别处,讥笑道:“本王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厚颜,果然古人造词都不是凭空捏造的,与那余下两字很贴切。” 漓茉看萧策的反应,疑惑代替了紧张,“什么余下二字?”萧策没有回答她,她看萧策嘴边轻扬的弧度以及冰冷的面孔,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嘴上来回念两次,厚颜,厚颜……无耻! “萧策你!”漓茉咬唇握拳,冲上去伸出手,正打算给萧策点颜色看看,手腕被萧策在空中稳稳抓住,萧策用力捏紧她的手,漓茉感觉手疼得要断掉似的,整个人霎时用不上力气,求饶道:“好疼啊,你先松开,一切好说,好说啊——” “公主!”阿筱一直守在房外,听到里头的异动,立即推门冲进来,看到漓茉的手腕被萧策握住,漓茉眉头紧皱,一副很痛苦的样子。阿筱拔剑快步朝萧策使来,萧策偏头躲过面前的寒光利刃。 漓茉随萧策的动作一起,身子外转了半圈,手腕被反剪握住,整个人挡在萧策面前,她手上的痛感越来越剧烈,气息虚弱道:“手要断了,要断了。”原先的动作只是单纯握着,现在手腕被反握住,扭得幅度叫她受不了。 “放开公主,饶你一条狗命。”阿筱气势冲冲,见漓茉身处危险,心被提起来,眉头皱起向萧策毫不犹豫道。 萧策好笑,瞥一眼漓茉,向阿筱道:“狗命?那你家公主是什么?”阿筱快速扫一眼漓茉,眼里闪过慌乱和无措,一刹那间如被羞辱般气愤,“你无耻。”萧策冷冷一笑,将漓茉扔到一边,那力气不大,但漓茉仍摔在了地上。 阿筱眼中闪过心疼,利剑直逼萧策。 萧策看着再次刺来的利剑,嘴角一扬,最近心情不好正愁没地方发泄,就陪她玩玩吧。阿筱剑剑凶狠,毫不留情,萧策总能避开她的致命招数,这让她更加气愤,把剑使得更凶。 数招后,萧策一手擒住阿筱的喉咙,阿筱的剑被萧策拿住,阿筱干脆道:“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干脆点。”话后闭上眼睛,萧策淡淡道:“我说要杀你么?你是杀手么?不是就别这么玩。” 阿筱听到‘杀手’二字,猛地睁开眼睛,一脸错愕看他。 萧策把剑扔到她跟前,松开手,朝阿筱道:“看好你家公主,别让她到处给本王惹事。”余光扫一眼躺在地上的漓茉,轻哼一声迈出流萤阁。 夜色深沉,廊上挂着的灯笼随风轻轻晃动,照亮空荡的廊道,余下无光照射的地方都夜色笼罩遮盖,萧策步伐不紧不慢穿过廊道,其间稍作停顿,余光往一处掠过,然后继续向前走。 推门走入光亮的书房,书房一向不灭灯,夜里会有人轮流来点灯,保证书房不是黑着的。这是萧策的一个习惯,无论多晚,书房的灯都不许暗。 萧策坐在书案后,望着宽敞的书房,看不见有第二人。他出声道:“既然来了,就聊两句,好让我尽地主之谊。”话说完,静候一会,毫无变化,萧策皱眉,手指间多了一根精致的银针,抬手朝房中隐蔽处凶狠投射过去。 来仪宫 “呼。”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萧运伺候得睡熟过去了,她轻手蹑脚起身,拿过衣架上的披风,掀开落地帘子,候在帘后的潇儿一直保持十二分精神,看到贵妃,向她使眼色和手势。 贵妃颔首,示意她带路,潇儿领路,贵妃往身后轻轻摆动的半透明帘子看一眼,步伐轻盈,匆匆出殿,大门被合上。 床榻上的萧运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人。”太监总管闻声走入,弯腰向萧运道:“陛下。”萧运揉了揉眉,失望叹道:“她还是去了,她不信朕。” 太监见萧运难得流露感情,怔了怔,很快恢复常态,笑了笑,抚慰道:“可能是陛下您多想了。” “呵,朕多想?来时你也看得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见到朕跟见鬼了一样!”萧运气愤道。太监牵动唇角笑笑,低头不敢再说话。 “你出去吧,当朕没醒来过,让来仪的人管好嘴巴。”太监恭声应道,徐徐退了出去。 既然她有心要查,那就给她一个真相。 “你继续说吧。”贵妃入偏殿就坐后让大殿上畏畏缩缩的小太监继续他未完的陈述。小太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跪在地上猛向贵妃磕头,反复咬着:“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求娘娘饶命。” “你!”贵妃看他的胆子突然缩到龟壳里,觉得很奇怪,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宫女,问道:“怎么回事。”那宫女被指来盯着小太监的一举一动,她不敢不从,所以再困眼睛也不敢多眨几下,听到贵妃凛冽的问话,胆小的她被吓跪在地。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他为什么就……”宫女也觉得奇怪,这才过去多久,太监就翻脸不认账了,这期间并没有见他有什么异动,难道是自己太困没看清楚?贵妃锋利的眸子落到身上,禁不住微微一颤。 宫女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颤着声道:“娘娘,奴婢真不知他为何……”宫女把目光从贵妃脸上挪到不远处那矮小瘦弱的身板上,打量几眼,着急得不行,拼命求饶道:“娘娘,奴婢真的冤枉。” 贵妃对她苍白的解释完全不想理会,直接支一个眼神给旁边站着的潇儿,潇儿心领神会一脸严肃,从容靠近宫女,弯腰抓住她的一只细小胳膊,宫女轻轻挣扎,潇儿手劲变大,手指捏紧她胳膊不多的肉,宫女幽怨又无助地看着贵妃,疯狂摇头抵抗。 只见潇儿利索地将她往外拖去,力气之大完全不像一个女人该有的。 一时间,殿上只剩下贵妃和小太监。 “本宫保证只要你如实说,可以饶你一命。”眼眸眯紧望他,说完这句话身子微微向前倾,见小太监不为所动,补充道:“有本宫作担保,你还用得着犹豫么?”十足霸气和高傲。 太监一脸凝重,他左思右想,抬头迟疑道:“那,要是……连您也担保不了呢?”贵妃一听,脸色刹那大变,拍案怒道:“放肆,区区太监性命,本宫还做不了主么!” 太监欲言又止,埋头沉默。贵妃一时间居然拿这狗奴才没了办法!太监心里有点窃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对他有所忌惮。但还沉浸在嘚瑟中的他隐隐约约听到高座上贵妃的一句凶狠冰冷的话,恍惚间以为是错觉,于是再问一次。 “娘娘,您方才说了什么?” 贵妃琢磨这太监知道的不少,还懂得威胁她。无论她能不能查出东西,都不能留此人性命。耐着性子对他重复说一次:“本宫说,既然你喜欢当哑巴,那就让你永远当哑巴。”说罢,侧殿的大门被从外推开,衣服摩擦声格外清晰。 太监浑身僵住,表情僵硬,瞳孔快速收缩,难以置信道:“娘娘您,您的意思是,是……”他听到身后大门开启的声音,才开始认真。当几名强壮的侍卫走到他左右时,他口齿不能清晰了。 “拖出去,拔掉舌头。”贵妃手一挥,向侍卫下令道。那冰冷无情的面孔和她素日里高挂的温婉贤淑完全相反,如今简直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刽子手。 贵妃心想,知道此事之人绝对不止他一个,他有本事威胁想必消息已经泄露,留他的命也只会是一个潜在的祸患,还不如变成死人永远封住嘴巴来得干净彻底。 第92章 心生间隙(1) 萧运揉着眉心,烦心地问案前下跪的黑影:“贵妃是怎么知道消息的?”直接听候萧运派遣的密使深深埋首,沉默不语。 密使的反应,他心里又郁闷又烦躁。令他费解的是,向来动作敏捷,消息灵通的密使很少出现失误,这次想必是有人介入为之。 原本以为事情过了三五个月应该会被覆盖遗忘,没想到竟被有心人翻了出来。 萧运做事向来谨慎,但荣妃一事的确出乎意料。萧运想动荣妃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做得出就会漂亮的善后,可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边境动荡不安,叫他措手不及,一时忘了此事。 荣妃必须要死,死在谁的手里,对萧运来说毫无所谓。只是他多疑,想不通是谁对荣妃狠下毒手,于是派底下的人去悄悄查真凶,一直没有下落,久而久之就把事抛之脑后了。 这事本就与贵妃无关,贵妃多年尽心尽力的陪伴,萧运全都看在眼里,他并无意对贵妃下手,尽管贵妃时不时帮萧珏擦擦屁股,为了争宠做一些阴暗的事,但这些都可以被谅解,因为萧运心里有她。 但是消息被贵妃得知后,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回避而是不知深浅的继续摸索答案,这让萧运有一瞬间起了杀心。贵妃害怕被牵连影响地位,这一点萧运清楚明白,但是贵妃遇事后彻底把他们之间多年的情分与信任丢得干干净净! 萧运当时心想,只要贵妃伏在身边软声哀求几句,这事就抹掉。但贵妃深夜召见太监问话的举动,令他大失所望! 贵妃认定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已经开始介入乱局。萧运自嘲,什么叫同床异梦,他算是真真明白了。是他奢求太过,竟以为会有女人真心待他。 “臣近日尽力排查朝中嫌疑,并无发现异样。哪怕是荣妃亲属,也无刻意揪住不放。”萧运听至此处,眉梢一挑,嘴角轻扬,心里想着担心荣妃的亲属紧咬不放,可是厚赐了她全家,将他们的嘴堵得严严实实,料定他们不敢再生枝节。 黑影顿了一顿,眉目露出忧色继续说道:“所以臣认为,介入者来自外界。” 萧运思路被声音打断,身体稍微向前倾,紧张追问道:“外界?”黑影利落颔首,回禀道:“来自江湖。”声音斩钉截铁,萧运悬挂的心骤然下坠,皱眉道:“这与江湖有何联系?” “恕臣无能,暂时还没有查到其中关联。”黑影眼神一暗,垂头,声音失了笃定多了懊恼。 萧运恼怒,“那还愣着干什么,滚下去继续查。”黑影应是,悄然快速退下。萧运握着手把,愁眉不展看着面前的人来去如影的敏捷身手,从前觉得已经足够所用,现在发现,疲软无力。 江湖从不参与朝廷之事,此番倒叫萧运疑惑。早闻江湖错综复杂,也有高手隐匿,如果江湖人士开始参与朝政,那萧运不得不开始对付江湖势力了。 九王爷府 乍暖还寒的春风随夜潜入,廊下的灯笼轻摇,寂寥的廊道院子特显清冷。 书房燃烧的灯烛在黑夜中特别显眼,窗纸上不知几时多印上了一抹轮廓分明的人影,两道人影相距不远,都纹丝不动。 “你们南国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爱半夜出门,以偷窥为礼拜访主人的呢?”萧策看着隔着案桌的那张刚毅的脸,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蒙奇身手敏捷,但还是被萧策发现了。不过本就是来找萧策算账的,也无所谓被发现,只是想卧在梁上能再听得点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蒙奇灵敏躲过尖锐的银针,翻身落下,稳稳站定以后,满脸怒容,冲萧策喝道:“想不到堂堂一国王爷,居然如此卑鄙无耻,设下圈套。” 萧策目不转睛,朝他意味深远的抛了一个眼色,启唇哦了一声,淡淡道:“本王暂时还没那闲工夫给你设圈套,事多着呢。” “萧策你别在那里装疯卖傻。你明知道我家主子救人心切,居然放假消息骗他回国!”蒙奇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前的萧策生吞活剥。 萧策轻笑,瞥蒙奇一眼,云淡清风道:“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放出的消息?而且江湖乌烟瘴气,消息不可轻信。心急就失去判断,盲目行事,这能怪谁?真是可笑。” 蒙奇看不惯萧策一副轻挑的模样,拔出了身上的配剑,对准萧策的咽喉。萧策直直地看着他,毫不畏惧:“怎么?动手啊。”蒙奇努力摁住手上的剑,慕容安离开之前嘱咐过不能对萧策下手,他不能违背命令,但又替主子不值。 “其实,你把消息给我们又能怎样,能给你带来什么损失不成?”蒙奇收回利剑,迅速平复自己后,朝萧策问道。 萧策听他的话就知道他急了,轻轻一笑,背手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见他紧皱的眉头就知道心中焦急,也不与他绕圈子,直说道:“没有任何损失,只是……”蒙奇听萧策停住,焦急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有点不爽而已。”蒙奇愣住,以为自己听错,步伐轻挪,靠近他确认道:“你刚说什么。” “你们若乖乖离开,兴许他就不用那么辛苦奔波了。可你们偏偏不听话,还动了我的人,你说我能不气么?”萧策说的一番话,蒙奇是越听越蒙,完全摸不着头脑。 萧策看他,轻轻摇头,叹息道:“唉,智商堪忧啊。” “喏,拿好。”萧策的手上多了一根圆润小巧的竹筒,两指夹住,说罢朝蒙奇飞来,蒙奇愣了一愣,灵巧接下,低头琢磨手上的竹筒,皱眉不解。萧策不想多费口舌与他周旋,毫无乐趣可言,只想快点结束话题。 “交给你主子,他会明白的。” 次日天儿未亮全,顾小离已经从睡梦中醒来,睁眼看到外头还是暗着的时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以前在郊外洗衣种菜的时候,恨不得能多睡一会儿,现在能睡了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顾小离习惯挨着墙睡,比较有安全感,所以她都向着里侧,现在醒了往外侧翻一个身,撞入一个炽热的胸膛,吓得她残留的一星半点睡意全无,还未看清人脸就尖叫出声。 “啊~非……”顾小离的高音刚一出喉,便被一个温厚的大掌捂住嘴巴,那人转头看她,嗓子低沉,睡眼惺忪,温柔望她:“嘘,大清早瞎叫什么。” 顾小离一看是萧策那张帅死人不偿命的脸,瞬间吃惊得发不出声音,眼珠子转来转去,示意萧策先把手松开,萧策微微一笑,将手拿下然后环住她的腰,抱得更紧。 “还早,再睡一会。”萧策的头蹭上她的肩,挨着她的肩闭上眼睛。 顾小离轻轻推他,小声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萧策没搭理她,她就动来动去,萧策皱眉睁开眼,摁住她的腰,头抬起,身子压着她,警告道:“不想被吃干抹净,就别动来动去。” 顾小离轻轻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不吭声,耳根红了。 “可是你是怎么进来的呀。”顾小离一动也不敢动,把身子绷紧,萧策终于忍不住低笑,看她羞红紧绷的脸,水灵灵的眼睛,抿紧的嘴唇,“我是让你别乱动,你也用不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吧,我长得有那么可怕么。” 顾小离不吭声,摇头以后又立马点头,萧策心里更是温软,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我自然是从门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你是本王的王妃,新婚之夜本王难道不该睡在这里么。” “可我昨晚没让你进来,我以为你会去流……”顾小离脱口而出,惊觉不对立即闭嘴。萧策看她,无奈好笑:“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心里只有你,你我明白就好,何必要在乎别人,她又影响不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顾小离听他说得云淡风轻,到后半句竟有些理直气壮,她霎时胸口窜火苗,她昨晚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就为了解决这个窘迫的局面,他倒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还把她说得那么好斗,真是过分。 “我们那里不一样,男人不会三妻四妾。我嫁给你以后我才发现,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能悔婚吗?”顾小离一把推开萧策,萧策嘴边的笑意僵住,他以为顾小离在开玩笑,于是按住胸膛的火气。 “你说什么?悔婚?” “就是休了我,可以么?”顾小离没有考虑到萧策的想法,直接把自己的意愿说出来,惹得萧策立即起身穿衣,恼怒甩下一句话。 “想都别想。” 顾小离见他反应那么大,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所不妥,鞋子都没穿就尾随他的步子追出去,没想到萧策一点机会都不给,径直拉门出去,顾小离一只手按在门上,却被萧策的力气一带,手因门始料不及的合上而狠狠夹了一下,疼得眼泪直掉。 第93章 心生间隙(2) 如意把热腾腾的午饭端到璎珞阁,发现空无一人,开始着急起来四处翻找,最后在卧室的床架角落捕获顾小离的身影,她快速跑过去蹲在顾小离面前,忧心忡忡地看着精神萎靡的顾小离,轻轻唤她:“王妃……” 顾小离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莫名的惆怅中,心底积压了一股说不清楚的气,并没有人对她做什么,可她就是气喘不顺畅。如意见顾小离心事重重的样子,大概猜到一点,故作试探:“王妃今夜还要陪王爷入宫赴宴,还是赶紧吃饭,早做准备吧。” “别让我听见那个人的名字。”顾小离眼神闪过亮光,旋即又黯淡,握住如意的手腕,望着她,一副警告的语气。如意被顾小离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很快缓过来,嘴上憋着笑打量顾小离气恼的模样。 如意的笑声还是传到顾小离耳朵里,顾小离更是生气地瞪她:“你看不出我在生气嘛,还笑。你到底是帮谁的呀。”如意另一只手覆在顾小离的手背上,眉眼弯弯:“王妃你这是在吃醋嘛。” 那日清晨萧策怒气冲冲的离开璎珞阁的事,虽然府上没有谁目睹,但消息却传得很快。府上人多口杂,难免会存在有心人故意拨弄是非,挑拨萧策与顾小离的关系。 “瞧,我猜得没错吧,王爷怎么可能喜欢那顾家妮子。”府上一个负责洗衣的大妈掐着声和几个年纪轻的小侍女坐在廊上边嗑瓜子边八卦。 一名凑热闹的小侍女见大妈说得眉飞色舞,完全不嫌事大,继续添油加醋,“我赞同。先不说从前辉煌的顾家,现在成什么残败样了,就……就她顾离啊,一只破鞋,也就王爷菩萨心肠,不计前嫌,愿意捡来穿。” “可不是嘛。也不知那个贱女人给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把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竟把正妃之位给了她,真替牧原公主不值。”说罢,侍女扫众人一眼,抓着手里的瓜子继续嗑。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你没瞧见那贱人长得狐媚样么,明明心里就是一副妖媚模样,偏偏还长得一张我见犹怜的清纯脸蛋。顾家姐妹都是一个样。”大妈边说还边向大家征求意见,挑眉逗笑,样子极惹人厌烦。 如意早早就听到她们的谈话,一开始是想停在暗处听一听她们到底能把事情传得多难听,以为她们只是就事论事,说一说当日清早的事权作无聊消遣时间,没想到竟牵扯到那么多,话还那么难听,看到她们嚣张的嘴脸,还是没能忍住,上前甩了资质较老的大妈一个耳光。 大妈脸上粗糙的肉抖动了两下,众人包括大妈在内都吃惊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如意,如意怒气腾腾望着她们,她们有点被如意的气焰吓到。 大妈捂住疼痛的脸,最先反应过来,倏地站起身来,一手掐着腰,双眼瞪得极大,嗓门吊高喊道:“嘿哟,你这个死丫头敢打我,你是不是想死了。”说罢张手就想还回来,被如意灵巧躲开。 “你这死丫头居然还敢躲。”大妈气得不轻,整个人都有些发颤,看着围观的人,生气道:“还愣着干嘛,帮我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大妈心想这如意才来府上做事多久,竟敢这么嚣张,真以为她们这些资历深的家仆好欺负不成! 如意本以为那些年轻的小侍女会言听计从来教训她,然而结果却出乎她意料。小侍女们面面相觑,最后都一致的往后挪开几步,明显不想惹事。大妈一瞧,火气更大,指着她们一个个,气得声都在颤抖,“你们,你们!” 小侍女们是喜欢拿主子的事背地里偷偷消遣,但心里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抓到,轻则被罚,重则赶出府,无论哪一种,对她们都没好处。况且虽然王爷与王妃之间有矛盾,但两人关系尚不明朗。猜测归猜测,真相不知之前还是不要乱来,万一站错立场就糟糕了。 如意见小侍女都挺有自知之明也就没打算跟她们多计较,只是这老大妈一副气不过的样子让她始终咽不下那口气,望着大妈,调侃道:“小姑娘爱说是非不奇怪,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凑什么热闹。”话一说完,小侍女都低笑起来。 大妈被刮了耳光又当众被如意嘲笑,顿时火苗窜上心头,颤抖的手指指着她的脸:“你你你。”如意见她语无伦次,直怼回去:“你什么你,该干嘛干嘛去。”目光扫过众人,小侍女们怯怯离开,大妈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口气只好忍了,咬咬牙愤恨离开。 如意把这事和顾小离一说,顾小离噗嗤一声笑出来,夸如意道:“你比青儿醒目多了。”如意本想逗顾小离开心一下,听到陌生的称呼,笑容即刻僵住,疑惑道:“青儿,是?”如意印象中只知道这是顾小离隐藏身份的时候起的假名,原来除此以外真有此人? 顾小离的笑容也突然止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躲避如意的目光,站起身走开几步,半晌才开口:“是顾家的一个丫鬟而已,没什么特别的。”语气透着忧伤,字上意思一目了然,但加了一句没什么特别的,就更让如意觉得奇怪了。 如意察言观色,猜想顾小离不愿告知真相,就先把纳闷丢一边,另起话题道:“那赶紧吃饭吧,你坐着等一等,我去厨房再给你热一热,说了半天话,饭菜都凉了。” 顾小离极快收掉情绪,走到桌边摸摸盘子,转头对如意笑说:“没事,你别跑来跑去了。反正也不是很凉,不用麻烦厨子再热啦。”如意看到顾小离恢复了精神,心里开心,嘴上也没收住,“这菜是我做,怎么会麻烦他们呢。” “你说什么?为什么菜是你做的,厨子呢。”顾小离纳闷,如意却回以匆匆一笑,抓起盘子就想溜,被顾小离用手按住,皱眉向她:“怎么回事。”顾小离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如意做的菜,且先不说如意的身份是她的侍女,就职责来说,如意也不是干厨房的活的。 顾小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紧张道:“你照实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如意突然低头,拼命摇头,弱弱回应:“没,没有……”如意的眼睛扫到顾小离的手指甲,食指甲上一大片淤血,如意把盘子搁下,抓起顾小离的手紧张地来回看,“王妃,这这是怎么?” “哎呀,你别转移话题。”顾小离把手抽回,按住如意的双肩,正视她:“快说,是不是你被欺负了?是谁,我替你报仇去。”如意又想低头,顾小离用手抬住她的下巴,逼她凝视自己,如意闪躲的目光惹得顾小离莫名着急与烦心,“好,你不说我自己去厨房问。”仓促丢下话,提步要走,被如意眼疾手快抓住。 “王妃你……你别去了,我跟你说就是,但是你得先保证不要生气。”如意看着焦急的顾小离,弱弱道。顾小离呼一口气,“说吧,我保证不生气。”如意轻轻点头,支支吾吾:“其实真的没人欺负我,只是他们……他们不能给您做……” 顾小离听得一头雾水,“我没懂你的意思。”如意豁出去道:“就是,王爷下了命令不让人管您!”顾小离愣住,很快笑起来,“哦……不理就不理呗,我又不是弱势群体。”如意见顾小离的反应,吃惊道:“王妃您,您没事吧……”如意以为她接受不了事实,神经混乱了。 顾小离笑说:“我能有什么事啊。我想出去散散心,你陪我吧。”朝如意眨一眨眼,如意犹豫不决,顾小离奇怪道:“又怎么了么?”如意有意隐瞒,含糊其辞道:“你还没吃饭呢,先把饭吃……”话没说完就被顾小离打断,“出去吃呀,醉蝶轩的菜式都挺好。” “可是……”如意再三迟疑。 顾小离逮住她的手就往外拖,“哎呀,别可是了,我请你吃。” “外头那么乱,王妃这是想往哪里去啊。”萧策的侍妾,久而不见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讨人厌。顾小离把头扭开,懒得搭理迎面走来的人。 “唉哟,还不屑跟我说话呢?”姚氏扭着腰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子里,眼睛瞄来瞄去,最后落在顾小离身上,打量一番后道:“啧啧,我说你如今都是王妃了,怎么穿得那么寒酸……”姚氏用袖子把脸半遮,很是嫌弃的样子,没等顾小离说话,她又继续道:“你对得起这么好的房子么,简直浪费死了。” 顾小离本来很生气,听她这么说,满心的羡慕啊,让顾小离瞬间就想气一气她,“是啊,怎么你就没那么好的待遇呢,看来你连厨子都不如啊。”言罢,向姚氏重重哼了一声。 姚氏跺脚,气指顾小离,“顾离,你别欺人太甚!”顾小离好笑,“明明是你自己先来找茬,还说我欺人太甚,你要不要脸的?” “反正我话是带到了,听不听随你便!”姚氏冷哼一声,与她的侍女道:“我们走!”最后瞪一眼顾小离,感慨道:“真不知王爷喜欢你什么!” 顾小离看着姚氏的背影,寻思姚氏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坐着想了一会儿,没头绪干脆不想了,拿起如意倒的茶喝了一口,摸住扁平的肚子,朝如意可怜巴巴眨眨眼,“如意,我饿了。” 第94章 琐碎(1) 顾小离支着头,悠闲地咬着如意洗净的雪梨,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如意,在如意经过身边时候掏出一抹手帕递给她,“呐,热不?”挑眉,“擦擦汗。”如意愣了愣,焦急道:“哎呀,王妃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呐。” “着急啥?”顾小离困惑道:“你这把整个屋子翻了个遍,我还不知道你在找什么?说出来让我一块找啊。”如意气得要跺脚,生气道:“王妃你不知道要入宫赴宴的事吗,我在找之前柜子里看到的那件漂亮衣服呀。” 顾小离试着回忆,恍然大悟一拍桌,激动道:“对,你说的对。”如意眼睛骤然放光,把两只手臂挂的衣服放到桌上,按住顾小离的肩膀,同激动道:“王妃你是不是心里也盼着陪王爷赴宴。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王爷跟那个公主出双入对的,她那么……” 如意似被人打开话匣子般,激动地抓住顾小离说个不停。 “等,等等等!”顾小离将手挡在面前,挡住如意的视线,撇过头不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陪那个人赴宴了,我只是赞同你说的漂亮衣服而已。”如意眼里的光瞬间黯淡,双手垂下,淡淡道:“哦。” “但是……”顾小离见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想试试是不是如她所想。如意果然又蹦了起来,大声说:“但是,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对吧。” 顾小离看着如意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故作严肃道:“但是!你丫口沫横飞知道不,喷了我一脸的口水。”不忿地用袖子往脸上随便擦擦,然后站起来把如意摁到凳子上坐好,呼口气,平静与她说:“我跟你讲,那件衣服送给你了,你去陪王爷赴宴,ok?” 如意一怔,呆呆望着顾小离,喃喃自语,o……k?是?顾小离无奈地摇头,转过身往房门方向走去,如意后知后觉地叫道“我,王妃,你,你去哪呀?”顾小离没回头,打开房门,停顿一下,回复她:“出去透透气,你不觉得房里太闷了吗。” “不觉得……呀。”如意呆呆目送顾小离背影消失,望着这乱糟糟的屋子,有点迷茫无措,喃喃自道:“那,我还找不找。” 入夜凉风习习,一盏盏纸糊灯笼左摇右摆,影子明灭不定,走廊上倒映的灯影与树影交织,略显落寞。顾小离漫无目的的在璎珞阁里走走停停,时而抬头看看月亮,莫名热泪,思念在现代的父母。 越细想越觉得惭愧,就算家庭不和,起码她还能陪在妈妈身边,现在的局面真让她悔不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冲动撞破父亲的事。 父亲对她是温柔爱护的,而萧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长得像又能怎么样,人品简直天差万别,她不由地发笑,初次见到萧策的时候居然还把他当成父亲那样又爱又恨。 “你这又笑又哭的,该不会是傻了吧。”慕容安站在不远处院子墙壁旁边的大树下,看着顾小离一时傻笑一时伤感有一会儿了,本想等到她发现自己为止,但他后来觉得那对顾小离来说,太难了。 “我去,你要吓死我啊。”顾小离被慕容安的声音吓了一跳,脚软的一瞬间差点跪在慕容安面前,幸好稳住了没出丑,天色足够暗沉,能遮住她慌乱的神情。 慕容安双手抱胸,慢悠悠地向她走近,勾唇笑说:“你怎么不说是自己不经吓,这点胆量都没有,错看你了。” 顾小离见他风流倜傥如常,哪怕在黯淡的光色下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依旧光彩夺目,不正经的语气说着不正经的话,放宽心松口气,问他:“你来干嘛,你不是回家了么。” “回家了就不能再来找你呀。”慕容安好笑,还在靠近她,顾小离看他越靠越近,赶忙往后跳开几步,把手挡在两人中间,紧张道:“得得得,你就这样,站着别动了。别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呵,说的你还没有家室一样。”慕容安现在只要一联想到萧策给他放的空消息就来气,想找他算账又不敢和他正面交锋。令他更万万没想到的是,顾离居然那么快就嫁给了萧策,什么都不图,嫁给了他。 顾小离懒得搭话,慕容安把目光移向她的腹部,探问道:“你,是不是……有了?”顾小离不假思索道:“有了什么,话只说一半,你能懂啊?”慕容安差点没被气死,“哦,那肯定是没有了。” “什么有的没的,奇奇怪怪的。”顾小离更摸不着头脑,慕容安叹口气道:“你不是有了身孕为什么那么急嫁给他,我还以为你们俩是……”顾小离一听,顿时脸红燥热,急忙打断他的臆测,“喂,停停停。你来就是来八卦这个的么?” “我才没那闲工夫,山长水远来这调侃你。”慕容安不屑道,顾小离听后更觉得莫名其妙,来气道:“那你还赖着不走等我请你吃饭啊?” “走可以啊,你跟我一起呗。”慕容安双眼发亮,嘴角挂着笑,那笑容让顾小离汗毛竖起,直觉他不怀好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小离故作淡定,反问他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你不怕你媳妇儿吃醋啊。” “就你?还吃醋。我能看上你这样的么?”慕容安上前一步上下打量她后啧啧称奇,“估计也只有萧策这种不擅审美的人看得上你。” 顾小离一听,顿时心难受,憋在肚子里老久的气一直没地方发泄,居然是被他挑起,正想发火,被慕容安锐利的目光捕捉到,抢先堵她道:“别,我找你是真的有正经事,你待会一个人来醉蝶轩一趟,我今晚在那等到你出现为止。” 说罢,慕容安转身灵活地施展轻功一跃上墙离开,留下傻眼哑巴的顾小离。 顾小离回房里想换一身不那么显眼的衣服,起码素净一点的衣服,虽然平时穿得也很素,但总感觉夜里出门还是穿点符合黑夜的颜色罢。 谁知一推开门就和房里的如意撞了个满怀,把如意怀里抱着的一堆五颜六色的衣服全撞掉在地上,顾小离二话不说蹲下来帮她一块捡,塞回她怀里准备关门,如意纳闷道:“王妃,你是要睡了吗,我去打水给你梳洗就寝吧。” “不是,我要出去一趟。”顾小离凭借脑海中对慕容安的印象,斯斯文文完全不像那种会对她动歪念的人,所以决定用自己去赌一把,验证一下他的人品。其实这是次要,重要的是顾小离想出府透透气,虽说这九王府偌大非常,但总感觉是一个金丝笼,令她压抑。 站在房外的如意眼看顾小离就快把门完全合上,一着急就伸手去拉门,而顾小离也没留意直接关门。 “啊啊,痛啊!”如意突然大叫,顾小离立马把门打开,看她:“你怎么啦?”看如意委屈的握住自己被门压过的手指,顾小离后知后觉道:“呀,我压到你的手了吗,快给我看看。” 顾小离急忙拉过她的手左看右看,自责道:“唔,有点肿了。这样,我现在赶着出去,你自己去后院找管家拿药,如果他不给你,你就说是我说的,不给形同无视我这个王妃。” “你还知道你是谁,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萧策的突然出现让顾小离和如意同时受到惊吓,如意面色发白但仍站得端正,顾小离一夜被吓两回,腿一软差点要摔,萧策及时拦腰扶稳她。 如意觉得有点尴尬,悄悄地抱着衣服退了几步离开院子。顾小离在萧策出现后就没怎么注意如意的存在,顾小离在萧策扶住她的那一刻迅速推开萧策,别开目光不说话,萧策也沉默,她只觉浑身不自在,清咳一声以缓解尴尬的气氛:“你,你来干嘛,我又没找你。” “你要去哪。”萧策避而不谈,冷着声问她。顾小离被他一提,想起和慕容安的约定,赶紧跳进房里准备换衣服,关门之际被萧策拦住,萧策脸色阴沉,声音冰冷之余还有点不耐烦,“去哪,说。” 顾小离好奇他怎么突然那么啰嗦,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瞬间被冻住,故作冷静道:“我去哪关你什么事。”顾小离意识到他有可能会阻止她出门,就想直接出门不换行装了,结果一头撞到他滚烫的胸膛,感觉火气很大呀。 “你……”顾小离看着萧策,吞吞吐吐,眼神有点慌张。 萧策把她拉回房里,关上门,锁好,命令道:“你今晚哪都不许去。”顾小离生气道:“凭什么,我就去,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吧。”萧策直接将顾小离拦腰扛在肩膀上,不管顾小离怎么挣扎,萧策没有半点犹豫,步子也没有半点放小。顾小离只好大叫救命,引来一堆下人在门外使劲敲门,“王妃,王妃您没事吧。需要我们进来吗?” 萧策听着繁琐的敲门声,眉头紧皱,冷沉着声对外道:“本王看谁不要命了敢进来。”外头顿时鸦雀无声。 第95章 琐碎(2) 顾小离被萧策“摔”到床上,眼看萧策要压上来之际,外边传进漓茉的随从,阿离的声音……“王爷,公主有急事找您,让您马上过去。”阿离声音淡漠疏离,似乎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般轻松,所以萧策也没回复她。 阿离等了几秒没听到萧策回答,又敲两次门,补充道:“公主说,你现在不过去,肯定会后悔。”萧策停下解腰带的手,拧头瞥一眼房门方向,见阿离的影子消失,转回头望着身下的人,低沉道:“乖乖呆在这等我回来。” 顾小离木讷地回答:“哦。”萧策面色柔缓,微微一点头,摸了摸顾小离的头发就转身,边走边整理衣服,极快地离开了房间。 顾小离从床上爬起来,确定萧策已经离开,灵活地跳跃起身,对着房门的方向摆一个鬼脸,气气道:“你管得了我的腿么,我就去,就不信你还杀个回马枪。”往衣柜找了件颜色最暗沉的衣服,往身上一脱一套,搞定。 一拉开门,一群在门外窃听的人都猝不及防摔进屋里。顾小离望着这倒下的一大片,奇怪道:“你们在干嘛?”看他们面面相觑,怀疑的眼神打量她们,质问道:“你们是不是在偷听?” 众人立即齐齐摇头,抿紧嘴唇拼命摆手。顾小离的眼睛往人堆里扫了一圈,发现如意居然也在里面!又惊又气叫住转身要跑的如意,“如意,你给我在这等着,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顾小离掷下话,灵活地绕开他们跃过门槛消失在房门前。如意在她背后一直低声喊她,“王妃,王妃你不能走啊……”顾小离听见如意的叫唤,步子加快,最后跑起来,转个弯消失在房前廊上。 流萤阁 “说吧什么事。”萧策一推开流萤阁的门,见到刚换洗完衣服从屏风走出来的漓茉就直说道。漓茉远远望向他,轻笑嘲讽道:“你那么急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萧策见她衣着半透,故作撩人姿态,心生厌烦,转身提步要走,被漓茉出声制止:“你不觉得你这样对我,太过分了么。”后半句夹带了哭腔,惹人怜。萧策一怔但没回头,压住烦躁问道:“那你想怎样?” 漓茉在萧策犹豫说话之际,悄声贴了上来,而萧策是察觉到她的靠近,只是故意忍着看漓茉到底想耍什么花样,闻着她浑身散发的迷迭香,不由地难受,眉皱得更重。 漓茉的一只手轻轻攀住萧策的颈部,几乎透视的薄纱顺着手滑落,露出光洁白皙的肩膀,可怜巴巴地看着板着一张冷脸的萧策,委屈道:“你都还没与我圆房。” “我为什么要和你圆房。”萧策侧头看她泪眼汪汪,好像受了万分委屈般,可实际上打从她入府以来,起居饮食都让管家按照正妃标准优待,严禁一切下人在府里窃窃私语,丝毫不觉得她还会有哪里不满。她还表现出这个样子,不是得寸进尺是什么? 季钧承预言得不能再对了,果然红颜祸水,现在真是头疼。 漓茉听萧策问得理直气壮,想过很多种回复,但还是没料到这一出,竟然一时语塞。萧策见她沉默,接着说:“要是没别的什么事,我走了。” “不许走。”漓茉张臂抱住萧策,脸死死贴在萧策的后背,双手勒得老紧,萧策低头看着那双手,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漓茉以为萧策心软了,刚露出笑,手就被萧策解开,笑意僵住,不解地看着萧策。 “你要的,我给不了,抱歉。”萧策认真地跟漓茉说明后,提步就走。 漓茉望着萧策再次毫不留情的离开,手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咬牙切齿道:“萧策,我漓茉保证,你绝对会后悔。”萧策听到她的话,怔了怔但没回话,拉开门离去。 璎珞阁 如意一行人在房间里焦头烂额,都在想着怎么和萧策交代。踱来踱去也没想到万全的良策,一抬头就看到萧策乌云密布的脸。 萧策一离开流萤阁就收到消息知道顾小离还是出去了,很恼火又很无奈,回到璎珞阁看着这一大群无头苍蝇,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打量众人,冷淡道:“王妃人呢。”众人噤若寒蝉,都把头垂下,只有如意欲言又止地连看萧策几眼,萧策自然察觉到,便说:“知道什么就说,不想说就不要想邀功的表情。” “我没有想邀功。”如意一听,莫名一股气从心底窜上头,急急否决。但她的着急澄清并没有得到众人的认可,反而引来众人异样的目光和小声的非议。她顿时觉得心里委屈,鼻子泛酸。 萧策朝众人一摆手,淡淡道:“都下去吧。”如意耷拉着脑袋,失落地挪动步子,萧策抬头望她,“你留下。”如意不由地定住,回头露出惊诧的眼神,众人相继出门后,萧策对如意说:“你去把门关上。” 如意呆住,有点难以相信,“啊,关门吗?”萧策点头,如意内心冒出一丝期待,这或许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喜意外,轻快地走到门边,将门合上,转头站定,犹豫着是靠近还是站住不动。 “说吧。”萧策突如的两个字让如意摸不着方向,再次呆住,疑惑道:“王爷,您让奴婢说什么?”萧策看她茫然的样子,耐着心提醒她道:“说你不能说的,都说出来。”如意更觉莫名其妙,轻摇头道:“奴婢,奴婢没什么不能说的呀。”她见萧策不答话只定定望着她,她百般不自在,别开目光,“我的来历,王妃都知道,您可以问她,她……” “你不要扯她。”萧策不耐烦地打断如意的话,“她瞎,你当我也瞎吗。呵,你的主人都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尽心尽责的守口如瓶。”如意心一惊,但面不改色,坦然道:“王爷,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萧策目露寒光,盯着她自认无辜的脸。如意想了一想,抿唇,坚决摇头道:“王爷,奴婢无话可说。”萧策按桌起身,走近她身旁,“好,权当本王误会了。但真要有什么,愿你也能如同今日一般藏得滴水不露。”话罢,轻轻一笑,看到如意微微一颤的肢体反应,满意道:“你去睡吧,王妃的事不关你的事。” “那……”如意叫住萧策,萧策回头等她后文,如意愣了愣接着说:“那明晚的宫宴,王妃还去吗?”萧策扯动嘴角,反问她道:“王妃不去,那你去,可以吗?”如意不解,想要追问的时候,萧策决然离开的背影让她无法开口。 醉蝶轩一如往常人流如织,客似云来的样子。但顾小离却总觉物是人非,这地方早已大不如前,看着热闹罢了。站在门口邀客的姑娘一见到顾小离就眉开眼笑,上前招呼,熟络地带路,顾小离见她面生而她见自己却面熟得很,就随口问那姑娘一句:“话说你认识我?” 那姑娘听顾小离问得出奇,转过身用一种很惊奇的眼神看她,试着开口,“您?”顾小离被她停步仔细打量,更浑身不自在,便扯开笑容缓解气氛,“没事,你带路吧。”那姑娘却点了点头,却不急着带路,只笑着跟她说:“如今这京里哪户人不晓得您是九王妃,您这么问,只是让我觉得奇怪了。” “呃……”顾小离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挠了挠后脑勺,干笑两声。那姑娘见顾小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语气柔和道:“这儿上去向左边拐弯后第一间便是您想找的客人了。” “好,那你先去忙吧。”顾小离以为这姑娘是忙着招呼客人没闲情浪费在她身上,她自觉不好意思便赔笑目送她下楼。而那姑娘听顾小离的话,只笑得更灿烂,向她点点头便离开了。 刚登上走廊往左边走,一间房的门突然从里边被打开,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衣衫不整,气冲冲地撞出门口,恰好和顾小离撞在一起。男人力气冲,直接把来不及防备的顾小离撞倒在地,他却看都不往低头看一眼,绕开顾小离就想下楼。 “你给我站住。”顾小离大声喝住那个男人,揉着被撞痛的肩膀,与他理论道:“你这人怎么那么野蛮,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撞到人不知道道歉吗?”那男人是朝廷官员,却暗地在此风月场所,刚收到消息有大人物会到此暗访,正想安静地匆匆离开,没想到被顾小离当面一喝,反而成了焦点,情急之下就折回来想捂住顾小离的嘴巴…… 嘎吱——左边厢房的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这场景,及时叫住那男人,“廖大人,您这么做,恐怕不太合适吧。”男人气急败坏,“特么的,谁……”一抬头对上来人的目光,瞬间心慌,极快地把手收回,谄媚笑着,抱拳道:“原来是季三公子,早已久仰大名。” “在这里久仰大名,不多合适吧?”顾小离顺着这温润的声音看去,不染轻尘的白衣,长身而立,剑眉星目,一副俊秀面孔,此刻唇边噙着一抹平滑的笑,定定望着,不惧不畏。顾小离感觉被一股强烈的清流包围,原来还能这样美的,天然去雕饰。 第96章 琐碎(3) “三公子,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姓廖的男人现在还没缓过来为什么一向低调的季钧承会出现在这种风月场所,心里十分吃惊,而面上不敢明显暴露,陪着笑脸,与季钧承解释眼下的误会。 季钧承看一眼地上痴痴打量自己的顾小离,心里无奈,萧策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唉没法描述。目光转回面前哈腰施礼的人,收起笑容,淡漠道:“是不是误会,你没必要跟我说。” 姓廖的愣住,干笑道:“是,您说的是。”他低头看一看顾小离,然后又看着季钧承,挠着脑勺,心急如焚,欲言又止的样子。季钧承懒懒地扫他一眼,“还不走?你不是赶着走么。” “呃,欸对……那我这就先走了啊。”说完不见季钧承回应,转身就溜,刚走到顾小离身后就停住,又掉头回来向顾小离深深鞠躬表示歉意,才心安理得走了。 顾小离觉得那男人走路的姿势十分滑稽,噗嗤笑出声。季钧承走近,俯身把手递给她,轻声道:“你没事吧。” 顾小离回神,看到一张骤然放大数倍的美男脸,一下子被电住,呆呆地扭头,“没,我没事……谢谢你。”手搭上他的,站了起来,对方自然地把手松开,看她羞红的脸,觉得好笑,“你不是萧策的媳妇儿吗?怎么,是不是觉得他长得没我那么好看。”挑眉,莫名起了兴致,想调侃顾小离。 “这,我……肯定不,不是啦。”顾小离后知后觉地别过头,着急否决,由于紧张,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我我……其实不会以貌取人的好吗。”顾小离不打自招的样子煞是可爱,季钧承若有所思地接了声:“哦,是吗……”似乎有点理解萧策为什么会看中她了。 “进来吧。”就在顾小离顾着不好意思的时候,季钧承已经收掉玩心,走回刚踏出的房门前,招她回神。顾小离低声答应,逐步走近,后脚准备也迈过门槛的时候问里面的季钧承,“话说我干嘛要进来?”季钧承耸耸肩,表示不知情,“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顾小离欲哭无泪,果然……果然美色很误事。她很快说了句:“那打扰了,我先撤了。”季钧承也没拦她,摆摆手表示你随意。顾小离转身往外走,嘴里叨叨:该死的慕容安,别让我看到你,否则非把你掐死。 往回走,再顺着刚姑娘的指引再走一遍,发现方位所指就是刚刚那间房,所以?顾小离敲门。季钧承从里把门打开,见到顾小离的面孔,故作惊奇,问道:“你怎么不是走了么。” 顾小离快速回忆一遍路线,微笑有礼貌地提醒他,“不好意思,公子。好像是您老人家走错房间了,这房间是我的。” 季钧承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调侃她道:“你凭什么说这间房是你的?你买下来了么。”顾小离没想到他脸皮那么厚,一时语塞,“你!” 季钧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像真是顾小离的错一样。顾小离被他清澈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摆摆手道:“算了,我走我走。”顾小离扭头就走,心里已经把慕容安由里到外骂了几十遍。 “喂,顾离,你干嘛呢,那么久才来。”顾小离刚转了个弯,就看见提着四壶酒的慕容安正悠闲地从楼梯走上来,边走边看她。顾小离看见慕容安,双眼冒火,一把揪住迎上前的慕容安,指责他道:“你妹的,害我走错房间,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啊?我妹?我有跟你说过我有妹妹吗?”顾小离哭笑不得,她忘了这里是古代王朝,他们是古人,不可能听得懂她那些现代俗语。把慕容安松开,疲惫地摇头道:“算了,没事。”拔脚就往楼下走。 “喂,你去哪?”慕容安没空闲的手拉住顾小离,只好出声先叫住她。顾小离疲乏地看看慕容安,没什么精神,懒声道:“我困了,想回去睡觉,改天再约吧。” 慕容安听完,焦急地把酒放地上,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臂,有点气愤:“你开什么玩笑。我千里迢迢过来,你一句改天再约就把我打发了?” “哎呀,你松开啊。”顾小离耍脾气去挣脱他的手。慕容安不放手,也跟着耍脾气,“我不管,你给我过来。”用蛮力把顾小离往楼上拽。两人十分明显在吵闹,但是楼下的人都当作看不见。 房里的人实在失去了耐心,走到门口对纠缠在一块的两人说道:“你们俩慢慢闹,我先走了。”说罢,从他们身旁潇洒路过……慕容安见状,怒了。不去拉开正咬住他手臂的顾小离,朝季钧承冷着声吼道:“你给我站住。”季钧承站住,背对两人,沉默。顾小离也被突然严肃的慕容安吓到,松了口,傻眼了。 “我找你们是有正事的,人命关天。你们能不能不闹了!”慕容安火急火燎把他们找来是商量要紧事,一个出门比登天还难,等顾小离等到半夜!一个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他亲自去外边买酒!到底是谁在闹。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顾小离给他们倒了酒,见他们仍冷着脸不说话,不耐烦道:“谁的事谁先说。”顾小离好奇,慕容安堂堂一个尊贵的皇子,居然会有事要她帮忙?着实好奇是什么事。 “药,我要药!”慕容安愤愤地说了四个字。季钧承回以一声冷哼。顾小离听完则一头雾水,有点发蒙,“啥要药?说绕口令呢?”慕容安没闲心接顾小离的废话,进一步说道:“我的妻子身中奇毒,我想你们都知道。我希望你们能……” 慕容安娓娓道来,顾小离一听,嘴快没收住,打断了他:“什么?你妻子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慕容安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偏头瞪着顾小离,咬牙切齿道:“别打断我。”顾小离立刻乖乖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解困。……时间不多了真的,若非真的无计可施,否则不会来麻烦你二人。”慕容安简单阐述了中毒的原因,最后凝眉郑重地向顾小离和季钧承握拳道谢。 季钧承没着急回他,而是扭转视线看了一眼憋得满脸通红的顾小离,嘴角忍不住上扬。 慕容安见两人都没回应,焦急道:“当然,大恩大德必会报答。”季钧承转回视线,看着慕容安,淡淡一笑,“你要的东西有多奇缺,我想你心里有数。你所说的报答,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么?” 慕容安愣了一愣,迅速点头,坚决道:“你放心,我很清楚。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尽管拿去。” “你?确定?”季钧承挑眉,好整以暇。 慕容安皱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要你的命,你给么。”季钧承说话的同时,锐利的目光锁定慕容安的眼睛。 不容忽视的直视,让慕容安有一瞬间的惊怕和犹豫。慕容安是知道季钧承做生意向来厉害,以为早已准备好,没想到真正碰到还是有点畏惧。 慕容安坚定地点头。 顾小离实在看不下去,拼命拉慕容安的袖子。慕容安不解,烦躁道:“你干嘛。”顾小离用手指向自己的嘴巴,慕容安仍是一脸迷茫。 季钧承朝慕容安解释道:“她的意思是,她可以说话了没有。” “说吧。” 顾小离放下捂住嘴的手,憋了良久一下子有点缺氧,拼命呼吸几口新鲜口气后,与慕容安说:“我从前以为你聪明,没想到你那么笨。”慕容安没反应过来,反而季钧承听到微微一笑。 “如果你把命给他了,怎么知道他真的兑现了对你的承诺。这是第一!第二……”慕容安一听,打断她道:“我信他。”顾小离对他翻白眼,学他刚刚凶她的语气,回瞪他:“别打断我!”慕容安没好气地摆手,“成,你说,说。”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生命才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一命换一命,你认为值得吗?看你刚刚二话不说就答应的傻样,唉……”摆手,“以后在街上别说认识我。你现在要做的是拿到药,治好你媳妇儿,然后双宿双栖好吗。” 慕容安听完,轻笑:“双宿双栖,呵呵说得真简单。” “这很难吗?”顾小离问道。 慕容安反问她:“那你现在和萧策双宿双栖了么?别把事情都想得那么简单!被看得越重,就越多身不由己。”顾小离顿时哑口无言。 季钧承见两人趋近无话,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就开门见山和慕容安说:“你要的,我可以帮你找。”慕容安眼里燃起两簇亮光,季钧承又说:“但是,作为商人,没有白做的买卖。所以我也要代价。” “什么代价?”慕容安脱口而出。季钧承挑眉,提醒他道:“南国陛下近日身体总是不爽,国内多有议论……”适当的停住,看慕容安骤然沉重的脸,满意笑说:“看样子你明白了。” “我,这!”慕容安想叫住季钧承,季钧承没停步,只打断他道:“没让你即刻答复,给你时间考虑。至于是多少时间,得看你的王妃还能坚持多少天。” 第97章 琐碎(4) 今天不是开放夜市的日子,所以过了晚上九点除了酒馆和旅店还点着灯笼以外,其他店铺都早早收拾好,关门回家了。 所以每条街都显得十分安静,顾小离本想和慕容安就在醉蝶轩门口分别,没想到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抢先说:“我送你回府吧。” 顾小离呆住,一副信不过他的表情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能回去。”顾小离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搞不好万一半路遇到劫匪什么的,指望不上他保护不止,还得反过来保护他,那真是得不偿失。 况且,她顾小离两袖清风的能有什么仇人,一个人走比和慕容安一起走要安全得多,谁知道慕容安会不会有什么仇家。 “我说,你不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吧?现在是送你回家,不是送你去西天好吗。”慕容安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顾小离没有跟上来,转过身见她在发呆,借着月光灯色看到她脸上生无可恋的样儿,没好气地声明道。 顾小离回神,看向慕容安,尴尬地摸一摸自己的脸,傻笑道:“呵呵,呵呵……有那么明显吗?”慕容安冷笑一声,“你以为呢。”走回来揽住顾小离的肩膀往前推。 顾小离被他这么推总感觉变扭,没几步又停住,把慕容安的手扒下来,郑重道:“我说你能别推我吗,我又不是残疾人,我会走。”慕容安有点不耐烦了,偏头低声抱怨一句:“我看你这样,也快残疾了。” “喂,慕容安你别以为我听不见,你是不是说我残疾,哼。”顾小离的听力灵敏,听到慕容安的抱怨,心生不满,“我又没让你推我,我还没怪你吃我豆腐呢,你反倒怪我走得慢。” 慕容安懒得同她废话,开门见山,“那麻烦您老人家就走快两步。你瞅瞅这什么时辰了,我一个男人多晚都无所谓,你可以么?” 顾小离这才瞄一瞄天色,月亮都快不见了,突然紧张起来,拉住慕容安的袖子往回府方向猛走,“哇,天哪这么晚了。我们走快点。”慕容安闷声哼了哼,被她拉着走。 快到府门口的时候,顾小离突然停下来,看着慕容安,欲言又止。慕容安见她金口难开的样子,直接说:“说不出来就算了,反正我可能也不会想听。” 顾小离瘪嘴,远远望到府门口来回踱步不时抬头往周围望的管家,有点怕怕,肯定是萧策让他在门口候着她的。她一个人走回去最多就看看萧策的脸色罢了,不会被怎样。但如果她是被慕容安送回府的,那这就很难预料到会有什么后果。 “不是,我觉得你这样过去不太方便。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顾小离朝他抱拳以作告别礼,飞快地想溜。被慕容安揪住她垂肩的头发,往回一拉,顾小离吃疼走不了,又不敢大叫,只好猛拍他,压着声儿骂他:“你想死啊,干嘛揪我头发。” “我发现你最近很嚣张啊,越发没规矩了。”顾小离站在墙边,慕容安突然侧过身正对她,一张俊美的脸就离她不到五厘米,她不由地贴住身后的墙,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做什么……”慕容安一手撑在她右耳朵旁边的墙壁,凑近她,故意撩拨她:“你怕萧策误会?” “呃……我……”顾小离不敢与慕容安正面对视,感觉脸有点烫,左右躲避眼神。慕容安低低笑出声,本想撤手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冰冷而且不算陌生的声音…… “玩够了吗。” 萧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俩身后不足五米的地方,他的身后跟着管家,挺拔得站着,身形被月光拉得细长。他的脸被光分成两半,一半藏在黑夜里,一半显露出刚毅冷峻的线条,冷淡的声音里夹带着讥讽的语气。 顾小离的眼睛绕开慕容安看到不远处的萧策和管家,瞬时没了暧昧的不适应,立即从慕容安的阻隔中绕出来,往萧策的方向靠近两步,站定解释道:“我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还想有什么?”萧策扫一眼苦恼的顾小离,冷淡道。顾小离没想到他不走寻常路,居然没有提出质疑或者发飙怒打她之类的,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萧策向管家侧头,淡淡道:“带王妃回房。”管家点头,正要上前,萧策又补充说:“看好她。” 管家上前请顾小离,和蔼道:“王妃,随我回府吧。”顾小离暂时不想离开,因为慕容安海没离开,她怕他们俩打起来。但又不想让友善的管家为难,一时眼神不断往萧策和慕容安身上来回飘。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会为了你打架。”慕容安往身后一转,看着顾小离,毫不留情面的一语道破她的顾虑。 顾小离霎时觉得难堪,脸一阵燥热,悄悄瞄一眼萧策,依旧高挂冷脸一张,没受半点影响。她丢脸地随管家回府,走远几步,停下回头,踮起脚向慕容安招手,喊道:“呀,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帮忙吗?” 慕容安没理会顾小离。萧策确认顾小离已经走远后才把眼神落在慕容安脸上,面不改色,平淡道:“你把事情告诉她了。”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慕容安轻轻一笑,“我自己的事,跟谁说,你管得着吗。” “既是自己的事,那为什么要麻烦别人?”慕容安仔细听萧策的话,察觉不对,驳斥道:“萧策你要点脸?”话里竟在讽刺他。萧策波澜不惊,淡淡道:“脸这种东西,得看给谁。像你这种……”扫慕容安一眼,“就不需要给脸。” “我说不过你。”慕容安气结,决定不与萧策继续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话锋一转进入主题:“之前放给我的假消息,让我一顿好跑。现在,咱明人不说暗话,该亮点真材实料出来了吧。” 萧策没搭话。 慕容安预想到萧策也许根本不会搭理他,果不其然。幸好他提前做了准备,玩味的口吻靠近萧策道:“那我只好辛苦点,天天来翻你家的墙,缠着顾离不放了。” 萧策果然皱眉,问慕容安:“有意思?“慕容安转身就走,吹着口哨轻松道:“日子久了自然就有意思了。” 慕容安还真如传言那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脸皮怕有十丈厚不止,真是一个实在的伪君子。萧策用慕容安恰好能听清的声音提醒道:“不是已经有人给你机会了么。” “你知道?”慕容安一听,霎时严肃起来,转过身,端起一本正经的脸望着萧策,眼里露出惊奇,不久前刚发生的事,他竟然知道? 萧策没有回话。 慕容安好奇,试着深想觉得不对劲,皱眉追问他:“你们一伙的?” 萧策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往府邸方向走,步伐轻而带风。慕容安追上来问萧策,萧策不理会他,入门的时候慕容安也没被阻拦,两人一同入了王府。 这边的顾小离明明只出去了一个晚上,感觉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只想快点回到璎珞阁蒙头大睡。 经过花园的长廊的时候,碰到打从大婚当日以后就没见过的漓茉和姚氏迎面走来,有说有笑,两人都看到顾小离却当没看见。顾小离心想,这样最好,就当我透明的,省得招麻烦。 没想到管家冷不丁地咳了一声,扬起嗓子说:“侧王妃和姚夫人安好。”三人齐齐看向管家,顾小离简直想仰头大叫救命,管家啊管家你没事请什么安。 管家的提醒很明确,如果漓茉和姚氏不给顾小离请安那就是她们的错,如果传到萧策耳朵里,又是一桩事。 姚氏已经不招萧策待见,她不想还惹麻烦上身,落个休妾的下场,不情不愿地对着顾小离俯身,冷淡道:“王妃安好。”不等顾小离说话就自顾自站起来。 漓茉则偏头看妆容凌乱的顾小离一眼,嫌弃的摆摆手,不屑地轻哼:“我还没听说过哪个王妃是这副德行,穿的什么……啧,不伦不类的。”漓茉袖子掩面,刻意往边上靠,“别丢了王爷的脸。” 顾小离被她当众羞辱,气打从一处来,抬头正经地看漓茉,惊艳的容貌让她眼前一亮,往日没有仔细看过,只是听人描述是倾国颜,今日一见果然对得起天花乱坠的传闻,一时间有些呆住。 管家推一推顾小离的手肘,小声提醒道:“王妃……” “啊。”顾小离回神,发现姚氏正掩着脸笑话她,漓茉依然潇洒地把头扭到一边,丝毫不觉得她的惊奇表情唐突。顾小离叹气,“算了,管家我们快点回去吧。我累了。”管家轻轻应下,为顾小离引路。 顾小离提起脚要走,漓茉对着她的背影懒懒道:“听说你厨艺了得,什么时候让我尝尝。”语气十分自然,不像恳求,像理所当然地使唤一个下人般随意。 第98章 琐碎(5) 因为服侍顾小离的下人不知道她的行踪,这个钟点都已经睡下了。顾小离回到璎珞阁,只看到寂静黯淡的房前走廊上映着一抹清瘦的影子,仔细一看是如意坐在门槛上头靠在门边打着瞌睡。 管家见状有些不高兴,这成何体统!于是想上去叫醒如意,被顾小离立马拉住,她压低声音与管家吩咐道:“行了,你也回去睡吧。” 管家见顾小离坚决地向他轻摇头,他考虑后点头离开。 顾小离轻手蹑脚从如意身旁进屋,从柜子里拿件厚一点的外套步伐轻轻地折回,弯腰披在如意的肩上,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的顾小离以为如意察觉不到,然而如意还是醒了。 如意边搓着眼睛,边沙哑着声儿对顾小离道:“王妃,你回来啦。”咧开嘴笑得开心。 顾小离见如意满脸困倦,心里惭愧,叹气,轻微带责怪道:“大家都去睡了,你怎么不去?” “唔,我这不是想着你还没梳洗嘛。”如意站起来把披风取下搭在手臂上,与顾小离说:“既然回来了,我这就去给你备盆温水。不过大家都睡了,可能只能简单洗漱一下了。” 顾小离轻轻点头,轻声道:“好,弄不弄水来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别吵醒大伙睡觉,否则我会被群殴的。” “群殴?”如意好奇地向顾小离眨眼,顾小离干巴巴笑一笑,摆手道:“没什么,我随便说的,你赶紧去吧。”如意挠头皱眉,纳闷最近顾小离说话吐词怎么听不懂,背过身往外走。 顾小离的双脚浸入温水里,闭上眼睛,微微仰头,双手撑在床上,舒服一叹:“啊,舒服。”如意莞尔,为顾小离洗脚的同时,轻声说:“王妃,我能问您个问题吗。”顾小离一时没听见就没有回复。 如意以为顾小离不高兴了,赶紧认错道:“王妃,我不问了。您别生气哈。”顾小离这才听见,把眼睁开,身子撑起一些,往前倾靠近如意,奇怪道:“啥?你刚跟我说话了么?我是没听到,不是生气。” 如意停顿一下,抬头对顾小离微微一笑,松口气,“那就好。”便继续手上的活。顾小离按住她肩膀,示意她停下,如意抬头不解。 “我没听到而已嘛,那你可以再说一遍呀!”顾小离看到如意双眼里闪着渴望,有点好奇如意想说什么,饶有兴致道:“感觉你现在跟以往不太一样。”眼神落在如意身上打量,如意目光飘忽,岔开话题道:“哪有。王妃,我看水凉了,我帮你擦擦,赶紧睡吧。” “就你这小样,喜怒哀乐全写脸上,以为我好糊弄吗。快说,不说信不信我!”顾小离故意停顿,如意生怯,试探道:“不说会怎样吗……”顾小离勾起邪魅的笑容,郑重点头,“恩,如果你不说,我就挠你痒痒。挠到你说为止。” “王妃您这……”如意嘴角轻抽,表示很无语。她家的王妃怎么那么——幼稚。尽管很鄙视,但还是得顾小离面子,迟疑一小会儿:“那我可说了。你……你今晚到底去哪了?”越说声儿越小,头越低。 顾小离没想过如意会问她这个,有点意外,但神情很快恢复常态,随意道:“去见一个老朋友而已啦。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停顿了一下,瞄一眼如意,继续说:“重点是我刚还被欺负了。”顾小离故意把语气着重放在后半句,一边说一边看着如意,想转移如意关注的重点。 如意心里知道顾小离有意转移话题,也不拆穿她,面上还非常自然地配合她过渡,露出惊讶的表情,“是回程的路上遇到麻烦了吗?那你有没有受伤?” 如意紧张地抓着顾小离的双手左看右看,手上沾了水忘记先擦干,弄得顾小离的袖子都有些湿了。 如意有点抱歉,“要不你再换一身衣服?这件湿了穿着睡觉不好。”顾小离大方地摇头,表示一点都不介意如意弄湿自己的袖子。 “回程的路上安全得很。就是刚和管家回到院子之前碰到那谁和姚氏了。”顾小离一说到她们,立刻有点生气,鼓起腮帮子。 “那谁?漓茉公主吗?”如意补充道,接着把顾小离的两只脚一一擦干然后挪到床边,边把水盆端起放桌上,边问道:“他们该不会刁难你了吧?”如意看见顾小离气不过的表情,面露忧色。 “刁难倒算不上,好歹我位置还比她们高一丢丢呢。就是说让我明天给她俩下厨露两手。”顾小离说完后平躺在柔软的床上,展开双臂,呈“大字”形,眼睛一眨一眨地,有些困了,连打了两个哈欠。 如意本想再问点什么,听到顾小离的打哈欠,便适可而止,转而说:“看你也困了,早点睡吧。”顾小离轻声附和一声,把腿自觉地收到床塌上,调整姿势,依照平常的习惯侧躺好,用一只脚压着柔软香香的被子,一只手抱住被头,软滑的被子质感蹭得脸颊十分舒服。 如意过来把帐子帘子一一替顾小离放下,如意动作很轻,她以为顾小离睡了,但突然听到顾小离含糊地说了俩字:“谢谢。”如意一怔,慢慢把头转去看顾小离,她已经睡着了,带着甜甜的笑容,应该在做着一个好梦。 月亮已经被云彻底盖住,整个天浓黑不透一丝光。已经很晚了,但萧策书房仍亮着灯。慕容安在屋里来回踱步,显得有点焦灼。时不时看一眼萧策,萧策一直都端坐在书桌后面啜茶,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我说你不困么?”慕容安往窗外扫一眼,估摸再过不到三个时辰就天亮了,而萧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悠闲极了。萧策目光散漫,没把心思放在面前的人身上,倒像在走神想别的事。如此,慕容安更是不爽。 萧策懒洋洋地瞟慕容安一眼,把茶杯放下,轻描淡写道:“那你能让我去睡?”慕容安倏地走到桌前,倾身两手按在桌上,认真道:“你把事情撂明白,自然能的。” 萧策嗤笑,抬起眼皮,递给慕容安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我发觉你……”慕容安原想着紧追不放,见萧策似乎还有话讲,便挑眉示意他继续。 萧策故意停下来,看他饶有耐心倾听的样子,嘴边漾起一抹笑,凝视他,续道:“发觉你近日越发蠢得厉害。” 慕容安怔住,刚开始有点儿气恼,平复以后,愣愣问他:“你什么意思。” “我国与牧原、南国原出自一家,血脉相通。本以为大家都是聪慧之人,有那么丁点默契在,如此看你,是我高估了。”萧策收回目光,转落到远处,懒得看他骤然阴沉沉的脸色。慕容安心里咯噔一跳,虽然萧策没有接话,但却让他迟疑了。 萧策见他没有怒气冲冲地指责他言语过分,心里有了分寸,皱起眉头稍微正经严肃了些,“你有这个时间跟我耗,还不如想想怎么兑现承诺。” “你错了,”慕容安站直,俯视萧策,突然的严肃让萧策转头看他。慕容安皱眉,郑重道:“我又没答应,为何要兑现。”萧策的消息虽然灵通,但在慕容安看来并不全都是精准无误的。 慕容安原以为突如其来的否决会让萧策震惊,那么磨掉他些许嚣张锐气,然而他并没有在萧策脸上看到他想要的,莫名有点失望。 “你看起来有点失望啊。”萧策勾起一抹笑,慕容安轻哼,不屑道:“你少在得意。”萧策轻笑摇头后就迅速收起笑容,声音骤冷,“你现在不承诺,不代表你不同意。哦,应该说,你不得不同意这个提议。因为你……”除此以外,别无选择。 萧策看他一眼,深邃的目光表达了他剩余的话意。慕容安若有所思,就近在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沉默思忖。萧策也不催促他,就安静的同他一块坐着。 半盏茶的工夫眼看要过去了,慕容安搁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后就没再松开过,直至他站起来才松开拳头,萧策将这一细节从头到尾收入眼底,琢磨着这小子许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 但愿他今晚那么耐心地引导有所回报,最起码得让慕容安按着他的思路走下去,放弃另找出路的念头。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在理。”慕容安皱紧眉头,苦思半天之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萧策看他,忍俊不禁,问道:“这就是你想半天之后的结论?”萧策心里对慕容安这才感到有点失望,怎么说得那么清晰了,到头来还是一头雾水。 真是浪费表情。 慕容安挑眉,反问萧策:“不然呢?”他看到萧策一脸无奈,又说:“你以为你说什么了,我这全靠自己的脑袋想的好吧。”埋怨萧策并没指明什么却在那唉声叹气,搞得他好像是木鱼脑袋,怎么都开不了窍似的。 “懒得与你废话,你赶紧滚。我要睡了。”萧策听他这么一说,被弄得有点恼,急急摆手赶客。 第99章 琐碎(6) 顾小离一觉睡到自然醒。或者说,没人能吵得动她?一干人包括顾小离本人事后也很纳闷怎么突然睡得那么沉呢?古怪得很。 一打开窗,发现外头的天阴沉着脸,乌云四合看样子不久后将有暴雨倾盆,凉风从打开的窗里冲进来,让顾小离心情愉悦舒畅,由于猜不出当下的时辰,她换了身衣服,边系扣子,边去开房门。 开门后除了一股凉意袭来以外,擦亮眼睛看清楚发现不小的方院子里空无一人,许是风刮得突然,往常不会有那么多落叶,现在厚厚的叶子在地面上翻动,像极了荒废良久的空院子。 顾小离探头往廊上左顾右盼,发现还真没人。平时她起床的时候,一打开门最起码五六个丫鬟在外头候着,现在连如意都不知去向了。 她试着小声叫唤:“喂……”没人回应。她皱眉,放开声音大叫道:“人呢!” 所以现在是几点了?顾小离搞不清状况,肚子很不识趣地发起抗议,顾小离顿时不想管太多,只想把肚子尽快填饱,挠着乱乱的头发往后院的厨房里走去。 兜兜转转,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绕了多少个回廊,终于到厨房院门前了。顾小离自己都被吓到,这厨房以前没少来呀,怎么一点也没发现原来那么远的路程? 顾小离满脸惊奇,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有多优越,离萧策的书房近,个人起居室也近,在外人看来是被萧策捧在身边时刻宠着的,但她本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譬如现在。 终于在厨房前看到人了,是负责府里日常膳食烹饪的大厨,顾小离对他的印象如同白纸一张。 因为早前顾小离没入宫之前在萧策府上当过一阵子的临时厨娘,那会儿萧策也不知道是不是意气用事还是故意整她来着,把在府上干了很多年的厨子无论主厨副厨,统统都被“炒鱿鱼”了。 不过嫁入王府以后听说萧策又重新把他们找了回来。顾小离当时正吃着梨,梨汁又甜又多,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一听如意与其他服侍的丫鬟无意地谈起这档旧事,顿时被梨汁和梨肉同时呛住,咳得面红耳赤,又忍不住捧腹大笑。丫鬟们无一不呆住,看着顾小离皆摇头对望,一脸迷茫。 那场面,其实还是挺滑稽的,但大家都由于迷惑而忘了笑。 反正顾小离从头到尾不认识这些王府厨爷便是了。 顾小离有比较长的时间没下厨了,加上这数把个月来都有人做饭洗衣服,惰性就更加重了。反正自己做和别的厨子做的无非就差在点调料,烹煮手法不比自己差,于是没食欲的时候弄点红辣椒拌饭就能下咽了。 话又说回来,喜欢吃辣和能不能吃辣其实是两码子事。就比如顾小离是既喜爱又能吃的,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顾离身子娇气得很,经常吃还是吃不惯,提高不了免疫力。那怎么娇气呢,举个例子就能明白。 那时,顾小离已经是王妃了。她早上起床,光是从床上爬起来就折腾了大半天,她快天亮的时候就睡得不踏实,总觉得肚子闹得厉害,在梦里都能隐隐约约感到一阵一阵的腹痛,于是她做起了噩梦,累了一个时辰,睁开眼想坐起来,发现极其艰难。 往左右轻轻一翻身,明显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一处地方涌出来,她顿时四肢收紧,僵直身子不敢动了,连声音都不敢发。 如意一行人在外边候了大半日还不见顾小离开门,就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之前按照历来的行事规矩是看着时辰差不多直接在床边候着等的,头一次这么干了就被顾小离连吼带骂的赶了出来,并非常严肃郑重气愤地命令她们,除非她早上主动开门,否则不允许进她房间。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但没办法不照做。 于是那天大家觉得非常奇怪是因为顾小离的起床时间反常了,按照往时她左右不超一盏茶,要么早起要么晚起一小会儿,都会主动把门打开。而这天过去大半日,房里头都没传出半点声音。 如意大着胆儿敲了几声门,不见有答应。顿时有些着急,听旁边的丫鬟说了一句:“呀,王妃该不会想不开吧……”如意皱眉不信,但心里难免忐忑起来,犹豫的时候,萧策来了。 “王妃还没起来?”萧策眼底乌青,肯定是昨夜里没睡好,今早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友善,而且一来就吃“闭门羹”,面目就显得更让人不敢接近了。 大家基本都齐齐低头自动退到一边,把最靠近门的位置空出来给萧策,萧策走到边上,看一眼紧闭的房门,皱起眉头,再扫一眼众人,透着不耐烦道:“都在这守株待兔还是坐以待毙?”手抬起来悬在半空准备要落在门板上敲动几下,要落下的时候突然又改成径自推门而入,大家不约而同都吸了一口气。 萧策转头看她们,挑眉冷脸。难不成她们还觉得他会怕顾小离?被她赶出来?简直是天大笑话。 结果是? 萧策大步跨门而入,里头异常安静,他靠近床榻,逐一把帐子撩开走近,剩下最后一层薄薄的纱帐时,床那头传来熟悉声线的一句怒吼,“谁啊,快滚出去。”萧策倏地停步,跟在他身后的下人直接转身就往外跑。 萧策皱眉,露出一丝不悦。顾小离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了?清咳了一声,尝试温柔接触,“小离,是我,萧策。”说话的时候嘴角上扬,带着微笑。 一只枕头被从里边往外摔来,精准地砸到他的腿,然后乖乖地躺在他的脚边。顾小离丧失理智,大叫道:“我才不管你是萧策还是战国策,赶紧先滚出去。”萧策的笑容僵住,慢慢地整张脸都迅速地结冰凝霜。 萧策当然不会滚。一脚踹开枕头,径自冲到床前,准备好的脾气就要轰顶而下,看到眼前鲜红的一大片,错愕怔住。顾小离喜欢浅色,所以依照她的想法,房间的布置都比较清幽雅致,被子的颜色统一都比较淡,不是白色纹花便是米色纹花。 所以顾小离盖着的那床被子上鲜红的一大片,不是血又是什么?萧策很快缓了过来,觉得有点触目惊心,上前把被子掀起丢到一边,把蜷缩成团的顾小离捞起来,扛在肩上,往外大步走去。 顾小离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大声叫着:“喂,你干嘛呢。”萧策很奇怪,他并没有与顾小离有过真正的肌肤之亲,她怎么可能会流产?这显然不可能。所以必定是她得了大病或者有自我了结的倾向,萧策越想越慌,连忙扛着她往外找大夫。 “带你去找大夫。”萧策底气十足,丝毫感觉不到有气喘声儿。顾小离一听,挣扎得更厉害,双手捶打他的后背,双脚使劲往他身上又蹬又踹,焦急道:“不是呀,你先把我放下来,我没病。” “你都神志不清了还说没病。”萧策扛着她丝毫不觉得累,已经大步流星走到璎珞阁外院了,两人身后跟着一群人。顾小离气结:“我只是来大姨妈痛经而已!” 萧策止步,皱眉问身上的人:“什么大姨妈?”顾小离忍着腹痛,用着最后一丝耐性,说:“就是女人的月事,懂了吗。”顾小离这话后还低声说了一句脏话,实在是又急又恼。 顾小离被萧策放下,脚一落地,又吹了凉风,一下子整个身子软得厉害,眼见要倒在地上,萧策扶她一把,揽住她的腰肢收到怀里来,关切地眼神,温柔地语气问她:“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小离痛得整张小脸都快揪成一团,没半点心情跟他谈情说爱,直接粗暴地回道:“老娘现在快死了,快疼死了。你还要这样折腾我!”说着,竟有点儿鼻酸想哭。 萧策那时一连几天一直被些繁琐的杂事烦得紧,事儿虽非至关紧要,但就是要时刻盯着,以防随时会有变动,因而几日以来都没睡过好觉。 那会顾小离刚刚入门,与萧策闹变扭冷战,萧策心里对顾小离是愧疚的,但碍于没得空补偿罢了。她在府中的日子应该是逐渐好转才是,管家没少为顾小离在私下打点走动。 顾小离想做什么,怎么做基本都由着她来,或者说胡来,这么个纵法,旁人看会眼红忍不住背地里咬咬耳朵也人之常情。 不过自从顾小离因为漓茉的存在生萧策气以后,基本上见不到顾小离脆弱外露的一面,哪怕有都会躲起来独自抹泪。这些萧策可能没有每次撞见,但心里有数。所以顾小离这会儿被疼痛折磨地不得不温软的样子,萧策还是很喜欢的。 “那……我现在把你抱回房里去?”萧策把疑惑丢给顾小离,顾小离连呼吸都觉得痛,一手扶着酸痛的腰,一手费力地抓着萧策的袖子,靠他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顾小离看到萧策无辜的表情,费力地吐口气,给他一个冷眼,弱弱道:“你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语气随意,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萧策皱眉奇怪了,不确定道:“在这里么?” “你不废话。我要是回房间了我还要你的衣服干吗。”顾小离见问他要一件衣服都磨磨唧唧的,语气不耐烦,并催促道:“你快点儿。”再不快点,这整一个园子都要围满看热闹的观众了,她脏脏的裤子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太丢脸了。 萧策觉得顾小离的想法莫名其妙,但看她焦急的样子,只好耸耸肩把衣服脱给她,并随意道:“你都不介意了那我还介意什么。”萧策认为顾小离大方的把丈夫的肌肤直接展示给外人看,不被人笑死他就不姓萧。 但顾小离趣味新奇,她喜欢他脱,那他脱就是了。 第100章 琐碎(7) 跟在两人身后的下人不敢靠得太近,一直保持两米的距离,领头的人察觉到萧策的步子停住后,立刻刹住脚步,并举手示意让众人停下。 众人看顾小离半身是血,都紧张得不敢大喘气,生怕惹到萧策,都如履薄冰,把小心思放在心上思量,大多人都想到一块去了,认为顾小离是不是流产了,毕竟萧策那么宠爱她,现在又见萧策一脸惊吓过度脸色发白的模样,更加确认这个猜测了。 然而,当大家看到萧策把顾小离放在地上,双手伸去解自己衣服扣子的时候,无一不目瞪口呆,因离得有点距离,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反正萧策就很依顺顾小离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在解扣子。 外衫脱下,露出里面白色的睡衣,把外衫扔到一边围着小鱼池的栏杆上,继续脱,领子边最上的几颗扣子被熟练迅速地逐一解开,露出大片小麦肤色,健硕的身型因脱去外衣而得到更好的展示,尽管这种展示萧策反感。 听到背后传来的唏嘘声和小声议论声,萧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悦地扭头瞪他们一眼,来不及低头的下人对到萧策的视线,迅速低头,心跳加速。 顾小离看他不把衣服给她而是扔在一边,有点莫名其妙,明明是她索要的,为什么不直接给她? 顾小离眼巴巴盯着那件躺在杆子上的衣服,没管旁边的萧策在干什么,艰难地挪动身子把衣服一拽一拉一钩成功抱在手上,迅速把衣服展开往腰上比一比宽度,满意一笑后把衣服打结系在腰上,把头转到后方瞧仔细了,确实看不到血迹,这苍白的嘴唇才有了一抹甜笑,才想起来萧策,抬头去看萧策,发现他上身已经光了。 瞬间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小半会儿,才问,结结巴巴地:“你,你干嘛?要在这里洗澡啊?”顾小离余光看到他正好背对着那个小鱼池,没想太多就冒出这个荒谬的想法。萧策双目含怨,幽深地看着她道:“裤子要脱吗。”顾小离被他气死,就接了一句:“我要你脱,你就脱……” “好。”萧策言简意赅打断顾小离的话,直接去解裤带子,顾小离立马按住他的手,不可思议地喊他:“喂,你疯啦!”萧策瞧见那只葱白的手,怔住,没有继续解衣服,但也没有说话,神情复杂。 顾小离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放肆起来,替萧策着急,一手捂住疼痛不已的肚子,晃动他的胳膊,焦急道:“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吧,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小离这才意识到萧策是误解她的意思了,萧策仍然不动,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目光下移,看到她把自己的衣服缠在腰上,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 “哎呀,我是叫你脱衣服不是想让你难堪,我只是想遮一下这脏了的裤子而已。”顾小离又羞又恼,别开目光挡着脸小声低喃。萧策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仍盯着她望。 顾小离见萧策仍无动于衷,瘪嘴想着算了,她肚子那么痛实在懒得管,他喜欢做暴露狂就去做吧,她先走了。她松开搭在萧策手臂上的手,捂着肚子艰难地往回走。 萧策在她背后叫道:“顾离。”顾小离皱眉,举起手无力地朝他晃一下,弱弱地应道:“别特么在那叫了,还嫌脸丢不够。”字里行间充满嫌弃。 萧策朝四周扫了一眼,清咳道:“怎么,你们都很闲吗?”远远看戏的众人听不清萧策的话,但因为萧策的身材确实太吸睛了,大家都移不开眼,接收他发出的不满情绪后哪怕再想贪恋美色都不敢逗留了,灰溜溜地背身逃走。 顾小离这次被月事折腾得特别厉害,她自己也莫名其妙,但又不好意思叫大夫过来看病,只能对着如意发发牢骚,纠结的她一个下午就吵得如意耳朵起茧子,若非万不得已要出现在顾小离面前,如意都避之不及。 如意为顾小离沏茶,径自抢在叹完气准备又要开始念叨的顾小离之前强烈建议道:“王妃,要不我替你找个别的理由把大夫叫过来。把这事解决了,我也能睡个好觉了。” 顾小离瞥她一眼,不满道:“干嘛,你很嫌弃我吗。”如意看到顾小离的脸色,拿着茶壶跳开一步,笑道:“哪……我哪敢呀。”顾小离啧一声,鄙视道:“你有什么不敢的。”指尖摩挲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你这个法子我想过,但怎么把大夫顺利的弄到我房间里来,这个很难。” “什么意思?”如意不解。 顾小离耐心地解释给她听,“你想啊,我堂堂一个王妃,请大夫,管家肯定会知道对吧。然后经过花园或者别的院子的时候万一被那些老是找我麻烦的女人看到,她们能放过我?肯定会在萧策面前大做文章。估计说我得了绝症的都有可能,你信不信。”如意越听,越觉得奇怪,顾小离向她为自己到位的解释得意地挑眉。 “可是,我觉得啊,就我觉得……”如意犹豫了下,看顾小离挑眉示意她说,她才放心继续说:“我觉得没人会在意这些。”顾小离的脸瞬间黑了,沉下声问如意,“哦,你丫的意思就是我说的都不会发生,都是废话对吧。”如意着急摆手拧头,表示无辜。 “王妃,王爷请你去花园品茶。”丫鬟叩门,顾小离探头望去,对门方向扬声道:“再说一次。”话未落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唉哟,然后就没声了,顾小离向如意示意叫她去看看,如意快步走出去发现空无一人,对顾小离说:“奇怪,怎么没有人啊。”满脸纳闷。 顾小离无语道:“还用说,肯定是怕我,逃了呗。”她什么时候树立了一个母老虎的形象了,她怎么不知道?她不知道经过萧策在花园当众脱衣的事情后,她已经一战成名了。 “你刚听到她说什么没有?”顾小离看到如意还在神游,就想拉回她的神,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干嘛,累得慌。 如意神思飘忽地“哦”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神醒,回忆复述道:“好像是叫你现在去花园喝茶?”如意最后上扬的尾音让顾小离惊讶看她,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看着如意道:“你现在是问我吗?”无言以对。 “茶有什么好喝的。”顾小离想了一想,把搭在另一张板凳上的腿撤下来,利落地站起来,捋一捋坐皱的裙子,与如意说:“反正也没事干,走。换身衣服去瞅瞅。” 正值花季,园子里的花儿颜色亮丽,叶儿绿意冉冉,片片饱满得很,花草香清淡自然好闻。蝴蝶绕花丛飞舞,鸟儿站在树上争相歌唱。顾小离和如意绕过几个弯,看到八角凉亭里的几抹艳丽的衣衫颜色,皱眉瘪嘴,霎时止步转身,与迎面跟上的如意正面撞上。 “唉,王妃你怎么了。”如意揉着被撞痛的部位,对顾小离突然的转变表示很难以理解。 顾小离故作随意语气:“没事啊,我突然不想去了,我们回去吧。”要她陪那些个奇葩的女人喝茶,再名贵的茶也淡如白开水,毫无兴致。 “你该不会是怕她们吧?”如意试探道,往那里偷瞄几下,与她小声说:“应该没事吧,我看王爷也在,王爷会保护你的,相信我。”如意笃定地向顾小离保证,顾小离仰天无奈,差点没压住声音喊了出来,“我!我哪有怕他们,走就走!” “王妃姐姐来了呀。”眼尖的姚氏第一个看到从远处走来的顾小离,献殷勤般扭着腰站起来,绕过桌子走下石阶来迎接顾小离,顾小离冷淡地将她的热情晾在一边,清冷支吾一声表示知道姚氏的好意了,便无视姚氏走上石阶站在萧策面前。 “你叫我过来干嘛。”顾小离看了眼萧策,看不出什么问题,把目光挪到桌子上,茶具齐全,旁边的烧水的壶冒着阵阵热气,桌上摆着的糕点只有桂花糕,剩余的全是小菜?都是些凉拌菜或者是需要爆炒的菜,譬如凉拌青瓜,焖炒田螺……都是加了辣椒的,顾小离瞬间咽了咽口水。 “这……这这么丰盛呐。”喝个茶而已,居然配备这么高级?要让顾小离叫人送白饭过来的节奏呀,顾小离想立刻坐下拿筷子开吃,发现只有姚氏坐过的那把椅子空着,但她不坐,对着萧策说:“没有位置了。”意思是你起来让我坐。 萧策没看顾小离,淡淡开口:“那不是有个位置吗。”这会儿姚氏也已经跟了进亭子,接着萧策的话,笑眯眯地看着顾小离道:“对呀,王妃姐姐可以坐我的位置呀,我不介意的。” “你真不介意?”顾小离装作一脸惊喜看着姚氏,激动地要跳起来那种。 姚氏被她突如的变化惊了一惊,然后笑得更深,重重点头:“坐吧,姐姐。” “可怎么办呢,是我介意。”顾小离骤然变脸,一脸嫌弃地看着姚氏,讥笑道。 第101章 琐碎(8) “你!” 姚氏脸色大变,一急声音冲出喉咙尖得破音,指着朝她扮鬼脸的顾小离,扭头看向萧策,“王爷,你看她,她太过分了!”萧策把茶杯搁下,睨一眼气得跺脚的姚氏,再抬眼去看顾小离,一脸得意的模样,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喜怒的表情。 至今沉默的漓茉润了润嗓子,悠闲道:“刚还提议说请乐师过来助兴,我看你们聚一块就够热闹了。”萧策瞥漓茉一眼,眼神清冷,朝她们开口道:“都先坐下。”支使一旁的下人去多搬一张椅子过来,擦拭干净,放在顾小离身边。 茶香袅袅,入口刚开始会觉得清苦,然后有淡淡的甘甜在齿间流转。 在座的都各怀心思没放什么正经的心在品茶上,抚手弄发玩袖的小动作频繁出现,都在猜萧策把她们召集到一块是打的什么算盘,毕竟萧策迎娶顾小离和漓茉当天,侍妾也不曾有机会出正厅观礼。 “今儿把你们叫过来是……”萧策也懒得与她们废话,单刀直入说明重点。顾小离坐在他左手边,一点都没在留心听他说话,他说她也说,只是不是对他的,而是对立在一旁的下人说:“你好,麻烦给我拿双筷子,谢谢。”顾小离不知道下人都怎么称呼,直接把这种聚会当成到饭店吃饭,把下人统统看作服务员,礼貌地使唤就好。 萧策见顾小离摩拳擦掌,嘴角挂着口水,不断抿唇,双眼看着桌面放光,猜到个大概。在姚氏,漓茉的注视下,话说到一半停住,挥手召来下人,往桌上一指:“把这些都端下去。” 丫鬟们颔首笑着应下,拿托盘过来把菜撤掉。顾小离起先还纳闷,为什么只有菜没有筷子,现在她听萧策的意思,有点明白了。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按住丫鬟拿菜碟子的手腕,朝萧策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整我的吗?”让她看见又不让她吃,赤裸裸要让她当众难堪。 “王爷,这……”丫鬟为难地看向萧策,萧策示意她先退下,然后看向马上就要发作脾气的顾小离,一脸凝重,沉声道:“你不能吃。” 众人都坐着看热闹,不想阻止也不想劝和。想着说安静地当一回观众,欣赏一下这道别致的风景也好,反正大家都好奇萧策为什么要娶这个过气的丞相庶女。 “我就要吃。”顾小离瞪眼,咬牙,抓起面前的筷子就往菜碟子伸去,萧策也拿起筷子在顾小离夹起一块红辣椒往嘴里送的时候,撞掉她筷子间的辣椒,于是新鲜的生红辣椒被拍飞在地。 顾小离狠狠咬唇,生气道:“你,你!”筷子更快地伸向盘子,这次还没夹到菜,直接筷子被萧策的夹住,用力一拗,顾小离手上的一根筷子断成两节,断开的那节掉到菜里。顾小离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倏地站起来,筷子弹到姚氏脸上,姚氏唉哟叫了一声,漓茉下意识地用袖子稍微遮挡脸部,生怕被误伤。 “萧策,你特么什么意思。”顾小离被他接二连三的阻挠,已经彻底失去食欲,现在满肚子火急需喷发,居高临下盯着萧策线条刚毅的侧面轮廓,她都这种架势了,萧策坐得安定,毫无起伏,顾小离看得更来气。 萧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对顾小离说:“你在来月事,我问过大夫说你期间不能吃刺激的食物,你平日爱吃生冷油腻辛辣的,基本大夫说的都是你素日里最爱吃的。你必须要忌口,这样头一天才不会痛得那么厉害。大夫说你痛得太厉害会影响生育,这生育……” 萧策越说越一本正经,然而顾小离的脸越来越燥热,看到在场的人都低低发笑,她恨不得立马挖一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急声打断萧策:“你你别说了。” 萧策才不管她,谁让她刚刚朝他发脾气,这会儿不给她点教训,哪来的深刻印象,不停歇地说道:“我很看重你的身体,你是本王的正妃,必须要为本王绵延子嗣,这是你的义务,所以你不能忽视这种月事疼痛,本王都替你问过大夫了,每次月事之前十天左右开始服用调理的药,坚持半年就会有改善。” 顾小离双手拉着萧策的臂膀,一直想去捂住萧策的嘴,可是碍于身高差距,把双脚踮到极致也够不到他的嘴巴,那时候顾小离才知道萧策真是名副其实的挺拔伟岸。所以干脆放弃治疗,忍着听他叨完,待他停下一会儿,咬牙切齿问他:“你说完了吗?” “啊,差不多了。”萧策看到顾小离黑沉的脸,有点高兴,愉悦道。 顾小离双手握拳,恳求萧策道:“大哥,我服你了还不行吗,我不吃了,好吧?求您不要再说了。”萧策沉吟片刻,“唔,可以……”顾小离一听,想着终于结束了能松口气了,结果萧策原来还没说完,萧策笑眯眯把话补齐,“可以……考虑一下。” “我头疼,我把如意留在这,你说给她听,让她转达给我,我先回去了。”顾小离转身就跑,萧策也没搭她的话,只直直站在她身后,直至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才转过身对在座的人说:“近日京里可能会有些不安定,你们就不要老心心念念惦记着外边的情况。”视线快速地从姚氏身上掠过,在漓茉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漓茉与他对视,发现他神情凝重,目光凛冽,漓茉灵敏察觉到什么,正想跟他说话,不想他转身就走。 漓茉表情有点不爽,姚氏想要关问一下,直接被漓茉赶走了,阿离看到漓茉脸色有点不太好,刚想问怎么了,结果漓茉自己先说了,“他对我还真是好。”这么明显的警告眼神,哼,漓茉重重拍桌。 话说回来,顾小离数把月之前的事在脑里过了一遍,除了鄙视萧策还是鄙视,哪那么斤斤计较,自从那以后每个月定期要喝上十天八天的中药,如意那时候还一脸高兴地恭喜顾小离不用再为请大夫的事头疼了,顾小离简直想要被气吐血。 顾小离感觉把整个府走了大半,只看到寥寥几个下人,而且长得都很面生,她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一面奇怪人都去哪了,一面跑到厨爷旁边,有礼貌道:“你好,能给我弄个炒饭吗?或者炒面也行。”那厨爷停下手上的活儿,奇怪地看了一眼顾小离,然后就转回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顾小离以为是自己开的条件太过分了,便抱歉地改口道:“那饭啊面的,隔夜也可以,不馊的我都能接受。”厨师又看了顾小离一眼,还是没理她。 顾小离奇怪,难道是觉得她笑得太油腻了?于是她把笑的幅度稍微收敛一点,再问一次:“能给我弄点吃的吗?”从灿烂的笑容直接切换到可怜巴巴的模样,双手握拳抵在胸前,双眼泛着泪光。厨爷把手中的锅勺放下,转头向她严肃地指几下自己的喉咙,便又扭回去继续忙自己的事。 “啥?”顾小离脑门冒出个问号,挠头想不明白,摩挲下巴思考一会儿,有了主意,并越想越觉得就是她想的这样,面上露出惊讶和歉疚,戳一下厨师的胳膊,厨爷扭头看她,顾小离深深地向他鞠了一个躬,然后郑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聋哑人。” “咳咳咳……”厨爷一听被口水呛住,顾小离赶紧帮忙拍一拍他的后背顺顺气儿,并紧张道:“你,你没事吧。你别激动,我可以自己做的。” 然而厨爷摆摆手,发出鸭子一样的沙哑声儿,“我只是……嗓……子……哑了,不是,聋……聋哑人。”顾小离看他咬字发音那么困难,表情也一同变得很紧张,听他费力说完后在脑袋里组织一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歇着吧,我自己来做。” 说着,顾小离麻利地撸起衣袖,掀开面前的各口锅的盖子一一查看里头有没有食物可以快煮的,厨爷本想告诉她放米面的地方,哑着声儿半天说不清楚,顾小离实在饿得慌,就先把他拉到一边,安抚道:“你不用说话了,你就坐在这里休息。” 顾小离以为厨爷是想帮忙,其实人家厨爷不是那意思,厨爷被她强行拉到一边,想上前又被顾小离打手势劝住,两次之后他不再拒绝,坐到离灶头最远的椅子上。 一阵忙碌之后,顾小离把锅盖盖上,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呼一口大气,轻松道:“终于搞定了。”瞅了一眼厨爷,他的头靠在门板上睡着了,顾小离浅浅一笑,然后打开锅盖,浓密的香气覆盖整张脸,她把已经加好香油辣椒酱油葱花配料的大口碗拿在手上,凑到锅边,用筷子把煮得劲道恰到好处的面条夹装到碗里,最后浇上一勺她在煮面的同时一块熬的牛肉汁。 一碗香喷喷的红烧牛肉面就做好了! 顾小离把火用灰堆灭,锅碗瓢盆简单整理一下,然后就端着她的面往外走,经过厨爷身边特地放轻脚步,因为听到他重重的呼吸声,应该是身体很疲惫了,她不想吵醒厨爷,让他稍微眯一会儿也好呀…… 顾小离回房的时候不知道怎地,和来的时候路径不一样了,沿着路一直走就走到正厅,正厅平时都接待客人用得比较多,因为跨过府门第一眼就看到正厅。 正厅比较正式,一般吃饭都在偏厅,顾小离这会儿饿得紧,见府上也不多个人影,无所谓,就往正厅桌子边上一坐,用筷子拌了一下面,正准备入口,就听到府门方向传来尖锐刻薄的女声。 “亏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吃东西!” 第102章 琐碎(9) 又是姚氏那张惹人心烦的脸,顾小离端着碗望着她们风风火火地朝自己走来,食欲顿时寡淡,特别是看到姚氏哀怨深深的模样,像自己欠了她几百万一样,瞬时饥饿感就被气儿压下去了。 她们着装正式,妆容浓艳,身后领着的一群人穿得也很得体统一,看起来像参加了什么大型活动。不过顾小离绝对不会主动去问她们打哪回来,这关她什么事。省得开了这嘴,就落了话柄,让她们揪住不放。 于是顾小离索性闭紧嘴,不过问也不理会。 “哟,你不止是高枕无忧,还自助伙食,还真把自己当成富贵闲人样儿啦?”姚氏凑近顾小离仔细一瞧,她的面香气扑鼻,卖相极佳,忍不住嘲讽顾小离两句,以泄心中的怨愤。 顾小离闻到姚氏身上浓烈的香味儿,身子往姚氏站着的反方向倾一倾,很抵触她身上过重的味道,特别是她这种口腹已久的,闻久了见到山珍海味估计也恶心反胃吃不下了。 对姚氏的讥讽,顾小离是听不惯但是因为不想格外生事,就任由她说,本以为姚氏只是过过嘴瘾,调侃奚落一二就作罢,没想到她不懂适可而止,越说越离谱。 就比如姚氏看见顾小离低头沉默,脸色难看。心底窃喜,嘴上忍不住把连日来的怨气一同发泄,便挑衅顾小离道:“虽说你空有头衔,和王爷无夫妻之实。但作为王爷正妻,今日乃是陛下寿宴,你既安然无恙却缺席宴会,这是想给谁下马威呢。我从前以为你嚣张也懂点分寸,没想到连天子的面儿都不给。你可知王爷今日在宴会上有多难堪!我们所有人都因为你,成为众人的笑柄!” 顾小离一面听着姚氏的话,一面神色渐渐凝重,抿紧唇,把头低得更下,姚氏见得顾小离面容苍白失落,不加辩驳,越说越起劲,奈何前边说得口干舌燥,懒得再继续大片发泄,便嗤笑总结一句:“你若当不来这个王妃,就退位让贤!” “省省力气吧,事已至此,你说她管什么用?”漓茉下轿之后走得比姚氏慢些,向管家交代了点事才和阿离一起进府。刚入门远远就瞧见姚氏围着顾小离边上使劲用口舌猛攻,顾小离脸色难看,显然觉得愧疚。 漓茉倒非是真想帮顾小离说话,只是心烦气躁不想听见姚氏的声音。姚氏嘴巴停住,朝漓茉看一眼,转回头向顾小离轻哼一声,退到一边,把位置腾出来给漓茉。漓茉打量顾小离,好笑道:“看来你真不知情?” 其实昨天如意为她找衣服忙进忙出,她知道这是为了入宫赴宴做准备,但她不想去了解因为确实不想去那种人多口杂的是非之地,她刚见识过天子的厉害,也得过惩处,不想再到天子面前露脸,不仅给自己罪受,也给萧策他们惹来麻烦。 可她不知道她这种顾虑,是一种逃避。 顾小离想了想,把碗放在桌上,站起来向她们致歉,“虽然我到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你们怒气冲冲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放平时我是不会轻易认的,但这次赴宴的消息我知道一点,没去确实有我的错,我向你们道歉。”话毕,向她们深深鞠躬。 漓茉没接受也没拒绝,只是冷淡地看着顾小离完成这致歉的动作,而姚氏反应极大,向顾小离摆手拒绝,并嘲讽道:“得得,你这个大礼我可要不起,搞不好来日里我还得还给你。” 本来顾小离心里还有那么点惭愧内疚,见姚氏三番四次不但不领情还咄咄逼人,句句说话夹枪带棒,逮着机会就不想轻易放过她。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既然姚氏给脸不要脸,她也懒得再装模作样赔笑又赔礼的。 “且不说现在我到底有没有对不起你们,我能向你们鞠躬致歉,你们可以么?”言外之意就是暗讽她们气量小,做不了这种低声下气的举动。目光凛冽地盯着姚氏,“所以,如果你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别给你点颜色你就得寸进尺。 姚氏气急,指着顾小离的脸,恼羞成怒:“你!” “你什么你。”顾小离直接顶回去,然后直接把姚氏往死里逼,“你只是一个侍妾身份,而我才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你别管我能做多久的王妃,你也管不了。反而是我,只要你一天呆在这府上,我都能使唤你,除非你不在这里喽。” “你想赶我走?你做不了这个主吧!”姚氏起先被顾小离的气势吓住,脸色有点发白,后来冷静一下,出声反驳顾小离,但声音微弱明显是对自己不自信。 “各位夫人,你们都别吵了。”管家风尘仆仆地从府外跑进来,阻止她们继续争吵,走到顾小离身边弯腰行礼后,喘着气儿道:“王妃,陛下急召您与王爷入宫觐见。王爷已在府前马车上,您赶紧随我去吧。” 漓茉见状,意识到哪里不妥,拉住转身就走的管家,问道:“怎么刚出宫又要回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管家轻摇头,“小的不清楚,是御前侍奉陛下的人亲自来传的口谕,只说召见,并没说所为何事。” “那我一同过去。”漓茉皱眉,松开管家的手,提步要往外走,被管家叫住:“夫人,您别为难我了。而且您这一出去兴许还会被王爷……”管家不敢接着说,漓茉心里明白,但她仍然要去参与,她想要介入萧策的生活。 顾小离见管家鲜少这么焦急,琢磨着宫里也许真的出事了,本想着立即随管家出府,奈何一动,肚子饿得咕咕叫就算了,腿还有些发软,这具娇弱身体真叫她头疼,以后一定每天要锻炼锻炼才行。 没听他们说话,顾小离径自吩咐丫鬟,“拜托你现在赶紧去厨房给我拿两个包子,我刚在锅里有看见,如果你不知道就问一下厨爷,他应该知道的。” 丫鬟本是服侍姚氏的,见姚氏瞪她,她犹豫不决,面露为难。顾小离瞅见,心生着急:“你再磨蹭,陛下怪罪我去晚了,责任估计也不由你当,得你主子来当。” 姚氏咬牙,烦躁地向那丫鬟挥手道:“你赶紧去吧。”丫鬟点头,快步走去,顾小离见丫鬟动作还是有点磨叽,就在背后喊她:“麻烦你能跑吗,等我回来一定给你做一顿好吃的,补偿你,谢谢啊。” 顾小离在等丫鬟回来的时间,漓茉已经走到府外马车边上了,萧策坐在轿里等了有一会儿了,已经生出点不耐烦来,帘子都没掀开看,径自道:“赶紧上来,时候不早了。” 漓茉不管驱马的人阻止,登上台阶拉起帘子就想坐进去,萧策闭目养神察觉到外头透进来的光线,睁开眼睛看见是漓茉,脸色顿时阴沉,“谁让你上来的。” “顾离呢!”萧策掀开窗帘怒瞪马车一侧的侍卫,语气含着肃杀之气,命令侍卫道:“赶紧进去再催一下。她倘若再不出来,你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侍卫立即领命,冲进府里,心里却忍不住泪目,为什么王妃不出来要拿我出气,她如果硬是不出来,那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萧策忍着怒火向漓茉道:“你回府待着,不要碍着本王的事。”漓茉硬是不听萧策的话,往轿子里一坐,语气坚决道:“我不管,反正我坐定就不起来了。”萧策皱眉看了漓茉一脸得意的样子,呼了一口气,掀窗帘叫来一名侍卫,耳语两句侍卫便走开了,萧策把帘子重新放下,起身掀开门帘子要下车,被漓茉眼疾手快拉住衣袖。 “你去哪。”漓茉语气有些着急,生怕萧策丢下她不管,萧策本意确实如她所料,所以并不直接告诉她真相,省得她继续黏人,余光扫见满不情愿的被侍卫连拖带拽地拉出府的身影,头也没回地回漓茉的话:“本王之前警告过你,适可而止还能养尊处优。如果你实在闲不住,那就不要呆在王府了。” 漓茉愣住,眼看着萧策的袖子从手中滑掉,她瞬间心慌,萧策这是要休了她么?等她掀帘子要下轿去追问萧策时,萧策已上了另外临时准备的马车,和顾小离一同坐车离开。 漓茉站在府门前,看着载着萧策和顾小离的马车渐行渐远,眼底藏不住的哀伤,心里却仍不肯罢休,咽不下这口气。无论从样貌还是家世都远胜于顾小离的,她理应更适合做萧策的贤内助,对萧策大展宏图更有利,萧策为什么非要执着一个过气的庶女。 阿离追到府外远远看到漓茉落寞的背影,赶紧跑上前去,将漓茉上下前后打量清楚确认自家主子完好无损后才松口气,担心道:“公主,你已经很多次这样丢下属下就不知所踪了,你这样会很危险的。” “危险?他萧策眼里也许就希望我危险。”漓茉自嘲一笑,看着空落落的街道尽头,低声吩咐阿离道:“你去帮我查一下顾离,她出生至今的任何事情我都要知道。” 顾离,日子长着呢,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漓茉心里更坚定决心。 第103章 变化(1) 马车在路上跑得很畅快,整个车厢极有规律地颠簸着,顾小离整个身体摇摇晃晃,坐也不安定,加上她一天没进食,板着张黑脸,头一直看着一个角落,只要一直盯着那角落看就看不见萧策。 她能感受到萧策一直盯着自己看,但她这会儿一肚子气,完全不想看到他。 这会临近傍晚,热闹一天的集市开始散了,来往买卖的百姓也都要收拾各自散了。所以路上开始变得有点拥堵,走会儿停会儿,马车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顾小离被走走停停的马车弄得胸闷,捂着胸口有点反胃,干呕了几下,胃马上就发作开始痛了。她想可能是因为胃里头一天都没有东西消化,胃酸过多引起胃痛,本就饿得难受,又被马车慢性折磨得要晕车的节奏,视线有点模糊,身子不受控制一歪。 萧策望见顾小离苍白的脸色就已经猜到大概,只是想看一看她能忍到几时。见顾小离身子歪倒,萧策极快地用手去扶她,稳住她的肩膀后,随即起身坐到对面,她的身边,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顾小离气闷,要跟他作对,明明已经难受得绵绵无力,还要把头强撑起来,萧策低头看她脸色发青仍气鼓鼓地不肯认输,嘴边化开笑,伸手把她的头再一次摁在肩上,手就先不离开了,一直轻轻压着她的脑勺。 “你哪里不舒服。”萧策开门见山,问顾小离的身体状况。顾小离拗不过萧策的力气,而且现在也没劲儿跟他较,便把头偏到一边,轻声哼了哼。萧策见顾小离的两只手一直摁着腹部,嘴唇发白,面容憔悴,试探道:“是来月事了么?”萧策记得她这几个月每次都会痛得死去活来。 顾小离怔住,脸色更黑,又羞又恼,顺势对着他颈部一口咬下,萧策闷哼一声,隐忍道:“松口。”顾小离本也没想拿他怎么样,只是借机发泄一下罢了,听到萧策的不满,便撒口,抬起头对他说:“别看我肚子疼就怀疑我来月事行不行,你们男人在这方面都是一个脑筋的么?” 萧策面露困惑,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问挨着他肩膀的顾小离,“你说的这方面是哪方面?我觉得我这方面应该还不错,等你好了我们就可以试试?”顾小离被他的话弄得脑袋发蒙,反问他道:“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萧策和一脸茫然的顾小离近距离的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凑到她耳边表明意思。顾小离的耳朵霎时通红,旋即转过头看萧策,因为两人挨着近,顾小离转头瞬间,嘴唇先后擦过萧策的脸颊和鼻翼,还有嘴唇……她本想骂萧策两句,意外触碰到他冰凉的唇令她顿时脑袋空白,只会戳他胸膛,隔开两人距离:“你离我远点,太近了。我好热。” 萧策一愣,然后见她不好意思的样子,郎朗笑起来把她大方地搂入怀里,道:“你如今是我的王妃,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萧策的心情顿时大好,但顾小离心里觉得怪怪的,就顺着接了一句:“我觉得我这样不对。” “有什么不对?”萧策眉染笑意,温柔地注视顾小离。 顾小离抗拒地坐远一些,“我既已表明要你休掉我,再和你这样搞暧昧,让我心里很难受。”萧策的脸顿时垮了,笑容僵住,慢慢变作冷漠,目光深邃望她:“你真要跟我一刀两断?”顾小离没有理他,眼睛也不在他身上。 萧策生气了,喝她道:“看着我!”顾小离被他那么一吼吓了一跳,突然有点害怕,但必须大着胆子去看他,咬牙抿唇,倏地,对上他灼热的视线,下一瞬就被拉入火热的怀抱,唇紧接着被封住了。 “唔……”顾小离抿紧双唇不让他得逞,双手一直在捶打他的胸膛,本以为萧策这个流氓会就此作罢,没想到他这回竟敢大胆到把手掌伸进她的衣服里,顾小离的背后感到一阵清凉,顿露慌张,心里一个声音溢出喉咙:“不……”唇齿被自己大意打开了个缝,萧策捕捉到这个机会,趁机溜了进来,使劲得追逐纠缠她的舌头,让她紧张得喘不过来气。 顾小离用尽浑身力气都没能让他有半点气馁,懒得与他再作斗争,双手垂下任由他玩弄。萧策微微睁眼看到顾小离生无可恋的表情,唇角露出一抹笑。 “王爷。”马车停了下来,一名侍卫在马车一侧叫萧策,萧策适时放开顾小离,顾小离得到解放,立马死死扒着马车壁,整张脸和耳根红得滴血,她此时此刻恨不得死掉,简直没脸见人了,感觉嘴唇有点麻麻得肿痛。 萧策打量顾小离,确定她衣衫没有特别凌乱才撩开帘子回侍卫道:“怎么了。”余光扫了一眼侍卫背后攒动的人群。侍卫回答道:“属下查看了前方的路,百姓比较多,都把路堵住了,恐怕这一时半会马车过不去。” 萧策即刻快速想了一个备选方案,吩咐侍卫道:“本王和王妃即刻下车,改骑马赶去皇宫,你这会儿……”恰好看见附近摊档有卖包子的,“你去那边买两个包子来,要快。”侍卫等萧策把话说完,愣了一下,便应:“好的。”拨开拥挤的人群,小跑着去买。 萧策把帘子放下,对顾小离说:“我们要下车改骑马去,路太堵了。”顾小离佩服萧策的淡定从容,或者说他风流多情习惯了,一个吻而已并不算什么。哪像顾小离那么怂,对一个亲亲耿耿于怀。 “你是不是亲过很多人?所以那么……”顾小离终究没忍住不去问他,他们身在闹市,人多吵杂,但她此刻觉得十分安静,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亮。她能感觉到萧策在她背后等她把话说完,她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说不下去了。 萧策把她的话接下去,“所以那么熟练么。”萧策问得自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这叫顾小离更加羞愤,猛地扭回头去看萧策,恰好跌入萧策深深地目光里,焦躁瞬间凝住。萧策嘴上没有露笑,但目光含笑,回她道:“只有你一个。”顾小离呆住,困惑道:“什么?” 萧策没再回顾小离,上前牵住她的手带她下车,顾小离整个人懵懵地,任由他拉着下车,眼睛突然被车外强光照射有点刺眼不适应,用手挡住。 买包子的侍卫把包子递给萧策,萧策看一看面前冒着热气的包子,说道:“给王妃吧。”顾小离看着侍卫手上的包子,目光落到萧策的侧脸上,一瞬间柔和了下来,心里感到一阵暖意,顾小离把包子接过时看了看侍卫,有点生气,“丫的,刚是不是你拖着我出府的。” 侍卫急忙赔礼道:“王妃,属下……属下有罪。”顾小离本只是随便开个玩笑,没想到侍卫一脸慌张,马上就要跪下磕头,顾小离用手拉住他的手,阻止他下跪,无语道:“我只是随便说一下,没有问你罪的意思。”侍卫霎时放心,笑着感谢顾小离。 “走吧。”萧策看见顾小离狼吞虎咽地把包子啃完,翻身上马,倾身把一只手递向顾小离。木讷站着的顾小离迟疑道:“那个,我……我不会骑马。”萧策朝她一笑,“你坐稳便好,骑马交给我。”顾小离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再推辞的理由,便把手递给他。 萧策握住顾小离的手,往马上一带,顾小离在萧策身后跨坐,感觉到身下的马在动,顾小离紧张得不敢出声,只管死死揪着萧策的衣服。 萧策说:“抱紧我。” 顾小离没回答,他便往后看了看,发现顾小离神情紧张听不到他说话,握牵马绳的手腾出一只,转去握住她的,拉到自己腰上,命令她道:“抱好,待会把你摔坏了我可不负责任。” 顾小离机械地抱住他的腰,听到他那么说,自己嘴上重复了一遍:“摔坏了……不负……责任……?啊!”顾小离倏地回神,慌张大叫道:“喂,你……我要下去。啊!” 拥挤的道路被侍卫隔开,清理出一条足够驱马驶过的路。 随着萧策挥鞭策马一下,马儿动起来,往前空地奔跑,没反应过来的顾小离险些往后翻下去,惊魂未定地赶紧抱紧萧策,死死贴在他的背上。 皇城依旧巍峨肃穆,顾小离看着这堵高大城墙,有了别样的感慨。那日初次入宫,青儿还拉着她兴奋激动,说了一大堆期盼,没想到造化弄人,如今青儿已经……顾小离想着,眼里泛起泪光,面露忧伤。 萧策扶顾小离下马,见她神情黯然,轻轻抚摸她的头。守城的侍卫早就收到内部传来的消息,一旦看到萧策和顾小离立刻放行并引路。 守城的侍卫迅速跑向他们,俯身请安道:“给九王爷和王妃请安。陛下有旨,让王爷王妃立即前往寿康宫,马车已经给你们备好了,请随小的来。” “寿康宫?”顾小离疑惑,问萧策道:“我记得那不是太后的寝宫吗?”萧策沉着声应了,但没回复其他的,顾小离寻声望他,发现他神情有些凝重。 顾小离顿时有不好的预感,难道太后出事了? 第104章 变化(2) 萧策和顾小离两人搭马车由侍卫开道,不出一盏茶已经到了寿康宫正门,下车后萧策对顾小离说:“你先跟侍女去换身衣服,待会我们在殿门口会合。”说罢,焦急地转身要走,顾小离出声叫住萧策:“喂,你还没说殿门口怎么走呀。”萧策回头,远远地回答她道:“宫女会带路的,你不用担心。” 顾小离见他神色匆忙的样子,有点出神,只小声应了个好。萧策向顾小离点头,转身往寿康宫里的一个方向赶去。他的步子迈得大,跟在后面的侍卫一步并两步才不至于和他拉开太大距离。 顾小离看着他被夕阳拉得斜长的影子有点出神,想他老是板着张冷脸,好像对任何事都不太上心,反正截至这一刻的上一秒没在他脸上看到过什么喜怒哀乐的,但她这一刻发现他原来还是个孝子,听见太后出事了即刻就赶来问候,还是让她感到蛮暖心的。 为顾小离引路的宫女同样目送萧策走远一段路后才上前请安并对她说:“九王妃,请随奴婢去更衣吧。”顾小离还沉浸在构想萧策形象的幻想中,宫女有点着急,调高一点音量,唤她道:“王妃。”顾小离这才回神看她,喉咙漫出声儿:“啊……”见宫女神情焦急,才想起正经事,忙说:“那咱们赶紧走吧。” 深宫后院的花草看起来是比宫外的长得好,不仅茂盛而且更有朝气,正值花季繁花锦簇美不胜收。只是这偌大华丽的寿康宫,怎么来往的宫女太监寥寥无几,不像半年前顾小离曾经因为太后膳食一事来此时那般“热闹”。 与昔日对比如今显得清冷极了,她边走边四处张望,不由地心生困惑,喃喃低语道:“人都去哪了。” 这引路的宫女耳朵灵敏得很,听见了顾小离自言自语,便自己停了下来转身对面前的顾小离解释道:“您来宫里次数少,近日寿康宫发生了变化,您有所不知。” 顾小离听她话里有话,好像故意引着她往下问,难免引起她对这宫女额外的注意,打量面前垂着头的宫女,“我说话这么小声你都听见了?”宫女肩膀明显一抖,微微一笑并没搭话,顾小离估摸她恐怕是受人之命,想把什么消息透露给她,如果她此时拒绝让宫女讲下去,会不会太不近人情。 “你既然都说开了,我不让你说下去你会不会不高兴呀。”顾小离故意试探她,宫女倏地抬头摆手否定道:“王妃这么说是要折煞奴婢了。”顾小离眉头一挑,“说下去吧。”宫女一怔,然后说:“近日太后病重,姑姑把寿康宫大部分的宫女、公公都叫到寝殿那边服侍,轮班侍奉太后,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来不及应对。”说话清晰流畅,不像随口而谈,熟练得很,顾小离听完有点生气,命令她:“你把头抬起来。” 宫女慢慢地把头抬高,对上顾小离的视线,看见顾小离的双眼冒火,有点畏惧。顾小离记忆中的太后虽年老但身体并没什么大不妥,况且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又不是大权在握心狠手辣的老女人,不该突然重病卧床不起,着实诡异。 顾小离听完宫女的话,气打没一处使,直接训斥她道:“谁教你说的,是你口中那个姑姑吗?”宫女没想到顾小离反应如此之大,立即跪伏在地,磕头求饶,“王妃奴婢知错了,没人教奴婢说的,奴婢自个儿嘴贱,王妃饶命啊。” 顾小离看宫女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些不忍。一来觉得区区一名宫女说不出这种话,而且还要冒着死罪当着贵人的面儿说,二来是不想把这事闹大,引来有心人过来找茬到别人眼里又是一桩麻烦事。 “你先起来吧。”顾小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赶紧梳洗好去和萧策会合,到太后跟前看一看情况再做分析。太后无端病重,实在奇怪得很。便先叫宫女起来,然后说:“把你眼泪擦干净,我还没怎么你你就先哭起来了。”宫女叩谢顾小离后赶忙起身,狼狈地用袖子往脸上擦擦。 “赶紧带我去梳洗吧。”顾小离提醒她道。 宫女把她带到一座名为“凌波院”的院子,院子里有三四间连在一起精致的房间,最中间的房门前三名托着盘子的宫女一字排开,手里都端着不同的东西,分别是饰品,衣服和鞋子。精致的衣物在余晖的照耀下露出折射出刺眼的光,顾小离用手遮住光,别开头,凝眉,有点不高兴,她不喜欢穿戴得那么珠光宝气。 引路的宫女使命完成,向顾小离俯身请示道:“王妃,你赶紧去换洗吧,奴婢在院门口的等您。”顾小离扫她一眼,点头示意她退下。然后顾小离往院里头走,三名宫女主动往两边让开,俯身请安,其中一名宫女有点着急道:“王妃,可算把你盼来了。时辰不早了,赶紧随奴婢们进来吧。”顾小离颔首,门被最近的一名宫女推开,然后请顾小离进去。 梳洗完毕之后,一一把饰品佩戴齐全,最后对着镜子由宫女调整一下身上衣服和发饰的位置,期间顾小离看着铜镜里反映的脸蛋,算不上精致艳丽,但清丽耐看,原来柔弱苍白的脸略施粉黛后,浓淡相宜,棱角分明。 顾小离随宫女到达寿康宫正殿门口,远远就望见萧策挺拔的身影直立在那儿,一只手反握在背后,侧影凛凛显得高冷疏离,她没叫萧策,连步子都不由地放轻,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被萧策察觉了。 萧策回头看见顾小离梳洗后的模样,评价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说得不错。”眼底流泻光芒,望着靠近的顾小离,眉眼含笑,顾小离一瞬间被他惊艳到,有些出神。 顾小离不知不觉走到了萧策的身边,萧策温柔地用手摸她的头发,却被她躲开,她轻哼道:“你刚说我什么来着。是不是想说我长得很丑,得靠化妆遮掩自个儿。”萧策不以为然但面不改色,淡淡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顾小离气不过,伸手揪住他的衣袖,凑近他,视线擦过他脖子上鲜明的牙印,淤血了,心里顿时被人掐了一把似的,有点难受,正想和他道歉来着。 萧策眼睛远远看见殿内走出来的人影,一摇一摆地很有特色,所以就没把注意力放在顾小离身上,见着迎来人的轮廓,极快地揽住顾小离的肩膀往殿内方向迎上去,并与来人打招呼道:“公公。”顾小离被萧策突如其来的抱住,愣愣地看着萧策紧紧搂着自个儿肩膀的手,有点出神。 御前服侍陛下的太监总管来迎接他们,说明父皇也在这,萧策心里起了一层波澜。公公奉天子之命出来迎接他们,看到萧策抱着顾小离的手显然也是一怔,脸部一贯的笑容僵了一僵,但很快恢复常态,给萧策与顾小离请安后便邀他们往里走。 公公领他们一直往里走,越靠近里头,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就越清晰。 “都是一群饭桶。”陛下萧运大发雷霆的声音。 “陛下,您先骂他们了,小心气坏身子。”温柔的声音一直在安抚萧运。 里头大约跪了数十个太医吧,顾小离一扫而过,大致目测。萧策和顾小离到了萧运面前,萧运身边有贵妃陪着,贵妃一边笑着一边给萧运抚背顺气,顾小离看贵妃的笑容只觉阴森,皮笑肉不笑,让她浑身寒毛竖立。 萧策和顾小离俯身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萧运看见萧策,高兴道:“来,你俩总算来了。策儿你皇祖母盼了你大半天了。快过来看看她。”萧运坐在太后的床前,向不远处的萧策招手,萧策面无表情走上去伏在太后身边,关怀问候。 萧运这才留意到顾小离也在,脸色顿时大不好,压着怒气瞪她道:“你怎么也在这,朕有让你来吗。”顾小离无语,心想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叫我,我是非来不可的。 正当场面很尴尬的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发出来,颤颤巍巍,“是……是哀家叫她来的,顾离来,来皇祖母这儿。”萧运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太后的要求,他也不好多加阻拦,顾小离见萧运没发作脾气,才敢靠近床塌。 太后从被子里抬起一只手,示意顾小离握住,顾小离看到太后没了从前的精神矍铄,现在眼里只有微弱的亮光,心头像被人割了一刀在流血,她把手也伸出来正要去握太后的,发现太后的五只手指的指甲都发黑,顿时起了疑心,惊诧之余抬头对上萧策的脸,萧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伏在太后床前听她老人家说了许多话,顾小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生父与太后是老熟人。直至太阳落尽夜幕降临,太后说累了,睡了过去,两人才离开太后身旁。 第105章 变化(3) 顾小离和萧策见太后睡熟才抽身离开寝殿,两人并肩跨出殿门坎,顾小离出殿的路上几次想和萧策说出自己的疑惑,但萧策总将步速调快,显然是不想听她说。 顾小离本想着已经出了太后寝殿,应该能说了,便再次向萧策提道:“你觉不觉得太后病得很蹊跷……”她话音刚落,扭头和萧策对视的瞬间,却对上一张长满皱纹笑得阴森可怖的脸,并不陌生,是那位刚引领他二人进殿的太监总管。 “两位,陛下有请。”太监总管端着笑眯眯的脸,摆手邀请他们跟自己走,语气暗藏不容置喙。 顾小离扫那太监一眼,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十分不乐意去,总感觉是犯了什么事被强制带走而不是善意邀请,于是她把目光移到萧策脸上,希望他能和自己想法一致。 但见他神情淡淡,目光幽深,没回望自己,而是对太监总管说:“走吧。”顾小离一瞬间满心的期盼化为乌有,怨恨地瞪一眼萧策,气愤兼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萧运此次没有选择在正殿议事的地方召见顾小离和萧策,而是选择在下朝后经常待着的阁子接见他们,萧策熟稔地完成一系列行礼,顾小离来到彩云也不是一两天,规矩这种多少都学得明白了,便也照样画葫芦,安然无恙地站在萧运面前。 萧运从前是赏识顾小离居多,对她在宫里闯出大小的祸都极尽包容,但萧运认为顾小离不识好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勾搭上自己最器重的儿子,这让他无法容忍。尽管最后还是顺了萧策的意,但萧运心里清楚,顾小离的王妃头衔在未来意味着什么。 萧运绝对不让顾小离当上一国之母。一是顾小离的身份卑微,尽管是开国元老的女儿,但是庶出,母亲家世太过一般。二是关于她贞洁一事,有所听闻,不清不楚的让萧运实在难放心。 若让顾小离当了皇后,萧策岂非要被百姓笑死,娶了个带有不洁嫌疑的庶女为后! 顾小离看萧运的脸色铁青,刚在太后寝殿又对她不满至极,表情说明一切,不就是萧运不喜欢她呗,这有什么所谓,反正顾小离从始至终对萧运也没什么好感,甚至厌恶他的行事作风,奈何他是天子,掌握所有人的生死,所以她只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尽量保持友好。 但从后来接二连三的事情看来,是没办法也不可能保持友好。原来裂缝一直存在,只是后来的事情让裂缝浮现并越来越大罢了。 萧运盘着腿坐在炕上,拿着一本书在看,他旁边坐着刚在太后宫里对他们笑得假惺惺,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贵妃娘娘。 贵妃正在为萧运的肩膀按摩,看到他二人,手也没停下来,只在萧运开口之前,故意和他们拉亲近道:“策儿,顾离你们的皇祖母病可好些了么?今晚留在这儿用膳吧,陛下平日可没少说想念你们。” 顾小离的头不敢乱动,生怕一动就落下话柄,只好用余光看看萧策,萧策的脸上没任何起伏的迹象,顾小离就更按捺不住浮想联翩了,原本听完贵妃的话也只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看见萧策后忍不住想,这到底是怎么的一家人? 一个极尽可能的靠近,一个始终站在彼岸无动于衷。 顾小离是知道萧策亲生母亲离开人世多年,萧策从小归贵妃赡养的事实。那贵妃算是他养母,第二个妈,但萧策似乎对他这个养母没什么好感?甚至有点抵触?但愿这只是顾小离的猜测。 萧策没回话之前,顾小离是不敢乱答话,之前试过无数次,枪打出头鸟,滋味尝多了也乖了,不想再没事找事,不是每次都能蒙混过关的。于是顾小离只是保持浅笑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一切,装聋作哑。 “皇祖母的病,哪是我们看了就会好的。”萧策始终面无表情,话带刺儿,让贵妃很不舒服,感觉给脸不要脸,为萧运按摩的手垂下,虽没说话但脸色难看。 萧运见萧策毫不谦卑,啪地把书往炕上的小桌子上一扔,抬头看萧策,目光炯炯:“策儿,你就是这样和贵妃说话的么,规矩都白学了?” 萧策没回答萧运的问题,萧运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发怒不成,便迁怒于顾小离,往她身上快速打量一遍,皱眉道:“朕不管你以前是个什么东西,现在都是王妃了,怎么穿得还那么不堪入目。” 顾小离瞬间瞪大眼睛,惊奇万分但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心里已经无语至极,这身衣服又不是她自己的,是她入宫之后在太后那里换的,打扮也是宫女弄的,这一切都是在皇宫里发生的,这关她什么事。皇宫里的人事物这么不堪,那你还不照样在用?你怎么不拿镜子看看你自己。顾小离被气得冒烟。 最过分的是,她以前是什么……东西?呵,做皇帝说话就能这么性情使然?果然古代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么,历史架空的朝代也不例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怎么,你对朕的话很不服气么?”萧运见顾小离表情瞬息万变,有话要说又不说,憋屈得很,严肃命令她道:“有什么不服,说!” 顾小离原本想说出来的,但是见他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冷静了,摇头道:“回陛下,顾离没什么不服。” 萧运这是在顾小离经历宫外煎熬那大半年以后第一次再见她,发现她经历那点时间以后,成长不少,起码更懂得把握分寸和场合,张弛有度,心里难免有点惊诧。如今顾小离这般忍耐,萧运一时间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萧运只好另起一话道:“你们今晚就留在这儿用膳吧。”萧运叫一旁恭身直立的太监总管,吩咐道:“让御膳房传膳吧。” 萧策打从太后寝殿出来,不到不得不要说话的时候,基本无话,吃饭的时候,一桌菜琳琅满目,按理会让人食欲大增,但是顾小离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又难消化。 原来古代皇族子弟和长辈吃饭都那么严肃,不谈家常就算了,还得规定夹菜的频率和嚼动的时长,一顿饭吃下来,人又累又煎熬。 待萧运说撤掉膳食后没多久,萧策便提出要告退了,萧运随意地坐着,看萧策道:“回去吧,近日多来宫里走动走动,多看看你皇祖母。” 萧运当作随意一说,他没想过也很自信地认为萧策看不出异样,而萧策却出乎他所料,“儿臣近日不但会多来宫里探望皇祖母,还会查清楚皇祖母的病因。” 萧策气势十足,不像开玩笑,这才让萧运怔而拍案,脸色惊变,“病因?你是觉得你比御医更在行看病是吗?” 萧策面不改色,耿直回道:“儿臣不敢和御医比医术。只不过,皇祖母病得蹊跷,儿臣……” 萧策还没说完,萧运便打断他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支一个眼色给太监总管,总管便叫伺候的宫人统统退下,自个儿跟在宫人的最后把门关上,并转身警告那些宫人道:“刚刚九皇子的话,咱家他日若在他人口中听见,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了。”宫人噤若寒蝉,点头称是。 萧策没有在萧运打断他后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萧运这个架势,原来只是猜测,现在更为肯定了,其中必然有鬼。他面上波澜不惊,心底暗潮汹涌,看着面前身为长辈的他们各怀鬼胎,如今都把最是无辜的皇祖母牵连进去,实在令人发指。 “你皇祖母的病,整个太医院的脑袋都担着,用不着你操心。”萧运抬眼望一脸深沉的萧策,续道:“你从小聪颖过人,父皇的意思你心里有数。”萧策闻言皱眉,显得犹豫,萧运看萧策犹豫之际,又说:“朕累了,你和顾离早些出宫回府歇息吧。” 迫不及待要赶他们出宫,生怕再起什么风浪,弄出个什么变数吗?顾小离感觉这个皇帝越来越有意思了,接触的事物越多,脑袋反而更灵活,看局势也就更清晰了。可这不是顾小离想要的结果,她希望自己一直活得自在无拘束,然而这显然不可能…… 这个皇帝不仅为自己筹谋,还操控至亲的生死,连太后他的亲娘都被他列入算计的范围了?顾小离的思绪翻飞,突然觉得好复杂,活在古代好累。 顾小离和萧策搭马车回府的路上,萧策一直沉默,顾小离经过这次入宫,脑袋突然塞了无数个问号,她一直在暗处把眼睛紧紧地定在萧策身上,而萧策一直把脸藏在暗处,叫她看不清,变得更焦急。 感觉离宫已经很远了,顾小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他道:“你查吗?”纵然心里有千万个问题想问,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冒出来竟然是这三个字。 第106章 变化(4) 萧策没有回答她。 顾小离沉下心来仔细一想才恍惚大悟,原来萧策由里到外都很难以琢磨,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神秘,脑里装的东西都裹得严密难以窥探,这叫原本想就此放下他的自己,变得执着起来。 萧策下车之际,经过她身边看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太多,不知道他确切想表达的是什么,反正他真正开口说的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你不是要与我就此别过,分道扬镳吗。顾小离心头一荡,她被他的话惊住,看似带有疑问的话说出来非常平静,仿佛这就是一句绝对没有争议的肯定句。 没想到萧策真正冰冷的时候远超乎她过往至今的所有想象,是她无法接受的冷,一开口,就是咫尺天涯。她脸上有点崩塌,幸好昏暗的环境遮掩她脸上流露的崩溃情绪。 看着萧策先下车,扬长而去,他的背影是那么直挺,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无所畏惧,看得她更五味杂陈,心里泛起千层浪。 曾经对她许下厮守终身约定的男人,能如此平淡地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她既难过又不甘心。原来自己真的对他动了心,但萧策却未必与她一样。 顾小离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被王府的下人服侍下马车,然后机械地往府里走,双眼无神,以至于如意拿着披风正面迎接她,她都没有察觉。 “王妃,你怎么了?”如意展开披风替她披上,看到魂不守舍的顾小离,满脸写着倦意,皱眉关问道:“洗澡水都准备好了,赶紧洗个澡去歇着吧。”嘴边划开笑,但顾小离从始至终没看她一眼,生硬回道:“好。” 如意收到萧策和顾小离回程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多做细致准备了,只简单命人煮水备好,但现在从顾小离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来,一盆简单的洗澡水恐怕难消除疲倦。于是她把顾小离扶回房间后连忙去张罗备玫瑰花瓣。 “唉……”雾气缭绕,飘满整个屋子,层层纱帐垂落,房内深处放着一个大木桶,雾气便是从木桶里氤氲散开的,还带着香浓宜人的玫瑰香。顾小离由众人服侍褪去衣衫后,踏入木桶,温度适中,刚坐定,整个人由衷地放松,困意席卷而来。 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顾小离抬高眼皮望见像如意的身形,便又合上眼睛,双手展开放在木桶边沿,把头微微仰高,身子往桶的深处滑一点,头便也能舒服地靠在边沿。 “王妃……”顾小离耳边隐约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在叫她,那声音很缥缈,等它慢慢悠悠传进耳里深处时,要传达的信息已被消磨大半,只不过更有助于催眠。 梦里,顾小离看到自己在现代的父母,他们和自己围桌而坐,开心地吃着她最爱的麻辣火锅,有说有笑,父母轮流频繁地往她碗里送菜,嘴上也没停过,一直让她多吃点。她流着泪拼命点头,想要发出声音却哽咽不止,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可怕的漆黑,她掐住喉咙拼尽全力想大声留住这美好的画面。 美梦到了极致碎成噩梦,她从梦中挣扎醒来,一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画面,是她日夜睡着的床,她惊魂未定,胸膛还在剧烈起伏,一动,额角的汗流了下来,身上也有点黏糊。许久不做梦,突然做这么凄凉的梦,让她感觉忐忑不安。 喉间滑动一下,接着抿了抿嘴唇,才发觉口干舌燥得厉害,往外翻身想爬起来去倒杯水喝,起身艰难,手臂腿脚一动,酸痛无比,快要散架一样。按照古人的习惯,半夜离开床塌都得披件衣服,怕着凉。 但顾小离没这个习惯,熟练地把脚往鞋里一塞,连拖带挪地往桌边茶壶走去,那走路的姿势堪称“销魂”。 屋里暗,只留了离床榻不远处并肩的两个烛台上的烛火,烛影没有受到外来的刺激,一直都保持规律性地摇摆,幅度不大,若一直盯着,估计不用多久就能睡着。 一大杯水灌入喉咙,嘴角溢出几滴顺颈而下,喉咙顿时清凉,整个人变得舒服了,顾小离轻舒口气,把杯子放在桌上,走回床前,把鞋子双双蹬掉,伸手去摸被子,却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用力一捏,那方向传来一声闷哼,吓得她摔在床下,连滚带爬离远一点。 她被这么一吓,彻底不困了,却被突如其来的害怕盖住。 “你,你……你是人是鬼啊。”声音颤抖不止,别开眼不敢直视,眼睛盯着地面。 床上的生物被她一惊,也从睡梦中醒过来,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坐在昏暗里的顾小离,皱眉,命人点灯:“来人。”顾小离惊觉这个声音好像很熟悉,自己认识? 睡得迷糊的她,连自己结发之夫的声音都忘了。 门被推开,两名下人各拿着一根蜡烛,挡着风不让烛火熄灭,快步轻声地走进来把房里烛台上的蜡烛逐一点亮,然后低头吹灭手中蜡烛,退到一边。床上的萧策嗓子因为睡了觉的缘故变得有点低沉沙哑,“先下去吧。”声线居然有点迷人。 坐在地上的顾小离仍执着地望着地板,她还没缓过来,不愿面对现实。萧策伸出手轻按双眉之间,双眼暂时还没适应骤亮的环境,有点涩涩睁不开,目光挪到顾小离身上,无奈道:“你还不起来,想坐到天亮?” 顾小离多听了萧策几句话才幡然醒悟,猛地抬头看他,气势汹汹的质问他道:“你大半夜躺在我床上想干嘛!”急忙紧紧裹住衣服。 萧策被她吵醒,无心再睡,索性靠在床上,姿势慵懒,平淡地望着她,淡淡道:“躺床上除了睡觉还能干嘛?” 顾小离听见他说的更觉得莫名其妙,生气地反问他道:“你睡就睡,为什么会和我睡在一起。我又没请你陪睡。”说完之后意识到怪怪的,有点懊恼,怎么话说得那么快。 萧策听了,眉一挑,来了点兴致,突然想逗她,接住她的话续道:“本王的确是你请过来陪睡的,你这个当事人怎么好像占了便宜还卖乖。” “我?”顾小离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我叫你来陪我睡觉?”我有毛病啊……她脑子顿时有点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试着回忆今晚早些时候发生过什么……灵光一闪,耿直道:“话说我不是应该在泡澡吗?”她最后的记忆是舒服地躺在木桶里泡着玫瑰浴。 萧策嘴角上扬,眼神带了玩味,哂她道:“你若此时还泡着,估计早就皮烂骨软了。”顾小离摸着自己脑袋,皱眉纳闷,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自己都信不过自己,和萧策确认一件事,“那谁把我挪床上的?” “除了本王还有谁敢。”萧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凛凛,语气坚定,顾小离一下子没搞清楚重点,摆手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把我挪到……床上。” 突然声音低去,她察觉出哪不对劲,脸霎时发烫,紧张到结巴,“那你……你全看见了?!”顾小离羞愤难当,捂住脸,“那我已经被你……完了,我没脸见人了。”生无可恋地仰天一笑。 萧策看她绝望透顶的表情,叹了口气,正经了些,说道:“本王是听到下人来报说你泡澡的时候精神涣散,嘴里反复念着本王的名字,这才来捞你。” 看到顾小离脸色渐渐舒缓开来,继续道:“哪知你近日心宽体胖,这般重手,本王一累之下就顺便睡了一下,仅此……而已。”快说完的时候又看了看顾小离,她的脸色由白转青。 “你这嘴巴真是……”顾小离气结,一时想不到什么贴切的词语,随口就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把这词用在此处,确实怪异,顾小离这样想着。 萧策没有回复她,径直翻身下床,穿好鞋子,将衣服随意理理。顾小离呆呆地望着萧策,一时间没有说话,看见他整理衣服的时候才知道他原来没脱衣服睡,顿时惭愧错怪他了。 “本王还有事,你再到床上睡会吧。”萧策走到她面前,俯身向她伸出手,顾小离木讷地把手搭到他的上面,由萧策握住一拉一带,就从地上起来站好了,屁股离开地板觉得很清凉。 萧策把顾小离安置在床上坐好,提步要走。顾小离出声叫住他:“萧策!” 萧策闻声倏地停住,回头看她,面目严肃,凝眉问她:“怎么了,这么大声叫我。”顾小离经他一提,才知道自己叫得很大声,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她犹犹豫豫停了下来,萧策没有回她的话,屋里也就安静下来。 她抬头,就撞进了萧策灼灼的目光里。 “我能不能不和你……”顾小离欲言又止,脸烫得厉害。明明顾小离已经很羞涩了,萧策还十分会把握火候,添上一抹温柔地语气,“嗯?” 第107章 变化(5) 顾小离既纠结又难为情,思来想去还是不敢说。 萧策见她在自我折磨,开解道:“你若说不出来就算了。”余光扫见她光着两只脚站在地上,“夜里凉,赶紧回床上躺着吧,趁着……”故意停顿,见她翘首期盼。 萧策双目含笑,续道:“趁被窝还暖着。”顾小离耳根熟透,嗔怪他:“我身体好着呢,哪会这么容易着凉,这可是夏季。” “是么,你那么确定。”萧策看着顾小离重重点头,高深莫测一笑:“那万一你真病了呢?” 次日清晨,顾小离睡醒就开始鼻塞,狂流鼻涕还非常怕冷,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还直打哆嗦,伸头对外嚷道:“如意!” 喊完后没看到如意的身影就算了,还因为一下没注意鼻涕就流到被子上,有点恶心。毫不温柔地来回揉搓发痒的鼻子,因为鼻塞,呼吸变得困难,得把嘴张开来透气,此外带了浓厚鼻音,声音也变得沉闷。 顾小离用尽全力喊的一声没有人回应,但她冒火的嗓子有了反应,这会儿吞咽口水都疼,可门离她那么远,比较之下她决定冒着“生命危险”再喊一次,“来人啊。”外头等了许久的一堆人由如意领头冲进房间,看到缩成一团的顾小离,都目瞪口呆。 如意惊诧道:“王妃,你这是……”平时她伺候顾小离更衣,她总要求少往身上裹几件,很怕热。现在大热天,她裹着被子瑟瑟发抖,非常不正常。因此让她惊讶得话都说不完整。 “如意,你可算来了。”换做平时这么一大帮人冲进来,顾小离绝对是要开骂的,但她现在有气无力,看到如意,眼眶还热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如意。 如意摸不着头绪,“啊?” “我喉咙……”顾小离连着大喊了两次,火烧的喉咙发出严重警告。没办法连贯地说完一句话,还字字夹带沙哑破碎,她脸上大写的难受。而他们却误以为顾小离睡醒一觉起来,嗓子废了,就是成了哑巴。 如意连忙交代旁边的同僚道:“你们赶紧去请大夫,我去找王爷过来。王妃嗓子坏了这可是大事情,耽搁不得。”焦急地说完后掉头就往外跑,顾小离来不及阻拦,如意一溜烟就没影了,看着那空落落的房门口,无奈地嘴角一抽。 顾小离看着面前的下人低头交头接耳,便烦躁地朝他们摆手,意思是叫他们先出去,可大家没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她一怒之下扫掉床头的一个精致花瓶,落地的碎声,让他们立刻闭嘴,齐齐抬头望顾小离,这才发现顾小离怒瞪着他们,不知道已经多长时间了。 顾小离看着他们一副小人的嘴脸生气极了,哪怕嗓子不要了,她也要把已经忍在喉咙很久的这个字说出来,“滚。”脖颈的青筋一时间都跳了出来,脖子和脸颊两侧因为暴怒而发红,发颤地手指着房门。 下人们被她声嘶力竭一吼,集体掉头就跑。 顾小离见人都走光以后,提着的心放松下来,舒了一口气,随意地倒在床上,呈“大字”,翻身一只腿蹬开被子反压住,一只手把被子往自己头上罩住,把头蒙在被子里,想静一静。 顾小离想着身在古代,没有闹钟也不会有那烦人的铃声在耳边吵个不停,而且她混的又是清闲的王妃,不需要外出工作或者打理家务,便能趁着生病清静几天。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把下人吼走,又来一群不嫌事大,爱凑热闹的主子。 顾小离用被子罩住自己的头就是不想听到声音。现在好了,还不止听到一个声音,一堆杂乱无章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随着人的靠近而清晰起来,她也狂躁起来。 一把掀开被子,灵活一个翻身,快速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脚去拿点大件物品去堵住门,在她费力地挪梳妆台时,门被从外一脚踹开。 顾小离倏地转头,皱眉打量来人,又是萧策,不过这会他的脸色可不好,远远看过去他整个人被一团浓厚的乌云包围,好像马上就要暴雨倾盆。顾小离皱眉,他最近的情绪波动是不是有点……太大?比她一个定期受月事惊扰折磨的还厉害,不能说翻脸如翻书,简直如闪电。 “我说你又怎么了?”昨晚,萧策还和她睡得好端端的,这才过了多少个时辰又黑着一张脸,像欠了他几百万一样。顾小离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她声音沙哑,没人听得清她说什么,只知道她的嘴张合几下。 萧策怒气万丈地大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道:“告诉我,是谁。”顾小离一脸蒙,脑门写满问号,挑眉看他,“啊?”发出最容易的单音节,表示自己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的嗓子。”萧策压着火气提醒她道。顾小离有点明白,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跟他摆一摆手,笑着想表达这只是普通的感冒伤了嗓子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没想到他变得更紧张,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是不是她们。”一只手指向房门边扎堆站着的人。 这堆人被突然召集,心里想着肯定是出事了,如今被他这么一指,吓得跪在地上求饶,“王爷,不关我们事啊,我们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都露出惶恐的表情。 顾小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居然看到余氏。多大点事,萧策把精神失常的人都叫来了。弄得她好笑又好气,她向着萧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把头凑过来,萧策走了走神,反应过来后,将耳朵移到她面前,听见她沙哑无力的声音,有点心疼。 “我没事,只是风寒。”简单七个字,能让他瞬息平复情绪。 萧策微怔,脸色瞬间缓和下来,看她一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把她打横抱起,吓了她一跳,径直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下,替她盖好被子,朝外道:“都先出去吧,大夫请来了么。” 如意从人群中露出脑袋,激动地回应萧策:“来了,在这儿呢。”大夫的手一直被她抓得死死的,大夫想叫如意先把手松开,他一把年纪跑不了,也不会跑,不用像看犯人一样,让他非常难受。只可惜如意从没留意过他难看不已的脸色,只会在紧张的时刻抓得更紧,抓得更痛。 大夫听到萧策的叫唤,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如意道:“姑娘,你现在能安心放开我了吧。”言下之意就是你再不放开我,我就问不了诊,问不了诊,我就不想看了。 如意一怔,然后连忙松开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一时紧张没留意,真是不好……”大夫用手挡在她面前,示意她不要说了,然后径直往里走,不想听她把话说完。 “你赶紧瞧瞧她的嗓子是什么情况。”萧策瞧了那大夫一眼,又看了大夫旁边的如意,将话交代下后,对如意轻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如意一愣,应说:“好。”与顾小离对视一眼,跟在萧策后面。 顾小离皱眉,他干嘛把如意单独叫出去?好奇想叫住他问一问来着,奈何自己的破嗓子开不了口,只好看着萧策将如意“带走”,然后听大夫的指示把手伸出来给他把脉。 “是你跟本王说王妃嗓子坏了?”声音冰冷直逼如意,如意的笑容僵在脸上,顿时害怕地低头,起初听了萧策的问话,拼命摇头,然后想了一想又拼命点头。 如意的脸上写满委屈,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但萧策眼神凌厉,语气极不友善,没给她留丝毫为自己辩解的余地。 萧策虽一向冷面示人,但还算善待下人,是非分明,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如意,更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屈打成招。 萧策看她欲哭无泪,轻笑道:“那你觉得是本王的错,冤枉你了?”如意慌忙摇头,“没有,如意不敢让王爷认错。” 萧策看她执意如此,也省得浪费时间,直接说出用意:“那你还很会挑时候,本王很欣赏你这点。” 如意一怔,仍是一副无辜模样,抬头望向萧策,带着哭腔道:“王爷,如意真的不知道您想说什么。”焦急想解释却又无从着力的样子,容易让人不忍心。 萧策移开视线,神情恢复常态,淡淡道:“你回璎珞阁伺候去吧。” 如意以为萧策会给她什么处置,最轻的也会被赶出府。但出乎意料地安然无恙,让她浑身一颤,呆呆地应了一声,转身迈出小步,没被叫住,她悻悻地碎步快走。 在如意转身离开的时候,萧策把视线挪回,望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前不久好友善意的提醒,懊恼不已。 “才大半年没见,你对养在府里的人越来越没要求了?什么来路的人都往身边放。”季钧承勾唇轻笑,话里无不含嘲讽之意。 萧策一听,对上他的目光,一瞬就明白了,顿时有点烦躁,“别提这个,头痛。” 第108章 变化(6) 季钧承在萧策入宫探病后的当天深夜,趁着夜色方便行动,悄悄潜进王府拜访好友,经过某座雅致院落恰巧看见在长廊上快步走动的如意,觉得面孔陌生,习惯性搜索记忆,凭借江湖势力拥有大量人脉信息,很快就对如意的来历大致了解,目光望着她,渐变得幽深。 两人不像寻常久别的好友相聚那般月下把话家常,都会言简意赅的谈重点。他们的关系至今没有任何外人知道,包括拥有一定江湖势力的慕容安。 萧策在书房里设了机关,里面包含一间密室和一条通道。他们常在这里碰面,尽管季钧承提过建议,希望改用他选的地点更为保险,但萧策语气强硬地拒绝了,他相信每一个招揽入府的人。 “你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你也信得过?”季钧承讽刺他道,萧策自信道:“我用人不需要你来操心。”季钧承知道他的为人,话已至此,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更何况若然地点泄露出去,受影响的不止是季钧承,萧策也很难不被牵连。所以季钧承没再提起地点的事,但眼见萧策把炸药抱在怀里置之不顾视若无睹,他做不到。 “看样子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季钧承收起不正经的笑容,恢复清冷的神情,边打量萧策,心里边琢磨,又说:“那你还不赶紧丢掉,还等什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百思不解。 萧策罕见的揉额,显然是遇到难题。季钧承看他无奈的样子,一猜便知:“是不是因为顾离。”萧策转移视线,没回话。 季钧承见他的反应,冷漠十足道:“那就连同她一起丢掉。”萧策一听,莫名恼火,问他道:“那你怎么不把沈有容丢掉。”沈有容是季钧承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顾离能跟她一样吗?那个顾离我不是没查过。只有四个字能形容……”季钧承见萧策如此固执,忍不住跟他较劲,也把话说急了,“一塌糊涂。” “她对于我而言,是一张纯净无暇的白纸。”萧策对上季钧承的视线,否决季钧承的话,提出自己的见解。季钧承听了萧策的话,先是轻笑然后又摇头,道:“怪不得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原来你对她是这种感情。” 季钧承等了一会儿,见萧策沉默无话,轻叹一口气,把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苦口婆心地劝道:“兄弟,你将来会成为谁,身上会肩负些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你这样意气用事,早晚会毁了我们的计划,大业难成啊。你这样值得么?” 萧策不假思索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顾离不会成为我的绊脚石,她会和我携手共看锦绣河山。”目光灼灼,信誓旦旦,季钧承竟无言以对。 “既然如此……”季钧承把手从萧策肩上拿开,神情有点失望,萧策凝眉紧张,认真听着季钧承接下来说的话,“既然如此,那兄弟我只好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了。” 两人相看,会心一笑。 “顾离的来历你大可放心,但她身边的人你还不清掉,还在等什么?”季钧承替萧策着急,“等和顾离混熟了,再想拔除就非常困难了。”萧策颔首表示认同,“这点我知道,但是顾离被伤过一次,我不忍再伤她第二次。” 如意的来历,萧策不用季钧承告知,自己也能查到,而且在见到如意时就跟顾小离暗示了,顾小离容不下他说如意半点不好,只怪她太没心眼又容易心软动感情,被人又骗又利用,还蒙在鼓里替人抱不平。 如意做出些不寻常的举动时,萧策都尽最大的可能宽大处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的容忍是有上限的。 前两天按照规矩,顾小离是要和萧策一起入宫赴宴,顾小离一向不爱凑这种是非频发的热闹,但如意却上心得很,忙着给她找衣服,打点这的那的,唯恐不够周到,想着顾小离入宫必然会带她一起。 然而事与愿违。 顾小离没有入宫,如意也没了跟进宫的理由。 萧策防止如意节外生枝,临时打发她到城外跑一天,办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差事,比如到某员外家里拿点茶叶,到卖豆腐的大娘店里要几块现做的豆腐……诸如此类的琐碎事。 顾小离睡过头耽误了入宫,也是萧策一手安排的,等她半夜睡熟,找人偷偷潜进她房间里点一支浓度适宜的安神香,她便会比平时睡得更沉一些。 不过他事后有质问过点香之人:“怎么点那么浓的香。”那人一脸问号,欲哭无泪,“属下是按照您的要求点的,不知道为什么王妃会睡到傍晚才醒。” 如意是江湖人,她故意趁着顾小离被罚出宫干粗活的空隙,引起顾小离注意并取得她的信任,得以长期潜伏在王府,时刻留意王府的情况向她的主人汇报。这些不过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不值一谈。 江湖势力若不与官家勾结,没有朝廷的权力,永远都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江湖组织,就算是德高望重的江湖组织,撇开虚名,还是一个无权的组织,散在江湖。 而如意的意图是想把身上的组织和朝廷联系起来,她正在为她的主人寻找那个依靠。 萧策不能让她随心所欲,更不能让她完成使命。 季钧承感到无奈,问萧策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这可不像你。”向他挑眉,目光示意道:“说不定她现在就在外面贴墙听着我们说话呢。”像是玩笑话,但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你也别在这给我施加压力。那丫头能有多大能耐,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不阻止你,你还打算废话多久?”萧策皱眉望他,渐不耐烦,才拆穿他的谎言。 季钧承大笑一声,“哈,果然是亲兄弟。”拍拍萧策的肩膀,萧策偏头看一眼,很是嫌弃,烦躁道:“你拍我第二次了。”萧策不喜欢被人拍肩膀,显得很随意,没点正经。 萧策白季钧承一眼,催促道:“赶紧把正紧事说了。” 季钧承见萧策着急了,他反而不急了,慢悠悠道:“什么正紧事?前面说太多废话,我忘了。”萧策瞪他一眼,他不知收敛反而更嚣张地要求道:“不如你提醒我一下。”若非都是有家室的人,旁人看了八成怀疑他们在搞暧昧。 萧策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拔出放在桌上的剑,剑刃搭到他的肩上。季钧承冷静无比,余光看到利剑的寒光,不怒反笑,在萧策盯着他笑容的瞬间,伸出手握住萧策拿剑的手腕,反剪一推,剑的方向便往外偏了。 “不跟你玩了。”季钧承看见萧策举刀相向,有点不高兴。 萧策瞥他一眼,冷声道:“谁跟你玩了。” “慕容安那边我已经把消息透露给他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回复我,可能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季钧承瞬间正经,娓娓道来。 萧策沉吟片刻,认真道:“你确定他找不到第二条出路了?”目光与季钧承的对接,希望从他的眼中得到肯定。 季钧承看萧策几眼,往后退两步,走远一些,侧身对着萧策道:“我季钧承活了这么多年,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南国陛下病情日益加重,暂无内忧,但……”季钧承停顿了一下,回身看萧策,“但很快了。”四个字声淡但意重,萧策目光深邃,听季钧承继续说。 “南国一旦内乱,大臣们就不得不提立储之事。早前陛下身子还硬朗,只能随便提一提,陛下不愿放下权力,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是现在,或者说接下来,他将面临人生最大的难题,他最爱的两个皇子,慕容安和慕容琰,他们……” 季钧承说得起劲,萧策却心生不耐,直接了断叫停,“我发现你今晚废话特别多。”季钧承这回没不高兴,只是看了萧策一眼,改口道:“你让我推慕容安一把,让他放弃储君之位,这事……”季钧承欲言又止。 萧策见季钧承难得犹豫,皱眉道:“怎么?” 季钧承脸色变得沉重,“这事,恐怕要悬了。”萧策原以为是出了什么状况,一听,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淡淡道:“这个在我意料之内。” 毕竟世间能有几个男人能问鼎至高无上的皇位,何况眼见要登顶成功,却被要求放弃,不犹豫掉头就打消这种野心的男人,基本没有。 “如果他下定决心了,那他的王妃,你还……”季钧承想问萧策,会不会放她一条活路,毕竟慕容思是无辜的。 而萧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让他惊喜。 “不会。” 季钧承一怔,划开笑:“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心狠的?连一个普通女人都不放过。”眼里毫无笑意。 “她是普通人吗?”萧策反问季钧承,季钧承嘴边的笑僵住,陷入沉默。 “慕容安的事估计一时半会没有变数,你先继续帮我留意着。另外帮我查一下太后的病……”萧策见他不说话,就再抛给他一个任务。 “你还真把我当你的属下使唤了?”季钧承惊诧,不满道。萧策没接他的话,继续道:“太后的病很蹊跷,我怀疑是……” “你怀疑有人捣鬼。”季钧承无语,扫他一眼,“你最近怎么老是跟病纠缠不清。” “我怎么知道。”萧策也很无语,但该叮嘱的还是得说:“记得,要快。” “唉,我最近忙得很。不如这样,我把二哥借给你用,他可是破案高手,特别是,这种……疑案。”季钧承朝萧策挤眉弄眼,想挑起他的兴趣。 “季钧朔也来彩云了么。” 第109章 变化(7) 入夜风微凉,季钧承把看完的纸条放在烛火上烧,烛影在他脸上游动,明暗对比使面部轮廓更加清晰。 一双纤细的手从他背后环住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柔声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很少看到季钧承苦闷沉思的模样,忍不住问他。 “容儿。”季钧承看纸条烧尽,放心地握住沈有容的手,沉声道:“手那么凉。”皱眉把她拉到身前,搂腰低头望她。 “我想回家了。”四目相对。沈有容轻叹气,眉染哀愁,“自从我们来了彩云,你一直心事重重。” 季钧承听她说完,脸色缓和,嘴边扬起笑,抚摸她的发丝,“我是惭愧作祟。说带你来玩,结果一直有事走不开。” 沈有容很少过问他的业务,哪怕嫁给他以后,不是不想问而是问了也不会告诉她。她曾经因为季钧承总对她怀着秘密而与他争吵过,当时季钧承只回了她一句话。 “我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得越少,我做起事来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危,因为你对我,实在是太重要。” 那时起,沈有容就不再问他,她不想自己成为他的负担。也是从那时起,沈有容才更担心他的安危,偶尔看到他浑身带血,十分心疼。 “没关系,等你有空了我们可以再来。”沈有容对他甜甜一笑,依偎在他怀里。季钧承目光幽深,望着窗外沉静的夜色,对怀中佳人认真道:“暂时我们不走。” 沈有容笑意凝住,抬头问他:“暂时指的是多久?”季钧承目光转回近处,对上她清澈灵动的双眼,皱眉郑重道:“很久。” 沈有容心里咯噔一跳,笑意全无,只是紧紧抱住季钧承。 “我明天要赶回南国办点事,快的话可能三五天回来。”季钧承说完,看她紧张的样子,笑着轻轻掐了掐她脸蛋。 沈有容柳眉皱起,嘟起嘴有点生气,提醒他道:“若慢需要几天,还没说。” “不会慢。”季钧承郑重向她承诺道,“你相公我一向守时,风雨不改。” 季钧承摸一摸她的头发,拉开点距离,温柔道:“媳妇儿,乖乖等相公回来宠幸你。”捧住沈有容的脸,低头极快地亲了她一口。 沈有容琢磨他的话,后知后觉埋怨他道:“你的意思是现在要冷落我么。” “岂敢怠慢夫人。”季钧承嘴边一抹坏笑晕染开,倏地把她拦腰抱起,往床榻走去。 沈有容面染桃红,嗔道:“我不要,你好坏啊。”而双手却将他的脖颈圈得更紧,由着他抱上床榻。 之后便是满室旖旎好风光羡煞旁人。 翌日天未亮全,彩云城郊。 萧策独自站在路边,目光深深望着远处。不久后,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驱马由远及近,近看马上的人不过长着一张普通小生的面孔,但双眼凌厉透着凛冽寒气。 来人远远便瞧见萧策的身影,在他面前下马后,牵马与他默契地往前走。 萧策边走边打量对方的脸,啧啧称道:“你近日手艺见长了。”话若有所指。 来人见他认真打量自己的脸,勾唇一笑:“雕虫小技,王爷若想学,小的随时欢迎招揽。”萧策收回笑不和他贫嘴,凝眉问道:“你哥什么时候到。” “他啊——”季钧承将话音拖长,笑得更深,向他挑眉道:“你猜他现在在彩云没有?”萧策的脸色骤然一沉,小声斥骂他道:“你这小子。” 言外之意就是季钧朔已经到了。 “我家人就承蒙你照看了,多谢。”季钧承收起不正经的笑,朝萧策抱拳重重说道。 萧策注视他,不悦道:“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两人相继停下脚步,萧策目送季钧承绝尘而去。 当日清晨,顾小离一起床就得了风寒伤了嗓子。当时萧策正好回到府上,刚到书房倒了杯水,还未喝,就见如意神色慌张地撞门而入,跟他说顾小离嗓子坏了。 “嗓子坏了就去找大夫,本王是会治病还是会法术,能让她立刻痊愈?”萧策抬眼望向气喘吁吁的如意,如意没想到萧策会这么答复她,明显一愣。 但如意来之前就有备选方案,于是她妄自揣测道:“王妃昨夜入睡前还好端端,今早一起来嗓子就不行了。王爷不觉得很奇怪吗?” 萧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顾小离能有什么事,他那么多人在暗处盯着她。不过他倒想知道面前的人想翻什么浪,能闹出多大的事。 所以就佯装成霎时暴怒如雷的样子,立即叫来管家,让管家把府中所有家眷召集到璎珞阁,自己领着如意火速赶往“案发现场”。 整出戏演下来,毫无破绽。如意依旧在事后装傻和无辜,萧策摸清楚她的套路,就这点本事,还敢在他面前卖弄,传回江湖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顾小离被确诊感染重度风寒还引起声带严重受损,服药阶段都不能开口说话,否则会延长康复的时间。 顾小离当时一听,脸色唰地黑下来,立即就说话,被大夫急忙叫停。大夫恳求她道:“王妃,老夫求你别说话了。万一我医不好你,老命岌岌可危啊。”双手合十不断拜她,希望她能谅解。 顾小离本来不想答应,听他那么说,好像不答应太冷血了,就勉为其难地轻轻点头。大夫感激地谢过顾小离,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准备出到外间写药方。 手中的纸笔瞬间被顾小离夺走,老大夫立即发愁,不解地望着顾小离,“王妃你这是?”顾小离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纸笔,伏在案头写了一句话递给大夫看。 大夫,麻烦药量不要超过三天,感谢。 大夫看完,十分为难,这么重的风寒只吃三天药怎么可能会痊愈。于是想和顾小离商量,顾小离双手交叉做出拒绝的手势,态度十分强硬明确。 大夫独自愁了一会儿,期间又叹气又自言自语,最后点头道:“好吧。”顾小离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主动抓住大夫的手握了一握。 这两日,顾小离每次到了吃药的时候都磨磨蹭蹭,在如意再三催促之下分做几次喝才勉强忍住不吐出来。 这么难喝的中药,还想让她喝十天半个月不成?三天都是她容忍的极限了。 吃药的时候总要让如意一同端蜜枣过来,左手拿蜜枣右手拿碗,喝一口嚼一口枣。 如意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问道:“有那么苦吗?”药不都是这个味道吗,怎么顾小离喝药的表情像剧毒毒发一样,脸部扭曲浑身抽搐。 “苦得我想哭。”顾小离一说话,声音又粗又沙哑,但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好很多,安静时仔细听,能大概听懂。 如意捋完顾小离的话,着急道:“王妃,您不能说话呀。”顾小离很无奈地盯着如意看一会儿,想着这两日话不能说,药又苦得要命,真是生不如死。 这日天气一如既往的好,晴空万里无云,临近傍晚时分太阳西斜,阳光折射映进屋里,落在躺床上的顾小离腿上,她顿时来了兴致想去跑步。 感冒是因为体内进了湿气,跑跑步出出汗,湿气排得快。 于是她倏地从床板上跳起来,换身便捷的装束,把长发简单扎成马尾,拉门出去。 经过大堂的时候遇到管家,管家正在吩咐下人做事,看到着装怪异的顾小离,犹豫一下,叫住她:“王妃。” 顾小离脚步顿了一顿,闭眼默念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继续往前走。 “你想去哪。”闭眼撞上一堵“墙”,它会用男声说话。顾小离先睁开一只眼瞄一眼,一张英俊的面孔映入眼帘,她瘪嘴失落地睁开另一只眼。 萧策见她没回话,想起她声音坏了,本来可以不说出来,但他偏装作忘记了的样子,说了出来:“都成半哑巴了还想跑去哪里疯。待会被人卖了,叫又叫不出声来,本王怎么去救你。” 顾小离一听,瞪大眼睛,非常不高兴地推开萧策,咬着嘴唇,双目怨恨地瞪着他。萧策看她一眼,别开目光道:“这样看我,你不累?”顾小离和他身高差了二十公分左右,看他要仰视。 顾小离气炸,扭头,转身往回走。 萧策不是一向很忙吗,怎么最近这么闲,老碍着她。闲也都忍了,嘴还那么毒。她以前能说会道的时候也没当面说他坏话,怎么他说得那么来劲。 “站住。”萧策叫住快步要走的顾小离,顾小离反射性定住,但没回头。 “你跟本王来书房一下。”顾小离听到想回说改天再约,但无奈声音不给力,只好跟着他去书房了。 顾小离进房间没有关门的习惯,觉得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跨过书房的门槛,往里走了两步,里头就传出声命令她道:“把门关上。”顾小离脚步一顿,嫌弃地折回去关门。 顾小离心想,什么破事,弄得神神秘秘的。要真是破事,保证修理他。 第110章 风起(1) 顾小离心里在嘀咕,面上也闷闷不乐,很随意地往萧策身旁一站,对着萧策清咳两声,提醒他可以发表他的“神秘演讲”了。 顾小离已经做好被宣教的准备,而萧策这回不念叨她了,径自道:“你不是想知道太后的病因吗?那你就去查一查,进宫住几天。” 顾小离始料不及他会这么说,有点诧异,哑着声道:“可,可我……”这副破嗓很难办得了事,有心无力呀。 萧策望着她指着她自己的喉咙部位,向他不断眼神示意。萧策点头回应,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愿意进宫还是不愿意?”双眉上扬。 顾小离听着他的话,像要把自己献给陛下做妃子似的,听着怪不舒服,于是对他摇了两回头,然后考虑到在以己度人,又向他点了点头,并且胸有成竹拍了一拍自己的胸膛。 “那你把这药拿回去,今晚睡前服一粒,明日就可以入宫了。”萧策等她最终确定意愿后,从身上拿出一个朱红色精致的小瓶子递给顾小离。 顾小离盯着那瓶子看了看,犹犹豫豫地接过来,拿在手上又琢磨了一会儿,表情有点复杂。萧策见她又纠结又气愤的样子,无语道:“你都这模样了,还怕什么。” 顾小离纠结是因为半信半疑,万一吃下去一觉睡醒直接成哑巴谁负责?她不吃这个,嗓子再养个五六天也能好。天知道萧策又在打她什么主意。 气愤是因为萧策把这药说得那么神,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害她这两天吃中药吃得食欲寡淡,连唾沫都带有苦涩味了。 顾小离又想,萧策把药给她吃是为了让她进宫办事,说明她还有利用价值,应该不会这么快灭她的口。把药收好,转身要走。 “明日白钰会和你一起进宫,护你周全。”萧策对着顾小离的背影淡淡道。 顾小离听到白钰的名字,脚下一顿,回头望萧策,表情十分诧异,好奇的目光递过去,希望萧策能给满意的答复。 而萧策只是看着她说:“他明日下午就该到了,你回去收拾准备吧。” 顾小离不信他看不懂她的疑惑,那肯定是不想说了。白钰这段时间不知去向,萧策不想说也无所谓,等见到白钰本人,亲自去问他。 璎珞阁 顾小离指了几个下人过来帮她收拾衣服,自己坐在桌旁,悠闲地看着她们收拾东西。 如意刚忙完其他事回到璎珞阁,听说顾小离要进宫,连忙跑到她的房间,想去确认消息的真假。 一迈过门槛,远远看见腰抵着桌沿,懒懒坐着的顾小离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她:“王妃你要进宫呀。” 顾小离没抬头,随意点个头。 如意笑着说:“那我帮王妃你收拾。”向忙碌的下人道:“你们下去吧。王妃的东西我比较熟,反正我明天也得跟着去,我来吧。”如意客气地笑着,伸手要拿他们手上的东西。 他们把手往边上一挪,躲开如意的手,好笑道:“哎哟如意妹妹,我看你是想皇宫想疯了吧。王妃几时说过要带你一起?”别自作多情,睨如意一眼,低头继续整理。 如意的笑容僵住,转头看向顾小离,脸色难看。 顾小离清咳两声,示意下人先退下。 待人把门关上,顾小离走到一脸灰心的如意面前,轻拍她的背,示意她抬头,然后把不久前刚写好的信递给她。 如意一愣,接下那封对折两次的信,不解地抬头,顾小离向她挑眉一笑,示意她立即拆开看。 信上写道:如意,不要怪我不带你入宫,我实在害怕了。一直没跟你提青儿是不敢提,我对她愧疚太多,她又因我而死在皇宫,我实在不敢再带你去那个是非之地冒险。希望你能谅解,乖乖在王府等我回来。 如意看完信,心情复杂,忧虑道:“王妃,我也担心你的安危啊。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好姐妹吗,你不能……不能这么……”目光含泪,声音轻颤,哽咽续道:“不能这么自私啊。”紧张地握住顾小离双手。 顾小离抽出手再覆上如意的,边叹息边轻抚拍她的手背,微笑摇头,表示不能答应她的请求。如意眼眶流出热泪,顾小离满心不忍,抬手抱住她。 流萤阁 漓茉听说顾小离要入宫陪伴太后,坐立不安,思来想去后想去找萧策要个说法,凭什么入宫不带上她,一拉开门就看到难得一见的萧策,霎时心花怒放,笑着挽住他的手。 “正想找你,你就来了。”漓茉心情大好,笑得格外灿烂。把萧策拉进来扶着坐下,又热心给他倒茶。 萧策眼神清冷,神情平淡,哪怕看到倾国倾城色的漓茉也没有情绪变化,顺她的意坐下以后,往四周扫一遍,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立在房间不同地方的下人左右对望,没有从命。萧策皱眉正想说话,漓茉连忙劝住,对众人道:“王爷叫你们出去就出去。”众人答应,相继退出去,把门关上。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萧策看着面前热茶缓缓向上的茶烟,凝眉问漓茉。 漓茉正想挨着他坐下,听他那么问,忽地一怔,笑声掩盖面上的不自然,“就看点有关厨艺的书,向王妃姐姐学习呢。” 漓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便想趁着萧策没说话时,把话引开,连忙道:“我近日在研究一道酱闷鹅遇到些困难,不如你帮我看看……”还没完全坐下又站起来,转身想走。 萧策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拉回转身的她,站起来,目光凛冽直逼她道:“别转移话题。我上次说的话,你是不是又当耳旁风了?”眼里寒光如箭,语气不善,不容她闪躲。 “我没有当耳旁风。”漓茉气愤辩驳道,使劲想甩开萧策的手,却让他握得更紧,脸部因吃疼而皱到一块,生气道:“你弄疼我了,松开。”另一只手捶打他的胸膛,他保持不动。 “你是不是派阿离去调查顾离了。”萧策质问她,她想撇开头又被他的力气强硬转回来,她听到萧策这么说,心里震惊,阿离办事一向低调,萧策居然能察觉到。 漓茉面上维持常态,争辩道:“我没有。你若想赶我走大可光明正大的说,别屈打成招冤枉我。”话音刚落,萧策冷笑,甩开她的手,她顺势跌在地上。 萧策对她跌倒毫不动心,冷言冷语对她说:“那本王现在光明正大通知你,你可以滚了。”漓茉愣住,心里激动,泪不知觉涌出,指着他道:“萧策,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恨你。” “爱恨随你。劳烦公主早点收拾启程回国,恕本王招待不起你这尊大佛。”萧策铁青着脸,把话掷下后,抬步要走。 漓茉在他背后大笑出声,有点癫狂,朝他道:“萧策,我与你已结为连理,你赖不掉我的。”萧策回头看她又笑又哭的狼狈样子,从袖里拿出一封信扔到她跟前,“这是休书。” 漓茉一听,脸唰地惨白,伸手拿起那封信,没有打开,痴笑摇头后将它用力揉成团,往萧策脚边一扔,咬牙切齿道:“你我婚姻是陛下亲赐的,你无权休我。” 萧策叹息,懒得理她,拉开门大步离开。漓茉目光呆滞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其实漓茉心里后悔不已。她派阿离调查顾小离,一无所获。原以为这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没想到被神通广大的萧策知道了,被他问责,两人感情进一步恶化。 她得不偿失。 萧策一直有派人监视漓茉,她想要调查顾小离没那么容易。在阿离行动之前,萧策就收到眼线来报的消息,提前下令让涉及到的人士准备演戏,让阿离知难而退。 入夜,清雅的四合院里洒下一片月光,照亮四周。院子里有紫藤架,架下放着一张石头圆桌,绕桌有三张石凳子。桌边不远处还放了一张古香古色的贵妃椅,上面正躺着一人。 那人着青衫,用手代替枕头,面容被一本打开的书挡住,正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夏季有聒噪的昆虫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并无多余的杂音,宁静安逸。 直至一阵清甜的香气钻进椅上之人的鼻子,慢慢转醒,用手拿掉盖在脸上的书,睁开妖魅的丹凤眼,俊朗邪魅模样尽显清晰,没有去寻找那阵香气的源头,而直说道:“有容。”声音沉而不哑,音色撩人,容易让女子心动。 沈有容讶异望他,“我都没说话你就知道是我啦。”声音惊讶,带点俏皮可爱。 季钧朔微笑,坐起,双脚转放在地上,抬头望身边的她一眼,勾唇轻笑,“你这么说,二哥就当你是在夸我了。”看着沈有容的眼睛里闪闪发光,似乎把天上的星星映在了眼里。 “唔……都好,随二哥喜欢。”沈有容并无多想,回他一个清澈纯净的笑容。 第111章 风起(2) 111 今夜繁星众多,点亮漆黑的天空。耳边有虫鸣鸟叫的声音陪伴,风褪去白天的热气带着阵阵清爽,此景乘凉最适宜不过。 沈有容白天与季钧承分别后,带着丫鬟在彩云集市逛了大半天,傍晚时分在著名的醉蝶轩吃完饭才踏着夜色悠悠地回到住处。 “二哥什么时候到的。”季钧朔没有把她的话接下去,她目光从远处收回移到他身上,发觉他有点走神,便再开口问他。 季钧朔眼神迷离,望着沈有容的方向独自出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心里忧虑。 听到沈有容再次对他说话,回神,打量她姣好的面容,笑说:“有几天了。”只不过现在才出现。 沈有容听他那么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季钧朔向来行踪成迷,来去不定。只有在他认为该出现的时候,他才会出来。沈有容极少过问季家人的事,包括他们的行踪。 所以沈有容保持微笑,轻轻拖长音回答道:“哦……” 季钧朔站起来,轻得将近无声地叹了口气,对沈有容说:“时候不早了,早些去休息吧。”说罢,与沈有容擦肩而过。 沈有容向来心细,听到他的叹息,没忍住开了口:“二哥。” 季钧朔停下脚步,转回,见她目含秋水,在月下更显清澈明亮,一时恍惚伸手靠近她……出神地想去抚摸她的脑袋,及时收住,转去拍一拍她的肩膀,认真道:“很晚了,快去睡吧。” “二哥,我……”沈有容从头到尾直直站着,看着季钧朔的动作,没有阻止。因为她心有底气,认定季钧朔不会对她怎么样。她只是有点担心季钧朔,想关心一下他的近况。 而季钧朔没让她说完便出声打断她,凝眉沉声道:“有容,二哥困了,先去睡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不待沈有容反应,转身,大步走入屋内。 沈有容听出他坚决的语气,没有再拦住他,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沉思,他今晚肯定又要出去了。季钧朔若说他困了要先睡肯定是趁夜出去办事,这向来是他的一个习惯。 后来季钧承回来的时候,逼着沈有容回答,那一夜季钧朔对她做了什么。 她毫无隐瞒地直说:“没做什么呀。” 季钧承皱眉不悦道:“他是不是摸你了。” 沈有容好笑又好气,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呀?” 季钧承很不爽,生气道:“这很有什么,我找他去。” 九王府 顾小离在饭桌面前坐下,看着一桌美味佳肴,口水直流,人还没有到齐,就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去夹菜。坐在她身边的萧策清咳两声好意提醒她。 她视若无睹,继续往菜里伸筷子。萧策怒了,咳得更厉害。声音引起了站在边上的管家注意,管家上前担心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他那么壮,能有什么事。”顾小离接下管家的话,朝萧策看了一眼,很嫌弃道:“你要咳就走远一点咳,对着饭菜咳,全是你的口水,叫别人怎么吃。” 管家听顾小离气不喘地流畅说完长长的一句话,惊讶道:“王妃,你你……你的嗓子好了?”顾小离停下动作,向吃惊的管家笑一笑,问他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管家惊得嘴巴半开,望见顾小离梨涡浅浅的样子,小鸡啄米般直点头应道:“惊喜惊喜,意外意外。”简直是奇迹。今儿早上听下人说还是一副破嗓,到了晚上就彻底痊愈,毫无沙哑的痕迹了。 顾小离收回视线,转落在黑着脸的萧策身上,若有所指道:“能好得这么快,多亏王爷您了。”萧策抬眼看见她脸上皮笑肉不笑,眼里冷漠,笑也不真诚,移开目光,冷淡道:“不必客气。” 其实顾小离心里把他骂了很多遍,幸好她没听萧策的话睡前才吃,否则就错过这顿美味的晚饭了。给她的药效果那么好,干嘛不早点拿给她吃,故意整她吧。 两人互不搭理,就这样沉默了一阵,顾小离的肚子发出抗议。 顾小离看着那两把空凳子,烦躁道:“我们到底在等谁?”饭菜都放凉了,到底谁那么大架子,吃饭还要三催四请,她看萧策,萧策没理她。 她撇嘴,不理就不理,有什么不了不起的,转眼去问管家:“管家,我们到底在等谁。”管家支支吾吾:“这……”欲言又止,目光在顾小离和萧策身上来回移动。 “说呀。”顾小离看他目光闪躲,顾忌众多,催促他道:“本王妃命令你说。”萧策见她以势压人,轻轻地冷哼一声。 顾小离懒得搭理傲娇的萧策,径自盯着管家,目光如炬不容管家躲避。管家唯唯诺诺道:“姚夫人饭前派人来说身体不适不过来吃饭了,所以在等侧妃。” 顾小离听完,皱眉,想了一会儿,利索道:“她那么久都不来,肯定是不来了。”拿起旁边的空碗和筷子往各盘菜里都夹了几筷子,装好以后把碗放下,对萧策道:“留了饭菜给她了,我们吃吧。”说罢,拿起筷子端起碗,准备开吃。 “呵,你还真为我考虑啊。”漓茉带着阿离风风火火地走到饭桌前,一脸怨恨地盯着顾小离。顾小离懒得搭她话,夹菜扒口饭吃。 漓茉见她怡然自得,不受丝毫影响,一把扫掉顾小离给她留菜的碗,顾小离余光瞄了瞄那个落地没碎的瓷碗,告诉自己看不见听不见,继续吃饭。 顾小离默默吃饭,萧策安静坐着,对漓茉做出的行为一句话不说,使漓茉更来气,居然堂而皇之地无视她,感觉自己被忽视,一气之下把桌上的碗碟全部扫到地上,恨恨道:“让你吃,哼,到地上吃吧。” 顾小离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看着一瞬之间菜全被打翻,抓筷子的手因为生气而颤抖,抬头看她,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隐忍道:“你又搭错哪根线?”没留意到她红肿的双眼。 “萧策,除非父皇下令,我绝不会遂了你的愿。”漓茉绕过顾小离的注视,盯向至今一动不动保持沉默的萧策,双目带着熊熊烈火。 顾小离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往萧策身上看,无语道:“你又招惹她了?”萧策站起来,走到漓茉身边,冷声道:“给王妃重新再做一桌菜,送到她房里。本王和侧妃有话要说。”一把抓住漓茉的手腕,用力地拽着朝外走。 “你松开。我不去!”漓茉奋力地想甩开萧策的手,却被萧策抓得更紧。 阿离见状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想拔剑往萧策身上去,萧策比她更快的盯向她,眼神凌厉:“你敢拔,我就能让她马上死在你面前,你信吗?”他阴冷的一笑,让阿离犹豫了。 漓茉的眼泪急得直掉,另一只手想要掰开萧策紧紧的束缚,可惜是以卵击石,毫无作用,任由萧策用蛮力往外拖。 顾小离看着他两人,心情有点复杂,叫住萧策:“萧策,我想知道你想和她说什么。”萧策和漓茉之间居然有秘密,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很不是滋味。 萧策因为顾小离的话而停了下来,丢开漓茉的手,冷声道:“在哪说都一样。”漓茉往后跌退几步,被甩在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她及时扶住椅子,重新站起来,面向冷峻的萧策。 “萧策,你心好狠,我不辞万里嫁你,你就时刻想着休我。”漓茉的泪从眼眶中涌出来,微微仰头望萧策,眼泪从脸颊滑向脖颈,她声颤微哑,余光扫见顾小离也从桌边站起来,紧张地盯着他们。 漓茉心里顿时动了歪念,趁萧策不说话之际,紧追不放:“好歹我与你也曾有一夜温存,那夜你紧紧拥着我,对我说着最动人的情话,给了我此生难忘的快乐,你都忘了么。”萧策皱眉,望满脸凄凉的她,吩咐管家道:“去给侧王妃请个大夫来。” 顾小离听见漓茉感伤的话,心里有根弦绷到最紧,然后一刹那断了。看着从始至终一脸淡漠的萧策,难受至极。原来他和漓茉已经……泪在眼眶打转,别开目光不去看他们,极力保持常态说:“我回房了。” 经过他们身边出门的时候,漓茉倏地上前按住萧策的肩膀,把自己的嘴唇对着他的贴了上去。顾小离看到这一幕,霎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她忍住大哭的冲动,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萧策余光扫到顾小离心痛离开,才动手推开亲得专心的漓茉,往自己嘴唇上狠狠擦几下,厌恶道:“够了吧。”漓茉冷笑道:“不够,远远不够。” “此吻之后,你我两不相欠。”萧策冷淡说完,举步离开。漓茉跌坐在椅子上,她既伤心又绝望,泪水模糊了视线,抱住过来抚慰的阿离,大哭出声。 阿离轻拍她的肩膀,不忍道:“公主,不如我们离开吧。” 第112章 风起(3) 漓茉连夜写了一封家书让阿离亲自带回牧原交给父皇。阿离不放心漓茉一人留在王府,迟疑许久,向漓茉提过派其他亲信执行,而漓茉坚定对她说:“我只信得过你。” 漓茉和顾小离都各怀心事在各自的床上辗转难眠,而当事人萧策也还没睡,一直呆在书房里。管家期间扣门提醒就寝,被萧策冷声回绝,并把管家和守在房外的下人赶去睡觉。 管家领着一众下人离开书房,一名下人问道:“那还要去叫大厨准备夜宵吗?” 管家停步,扭头去看说话的人,皱眉沉声道:“你是聋了么?没听见王爷刚才的话吗,一个个都下去睡吧。” 下人唯唯诺诺离开。 管家望着下人渐远的背影,回头往书房方向打量,挠头困惑道:“难道王爷是因为夹在两个王妃中间左右为难而难以入睡吗?”今夜晚饭的景象有多令人吃惊,管家尽数看在眼里。 但他想错了。 萧策不睡只是因为在等一个人。 待月也隐去,夜深人静时,一抹身着青衫的挺拔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萧策面前,萧策执笔的手一顿,察觉到人到了,嘴角轻扬,未看其人便已开口:“你来了。” “嗯。”轻得几乎无声的回应夹带独特的鼻音,简单一字在他嘴里发出显得妩媚撩人。 萧策抬头寻声望去,来人一张俊逸邪魅的脸,勾人的丹凤眼里染着点点笑意,薄唇轻启:“这么晚还在练字?”目光与萧策对视之余,顺便往桌案上的宣纸扫了一眼。 “练字提神。”萧策把笔搁下,从桌后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往设在过道边上的座位邀请道:“坐下说话吧。” 季钧朔顺着他所指,敛衣利落坐下,望向萧策,用只有萧策听得见的音量对他说:“听三弟说你有事找我帮忙?” 萧策知道季钧朔谈事的规矩,挑重点言简意赅说就行。因此萧策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近日我皇祖母突然对外宣称病重,她双指发黑,十分嗜睡又容易糊涂,我认为她是被人陷害中毒所致,并非是年迈的缘故。” 季钧朔听完,心里便有了结论,探问他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查凶手?”这种简单的案件,萧策应该自己也能查清楚,何必劳烦他,萧策不是一个爱欠人情的家伙。 事出有因,想必太后病情的背后还藏着些什么秘密吧。 萧策反问他道:“你天资聪颖,话若说白了,也没意思。你觉得呢?”目光幽深,直勾勾地盯着季钧朔。 季钧朔看萧策一脸认真,忽地笑出声,“诶,兄弟,没必要这么认真吧。”萧策皱眉,“我没空跟你开玩笑。” “行,那……”季钧朔站起来,两人身高相近,平视萧策续道:“我的规矩你清楚的。五天之内给你答复。” 任何人拜托季钧朔做事需要付出一定条件,可以是钱财也可以是珍贵的其他东西,只要价值对等就行。 季家的人都是名副其实的奸商,办事都要代价交换。外人一致认为季家这么做冷酷无情不懂人间疾苦,实际上季家只是不喜欢人情这个复杂的东西,无论是欠下还是被欠。 萧策听季钧朔这么说,怪异说道:“季钧承没跟你打过招呼吗?”托季钧承办点事还要收他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狡诈了,连兄弟都照骗不误。 季钧朔近日心情非常不佳,他心情越坏就越想开玩笑,这是个……很奇妙的习惯。 于是季钧朔挑眉轻笑,“先不说亲兄弟间都明算账,你和三弟才算得上亲兄弟,我……”向萧策摆手,自嘲一笑,“算你兄弟吗?” 萧策察觉季钧朔的异样,不去接他的话,另起一话问他:“听说沈有玥最近离家出走了?”沈有玥是沈有容的胞妹,季钧承是沈有玥的姐夫。沈季两家关系本就不浅,何况还有亲家关系。 季钧朔对沈有玥有情。 萧策抛出沈有玥的名字后,季钧朔果然脸色骤然一沉,黑脸道:“她去哪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她相公。”也只有沈有玥能让他露出黯然神伤的模样了。 萧策见他傲娇样子,忍不住调侃他道:“是吗,那你俩真是巧了。她也来彩云了。” “她在哪。”季钧朔一惊,迅速问道。季钧朔办案能力虽强,但人脉消息这方面远不及季钧承,许多时候两兄弟之间也在做交易。 比如季钧朔来彩云之前在家让季钧承帮他查一查沈有玥的去向,季钧承直接拒绝,连条件都不想谈。 而季钧承居然把沈有玥的行踪透露给萧策,实在过分。 季钧朔见萧策粲然笑着,瞬时感觉有点丢脸,别开目光。 萧策望他一副窘迫样子,笑眯眯,“怎么,他没告诉你吗?”季钧承总爱戏弄他,这回得让季钧承吃点苦头。 “哼。”季钧朔用力拍桌,愤愤道:“等我把事情办完,回去就收拾他。” 谈不下去了,季钧朔烦躁道:“过几日给你消息。”擦肩掠过萧策。萧策眉间带笑,心里愉悦,面上不露痕迹地答应一声。 次日上午,管家带了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到璎珞阁把顾小离收拾的行李一一搬到马车上。顾小离一夜没睡着,眼底乌青,手肘撑桌托腮,无精打采地看着来人机械的搬东西。 “王妃,时候不早了。快到偏厅用膳吧。”如意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如意一大早起来就忙里忙外,没空顾及顾小离,待指引师傅把东西一一搬妥当后,匆忙赶回璎珞阁催顾小离吃饭,入门就看她埋头伏在桌上。 “王妃?”如意走到她身旁,轻轻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她俯身靠近顾小离,用手轻轻推顾小离的肩膀,再叫一次:“小离?”还是没反应。如意顿时紧张,慌张地连叫:“小离,小离,小离……” 如意以为顾小离晕了,正想出去叫人,转身之际手被抓住,如意回首,见顾小离抬头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声音有点沙哑,“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闷闷不乐地挠挠头发。 如意空悬的心放下来,舒口气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她突然停下来,顾小离接话问她:“以为我又什么?” 如意目光落在她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着急道:“你这头发是谁帮你梳的?”跟狗窝没什么分别。 “呃……”顾小离看如意惊恐的表情,有点尴尬道:“我自己梳的。”看到如意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干笑道:“很,很难看吗。” 如意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握住她的手,利索道:“我帮你再梳一遍。” 不待顾小离答应,拉着她往内阁里走,把她按在椅子上,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动作熟练地为她拆簪梳发。 “唉,如意你这样会惯坏我的。”顾小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凌乱的头发在如意灵巧的双手下逐渐变得齐整,感慨自己手残到连梳个头发都成问题。 如意为顾小离盘发的手一滞,停下来看镜子里的顾小离,笑道:“那你就该带我入宫,你就不用再担心头发的问题了。” 如意心想若这样一提能引起顾小离注意让她将自己带入宫最好不过,若遭到她的拒绝,只需说开玩笑而已,也无伤大雅。 顾小离听如意一说,拧头道:“那我更不能带你进宫了。这样我才能自己学会,老麻烦你……你看我,脸皮都厚成什么样了。”抬手去拉如意的手摸自己的脸颊。 “唔,不过。”如意集中注意力在顾小离脸上停顿几秒,发现一个问题。顾小离挑眉,“不过什么?”如意低头近看她的双眼,纳闷道:“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顾小离忽地有点不好意思,摆手道:“没事,这每个人都会有啊。”如意极力摇头,坚决不同意,“那怎么行,很难看的。”拿起桌上的胭脂盒。 “来,我帮你多抹点粉遮住。”不容顾小离抗拒,拿起粉扑就往她脸上盖……她尝试挣扎,但如意不高兴地命令她:“别动,待会抹歪了。” 这个妆到底化成什么样?顾小离一出房门每遇到一个人都会憋笑,但他们嘴里都称赞:“王妃,你这妆非常独特,好看。” 顾小离没心眼,也没多想,既然好看就行了。直至和如意一起走到偏厅,萧策坐着边喝茶边与管家说话,余光往她身上扫了一眼,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是萧策至今为止做过最不矜持的一件事。 待顾小离走近,管家也被她的妆容吓到结巴:“王妃你这是……”顾小离不高兴道:“干嘛。”语气有点凶,管家顿时摇头闭嘴。 萧策忍俊不禁,“大白天你就想出去吓人了?会不会太着急了一点。”管家听见萧策的话,也忍不住想笑,只能把头垂得更低,让顾小离看不见。 顾小离为了昨晚的事还在生萧策的气,瞪他,气愤道:“吓死你最好。” “哦……原来如此。”萧策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小离,琢磨着她的妆是故意化给他看的。而顾小离却疑惑萧策这种反应,但她碍于面子,不想问。 “白钰。”萧策朝外喊了一声,顾小离回神也向外望去。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俊朗的面孔依旧挂着淡漠疏离,沉稳地向他们走来。 第113章 风起(4) 白钰从容不迫走到萧策面前,经过顾小离身边带起一阵风,顾小离的视线一直停在白钰身上。 萧策瞧见顾小离呆呆的傻样,咳了两声,让她矜持一些。 “王爷,属下回来了。”白钰俯身向萧策请安。 萧策见白钰褪去昔日的心烦气躁,多了沉稳内敛,甚是欣慰,站起来拍一下白钰的肩膀,沉稳有力道:“回来就好。”扬唇一笑。 顾小离见他们寒暄,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话,纳闷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没人回她,她径直跳过萧策去问白钰,“白钰你这大半年去哪了。” 白钰在顾小离还在宫外服役的时候就突然消失了,呃……准确来说是萧策回来没多久,他不知所踪了。 难道? 顾小离把目光移到萧策身上,正要开口,白钰抢先一步道:“王妃,属下只是家中有事回家了一趟。”瞬间打消顾小离对萧策的疑问。 顾小离拖长尾音,“哦——” “赶紧吃饭吧,别错过了入宫的时辰。”萧策见顾小离似懂非懂,轻声催促她道。 顾小离对昨晚吃饭的事记忆犹新,她扭头不看萧策,生闷气道:“我才不敢你一起吃饭。” 白钰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闹别扭的两人。萧策懒得和顾小离计较,淡道:“那你先吃。”不待顾小离反应,抬步而去。 顾小离没料到萧策这回不跟她抬杠也不来劝她,木讷望着萧策的背影,很不是滋味。一旁的如意上前拉住顾小离的手,示意她入座,轻声道:“王妃,快吃吧。” 顾小离仍盯着萧策离开的方向发呆,任由如意摆弄,把筷子塞到她手上,把碗放到她另一只手上,示意她夹菜,而她一动不动。 如意用手在顾小离眼前晃动两下,毫无作用。顿时有点犯头疼,叹气,拿起旁边的筷子替顾小离夹一些平日她爱吃的进她碗里。 顾小离双眼迷离无神,呆滞地抓起筷子挑着碗里的饭,啪嗒……一滴两滴透明的液体从眼眶不由自主地掉进面前捧着的米饭里。 “王妃,你这是……”如意在一旁看见顾小离情绪突变,泪夺眶而出,担心地皱眉,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安慰。 “吃不下就走吧。”白钰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时,顾小离忽地回神,抬头望他,满脸惊诧,白钰说话怎么会变得那么冰冷。 如意皱眉看白钰,否决他道:“赶时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吧,待会把王妃饿着了你负的起责吗?” 白钰往如意脸上轻轻一扫,冷淡道:“我先出去候着。”转身就走。如意冲他背影喊道:“你这人不可理喻,简直可恨。”白钰用行动在催促顾小离。 顾小离望着冷脸的白钰扬长而去,那么决绝没有片刻犹豫停留,想不通……慢慢就想通了。倏地擦掉脸上的泪,动筷子夹菜,大口吃饭。 就算每个人都对她冰冷无情,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她要为自己活下去。 如意对顾小离阴晴不定的反应,表示一脸困惑,愣愣地看着顾小离嘴巴塞满食物拼命嚼动,小声劝道:“王妃,您吃慢点,别噎着了。”倒杯水递给她。 一阵“狂风暴雨”后,桌面一片凌乱。 顾小离嘴里还有食物就拿起如意倒的水灌入,啪地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与如意打个招呼:“我走了。”站起来往外走去。 如意发愣,默默望着顾小离渐行渐远,暗自出神。 白钰靠在一辆外表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马车边上,见顾小离出来便把帘子拉开,挑眉道:“进去吧。” 顾小离轻轻应和,一只脚已经上了马车,头转向他,询问道:“有帕子吗?”白钰脱口而出:“没有。”顾小离眼神黯淡,失落地弯腰坐进马车。 帘子垂下,但车未开动。 在等待车子发动的时间里,顾小离忍不住抬起窗帘往外看,看着风光无限的府邸,想着府里的萧策此刻在做什么……不舍之情漫上心头。 “给你帕子。”一只手从帘外伸进来,手里拿着一条丝帕,是白钰熟悉的声音。顾小离后知后觉,放下帘子,伸手接下,“谢了。”嘴一张开,苦涩感猛灌入喉。 马车在白钰递帕子过后不到一分钟就起动了,驾马的人是白钰,车子除了刚起步时剧烈晃了一晃以外,都平稳的行进。 顾小离途中又问白钰要喝的水,白钰给她一个水囊,她用帕子沾水往脸上仔细湿擦,把如意方才给她搽的粉全卸掉。 感觉差不多了,她停下擦拭动作,把帘子卷起来,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卸妆之后直觉面部轻松不少。 马车速度均匀,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城门口。白钰向守城门的侍卫出示萧策给的通行令牌,侍卫见令开启城门,顾小离和白钰进入城内。 白钰将马车停好,去扶顾小离下车的时候,看见顾小离那双熊猫眼,眉头不由一皱。顾小离下车后抬头看到金漆挥毫的寿康宫三个字,抬步走进,白钰紧随其后。 看样子,萧策在她入宫之前把一切都打点好了,不用经过萧运那关,顺利太多。但顾小离仍闷闷不乐,就昨晚的事,为什么萧策一字不提,更不解释。 顾小离正要跟着侍女进寝殿之时,白钰拉住她的手,顾小离一怔,抬头问道:“怎么了?”看到白钰目光深邃,眉头紧锁,好像在担心什么。 白钰脑袋极快运转,恢复冷静,瞬时松开手,望向远处,淡淡道:“没事,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白钰原本想提醒她要不要整理一下装束,又怕她多想,还是不说了。 顾小离由守在殿外的宫女引路,往里走了一小段路以后,宫女止步,向顾小离行一个屈膝礼,“王妃,您进去吧。”顾小离抬眼往前面瞧一瞧,还没见到床,怎么就停住了? 顾小离困惑问宫女道:“你们都是这么带路的吗?”带路带得也太随意了吧。 宫女倏地跪在地上,伏身拜道:“王妃,奴婢不敢。只是……”声音发颤,话带犹豫。顾小离没想问宫女的罪,只是觉得奇怪,现在宫女欲言又止,她更好奇了。 “只是什么,赶紧说。”顾小离虽不问罪,但得装出一副兴师问罪的严肃样儿,这样才省事。有权力不用,多浪费呀,该用还得用。 宫女果然被吓到,浑身发抖,颤声道:“太后她……奴婢们也是奉姑姑之命各司其职,请王妃见谅不要让奴婢为难。”宫女说了开头又立即改口,让顾小离起了重重的疑心。 尤其听到太后二字,心下一紧,追问道:“太后她怎么了。”宫女此次一字不提太后,只是拼命向顾小离磕头,恳求道:“奴婢真的不知,求王妃您别问了。” 算了,顾小离心想着多问无益,更何况宫女有心隐瞒,她自己去看个究竟。 大步往前走,拉开一层层落地的帐子,这才留意到每一层帐子里都有宫人站着,但他们脸上为什么都挂着……面纱?而且越往里走,帐子由薄变厚,由透变不透,一股厚重的药味越来越浓烈。 终于看见床榻了,可奇怪的是床榻周围没有伺候的宫女。顾小离向床榻走近,看到太后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看出她胸膛有起伏的迹象,而且太后脸色青白,眼底发黑。 这,该不会…… 顾小离凑近床头,轻轻叫了一声:“太后。”没回应,她皱眉声放大一点,再来一次:“太后……”还是毫无应答,她心想不好,伸手去探太后鼻息,其间不由地屏息凝神。 探到有气息,顾小离大呼一口气。不过,都接近下午三点了,太后睡得也太沉了吧。 顾小离灵光一闪想把太后弄醒,带她出去透透气,这儿实在闷得慌,于是伸手去摸太后的脸,一碰到,顾小离觉得手感不对,皱眉,轻轻掐了一下。 “啊——”顾小离受到惊吓,自动弹离床榻,尖声叫了出来。 太后的脸怎么会又硬又冷。 顾小离吓得脸色发白,看着帐子那头没有人走进来,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喘着气往外跑,连掀三层帐子看见蒙面纱的宫女,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着急问道。 “太后到底怎么了!”宫女任由她拉扯,淡定地摇头沉默。 顾小离紧张地揪着宫女的衣服连问几次,她们仍是一语不发。顾小离松开手,想着刚刚她喊那么大声,宫女不可能听不见,但没有人走进来,说明她们都知道太后的情况了。 于是平静下来,改口问宫女道:“陛下知道太后的情况吗?”宫女互相对视一眼,齐齐低下头,还是沉默。顾小离见状,抓狂了。 “太后对你们都不薄,她病了,你们一个个就视若无睹,且不说你们残忍冷血,你们这么冷漠地回报她,难道良心都不会痛吗?”顾小离知道当今太后慈爱,对宫女都很宽厚。因为知道,所以更加气愤,替太后不平。 宫女听完顾小离激动的话,陷入沉思。一名宫女按捺不住想开口,看到对面宫女摇头,她又憋回去。顾小离见她们自私的嘴脸,冷哼一声,暗指她们道:“在利益面前,连禽兽都不如。” 刚才欲言又止的那名宫女终于忍不住,抬步上前告诉顾小离事情原委。 第114章 风起(5) 宫女从容跪在顾小离面前,刻意放轻声音,“太医说太后没有病。” 一句简单明了不过的话让顾小离既震惊又觉得可笑,认真道:“你在跟我开玩笑么?” 宫女毫不犹豫地摇头,耿直道:“王妃,奴婢不敢骗你。”看似十分诚恳至极。顾小离气指着床头方向,质问她道:“太后那样像没病?” 宫女低头不语,顾小离冷呵一声,往她们身上扫一圈,讥讽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进去伺候?害怕么?”宫女们闻言浑身轻颤,接连否认在害怕。 “奴婢们也只是遵照姑姑的吩咐。”一名站在不远处的宫女轻轻提醒顾小离别错怪她们。 顾小离十分钟之内第二次听到姑姑两个字了,很好奇宫女口中的姑姑是什么高人,把大家洗脑洗得那么干净,对她言听计从。 “那把你们所谓的姑姑叫过来,本王妃要见她。”语气强硬不容她们反驳,她们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顾小离蹙眉不悦,催促道:“赶紧去啊。” 顾小离身份是尊贵的王妃,宫女们不敢不听,只好领命。一道悠长的声音从外间传入,“谁要找本姑姑呀。” 顾小离寻声望去,帐子那头出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走路摆动幅度大,不紧不慢拉开帘子。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口中的犀利姑姑以为顾小离是不懂规矩的宫女,盯着她直看,视线强烈想要把她看穿。 顾小离皱眉,心想难道自己素颜就那么大众脸吗?看着那姑姑不可一世的样子,非常不爽,“你就是她们口中的姑姑吗?” 那姑姑见她着装普通,样子也就一般,确实没把她放在眼里。目光移向周围的宫女,她们小心谨慎地屈膝向顾小离再请一次安,姑姑便懂了。 于是姑姑向顾小离随意请了个安,瘪着嘴撇开头不再说别的。 顾小离见那姑姑年纪将近四十,按年龄来说顾小离是晚辈,理应让着她。可她这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实在不想让,“你好像很不服气?”打量那姑姑的样貌,面孔很陌生。 姑姑轻扯嘴角,随意道:“奴婢哪敢不服九王妃,您那么平易近人。”轻蔑地打量顾小离上下一圈。 顾小离见状,问她道:“你不信我是九王妃?”姑姑无所谓的口气回答道:“奴婢哪敢不信呀,王妃您真会开玩笑。”说完还冷呵一声。 顾小离火气噌地窜上头,强颜欢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把身上衣服全脱了,绕着这寿康宫走两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务必让她听得明明白白。 那姑姑在宫里也呆了二十多年,资历不浅,没有一个主子如此羞辱过她。所以当她听到顾小离的话,震惊又气愤,见顾小离毫不惧怕瞪她,她只能服软求饶,“王妃,奴婢知错了,求您别呀……” 站在边上“看热闹”的宫女也受到惊吓,顿时交头接耳。 顾小离挑眉,催促道:“快去呀,待会天黑就看不清楚了。”狠狠地嘲笑她一声,让她瞧不起自己的打扮,这就是下场,必须要她印象深刻。 姑姑见顾小离执着不肯放过她,才意识到害怕,慌张地跪到顾小离面前,拉着小离的裙子,哭丧着脸:“奴婢罪该万死,求……求王妃罚别的吧。”她不敢求自己无罪了。 十分钟以前的姑姑还那么傲气凌人,现在对她又跪又拜,卑微至极,真是可笑。顾小离低头看她,轻轻说:“别的?”语气上扬,像在征求她的意见。 姑姑一跪,齐整的形象全毁了,头发乱了,衣服起了皱褶,她此时顾不了这些,她不想执行命令,出去丢人,否则她以后要怎么见人。她慌乱地朝顾小离拼命点头,“对,您罚别的,什么都好。” “真的?”顾小离见她信誓旦旦,眼里突然发光,想了别的主意,提议道:“本王妃觉得你眼神不好,有眼无珠还不如不要得了,省的日后还得罪别的贵人。那就……” 姑姑惊恐万分,双手直抖,顾小离满意她的反应,继续道:“那就把眼珠子挖出来好了。”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她直接绝望摊在地上。 就在姑姑以为她必死无疑时,顾小离认真给了她一个活着的机会。 “你若不想,据实回答本王妃一个问题即可。如果你做不到,那……”顾小离话未完,姑姑已经迫不及待答应:“好,您尽管问。奴婢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边说边朝天发誓。 浪费那么多时间整治这个嚣张姑姑,要的就是这个畏惧的效果,让她不敢敷衍了事。 “我问你,太后得的究竟是什么病。这些宫女口口声声说奉你之命,如果你也不知道,那你们全部都是欺君死罪。”顾小离担心他们嘴巴还是紧得很,索性一凶到底,把火力开到最猛。 姑姑听见顾小离的话原本有所犹豫不想回答,但是顾小离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她为了求生实在无路可退,只好说:“奴婢可以说,但只能对您一个人说。” 顾小离看她严肃认真,不像开玩笑,摆手示意其他宫女先下去,宫女互相对望一眼,恭敬地退了下去。 “说吧。”顾小离听到远处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对面前的姑姑道:“起来说话。”姑姑愣了一下,然后感激道:“谢王妃。” 姑姑也不绕圈子直接靠近顾小离耳旁,用最轻的,几乎是气息在说话:“太医说是尸毒……” 什么?顾小离倏地睁大双眼,差点没控制住音量,幸好姑姑及时嘘一声提醒她,才不至于大叫。 “尸毒?哪个尸?”湿还是尸?虽同音,但两字天壤之别,必须问清楚。顾小离慎重地望着姑姑,姑姑的眼神落在太后床榻方向,又撤回来看顾小离,目光阴森得很,语气怪异:“腐尸的尸。”见顾小离仍一脸呆滞,不由自主地展开自己一只手掌,写给顾小离看。 顾小离五味陈杂,摆手示意姑姑先出去,姑姑瞧了她一眼,怯怯退下。 姑姑已经离开一阵了,但顾小离还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她心跳很快,手指也在颤抖,知道自己在害怕。但是又不甘心掉头一走了之,因为太后……她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可是……这要怎么办才好,她心慌意乱,突然记起萧策给她治嗓子那瓶特效药,往身左摸右摸,就快把内衣拉开看了,没找到,有点灰心丧气。 不知不觉地挪到了太后床榻前,弯腰再次确认太后的身体是否僵硬,手摸到太后的臂膀,冰冷僵硬,她失落地坐在床前,苦思冥想。 白钰趁着顾小离在寝殿的时间给宫外的萧策报了信儿,说一切顺利。 萧策收到消息后,思忖片刻,动笔写了一封信,召来暗使叮嘱务必尽快把信送到。 是时候动手了。 夜幕悄然而至,顾小离的临时住所就挨着太后的寝殿,一桌的菜没有动过,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白钰靠在桌旁不远处的柱子上好一会儿了,看着顾小离转来转去,问道:“还不吃饭在等什么?” 顾小离不敢轻易把太后中毒的事说出去,兹事体大,她想和萧策一起商议对策,于是她对白钰说:“我在等萧策。” 白钰淡淡道:“王爷今日不会入宫,你别等了。” “那……那太后的毒……呃。”顾小离嘴快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劲立即收住,白钰挑眉,追问道:“你说什么?” “呃,我说话了吗?”顾小离向白钰眨一眨眼睛,很懵懂的看着他。白钰无语道:“鬼知道你在干什么。”说罢,离开柱子向屋外走去,“快吃饭吧。” 顾小离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 入夜,彩云郊外密林里有一个清澈明亮的水池,此刻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非常惬意,尤其是池子里还有一个露出光洁细腻肩膀和黑直长发的身影,身姿玲珑有致,令人遐想。 只见背影双手展开轻拨水面,往手心盛一点水,让水从指缝间慢慢流走,动作像在戏水。 一道黑影极快地从她面前掠过,她捕捉到以后迅速拿起手边的衣服盖在自己胸前,警惕问道:“谁?”语气凛冽但音色细腻好听。 一道亮光从密林某处向她直射而来,她抓住衣服飞快躲开,原来那道亮光是一支锐利的箭,向她笔直而来却无伤她之意,来者的箭法了得准确地扎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箭上横穿着一个信封。 她往四周打量,仔细聆听,林子恢复安静,看来人已经走了。但她没有放松警惕,盯着面前的利箭琢磨了一会儿,月光移位正好把光射在尖锐的箭头上,反射出一个妖媚的花纹标志,她瞬时恍然大悟。 放松警惕,穿衣上岸后,拔起那根扎地的箭,拿到上面的信封,借着光拆开看。 信不长,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她脸色千变万化,看完以后熟练地把信纸烧毁,然后朝林子深处走去,裙摆飘动。 第115章 风起(6) 季钧朔把深究彩云太后病因的消息广布以后,在一家门面一般,甚至残破的客栈面前徘徊良久,从敞开的门一眼望去,冷冷清清,更不会有招揽他的店家。 所以在他踱步许久后,迈了进去。 跨过门槛,店里被灯照得敞亮,但空无一人,楼上的厢房前后加总亮了三四盏灯,客数稀少。 他抬头盯着楼梯正对上去,走廊最右边拐角处的那间没有灯光的厢房,望了好一会儿。掌柜坐在暗处看了季钧朔有一会儿了,无聊至极,开口问道:“看半天,到底住不住?” 这家店就在彩云都城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按理说不可能那么荒凉,但它偏偏就能与众不同。 季钧朔只是听见声音回神,没有刻意去找说话的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客栈,轻笑道:“这家店被经营成这样,老板脾气还不小。” “经营成哪样了?”在暗处坐着的掌柜起身,从远处走近,停在季钧朔面前扫一眼,评价道:“瞧你这打扮,贵家公子吧。”不屑一笑,走到柜台后懒懒报价道:“一晚一锭白银,两晚一锭黄金……” 季钧朔一听,转头走到柜台前,阴阳怪气地看着掌柜,不接话。 掌柜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皱眉道:“你想干什么?”季钧朔的靠近让他提高警惕。 “我能对一个老头干什么。”季钧朔翻个白眼,接下他的话。然后头靠近他轻声道:“我刚就是想,你这……”余光往四周扫一圈。动作引起掌柜的注意,用更轻地语气续道:“是不是闹过鬼?” “呸,晦气。说什么呢。”掌柜顿时脸黑,摆手要赶季钧朔走,“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掌柜虽满脸不高兴,不待见季钧朔,但没有对他动手动脚,依然站在柜台后面。 “你家店叫什么来着。”季钧朔见老板经不起开玩笑,就越想继续开他的玩笑,和掌柜的聊了起来。 掌柜皱眉,迟疑几秒,告诉季钧朔:“招财。你进来的时候……”掌柜原本想问他是不是瞎,进来的时候那么大的字瞧不见吗。而季钧朔干脆利落打断他的话,“招财?这么黑的店,招魂还差不多。” “招魂?黑店跟招魂有什么关系?”掌柜的注意力成功被季钧朔分散,思考季钧朔的用词,季钧朔朝掌柜一笑,朝他勾勾手指,指着他背后货架上放的酒。 “有酒就有故事。” 掌柜睨他一眼,皱眉道:“倘若我不给你酒呢?” 季钧朔耸肩,轻松笑道:“那我只好走呗。”转身要走,掌柜着急地把他拦下,“你先把话说完再走。”还吊着自己的胃口就想离开,这也太过分了点。 季钧朔抬步就走的动作没有因为掌柜的阻拦而停止,掌柜情急之下转身在货架上拿了一瓶酒,直接放在桌上,没有细看品种便对季钧朔豪言道:“这瓶怎么样。” 季钧朔这才撇头看了一眼,深笑道:“这瓶当然可以。”掌柜见他答应得那么痛快,低头一瞧,天哪他居然随手拿了一瓶价格最贵的最醇香的状元红。 现在说要收回酒,一显得刻意,二更显得小气,看样子只好割爱了。 掌柜和季钧朔相继入座后,手一挥,叫来一个人,吩咐他炒几个下酒菜,那被叫出来的人年纪很轻,青涩得很,但眼神不纯。 季钧朔只用余光稍微瞧了那人一眼,那人便立刻察觉到,观察力十分敏锐。 季钧朔在掌柜为他倒完酒以后就和掌柜漫天闲谈,以防掌柜觉得无聊,季钧朔都挑新奇的讲,掌柜一时高兴,从杯装酒变成壶装酒,喝得不亦乐乎。 季钧朔只是抓住了掌柜的特点,对症下药,为的就是弄得他不省人事,和他聊天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他在等人。 瞧着醉醺醺的掌柜顷刻倒在桌上,季钧朔站起来,想走到楼上那间他盯了很久的房间,大门口突然多了一抹影子,季钧朔立刻提高警惕。 “你小子怎么在这。”说话的声音非常熟悉,季钧朔放下警惕,转头看来人,果然是赫连洺。 季钧朔睨赫连洺一眼,“我在哪还得经过你批准呀。”眼里充满不屑。 赫连洺是南国赫连家族的人,与季家势力可以比肩,赫连家有一个最大的特色就是纵横官商两道,是历代从政的沈家和历代经商的季家的结合体。 只要身上流着赫连家的血,从赫连家的门走出来的,无一不是厉害角色,各有千秋。眼前的赫连洺年纪和季钧朔相仿,二十五六的样子,但眉宇间高贵之气似乎与生俱来,难以隐藏。 赫连洺堪称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医术高手,这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他的正职是南国朝廷二品文官。 “你很不待见我的样子……”赫连洺瞧季钧朔一脸不爽,转了转脑筋,恍然大悟道:“噢,该不会跟玥儿离家出走有关系吧,在怪我?” 捕风捉影的消息称是赫连洺教唆沈有玥离家出走,可外人信也就算了,季钧朔居然也当真,果真如此那他对季钧朔真要大跌眼镜了。 季钧朔扭回头懒得理他,径自朝楼梯方向走。 赫连洺对季钧朔的冷漠也持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保持一贯从容的微笑,他有一个不好听的外号,叫“笑面虎”。 刚才上菜的年轻面孔再次出现在季钧朔眼前,他目光锐利,伸手拦住季钧朔的去向,语气坚定道:“本店规矩,非本店旅客一律不许上楼。” 季钧朔不假思索:“那我现在马上办理入住。”那年轻人指引季钧朔的目光往他身后桌子看,继续拒绝道:“不行,我们掌柜醉了。” “你。”季钧朔顿时来气,认为这死小孩耍他玩来着,想要大打出手时,被赫连洺出声制止:“你自己把掌柜放倒了,还迁怒人家小二,蛮不讲理呀。”季钧朔就知道赫连洺对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好,那我就迁怒你。”季钧朔在说话的同时快速移步到赫连洺面前,话完拳头也已经伸出去了,赫连洺也不是吃素的,虽是文官但武学也不差,不退更不让,直接接住季钧朔伸来的一拳。 “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赫连洺不想跟季钧朔打架,接住他来势汹汹的拳头以后挪到一边,语气放柔缓一些,意在劝他消气。 季钧朔一听,冷哼道:“你这话不早说。”真是欠收拾……这五个字他在心里补上,嘴上没说是因为看场合,自己又不是思维简单的野兽,分得清轻重。 “玥儿不在这。”赫连洺望着季钧朔,单刀直入言明来意。季钧朔听完,不接反问他:“你在外面站多久了。” 赫连洺不爱漫无目的的闲谈,闲谈毫无意义更浪费时间,于是他直说道:“在你站在外面以前。”语气很平淡,这让季钧朔更气闷,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你不是来找玥儿的?”季钧朔疑惑看赫连洺。赫连洺顿觉好笑,反问他:“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的没事来找玥儿?” 沈有玥也成年了,二十岁的姑娘了会点功夫自我保护不说,她身边肯定有可靠的高手一直跟着,就算她不需要,她的姐夫季钧承会由着她胡来吗? “我只是顺便来看她,并没有要找她。” 季钧朔见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心胸狭隘,因为沈有玥一直爱慕赫连洺,不由自主地心生嫉妒。在此状况下,他匆忙改口,想挽回点颜面。 实际上……赫连洺心里清楚,只不过不想纠结他前言不搭后语罢了。 “那你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赫连洺见季钧朔陷入窘迫,直接叫他一同离开,季钧朔一直认为赫连洺是表里如一的温润君子不会欺骗自己人,于是颔首答应。 季钧朔与赫连洺并肩出门,他好奇道:“你一向很忙,怎么有空来这?” 季钧朔的目光放在屋外,而赫连洺的目光往身后瞧了一眼,看了看楼上最右边的房间又移到那年轻人脸上,与他轻一点头。 时辰回到今夜早些时分,沈有玥收到书信说季钧朔找到她的落脚点了,她知道赫连洺近日也被姐夫叫了过来办事,所以早些时候就和赫连洺秘密见了一面。 “你真不想见他?”赫连洺眼里流泻温柔,望着容颜倾城的沈有玥。 沈有玥扒了扒头发,显得很烦恼,犹豫片刻后仍坚持道:“对,不见他。他太爱吃醋了,我实在受不了他,我是借口跑出来避一避的。”这么快让季钧朔找着,那她岂不是白跑那么远了…… “好吧,那哥帮你这个忙,不过——”赫连洺话到好处,戛然而止。沈有玥挑眉,水汪汪的眼睛向他眨了眨,“不过什么?” “不过,你该出现的时候必须要出现。”赫连洺一脸认真,语气严肃。沈有玥怔了怔,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吗?能清净一时是一时吧,迟疑后答应道:“好,答应你。” 第116章 风起(7) 赫连洺和季钧朔往郊外方向走,路上两人无话。半柱香后,赫连洺在一家门口挂着两只残旧灯笼的院子前停下。 季钧朔也停下,抛个眼神给赫连洺,支使他去叩门。 赫连洺找的地方,难不成还要他去敲门?季钧朔非常心安理得地使唤赫连洺。 季钧朔散人一个,不像赫连洺功名在身,堂堂二品文官被一介布衣使唤,换做别人可能会很气愤,但赫连洺不会。 赫连洺偏头对季钧朔一笑,向前走上台阶去敲门,规律地敲三下。残破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素净青涩的女孩脸蛋儿呈现在两人面前。 女孩儿见是赫连洺,便完全把门打开,上前向他屈膝请安,“洺公子。” 季钧朔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打趣赫连洺道:“你口味变化还挺大的嘛。”沈有玥是那种妩媚动人型的,而面前的……完全是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丫头。 赫连洺见女孩耳根泛红,把头低得更下。他转头斥骂季钧朔,“没点正经样儿。赶紧进来。”说罢,率先跨门走了进去。 女孩儿把头抬起来,对面前离得不远的季钧朔恭敬请道:“公子,您也快请进来吧。” 季钧朔望着赫连洺的背影轻蔑一笑,把目光转到羞涩的女孩脸上,举步走近,经过她面前,故意停下,又不说话。 这种僵持的氛围让小女孩百般不适应,只好把腰弯得更深,声音糯糯的再次请道:“公子,请吧。” 季钧朔扶她起来,认真道:“不必对我行这么大的礼。”连赫连洺都没这个待遇,他哪敢不分轻重乱来。 女孩扫见季钧朔的手握住自己的,瞬时浑身一颤,身体变得更僵硬,害羞地猛点头。季钧朔轻声回应,然后顺着门走了进去。 “舍得进来了?”赫连洺坐在灯下,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摸着杯子,见季钧朔走进就抬头看他一眼,很无奈。 季钧朔扬声轻哼,很自然地拿起赫连洺手边的茶杯,猛灌一口,轻叹道:“好茶。” 赫连洺感觉手上一空,手指轻微一动,也没与季钧朔计较,只看着他把茶喝完。 “你很渴?”赫连洺皱眉地盯着他喝空递过来的杯子,拿起茶壶倒茶给他,心生好奇道:“你刚在那家旅店没喝够?” “我刚又没喝。顾着灌掌柜,把自己忽略了。”季钧朔把赫连洺倒的茶喝掉,掀衣在他旁边坐下,看见赫连洺半信半疑的眼神,挑眉道:“我可是很敬业的。” 不达目的之前怎么会放松呢。 女孩儿在季钧朔说完话之后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一些小菜和两份碗筷,逐一放在桌上,从容地又退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赫连洺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季钧朔面前的碗里,温柔道:“来,吃块肉。” 季钧朔接收到赫连洺宠溺的目光,浑身一颤,脸色顿时垮了,黑着脸沉声道:“你别露出这种表情,我要吐了。”赫连洺的温柔攻势那么厉害,难怪沈有玥对他神魂颠倒。 “不吃就算了。”赫连洺见他十分抗拒,也不再强忍着跟他客气,直接把肉又从他碗里夹起来,扔到地上,把筷子啪嗒摔在桌上。 季钧朔看到赫连洺忽地脸黑阴冷的神情,霎时舒服多了。朝赫连洺道:“说正事吧。”赫连洺轻哼,从身上掏出一张纸,递给季钧朔。 季钧朔望着那张纸,迟疑地看赫连洺一眼,接了过来,展开低头看,扫完一遍,神色沉重,对赫连洺说:“这是……彩云西郊乱葬岗附近的地形图?” 赫连洺皱眉,“你不认识字?”认识字还问,不是瞎是什么。 季钧朔被赫连洺讽刺了一句,不爽地瞪他一眼,径直问道:“你想让我陪你去这里?”他打从心底不想去。 “我有说让你陪我吗?”赫连洺听得怪异,目光奇怪地看着季钧朔,反问他道:“你受人之托,要和我一起去。”季钧朔不由皱眉,迟疑道:“这……这和陪你有什么区别。” “等等。”季钧朔突然觉得不对劲,问赫连洺:“你怎么知道我受人之托。”赫连洺好笑道:“难道你天真地以为萧策与我不认识?” 季钧朔咬唇,他指的不是这个,而是……气愤道:“该死的萧策为了这么一桩破事信不过我的能力,还把你请过来?”果然不是兄弟,没爱了。 赫连洺一脸无语,问他:“那你去不去。” 季钧朔气结反问他:“难道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出尔反尔。 “那明天子时我们在这里集合,一起去西郊。”赫连洺话音刚落,季钧朔就立刻站起来,赫连洺见他那么心急,为了大局必须拦住他,便也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 季钧朔皱眉望着他肩膀上的手,“你干嘛。”赫连洺扬起一抹阴森的笑,“我改变主意了。”季钧朔反射性啊了一声,“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今晚留在这陪我睡。” 闲下来的时候感觉度日如年,顾小离坐在房前的台阶上望着月光发呆,连连叹气。住在皇宫这件事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寂寞,煎熬,生不如死。 “萧策……”顾小离胡思乱想,回想起和萧策有关的事情,不由嘴角一弯,目光柔和盯着一处看,不由自主地唤出他的名字。 “贵妃娘娘驾到。” 外头突然传来声音,顾小离回神,站起来望着从远处走近的一群人,贵妃一身华服,头上钗饰特别显眼,她的两侧各有一个掌灯宫女,后边跟着六个宫女。 她在顾小离面前停下,顾小离愣了愣,走上前屈膝请安,“贵妃安好。” 贵妃亲昵地走上前扶起顾小离,笑问:“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手覆上她的,温凉的触碰让顾小离更加清醒。 贵妃是萧珏的生母,而萧策虽然由她抚养长大,但毕竟不及心头肉亲,顾芊芊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早前和顾家不欢而散,贵妃必定有所耳闻。 所以贵妃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对她好,她不能掉以轻心,一不小心掉进贵妃挖的坑里。 顾小离微笑回道:“多谢娘娘关心,住得习惯的。”不知道对方来意,只能静观其变了。 贵妃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儿,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勾心斗角她不可能完全不沾,心怀城府非常正常。 贵妃当然知道太后隐秘的病情,但她不会自己揭穿,她要让顾小离来做这件事,铲除顾小离,挫一挫萧策的锐气。 于是贵妃拉住顾小离的手,提议道:“本宫想让你陪同,我们一起去看看太后。”挑眉,笑容放大,顾小离一见她那么笑,就直觉不对劲,浑身汗毛竖立。 连忙从贵妃手里抽掉自己的手,维持微笑道:“今夜实属太晚了,太后已经睡熟了,娘娘不如先回宫……”她话没说完就被贵妃身边的宫女厉声打断。 “大胆,娘娘辛苦来一趟。怎是你叫之则来唤之则去的。” 顾小离目光移到那位叫嚷的宫女身上,心生冷笑,自己什么时候让贵妃来了,明明是她自己想没事找事。 于是对贵妃笑得更深,“娘娘,你家宫女耳朵若不好使,就趁早换了。否则,早晚得酿成大祸,连累您那可怎么好。” 贵妃顿时觉得颜面丢失,不得不出声呵斥无礼的宫女,“掌嘴二十。”宫女哭丧着脸,下跪央求道:“不要啊,娘娘。” 顾小离站着不劝,贵妃没有台阶下,只好命人将宫女拖下去,“还不带下去执行!”宫女被两名侍卫分别拽住两只胳膊往外拖,宫女慌张改口道:“九王妃,饶命啊九王妃……” “顾离对本宫的处置还满意吗?”贵妃虽然还笑着,但完全没有刚才的亲切感,而是咬牙切齿的恨啊。 顾小离欠身道:“多谢娘娘。”客气话都懒得说,直接接受她的“美意”。 贵妃边观察眼前规规矩矩的顾小离,边想能斗赢昔日的荣昭仪的女人,果然不容小觑。萧策看人真是犀利,只可惜……陛下不喜欢她,心下冷笑。 “顾离真不陪本宫去看看太后么?”贵妃再次问她,目光幽深,语气认真。顾小离心想,不能让贵妃进去,谁知道她会不会像之前嫔妃一样来个栽赃陷害。 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太后的病公之于众,否则绝对会闹得人心惶惶,皇宫肯定鸡犬不宁。这个责任……谁来背? “不是顾离不陪您,而是已经夜深,太后已然入睡。娘娘若执意入殿,恐怕会惊扰太后,万一太后怪罪起来,顾离也不能多为娘娘辩解。”顾小离敞开声这么一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贵妃奈何不了她。 贵妃冷眼把顾小离瞧了个遍,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本宫也不打扰太后休息了。改日再来请安,回宫!” 第117章 风起(8) 顾小离目送贵妃一行人消失不见后才敢放松下来,不知道下一次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心不在焉地走回房里,坐下桌旁,托腮发愁。 夜深,一名宫女叩门走入,把夜宵放在桌上,转身要走。顾小离盯着她流畅的动作,心想当宫女的资历应该也有几年了吧,便叫住她:“等等。” 宫女步子一滞,毕恭毕敬道:“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平时贵妃经常来看望太后吗?”顾小离轻声应了宫女,然后单刀直入问她。宫女愣了下神,迟疑道:“呃……这个,奴婢……” 顾小离见她吞吞吐吐,严肃道:“是或者不是。”宫女将身子弯得更低,点头称不是,忙又问:“王妃何出此言。” “我就随便问问,你先下去吧。”顾小离没接宫女的话,让她直接退下。宫女好奇地答应一声,恭敬退了出去。 贵妃如果平时不常来,那为什么她入宫头一天,贵妃就连夜赶来给太后请安?这……想找她麻烦找得也太故意了吧。 顾小离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沉吟片刻,她往桌上盘子里抓了一块糕,站起来拨开挡道的帐子,走到内间的书案后,把糕塞进嘴里,借着案头残烧的烛光,拿起砚台的笔,认真按着纸书写。 次日清晨,白钰照常在顾小离吃早饭的时候出现,依旧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姿态,顾小离把粥加速喝完,叫退众人,让白钰留下。 “唔,托你把这个带给萧策,要快。”顾小离确定一下房间四周无人,门已关好后从身上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封,递给白钰,轻声强调道。 白钰盯着顾小离递来的信封看了几眼,皱眉好奇道:“怎么那么皱。”顾小离听他这么说,轻啊了一声,缓过神来,把信塞他怀里,瞪他道:“这你也管呀。” 顾小离耳根泛红,望着发皱的信封,回想起昨晚写完以后就直接把它揣在身上一块睡了,怕半夜被谁偷了去,可能皱就是这么来的。 “哦。”白钰低头把信拿好,收进袖子里,又问她:“还有别的事?”顾小离唔一声,先摇了摇头又再重重点头。白钰皱眉:“到底有没有。” “有。”顾小离犹豫后开口,白钰挑眉示意她继续说,她牵着他目光落在桌子上,“一大早你还没吃早饭吧,这些留给你的。”包子、粥、糕点和粉面都还剩了一半。 白钰顺着她的视线看一眼,别开目光,稍显烦躁道:“不用了。”掉头大步向外走。顾小离也没叫他,望着他背影低语道:“真是个怪人。” 顾小离围着太后的寝殿上转下转都没任何头绪,该怎么去解太后的毒。萧策也真是的,快等到黄昏还不见出现,又叫她参与破案,白钰到底把信送到没。 黄昏最后几缕光辉映入寝殿,金光灿灿,寝殿内外空气对流上,不像昨天闷不透风,顾小离强制下令让宫女把屋里的帘子帐子都绑起来。 宫女迟疑再三,提出异议但被顾小离否决,只好照办。灿烂的阳光移到太后的脸上,映照出她苍白的脸色。 “把帘子放下。”萧策跨过殿门,领着两名宫女,大步走近寝殿里间,边走边斥责守殿的宫女道:“谁让你们把帘子拉起来的。”宫女怯怯低头应是。 顾小离听见外间说话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快步走出去一瞧,果然是自己盼了一天的萧策。 “你怎么现在才来。”顾小离率先开头怪萧策没有早点过来。萧策负手直入,经过顾小离身旁侧目望她,“你以为我多有空?”能来算不错了,还嫌晚。 顾小离放晴的脸色霎时乌云密布,正要辩驳两句,只见萧策匆忙掠过径直向里间走,她被晾在原地,晃了下神连忙跟上去。 帘帐被放下,殿里光线骤然减退,顾小离望着殿里又恢复死气沉沉的样子,有点不高兴,正要说话,被前面的萧策抢先一步。 “你让他们拉起帘子的?”萧策走到太后床前看到光线暗沉以后她的脸色更黑,压着怒火叫顾小离。若没有主子的吩咐,伺候的宫女绝对不敢拉起帘子。 顾小离前边顾着享受阳光没留意太后的变化,这会儿也神经大条地没发觉萧策的语气变化,边靠近边豪爽道:“是呀,屋里太闷了,我就让她们把帘子绑起来,透透气嘛,不用谢我……了……” 顾小离说到谢字时,萧策转头盯着她,眼神凌厉,是她从未看过的,顿时吓了她一跳,说话都结巴了,萧策脸色大变,她心忐忑,迟疑道:“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自己看。”萧策望着瞬间呆住的顾小离,示意她自己往床上看。顾小离话未完,依照他的指示望去,惊讶瞪大眼睛,结巴道:“怎,怎么会,会这样。” 早些时候顾小离看见太后脸色没那么白的,还有那么一点血色,现在白得像抹了层厚厚墙灰一样,比惨白更白,像……僵尸?顾小离不敢再深想,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 她想解释自己不是有意的,“我不是……”刚开口萧策就举手冷声打断她:“你不用说了。”顾小离望着他冷若冰霜的表情,心里补了四个字:他不想听。 心慌意乱,嘴巴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劝慰萧策还是……心里乱糟糟的。萧策冷酷起来,连表情都不愿意变换,一冷到底,眸子里如夜下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让她无所适从。 萧策再次忽略她,对站在一旁静候吩咐的宫女道:“去弄几个炭盆过来,把火烧旺些一块搬来放在太后床前。”宫女发愣,萧策不悦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宫女慌忙退下准备。 顾小离完全被晾在一边,直直地看着宫女们忙上忙下,把四个火焰正盛的炭火盆在太后床前一字排开,每个炭盆旁边放着一桶炭,一个炭盆旁坐着一个宫女,不断煽火加热加炭。 顾小离看着她们一边大幅度地抹汗一边不敢松懈地煽火,很辛苦。可是……这有用吗?头一次见到活人无被咬伤直接变僵尸的情景,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了,当然也有可能顾小离涉世未深,只停留在电影情节里没进一步研究过。 正当顾小离出神胡思乱想,站在不远处的萧策叫她:“小离,你跟我出来一下。”说罢,自己转身先出去,顾小离没留神听,仍愣着。由一名宫女近旁轻声提醒道:“王妃,王爷叫您出去。” 顾小离回神,看了宫女一眼,笑说:“谢谢。”宫女怔了一怔,连忙俯身说不敢当,然后看着顾小离慢吞吞地往外挪,不太情愿出去。 此时黄昏时分,季钧朔问了那“看家”的小女孩赫连洺去哪了,小女孩摇头说不知,季钧朔以为她嘴严,又耍了点花招调侃了她一下,结果她耳根通红仍说不知道。 如此甚好。 季钧朔换好行装,打开门准备出发……门一拉开,赫连洺贵气十足的脸近距离无限放大在他面前,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赫连洺就知道季钧朔不会等他一起,肯定会提前溜掉,所以掐好时间把事提早办完就赶回来堵他,不偏不倚正好打了个照面。 “你这身行头……要去哪?”赫连洺上下打量他,假装非常好奇,一脸疑惑朝他眨眨眼。季钧朔一看便知他装出来的。赫连家和季家离得不远,两人又是从小玩伴,彼此太过熟悉。 季钧朔想着既然已经被他撞见,也懒得解释,开门见山道:“我去查案。”赫连洺也不跟他含糊,追问道:“查什么案。”季钧朔正要开口,赫连洺眼快抢道:“不带我?” “你?一介书生样儿,没点力气。”季钧朔虽知赫连洺武功不差,但不想承认,轻蔑冷笑。赫连洺也冷笑,挑衅他道:“原来你这样看我,要不来比划比划?”说着便开始卷袖,摩拳擦掌。 “我——”季钧朔见他一脸认真,倒出乎他意料,怔一怔后含糊其辞拒绝道:“改天。”“改什么天,择日不如撞日,你看今天天气多好。”赫连洺不肯放过季钧朔,季钧朔则一脸不屑,“一边玩去。”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赫连洺。 不想被赫连洺反手拉住手臂,由着他发力被带着走,赫连洺心情极好:“一起吧。”强搭上季钧朔的肩膀,偏头给了院子角落站着的女孩儿一个眼色。 然后两人“亲昵”地搂着出门。 黄昏下两匹快马赶往西郊,经过之处留下凌乱的马蹄印和扬起滚滚黄尘。两人离乱葬岗最近的村面上某家简陋的酒家前下马,将马交由小二拉去马棚后相继跨入店里。 季钧朔入门便喊:“老板,有什么好吃的都呈上来。”晚饭都没吃就被赫连洺拉了出来,赶了大半个时辰路,早就饥肠辘辘了。 赫连洺跟在季钧朔后面,听他吆喝,笑着上去坐在他对面,打量店里一眼,无酒无茶,只有几张桌子板凳,窗户敞至最大,外头的风闯进来弄得窗户啪啪响。 赫连洺轻轻叫了季钧朔一声:“小朔。”季钧朔本是不耐烦的,看到赫连洺脸上严肃的表情后,按着桌子凑近他,轻声回应:“诶?” “这儿离乱葬岗那么近,酒肉端上来,你敢吃?”赫连洺阴阳怪气地望着季钧朔,被他这么一说,感觉风都成阴风了。 季钧朔一开始不相信赫连洺的,但接下来他看到让他不得不相信的“证据”,不得不佩服赫连洺细致入微,但因为他和赫连洺出生年月只差一天,面上总不愿轻易服气,毕竟自己也不差嘛。 第118章 风起(9) 季钧朔刚从桌上的筷子筒里抽出两根来,听到赫连洺的话以后又忽地松手,筷子又原路滑了回去,他压低声音道:“你故意整我呢。” 赫连洺摊手耸肩,无语道:“我像这么无聊的人吗?” “两位客官久等了,想吃点什么呢?”店小二从里头匆忙走出,端着菜盘子绕到他们桌前,唾沫狂喷,直掉入手里冒着热气的菜里。 季钧朔看见这一幕,顿时没了食欲。 赫连洺见季钧朔没出声,便问店小二:“你店里都有些什么?”目光低去扫他盘子里的菜,好奇道:“这是什么?”店小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愣了一下快速答道:“噢,这个呀,我们的招牌菜,龙啸九天。” 赫连洺和季钧朔一听,眼睛都放光,往店小二端的盘子里多瞧几眼。季钧朔轻笑,暗讽道:“那你们的厨师功夫厉害呀。”处于荒郊的一家破旧酒楼居然能有做出这么精巧的菜式。 真是不可思议。 店小二一听,有点不高兴道:“客官您这么说,不太好吧,店虽小但不代表手艺差。”赫连洺应道:“确实,你先把手里的菜送给客人吧,我们等会儿再点菜。” 店小二听赫连洺一说,脸唰地黑了下来,气恼地转身,埋怨道:“搞什么,不点菜叫什么人……”端着菜盘子走向最靠角落的楼梯。 季钧朔见店小二十分不爽掉头就走,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自己明明没耍他的意思,却因为赫连洺的一句话坐实了,于是气闷问赫连洺:“我是不是最近欠你钱了?” 赫连洺见店小二走远上楼,收回目光看无奈的季钧朔,漫不经心应道:“呃,没有吧?干嘛这么问。”他回神想了一想,迟疑补充道:“唔——上次喝酒的钱我付的。” 季钧朔幸亏没喝水,否则估计会被呛死,他指的不是这个,“不是,我是说——”赫连洺没留意他也在说话,自己同时也说:“这算吗?” “算了,当我没说。”季钧朔满头黑线,该死的赫连洺居然从头到尾没听他说话,烦躁地挠头,另起一话:“他下来我们就点菜吧。” “好,就点那个龙啸九天。”赫连洺这次应得极快,干净利落,向季钧朔眨眼,笑眯眯道:“好不好。”季钧朔受不了他阴阳怪气的样子,摆手道:“随你。” 店小二把菜端上桌离开之后,一入门就喊饿的季钧朔意外地没有着急下筷,一直盯着那盘菜看。 赫连洺挑眉问他:“你不吃?”季钧朔目光挪到赫连洺脸上,淡淡道:“你是长辈,我让你先。” “你刚刚和我吵嘴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你长辈。”赫连洺笑得更深,不容他辩驳,琢磨道:“话说我记得你还比我早出生一天。”语气拉长,好整以暇望他:“我说得……对,吗?” 季钧朔揉额,头痛,握拳向赫连洺,认输道:“哥,我服了。”对赫连洺的脸皮服得五体投地。 季钧朔收起不正经的表情,余光扫一圈,无人,他伸筷夹起一块肉,想移到赫连洺的碗里,被赫连洺用筷子打掉了,他抬头去看赫连洺的眼神,果然猜得没错,这菜有问题。 两人用筷子在菜盘里翻动数下,一口未进,直接放下一锭黄金在桌上,一起离店。 两人默契地沿着错综复杂的巷子七拐八弯,最终绕出黑漆漆的巷子,沿着一条无灯无光的河道一路向西走,阵阵恶臭从河里冲上来直灌鼻喉。 “这河的味道真是……”季钧朔皱眉,若不是好在是晚上,一望不见河里有多污秽,二夜晚少了白天太阳的照射,味道已经淡很多了。 萧运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当的,季钧朔非常无语,还能安然无恙那么多年。他开始非常怀疑萧策的能力了。 “这河一向这样,很多年了。你少来彩云,不懂状况也很正常。”赫连洺侧头看了季钧朔一眼,虽然看不见季钧朔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就在自己旁边。 “只不过……”赫连洺欲言又止。季钧朔突然听赫连洺停住,接问道:“不过什么?”赫连洺也觉得奇怪,“只不过,最近腐尸味道好像格外重些。” 季钧朔只觉赫连洺多心,劝道:“可能是你的错觉。”赫连洺无法接受他那么苍白的劝言,有点生气,“你少来,刚在店里你也看得一清二楚,什么肉都敢往客人桌上端。” 哪怕是腐尸身上的肉! 季钧朔当时脸上波澜不惊,但直觉心惊肉跳,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特意往菜里翻了好几遍,确认清楚才不得不相信。他现在一头冷汗,十分困惑。 “那你有什么想法?”季钧朔问道。 赫连洺沉默了一会儿,“一起去那看看就知道了。”季钧朔轻声应了个好。 另一边就今天刚天黑,顾小离被萧策叫到殿外,顾小离一步一迟疑,想着萧策会怎么骂她,心里忐忑不安,而实际上…… 萧策见到她低垂着头,反常的温柔道:“在宫里呆的还习惯吗?”顾小离意外地一愣,重重点头。萧策见她缩着脑袋忍不住弯了嘴角,“把头抬起来。” 抬就抬吧,她便把头稍微抬一下,目光游离不定,但就是不往他身上看。于是萧策又说:“要看我。”顾小离皱眉,丫的怎么那么多要求,把头扭回头对上他的脸。 萧策目光笔直地盯着她看,她浑身不自在,闭眼直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这么晾着,我难受。”萧策莞尔一笑,“是吗?”牵住她的手,往殿前左边的走廊走去。 顾小离忽地被他拉着,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由着他牵着,目光呆滞地在他脸上停留,扫见他的嘴角,皱眉问道:“你——你是不是——在笑?”萧策抿唇摇头,“没有。” “切,我都看见了还没说没有,骗三岁小孩儿呢。”顾小离把头扭到一边。萧策笑回:“嗯,骗的就是你这种天真的小孩儿。” 顾小离觉得他的画风转得也太……诡异了吧?真是比天气还无常,晴雨不定呀。顾小离停下来不走了,萧策看她,“怎么不走了。” “我累。”顾小离掷下两个不顾后果的字由萧策自己搞定,萧策对突发状况随机应变能力还是非常强悍的,直接把顾小离扛在肩上,继续往前走,“这样就不累了吧。” 顾小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捶打他的背,压着声道:“喂,快放我下来呀,待会被人看到怎么办啊。”太丢人了。 萧策愉悦回道:“看到就看到,本王抱自己的王妃有何不妥。”大摇大摆地走过湖畔拱桥,往拱桥背后的竹林小道深处走去。 越往林子越凉风阵阵,顾小离只觉头晕目眩想要呕吐,实在忍无可忍了,难受道:“你,你如果再不把我放下了,我就要吐你全身了。” 萧策这次非常听话,立刻就把她“扔”了下地。顾小离捂着压抑的胸口,不断给自己顺气,白他一眼,“原来你吃这套的……”一听到有辱自己形象立马松开,这个好,下次就使这招。 “贵妃今天有来过吗?”萧策直奔主题,认真道。顾小离望见四下无人,竹叶黄的绿的混在一块散在地上,竹子高而密容易招风,风一来叶子簌簌飘落,阴凉得很。 萧策收到顾小离的信件,知道贵妃昨晚深夜来过太后寝宫的事,便这样问她。顾小离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我把她应付过去了,但搞不好她什么时候又会来。”面露忧色。 “不过很奇怪……”顾小离想到昨晚问宫女的话,看着萧策提出疑问。萧策听她话有犹豫,淡淡道:“直说就是。” 顾小离轻声续道:“贵妃好像和太后不怎么往来,平日交集少,不知道昨天那么晚了,大动干戈跑过来干嘛……”感觉太不寻常了。 萧策道出她的疑惑,“你是觉得太后宫里有贵妃的内应?”认真望她。顾小离一听,慌忙摆手否决,“呀,这我可没说,你说的而已。”后怕地往周围看看,生怕被人听到。 “这样啊——”萧策完全没在意顾小离的多此一举,琢磨起她刚话里的意思,沉吟一会儿,有了对策瞬间豁然开朗,“我知道了,你就这样继续帮我照看太后,帮我拖住太后的病……其余的问题,我来处理。” “拖住?”顾小离莫名其妙道,“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拖得住?”太后的病连宫里御用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介女流能帮得上什么忙?最多帮忙应付一下‘有心人’。 “这些你不用管,反正太后的病不能见强光,否则病情会加重。这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萧策郑重其事告诉顾小离,弄得她都变得紧张兮兮的了。 萧策和顾小离此次谈话后的第三天,太后宫里那个嚣张跋扈的姑姑突然人间蒸发了,顾小离再也没见过她,向宫女问过她的下落,都摇头说不知。 时辰回到午夜时分,季钧朔和赫连洺沿路到达乱葬岗,腐臭味是刚刚沿途的五倍,若风起,那味道估计更重。 两人用黑巾蒙住口鼻,赫连洺拿出火折子,点燃,照亮他俩周围的地方。 第119章 风起(10) “我靠!”季钧朔看清面前堆如山高的尸骸低声咒骂,“这也太……”太随意了吧。远些地方堆的基本是尸骨,骷髅头和肢节骨架散乱堆叠。整个场面直觉得骇人。 赫连洺没搭理季钧朔,往前挪一步,咯吱啪嗒骨头断的声音——他踩到一根人骨了,但他冷静从容,沉稳地用火光照了一圈,除了震惊,别无其他。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赫连洺照着季钧朔,对他沉声道。季钧朔默契接道:“我知道你的疑惑。那些少了肉的尸体没看见对吧?” 火光映出季钧朔熠熠的目光和轻勾的嘴角,赫连洺颔首答道:“正是。可能要辛苦你逐个尸体翻一翻了。”赫连洺办事向来一丝不苟,他不能放过一丝细节。 季钧朔一听,就知道赫连洺查案的强迫症出来了,恼道:“干嘛非要我翻,我明儿白天找人来翻,不行吗……”话音刚落,就被赫连洺决然否定道:“不行,快翻。” 赫连洺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来就是趁夜方便行事,若白天来此必然会引人注意,他们又非本国人,一有差池招来官府,想要全身而退就比较麻烦了。 季钧朔见他语气决绝,一下子语塞,闷闷道:“好呗。”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是心里还是畏惧威严的赫连洺,他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你帮我照着点啊。”季钧朔从身上拿出手套戴上,想让赫连洺服务他一下,拉一下心里的不平衡,而赫连洺是什么人?说他阴险狡诈绝不为过。 赫连洺皱眉,语气强硬道:“你身上的火折子是留着干嘛?等着烤腐肉吃?”话里还夹带嘲讽,季钧朔被完败,轻哼一声拿出火折子,擦燃,一一细看新鲜的尸首所处位置。 赫连洺往季钧朔走动的方位照了一会儿,看着他直挺的背影不由地勾起一抹笑意,眼里流泻一抹转瞬即逝的温柔,收回目光,俯下身查看尸首。 “对了,顺便找找荣昭仪的尸体在不在这。”赫连洺提醒季钧朔道,季钧朔虽已经蒙住口鼻,但凑近那些满是苍蝇虫子的尸体还是隐隐作呕。他站起来不敢大呼吸,稍微缓了缓,才回赫连洺道:“荣昭仪……是?”语气夹带困惑。 萧策没叫他们查荣昭仪,季钧朔自然也没往这方面考虑,而赫连洺把所有可能都考虑到了。赫连洺来之前派人查过和荣昭仪有关的一切,判断太后之病与荣昭仪之死密切相关。 于是赫连洺流畅地简单解释道:“荣昭仪是宫里的一个离奇死亡的嫔妃,我想此案与她相关……”顿了顿,指明道:“你帮我找就是。”时间有限,不想详说了。 季钧朔定住火折子听他说话之余,视线沿着火光照亮的地方扫望,突然有新发现,含糊地应了赫连洺一声,急忙走往新发现。 季钧朔伸手用力翻起这个被压住的尸首,把尸首的脸翻朝上,火光把尸首全身通照一遍,从身上残存的衣料隐约可见穿着不凡,并非普通人家,尸首全身已经腐烂大半,骨架小应是女性,头骨有个明显的洞孔,是致命所在,全身骨头发黑,死前有中毒迹象。 “洺,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季钧朔沉浸思考,自己都没察觉这么亲昵叫赫连洺,单字叫法是从小就有的,但后来长大了,季钧朔就很少这么叫他了,一般都是叫全名。 赫连洺分给季钧朔的是最简单的活儿,他自己要把还未变成骸骨的尸首统统观察一遍,不仅动作要快,脑子转速要更快,把每个尸首的特点记录下来,做到过目不忘。 他工作时的自控力非常强悍,一旦开始任何人都无法打乱他的思绪,但听到季钧朔的叫唤,心神一荡,竟乱了。手上动作骤然停住,走神了。 季钧朔以为赫连洺没听见,又叫了一声:“洺,干嘛呢,快过来看看。”毫无违和感的越叫越顺口,赫连洺的心如跌入棉絮般飘然,快速定位后走到季钧朔身边。 赫连洺直勾勾地盯着季钧朔看,季钧朔回神对上他的目光,发现他眼里有灼热的火光,称得上炽热,很热烈,不容抗拒那种……让季钧朔浑身一颤,彻底呆住了。 “小朔。”赫连洺低沉的嗓音满带温柔诱惑,叫得季钧朔失了神,呆呆回应他:“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跳好快,快得要跳停了,脑袋嗡嗡作响,全是赫连洺的声音。 赫连洺望着季钧朔失神呆住的样子,心更柔软,情不自禁抬起手想抚摸他的脸,被季钧朔忽地躲开,慌张叫道:“呀呀,幸亏我躲得快,你的手那么脏,还敢蹭我脸上。”说罢,别开头,觉得脸微微发热,不想被赫连洺看见。 而恰恰是因为季钧朔撇开头,赫连洺看到他耳根发红,心情莫名大好,笑得更深,清咳两声,问他道:“你刚说的尸体在哪?”转移注意力,以免季钧朔继续难为情。 这种事,不能一下子深入太多,得慢慢来,这次浅尝辄止就好。 季钧朔往脚下的尸体指了指,“喏,就在这。”赫连洺轻应和一声,弯下腰正要查看,季钧朔快速道:“我,我受不了这里的味道了,我先出去缓一会儿。”不等赫连洺回复,转身就跑。 赫连洺看他匆匆忙忙,轻笑出声,眼神宠溺的摇头,心想这孩子果然一紧张就结巴。心情愉悦地蹲下来确认尸体情况。 赫连洺赶在天亮以前结束工作,离开乱葬岗回到那家卖腐肉的酒家,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季钧朔的身影,入门在柜台放下一锭银子,让店小二拿壶茶和一些馒头到季钧朔那桌。 店小二对赫连洺的阔绰拒绝道:“茶和馒头不需要那么多钱。我们若收下,传出去还有谁敢来吃住?”昨夜两人也是叫了菜没吃就扔下黄金走了,让他百思不解。 两人走后,店小二把盘子收回厨房,和厨师提及,厨师轻眯眼睛问店小二两人走了没,店小二点头说上完菜不到十分钟就走了。厨师意味深长地笑说:“他们非给咱们钱,拿着便是。” 而店小二为人正直,虽没什么耐心,但也不想自毁店铺声誉,不能收这种黑钱。 赫连洺对店小二道:“你若非不愿意收,可以找我钱。”店小二苦恼道:“你给那么多,哪找得开呀,你也能看见我们店里一天才这么几个客人,哪……”赫连洺抬手示意他无须继续说了,“既然找不开,就拿着,算爷赏你的。” “可是……”店小二还想说点什么,被稍有不耐烦的赫连洺直接打断道:“别啰嗦了,赶紧端茶过来。”语气一凶,店小二只好退步,怯声应道:“那好吧。”不过,这个客官和他说话,从头到尾眼睛都盯着远处靠窗的桌子看,他在看什么? 季钧朔撑着腮帮子,望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空在发呆,清晨的风吹过他的脸庞,舒服得直叫他叹息,神经一旦放松,疲倦感接踵而来,他闭上眼睛假寐养神。 “累了?”赫连洺悄声靠近,在他对面落座,轻声问季钧朔。季钧朔听见赫连洺的声音,睁开眼,望着对面那张笑得灿烂的脸,有点出神,“还好。”声音沙沙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季钧朔见赫连洺不说话,回想起不久前在乱葬岗的尴尬,心又要乱了,他立刻收住平复,匆忙找别的话题,生怕赫连洺提及昨夜之事。 赫连洺没有错过季钧朔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既然季钧朔不愿提,那他便不提了,接话道:“你不回来这儿,你还能去哪儿?”季钧朔皱眉,怎么感觉赫连洺现在每一句话都带着暧昧……他心乱糟糟的。 赫连洺看出他的苦恼,改口道:“我们的马都在这儿,自然是要回来的。”解释一下,季钧朔就不至于那么耿耿于怀了吧。季钧朔轻轻扯动嘴角,“噢。” 用过早点,赫连洺提议道:“我看你很累,上去歇会,晚些时候我们再回城。”季钧朔晃了晃神,无力道:“呃——不,不用了吧。” 赫连洺霸气道:“你若不想自己上去,那只好我抱你……”季钧朔没听完,立刻叫停,“别,好我答应你。”离开座位,由店小二带着上楼。 赫连洺叮嘱店小二盯紧季钧朔的去向,他出去一趟,又塞了一锭银子给店小二,店小二死活不要,他便改说道:“那给你们大厨,辛苦他了。”店小二愣住,这盯人跟他们的大厨有啥关系……等他反应过来,赫连洺已经没影了。 赫连洺出了酒家,沿着巷子七拐八弯到了一条深深的窄巷,这条窄巷只有两户门口相对的人家,一户挂了灯笼,一户什么都没有。赫连洺走到挂了灯笼的门口,敲了两下,门嘎吱从里打开,他走进去,看到之前发了消息约见面的人,笑着与那人一同走进屋里。 第120章 风起(11) 那人拍着赫连洺的肩膀,并请他先坐,然后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斟满放到赫连洺面前,恰如其分地笑请道:“先喝口茶吧。” 声音十分耳熟,与赫连洺会面的人就是萧策。 赫连洺轻一点头,挪动下茶杯,但没拿起来喝,“不用那么客气,都是自己人。”径自朝萧策扬起一个亲切笑脸,萧策也笑着颔首称是。 赫连洺收起笑容,认真道:“你托我查的事已经有点眉目了。”萧策细长的食指摩挲杯沿,听他一讲,停顿一下,抬头问道:“真如我所料?”赫连洺慎重地点头。 萧策看见他的回复,神色变得凝重,目光深沉,琢磨道:“这是在自寻死路啊……”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赫连洺见萧策发愁,也提出自己的疑问:“我很奇怪你父皇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个答案萧策肯定可以回答,因为他调查的线索都是萧策提供的。 但现在从萧策的表情看来,他都能推想到结果,但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结果。赫连洺因此就更纳闷了,又问萧策:“你既知道,为何还要托我们查?” 萧策从不喜欢麻烦别人,哪怕是挚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请他们帮忙,而且这种事情既然他能够解决,为什么还要找他们去求证。 “因为这件事我不能插手,但你们可以。”萧策笃定答他,赫连洺一怔,萧策看着他,沉声道:“荣昭仪之死我只是顺水推舟,知道他有这个意向,托江湖人暗中帮了他一把,促成他多年的心愿。” 赫连洺见萧策停下,便接道:“原来她的死是你促成的?”赫连洺觉得眼前的萧策有点意思,引起他兴趣了。 萧策轻笑摇头,“你若这样想,就称不上是我印象里的探案高手了。”赫连洺惊喜道:“原来我在你心里地位那么高呐……”余音未尽,便联想到如果季钧承在场,肯定暴跳如雷。 “得了,没闲工夫跟你耍嘴皮子。”萧策没心情开玩笑,因为他要做的事就靠着把这个口子撕开,一步步地登上塔顶,这次机会,他绝不能错过,更不容有失。 赫连洺看见萧策一脸严肃,自知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也正经一些,说道:“按照你给的那些特征,昨夜我与小朔去了趟乱葬岗,在那里找到了与你形容的特征十分相近的尸首。只不过……理应找不到才对,为何会……”这让赫连洺觉得很意外。 萧策毫不觉得意外,挑明道:“这很简单,说明之前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说荣昭仪的尸体污染了河道让百姓中毒的消息是假的,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为的就是转移大家的视线。 “如此一来,大家都只会关注疫情而忽略掉荣昭仪的死因。”赫连洺拍头大悟,心底忍不住钦佩这个背后策划者,这招瞒天过海用得委实不错。 “可是,他已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有必要花这么大的工……” 赫连洺虽听闻彩云皇帝无德无能,但彩云国的治理在他一个外臣眼里看来,是非常井然有序的,百姓生活环境相对安稳。他没有深入了解过彩云皇帝,今日听萧策细说,颇多收获。 萧策听赫连洺有众多疑惑,他不准备一一解答,在赫连洺上句话未完便开口打断:“疑心太重,连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别人。他人如何与我们谈论内容无关,你也别老提那么多问题了。”赫连洺听得出萧策有点嫌弃他,见好就收了。 “好吧,那你想我怎么做。”赫连洺单刀直入问萧策。萧策目光与他的对视,意味深长说了句:“找到铁证交给官府,再把事情闹大,任务就算完成。” 赫连洺也猜到个大概,并不意外萧策的回复,沉吟片刻点头应好,萧策轻哼一声,站起来要走,赫连洺也跟着站起来,按住萧策的肩膀,“兄弟,那可是你父……”萧策盯他一眼,他立即改口道:“真不用手下留情?”面露犹豫。 “如果你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生死一线,你是救自己还是成全他?”萧策举的例子根本让赫连洺无法作答,毫无退路必须选择自救。赫连洺松手,由他离桌。 赫连洺望着萧策决然的背影,心里多了一份敬佩。他没想到萧策会回头,愣了一下。萧策回头问他:“季钧朔那小子是不是在你那?” 萧策的消息果然灵通,赫连洺颔首,“对,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别再这么说,让他听到……”眼神闪过一抹忧色,“不好。”萧策心如明镜,鲜少见他不好意思,嘴角轻扬,轻声答应:“好。” 萧策离开走的是暗道,他不方便明着露面,虽然那会儿时辰还早,街上都还空着,但万无一失最保险。赫连洺待到萧策走后一刻钟才从另一扇门出去,门开得是进来时对面那户。 季钧朔本想先上楼进房里等赫连洺一走就溜,没想到高估了自己,一倒在床上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等他舒服的一觉醒来,太阳已经移到正中间了,炽热的阳光照进屋里,凉意被闷热取代,他喉咙干痒,坐起来准备去倒水喝。 一起来就看见不远处桌旁背对他的身影,无比熟悉,季钧朔讶异道:“你坐了多久了。”赫连洺倒了一杯水,起来走向季钧朔,模糊答道:“有一会儿了。”坐了快两个时辰了。 季钧朔接过赫连洺专门为他倒的水,咕噜两下喝完,赫连洺皱眉问他:“还要吗?”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杯,不偏不倚摸到他的手指,他非常敏感的把手缩回,赫连洺脸色顿时难看。 季钧朔为了缓解气氛,干笑两声,说:“不用那么客气,我自己也能倒。”抢先在赫连洺对他进一步靠近前离开床榻,走到桌旁为自己续了一杯水。 赫连洺觉得他对自己抗拒,这点让他心里非常难受,甚至有点生气,季钧朔喝完第二杯水,他还定在那没动过,季钧朔一时间有点蒙,只好随便找个话题:“你刚有出去吗?” “恩。”赫连洺生气的时候完全不想理人,这是他的习惯。季钧朔因为知道,所以更加郁闷,“你去哪了?”赫连洺转过身来正对他,淡淡道:“怎么,你想知道?”目光含笑。 “呃……”季钧朔更蒙了,赫连洺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让他诧异,抠着手里的杯子,迟疑道:“赫连洺,我想你误会了。”赫连洺浑身一颤,季钧朔说话声音不大,但他能听得见,他皱眉不悦道:“这里没有误会,也不可能有。” “可是……”季钧朔还想说点什么,赫连洺果断道:“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季钧朔在他眼里看到怒火,他呆呆地点头。 叩叩叩——房间外响起叩门声,季钧朔看赫连洺一眼,走到门边,问道:“谁。”门上映着一个影子,但没有声音回复季钧朔,季钧朔再看了赫连洺一次,预备去开门。 “等下。”赫连洺阻止他开门,快速走到门边,把他拉到身后,沉声道:“我来开。”季钧朔有点……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有必要这样吗?哭笑不得。 门被打开,白钰一人站在门口,见他们开门,似笑非笑:“终于舍得开了。”两人在里头,他怎么敢乱闯,万一打扰到,岂不被骂死。 季钧朔瞪白钰:“怎么说话的,没礼貌了啊。”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欢迎白钰进来的,但看到赫连洺定定堵在门口,有点无语,把赫连洺一把扯开,对白钰道:“进来吧。”赫连洺不认识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只觉得来者不善。 三个男人坐下来,谁都不开口,赫连洺一直像看仇人一眼瞪着白钰,白钰则漫不经心地盯着房里某个位置,季钧朔非常无语看着他们,先打破僵局道:“行了吧,你瞪得不累吗。”季钧朔拉一拉赫连洺的袖子,示意他够了。 白钰没有看他们,但隐约想笑。赫连洺冷声道:“你笑什么。”白钰耸肩,转回头看他:“我没笑,赫连公子,您误会了。”他不是来找季钧朔的,所以没必要用这么……恼怒的眼神看他。 赫连洺立刻收回眼神,淡淡道:“不早说。” 季钧朔扶额,问白钰道:“你怎么来了。”白钰言简意赅道:“主子让我协助你们。” “我去,萧策是有多怀疑我的能力,先是他,现在又是你。”季钧朔生气道,“我找他算账去。”倏地站起来,赫连洺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臂,“萧策进宫了。” “你又知道?”季钧朔惊讶地低头看着赫连洺,赫连洺轻描淡写道:“我早上刚见过他。”季钧朔崩溃,他就睡了个觉而已,怎么感觉错过了一个世纪。 “我们不需要你。”赫连洺十分直接地拒绝白钰的帮助,白钰不着急回答,目光一一扫过他们,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如果只是你们任何一个,我也没来的必要,但是你们是一起的,所以我必须留下。” 第121章 风起(12) 早些时分,萧策与赫连洺分别后,回程途中交代白钰折回去跟着赫连洺他们。 白钰一向不过问原因,只会无条件服从命令,萧策按以往的规矩也不会说明原因,但他这次主动说了。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萧策问白钰,白钰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淡淡回道:“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要服从命令。 萧策凝眉看着白钰,轻笑摇头:“这次不一样。”白钰听了萧策的话略感意外,难得走神,面上露出诧异。萧策表明:“此次任务不告诉你原因,恐怕你难以完成。” 白钰着实好奇,问道:“为什么。”萧策挑眉看着他笑,“我还以为怎么说你都不会问。”白钰一时语塞,“那……”他到底要不要继续问,真纠结。 萧策为白钰的情商感叹,武功虽好但脑筋太不灵活了,郁闷道:“我担心他俩凑到一起会拖慢进度,毕竟他们——” 停下来向白钰使了个眼色,白钰眼睛忽地放亮,他读懂了萧策的眼神,惊讶地嘴微张,萧策继续道:“这事情的成败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必须要借他们的手,所以,盯紧他们。” 白钰点头答应:“好。”萧策拍他肩膀,重重道:“辛苦你了。”白钰失神一笑,回应道:“不辛苦,刀山火海只要您的吩咐,属下都义无反顾。”连命都是你捡回来的。 萧策正要离开,白钰叫住他:“王爷。”萧策回首看他,他看着萧策柔和的目光,迟疑道:“那,王妃那边……”萧策之前让他保护顾小离,现在他执行别的任务,顾小离的安危怎么办。 他不由自主地关心顾小离。 萧策以为他要说什么,听后舒开眉头,朝白钰轻扬嘴角,铿锵有力道:“她一切有我,不必担心。”白钰握马绳的手倏地一紧,苍白笑着应好。 萧策望着白钰策马离开的背影,皱眉想着已经把这小子发配到千里以外的穷乡僻野里熬了几个月,心里还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可能还不够,等这阵子的事忙完了,再收拾他。 本来白钰对萧策的话还有点半信半疑,但看到季钧朔和赫连洺的神情动作,有点信了。两人同时转头看他,齐声道:“什么意思。” “我一介粗人也说不出什么高深的话,就字面意思而已。”白钰淡定地说完还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表示很简单不要想太多。 季钧朔没有多想,脱口而出:“哦,所以你是来监视我们的。”萧策这小子,能不能给彼此多一点信任,真是的。季钧朔心里顿时有点嫌弃萧策。 白钰以为搞定了,没想到还有一道带着强烈杀气的目光紧追不放。赫连洺对他的戒备心会不会太重。他握拳清咳两声,想摆脱赫连洺杀气腾腾的眼神,“那什么,该时候吃饭了吧?” 白钰是想借说吃饭转移话题,没想到他们两个再次默契道:“不饿。”他瞬间呆住了,有点懊悔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故作淡定地应一声,坐着不动了。 突然想到为什么萧策派他过来之前居然对他那么客气……原来如此,捂脸感觉被坑了。 * 自从顾小离被萧策强行扛到竹林简单聊过以后,她的太平日子又到来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姑姑人间蒸发不算,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贵妃搞不好什么时候又跑过来找麻烦,因为贵妃她最近……好像遇到麻烦了。 萧策离宫当晚,后宫一个妃子的寝殿无故起火,火势好像还不小,烧了整整快两个时辰,等扑灭的时候堂皇的宫殿变成一片废墟,剩下一堆框架残骸。妃子被宫人合力救了出来,保住了命,但……肚子里的孩子就难逃一劫。 贵妃闻讯赶到时,萧运大发雷霆,怒斥她失责,没有管好后宫,不容她辩解直接下令让她回宫思过,思过期间不允许踏出宫门半步。 因为事发突然,贵妃欲哭无泪,想要申辩却无词以对,失去了最好辩解的机会意味着未来一段日子除了漫长的等待还是等待。 一旦失宠,就身上就有了污点,贵妃的光环不再那么完美无瑕了。 贵妃被赶回自己宫中,她怒火中烧,咬牙切齿,把所有宫人都赶走,让自己独自冷静一下。有四个不嫌事大的宫人虽然被贵妃赶了出去,但是好奇心不减,一堆人把耳朵贴在殿门上,想听里头的动静。 “一个个都杵在这干嘛呢。”贵妃宫里的领班太监掐着嗓子尖声朝不远处贴门围观的众人说道。四个宫人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刹那都心虚地往后挪,乱了手脚,踩踏不断,呼痛连连,重心不稳都往后倒在地上。 “瞧瞧你们一个个,真给娘娘丢脸,都打发去浣衣局醒醒神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引来凑热闹的宫人惊慌失措,伏在地上认错道:“公公我们知错了,求您别呀……” 领监毫不留情,冷漠地哼一声,“知道这事儿不对,还敢做。”众人都以为逃过一劫,正想松口气,结果领监扭头叫守门的侍卫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都带下去。” “啊,公公饶命啊……”四个宫人由侍卫强行架着胳膊拖离宫殿,边挣扎边叫喊。 而领监瞧都不多瞧他们一眼,对立在殿门口的宫人强调道:“你们都看清了,日后千万别跟着学。”宫人后怕地俯身称是。 贵妃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释放天性尽情摔东西出气,因为她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几近完美,换句话说她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她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坏情绪。 也可能是多年隐忍下来已经习惯,遇到这种事虽然会无措会慌乱,但学会沉着冷静,心虽大乱但外表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本以为自己对这种肤浅的陷害已经免疫了,但是安稳多年,突然再遇到,还是难消化。 “让本王进去。”是萧珏的声音。贵妃听到从殿外传进萧珏不耐烦的声音,朝外说道:“让珏儿进来。”阻拦萧珏的宫人听见贵妃出声了反而松口气,为萧珏打开门请他进去。 萧珏在王府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进宫直奔贵妃住处,宫门把手的侍卫多次阻挠他入宫,他恼怒道:“陛下何时下令不让人看望贵妃了。”侍卫对望一眼,陛下好像确实没有不让人进去。 在侍卫傻愣的时候,萧珏不耐烦地绕了进去,侍卫叫了他一声,可他没停步,侍卫也就不再拦着了,毕竟陛下确无明说不允许探望。 萧珏以为进了宫门就能见到贵妃,没想到在殿门口又被宫人拦了下来,他恼火地瞪着他们:“谁让你们这样看守贵妃的,好大胆子。”萧珏以为宫人是站在门口守着不让贵妃出来,他认为无疑是软禁,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守在殿门口的宫人委实冤枉,他们想和萧珏解释,但萧珏一字都不想听,径自想冲进去,他们只能出手拦住,因为贵妃有令谁都不见,他们若放了萧珏进去,万一贵妃怪罪,同样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又发愁又难受。 幸好贵妃出声及时,否则萧珏可能要当场血刃他们了…… “母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萧珏大步迈进,还没看见贵妃,便急不可耐地想要问清楚情况。 贵妃拨开珠帘,面容憔悴,语气无力道:“不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怎么老毛毛躁躁的。” 贵妃犯头疼揉着太阳穴,萧珏看见贵妃迎向他的身影,快步过去扶住她的手,拉着她到暖炕上坐下,打量她的脸,责怪道:“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儿臣给您叫个太医过来瞧瞧?” 贵妃摆手拒绝道:“不用,你先坐下,母妃有话跟你说。”萧珏一听,连忙应好,就靠在她边上坐下来,恭敬道:“您说吧,儿臣听着。” 贵妃一秒脸变阴沉,望着萧珏,刻意低声道:“你什么都不要做,知道吗。”萧珏顿时意会两点,第一他母妃是被人陷害的,而且这人不容小觑,第二他母妃想要保全他,不想让他淌这趟浑水。 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于是他非常不满道:“母妃您这是要让儿子看着您白受委屈不管不顾是吗?”贵妃从他坚定的目光里就看得出,他做不到。贵妃心里其实有点失落,萧珏太容易意气用事,成不了大器,反而是萧策常出其不意,剑走偏锋,是成器之才。 本来母子荣辱就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贵妃被软禁,萧珏在朝臣心中的地位也会下降,少了朝臣的拥戴,想要成为储君就困难了。萧珏深谙此理,所以他必须扭转局势。 而贵妃自知飞来横祸躲不过,肯定是惹到人了,此事若能轻易抹掉,软禁十天半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关系到皇家子嗣,就算陛下想要放过,但那些朝臣能服气吗? 更何况这个妃子下月即将临盆,若无这场大火,就是一件阖宫喜事,就因为这场大火,喜事变丧事。 贵妃心里对萧珏的能力很有分寸,她劝阻在先但萧珏执意不听,那只好随他:“那你想怎么做?” 萧珏目光凶狠,握拳拍案道:“还能怎么做,必须找出黑手,以牙还牙。” 第122章 风起(13) 彩云西郊一户破旧的茅草院子里升起袅袅炊烟,烟里融合了浓烈的中药味向四周飘散。院子里剧烈咳嗽声此起彼伏,几乎不会间断。 季钧朔、赫连洺和白钰三人分别牵着马,白钰跟在他们身后,三人向着西郊以西不紧不慢走着。 季钧朔和赫连洺时不时回头看一看白钰,白钰神色淡淡,脸上没有什么特别情绪。然后两人对望,担心白钰对那日的事耿耿于怀。 那日,白钰被赫连洺指名道姓要求到乱葬岗把荣昭仪的尸体偷运回来。对此,白钰不觉得意外,他只是信不过两人。 赫连洺看出他的顾虑,直言道:“你放心,这绝对不是调虎离山。”白钰挑眉,释然道:“那还差不多。”赫连洺不屑地轻嘁一声。 当日黄昏刚尽,白钰也跟着消失了。季钧朔和赫连洺心照不宣,按时吃晚饭,吃饭期间,季钧朔问道:“你不用急着回南国吗?” 赫连洺咀嚼饭菜,听到季钧朔平淡无奇的问话,把碗筷放下,咽下口中的食物,双手撑在桌上,身体稍稍向他那边倾斜,好整以暇看他,嘴角轻扬:“想赶我走?” 季钧朔嘴角一抽,低头假装认真夹菜,忽略赫连洺的目光,故作轻松道:“我只是随便问一问,毕竟你贵人事忙。” 赫连洺拖长语音:“噢……”意味深长道:“我跟朝廷请了个长假,有的是时间。” 季钧朔使筷子的手一滞,抬头望目光深深的他,强颜欢笑:“那,那很好,可喜可贺。”心里如同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这个样子……”赫连洺皱眉仔细看季钧朔,琢磨道。季钧朔见赫连洺眼神怪异,欲言又止,好奇接道:“我样子怎么了?” 赫连洺毫不迟疑丢出一个结论:“真丑。”季钧朔掷下筷子,扶额无语道:“你够了。” 两人饭才吃一半,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两人齐头望去,浑身脏乱的白钰肩上扛着一个长麻袋,白钰面上略显辛苦,看样子麻袋分量不轻。 白钰将门踹开,二话不说把麻袋往他们桌前半放半扔,反正略草率,身上卸下重负后把门再关上,又走掉了。 这一连串动作进行太快,当赫连洺和季钧朔反应过来那个麻袋是尸体的时候,都没了食欲并且记恨白钰,认为白钰故意要恶心他们。 不过他们也没猜错,白钰就是故意的。 谁让他们派给他头件差事就是运尸体,虽然按级别,萧策和他们是朋友,自己是下属,但是他也是江湖有名的高手之一,居然让他做这种违背常理的事,简直有辱身份。 后来他们得知白钰的不满,原本想要化解误会,话一出口却越抹越黑,一致认为:“被扔到乱葬岗的哪还有什么入土为安,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挖尸偷尸的罪恶感,你别再自责了。” 白钰顿时七窍生烟,理都不想理他们,直接扭头就走。 季钧朔那时看着白钰气冲冲的背影,故作深沉道:“这孩子,脾气真大。” 白钰不习惯身上太脏,任务达成立刻回房洗了个澡,沐浴以后才重新回到他们的房间。敲门三声不见回应,房里灯也没亮,正琢磨两人是不是睡了,里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进来。”声音低沉,带着万分熟悉,让白钰浑身一颤,他犹豫一下,轻轻推开门,走入漆黑的房间,将门重新合上。 然后对着面前的黑暗,心虚道:“王爷。”他知道肯定是自己做错事了,不然萧策不可能亲自过来。萧策声音清冷,“我是让你来协助案件有序进行,不是派你来添堵的。” 白钰自责垂下头,声音低落道:“是,属下知罪。”接着房里陷入沉默,白钰毫不怀疑声音的真假,结果当灯亮起,看到面前坐着的两人时,脸色霎时黑如炭。 “怎么是……”白钰错愕地望着季钧朔和赫连洺,眼神震惊。赫连洺挑眉轻笑:“你好像被吓到了。”模仿声音只是雕虫小技,两人以为白钰久经江湖见怪不怪了。 “你那么怕萧策?”季钧朔见白钰不答话,又接在赫连洺之后继续问他,他隐忍道:“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可以吗。”他看着季钧朔,字字重音。那冷如冰刃的眼神让季钧朔怔住了。 “当然……可以。”怔着时,说话也不连贯了。赫连洺看了呆住的季钧朔,无语地摇头,然后跟白钰义正言辞说道:“我们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但你确实差点误了大事。” 白钰晃神,不解看向赫连洺。 赫连洺进一步解释道:“第一,你怎么能,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把东西运回来,太容易惹人注目。第二,你动作那么粗鲁,万一造成东西二次损坏,就等同于自毁证据。证据没了,会怎么样,你不会不知道吧?” 白钰边听他说边想,觉得自己的确有做得欠妥的地方,歉疚道:“是我大意了。”赫连洺摇头不认同他的道歉,“我想要的不是这个。”语气严肃,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白钰立刻改口道:“是,绝对没有下一次。” 赫连洺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幸好这次没造成什么大问题,你不用担心。”站起来走到白钰身边拍他一下,“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得早起。” 白钰点头,掉头拉门。季钧朔看着白钰的背影消失后才对赫连洺说:“唉,我觉得你给他压力了。” 赫连洺不以为意,“说着正经事,你以为过家家?错了还能再来一遍。”鄙视季钧朔一眼,往内间走去,季钧朔无语看他,后知后觉叫道:“喂,你往哪走呢,这是我的房间。” 三人天还没亮全就已收拾妥当,站在酒家门前,各自牵着一匹马,赫连洺拿出一袋碎银扔给站在门口送别他们的店小二,店小二见东西砸来,反射性双手接住。 店小二掂了一掂袋子,份量不轻,犹豫抬头道:“客官,这……”略显为难,“这有点儿多了。”赫连洺翻身上马,与店小二告别:“那下次给我们免费吃住就得了。”扬鞭驾马离去,其余两人紧随其后。 店小二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迷惑地摇头,感慨道:“真是财大气粗,不懂民间疾苦呀。不过这个方向……”挠腮想着是通往哪里的,深想之后脸色唰地变白。 三人离开西郊镇面,骑马跑了一段路,路的起伏逐渐变大,进入林子后他们就改成走路了,一直往林子深处的西边走,起初半个时辰周围还很荒凉,到后边林子不再那么密,透进的光越来越多,说明他们快走出林子了。 林子的出口正对着一个左右岔口,左边是平坦的大路,右边是泥泞小道,右边连小道估计都算不上,那条道又窄又曲折,被周围浓密的草盖去大半,像是人踩多了硬开出的道儿,道两侧的草歪歪斜斜。 三人毫不犹豫就选择走右边的道,白钰建议先把马拴好,一路牵着多有不便,季钧朔和赫连洺一致赞同。将马安置好,做好标记,白钰走到他们前面,淡淡道:“前面杂草多,我来开路吧。” 季钧朔和的赫连洺对视一眼,没觉不妥,便没出声,由着白钰带路。三人穿过杂草,看到半山坡上零零散散挨着几个屋宇,屋子外形极其相似,都很残破,像已经荒废的。 但有一家见还冒着烟,三人便朝那一家走去,近看才瞧见那家门前坐着一个衣服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蓬头垢面很狼狈,她正用两只手和着脚边的黄泥捏来玩儿,丝毫没有察觉三人的存在。 三人站在不远处,在琢磨都没说话,白钰见状便先开了口:“我去问问。”他动作很快,差点没截到,幸好季钧朔比他反应更快地拉住他,摇头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要问什么?” 季钧朔见白钰垂头沉默,松手,没好气白他一眼:“且不说你不知道问什么,就你这样子,不把那小孩吓跑才怪。”太冲动容易打草惊蛇。 赫连洺心里有个疑惑,西郊已经很偏僻,这两天留在镇面观察了一下,发现院落不少,但人气很少,说明大部分屋子都是空的,为什么有家不住,他们集体迁居了? 而这儿比西郊更偏,但离镇面又不算远,人为什么不往镇上住,非得住在这么个地方,逆境成长吗?仔细看这几间房子,一眼望去好像只有一间有人住,但眨眼再看,其他屋前还留有浅浅的脚印没被雨水冲掉,看这几间屋子的规模,能愿意挤一挤,加起来能容得下三四十人罢。 这就太奇怪了。 赫连洺向他二人道:“我们一起过去。”两人讶异,以为他开玩笑。 赫连洺耐心重复一遍:“走吧。”心里有个疑惑想解开。一人前往问询,容易出意外,这种扑朔迷离的情景,还是一起应付比较安全。 三人离那玩耍的女孩只有几步时,女孩儿余光看见他们的身影,匆忙把泥巴往地上一甩,转身想跑回屋里,不远处季钧朔出声叫她:“等等。”她恍若未闻,把门推开,却关不上了。 门被按住,她抬头看,是一张邪魅俊俏的脸,此时正对她笑眯眯:“不是让你等等嘛,真是不乖。” 第123章 风起(14) 123 小女孩害怕地看着他们,泪眼汪汪,呜咽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三人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她下意识地想躲。 季钧朔瞥了身后的赫连洺和白钰一眼,郁闷道:“你们的眼神不能温柔一点吗,看把孩子吓得……”一脸无奈。 赫连洺边走近边回答季钧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小孩子了。”皱眉,上前把季钧朔拉到一边,蹲下平视慌张失色的小女孩,浅笑问道:“小妹妹,这是你家吗?” 小女孩咬唇,犹豫地眨眨眼,轻嚷道:“我不告诉你。”嘟嘴,撇开头。赫连洺察觉到她的迟疑,笑意加深,诱惑她道:“你告诉我,我请你吃烧饼怎么样。” 小女孩一听到烧饼两字,眼睛骤亮,吞咽口水,倏地转回头望他,惊喜道:“此话当真?”赫连洺眉梢一挑,点头笑说:“真的。”小女孩迅速向他伸手摊开,理直气壮要道:“那拿来呀。” “人小鬼大。”赫连洺轻笑感叹,站直身子让白钰回靠马的地方拿烧饼,白钰利索掉头要走,却被小女孩叫住,“等等。”白钰回头看她,她却看向赫连洺,目光坚定:“我要和他一起去拿。” 赫连洺脱口而出:“不行。”直接拒绝她的要求,她顿时发小孩子脾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哭道:“你骗我。”眼泪哗啦啦夺眶而出,季钧朔听着心烦,指责赫连洺自找麻烦。 “你就呆在这里等不行吗?我也在这陪你,你还怕什么?”赫连洺听见小孩子的哭声也容易烦躁,低头看着小女孩泪眼模糊的伤心样,无语道。 “对啊,我俩又不走,你哭什么。”季钧朔没了方才的好脾气,烦躁地扒扒头发,目光转向白钰,示意他去拿东西,白钰会意,轻步走开。 小女孩听见他们的话,哭声渐渐变小,但仍在抽噎,脸上的眼泪就用沾满黄泥的手抹掉,越抹,脸越脏。 赫连洺实在看不下去,拿出一条帕子蹲下来擦小女孩的脸,哄道:“再哭就不美了。” 季钧朔瞧见那块帕子,面露诧异,紧张地夺过帕子仔细看,激动地质问赫连洺:“果真是有玥的帕子,你怎么会有她的帕子。你们什么……” 季钧朔不断发问,赫连洺不耐烦地打断他:“这重要吗。”他手上的帕子不说分毫被季钧朔抢走,有点不爽,还被他审犯人一样追着不放,气恼地瞪他一眼。 “这,当然……很……”季钧朔接收到赫连洺双眼直射而来的杀气以后,话声渐小,最后中止,陷入沉默,迟疑地再瞄他一眼,他生气了,瞬时自己的心莫名慌了。 赫连洺为什么有沈有玥的帕子这个问题就目前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可以说毫无关系。他们当前的任务是为真相寻找证据,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赫连洺不希望耽误案情,因此他看见季钧朔在节骨眼上闹情绪,心生怒火。 小女孩见他两人莫名其妙地争吵,不知觉地停止抽咽,眨着水灵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季钧朔思绪繁杂,走开几步,背身负手望着远处。 赫连洺看了两眼季钧朔的背影,视线转回小女孩身上,收起多余的情绪,问道:“你的烧饼即刻就到,你现在能告诉我,我想要的了么。” 小女孩没再多想,告诉赫连洺:“我家不在这,但我家人在这。”她觉得此话信息无须隐瞒,便利落直说了。而赫连洺却起了疑心,追问道:“那你家在哪?” “我家在……”小女孩目光离开他,从他旁边望向林子,一开口就渐停了下来,他只瞧了小女孩忧伤的眼神以及她的望向,就能确定那是林子以东。 小女孩不愿把话说完,想糊弄过去,“我家现在就在这。”语气笃定,想着掩盖刚才不小心流露的异常情绪。赫连洺对她的小伎俩忍俊不禁,表面不再追问,实际上留了一手。 赫连洺现在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解开她为什么再三欲言又止,到底在隐瞒什么。白钰一手拿着烧饼一手拿着剑,快步回到赫连洺面前,将饼递给小女孩,并对赫连洺说:“我们的马,不见了两匹。” 小女孩对那近在眼前的烧饼犹豫再三,一边咽口水一边克制,她似乎都闻到烧饼的香味了,但她的手不敢伸出来,完全不像刚刚那个闻饼变色的样子。 赫连洺见状,直接把饼塞到她手里,消除她的不安道:“放心吃吧,没毒。”刚拿饼的时候顺带扫了扫白钰绷得老紧的脸,无奈道:“丢了马而已,至于那么紧张吗。” 白钰一听,他想传递的意思不是丢马那么肤浅,而是想告诉赫连洺荒山野岭人烟稀少,不过走开一会儿,马就丢了,其中恐怕有诈。赫连洺何尝不懂,当下不宜一惊一乍,应当静观其变。 白钰想要表明话意,被赫连洺抢先截下:“你去叫钧朔过来,我们一起进里面看看。”白钰一怔,偏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季钧朔,点头称是。 “不,你们不能进去。”小女孩只是看着手里的饼,并没有拿起来吃,听到赫连洺的话,站起来展开双手拦住门口,大声叫道。 她的声音传入季钧朔的耳里,他回头看见白钰正朝自己走来,也无犹豫直接往回走,迎向白钰,与白钰一起回到屋子门口。 季钧朔听到赫连洺用着不熟悉的温柔腔调哄骗小女孩儿道:“你刚说了这不是你家,既然如此,我们进去看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季钧朔觉得自己浑身起鸡皮了。 小女孩猛地摇头,“不,我刚刚说的是这是我家。”意识倒清晰得很,没被赫连洺带跑。赫连洺露出狡黠的笑容,解释给小女孩听:“你刚刚说的是现在,而现在已经不是你说的现在了。” 季钧朔心生冷笑,终于使手段了,常用的诡辩出现了。小女孩被赫连洺说得糊涂,想自己重复一遍理清楚,但越念越乱,脑袋发晕,最后放弃理解的念头,拼命摇头抗拒:“我不管,反正不让进。” “噢,这样啊……”赫连洺故意将话音拖长,看见小女孩捣蒜般点头,立即转向白钰与季钧朔,“那你们就去另外的屋子看看,反正那些屋子也没人住。”朝他们支一个眼色,两人领会迈步要走。 小女孩顿时更加慌张,抓着手里的烧饼冲上前去抱住走在最前白钰的腿,阻拦道:“谁与你们说那些屋子没人住的,你们乱闯民宅是犯法的,我可以报官抓你们。” “这么个破地方称得上民宅?”季钧朔扫周围一圈,这里的屋子依山傍林,依的荒山傍的野林,能说出民宅二字的,绝对是着急了胡言乱语。 小女孩只有双手双脚,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眼见赫连洺抬步要推门,她心慌意乱,没了主意,恳求道:“求你们别进去,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赫连洺听完还是去推门,她卸下所有顾虑,闭眼大喊道:“有传染病会传染给你们的。”赫连洺停了下来,转头问她:“什么?” 她此时不再哭闹,但眼角却挂上了泪珠,神情忧伤,松开白钰,挫败地重复一次:“我说里面的人有病,你们不能进去。”赫连洺指的不是这个,小女孩理解有误,于是他补充了内容:“他们得的是什么病?” 小女孩失落地摇头,泄气道:“我不知道。”说完竟小声哭了起来,“我,我若知道,爹娘就不会死,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在仅剩的亲人身边看着他们被病痛折磨摧残。 赫连洺和季钧朔目光对视,确定此处有蹊跷,然后蹲下来同伤心欲绝的小女孩说:“若你不介意可以让我进去看看,我学过点医术,兴许能帮得上忙。” 小女孩不愿他帮忙,哽咽道:“你别去了,我不想害了你。”之前她请回来的好几个大夫都因离得太近被传染而死,尸首现在还埋在院子里。 “没事,你不用担心。”赫连洺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对她粲然一笑,想消除她的不安。小女孩拽着赫连洺的衣角,执着地摇头。白钰一直静静看着,这时出声道:“你说他们得了传染病,那为何你没事。”她日夜陪伴在侧,被传染的机率很高才对。 “我不知道。”小女孩只会一直摇头,其余的她一概答不上来,明人一瞧都清楚,区区七八岁的小孩子所知甚少很符合常理。 多问也无益,赫连洺改向小女孩建议道:“那你跟我们回镇面,我们帮你想办法,怎么样。”这样一来也能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小女孩几乎是一听完就立刻否决,“我不去。”眼里闪过惊恐,面上不安地补充道:“我,我不回那个吃人的地方。”边说边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在抖。 赫连洺一听,此话提供了两条线索,第一她曾经在那镇上住过,因为她用的是“回”而不是“去”;第二,那地方发生过令她害怕到抵触的事情。 如此,那她更要跟他们回去了。 * 小女孩极力拒绝跟他们回镇,他们绞尽脑汁都搞不定面前的小孩儿,忽觉人生挫败。 季钧朔余光看到小女孩紧攥的烧饼,灵光一闪,哄小女孩道:“你跟我们回镇上,我们给你买更多的烧饼,怎么样?”笑眯眯望着小女孩,心想定能成,其余两人也将目光投来。 小女孩诧异问季钧朔:“这个饼是镇上来买来的?”拿饼的手颤抖,瞳孔放大很震惊的模样。季钧朔并无多想,点头应道:“是呀。” 他话音刚落,饼就被扔到他的脚下,他望一眼脚边的饼,有点懵了,惊呆道:“这……”什么情况?困惑眼神打量面前气鼓鼓的小女孩。 “镇上买的,我才不要吃。”小女孩冲着季钧朔喊完并无作罢,一个箭步过来把躺在地上的烧饼踩几脚,气愤地咬着唇。 季钧朔把目光转向赫连洺和白钰,白钰同是一脸困惑,而赫连洺见状则噗嗤一笑,看着季钧朔,不嫌事大地调侃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季钧朔,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一个小孩戏弄了,着实好笑,连围观的白钰都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们嘲笑被季钧朔尽收眼底,不爽地挑衅道:“笑屁,有本事你们就把她搞定看看,切。”扭头轻哼,就不信他们能搞定。 赫连洺对季钧朔的不爽一笑置之,对小女孩说:“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们走,那只好我们留下来了。” 他如沐春风的笑容映入小女孩震惊的双眼,情不自禁地脸一红,别开头支支吾吾道:“你们,你们为什么……非要非要跟我一起。” “因为我们喜欢你呀。”赫连洺立即接下她的话,弄得她更加害羞,乱了心神,委婉同意道:“我先去问问叔叔婶婶。”飞快推开门,赫连洺等人目光只简单掠过门里环境,门又被她合上,动作娴熟,丝毫不受理智干扰。 三人等在门外,季钧朔闷声道:“谁喜欢她了,最讨厌这种冥顽不灵的小孩了。”他表面看着像自言自语,实际上赫连洺知道他在和自己搭话。 “你别老是搞错重点,反正我把她搞定了,而你……”赫连洺语气轻快,故意停顿,等季钧朔转目看他,他得意一笑:“而你,搞不定。”轻描淡写的结论让季钧朔头上青筋暴跳。 季钧朔握拳冲向赫连洺,速度快如闪电,就在毫秒之间,可惜再快脚也得踏到地上,地面黄泥湿滑,被怒火蒙住理智,到赫连洺跟前脚上稍一打滑。这个进攻彻底废了。 赫连洺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腕,稳住他倾斜的身体,轻笑道:“没事吧。”季钧朔甩开他的手,恼羞成怒瞪他,“谁让你碰我的。” 旁人一看直觉季钧朔傲娇十足,但季钧朔本人一直处于当局者迷的状态。白钰简直看不下去,主动提议道:“既然今晚要住在这,那我去把马牵过来。” 赫连洺看白钰,十分赞同道:“早该去牵了。”白钰一头黑线,自己的存在到底是有多碍眼,转身快步走远。 白钰离开后,季钧朔一直背对赫连洺,两人没有交流。季钧朔觉得眼下的氛围沉闷压抑,身边的风吹草动变得清晰起来。他百般不适是因为知道赫连洺一直在盯着他看。 嘎吱——两人跟前的门开了,小女孩耷拉着脑袋走出来,失落道:“你们走吧,叔叔婶婶不让你们住下。” 赫连洺当即想了个应对法子,与小女孩说:“这样,你试着跟你叔婶说我们是江湖郎中,略通医术,对一些疑难杂症颇有研究。” 小女孩听完站着不动,迟疑道:“这……”她刚也说过,之前好几个大夫都被无辜牵连了,她不希望面前的赫连洺也受到同样的伤害。 赫连洺看出她的犹豫,弯下身哄骗道:“他们若不同意,我们就要离开了,你也不希望我们即刻就走,对吧?”小女孩向他点点头,眼里重燃希望。 往往人只有在面临生死一刻的时候才会恐惧,想方设法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残喘,至少还能活着。 赫连洺心想,若女孩的亲人不是那种对生死抱着极为豁达之心的人,定会留住他们,恳求他们医上一医。 小女孩再次开门,欣喜若狂道:“叔婶同意了。”赫连洺回以一笑,由着衣服被小女孩牵住,轻唤背对他的季钧朔道:“小朔,进来吧。”季钧朔闻声一怔,尽可能让声音自然道:“我等等白钰。” 赫连洺皱眉开口道:“那好吧,我先去进去看看。”要不要把季钧朔劝进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由着他去吧。随女孩入门时,季钧朔朝门那头的他,说道:“你小心点。” 赫连洺目光对上季钧朔的,难得一愣,转而笑应:“好。”简单的一个字,足以镇住季钧朔的心神。 院子不只是脏乱,还有不少零碎的血迹散映在不同地方,赫连洺越靠近院内屋子,里面传出的咳嗽声越加清晰,剧烈得可以清晰感受到胸腔被烈火灼烧的疼痛感,咳一声整个身子都会被牵动。 入门之前,小女孩扯一扯赫连洺的衣服,示意他停下,“你得把口鼻捂上,然后拿上这个。”小女孩一本正经提醒他,然后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串大蒜,目光示意他接下。 赫连洺看着那串大蒜,哭笑不得:“蒙脸可以,大蒜就不必了。”小女孩坚决要求他拿大蒜,不拿不让进。他蹲下来,握住女孩双肩,无奈叹气:“能给拿它的理由吗。” 小女孩点头,表示非常乐意给,看着他娓娓道来:“我出入屋子手里都拿蒜,所以我没被传染,而其他人没有拿,所以他们染上了。”赫连洺听完,嘴角一抽,心想这是哪门子的歪理,让她深信不疑。 “你的说法没有根据,不可信。”赫连洺径自否决她的观点,然后蒙上口鼻伸手要推门,被小女孩截住伸出的手,阻止道:“你为何不信,你不怕吗?”赫连洺低头看见她无辜的大眼睛,露出一抹神伤。 “我不怕。”赫连洺先稳住她的不安,然后补充道:“我是江湖郎中,和那些规规矩矩看书开医馆的大夫不一样。”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信邪,他本身也不正,更何况是这种空穴来风的说法。 小女孩被他的坚定不移说服了,垂下手,走到一边,任由他推门而入。赫连洺把门推开,一堆苍蝇蚊虫直扑而来,阴暗无光的房里恶臭与药味交融,散发出一阵难言的味道,他皱眉继续往咳嗽声源靠近。 两张青紫腐烂的面孔映入眼帘,他们身上各裹着厚厚的破棉被,大夏天遮得严严实实仍在发抖,房里的味道根源应该来自他们身上。 他们睁开双眼,露出腥红的瞳孔,看着面前的赫连洺,从喉咙里逼出声音:“大夫,救救我们。”声线沙哑,发音勉强,费了极大力气才说完这六个字。 赫连洺安抚道:“我会尽力的。不过得先让我看看你们的身体。”两人费力地点头。 赫连洺靠近,伸手将被子掀开之际,小女孩轻叫一声,捂住脸撇开头。赫连洺停住,对面露恐惧的小女孩说:“你先出去。”小女孩掉头飞跑出去。 赫连洺把被子掀开一角,发现他们的症状相同,脸部以下全都发白冒着寒气,伸手轻按他们的皮肤,已经僵硬,脸上部分出现溃烂,眼睛发红,眼底发黑,十指指甲细长发黑。 季钧朔等来白钰,抬步入门,白钰看到他一人站在门口,有点意外:“二公子你是在等……”话未说完,季钧朔斩钉截铁道:“废话少说,赶紧弄好进来。” 季钧朔扔下呆愣的白钰跨门而入,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混乱一片,看见赫连洺失神地坐在紧闭的房门石阶上,有点讶异,轻步靠近,挑眉问道:“怎么样。” “你有事做了。”赫连洺不答反说,季钧朔一怔,正色道:“说吧。”表情认真,没有半点不正经,闲散这么久,终于可以动动筋骨了。 “查查这个毒的由来。”赫连洺把手里握住的帕子递给季钧朔,季钧朔见帕子吃惊道:“你竟然拿有玥的帕子来盛毒。”一脸鄙视。 赫连洺拿帕子在他们的伤口上擦了一下,把伤口周边的那些发黑的溃烂血肉擦下来一些,用帕子裹好交给季钧朔,见季钧朔嫌弃家加鄙视,不耐烦道:“你拿不拿。” 季钧朔轻切一声,毫不温柔地抽过帕子,嘟囔道:“又没说不拿,发什么牢骚。”赫连洺瞧他一眼,没心情开玩笑,沉下脸与他郑重道:“这事情,恐怕有点棘手。” “有点?”季钧朔见赫连洺格外认真,低头瞧一眼染血的帕子,抬眉看他道。赫连洺点头,仰头一扫方才还晴朗的天已悄然乌云四合,沉声道:“趁着天还没下雨,赶紧去办吧。” 季钧朔凝眉颔首道:“好。” * 赫连洺目送季钧朔身影消失,叫来白钰吩咐道:“你去跟着他。”白钰错愕睁大些眼睛望着他。 赫连洺向仰天抱怨道:“萧策到底指了个什么人过来。”话罢,耐心地扯出一个微笑重复一遍,白钰听完仍站着不动。 赫连洺挑起眉梢,“听不懂人话?”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耐心快速流失。白钰扭头答道:“不是。我是好奇你的意思。”无辜地直视赫连洺。 “我什么意思?”赫连洺无语地看着白钰。白钰微露诧异,抬眉道:“难道你的意思不是叫我去保护他吗?” “知道还问什么?”赫连洺嘴角抽动,强忍着胸腔随时爆发的怒火,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白钰双手交叉环胸,摆出悠闲姿态,耸肩道:“可我不认为他需要人保护。反而是你……”停下来看赫连洺。 赫连洺紧接问道:“我?”白钰暗含深意道:“我认为你的处境比较危险。”这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都令白钰感到不安。 赫连洺见他露出凝重的神情,便知晓他在担忧什么。 正因为知道,自己才不便离开,才会托季钧朔去外面调查,让他去保护季钧朔是考虑到之前三人同行太过引人注目,以防有心人趁其不备。 白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赫连洺摆手改变主意道:“你现在不用去跟他了,去镇上买些粮食回来。”白钰这回应得爽快,让赫连洺觉得白钰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白钰撂下一句:“天黑前必定回来。”走得飞快,像脚上踩了风火轮,几乎没留时间给赫连洺决定,倏地消失不见。 赫连洺向白钰的方向多看两眼,两眼之后收回目光,喃喃自语:“神经病。”目光回近看到小女孩伏着房前最角落的梁柱偷望自己,愣了一愣,朝她招手:“来。” 小女孩也不扭扭捏捏,从柱子背后走出来,走向赫连洺,神情沉重。赫连洺看着面前心事重重的小女孩,笑道:“你这个年纪要多笑,长大了才好看。” 小女孩听了赫连洺的话,鼻子泛酸,泪在眼眶打转,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边擦着不受控制掉落的泪珠,边抽噎道:“他们是不是快死了。” 赫连洺见她伤心满面,一时不知所措,只安慰道:“没有,谁跟你这样说的。”小女孩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赫连洺,认真道:“你不用骗我了,我刚才都听到你们说话了。” 赫连洺愣了一下,莫名其妙道:“我们说话?”他刚才有说什么么……搜索记忆失败。小女孩提醒道:“你说这事情棘手,还拜托其余两个哥哥外出寻药了,是不是。” 赫连洺一听,旋即笑开,抚摸她圆圆的脑袋,摇头道:“你听错了。这个病是有点麻烦,但并不是不能治。”小女孩顿时破涕为笑,眼里流泻光芒道:“此话当真?” 赫连洺点头,“骗你有什么好处?不过……”他的停顿让小女孩心上一紧,她紧张道:“不过什么,你说呀。”赫连洺没回答,而是凝眉思考了一会儿。 这一会儿等得小女孩焦灼难耐,赫连洺见她额角急出汗也不催促他回答,还蛮识大体,不紧不慢地回答她道:“不过你得如实告诉我,他们得病的原因。” 赫连洺刚初步诊断认定两人身中之毒是牧原的尸毒,牧原整个国家都靠近北端,四季不分明,以寒冷为主要气候。尸毒最大的特点就是利用寒气冻住毒液。 牧原想要炼制尸毒具有先天地理优势,这种毒在多年前被牧原用在军事上,杀伤力巨大。后来三国各自为政,天下趋于稳定,尸毒被要求永久封禁,牧原不愿意封禁这么好的东西,无奈迫于彩云和南国强烈要求,为了本国子民只好封禁。 封禁至今大概已经有超过三十年了,在赫连洺这代人还没出生前,毒就被禁了,他只在一些被朝廷严禁的书籍里偶然看过,知道尸毒会令中毒人失去一切肢体感觉,包括疼痛感,浑身僵硬如同死人,没有思想,虽能正常走动,但不超半个月身体会出现溃烂,伤口灌浓流酸水,最后受痒痛折磨而死。 但尸毒若大规模应用在军事上,后果将不堪设想。虽然用毒很卑鄙,但为了称霸天下,牺牲一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赫连洺今日也是初次见到实例,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只是更好奇为什么消失已久的尸毒会出现彩云国境? 明面上三国友好互通贸易,百姓可以通往各国,但实际上三国在边境的每一道关卡都派兵驻扎,无论是外来的人或物,都往死里查,能顺利过关的人少之又少。 像赫连洺和季钧朔这种能通过检查的,没下点功夫使点手段也不可能通关。普通老百姓想要来往异常困难,基本十个被检查,十个都不通过。 这种情况赫连洺再熟悉不过,他还为了这个向南国陛下提建议降低审查的力度,提高通过率,遭到陛下严厉斥责,厉声说他是被小人蒙蔽了心智,体谅他为国尽心尽责,功不可没,只命令他不许再提。 提议的事赫连洺毕生难忘,因为他一向优异,美名在外,从小到大不曾有过污点,就提议那一次,让朝廷众臣对他明朝暗讽,说他犯糊涂了。 从房间里两人的病症来看,中毒程度已经比较深了,因为脸上部分已经溃烂化脓了。尸毒已经消失多年,加上当年下令封禁时,所有记载此毒的书都被一同烧毁,残存的书都是当年私藏存起来,不能露面的。综合以上,想要找到解药不得不说有难度,现在就看季家的了。 小女孩犹豫一会儿,对赫连洺点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赫连洺见她表情认真,也认真地回答她:“没问题。” “五个字,说完就忘记。”小女孩语重心长说完,赫连洺对她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思虑周密欣赏有加,浅笑道:“好。”一字千金,小女孩愿意相信他。 “我们家是镇面的大户,一家二十几口人过着太平的日子,镇上那时候也还很宁静,虽说乱葬岗就在边上,那时候乱葬岗不是横尸遍野的,而是由镇上官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尸体都做了处理才抬进乱葬岗的。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很久,反正我今年七岁,从我记事起不曾有过变化,直至前几个月,就寒冬刚过预备开春那会儿……”小女孩说至此处,难掩哽咽。 赫连洺听她说话清晰有条理,不是无比坚强,她很难支撑到现在,不由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心疼,也不催促她继续,由她缓一缓。 “离新年还差几天的时候,镇上突然来了一批官差,不是镇上官府的人。官差一来便把通往外面的门堵住,不让大家出去,然后驻守那几天,来了好多外来人和尸首……外来人都住在官府指定的一间院子里,就挨着乱葬岗。那些尸体数量不少,运送得似乎很匆忙,起先还简单处理一下,后来直接往乱葬岗一扔就不管了。我还听说……”小女孩压低声音,赫连洺适当靠近听她说,“听说乱葬岗地方不够,他们把一部分尸体直接扔进河里。” 回忆这种伤心事,让她越想越痛心。赫连洺把在镇上遇到的情况一一对应,提问道:“你为何那么抵触镇上的食物?”想证明是否如自己心中所想那样。 小女孩一听,情绪更加激动,反问赫连洺道:“如果那些食物是用尸肉做的,你不抵触?”赫连洺陷入沉思,小女孩憎恨道:“大家正是因为吃了那些才会得这种怪病。” 赫连洺考虑到她年纪尚小,经历不足,像这种没根据的话说出来,不值得相信,纠正道:“你错了,他们的病不是吃出来的。”小女孩眼神怨恨,执着道:“你可有证据。” 赫连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跟她说了一个毫无争议的事实,“世上刚出现人类的时候,社会还很落后,他们为了生存不断让自己变强,制造工具捕捉各种飞禽走兽,一开始他们不懂生火,都直接生吃。” 说到这,小女孩眼睛发光,试想了一下那画面,不由地吞咽口水,听赫连洺继续说:“虽然那会人类寿命普遍不高,但并不是日常食物不是致命原因。后来人类懂得生火,把食物烤熟以后更加好吃,才慢慢发展为熟食。所以哪怕是尸肉,只要煮熟了,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更何况他们中的是尸毒,不是普通的食物中毒。 小女孩听他说得有理有据,试着去相信,可心中仍然有个疑问,“那你说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赫连洺猜到致病的原因,但不能告诉她,又不想敷衍了事,考虑之后道:“他们的确是中毒了,但目前还不清楚哪一种毒,得等另外一个哥哥的消息了。” * 白钰回到镇上转了良久都找不到靠谱的米店,要么是黑店开天价,要么米色不正,最后回到了那家暂住了两天的酒家,叫店小二装了一袋米给他。 店小二在他临走时问他是不是要往西郊以西去,他并不否认。店小二顿时紧张地劝他别去,说那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白钰从不信莫须有的鬼神之说,但看见店小二如此热心,直言拒绝显得无情,委婉言谢之后往回赶。 应约在天黑之前回到院落,将马一并牵进院里,把米袋给小女孩,示意她可以煮饭了。赫连洺就在女孩旁边,一听皱眉,使唤白钰道:“你去煮。” 白钰吃惊,稍微睁大了些眼睛来回扫面前两人,“我就出去了一会儿,你俩就搭上线了。”赫连洺清咳一声,提醒白钰好好说话。 白钰郁闷,拿着米往厨房走去。小女孩莫名开心,对赫连洺道:“我去帮帮他吧。”看他迷茫的样子,恐怕不会烧饭吧。 季钧朔出了院子的门才记起自己的马没了,看了看仅剩的那匹马,考虑到他两人兴许有用马之时,就选择徒步穿过林子。他虽是一名商人,但没有武功傍身,很难在江湖谋生,有点武功基础,快步穿过林子并不难。 穿过林子之后找了一处隐蔽之地,吹响从不离身的玉笛,笛声悠扬,持续了一分钟左右。他收好玉笛,继续往西郊镇走,到镇上牌坊处,远远看见一名容貌一般身着素衣的年轻男子牵着一匹马,不时左右看,像在等人。 季钧朔轻勾唇角,不紧不慢走过去,直言道:“这位兄台,马卖给我可好?”那名男子面露迟疑,像在考虑,一会儿过后,答道:“三十一两银子。” 季钧朔一听,笑意更深,从身上拿出钱袋子豪爽地丢到他身上,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季钧朔翻身上马,“谢了。”扬鞭而去。 所谓的三十一两是季家人惯用的数字暗号,暗号并非固定不变,否则容易泄露身份。不同的情景下展开对话,根据对接人的临时反应来判断。 季家从商多年,经验老道,像一些日常所需的买卖都有指定的价格范围,譬如当下的卖马,若来者不是季家人,就绝对不会知道季家的报价区域,暗号一旦对接错误,身份直接暴露。 江湖上对季家报价的规矩曾讽刺道:“万一来的人歪打正着报对了价岂不是玩完了。看样子季家也不过如此嘛,有什么值得显摆的。” 行家一听只会觉得说这种话的人肤浅得很,或者说根本没长脑子。从季家多年经商来看,一直用的都是灵活暗号,不曾出过一丁点差错,敢放话质疑的人,定是酒后胡言罢。 季家久经商场风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完全没把这种无中生有的流言放在眼里。季家设计的暗号至今仍是江湖流传的一个谜,大家都很好奇其中有什么奥妙。 可惜除了季家人,无人知晓。替季家办事走动的人曾被江湖人拦截过几次,无论怎么拷打逼问都摇头不知,可见是机密的东西保管得真是严实。 季钧朔驱马往西南方向走,赶在降雨之前到达目的地——彩云国西南边主要城镇里的中央大道。他放缓速度,边走边左右看,找到约定的地方后,流畅下马,将马交给迎客的小厮。 他抬头看着正中间牌匾上用金漆龙飞凤舞题的四字——棠梨小筑。嘴上默念一遍,闻到里头飘出的梨香,抬步进去。入门便有店小二热情向前,恭敬道:“公子,请问有订位置吗?” 第124章 云涌(1) 季钧朔眼睛顾着找人,听见店小二的话才发现此处高朋满座,整个馆子古色生香,细致到一桌一椅都是镂空雕了花精细染了颜色的,每一件摆设都很衬古香古色的氛围。 彩云境内居然有如此雅致的地方,让他叹息,赏心悦目呀。 店小二见季钧朔迟迟没回复,正打算开口再问一遍,手臂被人握住,将他拉到一边,店小二转头一看,是老板娘。 妩媚动人的老板娘对店小二道:“你先去招呼别的客人。”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句话,店小二只觉心神荡漾,老板娘开口就是诱惑,无论她说什么。平时难见老板娘一次,今日不仅见到,还被她碰了手,店小二心中狂喜,笑着退下。 “二公子,这边请。”老板娘见店小二走远才上前叫季钧朔,示意他随自己来。季钧朔对天生妖艳的女人没有好感,面前的人若浓妆艳抹,定会让他恶心反胃。 季钧朔听她直呼自己二公子,心上有了分寸,顺着她的指引穿过热闹的桌席,踏上精致的双螺旋梯,沿着二楼走廊,跟在女人身后,与她保持一米的距离。待她停下,自己也渐停下,看着她推开面前的门,笑请他进去。 季钧朔礼貌回以一笑,走入,门被从外关上,他打量房间的布置,一桌一木都极有特色,各种颜色相互映衬,既不暗沉也不明亮,处于一个平衡点,非常养眼。 钩花沉香木桌上放着一套完整的煮茶工具和一个氤氲梨香的袖珍香炉,季钧朔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个青花茶杯玩弄,对着空无人影的房间冷声道:“打算什么时候才出来见我。” “有求于人还敢一脸不耐烦的,世间除了你们季家,恐怕没第二家了。”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显现在雅致的房间里,隔音效果特别好,刚说完声音就被全收掉了。 说话的人不紧不慢地从离桌不远的立地山水画屏后先露出一个身形轮廓,光线一明一暗勾勒面部棱角,然后绕过屏风拨开珠帘和纱帐向季钧朔悠闲地靠近。 季钧朔目光移到来人身上,依旧一袭黑衣,脸上时刻挂着邪魅的笑容,一撮长刘海挡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瞳孔浓似墨,自带幽深。因为本就长得像妖孽,再挂着邪笑,完美的一张恶魔脸。 “才多久没见,你废话怎么变得那么多了。”季钧朔不耐烦地将杯子向他砸去,希望他能闭嘴。他灵敏接住迎面而来的杯子,白季钧朔一眼,调侃道:“对啊,才多久没见,你的少爷脾气更加厉害了。” “帮查点事情。”季钧朔直奔主题。来人却不搭话,掀衣在季钧朔旁边坐下,把刚接住的杯子放在茶盘上,拿起保持沸腾状态的热壶,浇洗杯子,熟练地泡茶,悠闲道:“都到这了,不喝口这里的顶级花茶太可惜了。” “喂。”季钧朔看他洗杯泡茶一气呵成,皱眉催促道。来人倒茶给他,听他没名没姓的称呼,非常不爽,微愠道:“话说我是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吗?” 斗嘴归斗嘴,他递过来的茶,季钧朔还是照喝不误,一口入喉芳香四溢,确实是好茶。季钧朔瞥一眼满脸不爽的来人,很随意回答:“哦,说过吧,但我忘了。” “季钧朔,你。”来人恼羞成怒,握紧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拍,杯面出现轻微的裂痕,季钧朔扫见,啧啧摇头:“这么好的杯子就这样被你糟蹋了。”来人扭头抱胸不想理他。 时间耗得差不多,季钧朔言归正传,“凌宸,差不多可以了吧。”凌宸冷哼一声,似笑非笑,“谁知道你的差不多还差多少。” 季钧朔不想再看凌宸闹变扭,直接拿出帕子放在他面前,沉声叮嘱道:“两天之内给我答案。”凌宸回头看季钧朔一眼,瞧了两眼那染血的帕子,抱怨道:“两天,哪够。” “你少在那装,如果不是老三叫你来的,你会出现在这里?你当我瞎么?”季钧朔讥讽他道。凌宸是季钧承所建赤风堂的副堂主,掌管堂内外所有事务,权力仅次于堂主,权力越大责任越重,堂主一声令下,必须不远千里赶来此处与季钧朔会面。 凌宸也不再敷衍他,回道:“堂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罢,从胸前掏出一封信,递给季钧朔,并说:“看完,老规矩。”季钧朔抬头扫凌宸一眼,拆信仔细浏览,看完以后脸色沉重,凝眉不语。 凌宸拿出随手必备的火折子和一条全黑方巾,将黑巾铺在烛台下,将蜡烛点燃,挑眉示意季钧朔把信烧掉,季钧朔会意将信凑近火苗,看着它全部烧干净。凌宸将火吹灭,把灰烬用垫底的黑巾包好,放回身上,抓起桌上染血的帕子塞进袖子里,掷下两字:“等着。” “等等。”季钧朔看见凌宸下一步就要拉门,及时叫住他。凌宸回头,不解地看着季钧朔。季钧朔问他要回帕子,并说:“不用查了。”凌宸以为他开玩笑,但看到他全脸毫无笑意,目光阴寒,知道他没开玩笑。 凌宸把帕子还给他,季钧朔问他:“老三的事搞定了没。”凌宸摇头耸肩,好笑地反问他:“你觉得我会知道堂主的事?”季钧朔顿时发愁揉眉,叹息道:“那通知他搞定之后火速过来找我。”凌宸正要说话,季钧朔抢在先道:“带句话的事,你不会也做不到吧?” 凌宸语塞,被逼无奈道:“不会。”只是他想着把事情办完可以留在彩云逛两天,常年呆在南国境内没怎么出来,难得季钧承派他过来,更难得的是季钧承允许他多呆两天。不过现在看来,是泡汤了。 * 赫连洺看着小女孩睡熟后,轻步走出房门,门一打开就看到靠在走廊边上的白钰,手里握着剑,神色凝重望着自己。 赫连洺把门轻带上,抬步直走,白钰随后,两人离开院子,站在浓密树荫底下,两人身影全藏于黑暗中。 白钰警惕地环顾周围动静,对赫连洺说道:“气氛有点不对劲。”赫连洺轻声附和表示认同,因为早些时候,小女孩怎么也不愿意睡觉,非逼着让他先睡。 赫连洺被她吵得没办法,直接在她喝的水里下了一点催眠的药粉哄她喝下,见她睡熟才出来与白钰碰面。 “怎么不对劲?”赫连洺想看看白钰和自己的想法一不一样。白钰看他一眼,“其他屋子虽然没亮灯,但还是能听到轻微的咳嗽声,说明屋子有人。”赫连洺稳稳接下他的话续道:“人活着需要食物,他们该出来了。” “来了。”赫连洺轻声与白钰说,两人互看一眼,矮身藏进灌木丛里,盯着不远处那几间破旧的屋子,门被从里打开,最前面的人拿了一把火,照亮门口,紧接着一大波蒙着脸的人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齐齐往屋后方向跑。 赫连洺向白钰一扬头,示意跟去看看。两人都会武功,走路的音量可以减到最低,以草丛做掩护,火光为指引,快步绕过屋宇,很快找到齐聚的众人。 两人看见那群人熟练地从一个固定的地方抱出一堆枝木,扔在一起,用火把点燃,然后围着火坐下,一边把双手直接放在火里烤,一边交头接耳。起初两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后来是因为有一个人站起来用稍大的音量嚷了句:“不行,我不同意。” 两人竖耳一听,眼神交流一下决定上前一点看看清楚。不远处,他们看到围火而坐的那群人身上裸露的皮肤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和小女孩亲人极其相近的症状——皮肤溃烂,指甲发黑,瞳孔发红。染上尸毒的人,异常畏寒,他们手上的表层皮肤已经焦黑,但他们不知疼痛,被体内寒气裹住了神经,麻木了。 两人听见他们争执里一直在重复同意与不同意两个词,对视露出疑惑,随后看到刚刚拿火把的人叫上两个汉子走往背后荒山深处,一会儿后两个汉子吃力地挪着身后的“庞然大物”,夜里黑,待汉子走近火堆,他们才认出那是他们离奇消失的马,看它耷拉浑身是血,大约是没有气息了。 三人把马放在火堆旁,拿火把的人催促烤火的众人:“赶紧吃吧,别让外来的那几个小子发现了。”着急地把刀具递给众人,示意他们赶紧动手。 有人不满道:“怕什么,大不了连他们一块吃了,又不是没吃过。”不远处的赫连洺和白钰心里一惊,他们不人不鬼的躲在荒山野林沦落成毫无人性的禽兽,连人肉都照吃不误。白钰想起早些时分店小二的劝告,不干净的东西大概指的就是眼前这群怪物。 赫连洺猜想他们是不是每天这个时候才会现身,难怪小女孩让他早点睡,显然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事情。看样子,这堆人已经盯上他们了,就看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染上尸毒的人最多活不过一年,他们这样说到底只是为了活命,也是可怜人。听他们的口音和小女孩的非常相像,应该都是从西郊镇那边被迫转到此处。这么说来,都是镇上的居民。 第125章 云涌(2) 那么,得回镇上查查了。 次日天刚亮,小女孩就醒了过来,屋里找不见赫连洺和白钰的身影,让她的心揪起来,她冲出屋子,看见赫连洺和白钰在房前廊檐下合眼睡着,两人听到动静都悠悠转醒,赫连洺睁眼看到小女孩,扬起一抹笑:“这么早。” 小女孩愣住,呆呆问道:“你们怎么不进屋里去睡。”这院子说大不小,有两间房,除了病中的亲人卧榻的那间以外,挨边还有一间,小女孩平时就睡在这屋。她很纳闷两人宁愿在屋外喂蚊子也不进房睡。 “我们两个男人和你睡一屋,影响你名声。”赫连洺朝她眨眨眼,一本正经说道。小女孩轻摇头,笑说:“我年纪那么小,不打紧的。”赫连洺站起身,走向她,话里有话道:“还小,不小了。” 小女孩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呆呆看着赫连洺。赫连洺伸手摸摸她的脑勺,向她告别道:“我们待会就会离开。”小女孩诧异,“你们要去哪?你不是答应救我叔婶吗?”口吻在质疑赫连洺不守信用。 “不是……”赫连洺正要解释,小女孩躲开他的触碰,生气插话道:“你是不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故意套我话打探消息,现在清楚明白了就赶着回朝廷交差领赏。”冷笑一声,愤恨地看着赫连洺,轻嘲道:“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不能轻易相信。”心生懊悔。 赫连洺听见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先是觉得无奈好笑,然后转念一想,问她道:“还有谁来过这?”小女孩生气地撇开头,气呼呼道:“我才不告诉你。” 赫连洺见她的样子,一时半会消不了气,自己也不想费时间哄,淡声道:“不说就算了。”目光示意白钰,“我们走吧。” 小女孩见他一改昨日温柔,变得冷淡,难以接受,一个箭步冲到赫连洺面前展臂拦住他的去路,皱眉道:“不,你不能走。” 白钰扫一眼面前执着的小女孩,望向赫连洺,调侃道:“没事乱惹什么桃花,现在……”赫连洺烦躁地打断白钰,“闭嘴,你先把马牵过来。” 白钰看见赫连洺左右为难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转身走去牵马。赫连洺弯下身子,耐心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言而无信,我会回来的。” 小女孩向他伸出一只手,索要道:“那你拿东西来抵押。”她担心他一去不复返不止,还把消息散出去,招来官府,为了躲避只好再挪地方。 赫连洺见她态度坚决,一时间很狂躁,站直身子,目光投向远处冷静一下,取下挂在身上的玉佩递给她,“拿好。”玉佩在光下露出刺眼的光,纹路清晰,手感凉润,小女孩把玉佩收好,走到一边把路让出来,脸上阴霾消掉,心情放晴祝他一路平安。 白钰牵马过来正好看到玉佩折射出的光芒,微露诧异,待离开院子走向林子时才问赫连洺:“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草率给他了?”那个玉佩是赫连族人身份的象征,每一块玉都是独一无二的,一代传一代,价值连城。 “那不然呢,拿你在这抵押?”赫连洺当时身上只有这个玉佩和一些银子。在这荒山野岭给她钱也没地方花,而且估计给了她也不会要,思虑之下只好把玉佩给她。 赫连洺白了白钰一眼,对白钰极其无语,嫌弃道:“抵押你,估计她也不要。”白钰霎时笑意全无,冷脸看赫连洺,嘴角抽动:“我有那么差么。”赫连洺耸肩,反问他道:“不然你以为你有多好。” “我先骑马回那个酒家,我们在那里回合。”赫连洺不待白钰反应,从白钰把马绳拿过来,翻身上马,在马上等白钰答复。白钰非常无语,他都这样了,自己能说不好吗?只能说好。 赫连洺骑马回到西郊镇那个酒家,将马留在门外,径自走进店里,叫道:“小二。”话音刚落便有声音传回:“诶,来嘞。” 店小二熟悉的身影从里间走出,一瞧见是赫连洺,诧异道:“客官,怎么是你。”赫连洺在离得最近的桌边坐下,拿杯倒茶,挑眉问店小二:“为什么不能是我。见到我你很意外吗?” “没有没有。”店小二飞快摇头,赔笑说:“瞧您说的,我们这店敞开门做生意……”赫连洺没空听他絮叨一堆大道理,喝了口茶便打断起劲的店小二:“把你们店的厨师叫出来,我有事找他。” 店小二一听,露出惊奇的表情,靠近赫连洺,小声试探道:“您认识他?”赫连洺打量突然谨慎的店小二,“认不认识他这很重要吗。”店小二一愣,笑说:“不重要不重要,只是我一时好奇,随口问问,您别放心上。” 本来是不放心上的,见他的言行举止古怪得很,引起了赫连洺的注意。 赫连洺旁敲侧击道:“他做的菜看上去都挺精致的,手艺不错,怎么甘愿委屈在你们这种小店。”店小二自知酒家门面小,从前镇上人多的时候,生意还算过得去,现在整个镇都冷冷清清的,店里招待的基本都是途经的外地人,一天到晚也就那么几个客人,收入勉强够开饭。 所以听见赫连洺这么说也能接受,心里有自知之明。并无深想直接掉进赫连洺的套路:“所以我才问您和他是不是认识。在他来了没多久,镇子就变样了。原来的厨师嫌挣不到钱,相继去别处谋生了。老板也没心思打理,和以前的厨师一同离开了。我从小在这儿长大,舍不得,就一直守在这儿了。” * 店小二把酒家的兴衰简单介绍了一遍,但赫连洺想听的不是这些,于是出声提醒店小二道:“那他呢……” 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初见他的情景,那晚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他敲门的声音很急,我不得不去开门,开门后见到他伤得很重,浑身是血,搞不清楚伤口在哪,反正血混在雨水里一起流淌。那情景,把睡下的我彻底吓醒了。” 赫连洺点头,示意店小二继续说。店小二口干舌燥,意识到啰嗦太多,便开始挑重点简单说:“他病得很重,没办法坐视不理。想尽办法找来大夫治好他以后,他不愿意走了,说留在这做厨师。当时我多次跟他说没必要,留在这里只会耽误自己的前程,但他执意如此,所以……” 赫连洺接过店小二的话,“所以,这家店现在只有你们两个在经营。”一个包揽店面的活儿,一个管理后厨的大小事,还真叫人感动。赫连洺心里轻笑,问店小二:“你没担心过他来路不明会加害于你。” 店小二摇头,看得很淡,轻松道:“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不偷不抢,对得起天地良心。如果这样清清白白还招来杀身之祸,我认了。”赫连洺轻嘲:“你看得很开啊。” “有什么事直接来问我不是更好?”听店小二描述了这么多,终于见到厨师本人,他相貌不出众,但一边眼角有一条形似蜈蚣的疤痕,尤为显眼。一身黑衣,腰间系了围裙,双袖卷到手肘处,拿着锅勺,站在通往里间的关口,盯着两人看。 店小二率先转头看他,诧异道:“你怎么出来了。”他的声音又粗又哑,闷声回答:“叫你半天没回,就出来看看。”店小二挠头不好意思,“哦,是嘛……”说乐了忘记回厨房帮忙。 “我炖了汤,你先去看着火候罢。”他向两人走来,把锅勺递给店小二,叮嘱道。店小二连忙拿过,歉疚一笑:“好,我这就去。”飞快冲进里间,留下赫连洺和他。 赫连洺自他出现就没说过话,也没直勾勾地看着他,等店小二离开之后,才开口:“影,原来你躲在这偷闲颐养。”嘲弄地睨他一眼,抬手示意:“坐吧,聊聊。” “呵,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累了,想过点安生日子。”影抬眼看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坐下,语气清冷,不想和赫连洺再有过多的交集。 影是南国赫赫有名的杀手,高居杀手榜前三,不过他消失了那么久,估计被人顶下来了。榜单排名这种由江湖拟定的东西,名次瞬息万变。 赫连洺听店小二那么说,想起影消失之前接受了杀手榜第一的挑战,挑战地点结果都不详,江湖只传没了影的踪迹,其余都不敢传。如今和店小二提供的大致能对应上,一场激烈打斗下来,身受重伤,经过此店,不得不求救。 “原以为你是大粗人,做不来女儿家的活儿,没想到还能靠烧饭做菜挣钱。”赫连洺看到影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嘴边挂笑,再拿反扣在桌的杯子给他倒杯茶,放到他面前,“来,喝口茶吧。” “我哪承受得起赫连大公子这杯茶,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了罢,别浪费大家时间。”影盯着赫连洺目含笑意的脸,赫连洺向来被外界称为最年轻的智者,靠智计谋生。 第126章 云涌(3) 影昔日在店里察觉到他的出现,就断定没好事,今日一见,自己果然还是逃不过他的双眼,被盯上了。 “明人不说暗话。你做的龙啸九天,用的什么材料。”赫连洺目光锐利不容影闪躲,眸子夹带肃杀之气,声音沉稳有力。影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影语气坚定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赫连洺没有错过影眼中闪过的慌乱,影虽然语气坚定,但从他不经意的多余情绪看来,他的心并不坚定,存在顾虑。 赫连洺手肘压在桌上,靠近他,轻声提醒道:“你知道我不好糊弄。”影抬眼看见他凌厉的双眼带着警告,心虚地挪开眼,“就是普通的食材,你不是点过么,怎么会不知道。” “你知道我会点,还真给我照做。这一点,让我有点看不懂你。”赫连洺疑惑影一方面说不想再过血雨腥风的日子,一方面又故意提醒他,自己在这。影把目光转回,轻嘲道:“你也会想不通?那我深感荣幸了。” 赫连洺没空和他说闲话,略显不耐烦道:“你说是不说。”影见赫连洺着急了,自己反而静了下来,说:“说呗,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就是割了点死尸的肉来炒菜吗,这犯法吗?赫连大人。” 赫连洺不怒反笑,“这还真不犯法,不过你专门找毒尸下手就很难说了。”影倏地一怔,笑容消去,故装不在意,“你凭什么指名道姓认为我找了毒尸。” 赫连洺来之前就猜到他会抵赖,直接拆穿他道:“麻烦你做菜的时候多用点心,挑没有发黑的肉煮熟一点。”影脸唰地一白,面露震惊,嘴张开想为自己再辩一辩。 “对,普通人是看不出来,但你是不是有点太小看我了。”赫连洺抢在他出声之前把他嘴彻底堵上,不让他反驳。影失神痴笑:“不敢小瞧你。”赫连洺把声儿拔高两度,装作惊奇:“哦,那就是故意给我线索。” “不仅如此,我还想投靠你呢。”影极快接下他的话,“那你收是不收。”赫连洺以为他开玩笑,发现他神情真挚,饱含深情,有点意外道:“不是不收,是地方小,容不下你这座大佛。” 影轻笑一声,先站起来,深深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走吧,换个地方说话。”赫连洺抬头看他嘴边噙笑,隐隐觉得影还有事跟他说,点头答应,“那你和小二说一声,白钰来了,就让他在店里等我回来。” “白钰?”影眯眼,琢磨道:“他也来这儿了?”白钰曾经也是江湖上风云一时的人物,后来被彩云九皇子收为己用,意味着放下旧业,从良了。白钰身后是萧策,看样子赫连洺和萧策关系不浅。 影转告店小二之后,两人离店。 白钰来到酒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店小二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无聊地打着盹儿,白钰往里扫一圈,不见赫连洺才叫醒店小二:“那位客官呢。” 店小二擦着惺忪的睡眼,知道他问的是谁,立刻回答:“他走开了,不过他让你在这儿等着。” 白钰莫名来气,赫连洺未免对他太草率了吧。店小二看到白钰脸上的不愠,轻拍一拍自己旁边的空位,邀请他道:“他待会就回来了,和我坐着一块等吧。” 白钰低头见店小二灿烂的笑容,顿时就发不出火了,拒绝他的好意,另问道:“不用了,你这有纸笔吗?” 店小二一怔,忙说:“有的有的,你跟我来。”说着站起来,朝里屋走去,白钰跟在他身后。 影把赫连洺带到镇上一座门面阔气的府邸前,阔气只在它没有结满蜘蛛网的时候,现在整座府邸荒废了,大门也没关,探头朝里望,依稀可见杂乱无比。 影请赫连洺进去,“走吧。”自己走在前面带路。赫连洺心想影带他来此必然有他的道理,就随他进去看一看。 果然不出赫连洺所料,府邸的每一处都像被洗劫过一样,又脏又乱,走进离自己最近的屋子,屋里不仅阴暗肮脏,还有股浓烈刺鼻的臭味,地上桌椅上有斑驳的血迹。 赫连洺问站在门口的影,“这是?”影背光而站,脸上表情被遮挡,他回答道:“这里就是病毒扩散的源头。”赫连洺眉梢一挑,调高音量:“哦?” “大概半年前官差押了一批头套着黑袋子的百姓,虽看不见他们的脸,但看他们走路的姿势一拐一拐的,重心倾向一边,露出的眼睛极其无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对劲。”影娓娓道来,赫连洺凝眉望他,想着他也介入了此案,是纯粹一时好奇还是在替谁办事。 “然后你就跟着他们,发现这儿了?”赫连洺插话,想引他入局解开自己的疑惑。 影回答得很爽快:“是的,当时初来这个镇没多久,在街市四处闲逛恰好碰见这些人,觉得他们举止怪异,就跟了过去。这之后,我都在留心他们的一举一动。”赫连洺听他说到这,眸子一暗。 影似乎很专注陈述,没有留意到赫连洺眼神的变化,“那时白天这个府邸非常安静,鸟在哪儿叫,叫了几声都数得清楚,如同无人居住的空宅子,沉寂得很。到了夜晚,也是没有灯火,阴暗一片,但有人在碎言碎语。” 赫连洺轻笑:“这就引起你的注意了?我本以为杀手只负责杀人,其余一概不管。你这么热心,倒叫我心生意外。” 影走向他,没接他的话而继续说自己的:“但好景不长,这批人一夜间好像都病了,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期间官差又押来几个背着药箱的人,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等有人出来的时候,是被盖了白布抬出来,把尸首直接抛进乱葬岗里。” 赫连洺好笑问他:“你说那么多,和你把尸肉作为食材有什么关系呢?”言外之意说影扯得未免太远了点。 影倏地一拳砸在就近的门板上,板上的灰尘被抖落厚厚一层,赫连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讶异道:“你,这是……” “我出发点只是为了唤醒镇上无知的百姓,他们对河流一夜间变成紫红色非常迷信,地认为是天官赐福,是天降紫光是祥瑞之兆,争先恐后地装河里变质的水来喝。那是被尸首弄脏的水啊,他们竟然……尽管后来无故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们盛水的热情没有一丝减退,他们疯了,日复一日,镇子渐渐空无,死气沉沉。” 影满脸懊悔自责,一拳下去,门板出现裂缝,指缝间流出鲜红的液体。 赫连洺看见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影流露痛心悔恨的表情,心绪不由被牵动,发自内心有点同情他,但影的情绪不是关键,先得把真相还原清楚了,“那时你已经是厨师了?”语调上扬。 影摇头,失落道:“不,那时我的病还没完全康复,原来的师傅和老板也还在,是等镇子的人走掉大半,镇子清冷了一段时间,大概半个月罢,我才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赫连洺听他说来,皱眉琢磨:“那依你的意思是镇上居民是因为喝了被污染的河水才集体中毒?”看向影,影点头,他却更困惑了:“这么说来那批被官差押来的人本就身带病毒,尸首投河才使得病毒扩散的?” 影听着赫连洺的分析,变得不耐烦,语气嘲讽:“我说那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赫连洺看到影失望的表情,问了影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你对整件事情的那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挑有毒的尸肉做菜给居民吃?你那么聪明,你告诉我是为什么。”影面上讶异,一时语塞:“我,我只是为了他们……好,好而已。” 赫连洺这么一问,他的气势立即减退,他的表情告诉赫连洺,这个问题不在他准备的范围里,眼神慌张,语无伦次。 “你喂毒给他们吃,跟我说是为了他们好?”赫连洺冷笑一声,乘胜追击破除影的心理防线。影前边都伪装得非常完美,连赫连洺都看不出破绽。然而太早放松,自露马脚了。 “说吧,你是替谁办的事。”赫连洺直截了当问影。影往后退几步,和赫连洺保持两米的距离,警惕地看着他,摇头道:“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赫连洺看见他如此无措,忍俊不禁:“你老大让你把事情经过详细透露给我,竟然没有告诉你我若识破,你要怎么收场?” 这种老大未免做得太过草率了。赫连洺嗤笑,替影不值:“你帮这种人办事,比做你的杀手自在还是怎的,对你竟有那么大诱惑力。”眯眼,想着引诱他回答:“到底是给了你多大的好处。” 可影不受这套,他刚刚之所以对赫连洺有问必答是计划里的一部分,现在既已被赫连洺识破,就没继续伪装的必要,瞥赫连洺一眼,冷淡道:“我的事,跟你无关。” 第127章 云涌(4) 127 赫连洺耸一耸肩,轻松道:“那算咯,我走了。”向他挥手,抬步就走。 “等等。”影叫住了准备跨门出去的赫连洺,赫连洺转头调侃他道:“难道你的剧本还有词没说完么?”影听他这么嘲讽自己,脸顿时阴沉,冷冷道:“劝你别再查了,你查不到源头的,因为源头根本就不在民间。” 赫连洺怔住,“什么意思。”影没回答,直接跳窗,留给赫连洺一个冷漠的背影。赫连洺望着影消失的方向,把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重新在脑子里过一遍,源头不在民间,意思就是说它在……宫里。 病毒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想到这,脑里闪过荣昭仪的尸首,当时他担心在乱葬岗的时候环境太黑验错了,所以在白钰把尸首抬回酒家后又认真验了一遍,确定在她死前中过毒。一个妃嫔,整日呆在深宫里,接触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就算耍点心机使点诡计,应该不会涉及到这种被禁了几十年的外域毒药才对。 除非……赫连洺顺着思路一一摸索下去,隐隐觉得要接近事情的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目光深沉,望着西斜的太阳,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想:“但愿我想的是错的。” 赫连洺在黄昏时分回到酒家,店小二说白钰外出了,赫连洺顿了一顿,应声道:“好,看见他回来,叫他马上来房间找我。”店小二点头笑说:“好嘞,没问题。”赫连洺上楼,听见楼下厅里的店小二纳闷自语:“都这个时候了,小影怎么还不回来。” 小影? 赫连洺步子一滞,转头看着楼下,问店小二:“你厨艺怎么样?”店小二听见声音,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挠头:“厨艺勉强过得去。”赫连洺若有所思应一声:“那可能接下来都要你自己亲自下厨了。” “什么?”店小二没反应过来。赫连洺重复道:“他走了,所以你要靠自己把店经营下去。”店小二惊住,不敢相信他真的走了,但赫连洺认真的表情似乎没在跟自己开玩笑。 店小二怅然若失,“那我给你做饭去。”耷拉着脑袋走进里间。赫连洺看着他走进去才继续抬步上楼。 早些时候,白钰问店小二拿了纸笔给萧策写了一封信,写完之后见赫连洺还没回来,就先把这信送出去给传达消息的人,并叮嘱一定确保信件安全并要快。 再回到酒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仅剩西边的几抹余晖,白钰进门便看到了赫连洺支颐坐着,面前摆着一桌子的菜,菜都被用碟子反扣盖住保温,显然是在等开饭。 白钰微微一笑,走到赫连洺面前,愉悦道:“我回来了,可以吃饭了。”他以为赫连洺在等自己吃饭,他坐下拿筷子,刚拿起来筷子就被打掉,他不解地看着赫连洺。 “人都还没来齐,真没规矩。”赫连洺嫌弃地瞥白钰一眼,没好气道。白钰瘪嘴不满,近看他似乎格外疲倦,好奇道:“我到的时候你不在,去哪儿了?” 赫连洺知道他只是随便问问,但自己不想告诉他,冷淡反问他:“我回来的时候也没看见你,你又去哪儿了?” 白钰无语,正想开口,赫连洺看向坐在楼梯上托腮发呆的店小二,抢先开口:“小二没转告你,我让你到了就留在店里等我么?”话被出神的店小二听到,连忙为自己澄清:“我说过了,客官您还问我要纸笔来着,您可别忘了。” 白钰看着说话的店小二,一头黑线,嘴角轻抽,犯头疼道:“我没忘,你不用那么激动。”其实白钰是想说你不用解释得那么详细,这样会引起赫连洺的注意。 果然,赫连洺接下来就问他:“你要纸笔做什么?”白钰想着该怎么回答,他看着苦恼的白钰,又笑着补了一句:“别告诉我,你要来练字怡情。”白钰一时想不到理由,一着急就应了下来,“对,练字练字。”说完,他自己都不信,赫连洺怎么可能会信。 赫连洺眼睛骤然一亮,饶有兴趣地打量眼神飘忽的白钰,不愿放过他,“噢,是么……”语音拉长,弄得白钰浑身不自在,又不挑明就那么晾着,正想开口直说,门外传来马蹄声。 “等半天,终于来了。”赫连洺听到马停的声音,站起来走向门口。白钰好奇是来者何人竟然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让赫连洺耐心等待,现在还主动迎上去。 白钰也站了起来,看着门口,赫连洺对来人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白钰一听,难道是?赫连洺迎来一个身形熟悉头被帽子盖住的人,帽子被赫连洺摘下,露出一张邪魅的脸。 季钧朔看到赫连洺的动作,不高兴道:“我自己可以,你别动我。”赫连洺本想抬手搭季钧朔的肩,听到季钧朔这么说,手顿时有点尴尬,只好说话掩盖:“先来吃饭吧。” 白钰看着赫连洺眉间藏不住的欢喜,对季钧朔的回归显得十分高兴,他郁闷赫连洺对自己怎么就差那么多,简单地以为差在了容貌上。 后来事情尘埃落定,白钰和萧策不经意提到赫连洺和季钧朔,萧策立刻盯着自己,慎重问道:“你没和季钧朔走得太近吧?”白钰被萧策冷不丁看着,忽地一怔,困惑地摇头,“王爷为什么那么问?” “因为他,你惹不起。”萧策语气像在开玩笑,但神情严肃,没有半点笑容。白钰见状,似乎意识到什么,回想起和他俩一起调查的情景,赫连洺对季钧朔格外耐心,常常过度照顾,因为有时候季钧朔都嫌烦了,赫连洺还喋喋不休,不肯作罢。 白钰琢磨出其中的意味,对萧策有点不满,“他们关系非浅,那您还派我去,这不是明摆着送我去受罪的么。”他说完,才意识到萧策不可能考虑不到,那就是说萧策故意派他去的。 “呃……”白钰看着萧策,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觉得自己说得又没错,还得跟萧策道歉,这太难了。 萧策见白钰欲哭无泪好像受了委屈还不能抱怨,那哀怨的眼神神似深闺小媳妇儿,噗嗤一笑:“我话都还没说,你担心那么多干什么。”白钰愣住,“那……” “以后保持点距离就好,不会怎么样的。”萧策拍拍他肩膀,对他淡淡一笑,然后擦肩离开。白钰愣在原地看萧策走远,才恍然大悟意识到他话中有话,这么说他日后还是非常有可能再和那两只待在一起。 仰头看着青天白日,痛苦的表情仿佛在说:“我造了什么孽,王爷要这么对我。” 话说回来,三人坐下,季钧朔连闷了两大杯茶解渴。店小二察言观色上前把盖着菜的盘子一一撤掉,手背轻轻碰了一下盛菜的碟子,微微皱眉,向三人提议道:“菜有些凉了,要不你们先喝点茶,我去把菜热一热。” 季钧朔拒绝说不用了,而赫连洺却说好。两人同时出声,店小二左右为难,看着他们:“这……”季钧朔火气比以往大些,“你这儿的茶有什么好喝的,凑合吃吧。”说罢动筷夹菜。 店小二无辜中枪,明明自己是一番好意,却被这么无情的拒绝,霎时有点不是滋味,耷拉着脑袋,失落地转身离开。 赫连洺看了眼店小二,看着冷漠的季钧朔,非常不满,斥责他道:“小朔,你这样太没规矩了。”季钧朔的手停住,把筷子扔在桌上,扫赫连洺和白钰一眼,站起来:“赫连洺你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看着季钧朔离桌上楼,赫连洺对白钰说:“你在这儿坐着。”白钰点头,赫连洺跟在季钧朔后面上了楼,进了靠角落的房间,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赫连洺知道白钰不会偷听,白钰干不出那么卑鄙没品的事。事实上,赫连洺猜得很对,白钰只是默默看着他们上楼,静静坐着,看着桌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常菜,若有所思。 其实白钰不听他们的谈话,都能猜到他们谈话的内容肯定和案件有关。 前不久,白钰收到萧策派人传来的消息,说近日他们就会回京。白钰本来对萧策的预料还有所怀疑,但今晚看到反常的季钧朔,不想相信都难了。 楼上房间里,季钧朔坐在桌边抿唇沉默,脸色阴沉。赫连洺将门关好以后,站在门边看着沉默不语的他,“叫我上来又不说话,几个意思?”赫连洺查案查得也有点焦躁,被季钧朔甩脸色看,心里也有点不爽。 季钧朔瞧见赫连洺满脸不爽,冷哼一声:“你别也学我,整脸色给我瞧。”赫连洺失笑,一脸无奈:“凭什么,这不公平。”季钧朔向他翻了一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冷静一下,然后开口:“你做好心理准备。” 赫连洺见他把气氛整得那么严肃,也收起大部分的笑容,微微弯着嘴角,向他扬一点头,“说罢。” 第128章 云涌(5) 128 对于季钧朔神秘的铺垫,赫连洺一点都不感兴趣,之所以由着他“耍花样”不过是想多看看不同神情下的他。 “我们被萧策耍了。”季钧朔把事情过程全部省略,只说了一句结论,本来想着赫连洺听了反应会很激烈,而实际上赫连洺听完之后非常淡定,问他:“没了?”季钧朔微诧异,“你不惊讶么?” “请问这是你自己的结论还是谁告诉你的。”赫连洺轻摇头,看着季钧朔。季钧朔反而诧异,“我收到老三给的消息,说其实萧策一开始就知道事实真相。”赫连洺眸子一暗,眯紧眼,琢磨道:“季钧承吗……” 季钧朔困惑,难道老三也骗了他不成,那他真成被耍的猴子了,皱起眉,面露怀疑。赫连洺走到他身边坐下,凝眉问他:“你拿到消息的时候就没想过为什么季钧承会知道,他人明明早就不在彩云了。” 季钧朔盯着赫连洺的脸看了几秒,目光飘忽似在回想。 赫连洺见他如此轻信消息,有点失望,叹气道:“亏你还自负破案能手之名,这事情若传出去,你没法继续在道上混了。”季钧朔立刻回神,瞪他,非常不屑:“你觉得老子会在意江湖那点名声,切。” “对了,解药拿到了没。”赫连洺挑眉问一手托腮正生闷气的季钧朔,季钧朔脱口而出:“什么解药?”赫连洺诧异地睁大眼睛看一脸迷惑的季钧朔:“你别告诉我,你没拿到解药。”那他要怎么换回玉佩。 季钧朔见他紧张兮兮,随口多问一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赫连洺把玉佩抵押在小女孩那儿的事告诉了季钧朔。 季钧朔极度无语,“你当时脑子没毛病吧?我走的时候你还挺有清醒的,怎么前脚一走就失去理智了。”赫连洺揉额犯头疼,懊悔不已:“可能真的是你一走我就糊涂了。”说完一会儿了,周围安静下来,没听到季钧朔的声音,赫连洺抬头,看见季钧朔耳根泛红。 “你耳朵怎么那么红,发烧了么。”赫连洺连忙把手背贴到他的额头上,果然很烫,站起身拉他的手:“好像真发烧了。你赶紧躺床上,我给你瞅瞅。”季钧朔躲开赫连洺的触碰,撇头小声道:“我没发烧,你验尸那两把斧头别弄我身上,我好着呢。” 赫连洺从高处向下看他的脸,看得更清楚,发现他的脸颊也有可疑的红晕,因为季家的人肤色都偏白,脸色一变很容易看出来。赫连洺若有所思,旋即笑起来:“那好吧。” “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季钧朔背对赫连洺命令他先离开。赫连洺没乖乖听话,仍站着不动,季钧朔没听见身后走动和拉门的声音,转回头不耐烦地对赫连洺重复了一次。 赫连洺摊手无奈道:“你什么时候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什么时候走。”所以走与不走都在季钧朔。 季钧朔看着赫连洺小人得志的模样,气没地方使出来,只想快些打发他走:“当日我按约定在西南镇和凌宸会面,本是托他去查解药下落,他却递给我一封信,是老三亲手写的,说此毒解药在萧策手里,让我们早点启程回去找他。” 说完瞅了赫连洺一眼,“你干嘛这副表情,怀疑我在骗你?”赫连洺摩挲下巴,一直盯着自己看。赫连洺回道:“不是,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说萧策耍我们。” 季钧朔没好气道:“这不是一眼就看得出的么?他手上有解药却不给我们,还让我们白跑这里一趟。这不是耍……” 赫连洺冷声打断季钧朔,改口接道:“你这么想不对,虽然他有解药,但是我们也没白跑,因为……”季钧朔望着他,等他下文,赫连洺对上他求知的眼神,续道:“因为我们不来,荣昭仪的尸体也许就不会有人发现了,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如果没有解药,尸毒得不到控制,继续扩散,始终会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季钧朔不认同赫连洺的看法。 赫连洺摇头笑他天真,“你别搞错了,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不是为了解药而来的。起初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其中会牵涉到消失多年的牧原尸毒,又何来寻找解药的一说?”季钧朔气势弱了下来,沉吟道:“就按照你的思路来,那萧策理应先把解药给我们,让我们来回跑,算什么意思。”越想越来气,回去定要收拾萧策那个家伙。 赫连洺对季钧朔真是又想笑又来气,郁闷问他:“是不是找不到玥儿的下落你总心绪不宁?最近怎么老是搞错重点,案子也越查越乱。”季钧朔难得没有出言反驳,苦恼地垂下头。 赫连洺目前也只是猜测这全部是萧策计划的一部分,包括他们。但在没有真正对证确认之前,他不能告诉季钧朔,他只能说:“商人以利益为先。萧策不过是利用了商人这一点,让我们帮他东西回去,他再交药给我们。这样的结果,最是万无一失了。你家世代为商,深谙此理,却在此时犯糊涂,倘若他只让你一个人查,估计真相遥遥无期了。” “只是……”赫连洺看着神色凝重的季钧朔,目光深沉,开了头却无下文。季钧朔抬眼看他,“只是什么?” 赫连洺犹豫之间想着要不要把心中疑问告诉季钧朔,见季钧朔问了他也不好敷衍过去,便接下去:“只是他明明可以让尸体在京时就动手换掉,为什么非要等尸体挪来这边,拜托我们替他查。这不是很多此一举吗?” “萧策这小子想得真多,我头都疼了。”季钧朔被赫连洺说得头晕,他对赫连洺深信不疑,认为赫连洺分析的都是萧策心里所想的。赫连洺对此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这孩子心真大…… 赫连洺没有把和影见面的事情跟季钧朔或者白钰提过,他对影最后说的那句话不敢完全相信,等回到彩云京都和萧策对证之后,再下定论罢。 “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去吧?”赫连洺对季钧朔温声提道。季钧朔揉额抬眼看他,疲惫地摆手道:“明天先不回去,明天先去找那个小姑娘。”赫连洺挑眉,“找她做什么?” “把你的玉佩弄回来啊,笨。”季钧朔白他一眼,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轻易长时间放在一个陌上人手里,太不安全了。赫连洺觉得他在管自己的事,莫名开心,嘴角扬起:“那明日我同你一起去罢。” “哎,你不许去。”季钧朔想着那小女孩吃软不吃硬,打算出卖自己色相去骗回玉佩。如果赫连洺跟着过去,自己毫无形象的一面岂不是全被他看见了,那自己以后怎么在赫连洺面前继续耀武扬威(作者:其实朔啊,你真tm想太多了,人家一直把你当柔弱的小姑娘看待来着)。 赫连洺皱眉不爽,“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哪来权利不让我去?”季钧朔语塞,脑袋也乱糟糟跟浆糊似的:“不管,我明天让白钰盯着你。” 赫连洺抱胸好笑,“你觉得白钰那家伙能看得住我?那你未免太天真了吧。”向季钧朔使了一个坏笑,“该不会是要把她……你都这么饥不择食了?小女孩都不放过?”赫连洺心里清楚季钧朔的为人,只是跟他开开玩笑。 季钧朔又一次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对啊,最近太久没碰女色,都有点耐不住寂寞了。可惜这附近没有潇洒买醉的好地方,不然我还会站在这里跟你废话。”对赫连洺冷哼一声,站起来走去睡觉。 “你都那么寂寞了,应该男色也不介意才对。”赫连洺跟在他后面,季钧朔立刻刹住,回头警惕地瞧他,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大写的拒绝,希望逼停赫连洺。 赫连洺停步,扯起嘴角,“开玩笑的,我先出去了,你早点休息。”季钧朔眼里闪过失落,看着赫连洺转身拉门。 赫连洺下楼之后,房间的灯就熄灭了。白钰仍坐在那张桌子边上,连位置都不曾变过,只是桌上只放了茶杯和茶壶,菜全不见了。赫连洺走到白钰身边,饶有意味问他:“叫你等着,你还真一动不动了?下午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乖巧。” 白钰没接他的话,抬眼瞅了眼楼上角落的房间,另问他:“完事了?”三个看似通俗易懂的字,暗含深意。赫连洺当然知道白钰的话意味着什么,他故意不解释,闷声应了下来,这让白钰非常震惊,果然他们是……一对? 其实赫连洺只是不想白钰和季钧朔靠得太近,这让他的眼睛很不舒服,如果这样应了能让白钰远离季钧朔,何乐而不为。 此夜之后,白钰和季钧朔保持了一段非常养眼的距离,反正赫连洺看着很满意,也很放心。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赫连洺就去敲季钧朔房间的门,敲了几声没人回应,他伸手推门,跨进去,发现房里空无一人,窗开着,风从外边吹进来撩动帐子,非常安静。 白钰站在楼下,见到站在二楼楼道上的赫连洺:“下来吃早饭了。”店小二把粥和馒头放到桌上,再一一摆好碗筷。 第129章 云涌(6) 129 白钰见赫连洺居然在发呆,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看错了,再看一次发现还真是在发呆,于是又叫了赫连洺一声:“发什么呆呢,再不下来东西又要放凉了。” 昨晚赫连洺和季钧朔上楼之后,留下一大桌子菜,虽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是店小二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辛苦做出来的,他们是少爷嘴刁吃不惯,白钰可不想浪费。 尤其是看到店小二把菜端走时的失落,白钰更觉得愧疚,开口制止了店小二,“你放着吧,我吃。”店小二瞬时眼睛发光,惊喜道:“真的?你不嫌弃?” 店小二从他们的言谈举止大约能猜到他们来历不凡,许是哪家王侯贵胄的家的公子也极有可能,能赏脸光顾这种小店已非常难得,做的菜不和胃口也很合情合理。 店小二见他们三人一起入店,以为身份地位出入不大,毕竟白钰长得也不差,所以把白钰也归到贵公子里头,觉得白钰也不会纡尊降贵吃这些冷菜冷饭。 而白钰慎重地点头让店小二喜出望外,感动道:“我以为您也不会吃……”白钰见他面上阴霾顿消,露出愉悦的笑容,真容易满足,“我不吃这些,这儿哪还能弄到吃的?” 白钰说完,店小二的脸色变得有点凝重,白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法不对,又改说:“我的意思是,我不嫌弃。” 店小二破涕为笑,“其实您喜欢吃就好,不用和我解释的。”白钰脸有点泛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拿筷子夹菜。 店小二一直站在边上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吃,他感受到店小二热烈的目光,觉得浑身别扭,抬头叫店小二:“你坐下来一块吃吧,菜那么多,肯定吃不完。” 店小二猛地摆手,拒绝道:“那怎么行,您是客人,我若坐下来……”露出为难,皱眉看白钰:“这不合规矩。” “哪那么多规矩,快坐下来吃。”白钰刚刚听赫连洺说了几次规矩一词,现在又轮到店小二说……他从前只是一名江湖剑客,没规矩惯了,现在动不动就得谈规矩讲道理,让他莫名烦躁,朝拘谨的店小二冷声叫道。 店小二觉得白钰不高兴了在朝自己吼,其实白钰并没有,只不过声音比前面大了那么一点,店小二怯怯听从坐下,颤颤巍巍拿起筷子,戳着空碗。 白钰往店小二的碗里夹了很多菜,见店小二不怎么吃,以为是碗里没饭的缘故,又夺过他手里的碗,给他盛饭,其间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异常冰冷,白钰停了下来,看着店小二,紧张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店小二深垂着头,白钰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双手和肩膀都在颤抖,正要开口再问一遍,他左右摇头,好像说了什么,但白钰没听清,凑近些让他再说一次,竟听到他在小声啜泣。 白钰按住他肩膀,紧张道:“你没事吧。”白钰反思自己好像没做什么,难道是自己刚刚对他太凶了?想不通。店小二的眼泪掉进碗里,白钰把他的碗拿走放在桌上,看着他哭。 等他自己哭累了,停下来再问他原因好了。白钰心想。果然店小二哭了一阵子,小半个小时,他就慢慢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白钰,哽咽道:“从来没人给我夹菜盛过饭,我一出生,爹娘就不在了。” 白钰望着双眼红肿的店小二,原来是触景生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拍他肩膀,“没事了,等你日后成了家,孩子会孝敬你的。”白钰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愣,怎么会想到这个…… 店小二心里很明白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不可能像他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活在世上的使命不一样,知道和他们的缘分不会深,只不过是人生过客,但他们对自己流露的真性情,着实感动了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这段美好。 次日很早的时候,大概刚鸡鸣没多久,一阵狂风冲开了白钰房间的门,白钰被惊醒,睁眼看见是季钧朔,放松警惕,睡眼惺忪问他:“你是要劫色还是劫财?” “我呸,我现在要去一趟西郊,你帮我盯着我赫连洺,等我回来。”白钰还没睡醒,似乎没听得很清楚,晃了一下神的时间,季钧朔就消失在眼前了。 倒回床上继续睡,但怎么躺都睡不着了,脑子越来越清醒,睁眼看着床顶,想着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他们呼来唤去惟命是从的下属了,不是等这个就是等那个,天天让他坐等算怎么回事? 越想越烦,扫见外头天色,估摸差不多开始黑变白了,穿衣起身,开门下楼,闻到一楼里间传出诱人香气,迎着味道摸进去瞅瞅,看见店小二清瘦的身影在厨房忙上忙下,顶着一头大汗,看见白钰时,正停下来用搭在脖子上的湿毛巾擦头上的汗。 “早上好。”店小二对他粲然一笑,恍如清晨升起的太阳洒下的第一缕阳光,非常暖心。白钰失神看着他沾了面粉的脸,“你这是在?”低头一看,店小二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白色,袖子被捋到胳膊肘以上,正对着一大块面团,拿着棒子在擀,旁边灶上架着三层高的蒸笼,蒸笼正冒着热气。 “我在给你们做早点呀。”店小二一边回他话,一边擀面,两不耽误。白钰愣了一愣,想着说不用那么麻烦,店小二抢先一步催他道:“你先出去坐会吧,很快就好了,这里太脏了,别弄脏你的衣服。” 其实白钰一点都不介意厨房的脏乱,比起血流成河死尸遍地的景象,这点算得了什么。但店小二似乎不愿意让他在厨房,再次催促他离开,白钰看他严肃认真,只好先出去。 赫连洺昨晚一觉睡得格外沉些,一睁眼天已经亮了,觉得有点奇怪,起床的第一件事就去敲旁边季钧朔的房间,发现人不在,让他回想起昨晚,这小子该不会真一个人跑去西郊了吧。头有点痛,整个人有点晕,他在外一向睡得很浅,时刻保持警惕,昨晚怎么会…… 季钧朔那小子不会给他房里弄了催眠香吧。直觉不对劲,不顾楼下的白钰叫声,走回自己的房间,在门上仔细的找,果然看到一个被扎破的小孔,门槛边缘有不寻常的烟灰。 “季钧朔有没有来找过你。”赫连洺一大早怒气冲冲走到白钰面前,白钰愣了,他该说有还是没有,赫连洺见他犹豫,豁然开朗:“知道了,你不用说了。”白钰把嘴合上,反正他什么也没说,季钧朔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看样子赫连洺知道季钧朔去哪了,白钰以为他下一秒会夺门而出,但他没有,掀衣坐了下来,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入口香软细腻,左右看着手里的馒头,问白钰:“这馒头还挺香的,哪买的。” “喜欢是吧,那多吃点。”回答赫连洺的是店小二,赫连洺寻声望去,忙碌了一早上的店小二还在给他们煮茶,听见赫连洺的称赞,喜不自胜,“我在给你们煮茶,你们喝不惯粗茶,我特地找了老板留下的茶叶,等水开了我就给您们冲。” 赫连洺听了心里有点揪着,他的心也是人肉做的,看见店小二这么尽心卖力,季钧朔只是气话,他也记在心上,翻箱倒柜给他们找茶叶,一清早给他们煮茶,心里觉得非常愧疚,招手把店小二叫来,“你先别忙了,过来一下。” 店小二飞快走到赫连洺面前,问他有什么吩咐。赫连洺让他把手伸出来,店小二纳闷道:“客官,您是要?”赫连洺没回答他,重复让他把手拿出来,他尽管紧张担心,但还是把手递了出来,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全是灶头的黑灰,急忙把手在身上来回猛擦几遍,但效果不佳。 赫连洺不介意他的手脏,示意他伸出来就行。店小二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呆呆地把手递出来,掌心向上摊开。赫连洺抓住他的手腕,拿近细看,另一只手摸了摸掌心上的纹路,眉头一皱。店小二轻声问道:“怎么,怎么了吗……” 赫连洺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摇头说没事,然后松手,从身上拿出一个精致的白身蓝纹小瓶子,放到他手上,并叮嘱道:“此药务必好生保管,能在危急之时发挥大作用。”赫连洺每次出门都会携带护心丹,以备不时之需,这次量不多,悉数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一听,面上仍挂着困惑。坐在旁边的白钰听得一清二楚,通俗地解释给店小二听:“此丹有续命之效,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店小二睁大双眼,激动地要拒绝,“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想塞回给赫连洺,赫连洺高傲道:“我手上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收回。” “他给你,你就拿着吧。”白钰看着赫连洺刚毅的侧脸,坚定的目光,说一不二。便叫店小二收下这份盛情。店小二只觉无以回报,想给赫连洺磕头,赫连洺及时拉住他,说了句店小二听不懂的话:“你不用谢我,因为我根本不希望你有用到它的一天。”尽管它弥足珍贵。 第130章 云涌(7) 130 季钧朔起了个大早,吩咐白钰之后骑马往西郊以西而去。穿过林子天才蒙蒙亮,季钧朔敲小女孩家的门,没有回应,他环顾周围,发现格外安静。 没有人开门,那他只好推门进去,一开门看见拿着扫帚躲在门后的小女孩冲向他,幸好他手快及时按住她挥下的扫帚,没仔细看小女孩的脸色:“你起得还挺早的。” “我根本不敢睡,若睡了指不准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小女孩惨白的脸,眼底有重重的乌青,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季钧朔把扫帚拿掉扔在一边之后,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对劲,往她身后的屋子看两眼,皱眉道:“出事了?”小女孩顿时泪崩,冲上来抱住他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季钧朔不喜欢身上沾不干净的东西,不论是泥土还是血迹,所以在看到浑身肮脏的小女孩扑到他身上的时候,眉头一皱,但没有拉开她,极力忍着让她哭完。 女人的泪果然特别多,季钧朔一动不动的站久脚都麻了她还没完,忍无可忍轻轻拉开她,弯下腰问她出什么事了。 她边啜泣边说在他们离开后,夜里来了一批黑衣人,把所有人都杀死了,她那夜出去找吃的,侥幸躲过一劫。当她回来看到横尸遍野的惨状,认定是季钧朔他们三个泄露风声的。 “难道不是你们走漏的?”小女孩用怀疑的眼神打量面前神色凝重的季钧朔。季钧朔脱口而出否认,笑她天真:“真是我们干的,你觉得我还会出现在这里吗?还来问你要玉佩?” “你是替那个哥哥来拿回玉佩的?”小女孩向他眨眼,好奇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帮他代取那么贵重的东西?”季钧朔迟疑地皱一皱眉,回答说:“我是他朋友。” “朋友,哪种朋友?可以同床共枕那种吗……”季钧朔非常惊讶这句话会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嘴巴说出来,他从中看出端倪,反问她:“你知道同床共枕是什么意思吗?”小女孩无辜地摇头。季钧朔看到她的反应,恍然大悟自己被坑了,着急追问她:“是谁教你说的。” “唔,这个……”小女孩略显犹豫,季钧朔催促道:“你只要如实相告,少不了你的好处。”他要知道是谁给自己在设套。小女孩被他开出的条件诱惑,问道:“多大的好处?” “很大。”季钧朔敷衍回答,小女孩年少无知,听季钧朔那么说应该不会很差,便点头说道:“你们来之前,有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哥来过,他告诉我不久之后会有三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哥哥过来,到时候我只要装作不知道,赖住你们,你们强行要走,就要留下那块玉佩,等人来取时要问他是不是和玉佩持有者同床共枕的人,若是就可以拿走玉佩,若不是就不能给。” 季钧朔嘴角一抽,无语问道:“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帮他。”小女孩顿时露出灿烂笑容,“他说会收我为弟子,教我武功,打跑坏人。”季钧朔大致猜到是谁在捉弄他了,何况小女孩还补了一句:“咦,我发现你与他长得有点像。”季钧朔更确定是老三干的了。 “玉佩给我。”季钧朔问小女孩要玉佩,小女孩却摇头道:“你还没回答是不是他同床共枕的那个人。”季钧朔简直抓狂,老三的魅力已经囊括所有年龄段的女人了吗?他别开头轻轻应道:“恩。” 小女孩甜甜一笑,拿出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他,“喏,还给你,祝你们幸福。” 季钧朔接下玉佩,望着它,恨恨咬牙想把它立刻捏碎。他妥当收好以后,跟小女孩告别:“你且在这儿等两天,会有人过来接你走的。” “接我去哪?”小女孩面露疑惑,警惕地看着季钧朔。季钧朔淡淡回答:“我和你口中的哥哥是一起的,你拿着这个。”递给她一块通透温凉的玉石,仔细看它,内里如有凝脂,含了几片淡色花瓣,对光一照,光会穿石而过。“来接你的人手里会持有相同的玉石,你让他先给你看,确认清楚了再跟他走。” 玉石看起来造价不菲,名贵得很,但天下再精致的东西都难说会有仿造,小女孩接过玉石,担心道:“若他拿假的来诓我怎么办。” 季钧朔一听,心想这小孩其他方面一窍不通,怎么会担心起玉石的真假,笃定回她道:“你放心,这石头天下独此一家,你对光照一下,里面的凝脂会轻微消融,梨花瓣会流动,而且石头放在温水里可以使水快速冷却。当今天下,我还没见过谁不要命敢仿造。” 小女孩听他语气狂妄,半信半疑收好,又想起另外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我的亲人、镇上的百姓都被杀害了,我不能让他们蒙受不白之冤,死不瞑目。这事,你得管。” 季钧朔见她目光执着,逼着他答应,他都有点后悔过来了,一切都是老三的阴谋,设套装他,知道他并非泯灭人性会对枉死人命置之不顾的人,迫不得己点头:“好,我答应你,会还他们一个真相。” “既然他们都不在了,你就跟我一起回镇上先吧。”季钧朔考虑到小女孩一人留在这荒山野岭容易出事。小女孩原想着拒绝,但是听完季钧朔的劝,改变主意,跟他一同回到镇上。 站在酒家门口的赫连洺和白钰远远就看到季钧朔从西边策马驶来的身影,他身前还带了一个纤瘦的身影,赫连洺看清楚季钧朔怀里的人时,剑眉皱起,向季钧朔走去。 季钧朔看见赫连洺迎向自己,在他面前停下,低头看他,纳闷道:“你走过来干嘛。”赫连洺盯着他搂着小女孩的手臂,眸子深沉:“昨晚睡太多,腿酸,走一走。”话中有话,让季钧朔一怔,尴尬笑着转移话题:“你就是太累了,睡多点好,养颜。” 赫连洺冷哼一声,望着举止亲密的两人,“还不下来,等着我请你吗。”季钧朔看见赫连洺哀怨的眼神,正想怼他两句,马上的小女孩识相地请求下马,说一路颠得厉害,有点头晕想吐。 季钧朔听了就放弃和赫连洺继续拌嘴,松开马绳下马,然后向小女孩伸手,示意她把手搭过来,他抱她下来。小女孩把手慢慢递出来,赫连洺撞开季钧朔,眼疾手快握住小女孩的手,“我抱你下来。” 季钧朔看着赫连洺,无语地吐槽一句:“真特么小气。”赫连洺将女孩平稳地放在地上,转回头望着双手交叉抱胸的季钧朔,皱眉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次。”季钧朔睨他一眼,喃喃道:“说什么说,没听见拉倒。”说罢,扔下马,跟在小女孩后面回酒家。 白钰站在门口迎接小女孩和季钧朔,调侃季钧朔道:“你回来得还挺早的嘛,怎么不在那里吃了饭再回来。”季钧朔在荒山那边光是和小女孩交涉就花了将近两个时辰,回到酒家时,也接近晌午了。 “别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赶紧去把吃的端出来。”季钧朔瞥白钰一眼,想着昨晚到今中午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吃,肚子空得难受,进门就嚷,“小二,有吃的没有。” 店小二从早忙到现在,基本没歇过,听见季钧朔的声音,连忙从厨房出来应一声,“您先坐着喝口茶,饭菜马上就好。” 小女孩呆呆地站在门边,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镇子,心里五味杂陈。季钧朔看见她傻站着,招手让她过来,她后知后觉地挪到季钧朔边上,季钧朔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要不你先去洗一洗再过来吃饭?” 小女孩自己不在意,但看到季钧朔面带嫌弃,瘪嘴应道:“好吧。”季钧朔又把店小二叫出来,让他给小女孩烧点水让她洗个澡,店小二看着浑身脏兮兮散发难闻味道的小女孩,迟疑道:“那吃饭的时间可能要稍微延后一点了。” “为什么。”季钧朔皱眉,店小二面露为难又吞吞吐吐,他的视线绕过面前的店小二,落到店内四周,不解道:“你这家店就你一个人么?”店小二支支吾吾点了下头。季钧朔表情复杂地看着店小二,“那你先烧水给她洗澡吧,迟一点再吃饭。” 赫连洺把马牵到门前交给白钰,并让他把马拉到马厩去喂点草料,白钰皱了下眉没有回话。赫连洺打量他:“你好像很不情愿。”白钰即刻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笑说:“怎么可能,是你看错了。”说着拉起马往酒家后方马厩走去。 赫连洺瞧了眼白钰的背影,跨门而入,看见季钧朔悠闲地坐在桌边,两指轻叩桌面,在消磨自己的耐心,等着吃饭。赫连洺走到他旁边,向他伸出手,冷淡说道:“给我。” 季钧朔两指停住,抬眼看一本正经的他,莫名其妙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赫连洺朝他一笑,隐忍道:“玉佩。”季钧朔拉下面子才把那块破玉佩要了回来,他才不想轻易拿出来,于是含糊其辞道:“哦,玉佩啊……它现在不在我这。” 第131章 云涌(8) 赫连洺看见季钧朔有心不给,索性不问了,同坐着等开饭。季钧朔扫他一眼,轻嘁一声,有点心软想拿出来,但想到他时不时让自己下不了台,就先揣着不给。 小女孩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从头到脚好像变了一个样子,皮肤白皙,标准的瓜子脸,纤瘦的身形,穿着偏大的男装,看起来有假小子的味道。 她站在楼梯上扶着栏杆,眼神无措,脚下似有千斤重,神情呆滞地望着底下赫连洺那桌。赫连洺向她挥手,柔声喊道:“过来吃饭。”她木讷点一点头,下了台阶走了过去。 季钧朔往她身上瞧了瞧,满意道:“总算有点人的样子了。”她羞涩地低下头,季钧朔拉她的手,牵进座位里,随口提道:“想回家看看吗?”她抬头望他们,惊恐摇头,“不,我不回去。” “好吧,那你这两天就先留在这帮店小二的忙吧。我们午后就要离开了。”季钧朔见她对家很抵触,不做强求,考虑到店小二一人经营着实辛苦,不如让她这两天帮着干点轻松的活儿。 店小二把饭菜一一端上来,听说他们三位午后就要离开,面上失落难掩,居然有点舍不得,站在桌边不由地难过,鼻头泛酸。 白钰见店小二怅然,招呼他一块入座吃饭:“你做菜也辛苦,一起吃吧。”上回是只有白钰在,所以店小二就没多抗拒,这次人那么齐,他怎么好意思逾矩,于是拼命摆手说不用了。 季钧朔上次失了分寸,和店小二道了个歉,主动请他入座。店小二见他们盛情邀请,不好再扭捏拒绝,便感激入座。 小女孩似乎多天没吃饭,没了刚开始的拘束,大口大口的扒饭夹菜吃,除了她以外都是大男人,不懂体贴人,只跟她说别客气,慢点吃,并没有给她夹菜。她的疯狂之举吸引了坐在对面的店小二的目光,店小二抬头瞅了她一眼,惊掉了筷子。 三人看他,白钰问店小二:“怎么了。” 店小二没有回答白钰,而是盯着对面的小女孩,激动到结巴:“柳……柳家小,小姐?”不敢确认,因为她的头几乎扎到饭碗里。小女孩听见这个名号,刹那停住,抬起粘了不少饭粒的脸,寻声望去。 “你认识我?”小女孩向对面惊呆的店小二眨眨好奇的眼睛。店小二重重点头:“当然认识,您舅舅临离开的时候四处找你,没找着就托我们大家留意你的行踪。如果找着您了赶紧跟他联系。” 三人盯着店小二,赫连洺问店小二道:“柳家小姐?”看了旁边的小女孩一眼,“她么?”店小二激动地点头,简单向赫连洺三人介绍:“柳家原是我们西郊镇的大户,经营各种玉石,在镇上威名挺大,柳家人还乐善好施。只可惜柳老板不幸染病,唉……”摇头叹息,看着小女孩,眸子发亮:“所幸绾儿小姐还在,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季钧朔恍然应了一声:“难怪这丫头今早跟我提玉石会不会被仿造,原来家里是做这个的。不过……”赫连洺见他停了下来,接了上去,“不过怎么了?”季钧朔看一眼柳绾儿,回望赫连洺:“不过柳家若是经商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有这户人的存在?” 季家的商册上记载了天下的商户,无论经商长短,只要在市面上有开店营业,做正经生意的,基本都会记录。这个册子是每半年就派专人走访各国各地,定时更新册子信息。 赫连洺听完,转头问店小二:“他们家真是做玉石的么?”店小二睁大眼,点头道:“千真万确,从我记事起他们家就是做这个,玉石常远销全国各地,听说今年准备和外商做交易的,可惜突发噩耗。”店小二怕赫连洺不信,还想跟柳绾儿确认,“绾儿,我说的没错吧?” 但柳绾儿似乎不愿提起这段过往,剧烈地摇头,情绪有点失控:“我不知道,我都忘记了,你不要问我。”把头深深缩进脖颈里,浑身轻颤。店小二看见她反应那么大,有点意外,看着三人:“她这是……” “她可能是惊吓过度。等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白钰刚刚看见柳绾儿在听店小二说话的时候,紧紧握着筷子,用力咬着嘴唇,眼神惊慌,不像她说的忘记,倒像是故意不想提起来,但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白钰没拆穿她,还替她掩饰了。 “让她睡两天养养精神吧。”赫连洺嘱咐店小二,并拿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这是我们几人的住宿费,你收下吧。”店小二急忙拒绝:“不,我已经拿了你那么名贵的……”赫连洺听他要把昨日自己给的药说出来,冷而快的及时打断他:“拿着,其余的话不用多说。” 店小二把剩下的话含在嘴里,看着赫连洺冷冽的目光,似乎在告诉他不要把药的事情说出来,他会意收下,“好吧,那你们有空的时候记得回来坐坐。” 赫连洺三人起身离开座位,前后走到门外,店小二去后院牵马,三人站在门口等待。柳绾儿后知后觉地跑出来,紧张地望着他们三人:“你们,你们真的要走了吗。”季钧朔向她点头,“对,你记得我们的约定。”柳绾儿怔了一怔,盈盈一笑:“好。” “约定?”赫连洺看向季钧朔,“什么约定。”季钧朔皱眉看他:“你最近还真是闲呐,什么事都想问,都想管是不是。” “若不是你的事,给我都不管,你真以为我那么闲。”赫连洺没好气地给季钧朔一个白眼。白钰见两人又要开始拌嘴,感觉头又要开始痛了。 店小二把他们的马牵了过来,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干粮,已经提前系在马上了。 三人看见店小二手里只牵了两匹马。 赫连洺率先分配:“你一匹,我和小朔一匹。”季钧朔目瞪口呆看着赫连洺非常娴熟的指点,好像就应该这样分配一样。白钰显得无所谓,耸耸肩表示接受,而季钧朔则十分不满:“凭什么我们要听你的。这马是我弄来的,不该我说了算吗?” 季钧朔气不过,非要和赫连洺争上一争。赫连洺猜到季钧朔会提出异议,早就想了一个应对之策,厉声吼他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我们为了你已经耽误了一个上午了,你还要闹小孩子脾气到什么时候。” 季钧朔没想到他会突然劈头盖脸骂自己,自己一向爱面子,顿时没辙垂下头,经他一骂觉得自己确实理亏,任由他说了算。 季钧朔交代店小二这两天会有人接走柳绾儿,到时候他不需要阻拦,只要柳绾儿点头愿意,让他们带走就是。店小二当然想问详情,但季钧朔劝他不要,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不代表对自己越有好处,张弛有度,见机行事,这才是聪明人之举。 店小二听完季钧朔的劝导,大悟三人的口才都堪称一流,各有千秋,心服口服。他与柳绾儿一起站在门口目送三人策马扬鞭而去,直至背影全然消失不见。 他们三人离店之后在西郊镇镇界石停了下来。 赫连洺认为要把在这儿查到事情串连起来,梳理清楚,免去回京之后因缺少根据又得跑回来取证的麻烦。 白钰颔首表示赞同,看向赫连洺:“那具尸体……”赫连洺知道他指的是荣昭仪的尸首,朝白钰扬头:“放心吧,已经托可靠的人运回去了。” 赫连洺看着两人无话,便问了他们一个问题:“这几天我们在镇上零零碎碎的看了很多,事后我想了一下,好像都没多大价值。反倒是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全局来看,颇有收获。”季钧朔看见赫连洺嘴边噙着深笑,心中了然,看来这件案子差不多能敲定了。 白钰把柳绾儿在吃饭时候流露出的异样情绪跟他们分享了,他们认为问题不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赫连洺会派人详查她和柳家的背景,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细枝末节。 “不过此次过来总觉得是老三的阴谋。”季钧朔沉吟之后得出这个结论,赫连洺觉得好笑,看着他:“你还在耿耿于怀到底被谁坑过来的?”季钧朔瞪笑话自己的赫连洺,扬开头:“你懂什么。” “呃……”白钰担心两人又吵起嘴来,连忙提议道:“我看现在天色还早,我们是连夜赶回去,还是中途再找个地方睡一晚第二天再赶路。” 季钧朔瞧了眼蔚蓝的天空,不容置喙:“连夜赶回去啊,又不是姑娘家,哪那么娇气。”瞥了白钰一眼,白钰被噎住,很郁闷,本来是想化解这个局面,现在反被季钧朔嫌弃,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三人马不停蹄在当天深夜赶回彩云京都,在距离京都城门两百米的地方,看见城门那里灯火旺盛,在夜里尤为亮眼。赫连洺率先停马,紧跟其后的白钰也停了下来,白钰看向赫连洺,“怎么了?”赫连洺微微仰头示意白钰往城门口看。 第132章 云涌(9) 白钰放眼望去,看见城门口多了很多官兵,还围了栏杆,进出的人比往时少了很多,每个人来往都要接受官兵检查,一个人检查的时间还不短,彻底式的搜身。 看来现在进城有点困难。 “先下马。”季钧朔催促赫连洺放他下来。刚开始赶路的时候人都不多见,所以他俩共骑一匹马不算尴尬,但接近城门口人也多了起来,担心会被人指点笑话。 赫连洺没把心思放在季钧朔身上,也就没和他辩,直接下马让季钧朔下来。 白钰见状也从马上下来。 赫连洺瞧见四周大都漆黑寂静,稍前方有一个用木桩临时搭建的草棚,棚里容得下几张桌椅,棚檐边挂了一条破旧的帆布,上面写着“茶”,那里还亮着灯,有两个散客豪迈坐着喝茶聊天。 “过去坐坐。”赫连洺把牵马绳甩给白钰,掷下话就抬步先走过去,留下白钰和季钧朔在背后大眼瞪小眼。 季钧朔不爽地瞪着赫连洺的背影,生闷气:“摆什么少爷架子,真把我们当成他随从呼来唤去的。” 白钰低声接了句:“我以为早就是了。”季钧朔没仔细听,只知道白钰说了话,转头望他:“你刚说什么了么?” 白钰眼神淡淡,回道:“没说什么。”担心季钧朔会追问,连忙又补句:“我们也一起过去吧。”引开话题,季钧朔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走近看见赫连洺已经坐下,正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过来。棚里供茶水的老人家给他们拿了三个碗和一壶茶,老人家边给他们倒茶边问:“你们这是要外出还是回城呐。” 赫连洺望着老人家,指着他们落马的方向,故意用较大的嗓门喊说:“我们在那儿下的马,您说呢。” 老人家被他浑厚的声音吓了一跳,给自己顺气,心有余悸道:“我虽老,耳朵还好使,你不用吼那么大声。刚吓了我一跳。” 赫连洺向他摆了一个鬼脸,笑着道歉:“吓着你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人老了听力都会衰退,怕您听不见呢。”老人家借光看见赫连洺嬉皮笑脸的模样,无奈地叹口气转身走开。 坐在旁桌的两个身材魁梧,头戴草帽挡住面貌的汉子听到了赫连洺和老人家的对话,频频侧目。 老人走开后,其中一个汉子有点坐不住,想替老人家抱不平,抬头对着面前的空气含沙射影道:“现在的年轻人看着挺文质彬彬,实际连尊卑礼数都不曾懂得。真是可悲。” “可不是嘛,近日城里戒备森严,为抓几个在外逃窜的贼人。我瞧过城里贴的告示,那几人的画像一看年纪就不大。年纪轻轻就干祸乱朝纲的勾当,真叫人匪夷所思。”另外一名汉子搭话道。 季钧朔和白钰走进棚里时恰好听见搭话那名汉子的话,心起波澜但面上假装无事,从容地坐在赫连洺旁边,端起碗喝茶时互相对了对眼神。 城里贴了告示在抓犯人?听那人的描述,很像是他们。 三人都暗自思量,赫连洺突然站起来,季钧朔抬头瞧了他一眼,眼里闪过惊讶和困惑,只见赫连洺走到旁边那桌,俯下身客气地问坐着的两位:“二位胸襟开阔,在下非常赏识,不知能否交个朋友?” 季钧朔听见赫连洺的话,直觉莫名其妙,皱了下眉,心想他想搞什么花样。白钰则一脸淡漠,安静坐着,竖耳听着旁桌动静。 两个汉子没想到赫连洺会走过来,皆都一怔。方才想为老人抱不平的汉子迅速平复,镇定自若地拒绝道:“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凭什么跟你交朋友。” 赫连洺嘴边划开笑意,挺直腰板,向他们解释道:“如今天下豪杰无数,可惜大部分都被利禄蒙蔽,背弃心中的道义。而您二位,看见我对老人家说话声大了点都非常介怀,心中道义可见凛然,如此有情有义的壮士,我怎能不结交呢。” 两位汉子听见赫连洺这么赞扬自己,心里压抑不住的高兴,但表面仍装得很冷淡,清咳道:“你小子倒挺会见风使舵的。”赫连洺听了立刻辩驳:“不,说见风使舵不对,您二位是贵人,这词用来形容你们二位不合适。” 季钧朔一听,嘴角勾起,心想赫连洺在变着法哄他们入套,他们听到赫连洺这么解释还点头称是,被耍了还蒙在鼓里,还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赫连洺见两人的戒心卸下,趁热打铁坐到他们旁边,笑眯眯看着他们:“小辈赤双,那两个是我小弟,分别叫赤禾和金玉。” 两个汉子旋即把头转向季钧朔和白钰,抬头打量他们,他们虽然对赫连洺临时起的名字很有意见,但必须先应付面前的两个汉子,逐一起身自报名字。 季钧朔趁着汉子扭回头之际,盯了赫连洺一眼,眼神带着杀气。赤双指的是赫,自己季姓拆出一个禾很合理,但他全名里哪有赤的影子,凭什么他要跟着赫连洺化名姓赤。 白钰听见赫连洺称自己是金玉的时候,浑身难受。金玉……非常俗气。白钰除了嫌弃名字俗气以外,并无其他不满。后来白钰在外办事不便留真名时,都自称金玉。 两名汉子摘下草帽,样貌如声音般粗陋,是不折不扣的武人。赫连洺接收到季钧朔哀怨的眼神,不甘如此,出声使唤他道:“小禾跟老人家买点下茶的花生米啊之类的东西过来。” 季钧朔握拳站起来,咬牙狠瞪着赫连洺。赫连洺见他站着不动,温声催促:“乖,赶紧去。”季钧朔砸了一个拳头在桌上,愤愤转身去找在不远处灶头边烧火的老人家。 两名汉子听到季钧朔拳头砸桌的声音,目光被吸引,转头瞧了眼季钧朔的背影,回头看着赫连洺:“你小弟的脾气还挺大的。”赫连洺面目柔和,笑说:“都怪我平时宠他太多,惯坏了。” “年轻人应该多历练,多吃点苦头,整日好吃好喝供着他,哪日才能成得了大器。”一名汉子劝告赫连洺要对季钧朔严厉一些。赫连洺连连点头应是。 季钧朔把花生米往他们桌上一扔,懒散道:“老头说太晚了,只剩下这些,凑合着吃吧。”大半夜吃什么花生米,故意整自己的吧,心里怨气很大。 季钧朔扔下碟子,转身就走,被赫连洺拉住手拽了回来,赫连洺当着两个汉字的面教导他道:“当着两位大哥的面,态度放好一点,别失了分寸闹出笑话。” 季钧朔瘪嘴,强颜欢笑,耐心重复一遍:“哥,老人家说只剩下这些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好好享用,我就不打扰了。”甩开赫连洺的手,掉头往棚外走。再不出透透气,估计胸腔的怒火能把自己烧死。 赫连洺没强行阻拦季钧朔,任由他离开,盯着他背影望了两眼,收回目光歉意笑笑:“两位大哥别见怪,小弟不懂事,多多包涵。” 两位汉子皆都摆手扬言:“没事。”其中一名汉子看向赫连洺,好奇道:“你们是哪的人,听口音不像是彩云京都的,外地的吧?”赫连洺眉梢一挑,接了下来:“大哥好眼力,我们是西南那边过来的。” “大半夜赶过来这,是有什么急事吗?”另外一名汉子搭话道。 赫连洺凝眉沉声道:“确有急事。家中姑姑嫁来京都这边,我们收到急信说姑姑病重,特赶来相见。”坐在棚里的白钰听到赫连洺的话,不由钦佩赫连洺真能扯,而且是一本正经胡扯。 两位汉子一听,都露出忧色,往城门口看了一眼,“虽说现在城门全天开着,却比有门禁时更难出入。你们若这么晚进去,不太安全。”赫连洺闻言,哦了一声:“不安全?我们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犯法记录,何来不安全之说。” 汉子对赫连洺哎呀一声,失望地看着他:“亏我看你还像聪明人,怎么就不开窍呢。”把身子倾向赫连洺,压低声分析给他听:“如今的官差疯得很,看着差不多的就咬,咬住就不轻放了,统统关大牢里,一一严审,审得清白的还不能走,得会做人。” 赫连洺低头瞧了眼汉子的手势,意思是要花钱把自己赎出去。 “京都的官府都那么黑了?”赫连洺皱起眉问道,声音夹带隐忍的怒气。 汉子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连忙扫了眼周围,确认无人才松口气,告诫赫连洺:“兄弟啊,险些被你害死。这种明话不能说出来的,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最后四个字压得特别低而重。 “城门的警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赫连洺点头谢过两人提点之后又问他们。他们经过刚才似乎不愿意多说了,只说了前日下午。赫连洺皱眉,前日的事为什么他们没收到消息。 “那几名通缉犯的画像你们有吗?”赫连洺又问他们一个问题。他们惊恐地望着赫连洺,紧张道:“你想做什么。”赫连洺轻轻一笑,让他们放轻松,“我只是想多留个心,说不定有缘遇到被我们抓到,可以向官府领赏。” 第133章 云涌(10) “得了,这种事劝你还是别犯傻,赶紧探完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今的京都……”汉子轻摇头,双目失望:“乌云密布。”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赫连洺又追要了一次画像,他们说:“我们不好管闲事,画像没细看。反正也不管,看那么仔细干嘛。好了,我们要走了,有缘再见。”说罢,要掏茶钱,被赫连洺按住手,“难得有缘,这茶钱就让小辈出罢。”两名汉子互看一眼,没多犹豫就应好。 两名汉子齐齐向赫连洺抱拳,“后会有期。” 赫连洺回礼,目送他们走远,难怪他们没有怀疑自己,原来是没留心看,看着他们步子豪迈,心中明朗,不受俗世烦扰,不禁有点羡慕。 “赤双,呵。”赫连洺回神,看向叫自己的季钧朔,好笑唤回去:“赤禾,叫哥什么事。”白钰见他们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真是心宽,自叹不如。 三人坐回桌子边,季钧朔托腮生着闷气,赫连洺眉目含笑看着季钧朔,白钰就两眼直看他俩……暗送秋波?白钰出声打破沉默:“话说我们今晚就在这儿坐到天亮么?” 赫连洺把目光转到白钰脸上,深深看着他,“是不是要坐到天亮,全看你的了。”白钰讶异,“我?”赫连洺也表示赞同:“这可是你的地盘,你让他出来迎接我们。”挑眉示意白钰让萧策出来迎接。 白钰更惊讶地睁大眼睛,赫连洺在跟自己开玩笑吧?让王爷大张旗鼓来接他们?现在城里十有八九就是在通缉他们三人,若王爷真来了,明摆着是要拖王爷下水。 季钧朔也看向一脸不安的白钰,目光凛冽,语气不善:“他弄得我们那么惨,现在不过是让他出来接一接,又不用让他三跪九叩,你替他瞎操什么心。” “如果没依据就不要妄下定论。”白钰听到季钧朔指责萧策,气恼地驳回去,看不惯他们说萧策的不是。 赫连洺见两人针锋相对,阻止道:“别再说有的没的了。”转头看向烧火的老人家,“老人家,你是住在城里还是城外?”老人家悠悠开口:“城里。”三人听见,目光对视。 赫连洺有了主意,进一步问道:“那您平时都什么时辰回去?”老人家听出端倪,把手上的柴火全部扔进灶头里,扶着腰站起来,隔桌望着他们:“你别打我的算盘了,就算我真能带人进去,也带不了那么多,太引人注目了。”直摆手说行不通。 “不用全把我们带进去,您带我进去就行。”赫连洺站起走到老人家面前,诚恳地看着他:“拜托您了。”老人家睨了赫连洺一眼,轻蔑一笑:“我以为你挺有能耐的,会哄那两位客官带你们进去。” 赫连洺怔了一怔,原来老人家是这个意思,哭笑不得:“那也得他们有进城的意思呀,您瞧瞧,他们现在影都没了。所以您帮帮忙,行行好。”边说着边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老人家板着张脸瞧了他一会儿,有模有样地使唤他:“还傻愣着干嘛,还不把剩下的柴装到推车上待会运回家。” 赫连洺愣了下,立刻回应:“好,您坐着等一会啊,一会儿就好。”转身去捡柴火时对季钧朔眨了眨眼睛,季钧朔一愣,低声说了句怪人多作怪,望着赫连洺勤快的身影。 季钧朔分辨出赫连洺对他眨眼的含义,拉起白钰一同起身,他压低声音靠近白钰说:“此处离城门不远,估计他们天亮了也会有人来巡查,我们先退到郊外的村庄里等他消息吧。”白钰会意点头,走去牵马。 季钧朔则在棚外等着,再瞅了下赫连洺和老人家,故意慌张道:“哥,茶钱我还没付,你帮忙付了啊。我们有点累了,去那边树底下坐着等你的消息。” 赫连洺抬头,看了看季钧朔指的方向,温声应和:“去吧,等我进城看见姑姑了,我就想法子带你们两个进来。” 老人家在这时候也跟着赫连洺抬头瞧了季钧朔指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赫连洺察觉他的举动有点异常,先按兵不动,看清楚再说。 余光扫到季钧朔两人牵马要走,他跟老人家打个招呼:“我过去和他们交代两句,他们俩野惯了,怕我一走就四处乱跑。” 老人家笑着点了下头:“去吧。”赫连洺把全部柴火都捡上了车,拍着两手的灰,边走边叫住季钧朔两人:“小禾,等一下。” 季钧朔回头,看见双目幽深的赫连洺向他们走来,此外还看到赫连洺身后的老人家也盯着他们看,心有疑问,但面上得装作毫无察觉,收回目光落在赫连洺身上,待他近了才问:“哥,怎么了。” 赫连洺三人武学都不差,以防老人家会偷听,就用意念跟他们说:“你们先到郊外的村庄躲一躲,我觉得那个老人家有点问题,恐怕有诈。另外你们找两个手下伪装成你们的样子,去那边树底下坐一坐,看会不会招来杀手。” 做戏要做全套。赫连洺面上沉默望着他们,他们不能也安静望回去,这样会引起老人家的怀疑。季钧朔临时抛话给白钰:“都怪你,买那么少干粮,现在大哥饿了都没力气了,怎么搬东西进去呀。” 白钰懵了一下,连忙接上:“我又不是有意的,我哪知道城里突然这样。”表情很无辜,语气十分抱歉。 赫连洺知道两人这在帮忙打掩护,是听懂他意思了,欣慰地拍了拍白钰的肩膀,“没事,哥不怪你。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带着干粮出来接你们的,记得在那边树下等我。” 赫连洺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响亮,特别清楚。季钧朔和白钰挥别赫连洺:“那你注意安全,我们就在那啊。”上了马还不忘指着那边树丛。赫连洺摆手:“知道了,去吧。” 如果老人家真有特殊身份,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所行动。现在碍于赫连洺和他在一起,他没有借口离开,这也给了季钧朔他们找人伪装的时间。 月亮被云遮了起来,时辰已过了午夜。 老人家看见赫连洺一身穿得干净文雅,不像是干粗活的人,担心官兵起疑心就让他伪装成自己学成归来的儿子,暂时取名为余羽,在灶头取了一把黑灰抹到赫连洺脸上。 赫连洺没有意见,听从老人的安排。 两人淡然自若地走到城门口,被一名官兵拦下,低着头的赫连洺把推车放下,站在老人家身后。 老人家主动上前和官差打招呼:“官爷,我是在那边坡上搭棚供茶的。那么晚了,您们辛苦了,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说着,掏出一个钱袋子塞到官差手上。 官差严肃的眼神看见钱袋子骤然缓和,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调侃老人家道:“今儿生意不错嘛。”老人家赔笑道:“哪里,全仰仗各位官爷的照顾。那……”看着眉开眼笑的官差,迟疑道:“那我能进去了么?”官差点头,摆手让身后的人放行。 赫连洺跟在老人家身后进去,被官差拦了下来,“等等。”赫连洺步子一滞,回头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官差,怯怯叫了声:“官爷好。” 赫连洺脸上虽涂了灰,但这些官差的眼睛一个个比火眼金睛还厉害,扫见赫连洺面生,冷声喝道:“把头抬起来。”赫连洺缓缓抬起头,对官差浅浅笑着。 “你打哪来的,怎么从没见过你。”官差确认他面生,顿时进入戒备状态,警惕地看着赫连洺。 前面的老人家听见官差开口刁难,连忙折回来帮说道:“官爷,这是我儿子,几年前就被送到外面私塾念书,现在学成归来,见我日日忙到夜深,心有不忍过来帮忙的。” 官差眯眼望着客气有加的老人家,狐疑道:“怎么今日不见他和你一起出城。”赫连洺心想,彩云的官差难道真如传说中的过目不忘,这么难缠。 老人家没想到官差眼神那么厉害,一时语塞:“这……”为难地看着官差。官差见状,立即拔刀围住赫连洺,下令道:“来人,把他带走。” “官爷,我句句属实啊,求您开恩啊。”老人家见场面失控,立刻跪在地上向他们磕头拜道。 官差见他年纪大,不忍心抓他,更何况平时他还挺会做人的。于是想放他一马:“劝你别多事,早点回家,否则上面怪罪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老人家老泪纵横,被一名官差强拉了起来,拖着他往城里走,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头看着被官差团团围住的赫连洺,口中念着:“儿啊,我的儿。” 赫连洺望了眼被拖走的老人家,轻笑心想这老人家还挺敬业的,戏演得不错。他心里也猜到这关难过,十有八九会被拦下,他现在不能反抗,一来演戏要演完整,直摇头说自己冤枉,二来…… 第134章 云涌(11) “我犯什么事了,你们要抓我。”赫连洺见冲上来两名官差分别抓着他的左右手。站在旁边的官差能命令其他人,应该是他们这儿的头。他淡定问站在旁边盯着自己看的官差。 站在边上的官差不屑地看一眼不服气的赫连洺,冷笑道:“犯什么事?你身份不明,嫌疑最大。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赫连洺见他语气嚣张,不忿地辩驳道。 赫连洺之所以和他废话那么多,只是在拖延时间,等人来救。官差对着他啐了一口唾沫,“嘿呀,果然是读书人,伶牙俐齿的。不过等你进到牢里,用过刑具之后……” 赫连洺一听,愤然打断他:“你们居然还敢用刑,真是狗胆包天。我要上诉,我要见陛下。”官差听见他嚷着要见陛下,狂笑两声,笑他痴傻:“小娃娃,你困了吧,都开始说胡话了。你叫破天,都没人来救你。”向他的同僚示意,“带走。” 就在赫连洺被架着拉走之际,城里快马驶来,来人落马,匆匆走向他们,喊道:“慢着。”官差齐齐转头望着从漆黑里走出来的人,衣着富贵,走到他们面前,出示皇亲贵胄才有的令牌,“八王爷有令,此人他要了。” 官差领头盯着那块令牌,半信半疑道:“八……王爷吗?”萧珏大半夜要一个人疑犯干什么?着实令人好奇。来人目光凌厉,威吓官差:“你们怀疑我所传消息有假?那这块令牌呢,是不是也是假的,你们好大的胆子!” 官差被来人一吼,当即俯首称臣,“臣不敢。”官差领头命令他们放人,眼看着来人把赫连洺带走,心有疑问,不行,明天得去趟八王爷府问问清楚。 赫连洺被来人带到深巷中的一户人家门口,来人叩门,门被打开,来人恭敬请赫连洺进去,赫连洺从未怕过什么,且进去看看是谁在故弄玄虚,遂点头走了进去,来人警惕地打量四周,确定安全之后,走进去,将门关上。 另一边,季钧朔担心赫连洺的安危,加急托人给萧策传了消息,要他必要时接应一下。白钰则迅速找来两个武功精湛的手下伪装成他二人,到指定的树林,生火假寐。 果然过了午夜一刻,树林的寂静被划破,四周风吹草动的声音变得频繁,假冒的两人都训练有素的,耳目灵敏,察觉到气氛不对,握紧手中的剑,眼睛不停转动,留意四周的一草一木。 突然林鸟飞散,蒙面黑衣杀手从四周草丛或茂密的树上飞纵而来,各个手里都紧握利剑刺向围火安静坐着的两人。 两人在他们距离不到两米才不紧不慢睁开眼睛,快速拔剑,背靠背迎敌。敌人从四面八方窜出来,人数目视十几二十个,将两人团团围住,双目皆带浓重杀气。 “来者何人。”两人出声问敌,敌人头目轻狂道:“等你们进了黄泉就知道了。”说罢,众黑衣人飞身刺来,招招致命。两人毫不畏惧,从容应对,既然对方出手狠辣,他们也无须留情面,同样以狠招回应,将黑衣人一一刺死在地。 才过了一刻钟,地上躺满了黑衣尸体,鲜血流淌,两人互看一眼,走去掀开其中一人蒙面的黑巾,仔细确认尸体身上有无标记之后离开此地回郊外村庄复命。 “杀手武功都不差,而且来势汹汹,招招致命,十分凶险。”一人与白钰说道。幸好白钰思虑周全,叫了两个武学精湛的人去应对,如果不幸身亡留下痕迹,被对方察觉那就很危险了,所以此行必须确保将敌人全部消灭,平安归来。 白钰沉吟片刻,问他们:“他们身上有没标记,是谁的人。”两人对看一眼,略显犹豫,白钰皱眉,让其他站在房里的人都先出去,然后看着他们:“说吧。” “那个龙纹标记……属下不敢妄自揣测。”白钰听见他话说一半突然改口,意识到事态严重,拍案斥责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两人察觉白钰恼怒,旋即低头,恭敬回道:“属下不敢。那个龙纹标记依堂里书册记载,是彩云天子培植,直接听命于天子的杀手才有的。”说完以后,头垂得更低。 白钰心下一紧,见他们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快把头缩进脖子里,不悦道:“都把头抬起来。你们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做贼心虚。” 两人惶恐,单膝跪地,不假思索齐声道:“属下没有隐瞒副堂主任何事情,天地可鉴。”白钰深呼一口气,敛眉看他们:“那你们为何这副模样,怕我吃了你们?” “不是,属下是觉得此标记若真是天子所有,而堂主作为天子之子,担心对堂主不利。”一人说出心中忧虑。 白钰对萧策和陛下的关系说实在话,真不清楚而且真心觉得复杂,于是告诫他们先不要声张此事,等待指示。 两人闻言,领命退下,将门打开看见正要推门而入的季钧朔,齐声问候:“季二公子。”白钰听见门口的声响,收拾繁复的心绪,起身迎向季钧朔。 另外一边,赫连洺入了门就有人上来指引,带着他穿过院子踏上回廊,弯来绕去一会儿才走到廊的尽头。 尽头正对着一个古香古色的小雅阁,阁楼正中央飘逸写着芳华二字。阁里点了灯,引路的人示意赫连洺停步等候,自己上前轻轻敲了两下门板。 阁里一个悠扬婉转的女声回应道:“让他进来罢。” 赫连洺单凭这几个字辨不出是谁的声音,由引路的人领进阁内。 阁中燃着淡淡的梨香,清新提神,拨开重重落地纱帐珠帘,绕过最后阻隔的屏风,看见煮茶桌后坐着一个拥有沉鱼落雁美貌的娇人儿,她一身红衣,眉间点了朱砂,衣袖被挽起,露出光洁的肌肤,现在正用纤细的手握着紫砂壶倒茶。 “先生,坐吧。”茶倒完以后放到她对面,站起身来对赫连洺行了一个屈膝礼,恭敬请他入座。 赫连洺恍若未闻,一直看着她左手袒露的肌肤。貌美女子意识到赫连洺的目光直视自己,红唇边划开一抹娇笑,羞涩低头:“先生为何这样看着小女子。” 赫连洺并不是被她的美色倾倒,而是看见她露出来的那节手臂上有一个彼岸花纹印记,讥讽她道:“你一个奴仆邀我入座与我齐肩而谈?”女子笑容凝住,慌声道:“公子你……” “赶紧叫萧策出来。”赫连洺不耐烦地催促眼前面露惊慌的女子,抬眼打量四周。女子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不再掩饰,声音恢复冰冷:“赫连公子好眼力。” 话音刚落,一个挺拔的俊影从赫连洺眼前闪过,赫连洺没工夫浪费口舌,开门见山道:“有话就赶紧说,不说我走了。”说着执步就走。 萧策渐渐走近赫连洺,笑说:“干嘛这么不耐烦,谁招惹你了。”使个眼色给赫连洺身后的女子,女子会意轻声退了出去。 赫连洺听见萧策的调侃,更加不爽,瞪了他一眼。萧策感到很意外,皱眉问他:“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面目可憎了?”赫连洺也不和萧策客气,直指城门口遇到的状况,问萧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萧策露出极其委屈的表情,望着怒气满脸的赫连洺:“为了把你从城门口救下来,我连自己兄弟都出卖了。看着吧,明天之内肯定直闯我府上讨说法。” “呵,你别在那假惺惺装可怜。”赫连洺丝毫不受他影响,直接拆穿他道:“别在那给我绕,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哦,城门之所以被警戒是因为……”萧策停顿一下,瞧了赫连洺一眼,沉声续道:“因为你们来京的消息走漏出去了。有人心虚,所以就想防范于未然,懂么。”萧策刻意咬重有人二字,表明此人身份特殊。 赫连洺一听就懂,反问萧策:“他心虚,你也心虚,所以我们就只能被拦在城门口,等着被关进大牢问斩了?”鄙视萧策一眼,“还说是兄弟。” “哎,赫连洺。”萧策听完,心里非常无语,没回答赫连洺的话,而是叫了他一声。赫连洺冷眼看他:“干嘛。”萧策郁闷道:“我发现你和季钧朔呆过之后脑子都变得不好使了,你自己发现没有。” 赫连洺愣住,“什么意思。”萧策越深思越觉得后悔,不断叹息摇头,但就是不说话。赫连洺看他样子,更加心烦气躁,“说啊。” 萧策见他耐心被磨光,才悠悠开口:“我刚在自我检讨,当初就不该让你和季钧朔凑到一起,果然拖慢了整个计划的进度。现在这个局面,已经不是预想中那么好对付了。” 但萧策心里清楚这不能全怪赫连洺。季钧承临回国前把季钧朔“扔”给他,显然早有预谋,不想让季钧朔那么早回南国,让他捡走这个麻烦。而且赫连洺能应约过来相助,肯定也不是凭他一己之力促成的。 赫连洺接下来回应的话印证了这个萧策的猜测。 第135章 云涌(12) “若不是小朔也在这,我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 赫连洺满不在乎的告诉萧策自己的初衷,“南国那边现在形势也不容乐观,陛下随时有可能……”他故意停顿,深深看了萧策一眼,“立储又尚在争议阶段,我愿……” “立储,你站谁那边?”萧策斩钉截铁打断赫连洺,语气不容置喙。 赫连洺见话被打断就停了下来,听萧策说完,轻笑道:“我身为人臣,侍奉的是君主。无论谁继位,我都要遵守人臣本分。你呢?”睨一眼萧策,目光深邃:“你既是臣也是子,想必更难抉择吧?” 萧策听出赫连洺话里有话,直言不讳:“怎么你也开始绕圈子,想说什么直说就是。”凝眉望向赫连洺,眼神真切。 “你心里都清楚,还让我说出来,这太故意了吧。”赫连洺阴阳怪气瞧萧策:“你做那么多,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么。”萧策挑眉问他:“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旋即失笑摇头,“太不懂我了。亏我们还称兄道弟那么多年。” 赫连洺看见萧策的反应,略讶异,张口问道:“难道不是吗?” 萧策轻叹一口气,望向远处,郑重说道:“只有出类拔萃的人才有能力胜任那最高的位置,不是说想就可以的。天下那么多人想,可位置就只有一个,哪有那么容易。我身份虽多,但心中明朗,始终只有一个方向,从没动摇过。” 赫连洺看见萧策眼里的光明亮闪烁,好奇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我的立场。我的立场也不可能影响得了你的决定,不是么?” 萧策听了没有答复,赫连洺心中有了答案,这种滋味很不好受,以致于赫连洺转身就想走。萧策对着赫连洺的背影叫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我现在回去都要跟你打报告了么?”赫连洺没有回头,觉得自己被骗有点心冷不想理萧策。 萧策虽无直接参与尸毒一案,但是他背地里到底做了多少事,他的手到底伸了多远。赫连洺不敢深想下去,这一切都是萧策设计的圈套。尸毒案就如同一道口子,只有撕开了才能把口子扯得更大,才能彻底搅动风云。 “我只是想和你说,把季钧朔一起带回去。”萧策轻描淡写的语气招来赫连洺瞬间燃起的怒火,倏地转身走到萧策面前,一把揪住萧策的衣服,怒目切齿道:“你还想动小朔?你太过分了。” “你别那么激动,我没想动他。”萧策也不反抗,任由赫连洺抓着,直视赫连洺冒火的双眼。赫连洺听见这话暗自松口气,准备松手时,萧策又补了句:“如果他不走,那就很难说了。”赫连洺愤恨盯着萧策,逼他把话说清楚。 “很快就不止南国的局势动荡了。”萧策语气平缓的一句话引来赫连洺侧目。赫连洺的注意力被萧策转移到话上,抓住萧策的手不自觉的松懈。 萧策见状,直接拿掉赫连洺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步,再看着有点发蒙的赫连洺,补充道:“你们都是我信赖的好兄弟,我绝不会加害你们。只是……”稍一停顿,赫连洺紧接而上:“只是!” 萧策眸色变深,语气加重:“只是,不早点躲开,很容易被误伤。我会竭尽所能护住你们每一个人,但是如果你们主动干预,要搅这趟浑水,那我也没办法阻止。” “你是说我们会自愿参与其中?”赫连洺仿佛听到了一个无比荒唐的笑话,只觉讽刺,一点都笑不出来,冷着张脸势必要问清楚面前的萧策。 萧策摇头,铿锵有力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纯粹是我的猜测,我没说一定会发生。”赫连洺这回却笑了,讥讽道:“你哪有什么猜测,这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萧策叹气,看见赫连洺不愿相信自己,感到很失落:“兄弟,别把我看得那么唯利是图不择手段行不行。我的嘴脸有那么难看么?” 赫连洺打量萧策一眼,忍俊不禁:“你的难看多了。” 赫连洺心里全然明白,只是他不想面对现实。 萧策天生就是一个要做大事的人,一生注定不凡,但令赫连洺意外的是,萧策心中或许不止是为了彩云那一把至高无上的椅子,不然萧策没必要做那么多事,毕竟彩云那个位置非他莫属,差的不过是时间。 刚听见萧策那么多暗含深意的话,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萧策就是要把三国揽入怀中。 赫连洺知道萧策重情义,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他只不过是生气,居然一直不知道萧策的真正目的,一直被蒙在鼓里,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很不好受。 萧策看到赫连洺面色缓和,暗暗松口气,放松道:“还以为你会气我很久呢。我都准备好了。”赫连洺眼里闪过讶异,霎时有点恨自己,皱眉嘟囔道:“早知道我就多气会儿了,便宜你了。”萧策走过来,握拳轻落在赫连洺的胸膛,眉眼带笑:“还跟我计较这些。” “不过,我刚说的,你可别当耳旁风了。”萧策恢复正经,目光示意赫连洺认真对待。赫连洺颔首,“我知道了。”看见萧策露笑,他眉间多了一抹忧色,“不过,有玥她可能不愿意回去。” 萧策听了,不假思索道:“季钧朔把她盯得那么紧,她能愿意回去吗?”赫连洺不赞同萧策的看法,脸色难看:“她不是因为小朔,虽然她面上那么说。”沈有玥不过是拿季钧朔做借口跑出来而已,赫连洺全都看见眼里。 萧策不想过问他们那几家人的事,另起一话:“那你这两日准备准备,我会安排人送你们离开。”赫连洺出了一会儿神,想着怎么才能把沈有玥和季钧朔的关系撇清一点,没留意萧策说了什么,呆呆应了声好。 萧策抬步要走,赫连洺后知后觉叫住他:“那具尸体和西郊的命案,你……” 萧策回首,对赫连洺扬起一抹笑容,“那些我都了解了。剩下的事你们不用管了,这些天辛苦你们了。等风波过去,再请你们来彩云一聚。” 赫连洺一听,连忙急声拒绝:“别,我替大家谢谢你,你别请我们来了。”一请他们总没好事。 萧策一怔,笑开:“到时候再说吧,我让丽姬护送你出城和季钧朔他们会合。”赫连洺应道:“好。那尸毒的解药呢。”想起还欠柳绾儿一个解释,走到萧策身边,伸手要道。 “哪来的解药?”萧策挑眉反问他,“你从哪听说有解药的。”赫连洺愣住,吃惊道:“季三告诉小朔说解药在你这的呀。”有点发蒙,睁大眼睛看着萧策:“莫非你俩合伙在耍我们?” 萧策眯眼,“季钧承吗……”赫连洺点头,先声夺人:“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样他会马上抓狂掐死萧策。 “他还跟你们说了什么。”萧策不回答反问赫连洺其他的,赫连洺见他转移话题,不乐意透露,哼了一声:“你先告诉我,解药的下落。” 萧策皱眉,疑惑看他:“你那么着急要解药干嘛,难不成你……”不安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也中毒了?”赫连洺在萧策面前晃动两下,打断他观察的目光,坦白道:“我没中毒。” “那你瞎急什么。”萧策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纳闷了。赫连洺莫名烦躁,目光闪躲,抱怨道:“我说你管得会不会有点多。”萧策毫不顾忌,深深看他,语重心长:“不管不行啊,得关心兄弟嘛。” “……”赫连洺一顿无语,见萧策无来由地调侃起自己,恼羞成怒了,“你说是不说。”萧策见他急了,笑着点头,“说,干嘛不说。”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看着赫连洺,郑重其事道:“我没有药,就算有……也不能给你。” “你!”赫连洺听萧策话里一顿,以为故弄玄虚,实际还是有药的,没想到萧策只是拐了个弯在戏弄他,瞬时怒上加怒。 萧策背手站着,淡定自若,“这种毒已经消失很多年了,相关的书籍也绝大部分也被烧毁了,解药的配方太难找,可以说……”眸子一沉,“可以说不可能找到。就算找到,死马当活马医配出来了,你敢用吗?” 赫连洺听后,心下一紧,抬眼看萧策,目光烁烁:“你虽这么说,但我不信。”他不信神通广大的萧策会找不到解药的配方,跟萧策认识多年,他自认为挺了解萧策,往往干脆利落说没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想说,另一种是不能说。 “你不信?那你去找,我的人你随便用。”萧策懒得和他纠缠,直接挥手让他去找,自己表示全力支持。 赫连洺见萧策如此果断,不解道:“你找不到药,那你皇祖母的病怎么办,还有西郊镇上那些枉死的百姓,你打算怎么向他们交代?” “不用交代,他们不都全死了么。”萧策跳过赫连洺的前半句,直接回复后半句。赫连洺听了,起初没有察觉,脑海过了两遍才感觉不对劲,急声问他:“你把他们都?”但愿不是萧策杀的。 第136章 不速之客(1) “……怎么可能是我。”萧策无语地白他一下,郁闷道:“麻烦动一动你的脑子,想清楚了再说。如果是我,我早就派人去杀了,没必要让你们知道西郊的存在。你们是费尽周折,奔波劳累,但我也不是日日闲坐喝茶听曲儿的。” 说来也是啊,赫连洺心想,旋即又抹掉这个想法,不能被萧策迷惑,“你就不去查一查是谁动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在查。”萧策反问他。赫连洺顿时哑口无言,陷入尴尬,“咳,那我先走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你的了,等你消息。”说罢,他如释重负舒了口气。 “你也别那么快放松,回南国以后事还多着。”赫连洺听完瞪了萧策一下,敢情萧策是眼红心热。萧策拉门,轻声叫来刚刚阁中的妖艳女子,“丽姬,送赫连公子出城。” 话说自从白钰离开寿康宫那天起,萧策再也没在顾小离面前出现过,更指望不上他接自己出宫。刚开始那几天大多是因为无聊,但贵妃被软禁之后,她就不无聊了,一连几日都有“客人”登门拜访。 顾小离在白钰离开之后才想到让白钰把她放在王府的药瓶拿进宫来,那个药是萧策给她治嗓子的,吃一颗就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她想拿给太后试试。 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白钰,可惜他一直没来。才过了一天,顾小离就坐不住了,噌地从寿康宫殿前的走廊上站起来,对着昏暗的宫殿,烦躁地扒头发,呻吟道:“啊,好无聊啊。” 顾小离心里不断怨念,该死的萧策到底在宫外忙些什么,为什么都不进宫。她一边生闷气一边就听到经过身边的几名小宫女小声提到萧策的名字,转身立刻叫住她们。 “你们刚在说什么,再说一遍。”顾小离没想凶她们,但可能一时没控制住语气轻重,吓得几个小宫女连忙跪在地上认错,“九王妃恕罪,奴婢们不该议论主子。” 顾小离连忙摆手,“不是,你们搞错了。”小宫女们好奇地抬起头,齐齐看着顾小离,其中一个宫女探问道:“那是?” 顾小离被她们突如其来的下跪弄得忘记要说什么了,急躁地踱步,碎碎念:“我刚刚要说啥来着。” 越心急就越是想不起来。 小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顾小离,可又不敢站起来,一直挺腰跪着,望着心急如焚的顾小离。 顾小离时而看看她们,时而低头看着地砖。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想起来了,双手交握发出啪地一声响,跪得腰酸脚麻的小宫女稍微放松,听到这声响霎时精神百倍,因受到惊吓,心怦怦直跳。 “想起来了。”顾小离非常辛酸地看向小宫女们,她们一直都摸不着方向,看到顾小离笑得灿烂,只能跟着咧嘴陪笑,听到激动的顾小离说:“你们刚刚说萧策……”意识称呼不对,立刻改口:“九王爷,他干嘛了。” 小宫女们有点无语地彼此互看,原来顾小离想那么久就是想说这个。一名宫女恭声回道:“刚刚奴婢们说在宫道上看见九王爷气冲冲的,觉得奇怪才议论了两句。” 顾小离瞬间炸了,走近那名宫女,激动地问她:“那他现在人呢,他现在在哪!!”旁边的宫女看到顾小离脖颈上的青筋跳了好几根出来,目瞪口呆,心想九王妃是隔了多久没见王爷,思念成狂了吗?这也表现得……太露骨了,不矜持。 “我,我们不知道啊。”小宫女们看见顾小离这么激动,被吓到不敢大喘气,说话的声音不由地下降好几度。顾小离皱眉,质问她们:“你们不是看到他了么?怎么会不知道。” 小宫女们哭笑不得,“我们只是宫女,身份卑微,怎么敢问王爷的去处。”顾小离怔了怔,头脑冷静下来,喃喃道:“好像也对。”摩挲想了会儿,继续把她们晾在一边。 她们想起身上还要事务要办,顿时焦急起来,看见顾小离一本正经在思考,她们不敢贸然出声打断,但又赶时间,窃窃私语想办法。 她们议论的声音不自觉地扩大,进入顾小离的耳朵,顾小离回神低头看她们,她们交头接耳的动作还来不及收,慌张地再次认错。 顾小离不在意繁琐的礼节,只是意识到她们好像跪了挺长时间的,轻声问了句:“你们跪得累不累?” 小宫女们哑然,有的点头有的摇头。顾小离皱眉,“那你们赶紧起来吧。”小宫女们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膝盖跪得发疼,动作要比平时慢些。 顾小离觉得惭愧,向她们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们跪那么久。”小宫女们从始至终没搞清楚状况,但听见王妃跟她们致歉,深感惶恐,拼命甩头说言重了。 有一个小宫女冒着生命危险去搏一把,赌的是顾小离到底是装出来的好脾气还是真的善解人意,开口请求道:“王妃,奴婢们还要去贵妃娘娘宫里,能否让奴婢们先行告退。” 她说完以后绷紧了神经,屏息凝神,其他的宫女也默默为她捏把汗,都因害怕而深埋着头。 顾小离听了没有立刻回复,弄得她们更加紧张,心如捣鼓。 “那你们赶紧去吧。”顾小离刚走了下神,回忆了一下宫女说的话才答复。小宫女们顿时松了口气,一直不敢呼吸,差点就缓不过来了。齐齐向顾小离致谢之后,匆匆离开。 顾小离望着她们走远的背影消失,才想到忘记问他们在哪个地方看到萧策了。萧策入了宫但不来找她,太过分了。以前不需要他的时候,总是冒出来让她烦心。 现在来了也不打招呼,仿佛只是陌路人。 越想越觉得寒心,顾小离心不在焉地回到房间,歪着身子靠在桌沿,闷闷不乐。 日影西斜,她毫无察觉,仍保持着两个时辰前的动作,端晚膳进来的宫女见状,吓了一跳,诧异道:“王妃您,您没事吧……”宫女送糕点过来的时候,顾小离就是这样双眼无神望着一处发呆了。 “王妃您千万要保重身子,不然王爷来了,看见您这样,肯定会责怪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没把您服侍好。”宫女把晚膳一一在桌上摆好,把筷子递到顾小离面前,好言相劝。 顾小离听了之后眨眼回过神,冷声轻哼道:“不许你帮他说话。”说罢,瞪了宫女一眼,宫女霎时腿软,扑通跪倒。顾小离见阖宫奴婢都那么一惊一乍,烦心地挥手让她下去。 宫女浑身一颤,怯怯站起,用余光扫了眼神色恍惚的顾小离,心中生疑,轻声退了出去。 顾小离听见关门的声音响起后,才抬起眼皮往门口扫了扫,确定无人之后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站起来舒缓一下酸痛的腰,然后坐到椅子上拿筷吃饭。 吃到一半,门被从外用力踹开,嘭地一声。嘴里嚼着饭的顾小离扭头去看,门口站了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因为他挡住身后的光线,所以面部背光,顾小离眯眼瞧了一会儿才看出来大概是谁。 来者算是旧日故人了。可顾小离并不想欢迎他,见他来势汹汹,准没好事。 来人示意门边站着的人把门关上,等门关好以后,他向顾小离走来。顾小离见门关上,警惕起来,皱眉打量来人:“萧珏,你来干什么。” 萧珏风华依旧,长得也是一副好皮囊,肤白貌美,身份又尊贵,但顾小离一点都不来电。只是久不见的萧珏不请自来,让她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难道我不能来看一下被我抛弃的女人吗。”萧珏走到顾小离面前,理直气壮道。 顾小离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容,抬头看他:“请问我什么时候被你抛弃过?”萧珏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盯着仰头望他的顾小离,十分得意:“不久之前吧,具体本王不记得了。” 顾小离忍无可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愤然道:“请问你有何贵干,没事的话麻烦你快点消失在我面前。”萧珏听到顾小离满带嫌弃的要赶他走,脸色大变,不走反而挨她旁边坐下来,“本王就不走,你能怎样。” “……”顾小离一顿无语,对他轻蔑一笑,“不能怎样,你不走那我走呗。”翻了个白眼,倏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就被萧珏猛力拉住,倾身倒在他怀里。 顾小离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她选择奋力挣扎,但奈何她身体瘦弱没什么力气,根本拗不过一个体格健硕的男人,被他双臂紧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本王对你投怀送抱感到非常满意。”萧珏在她耳畔轻轻吹气。顾小离感觉浑身的起皮疙瘩都起来了,咬牙切齿道:“请问你到底想怎样。” “倘若萧策这时候突然进来,看到我们这样,你猜他会怎样。”萧珏不回顾小离的话,饶有兴致问她有的没的,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 第137章 不速之客(2) 顾小离见挣扎无果,索性不挣扎了,僵在他怀里不动了。听到萧珏的话心里很慌,的确看了看房门,担心萧策会突然开门,那她该如何解释,但她不想让萧珏得意,所以面上不露声色。 萧珏见她镇定自若,瞬时有点不高兴了,想了想,试着激怒她:“其实本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天你在巷子被侮辱,为什么不反抗,你是不是也很享受?” 顾小离在古代还没遇到过那么贱的男人,现在总算遇到一个了。如果可以,顾小离毫不犹豫一个耳光甩过去,只可惜现在双手被他固定住,真是遗憾。 不过,她深想他的话,觉得话有蹊跷,冷声问他:“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巷子被侮辱的时候有没有反抗?”萧珏心中一紧,脸上的笑瞬间凝住,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亡羊补牢:“听不懂你这个疯女人在说什么。” 顾小离恍然大悟,原来她刚穿越来到这儿的第一个场面里的贱男人就是萧珏。 她要替顾离讨回公道,愤恨道:“是吗,那我告诉你,疯女人不止会说话,还会咬人。”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在他离自己的嘴最近的部位狠狠咬下一大口,还不撒口,毫无防备的萧珏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推开怀中的顾小离。 “该死,既然被你知道了。也好,我们继续那天没做完的事。”萧珏挽起衣袖,看见被咬的地方有一个鲜红的牙印,现在正在渗血,顿时恼羞成怒,起身来抓顾小离。 顾小离听他那么说,下意识想开门逃跑,可是门似乎被从外面拴实了,怎么拉都拉不开,拍门喊叫也没人应,但从门上透光的地方看出去,外头明明站有人在。 顾小离转过身,背部紧贴门板,看着萧珏色眯眯的样子,心慌意乱,大喊道:“你别过来,你这个变态。” 萧珏才不会乖乖听话,边靠近顾小离边得意道:“你尽管叫,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其实萧珏来此之前只是想找顾小离算账,没想多余的事。不过顾小离居然敢咬他,霎时间改了主意。 “喂。”顾小离朝他吼了一声,他显然有一瞬间被惊到,步子一滞,瞧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大步向前拽住她左手,往床的方向拖。 顾小离用右手使劲去掰掉他的手,但是效果不佳,反而惹恼了他,被更粗鲁的拖行。她见这办法不行,又伸手去抓住身边的东西,她拽到一个镂空的雕花窗,把手指插进缝隙里,扣紧。 萧珏用力拽了两下,发现拖不动顾小离,转头见她右手抓着窗上的孔洞,威胁她道:“识相的就自觉松开。”顾小离回他冷眼,“我才不松,有本事你就放了我,这样算什么好汉。” 顾小离本来是想借话刺激他撒手,然而刺激是激中了,却不是撒手,而是折回来,把她右手硬生生扯了下来,不断靠近她,把她逼到死角,冷笑道:“既然你不愿意到床上去,那本王勉为其难就在这宠幸你。” 顾小离的右手被萧珏拉扯的时候用力抵抗,手指掠过粗糙的孔壁被擦伤,有点钝痛。但她现在顾不上那些,看见面前的萧珏如饿狼扑食露出狡黠的笑容,她倏地蹲下,把自己蜷缩起来。 萧珏见她蹲了下去,满意道:“很好,不用本王动手,自己就先蹲下了,那顺便自己把衣服解开吧。”顾小离视若无睹,浑身轻颤,低头望着眼前的地面。 萧珏看见顾小离不配合,叹了口气:“还要劳烦本王动手。”话音刚落,俯身贴近顾小离,伸出邪恶的双手去碰顾小离的衣服,顾小离忽地抬头瞪他,目光凶狠让萧珏都晃了一下神。 “萧珏,你个孬种。”顾小离轻蔑瞥他,“亏你还是个王爷,下流至此,连畜生都不如。”萧珏一听,顿时被激怒,重重甩了顾小离一巴掌,看着顾小离嘴角溢出的鲜血,心生快感:“不知好歹。” 顾小离见萧珏站直,并且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暂时躲过一劫,看来还是简单粗暴的激将法最有用,像萧珏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最要面子了。 她的耳朵因为脸上承受了萧珏的一巴掌而嗡嗡作响,脑袋也出现眩晕感,脸部开始感到辣痛,嘴角更有种被撕裂的刺痛感。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只盼着面前的恶魔能赶紧滚。 “你别以为这样,本王就会走了,你想多了。”萧珏没听到顾小离的声音,低头去看她,她垂着头,头发经过刚刚的挣扎有点凌乱,松散的头发遮挡了她的面部,萧珏看不清她的脸。 顾小离还是沉默,她就不信萧珏还能继续他厚颜无耻的行为。萧珏见她还是不愿说话,就抛出萧策,逼她开口:“萧策今天被父皇骂了一顿。” 顾小离听了,身子动了一动。萧珏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说:“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骂吗?本王指控的。”最后五个字刻意把声音压低,语气得意。 “卑鄙。”顾小离袖子底下的手握成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萧珏听了不怒反笑:“我卑鄙?你以为萧策是有多高风亮节。” 顾小离浑身一颤,抬眼看他,满脸鄙视:“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萧珏冷呵了一声,跟她细数了一遍:“本王过的同样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拥有的号召力也不比萧策差。权财皆有,你认为本王会羡慕萧策什么?” 顾小离听了更认定萧珏就是嫉妒萧策,懒得搭理他,索性不回话。萧珏见顾小离不愿服气,也懒得与她争辩,亮出今天来此的目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萧策为什么被骂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小离冷声回道。 萧珏见顾小离极力维护萧策,感到奇怪:“你与萧策还未真正圆房吧,他给你灌了什么汤药,让你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顾小离心下一紧,险些就要脱口问他有吗,幸好及时刹住,冷眼瞪萧珏:“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像个女人一样东拉西扯。”萧珏见她不识好歹,非常恼火,不再绕弯子,直言道:“后宫那把火就是他放的,害母妃被父皇软禁。” “你说什么?”顾小离倏地抬头,面带惊讶,萧珏绷紧脸,严肃得很,不像是假话。但顾小离不信,扭头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那你觉得本王今日是闲来无事故意来找你茬的?”萧珏压抑胸中怒火,瞪她,咬牙道。顾小离听他一说,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自从她当了九王妃以后,萧珏没找过她麻烦。 “你证据呢?”顾小离半信半疑问萧珏。萧珏见她语气松软了一些,也把自己的态度放好一点,“母妃来看你的第二天,后宫就失火了。” 顾小离皱眉,不能接受这种解释:“这前后没有什么关联吧。你就凭这个在御前指控萧策?”亏萧运也信,这一家子都什么人。 萧珏来气,“你的意思是本王诬陷萧策?本王虽然记恨他,但不屑做这么下作的事。”顾小离看萧珏一脸不屑,嘲讽道:“下作?你不久前才做了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巷子里。 “你。”萧珏被气得无语,指着她,疾言厉色道:“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顾小离见他被气急,想着再怼一句,把他气走最好,“对啊,那就别和我理了,出门左拐,不送。”说罢,抬手指着房门,催他离开。 “哼,本王告诉你,迟早会让萧策死得很难看。”萧珏掷下狠话之后甩袖转身,大步走到房门前,冷声道:“开门。”门立刻从外打开,萧珏回首再看顾小离一眼,摔门而去。 顾小离待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确定萧珏没再折回来才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被萧珏这么折腾一下,弄得浑身痛疼,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用手轻碰被打的脸颊,不由发出嘶地一声。 “王妃,您,您没事吧。”在宫里服侍她起居的宫女匆匆忙忙跑进来,看见狼狈的顾小离,惊慌失措叫道:“呀,王妃您这是被八王爷……”宫女的话莫名让顾小离紧张。 顾小离及时打断她:“别,我没事。你不要在那乱猜。”她的话仿佛重现了当日刚到这个朝代时被青儿追问的情景。 流言蜚语都是因为人多口杂一传十十传百来的,有昔日的教训在,顾小离不得不谨慎一点,以免重蹈覆辙。 宫女顿时捂住自己的嘴,重重点头。顾小离看见宫女很识相,满意地点头,抬起手让她扶自己到梳妆台前,宫女应声扶她过去坐在台前椅子上。 “唔,我的脸是不是很肿。”顾小离对着镜子把脸左看右看了一会儿,皱眉问站在她身后的宫女。宫女见状,想说又不敢说,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说啊。”顾小离对她催促了一声,一下子语气冲了点,嘴巴张大了些,脸瞬时有反应,疼得眉头紧皱,伸手扶住受伤的脸颊。 第138章 余妃 “奴婢不敢说。”宫女被喜怒无常的顾小离弄得胆战心惊,拼命扭头,很痛苦的样子。顾小离非常无语,白了她一眼,轻轻道:“不说就算了。” “啊。”宫女没听清顾小离说了什么,她的声音实在太小。顾小离因为脸颊痛,不想再重复一次,让她去找太医来。 宫女顿时更加纠结,杵着不动,有话又不敢说。换做平时的顾小离早就骂她了,但现在不一样,她骂不了人,只好柔声细语哄她去请。 “王妃,不是奴婢不去,而是去了也白去,不可能有太医来的。”宫女目光真挚,语气认真。捂脸的顾小离好奇问道:“为什么?” “奴婢听说太医院那边近日都在忙着给太后找寻治病良方,抽不开身。”顾小离无语,找了那么多天都没有眉目,显然是找借口偷懒,心想宫女那么怕事,肯定指望不上了。 左思右想还是得自己亲自跑一趟太医院。宫女看见顾小离站起来,急忙去扶,“王妃,您要去哪,奴婢扶您去。” 顾小离打量她一眼,摆手道:“不必了。”带她去估计只会给自己添麻烦,叮嘱她:“我现在去一趟太医院,你留在这儿看门。” “可是……”宫女听顾小离要把她留下,顿时着急起来。顾小离不想听她废话,厌烦地打断她:“别啰嗦了,留在这。”说罢,瞪了她一眼,脸泛疼步子也不敢大,只小步地往外挪。 顾小离走到宫道被来往的宫女太监指指点点的时候才懊悔为什么没挂个面纱挡一下,弄得现在特别尴尬,有人猜测顾小离是不是被萧策家暴了。 顾小离一头黑线,能阻止一个,阻止不了两个,三个……脸又那么痛,干脆保持沉默,低头专注走自己的路好了。 “嘭——”顾小离头撞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抬头一看,面前阵势浩荡的一群人停在她面前,都齐齐看着自己。她揉着额头,盯着与她相撞的太监,眨眨眼。 太监认不出她的身份,掐着尖声斥责她道:“你是哪个宫的奴婢,如此莽撞,若冲撞了余妃娘娘,你有几条小命赔?” 顾小离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四人抬着的轿子上坐着一个蓝色锦衣,头戴耀眼钗饰的女子,由于轿子四周有轻纱阻隔,看不清容貌。 “看什么呢,还不快让开。”太监看到顾小离红肿的脸颊,想着她可能刚在哪家主子那被罚了,不忍之下,有心放过她,把她搡到一边。 顾小离重心不稳被他推在地上,太监面上闪过歉色。她也不怪太监鲁莽,原以为这个队伍会和自己擦肩而过,但轿上被称作余妃的人掀开轻纱瞧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顾小离。 “且慢。”柔声叫停抬轿的轿夫,命令他们把轿子放下。顾小离看着余妃由宫女拨开两边的轻纱,缓缓从轿子里走出来,一出来有宫女贴心地为她披上风衣,扶住她的手。 这架子,不容小觑。 又是一张貌比寻常的脸蛋。顾小离心想萧运纳的妃子个个容貌出众,但智力似乎都不怎么……上得了档次,譬如嚣张一时的荣昭仪,无辜被牵连的欣美人,盛宠一时的惠妃,口碑极佳的贵妃,都不自觉间黯淡了。 面前这朵清水芙蓉,不知道多久之后又会被天子冷落遗忘,真是替她不值,耗费大好青春年华在这幽幽深宫。 余妃看见栽在地上的顾小离目露忧色,示意身边的人去扶她起来,自己粲然一笑:“九王妃见到本宫为何流露悲伤之色。” 一众宫女太监听见余妃对顾小离的称谓,皆惶恐向顾小离请安:“九王妃吉祥。”顾小离被两名宫女扶了起来。 方才推倒顾小离的太监主动上前认错:“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误推了九王妃。”余妃望着太监,冷声斥道:“推了王妃还敢油嘴滑舌,要领什么罚你理应清楚。” 太监瞬时慌张地下跪,拼命向顾小离磕响头,声音发抖:“王妃饶命啊,奴才不想被拔掉舌头,王妃开恩啊。” 站在太监面前的顾小离还没说一句话,太监就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额头磕出血了,顾小离急声劝道:“余妃,其实我没什么大碍,就放过他吧。” 余妃瞬间笑眯眯地看向顾小离,柔声道:“他冲撞的是你,你有权处置他,无须向我求情。”顾小离一怔,旋即点头,让扶住自己的宫女去拉太监起来,太监对顾小离感激涕零,退回队伍中。 余妃迎向顾小离,看见她浑身狼狈,脸颊红肿,讶异道:“王妃你这是被……”话没说完就被顾小离摆手打断,“没事,我路上不小心自己摔的。”勉强一笑,牵扯到嘴角的伤,眉头一皱。 “噢这样。”余妃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声,顾小离心想这个余铁定不会信自己是摔的,换做是别人这么说,自己也不会信,要怎么摔才会摔肿脸?这个摔法还挺有难度的,只能傻笑敷衍过去,但一笑嘴和脸都疼。 “本宫带了太医过来,要不去本宫那里坐一坐?让太医给你上点药?”余妃见顾小离在犹豫,亲昵地牵住她的手,拉着她走,“不远,就在前面。” 顾小离不是介意距离的远近,而是一入后宫,祸福相依啊,看到余妃那么热情又不好拒绝,只好让她牵着走。 走了大约三百米左右,期间向左拐了两个弯,向右拐了一个弯,到达羲和殿门口,余妃让身后的人除了太医外都散去,拉着顾小离往殿里走,太医跟在两人后面。 顾小离见初次见面的余妃热情过度,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走,你不用……”低头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 余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连忙松开,歉意笑笑:“在宫里见到你,一下子高兴坏了,你别介意啊。”顾小离错愕地轻摇了摇头,余妃和自己认识吗?搜索记忆库……没有结果。 羲和殿里芳香四溢,窗户都敞开,阳光洒进屋里,光线充足,殿上的布置比较简单,整体布局颜色以浅色为主,装饰品的摆放有明显规律可寻,瓷器都在一个方位,铜器又在另一个方位……顾小离观察下来,觉得旁边的余妃有轻度强迫症。 顾小离顺着余妃所指的位置坐下,余妃则坐在她旁边,挥手把太医叫前来,“来,替王妃上点药。”太医面露为难,“余妃娘娘,这……”看了眼顾小离,“这不合规矩啊。” “怎么不合规矩了?”余妃轻恼问太医,太医看起来好像真有难言之隐,不愿说又不愿上药。余妃拍桌,“是不是要本宫把陛下找来你才肯说。” 太医连忙摇头,“哎呀,余妃娘娘……就算是陛下亲临,微臣也不能给九王妃上药啊。况且,微臣是过来给您调理身子的,没带那些治外伤的药。” “你还敢狡辩?”余妃瞧了眼旁边的顾小离,厉声指责太医的不是。太医实在没办法,跪下来如实告知:“陛下有令,不许医治九王妃。”顾小离迷茫瞬变诧异,脱口而出:“为什么。” 太医摇头表示不知,“圣心难测,身为臣子的只能照办。希望余妃和王妃能体恤一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顾小离想起昔日种种,果真是帝王心捉摸不透,心寒一笑,对余妃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唉,等等。”余妃拉住顾小离的手,担心地望着她脸上的伤,“那你……”灵光一闪,拍拍顾小离的手,“你等等我。” 顾小离纳闷地看着余妃高兴地起身拨开旁边的珠帘走了进去。等了几分钟,余妃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药瓶,那个药瓶的外观……顾小离非常熟悉,目不转睛地盯着余妃手上的瓶子。 余妃见顾小离目光放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愣了下把药瓶递给她:“这瓶药你拿去涂吧,很快见效的。”见顾小离不接,直接塞进她手里。 顾小离走神想着余妃怎么会有跟萧策所给的那么相像的药瓶,难道他们是旧相识?顾小离手里感到一阵清凉,回神低头看见药瓶已经握在手上,有点不知所措。 “这,我……”顾小离有点懵,余妃向她眨眼睛,像在问她怎么了。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先拿着吧,“没,那我先走了。”余妃颔首,笑着送她。 顾小离走出羲和殿,心里多了好几个问号。因为心里有事,脸上的伤痛就不那么突出了。她不想带着一堆疑问回去,所以刚走到宫道上又原路折返,拦下从羲和殿走出来的一名宫女。 宫女见自己突然被截住,忐忑不安的看着顾小离。顾小离把宫女拉到宫门外,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问她:“你们家余妃和九王爷是什么关系?” 宫女看到鬼鬼祟祟的顾小离,如果不是刚见余妃亲昵牵她入殿,都不信她居然是王妃。宫女听到顾小离这么问她,纠结道:“这,奴婢……实在不清楚啊。”迟疑半晌还是选择隐瞒。 顾小离皱眉看她,不满控诉她:“话说你这样就很过分了。如果不想说一开始就别摆出那种纠结表情,给你时间纠结了又不说,你这是故意吊我胃口是吗?” 第139章 芊芊(1) 宫女看顾小离抓狂的模样,被逼无奈,稳住顾小离的情绪,“好,您别急,我说我说。”顾小离满意点点头,“恩,这才乖嘛。” “就在这……说吗?”宫女试探性看了看顾小离。顾小离纳闷,难道余妃和萧策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思来想去为了保险起见,提议道:“你来我住的地方说。” 宫女一听,立即摇头拒绝:“不行啊王妃,今儿轮到奴婢值班,奴婢不能走开太久。”顾小离不想让宫女为难,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样,我在住处等你,你一换班就赶紧过来。”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宫女愣愣点头,“好。” 顾小离凭借来时的记忆,沿着原路,平安地回到寿康宫。 伺候她的宫女在房门前频繁踱步,不时抬头向远处张望。顾小离刚进到院子,就被她的视线捕捉到,如离弦的弓箭朝自己飞奔而来。 “王妃,您可算回来了。”宫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顾小离盼回来了,惊喜地看着顾小离。 顾小离见她一副急得快要跳墙的样子,不紧不慢道:“你找我有急事么?”宫女急得无法站定,正要开口,被上下打量自己的顾小离抢先一步:“你是不是想上茅房?” “哎呀,不是。”宫女摆出一张再不让说出来会憋死的痛苦样子,顾小离眉梢挑起,什么事让她那么急…… “你说吧,我不打断你了。” 宫女重重点了两下头,指着她背后的房间:“八王妃来了。”顾小离错愕看她,“你说谁来了?”以为自己听错。 宫女正想重复,房门被从里打开,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声音沙哑:“顾离,你能进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语气里少了往日的锐气与霸道,多了柔弱与温顺。 顾小离怔了一怔,绕开面前的宫女走进房间,门没打算关的,但房间里坐着的顾芊芊恳求她关门,她很不习惯这样温和的顾芊芊,又走了下神才把门掩上。 顾小离站在门边,看着不远处端坐在桌边的顾芊芊,这么隔着距离看她,有种林黛玉的错觉,让人赏心悦目。顾芊芊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身上清雅的气质变得突出。 “你过来坐呀。”顾芊芊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看见顾小离依然杵着不动,把散肩的头发撩拨到肩后,失笑问道:“你是不是在害怕我?” 顾小离听她那么说,心想对啊,这是她的房间,怎么不觉间像变成了她的,正要走过去就听见顾芊芊银铃般的笑声,晃了下神,有对比才知道发自内心的笑声有多动听纯粹。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不是说了不……”顾小离话未完,顾芊芊站起来边走向自己,边把话接过来:“不是说了不再联系,是么?” 顾小离见话被她说了出来,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迷茫地望着她,呆呆点头。 顾芊芊见到顾小离傻傻地点头,似乎看到昔日不屈不挠的顾小离,没任何城府,活得很潇洒,深有感触:“真好,你还是老样子。” 顾小离看到顾芊芊黯然神伤,更加困惑了,难道顾芊芊特地入宫找她叙旧的?得问个清楚:“请问你找我是?”萧珏前脚刚走,顾芊芊立即就来了,这夫妻俩唱双簧呢? “我找你只是想你了。”顾芊芊深情款款望着顾小离。顾小离听了她含情脉脉的话,浑身一颤,出手阻拦道:“等一下,我没听错吧?”顾芊芊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顾小离感觉世界观轰然崩塌,哭笑不得:“如果我没记错,父亲去世当日,你们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看,他一走没几天,你母子就找上门要求分家产。”双目睁圆望着顾芊芊,“请问这些你都忘记了?”说完,冷笑一声。 顾芊芊来之前就想过顾小离会翻旧账,她也做好低声下气的准备,主动服软道:“好妹妹,姐姐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拿了你的那份财产,我们也一直于心不安,还给你,都还给你,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能收回的么?”顾小离直截了当否决她的提议。 这让顾芊芊很受挫,双眼泪汪汪望着心狠的顾小离,哀怨道:“我们可是亲姐妹,寻常人家的孩子都可以大度宽容,你为什么非要那么狠心。在世上,你的亲人只有我们了……” 顾小离忍着听完她的最后一句话,冷眼嗤笑道:“你别跟我来这套。你如果没事会想起我?”打死都不信顾芊芊找她单纯联络感情。 顾芊芊被顾小离激得有些着急了,指责顾小离:“我刚还以为你没变。你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铁石心肠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小离觉得顾芊芊问得很可笑,想着既然顾芊芊要跟她纠缠,那就杠呗,看谁先输。毫不谦让,直接怼回顾芊芊:“我一直都很铁石心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过也正常,你整日把我当做你的情敌,想法子害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深入了解我的性情。” 顾小离说完,觉得不止脸颊和嘴角痛,整个五官都冒烟要报废了。 “你。”顾芊芊气结,苍白的脸因为生气而多了两抹红润,一手扶着摆放装饰品的柜子,一手捂着胸口急喘气,“你别把,把王爷牵扯进来。”顾小离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十分厉害,霎时紧张起来,“喂,你没事吧。” 顾小离心想又没让顾芊芊做什么粗重活儿,喘得那么吃力,该不会是哮喘吧?可是以前住在丞相府的时候没察觉顾芊芊有哮喘呀。见顾芊芊喘得站不直,连忙上前搀扶,着急道:“你倒是说话呀。” 顾小离见她目光渐渐迷离,看似要失去意识了,急忙摇晃她的肩膀,逼她清醒:“你不能晕在这。”她一晕,麻烦肯定接踵而来。 顾小离扶虚弱的顾芊芊到最近的座位坐下,看她的脸上毫无血色,一时间焦急起来,抬头往窗外看看,太阳早就在一个时辰前就开始下山了,回头瞧顾芊芊头冒冷汗,应该不可能是中暑啊。 “诶,醒醒。”顾小离推了推合上眼睛头歪向一边的顾芊芊,没有反应。顾小离发愁该怎么办时,宫女端茶走入,看见顾芊芊晕在椅子上,哐当一声茶杯被摔碎在地。 宫女目瞪口呆,手指颤抖指着顾小离,慌声叫道:“王妃你你……你杀人了。”顾小离听见瓷器碎声,快步走到宫女面前捂住她的嘴,“嘘,别叫那么大声。” 宫女紧张得不敢呼吸,向顾小离点点头,但双眼仍瞪得很大,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顾小离把捂宫女的手放下,看着宫女能塞得下一个鸭蛋的嘴巴,无语道:“你的表情会不会太夸张?” “不是,王妃您杀人了,奴婢初次碰到,难免有点害怕,下次……”宫女心想要淡定,但一说话就出卖了自己,声音不止抖得厉害,还变了音色,尖了不少。 顾小离听她越说越离谱,果断让她停下:“等等。”宫女停下,向顾小离眨眼。顾小离郁闷问道:“你哪只眼睛见到我杀人了?” “我……可她。”宫女口齿不清,慌里慌张的看看顾小离又看看她背后的顾芊芊,见顾小离眼神冷漠盯着自己,一着急就容易胡说:“可八王妃一动不动了。” 顾小离又气又好笑,问她道:“你睡着了还会动吗?你又没摸过她的气息,你这么乱说,哪个姑姑教你的规矩,改天把她请过来。”宫女听见顾小离后半句话,顿时着急,哭声恳求:“王妃您别去请姑姑,奴婢错了。” 说着又要给顾小离下跪,顾小离抢先一步出声阻止:“哎,你别跪。”今天碰到跪自己的人太多了,再这么下去,感觉会折寿。 宫女已经屈起来的膝盖瞬间伸直,感激涕零:“谢王妃,王妃您真好。”顾小离淡淡点了下头,吩咐宫女道:“你去把八王爷请过来。” “八……八王爷!”宫女迟疑地跟念一遍,眉头皱起。顾小离看她纠结的样子,挑眉道:“怎么,这件事很难办吗?”怎么好像吩咐宫女做什么,她有借口拒绝。 宫女低头戳着手指,摇头犹豫道:“奴婢,奴婢不敢说。”顾小离见状,仰头想喊救命,很痛苦,真的很难受,忍住心中的愤懑,一字一顿道:“说,啊。” “那奴婢可说了。”宫女磨磨蹭蹭的样子,真的很考验顾小离的忍耐力。 顾小离低声哼了哼。宫女怯怯道:“不久前八王爷才来过,现在奴婢又去请,这……”宫女耳根子泛红,停顿一下,心想为了九王妃,豁出去了,忽地抬头对上顾小离的目光:“奴婢觉得您应该避避嫌。” “避嫌?”顾小离一时没有明白,向宫女重复了一次,见脸颊飞红的宫女重重点头。她这才有点明白,宫女以为她和萧珏背着萧策……天哪一定要把这个宫女换掉,顾小离笃定心想。 “如果我在别人嘴里听到这种话,肯定是你说出去的。”顾小离不想解释,有时候解释越多反而成了掩饰,最后变成事实,既然如此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威胁宫女,不让宫女声张。 宫女瞪大眼睛,急得结巴:“王妃您,您不能这样啊。”这样太狡诈了,直接把锅全甩她一个人身上,委屈巴巴道:“八王爷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您不能这样啊。” “还有谁看见了,你把名单告诉我。”顾小离目光笃定看着纠结不已的宫女,心下笑想宫女肯定不敢说,一说了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宫女猛地摇头,露出痛苦的表情,抓住顾小离的手,哀求道:“王妃,这个奴婢不能说啊,奴婢说了会没命的。” 顾小离一开始就没打算刨根问底,只想吓唬她一下罢了,示意她把手先松开,然后好整以暇问她:“那你现在去不去请八王爷?”宫女咬唇点头,“奴婢,奴婢这就去。”转身飞跑出房。 顾小离看着宫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无奈失笑。低头扫见地面上的碎片,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摸了茶壶确定是温的,才倒了一杯,拿到顾芊芊身边,扶起她歪斜的身子,把杯沿凑到她干涩苍白的上下唇瓣之间,小心翼翼喂她喝下。 顾小离听见顾芊芊一直在呓语,依稀叫的是萧珏的名字,想起萧珏对她那般残忍无情,她还心心念念着他,真是一个痴情人儿。顾芊芊看着像气虚,喂她的水又喝不下去,请太医,太医又扭扭捏捏,百般推辞。 顾小离当下没辙,只好耐心坐等萧珏的到来。可是天全黑了,月亮渐现,还不见他的声影。真是……顾小离有点恨自己无能,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急切盼着萧珏出现。 “唉,怎么还不来。”顾小离看了看远处躺在床上的顾芊芊,焦急地走来走去。从房门方向传来啪地一声,辨出是拍门的声音,顾小离笑着往外快步去迎,却发现…… “八王爷呢。”顾小离面上的笑容僵住,看到眼前只有气喘吁吁的宫女一人,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气恼道:“别告诉我,他没来。” 宫女点头,不得不跪下请罪了,“王妃,您别生气。八王爷他派人来说,要用过夜宵才来。”顾小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什么?吃完夜宵再来。”呵呵冷笑:“他在逗我玩吗?” 这可是他的女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要了,顾着吃什么夜宵,神经病啊。 宫女低着头喘气,不知道该回顾小离什么。顾小离虽然着急,但知道宫女已经尽力,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问宫女道:“有没有问他哪个时辰才吃夜宵?” 宫女沉吟了两分钟,捋了捋思绪,回说王爷的夜宵时间应该在晚上九点左右。顾小离抬头望了天色,现在才不到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你跑去请他,要多长时间?”宫女听到顾小离接二连三的问题,察觉出端倪,抬头试探性问道:“王妃,您该不会还要让我再去请一次吧……” 顾小离对着她扬起一抹坏笑,并没否认。 宫女似乎很害怕,直摇头说不去,“王妃您还是处罚我吧,我不想去了。”顾小离皱眉,宁愿领罚都不去?追问她道:“他凶你还是骂你了?” 宫女摇头:“没有,只是王爷他正在……”宫女难为情地再次低头,“王爷他不太方便。” 顾小离一头雾水,没听明白,“什么?你说清楚一点。”一般顾小离听见不太方便四个字,都认为是来月事那几天,可是萧珏一个大男人又不会来月事。 “奴婢不敢……”宫女正要重复她今天说了很多遍的话,顾小离及时快速打断她:“得,你赶紧说,恕你无罪,人命关天呐。” 宫女会意,怯声道:“王爷他,他正在和夫人们戏水言欢。” 第140章 芊芊(2) “你说什么!”顾小离顿时暴走,怒气冲冲要夺门而出,“我找他去。”她走过宫女身旁,袖子被宫女扯住,甩了两下甩不掉。 气急败坏瞪向宫女道:“快放开。” 宫女原本只是一只手拉着,听了顾小离的话之后把另一只手也用上,紧紧拉住顾小离,安抚道:“王妃,你别激动。” 顾小离冷静两秒,深呼吸两口,低眉看她,平静道:“我现在不激动了,你可以放开了。” 宫女仍拉着不放,她刚熄灭的火气又有点上窜的势头,十分不解:“你为什么非拦着我?” “奴婢只是遵照九王爷的吩咐,必须看好王妃,不能让您以身犯险。”宫女着急之下改拉为抱,双手环住她的双腿,紧紧缠住。 顾小离听了她的话后,怔了一怔,不愿相信道:“是,是萧策让你盯着我的?”说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宫女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 “他是想把我关在这,和漓茉好好过日子。”顾小离感觉被骗,非常心寒,莫名其妙联想到漓茉。 她现在只是火气上头盖住理智,其实萧策无论是何目的,应该跟漓茉都扯不上关系。 越想越烦躁,弯腰用力扯开宫女的手,指着她怒声警告道:“不许你再拦我,我现在马上就要出宫。” 宫女见劝不住她,只好放大招:“就算奴婢不拦你,你也出不去啊。”顾小离呆住,“为什么?”宫女摇头,表示不知道。 顾小离当然不信邪,不顾身后叫喊的宫女,直冲宫门。到了宫门口,果然被拦住,看守的侍卫虽客气称呼她一声九王妃,但依旧秉公执法问她要令牌。 “什么令牌。”顾小离不解地看向侍卫。侍卫一听,诧异问道:“您不是九王妃吗,怎么会没有出入皇宫的通行令牌?”说完后,握刀警惕盯着顾小离。 顾小离见其余守门的侍卫纷纷上前,仔细打量自己。看样子是怀疑自己是冒牌的王妃了,霎时无奈,温声道:“我今天忘记带了,明日让九王爷拿一块给我。” 她以为这样说了能掩饰过去,反而让侍卫们起了更大怀疑,直接上前审问她:“九王爷接到陛下旨意,近日不允许入宫。你若是九王妃,为何全然不知。你到底是何人。” “我的天。”顾小离仰头感叹,萧策真是实力坑啊。 在她叹息的时候,侍卫们迅速将她围住,她看着眼前的困境,如果再不想办法,可能就要抓去坐牢了。 “各位大哥,你们先听我说。”顾小离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用可怜的眼神望着他们。 他们互相看了看,站在最前的侍卫扬手:“就听你说完这句。” “虽然我没有令牌,但是我能在宫中行走自如。”顾小离一下子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靠张嘴诡辩试一试能不能蒙混过去,见侍卫们脸上出现困惑,偷偷一笑。 “我是从寿康宫过来的,寿康宫离这里不近吧,一路上那么多巡逻的侍卫都没有拦我。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顾小离引诱他们顺着自己的话思考。 一名侍卫不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趁着入夜躲掉巡防的人,不在少数。”顾小离眼见要成功,突然冒出个精明的,让她有种接近顶端被绊了一下的受挫感。 不行,她不能放弃,离成功就差最后一步了。 在侍卫们要被那名精明的带跑之前,顾小离稳固自己观点的同时加一点恐吓。 “相信你们都是陛下得力能将,不会随便冤枉无辜。你们大可派人跟我回寿康宫调查,看看我的身份到底有没造假。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如果真是你们弄错了,我不会轻易抹过去,饶不了你们。” 顾小离说完,侍卫们面面相觑,小声讨论起来。顾小离听到有人说:“要不放过她吧,反正咱们又没放她出去,不算失职。”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就算上头查问,我们就说没见过她,反正天那么黑,又有谁看见。反而是跟她去太后寝宫了,发现真是我们的错,那我们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草率放过她。”有一个侍卫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认怂,遵从自己内心认定的正义。 “你把命豁出去了,你媳妇孩子怎么办,谁来照顾。别傻了,什么正义,呵。在小命面前,都不重要。”有人拍一拍他的肩膀,劝他看开点。 可惜,只有他一个人不同意,而且大家商定结果之后,告诉顾小离可以离开时,他没有劝止,站在边上垂头握拳,非常憋气。 顾小离留意到他的不对劲,走前多看他两眼,心里也有点替他委屈,但是没办法,她不能被抓走,因为房间里顾芊芊还等着她救命。 顾小离沿着宫道走回寿康宫,刚踏入院子,一个匆忙人影迎面撞入怀,顾小离险些摔到地上,幸亏及时扶住旁边的建筑物。 “你怎么又冒冒失失的。”顾小离看清面前是伺候她的宫女后,嫌弃道。宫女慌里慌张地伏在地上,浑身轻颤,结巴道:“王妃,大大大事不好了了。” 顾小离对动不动就惊慌失措的宫女已经习以为常,懒声调侃道:“又出什么大事。”宫女忙说:“这次是真出事了,里头八王妃她,她快不行了。” 顾小离睁大眼睛怔了一下,绕开面前的宫女,冲进房间,走到床边看到顾芊芊面色青白,额头冒汗,小脸皱到一块,看起来十分煎熬,伸手一探她额头,不是一般的烫手。 急忙转身拿面巾到冷水盆里浸泡后拧干,回到顾芊芊身边,先擦掉她额头上的汗,然后将面巾叠好覆在她额头上。 宫女跟在顾小离身后进了房间,见状上前端起洗脸盆要去换水,被顾小离叫住:“她发烧了,赶紧去请太医。” 宫女皱眉:“您早些时候不是刚去过么?” 顾小离心里着急,忘了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请不动,一下子心急又狂躁,发牢骚道:“那现在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发烧烧死吗?这皇宫里都些什么奇葩物种,一个个都耍大牌。” 宫女有心无力,弱弱道:“奴婢去给八王妃换盆冰一点的水过来。”顾小离烦躁地摆手,一屁股坐在床头,望着难受的顾芊芊,“去吧去吧。” “唉。”顾小离越想越憋屈,面前这个女人不止一次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按理说顾芊芊烧坏脑子或者烧死了,自己应该会非常开心,可是……开心不起来,怪自己心太软。 顾小离渐渐发现,萧家没一个人省事,说得好听点是神神秘秘,难听了说就是神经病,各有各的利益,太过自私。 顾小离知道萧珏和顾芊芊感情有变故,但萧珏这样不顾妻子死活,跑去享乐,真是太过分了,哪怕那个人是视自己为眼中钉的顾芊芊。 顾小离转了下头,扫见梳妆镜里的自己肿得和猪头没什么分别,叹了口气。眼睛顺势掠过梳妆台面上立着的药瓶,瞬时有了主意,起身过去把药瓶拿在手里,打开闻一闻,感觉味道和之前服用的差不多。 宫女打完水回来,看到顾小离站在床边拿着药瓶出神,把盆放下后,试探道:“王妃,王妃。”叫顾小离第二声的时候她才回了神,看向自己。 “您从太医院那里拿到药了?”宫女惊喜问道,又催她:“那您赶紧涂药啊。”顾小离不想理会宫女,随便回了句:“不是。”继续拿着药琢磨,不时看一看顾芊芊。 宫女好奇,但看到顾小离认真地在观察?又不敢再打扰,只默默退到一边,看一下顾小离待会有什么吩咐。 “这个药我嗓子哑了的时候吃过,只吃了一颗嗓子就好了。”顾小离心里拿不定主意,于是抬头激动地对旁边的宫女述说,想征求她的意见。 但,宫女貌似不能理解,疑惑道:“这是治嗓子的,跟您的脸有什么关系?”宫女纳闷为什么太医会给顾小离开治嗓子的药?难道太医根本就没给她涂脸的药,那她手上的是? “不,我的意思是这个药很管用,不如给她喂一颗试一试。你觉得怎么样?”顾小离被宫女的智商打败,无奈之下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思。 宫女惊讶否决道:“奴婢觉得这样不好吧,万一没效果还引发其他症状,八王爷怪罪下来,那您岂非身陷危险。奴婢不建议您冒这个风险,还是等八王爷来吧。” 顾小离见宫女一脸认真,十分谨慎,不赞同之下还有些反感,觉得宫女迂腐怕事,担不起风险,不再问她,按自己内心想法,打开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准备塞进顾芊芊嘴里时。 “八王爷到。”外头嘹亮的声音传入房里,顾小离停止喂药,站直身子,等着萧珏自己进来。 然而萧珏没进来,进来了一个太监。 太监哈腰向顾小离请了个安,恭声道:“九王妃,八王爷让您出去迎接。” 顾小离顿时不淡定了,这个萧珏纯粹来找茬的吧,都生死攸关的节骨眼还摆什么架子,指了身旁的宫女,“你代本王妃去迎接他吧。” 宫女应是,准备抬步,被太监叫止,“王妃,八王爷让您亲自去接。”太监刻意咬重‘亲自’二字。 第141章 芊芊(3) 如果不是因为顾芊芊命悬一线,顾小离发誓绝对不会迎接该死的萧珏。 “八王爷,好大的架子。”顾小离让宫女留在房里看护,自己随太监走到房外,好整以暇看着面前这个拽拽的男人。 此时,不只有顾小离和萧珏两人,萧珏爱面子不会随便被顾小离的调侃激怒,不紧不慢:“你这么称呼本王,不觉得太疏远了吗?应该夫唱妇随,称本王一声八哥。” 顾小离见他脸皮忒厚,自称八哥,跟叫鹦鹉似的,噗嗤笑出声来,“随你,你喜欢八哥就八哥喽。” 萧珏感觉顾小离在嘲笑自己,顿时脸黑,冷声道:“你催本王过来干什么。”顾小离从嘲笑中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往里拽,“你的王妃高烧不退啊。” 萧珏一听,倏地甩开顾小离的手,嫌弃道:“她发烧关本王何事,你与本王随意拉扯,是不是有点太不矜持了。” 顾小离见他扭扭捏捏,低声骂道:“去你大爷的矜持,赶紧给我进来。”再次揪着他的袖子往里拖。 萧珏眼里闪过诧异,虽是庶女,但怎样也是出自名门,怎么会说那么低俗的话。他盯着顾小离走了一会儿神,缓过来时,人站在屋里床边了。 “你快去请太医。”顾小离指住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太监,是萧珏带来的人。她直接无视萧珏,非常自然地使唤那个太监。 萧珏咳了一声,太监低下头。顾小离没在意萧珏的提醒,着急地推太监,催他道:“赶紧去呀,还在等什么。”太监抬头,迟疑不决望着萧珏。 “王爷……”太监看到气息微弱的顾芊芊,心生不忍,尝试恳求萧珏让他去请太医。然而他只轻轻叫了萧珏一声,就被萧珏一个锐利的冷眼堵住嘴巴。 顾小离见他俩“眉来眼去”,心急如焚对太监道:“你跟他挤眉弄眼干什么?贪好玩是吧?你瞧见没,你家王妃烧成什么样了。” 床上的顾芊芊脸颊通红,急喘热气,头冒冷汗,整张脸苍白如纸。太监不敢接顾小离的话,只目光急切地看着萧珏。 顾小离要被气死了。 “他在等我下命令。”萧珏见顾小离心急火燎,懒洋洋地开口告诉她。顾小离一个箭步冲到萧珏面前,万分激动道:“你脑子没毛病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萧珏没想到顾小离情绪会那么激动,接近失控,有点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你不是进宫照顾皇祖母的吗?你不去照顾皇祖母,在这多管什么闲事。” 顾小离气急直接甩了萧珏一巴掌,她挥过去之后被自己吓到,萧珏更是始料未及迎面承受了她一掌,先愣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道:“你敢打本王。”声音冷八度,目光凶狠像要把她剖开。 在场的众人都被顾小离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呆了,目光停留在顾小离身上,迟迟收不回。她打的可是天子骄子,哪怕她贵为王妃,身上流的始终是外人的血,摘下名衔后,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一时着急,抱歉。”顾小离见萧珏双眼冒火看似要杀人,语气放柔一些,想着挽救一下,其实顾小离心里毫不愧疚,甚至有点痛快,只可惜她不能表露出来。 萧珏莫名好笑,“你就说句抱歉,就想把事情了结了?”用一种你在逗我的表情看着顾小离。 顾小离舒眉摊手表示正如你所说,萧珏侧目命令所有无关人等退下。 “哎,等等。”萧珏听到顾小离说话,看向她。顾小离对上萧珏的目光,皱眉道:“要杀要剐你也得等会儿,先把太医叫来把你媳妇儿的病治一下。” 萧珏头疼,“你还真是热心。”抬手把一名太监叫到跟前,“你去太医院随便扯个太医过来。”一晚上听顾小离几乎句句不离太医,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顾小离听了还不满意,嚷声道:“不能随便,请个最好的过来,你瞧她的病,那么严重,你平时是不是虐待她了?” 萧珏先挥手让众人退下,待门合上以后,萧珏嚣张地凑到顾小离跟前,打量她红肿的脸,啧啧发笑:“自己都顾不了,还顾着旁人。你心可真大。” “多谢……夸奖。”顾小离不适应萧珏凑那么近看自己,头往后仰一点,他就再靠近一点,腰吃力没承受住,往身后倾斜,萧珏张手接了一把她的腰。 “又投怀送抱。”萧珏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顾小离头皮发麻,倏地一把推开他,气恼道:“登徒浪子。” “哼,本王已经不做登徒浪子很久了,不然你不会到现在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这!”萧珏言外之意是别那么嚣张。顾小离收敛一些,但仍不认输地冷哼一声。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顾小离向萧珏挑眉示意。萧珏声音清冷,懒得眼皮都不愿抬:“什么问题。” 顾小离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萧珏故意道:“哦,本王目前心情不佳,不想回答你任何问题。”戏弄她的意思非常明显,顾小离向他抡起拳头。 萧珏低头瞥顾小离时,看到她另一只手拿着的药瓶,挑眉问道:“你手里的药瓶从哪弄来的。”顾小离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看,把头扭到一边:“我不告诉你。” 萧珏忽地一把抓起顾小离的手腕,逼问道:“快点说。”语气冰冷,毫不友善。顾小离被抓得手疼,但抿紧双唇就是不说。 就在萧珏想法子让她说时,门被从外打开,去请太医的太监回来复命,“王爷,太医已经到了,就在门外,要让他现在进来吗。” 萧珏正愁着没办法,听了太监的话,顿时有了主意,草率地扔掉顾小离的手,转头吩咐太监道:“先不要让他进来。”太监颔首,退下。 顾小离活动被萧珏握疼的手腕,听到萧珏对太监的吩咐,皱眉急声道:“太医既然来了还让他等什么。”说完见萧珏毫无反应,转身亲自去请进来。 “慢着。他能不能进来全看你够不够坦诚了。”萧珏叫住顾小离。顾小离回头瞧见萧珏无所谓的姿态,再看一下病得神志不清的顾芊芊,把瓶子抛到萧珏手里,“喏,给你。” 幸好萧珏反应快,及时接住药瓶,呼了口气:“你给本王之前不能打声招呼吗?”顾小离好笑,“你还怪我没跟你打招呼?爱要不要。”扭头欲走。 萧珏又叫她,“你还没说这从哪弄来的。”顾小离不再回头,随意答道:“羲和殿的余妃给的。”萧珏一听,怔住,望着顾小离匆忙向外跑的身影。 “太医,你快瞧瞧她怎么样了。”顾小离嫌太医腿脚太慢,拉住太医的手加快速度,边走边跟太医形容顾芊芊的症状,太医连连点头。 两人到了床前,太医看到萧珏,忙不迭要跪下请安,顾小离本想跟太医说不用了,太医执着得很,非得请安,请了萧珏还没反应,太医得一直跪着等着萧珏叫起。 顾小离连喊了萧珏几声,他恍若未闻,她着急之下上前用手掐了萧珏的手,萧珏吃疼回神,怒瞪面前矮他十几公分的顾小离,嚷道:“死女人,谋杀啊。” “快点叫太医起来啊。”顾小离不理会萧珏,催促萧珏把太医叫起来。太医跪在地上一脸懵逼看着面前的两人吵架。 萧珏和顾小离吵了两句嘴,才觉得丢人,连忙冷静下来,摆手让太医起来,引领太医目光转到床上的顾芊芊,交代道:“随便瞧瞧就行了。” “呃,这……好的。”太医听到萧珏这么随意略感意外,愣了一下才点头应下,把肩上背的药箱取下来放在床头边的矮桌上,取出问诊工具,俯身给顾芊芊看病。 顾小离本来在萧珏和太医的对话里插了一句让太医好好看,不得随意对待。不过好像效果不佳,太医直接无视了她。 “你跟本王出来。”萧珏说完抬步走在前,感觉身后的顾小离没有跟上,回头一瞧,还杵在原地,朝她吼了一声:“顾离,滚出来一下。” 顾小离本想装作没听见,谁知萧珏不屈不挠,烦躁地撇头瞪他:“我没聋,听到了。” 再叮嘱太医看完之后等她回来再离开,见太医多有迟疑,顾小离只好威胁太医:“如果我回来没看见你,那你明天不用在太医院干了。” 太医半信半疑没有回应,顾小离心想这皇宫里的人都怎么了,她堂堂一个王妃,连太医都可以不听自己的,恼怒道:“你不信是吧?我告诉王爷让他罢你的职。” 太医一听飞快点头,“微臣等,一定等。”顾小离看到淡定的太医一下子慌张,十分无语,慢慢走了出去。 “死女人,走得那么慢,孩子都可以生出来了。”萧珏站在院里树下,看到顾小离的身影,不耐烦地又吼她一句。 顾小离站在房门口,和他之间有大概十米的距离,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萧珏。萧珏见她站定不动,不悦道:“你站那么远,本王怎么跟你说话。” “保持这种距离,才够安全。”顾小离指了指他们之间的距离,满意一笑。萧珏不满意了,气愤道:“你过不过来?” 顾小离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不过。” 第142章 芊芊(4) 硬气的顾小离最后还是难逃萧珏的恶爪,被他拎到院外一处偏僻昏暗的地方,周围除了花草树木以外只有聒噪虫鸣声。 顾小离张手护住自己,警惕地盯着他:“你个变态。”萧珏一听,瞬时脸黑,语气阴冷:“本王貌似还没拿你怎么样吧。” “哼,那也是变态。”顾小离笃定说道。萧珏气结,“你。”烦躁地扒扒头发,决定不与顾小离纠缠,开门见山道:“你说这瓶药是余妃给你的?” 萧珏把一直拿在手上的药在顾小离面前晃动两下,要她确认。然而顾小离只看到眼前有道黑影闪了闪,吐槽道:“那么黑,我哪看得见。” “罢了,从你那拿的,你应该看过了。”萧珏把药收回,像是对顾小离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反正顾小离轻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后宫走火嫔妃流产一事。”萧珏目光落在一脸淡然的顾小离身上。顾小离迟疑唔了一声,回说:“知道一点。” “什么叫一点,本王不要听什么一点,要准确的。”萧珏听到顾小离漫不经心的回答,声音霎时拔高几度,冲她小吼。 顾小离望着他那双光亮的眼眸,冷哼道:“有求于人,说话还那么霸道,没点诚意。”萧珏也不服软,更加蛮横道:“本王何时求你了?本王是在审问你,问你话,蠢女人。” “审问我?”顾小离仿佛听到一个世纪级荒唐的笑话,轻嘲一声,仰起头直视他,“你是不是也在发烧?” 萧珏一时没听懂顾小离嘲讽之意,冷冷回道:“本王好得很。”顾小离啧啧摇头,评价道:“我看你是,病得不轻。一般精神有问题的病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病。” “顾离,你别得寸进尺。”萧珏隐忍满腔怒火,给顾小离最后的警告。顾小离反驳道:“是你蛮不讲理。”瞥向他,不管他能不能看见,“我俩本就井水不犯河水,是你……” 贱。 萧珏现在才发现顾小离这么能说会道,特别擅长强词夺理,要不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顾小离。 “余妃,就是当日走火流产的妃子。”萧珏选择退让,把重点先说了。顾小离听了,怔了一瞬,困惑道:“这……”想不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跟你没关系的,但因为你的这瓶药是她给的,所以有了关系。”萧珏仔细说来,顾小离被他蒙住,追问道:“她给的药又怎么了?” “这药吃了会流产。”萧珏冷笑一声,靠近顾小离,眼神戏谑,“顾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顾小离感觉到萧珏的靠近,条件反射往后躲。 顾小离听了萧珏的话,顿时心有点乱,但她必须要冷静,不能被萧珏迷惑,故作镇定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药吃了会……流产?” “顾离,你还真是有意思。”萧珏将身子站直,讽刺说道:“只要本王把药拿给太医验一下,还会有什么不清楚呢?” 顾小离心里着急忘记能找太医验药,白白被萧珏嘲笑了一番,有点气闷,“那你……”她在想有没有别的茬可以找一下。萧珏等着顾小离,刺激她道:“我什么,说呀。” “那你怎么知道余妃流产是不是因为吃了这个药!”顾小离灵光一闪,语速极快说完,自己再捋一遍,佩服自己的找茬能力。 找茬难度瞬间飙升,萧珏沉默了。 “余妃为什么会把这个药给你?”萧珏暂时不能确定余妃是否是服用此药导致的流产,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余妃流产绝对不是惊吓过度那么简单。因此他转换视角,从旁入手。 顾小离自认没什么不可告人,直白告诉他来龙去脉:“你走了以后,我脸疼,就去找太医,路上遇到余妃,她请我去羲和殿喝茶,顺便给我这瓶药治伤。” “就这样?”萧珏在顾小离说完以后等了两三秒,确定顾小离已经说完才开口继续问她。顾小离没好气白他一眼,“不然你觉得我骗你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很简单,为了萧策。”萧珏紧接回道,顾小离见他回得极快,讶异道:“我为了萧策?我为什么要为了萧策骗你?” 顾小离觉得萧珏是记恨萧策,所以处处针对萧策。她好声劝道:“你脑袋要是真那么闲,就回家多看点书,充实一下,别老疑神疑鬼,没事找事。” 萧珏不屑冷嘲道:“妇人之见。”顾小离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无言以对,索性沉默。 “这个药不能治外伤,你不知道?”萧珏拿着药问顾小离,顾小离本打算无论萧珏说什么都不接,但她心也有疑问,忍不住接了句:“我不知道。那她给我药是什么意思。” 顾小离低头琢磨,喃喃自语。萧珏见状,嘲笑她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高看你了。”顾小离怔了怔,没理他。 “本王暂时想不到她为什么要把药给你,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是故意拿给你的。”萧珏一本正经到说道。顾小离听了他的话,深感无语,鄙视道:“你不废话,这个谁不知道。” “你极少入宫,这应该是初次见她吧。她邀你喝茶,看来……她对你很热情啊。”萧珏根据顾小离简单的述说步步推断,总结道:“她对你那么热情,一点都不像她冰冷如霜的为人。” “……我觉得你判断得过于草率。”顾小离对萧珏的推断是有点相信的,她没有告诉萧珏,萧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瓶,她担心会给萧策招来麻烦,不想让萧珏知道。 萧珏失笑看她,“你过来。”不容反抗直接拽了顾小离的手往有灯的地方走,在灯下打量顾小离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颊,“本王发现你这人挺重情义的,有点后悔当初没娶你。” 顾小离不知道萧珏为什么突然扯这些,有点尴尬,“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的。”说完,甩开他的手,往院子方向走。 萧珏看着顾小离慌忙离开的背影,扬起一抹深笑。 “太医,她怎么样。” 顾小离回院子的路上思绪繁杂,感觉脑袋嗡嗡乱得很,许多事情都想不通,但想归想,步速依旧是快的,入房间之间迅速把纷繁思绪压住,走进房间找到太医的所在,急声询问。 “幸好救治及时,再晚一刻钟,不死也会烧坏脑子。”太医不紧不慢回答顾小离后,继续下笔写他的药方。顾小离暗暗松了口气,又问:“那她为什么会这样?” “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太医疑惑,抬头看了顾小离一眼。顾小离耐心解释道:“她两个时辰前还好端端的,跟我说了一会儿话就开始发晕无力。” “是不是你说了什么,气到她了,她的身体很虚弱啊。”太医头也不抬地猜测。顾小离想了下,难道真是因为自己语气太冲刺激到顾芊芊了?一想又立刻否定,顾芊芊比她还激动呢。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是太医。”顾小离直指太医,“你会不会治病的?”一把扯过太医正在写的药方,拿起来看。 太医气急败坏,颤指顾小离道:“你,你……你这简直是,是诬陷老夫。”顾小离没理激动的太医,对着灯快速扫一遍上面的文字,越看越气,一把揪住太医的领子,怒声道:“你写的是什么鬼东西。” 说罢,将纸揉成团,砸到太医脸上,愤怒道:“她在发烧,你全开些补药干什么。开退烧药,是不是退烧药不会写?来……”把太医硬扯到桌边,将太医上半身压往桌面,逼问道:“来,你说,我帮你写。” 顾小离虽然不是专业学医的,但从前外婆是开药材铺的,不时会有些顾客身子不爽利,找外婆开点中药调理一下,顾小离有段时间常到铺子里帮忙抓药,多少有点了解,特别是对这种常见补气血的药材。 “你这个庸医。”顾小离气愤地把他的头摁在桌上,她也很惊奇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太医虽被她折腾,但仍不愿服气,直嚷着要一个公道。 “你们在干什么。”萧珏走进来看见顾小离把太医压在桌上,盛气凌人恐吓太医的场面。太医听到萧珏的声音,忙喊:“八王爷救命啊,微臣冤枉啊。” 萧珏走到两人边上,指着顾小离,“先把太医放开。”顾小离瞥萧珏一眼,理直气壮道:“凭什么。” “凭顾芊芊的生死就在本王的一念之间。”萧珏说着,不知道从哪弄出一根细小的针,夹在双指间,他一动手指,针露出刺眼的光,在顾小离面前晃动。 “你。”顾小离看他表情认真,手上的针向着不远处床上的顾芊芊,不得不松手。顾小离一松手,太医如同逃离刑场一般飞快跑到萧珏身后,并慌声求道:“王爷,您要给微臣做主啊。” “做什么主?还嫌不够丢人?”萧珏瞥了慌张失色的太医一眼,冷声道。太医一听,顿觉委屈,申辩道:“王爷不是您让微臣随便……随便治的吗?”看见萧珏双眼露出寒光,害怕地跪下,“王爷饶命啊。” “赶紧开药去。”萧珏粗暴地踹了跪在面前的太医一脚。太医受力歪倒在地,因为畏惧顾不上疼痛,急忙又爬起来哈腰遵命去重新写药方。 顾小离在一旁看着,觉得这太医可悲又可笑。身为医者,不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反而以阿谀奉承功名利禄为先,真是丢了医者的脸。 “你进宫不是来照顾太后的么,她现在病怎么样了。”萧珏瞧了连滚带爬的太医后,把目光转落到神色复杂的顾小离脸上。 顾小离听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想敷衍了事:“也就那样,还好。”萧珏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继续问她:“就那样是哪样。”顾小离见他没完没了,烦躁道:“你能不纠缠吗。” “纠缠?”萧珏重复了顾小离话中的两字,饶有兴致道:“你觉得本王在纠缠你?”顾小离见他死不要脸,有点呕血自己为什么会说纠缠两个字,弄得自己也凌乱了。 “太后一切安好,不劳你挂心。你早点回去继续洗你的鸳鸯浴吧。”顾小离迫不及待想赶萧珏走。萧珏当然懂得,只是暂时不想走,继续不依不饶:“谁跟你说本王来之前在洗鸳鸯浴。” “……”顾小离心里大叫:老天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捉弄我。她无语一阵后,说了两字:“猜的。” “那你还挺会猜的嘛。”萧珏撩她停不下来,朝她扬起一抹坏笑:“那你猜猜本王现在心里在想什么。”顾小离急忙后退,双手交叉放胸前,“别用你那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快打住。” “切,就你那几分姿色,本王府里随便一个美妾都比你有料。”萧珏边说,边用目光扫射她全身,在她的胸前停留了一会儿。顾小离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连忙遮住,吼他道:“你果然是个大变态。” “叩叩叩……”房门口响起三声敲门声,两人齐齐望了过去,一名宫女恭声道:“八王爷,贵妃请您现在过去一趟。”萧珏正开心,不太想去,皱眉问宫女:“所谓何事。” 宫女继续毕恭毕敬:“娘娘只说有要事。”萧珏一听,没办法不去,只好扬袖离开。 经过顾小离身旁时,打量了她的脸一眼,回头吩咐开药的太医道:“顺便给九王妃拿点金疮药,看她那样子,别丢了皇家的颜面。”嫌弃地再看顾小离一眼。 顾小离听见萧珏的前半句,正感慨他怎么那么好心,莫名其妙有点感动,听完他后半句以后,果然不能想太多。 “赶紧滚吧你,废话那么多。”顾小离扫见萧珏嫌弃无比的眼神,走到他面前推了他一把。萧珏掷下话道:“给本王等着,死女人。” 第143章 芊芊(5) “母妃,您深夜叫儿子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萧珏快步走进殿内,找到贵妃的身影,着急问道。 贵妃靠着椅背,小啜着热茶,眼睛扫见匆忙而来的萧珏,将茶搁下,向他招手:“先过来母妃这。”萧珏带着疑惑走上前去,坐在了贵妃身边。 萧珏坐下以后,贵妃只是温柔地望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这让萧珏很崩溃,急声道:“您到底找儿子什么事?” “你很着急吗,非逼着母妃马上就要说吗?”贵妃感觉萧珏整个人都不耐烦,眼里的温柔瞬间换成冷漠,视线紧逼萧珏。 萧珏看到贵妃情绪莫名激动,有理说不清,慌忙解释道:“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儿子怎么会逼您说呢。您误会了。” 然而贵妃听不进去,执着认定自己不久前从宫人那里听到的消息,说萧珏和顾小离纠缠不清,两人关系不清不楚,当时听了就把桌上的杯子扫翻在地,气得不轻。 “你是不是也跟萧策一样被那狐狸精迷住了。”贵妃毫不避忌直接中伤。萧珏一脸迷茫看着贵妃愤怒难忍,“什么狐狸精?” “就那顾家的小妮子。儿啊,你离她远点。”贵妃用一种极度轻蔑的语气说了出来,搭住萧珏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了一些。 萧珏听了贵妃的后半句,像是受制于人一般,直觉心里不舒服,辩驳道:“母妃,您要相信儿子。儿子这是为了给您脱困,您……” 贵妃不加思量,果断阻止萧珏继续说下去,决然道:“本宫的困境不需要你来解,你不许靠近她,听见没有。”说到末尾变得厉声厉色,让萧珏更无法接受。 萧珏倏地站起来,对贵妃还算恭敬道:“您是我母妃,我尊敬您。但不代表您可以无条件的威胁我,命令我。您这样过分了。” “本宫过分?”贵妃恍如听了一个荒唐的笑话,难以置信地仰起头望向愤愤不平的萧珏,“珏儿,母妃是你的至亲,肯定不会加害你,只会保护你。你这样说,母妃太伤心了。” 萧珏把怒火压下去一点,低头看见贵妃双目失落,叹了口气,“母妃,儿子会分辨谁好谁坏,您不需要操劳那么多。安心养着,等父皇下旨解除禁闭就行了。” 贵妃冷笑一声,“安心等着解除禁闭?”失笑摇头,“儿啊,你未免太天真了。还说会分辨好坏,你说出这种话让母妃怎么信得过你?” 萧珏握拳皱眉,表示不满:“母妃,您为何非要干涉儿子?” 贵妃听了觉得可笑,轻轻摇头:“本宫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只觉得本宫在干涉你?你太令母妃失望了。” 萧珏不想和贵妃吵,贵妃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于是萧珏重新坐下,握住贵妃温凉的手,耐心地询问:“您从前都不管儿子的私事,现在怎么连儿子跟哪个女人在一起都管了。” “哼,顾家的女儿都是满腹阴谋诡计,你别被他们巧言骗了。”贵妃再三提及顾家女儿,让萧珏觉得蹊跷,进一步探问道:“您是说顾芊芊吗?” “顾芊芊的心肠比起顾离来,还好些。那个顾离,就是个害人精。”贵妃矛头直指顾小离,话里充满不满与气愤。萧珏听完贵妃这一句,心下猜测落定,单刀直入道: “是谁告诉您,我和顾离有接触了。”萧珏顿悟自己一直在被监视,尽量克制怒气,向贵妃要个说法。 奈何贵妃不愿告知,反而怒目相对,“珏儿,这重要吗?重要的是母妃不让你跟顾离接触。你就乖乖听话,不要让母妃重申第三遍。” 萧珏这半年以后脾气虽改善不少,但不代表无限度的容忍不做反抗,倏地再次站起,与贵妃强调道:“母妃,儿子希望您安心在宫里待着,外头的事,由我来处理。” 贵妃向来了解萧珏的脾性,固执又没耐性,但她认为不能再继续置之不理,也站了起来,望着一脸决然的萧珏,掷下狠话道:“本宫只要一息尚存,都不会坐视不理。” “母妃你。”萧珏被贵妃的执着戴打败,气急转身要走。贵妃出言拦下他,“你替母妃解困,和顾离有什么关系?你怀疑是顾离陷害母妃?” 萧珏本不想回答,但事关贵妃,她有权知道,于是把头转回,看着贵妃,沉声道:“儿子怀疑余妃的胎不保,是她自己造成的。” “此话怎讲?”贵妃目光急切,靠近萧珏。 萧珏扫见周围站了不少宫人,使了个眼色给贵妃。能留在殿里服侍的全部都是心腹,不过既然萧珏要求,那贵妃就命他们先退下。 “你可以说了。”贵妃听到殿门逐一被关上的声音,再往殿门方向瞧了几眼,才转回目光落到萧珏身上,示意他可以说下去了。 萧珏凝眉续道:“余妃今儿早些时候把这药给了顾离。”把药从身上拿出来递给贵妃看,“此药阴寒,有孕女子不能服用,否则会导致滑胎。” 贵妃先扫一眼萧珏手上的药瓶,觉得眼熟,接过仔细一瞧,顿时大惊:“这……这不就是……”萧珏看见贵妃脸色大变,目光惊慌,急声问道:“母妃,您怎么了?” “本宫见过这瓶药。”贵妃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朝焦急看着自己的萧珏说道。萧珏皱眉好奇道:“您见过?您在哪见过。” “本宫不止一次见余妃服用此药。本宫当时对她吃这药也好奇过,她只说是寻常的补药,安胎用的。本宫见她说得坦然,就没深究下去。没想到此药居然有如此效果……”贵妃懊恼。 萧珏听了隐约觉得哪里对不上,皱眉思索道:“不止一次吃?那她应该不可能那么迟才出现反应。”萧珏想不通,握着瓶子仔细琢磨,一直没把瓶子打开瞧过。 贵妃提议道:“你把瓶子打开,倒颗药出来瞧瞧。”萧珏颔首,把药瓶打开,先闻了一下,是好闻的药香,然后倒一颗在手心里,颜色棕红,颗粒极小。 萧珏几乎可以确定此药与他的猜想一致。 贵妃看见萧珏笃定的眼神,不解道:“如果照你的说法,余妃胎儿早就不保了,为何她……”想不明白,“又为何要给顾离,顾离又没怀孕。” 萧珏也在纳闷这个,但是听贵妃的语气,似乎在怀疑他的判断,“母妃,你是信不过儿子说的,是么。”贵妃听了急忙摇头,拉住萧珏的手,认真道:“母妃信你的。” “余妃和萧策认识吗?”萧珏思绪混乱,脑海突然蹦出这个看似和事情毫无关联的问题。 贵妃沉吟片刻,“本宫也不知道他们算不算认识。余妃是陛下南巡的时候看上带回宫的,那时萧策陪同出游了。本宫见余妃和他聊过两句。” “难道余妃是萧策故意安排给父皇的?”萧珏忍不住脑洞大开,贵妃不敢否认却也没利索承认,只是神情复杂的沉默。 萧珏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实,与贵妃分析道:“顾离极少入宫,而萧策不一样,经常入宫。他去哪都只带心腹,我们不可能查到他私下是否有和余妃会面。余妃若是萧策安排的也不奇怪,多安插一个眼线在父皇身边,伺机而动。我果然没冤枉他。” 贵妃听得萧珏最后一句话,纳闷道:“冤枉他?你跟萧策对质过了?”萧珏脱口而出:“我到父皇面前去举报他了,他嫌疑最大。” 贵妃顿时气闷,急声道:“儿啊,你怎么那么糊涂。你无凭无据举报他,你父皇会怎么看你,只会觉得你们兄弟俩明争暗斗,你挑拨他们父子关系。若真是萧策所为,那算你有功,倘若不是萧策干的,那你岂不是落了个残害手足的骂名。” “母妃,我觉得你说得太严重了。”萧珏认为贵妃过于谨慎,缚手缚脚,直接否决贵妃的分析。贵妃年纪比萧珏大了不止一轮,经历比萧珏丰富得多,看到萧珏那么执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有没有想过,余妃如果是萧策安排的,顾离又是萧策的王妃,余妃把证据交给顾离,想嫁祸给顾离,也会连累萧策。余妃若和他们一伙的,这样做不是自相矛盾吗?”贵妃见萧珏一意孤行,只好尽力向他说清自己的想法,希望可以劝服他。 “嫁祸?”萧珏挑眉看着贵妃点头,不敢苟同道:“或许他们三人串通一气,想销毁证据,不幸被我当面撞见呢?”贵妃叹息,愁着张脸问了萧珏拿到药瓶的整一个经过细节。 贵妃听后,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若他们串通一气,顾离不可能那么草率把药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给你看见。更重要的是,萧策不像做事那么不谨慎的人。” “难说,那个女人那么蠢。”萧珏低声回了一句。贵妃没听清,“你说什么?”萧珏摇头,淡淡道:“没事,随便叨叨而已。” “反正你就听母妃的,别再掺和这档子事,等陛下气消了,事情也就过去了。”贵妃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萧珏继续探查下去。 萧珏心想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但表面上要稳住贵妃的心,点头应好。 “不过,你那么晚还进宫来干什么?”贵妃满意地笑着摸摸他的脸颊,突然联想问他道。他轻描淡写回答道:“噢,芊芊她发高烧,现在在顾离那儿躺着。” 第144章 芊芊(6) “顾芊芊?她……没什么大碍吧。”贵妃虽说不喜欢顾家人,但顾芊芊心眼不坏,对自己也挺孝顺的,她过门以后头半个月常入宫问候。 这会儿听见顾芊芊身子不爽,忍不住关问一声。萧珏对比贵妃,显得漠不关心,随便道:“太医去看过了,死不了。” “要不,本宫叫人把她接过来。”贵妃征求萧珏的意见。萧珏冷漠回绝:“不必了,就安置在顾离那吧。” 贵妃看到萧珏眼中闪过慌乱,一针见血道:“你是想借机跟顾离继续接触。”萧珏怔了一下,皱眉紧张道:“母妃,是你神经过敏而已。” “本宫看你就是被那女人迷住了。”贵妃尖酸刻薄数落顾离的各种不是,萧珏烦躁打断道:“母妃你为何非要针对顾离。” “瞧瞧你的样子,顾离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你跟母妃顶嘴来维护她。”贵妃的怒气被萧珏一触而发,扶着腰不停地喘气。 萧珏看到贵妃反应如此激烈,难免好奇:“您倒是先告诉我,顾离怎么你了。” 贵妃气指萧珏没心肝,“你呀你,本宫为何会在这,还不是她害的,你被她一迷惑,全忘得一干二净了?”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表情极为难受。 萧珏见状,忙不迭上前搀扶她坐下,给她抚背顺气道:“您先消消气。儿子没忘记,这不一直在查吗?太医说您气血不足,不宜动气,您自个多上点心啊。” “还不被你给气的。”贵妃气息渐渐平缓,白了萧珏一眼,另说道:“顾家已然没落,芊芊也成了可怜人,你就好好对她吧,早些让母妃抱孙子。” 萧珏没想到贵妃的话题转得那么快,提到传宗接代她倒是眉开眼笑,萧珏却不乐意了,直言道:“她呀,太医说她之前小产血气亏损太多,不适宜再生育。” “什么?”贵妃诧异,瞪大眼睛望着镇定自若的萧珏,“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和母妃提过?”萧珏依然一派淡然,“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说的。” “她怎么会小产呢……”原来贵妃关心的重点在这,萧珏还以为她问的是不能再生育。顾芊芊小产的真相,萧珏不便告诉贵妃,含糊道:“就她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 “唉,到底是没福气呐。”贵妃脸上呈现失落,重重叹了口气以后又精神起来,拉住萧珏为她抚背的手,激动道:“要不母妃改日让父皇给你办一场选妃,让你挑一挑。” 换做以前的萧珏,听了这话肯定会高兴个几天,但现在他高兴不起来,兴致缺缺婉拒贵妃,“您还被关着,儿子哪有心情选什么妃,还是过一阵子等风声好些再说罢。” “嗯。”贵妃没着急反驳,思虑一阵觉得萧珏所说也不无道理,笑着点头。 萧珏和贵妃又聊了一会儿家常,见时候不早,准备起身告退,贵妃又拉住萧珏,叮嘱道:“明日本宫就派人去寿康宫接顾芊芊,你可不许再拦着。” 萧珏皱眉,正要拒绝,贵妃抢先道:“诶,你若再拒绝,就别再来本宫这儿请安了,就当没了本宫这个母妃。” 威胁到如此地步,萧珏不得不同意,扬声道:“好吧。” 翌日一大早,外头乒乒乓乓巨吵,顾小离好梦被扰,睁眼踹开被子,带着浓厚的起床气将门打开,看到宫女太监不停地进出自己的房间,空手而进,满手而出。 顾小离督促太医把药方写出来,然后把药方交给伺候自己的宫女,命令她立刻去煎药,一直伏在顾芊芊的床头等药煎好端来,太困打起瞌睡,宫女轻推了一下才醒过来。 顾芊芊双唇紧抿,好不容易把她嘴唇撬开,又遇到紧闭的牙齿,折腾了许久才把药顺利灌了一点下去,最后等到顾芊芊烧渐渐退下去才转身去休息。 休息前宫女上前问顾小离今晚睡哪,顾小离让她把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把这儿留给顾芊芊,自己去旁边睡。要不是她实在太累,不会托宫女来守,她会亲自守着。 宫女虽也疲惫犯困,但看到顾小离似乎身心俱疲,一倒下就能睡着那种,着实不忍心拒绝,便应了下来,催促顾小离早点休息。 所以,第二天顾小离开的不是自己住开的房间门,而是旁边的房间门。一大早看到要“洗劫”她房间的场面,加上起床气,火气来得比平时快而急 “喂,你们在做什么。”顾小离冲到院子里,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十分气恼。然而她这一吼没人停下搭理她。 她更加来气,按住一名匆匆经过的太监肩膀,问道:“你们这样做,有问过我是否同意吗?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太监觉得莫名其妙,将没来得及换衣服的顾小离上下打量了一遍,裤管一边耷拉,一边卷到膝盖,头发跟狗窝没区别,忍不住笑出声,建议道:“您还是先去梳洗一下吧。” 顾小离见他目光不友好,急忙双手护在胸前,听到他的嘲讽,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因为她睡觉习惯穿真丝面料的衣裤,不习惯穿什么性感半透睡裙,托人找了好久才裁了两套出来,加上自己睡觉又比较“霸道”,不会安分的“僵尸躺”,所以衣服有点……凌乱。 顾小离觉得这个穿着确实是自己大意,但表面上不能轻易承认,不然传出去,她的脸面往哪搁,肯定会被笑死。 所以必须语气强硬一点斥责太监,让太监不敢外传。清了清嗓子,朝他冷声喝道:“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命令本王妃该先做什么。” “他没有资格,那本王呢。”萧珏在顾小离背后出声。顾小离吓了一跳,转过身子去寻萧珏身影,在院子种植的一棵最茂密的榕树底下看到萧珏。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顾小离懊恼地指着萧珏大叫。萧珏不紧不慢回道:“从你开门之前,本王就已经在这了。”说罢,走向她,看到她万分诧异的表情,挑眉道:“怎么,很惊喜么?” “惊喜?”顾小离感觉一大早就会被生生气死,盯着不断靠近的萧珏,冷眼回道:“惊吓还差不多。”萧珏还不太习惯毒舌的顾小离,险些又被她刺激到。 “你又来干什么?”顾小离一碰上萧珏总没好事发生,警惕地盯着他,阻止道:“得,你就站那,不许再过来了。”萧珏大清早懒得与她计较,就听了她的及时停住。 “他们……”顾小离示意让萧珏看看周围,续声道:“是你带过来的?”萧珏支吾了一声,含糊其辞:“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顾小离冷冷地回他,鄙视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什么算是。”萧珏挠了一下耳朵,眼神嫌弃地瞥了顾小离一眼,“本王发现你比树上的鸟儿还吵,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是吗,正合我意。那你出门左拐,恕不远送。”顾小离轻笑看他,说罢向他抱拳。萧珏不吃这套,冷眼瞪回去,“等本王的人把顾芊芊挪走,自然会走。” “什么,挪顾芊芊?你要把她挪哪去。”顾小离听了萧珏的话,顿时变得很激动,目光急切地问他。萧珏见到顾小离焦急的模样,来了兴趣,摆出一副更无所谓的样子,“挪哪……”故意拖长,吊顾小离的胃口。 “你倒是说啊,你口吃啊。”顾小离心急如焚,不经意间已经向他靠去一大步,催促萧珏把话说完整。萧珏低头端详顾小离一会儿,扬起坏笑,“挪哪?本王不告诉你。” “……”顾小离咬牙切齿瞪他,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萧珏看见顾小离被气,十分痛快,嘲笑她两声,仰起头催促宫人道:“本王再给你们一炷香,一炷香之后再挪不走顾芊芊,后果自负。” 特地被贵妃点名跟过来盯场子的太监总管听见萧珏的催促声,快步走到萧珏面前,恭敬请示道:“王爷,奴才们是在等支架过来,好让夫人躺得舒服点,其余的也没什么忙的。” 太监总管的本意是恳请萧珏再耐心多等一会儿,然而却弄巧成拙。萧珏听后,果断道:“既然没什么好忙的,那半柱香之后必须全部搞定。” “这,王爷……”太监总管顿时着急,想向萧珏进一步解释自己的想法,而萧珏说完他自己的抬步就走,毫不给太监总管解释的机会。 顾小离见太监总管痛苦地望着萧珏的背影,心里挺高兴的,毕竟萧珏会速速滚蛋,但面上又忍不住同情太监,觉得太监多此一举。 太监总管感觉到顾小离在看自己,灵光一闪,把脑袋转向她,笑眯眯向她迎来,“九王妃,您可否劝一劝八王爷,让他多给奴才们点时间。” 顾小离认为太监总管态度很诚恳,语气也很真挚了,但是她不愿违心去萧珏面前说好话,利落拒绝道:“抱歉,我无能为力。” 顾小离话音刚落,太监总管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轻蔑,只不屑地瞥了顾小离一眼,转身继续去指点宫人做事。 顾小离感受到太监总管的冷眼,面上冷冷一笑,心里想着人心难测啊。 第145章 主仆闲谈 夕阳落尽,又是入夜时分。 顾小离和伺候自己的宫女分别坐在门槛的左右两边,各倚着门框,又不约而同的叹气。顾小离将头转去看宫女,见她目光迷离,若有所思,好奇心莫名上窜,轻推了她一把。 宫女似乎在很投入的走神,完全没想过顾小离会推自己,所以被吓得身子后倾摔地,脸色发白,心生怨气,看向顾小离,微恼道:“王妃你……会吓死人的。” “你在想什么,那么专注。”顾小离对宫女的语气不敬不生气反而挪动双腿向着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双臂交叠,下巴枕在双膝上,饶有兴致打量她。 “奴婢,奴婢没在想什么。”宫女目光躲避,显然在说谎。顾小离留意到她的脸颊多了两抹淡淡的红晕,调侃道:“你丫不会是在思春。” 宫女一听,顿时急了,忙摆手摇头道:“没有,王妃您想多了。”顾小离意味深长地噢了声,悠悠望她,“我没想多,是你想多了才对。”话里暗含蕴意,宫女揣摩几瞬,恍然大悟,捂脸嗔骂顾小离,“王妃您,您太……太低俗了。” 亏顾小离在宫女害羞结巴的时候还小小期待了一下,以为宫女会用神通广大之类的词语形容自己料事如神,没想到她竟说自己低俗。 顿时一头黑线。 “那你走神在想什么?”顾小离话末还带了一个上扬的音,很有耐心地等宫女接话。但宫女垂头沉默,顾小离觉得很受打击,直接问:“你不是在想男人,你脸红什么?” “奴婢……奴婢在想您。”宫女忸怩把话讲出来。顾小离听了,瞪大双眼,倏地站起来,十分激动道:“别告诉我,你在思慕劳资我。” 萧策居然把一个……(无法形容)定时炸弹安排在自己身边,自己性取向非常正常,绝对的异性恋,可保不齐和宫女待久了就被同化了。 宫女看到顾小离反应激烈,也急忙站起来,向靠近顾小离解释,“王妃不是,你听奴婢说……”顾小离慌忙跳开几步,两手交叉成十字护住自己,激动地打断她:“得,你别说了。” 顾小离现在听到宫女的声音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起疙瘩,非常难忍。 宫女不管顾小离表情如何难受,她要把话说清楚,闭上眼一口气说完:“王妃你误会了,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顾小离的心扑通扑通急速跳动,自己很紧张。她看到宫女表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于是快速让自己冷静,尝试开口问宫女。 宫女被误会嫌弃也没有生气,心平气和道:“奴婢刚刚是在想,照顾您的起居有几日了,您居然没有问奴婢的名字,换做其他主子,一开始就会问,所以觉着奇怪。此外,奴婢跟着您的这几天,觉得您人挺好的,但不知为何……” 顾小离边听她说话边平复情绪,听她说至末尾莫名止步,皱了下眉,示意她继续说,自己不会怪罪。 宫女停下来的工夫瞧见顾小离已恢复平静,语气又温和,才敢点头继续:“不知为何您会有那么多麻烦缠身。”顾小离听了一愣,然后仰头望天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啊。” 宫女比顾小离年长几岁,抬头无意看到顾小离仰头间流露与年纪不相符的悲伤,讶异轻声探问道:“加上方才,您不到一刻钟第二次叹气了。您有心事么?” 顾小离低头转过来看目光真挚的宫女,自嘲道:“不问你名字是不想和你接触太深,怕日后会伤害到你。” 宫女表示茫然,顾小离没有停下来解释,而继续道:“或许我注定是易热体质,无论所发生的事情是否与我有关,我又是否有参与,终究都会牵扯上。” 宫女确定顾小离无话继续,说出自己的好奇:“王妃,什么叫易热体质?”顾小离没想到宫女那么认真听自己说话,扫了宫女一眼,解释道:“易热顾名思义就是容易热起来,热又可以引申与火有关,引火自焚嘛。” “引火自焚?”宫女皱眉,提出异议道:“王妃这词不能这样用的吧。再说您这种是不引火,也烧到自己。”宫女说完,意识到口误,忙要解释。 顾小离摆手示意道:“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不是存心的。” “不过奴婢确实替你生气,他们仗着是贵妃下的命令,把咱们这肆无忌惮的搬空,实在太过分。”宫女所指的是今早萧珏所领的一众宫人不只把顾芊芊抬走,还把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搬空。 “唉,习惯就好。”顾小离都见怪不怪了,反过来安慰生闷气的宫女。宫女气愤道:“贵妃娘娘宫里奢华无比,为何会让他们把咱们屋里的瓶瓶罐罐都搬去。” 顾小离不用她说也能想到肯定不是贵妃的主意,贵妃虽不见得真情实意待自己,但绝对也不会纡尊降贵来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排除了贵妃,只能是萧珏那个幼稚鬼。 “那些身外之物无所谓。”顾小离确实不在乎,反正他们搬的只是寿康宫的东西,又不是她的,爱搬多少搬多少,懒得动气计较,反倒是……顾小离皱眉:“我担心芊芊会被他们弄去哪里。” 顾芊芊的病才刚有起色,还不见好转就被他们转走。这么一奔波,不知道病情会不会反弹。 宫女心思没跟着顾小离走,气哼道:“王妃,八侧妃这么对您,您还记挂着她。您真是太好了。”顾小离见宫女替自己抱不平,询问道:“她怎么对我,你知道?” 宫女见顾小离抓住话里的细枝末节,顿时心生惶恐,不敢继续说了。顾小离让她把头抬起来,大胆的说。 而宫女仍在犹豫,顾小离皱眉道:“没有人天生就该做奴才,你不要总把自己定位成奴才,老是弯腰低头。你凭什么低人一等?” 顾小离的话让宫女心里燃起自信,抬起头正视顾小离,目光熠熠,“你们顾家的事,早就传遍整一个京都。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敢明说罢了。” “是么?”顾小离仔细听来,觉得她不是随口胡诌,真像那么回事,语音微上扬,挑眉问她:“你的大家都包括了谁?” 宫女感觉自己冷不丁被顾小离套路了,倏地闭紧嘴巴,拼命摇头。宫女不说,顾小离心也如明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 “唔,明日你早点起来,去贵妃宫里打探一下芊芊的下落。”顾小离吩咐宫女。宫女重重点头,顾小离又补道:“一定要问到确切位置,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宫女怔了一下,好奇道:“王妃您是打算去救八侧妃吗?”顾小离果断回以两字:“不是。”在宫里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救人……只不过想知道顾芊芊安不安全而已。 救人,这种粗活,当然留给男人来做。 翌日清晨,第一抹明媚的阳光照进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负责给顾小离洗漱的宫女们里里外外找了几遍确定顾小离不在,瞬时慌张起来。 宫女们正不知所措时,撞上顾小离的贴身宫女,她刚回到寿康宫,就看到大家急成一团,有宫女看到她如见到救世主一般,飞跑过来拉住她的袖子喊救命。 她一脸迷茫,看着大家心急如焚,问道:“怎么回事?” 负责梳洗的宫女冲到面前浮夸地描述了顾小离不在房间的情景,她越听越觉得荒唐,不耐烦地打断道:“王妃又没收到陛下的旨意说要离开,兴许只是出去走走,你们急什么。” “可哪会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负责梳洗的宫女不相信她说的话,一时人群热议起来。她见状怒声警告:“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受点皮肉之苦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但就是有人不服气,小声抱怨了一句:“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对我们大呼小叫。” 她耳朵灵敏,听到宫女的不满,也认为自己与他们没有分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驳回。这时从院子外传进一个熟悉的声音,“谁的嘴那么巧,站出来,本王妃瞧瞧。” 她闻声惊喜抬头,顾小离正不紧不慢地走向他们。 “王妃。”众人都抬头望向顾小离,俯身请安。顾小离的目光一一掠过他们,语气清冷道:“方才我好像听到有狗的叫声,你们听见了吗?” 方才小声嘀咕的宫人把头埋得更低,顾小离一眼就认出,走到他面前,轻蔑道:“你,把头抬起来,告诉我刚是哪条狗在乱吠。” 顾小离一向很尊重人权,认为大家的身份都是平等的,所以不习惯使用特权去欺压宫人,但是听到过分的话还是忍不住,长久以来唯一一次说话那么狠毒,她自己都有点愧疚。 那宫人不敢把头抬起,只软声求顾小离放他一马。顾小离见他那么快就服软,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你刚不是很硬气的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宫人霎时耳根通红,不停重复:“奴才不敢。”顾小离听了几遍厌倦了,让他停下:“说两遍就行了,一直说个不停跟念经似的。你嘴不累么?” 宫人怔了怔,忙说:“奴才一点都不觉得累。”这关系到他的小命,就算累也得撑住说反话。顾小离在他们宫人眼里和其他主子完全不一样,可以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你不累我还替你觉得口干呢,赶紧去给我弄壶茶过来,渴死了。”顾小离正经不到一刻钟就变回随性的原形,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吩咐面前的宫人。 宫人听了非常激动,连忙应声:“是,奴才这就去。” 顾小离人还没走进屋里,身后就传来焦急的声音,喊道:“王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146章 转折 “又怎么了。”顾小离对寿康宫里的宫人一惊一乍已经习以为常,眼皮都不抬一下转头懒懒地回应那一声惊慌的叫喊。 来人气喘吁吁,指着太后寝殿方向,上气接不接下气:“太后她她她……”顾小离皱眉,声音沉稳冷静,“慢点说。” 来人急急点个头,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剧烈咳嗽了几声,脸涨得通红,“太后病情恶化了,陛下和太医都来了。陛下让您立刻前去面圣。” 顾小离低骂一声,然后紧张地分配任务,谁负责给她梳洗,谁负责上妆,叨到话末,强调道:“最重要的是快,一定要快。” 伺候自己的宫女灵活地把顾小离拉进房里,将任务分发下去,快速将顾小离从头到尾“收拾”干净,看着铜镜反映的脸蛋,暗松口气,轻按顾小离双肩,“王妃,好了。” 顾小离今天起了个大早,所以坐在台前由宫人“摆弄”的时候,眼睛眨着眨着就犯困了,意识渐渐迷糊,打起瞌睡。 刚进入梦境,感受到双肩的压力,瞬间惊醒,抓住肩上的手便往外冲,急声道:“什么时辰了,不会迟到吧。我们跑过去。” 说罢,握紧宫女的手飞快跑起来。宫女途中好几次想叫停,但顾小离视若无睹,快得感觉脚底擦出了火花。 两人急速穿过廊道来到太后寝殿门口,都弯下腰气喘连连。宫女余光看到顾小离的部分头发被风吹乱,紧张道:“王妃您的头发……” 顾小离转目见她关心自己的头发,果断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没迟到吧。”宫女愣住,觉得奇怪:“迟到?” “我们跑那么快怎么可能会迟到。”宫女把弯腰的顾小离扶起来,纳闷道。顾小离偷眯了一会儿,错觉以为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二话不说拉起宫女飞跑。 “现在是什么时辰?”顾小离瞧见殿前站立的宫人比往日要多一倍,看来萧运还没走,她暗自松口气,转头问宫女。 宫女流畅应答:“从刚才到现在,半柱香不到。”顾小离难以置信:“你确定?”宫女愣愣点头,“是啊,您刚才跑得比箭还快。” “丫的,难怪我觉得那么累。”顾小离一听,开始捶打自己酸痛的腰背。宫女被不走寻常路的顾小离惊到,觉得面前的顾小离好可爱。 “九王妃来了怎么不着人通报一声,难道要让陛下等你吗。”从大殿里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露出那张笑里藏刀的老脸,向顾小离主仆二人走来,语气狂妄。 顾小离本来就对萧运身边的太监总管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听他说话嚣张,心生反感,面上佯装谦卑,强逼自己扬起灿烂笑容,“公公,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了么?” 强让自己声音细腻的顾小离说完,直想作呕。太监总管都已经想好怎么应付顶撞自己的顾小离,没想到顾小离不按常理出牌,一下子奈何不了她。 只好邀顾小离进去,“王妃,请。”顾小离看到太监总管面上闪过不爽,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侧目轻笑。 顾小离得意不过十秒,看到殿内敞亮,心叫不好,步子加快赶入里间,看到不远前方整齐一字排开着装统一的太医们,脚下步子滞了一滞,旋即靠近太医们。 太医们也察觉到身后有人,自觉地向两边退开。顾小离自然而然看到坐在床头那抹明黄色的人影,见他握住太后的手,万分悲痛。 “顾离,你到底干了些什么。”萧运一开口就是疾言厉色的指责。顾小离被萧运说来就来的咆哮吓停步,眨眼问道:“我干了什么?” 顾小离的意思是她不懂萧运问的是什么,想让萧运明说。而话落入萧运耳里就成了装疯卖傻。萧运怒瞪顾小离,“你别在那装无辜。朕让你看住太后,你就是这么看的?” 说着,把太后发紫的手抬高给顾小离看。顾小离一瞧,顿时急了起来,“门窗都打开了,不发紫才怪。”说着跑去关窗。 “给朕站住。”萧运感觉顾小离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瞬时暴怒。顾小离听到后方激动不已的声音,停下来转头望去。 “顾离,你好大的胆子。”太监总管见萧运气得不轻,顿时有了发挥的空间,尖声把侍卫叫到面前,眼神示意侍卫们把顾小离抓住。 顾小离被冲上来的侍卫抓住左右手,将她强行拽到萧运面前,站她身后,往她膝盖弯曲处踹了下去,她受力惯性跪下。 顾小离满脸焦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太后的安危,央求萧运道:“陛下,有话好好说。您先让他们把门窗关掉,帘子拉上。” 萧运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愿相信,怒斥道:“你胆子越发大了,是不是仗着策儿宠爱你,你就能目无尊长,随心所欲了。” “您喜欢怎样都行。不过能缓一缓吗?现在太后的性命比较重要。”顾小离口不择言,完全忽略萧运的面子问题。 萧运被顾小离接二连三的顶撞,已经失去了审问的耐心,正准备挥手让侍卫带下去关押时,顾小离察言观色抢声道:“陛下,您再不关,太后性命岌岌可危啊。” 太医们听了,都倒吸一口冷气,抬眼望着不怕死活的顾小离。顾小离为了太后的命,豁出去了,她必须救下太后。 萧运见她说话急切,满脸焦急,不像有意对自己不尊敬,心才刚软,太监总管见状,忙煽风点火道:“陛下,您别被她骗了。她一介女流怎会懂医学。” 该死的太监,顾小离盯着站在萧运旁边不断耳语的太监总管,心里咒骂。 “行了。”萧运听到一定程度衍生了反感,抬手示意太监闭嘴。太监不敢再言,退到边上,看着顾小离,嘴边扬起小人得志的坏笑。 “你说说,为何要朕关门窗。”萧运话一说,让太监总管和顾小离皆一愣。太监总管呆住是因为萧运居然不直接下令关押顾小离,顾小离讶异的是萧运竟然大发慈悲,听她说明。 顾小离还没来得及开口,底下有人讶异出声,“瞧,太后怎么冒烟了……”顾小离一听,急忙扭头去看,那哪是烟,是寒气。 “快放开。”顾小离拼命挣脱两手的束缚,瞪着侍卫让他们松手。奈何他们只听萧运的,顾小离转求萧运,“陛下您快让他们放开。”萧运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如同寒冰一样刺骨,反射性扔开,看向顾小离。 顾小离对萧运这一举止,感到又气又痛心。萧运作为太后的儿子,居然露出那么嫌弃的表情,真是太可恶了。萧运不让侍卫们松开,她只好凭自己了。 她用力踩了侍卫一脚,侍卫霎时松手,抱脚痛呼。 顾小离见一边的侍卫已经撒手,两手挣开另一个侍卫,侍卫很执着非不撒手,顾小离无奈之下只好对着他的手重重咬了一大口。 侍卫疼得龇牙咧嘴,迫不得已松开了手,顾小离双手没了束缚,立即朝萧运所在的方向狂奔。 “顾离你你,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太监总管对着顾小离大声喊道。顾小离伸手怒指太监总管,无所畏惧怒吼回去,“人妖,闭嘴。” 太监气结,翘起兰花指,颤指她道:“你,你……你说什么。” 萧运被顾小离迅猛动作吓了一跳,自我保护地往边上躲,生怕顾小离身揣利刃,靠近之后会拿出来直击自己心脏。 在场的侍卫们见情势危急,都迅速拔刀,但不敢轻举妄动怕伤及萧运。 大家以为顾小离想谋杀萧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然而顾小离只不过急冲到床前,将太后上半身扶起,抓起被子把她裹得严实如粽子,双手抱紧她。 众人见状,都惊掉下巴,瞪眼哑然。 “赶紧去关门窗啊。”顾小离往四周快速扫了一圈,见大家都无动于衷,傻傻站着,急得跳脚,催促众人动起来。 萧运反应过来暴跳如雷,愤然拍桌,朝顾小离喝道:“顾离,你眼里还有没有朕了。”眼神凶狠似要把顾小离生吞活剥。 顾小离被萧运的怒吼惊到,起不是坐也不是,语无伦次:“我,陛下我……其实我不是……”萧运抬手命令她闭嘴,“行了,去到大牢里有的是时间给你思考。” 萧运一挥手,侍卫倏地冲上来,围住顾小离,“王妃,请吧。”顾小离无奈望着萧运,求道:“陛下,不要。”自己一走,太后交给谁来照顾。 萧运不再心软,瞪向侍卫,厉声道:“都还愣着干什么?”顾小离被侍卫粗鲁的拽住两只手,奋力把她扯离太后身边,不顾她叫喊,拖她离开。 “萧运,你还是不是人,你看看你母亲都成什么样了,把我关进牢里,你会后悔的,绝对。”顾小离心想横竖都要死,不如痛快地把心里话说出来。 在场的人听到顾小离大不敬的喊话,都不由自主地替顾小离担忧,倒吸一口凉气,都想看萧运的反应又不敢明目张胆看,只敢偷瞄。 第147章 转折(2) 萧运被气得站不稳,捂住心脏跌在床上,面上呈现痛苦不已的表情,尽管如此,还不停口:“气死朕了,唉哟朕……”半具身子倒在床上不断咿呀呼痛。 太监总管立即跑到萧运面前查看,慌忙朝底下起哄的太医们招手,“还都傻站着干什么,快来看看陛下。” 顾小离看到殿上因为她的一句话变得一团糟,莫名痛快。如果萧运因为她的一句话被气死了,要她马上去死也无憾了。 跟随顾小离一同入殿的宫女趁乱追了出来,一把拉住抓着顾小离的侍卫衣袖,跪地哀求:“大哥,大哥行行好,让我和王妃道个别,求求你们了。” “去去去,等上断头台再道也不迟。”侍卫用力从她手上抽掉自己的袖子,还习惯性的踹了宫女一脚,宫女被踹倒,立即又爬起来抱住侍卫的腿。 “大哥,求求你们了。”宫女声音里带了哭腔,伏在侍卫的鞋面上,看似非常凄惨。侍卫们见状,心有所动摇,回头看一眼,确定没上级盯着,示意自己的兄弟道:“让她俩说两句。” 他的兄弟犹豫不决:“万一她趁机跑了怎么办。”他无语道:“咱们就站在她俩旁边,她那么瘦弱,一看就没什么力气,量她跑也跑不掉。”他的兄弟低头看看顾小离,点头松手。 “快点,别让我们难做。”侍卫低声提醒宫女注意时间,宫女感激涕零点头。两个侍卫分别站在她俩两边一米的地方,隔十几秒就回头看看她们。 “王妃,你等着,我马上托人告诉王爷,让王爷来救你。”宫女见两个侍卫把头扭开以后,迅速凑近顾小离耳畔低声道。 顾小离听见她要去把萧策请过来,皱眉拒绝:“他要来自然会来,你去了也不见得请得动他那座大佛。”宫女听顾小离不屑的语气,急劝道:“王妃,非常时期,您就别和王爷怄气了。” 顾小离闻言,睁大双眼,自己几时跟萧策怄气了,明明是他把自己丢在这里不管不顾,自己没想报复他已经很宽仁大度了。 “算了,随你吧。你听我说。”时间紧迫,顾小离没工夫和宫女吵嘴,压低声音让宫女听自己的安排。宫女把耳朵凑到顾小离面前,等着顾小离开口。 “喂,你们快点。”侍卫在顾小离准备说下一句的时候把头转过来,吓得顾小离的心揪了一下,然后先安抚急躁的侍卫:“再给点时间嘛大哥。” 侍卫当然听不进去,顾小离心里也知道,所以在侍卫看她的时候,向侍卫抛去一个媚眼,放了几下电,还刻意嗲声恳求。 顾小离迫不得已用了美人计。 侍卫脸红了一下,勉为其难道:“好,那你尽快。”说罢,把头转回去,警惕地盯着四周动静。 “你不要跟萧策说我被抓了,让他赶紧入宫救太后。”顾小离刚抱太后时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太后身体比起早几天变得更冷更僵,现在浑身还冒寒气,非常不妙的前兆。 宫女一听,脑子飞速运转,反问道:“王爷如今被奸人陷害,陛下不许王爷进宫。如此,我该怎么办?” 顾小离完全没想过自己今天会被抓去坐牢,所以她也没有做任何心理准备,被宫女突然一问,她也没有对策,又迫于时间紧张,只好说:“那就按你刚说的,让他救我。” 宫女重重点头应道:“好,王妃你放心。要辛苦你在牢里……” 顾小离怕两个侍卫再催,倘若他们再催就没那么好应付了,所以快点谈完是最好的对策。 因此,她果断打断宫女的絮叨,“顾芊芊现在被安置在贵妃宫里的一个小院子,位置隐蔽荒凉,你替我照看她。一旦有什么事,必须及时通知我。” 宫女替顾小离不值,迟疑不想听顾小离的。顾小离看出她的心思,皱眉道:“你还是不是我的人了?”宫女眼里闪过亮光,讶异道:“王妃你……” “你叫什么名字。”顾小离看她一眼又看侍卫一眼,争分夺秒,不敢停口。宫女呆呆回道:“奴婢叫,叫小艾。艾草的艾……” “好,小艾,你就按我说的去做,不会有错的。”顾小离话音刚落,两个侍卫转身走来,将两人拉开,耐性被耗尽,急躁道:“就算是遗言也该说完了,走吧。” 宫女被迫和顾小离分开,这次没有再手脚并用的苦苦哀求,而是站起来目送被侍卫带走的顾小离身影远走。 太医不便就地给萧运问诊,所以托太监总管叫来侍卫把萧运挪到寿康宫偏殿,仔细把脉之后跟太监总管说只是一时气急,火气攻心所致,开些降火的药吃两天就可平复。 太监总管会意,让太医退下开药方,不要吵到萧运休息。太医巴不得太监早点说,非常痛快地点头悄声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萧运听到脚步声远去,门被合上的声音以后,睁开双眼,望向站在床边的太监总管,松了口气:“终于找到借口把顾离撵进牢里去了。” 太监总管低头俯身,笑说:“是呢,陛下英明。不过奴才认为九王爷未必会坐视不管。”萧运沉声哼道:“他如今被朕禁止入宫,他敢来,朕就把他夫妻俩一起关起来。” 说罢,萧运向太监伸手,示意让太监拉自己起来。太监熟练地扶起萧运,依旧笑着:“陛下考虑周全,是奴才多嘴了。” 萧运扫他一眼,见他脸上仍挂着忧色,轻笑道:“你这个老东西,心思果然比年轻的细腻许多。”说起来像夸奖,但听起来很刺耳。 太监总管哈腰谦虚道:“陛下过誉了,奴才只不过是想替陛下分忧。”无论萧运是褒是贬,他都得笑着接下这并不光彩的话。 “朕让你交代下去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萧运不想再说顾小离和萧策,快速切换话题,正视太监。太监意外地一怔,迟疑道:“事情……” “事情到底怎么了。”萧运见太监难得吞吞吐吐,心想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眉头一紧着急催他把话说下去。 “事情刚开始进展得不错。”太监委婉地交代让萧运生疑,有点恼道:“什么叫刚开始进展不错,那后来呢?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欺瞒朕了,枉费朕如此信任你。” 太监一听,扑通跪下,解释道:“陛下,您不要动气。起初派出去的密探已经查到在西郊镇有南国位高权重的臣子出现的痕迹,也知道他们在调查多人离奇死亡一事。奴才正想让他们顺藤摸瓜查出对方的真实身份时,所有痕迹和消息一下子全消失了。” “探子是不是打草惊蛇了。”萧运听了第一反应是对方察觉了所以及时把所有痕迹抹掉,以为是自己派去的密探失误所致。 但太监笃定回道:“这点奴才可以向陛下保证,探子绝对可靠,不可能会露出马脚。奴才怀疑……”说到关键突然停下,让萧运抓狂,瞪向太监,不满道:“赶紧说,瞎铺垫什么。” “奴才怀疑是对方身手不凡,察觉到咱们的人,所以急着抹了踪迹。而且就短短一夜,抹得非常干净彻底。”太监不敢含糊,看到萧运着急,连忙把话补齐。 “身手不凡?这么说来的是高手……”萧运见太监点头表示认同,别开眼琢磨会是谁,来的人又查到了些什么。 会不会查到那些百姓并非死于迷信而是死于牧原剧毒,如果对方能查到牧原剧毒,那离找出下毒的凶手也不远了。 “陛下,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太监见萧运神情复杂,眼里全是忧色,犹豫了一会儿,才斗胆请问。 萧运抬眼瞧面前的老东西,轻蔑笑道:“你连这么大的事都敢隐瞒不报,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说的,赶紧说。” “奴才心想既然对方洞察力那么强,我们若不早点提防,到时候会不会措手不及。”太监说完就急忙瞧萧运的脸色,果然脸色发白,被自己说的话惊到了。 太监却不是有心的,急忙解释道:“奴才所说的只是下下策……”抬眼去看萧运,脸色仍不见好转,又改口道:“只是奴才胡说的,陛下您切勿当真,奴才待会就下去领罚。” “行了行了,朕又没说要罚你,你急着领什么罪。”萧运瞪了太监一眼,太监立刻低头。“那依你之见,是建议立刻封锁京都?”萧运竟然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太监微微一怔。 “朕问你话呢。”萧运见太监不回话,催了他一声。太监仍沉浸在惊喜之中,听到萧运不耐烦催了,他才猛地回神,连忙应道:“是的,陛下。” “封锁京都是件不小的事,得找个理由才行。”萧运刚有点赏识太监,听到他那么敷衍的回答,想着果然还是靠不住,得靠自己想个法子。 太监一瞬懵了,期期艾艾:“陛下,奴才我……”萧运不愿多听,朝他摆手道:“你先下去,等朕的指示。” 第148章 转折(3) 顾小离被狱卒粗鲁地锁进一间昏暗无窗的牢房,耳边依稀能听到草堆底下传来老鼠唧唧叫声。 她从昨儿被带进来关着至今未合过眼,将自己蜷缩起来,窝在石床的角落,担心地左右张望。 她听着已经在耳边吵了一天让她不眠不休的老鼠声,实在忍无可忍了。 倏地下床,冲到牢边,握住细硬的铁柱子,极力把头望着过道的两端,大声喊道。 “来人啊,快来人啊。” 轮班的狱卒刚喝了点小酒,昏昏欲睡,听到顾小离的喊声,骤然清醒,低骂了声臭娘们,拿起桌上卸下来的刀往牢房走去。 “吵什么。” 被声音吵醒的狱卒非常烦躁,刚走到顾小离牢房边缘,还没看到她人,就拿刀敲铁柱几下,音色沉闷。但因他敲得用力,牢房狭长安静,传来巨大的回声。 “我要求换房。”顾小离耳朵受惊,反射性捂住,朝面目可憎的狱卒毫不客气吼道。狱卒一听,盯她两三秒,旋即捧腹大笑。 顾小离对他难听的笑声忍无可忍,皱眉问他:“你笑什么。”莫名大笑,让她看了觉得是神经失常。 狱卒捂住笑疼的肚子,指着她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九王妃呢?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哪来权力命令小爷我。”说罢,朝顾小离啐了一口唾沫。 顾小离见状,跳到一边避开他肮脏的口水,不甘服输,反问他道:“我是阶下囚,但我难道不是九王妃了么?你哪只猪耳朵听到陛下撤掉我的王妃头衔了。” 狱卒面上笑意霎时僵住,她说的好像也对哦。陛下只下令关押,并没摘掉顾小离的王妃头衔。他顿时语塞,两眼呆呆望着顾小离。 “无话可说了吧?赶紧给我换间干净有窗的,我保证出去之后绝对不找你麻烦。”顾小离见狱卒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想趁胜追击让狱卒立刻给她换牢房。 狱卒喝得有点微醺,思绪理不过来,正想开口答应她。走道连接外边的那头传来浑厚的男声:“干净有窗的?”嗤笑一声,“你是来坐牢的还是来享受的。” 顾小离和狱卒把头望过去,看到一抹健硕的身影缓缓走出黑暗,向他们走来,脸庞被过道墙上的火把照亮,轮廓渐渐清晰。 “萧……”顾小离听到好听的男声一时恍惚,以为是萧策,霎时惊喜地脱口而出,然而她发现来的人并不是自己心里想的。 萧珏嘴边噙笑,目光悠然,接了下去:“你以为我是萧策?” 狱卒看是八王爷萧珏,顿时狗腿地迎上去,谄媚笑着哈腰:“小的给八王爷请安。王爷身份尊贵,怎么会来天牢呢。” “本王如果不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当差的。”萧珏一把揪起狱卒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嫌恶地瞧他瞬时惊恐的神情,啧啧道:“喝了多少酒。” 狱卒一心只想讨好萧珏,没有考虑太多,一番自以为是的好话被萧珏全盘否定不止,还莫名其妙惹怒了他,瞬时不知所措,急声求饶。 顾小离懒得看他两人耍把戏,心想自己要求换房被萧珏撞见,算自己倒霉。她换房是基本不可能的了,于是转身往牢房里头走去,坐回石床上。 萧珏看到顾小离没有雅兴观赏他和狱卒的戏码,就一把将狱卒扔在走道上,冷声道:“想保住小命就当今日没在此处看见本王,懂了么。” 狱卒啊了一声,抬头望着萧珏。萧珏见狱卒恍若未闻,粗暴地往他身上踹一下,见他呼痛,依旧冷声冷脸:“懂了么。” 狱卒从恍惚中醒来,倏地翻身跪好,应道:“懂了,谢王爷不杀之恩。”顾小离见状,冷哼一声,不说话。 萧珏抬头扫一眼牢房里的顾小离,低头瞪狱卒:“懂了不滚,等着领罚么。”狱卒浑身一颤,用力摇头说不敢,慌忙站起,低下腰绕过萧珏,匆匆消失。 狱卒消失之后,牢房突然变得安静了。顾小离又感觉到脚下不远处的老鼠在窜动,不由眉头皱起,脸色难看。 “想不到你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老鼠。”萧珏无情地嘲笑顾小离一声。顾小离虽然难受,但也不愿默不作声被萧珏欺压,“请问你的天不怕地不怕哪来的,我有说过这种话么。” “你没说过。”萧珏只说前半句,但对于顾小离而言已经足够,快速插话道:“所以你是在诬蔑我。” “顾……”萧珏冲到嘴边的话因为顾小离的一句话而硬生生憋了回去,顿时生气喊她名字。 然而入狱的顾小离似乎更加嚣张,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虽然心瞎,但是眼神不得不承认真不错,这么黑都知道我在害怕老鼠。” 顾小离这是赞他还是损他,萧珏一头黑线:“本王怎么就心瞎了?你看过本王的心么。”顾小离听了居然起鸡皮疙瘩,很肉麻,不愿回复他。 “你说,说了本王让狱卒给你换房。”萧珏毫无犹豫诱惑顾小离。顾小离果然上钩,站起来激动道:“此话当真?” “此话当真。” 顾小离觉得把自己的见解告诉萧珏没什么不妥,就一口答应:“好,一言为定。”萧珏嗯哼一声,悠闲站着等她开始“表演”。 “顾芊芊那么爱你,你却那么伤她,这还不瞎么?”萧珏原以为顾小离要说的会如裹脚布一样长,没想到……他还多等了几秒才问:“没了?” “啊,没了呀。”顾小离脱口而出,走到牢门边,示意萧珏:“诶,该兑现你的承诺了。”萧珏有种被骗的感觉,冷漠拒绝:“你想得美。” “靠,你骗我?”顾小离看他要耍无赖,顿时拉下脸,冷冷讽刺他道:“你果然是彻头彻尾的无赖。你敢拿出点信任出来么?”试着刺激他。 萧珏听到顾小离没一句好话,心冷如铁,回绝道:“抱歉,拿不出来。”顾小离气急败坏,“你能不能别那么渣。亏你还长了一副好皮囊,真是浪费。” “本王怎么就渣了。”萧珏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被顾小离那么嫌弃,除了当日巷子那件犯案未遂的事情以外,他似乎没拿顾小离怎样。 顾小离觉得他在装糊涂,毫不犹豫地揭开:“昨天,你把顾芊芊交给贵妃了。” “对,我是把人交给母妃了。可这,能说明什么?”萧珏听她说完,还饶有耐心的多等了一会儿,结果就只等来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他更加一头雾水。 顾小离再三提醒,自觉意思呼之欲出,但他仍在装模作样,顿恼火:“贵妃把她扔在荒凉偏僻的院子不管不顾。她可是还在病中,你就忍心看着?”说罢,冷眼瞥他。 萧珏听了她的话,不禁笑出声:“贵妃是本王的生母,顾芊芊是她的儿媳妇。儿媳妇病了,作为婆婆,照看一下,有何不妥?” “按理没什么问题。但你那个……”故意停顿不提贵妃二字,“是个厉害角色。一个病人怎么禁得住她的折磨。”顾小离神色凝重,正视萧珏。 萧珏对过于敏感的顾小离哭笑不得,“本王看,是你把事情想复杂了。顾芊芊病了不便挪出宫,安置在母妃那不过是一时之计,你何必揪住不放。”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误会你母妃的一片好意了。”顾小离轻笑,自己不该跟萧珏明说这些,那可是他亲生母亲,他不可能不维护。 萧珏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那好,就撇开你母妃不谈,那你为何要折磨顾芊芊?一向体健的她怎么会变成今日弱不禁风的样子。”顾离理直气壮地把矛头直指他,坚决认为就是萧珏家暴。 萧珏听了,脸色大变,先惊讶然后暴怒,气指铁栅栏后面的顾小离,“你以为她现在这副病歪歪的样子是本王造成的?” 顾小离瞥他一眼,觉得他的话荒唐可笑,“不是你,难道还是我?” 萧珏气急败坏地踢了一下面前的铁栅栏,望着满眼嫌弃自己的顾小离,怒道:“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女人本来就很不可理喻的。亏你还万花丛中过,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么?”顾小离朝他无所谓地耸肩笑笑,最好一次能把他气死,以后不要再见。 “她小产以后长期抑郁,身子才会熬成这样。别觉得是本王苛待了她,这个锅本王不背。”萧珏对顾芊芊虽无真情,但不至于虐待她,一切起居如常。 顾小离听他斩钉截铁说完,心上一荡,将信将疑,趁胜追击道:“她对你一片赤诚,你对她虚情假意,她伤心欲绝才会抑郁成疾。这个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周所周知的。” 顾小离知道萧珏不好对付,满腹坏水,满口鬼话。顾芊芊当初一定是被他的外表和花言巧语给骗了,轻易芳心暗许。 可顾小离不信萧珏所说句句属实,因为萧家的人没一个不狡猾,心思捉摸不透,所以她在话末加了一个“周所周知”,让萧珏无法躲避。 “呵,过去的事情谁是谁非,本王已经忘了。”但顾小离看到他凛冽的目光里根本不像遗忘,语气不容商量,又想仗势欺人。 萧珏不在乎顾芊芊生死,说话语气很无所谓,他清楚这样不会得到顾小离的信任,但他不在意啊。 他反而在意的是,“本王记得顾芊芊对你一向残忍无情,而你居然还维护她帮她说话。呵……”轻蔑扫顾小离一眼,果断道:“别说什么以德报怨,顾念亲情。图的什么,说来听听?” 第149章 转折(4) “别动不动就怀疑人图谋不轨,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萧……”顾小离戛然停住,险些口误,迅速改口:“像你这样疑神疑鬼。”说话时表情尽可能保持自然,让萧珏看不出她紧张过的端倪。 萧珏被她三番两次刺激,忍无可忍道:“顾离,你真以为本王拿你没办法?”经过这几日的接触,他心里多了一缕莫名在意的顾虑。 一番话下,顾小离口干舌燥,不想再纠缠,开门见山道:“我要是你,早就走了。不走,图这景致好么。” “你,你这伶牙俐齿的鬼丫头,本王今儿非磨掉你的锐气不可。”萧珏说着,挽起衣袖,侧头正要朝外叫狱卒开锁,侍卫却先不请自来了。 侍卫神色匆匆,走到萧珏面前,单膝下跪,恭声说明来意:“王爷,陛下急召您入宫。” 萧珏寻思若不是要事,等他给点颜色顾小离瞧完以后再去觐见,因此并无多想,当着顾小离的面直问侍卫:“因何事急召?” 侍卫心想事情并非不可见人,便颔首直回:“陛下说近日京中有贼人意图作乱,要您速入宫商议有关城门设哨一事。” 顾小离原本还担心萧珏又会对她行不轨之事,听到侍卫急报,暗自高兴,但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 萧运为什么突然之间要在京都城门设防?侍卫口中的贼人究竟有多厉害,竟然能让萧运慌张。 萧珏听了侍卫的话,心里也有一个和顾小离相同的疑问,平白无故从哪缝隙里蹿出贼人? “好,本王这就去。”萧珏及时打住神思,跟侍卫交代一声以后望向顾小离,信誓旦旦道:“你给本王等着。” 顾小离也不是第一次听他对自己说这话了,显得无所谓,随口应付道:“我现在除了等着还有第二个选择么。” “哼。”萧珏瞪了她一眼,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开,侍卫紧跟其后。 顾小离朝他背影不屑地鄙视道:“拽什么拽,切。”说罢,摆了一个鬼脸。 话说萧运昨日从太监那得知西郊镇出现可疑人物之后一直坐立不安,担心来者不怀好意,愁了半天觉得太监所说并非全无道理,于是他紧急召来密使。 “明日天亮之前务必要查到太监口中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何人。”密使听到萧运语气决绝,没有给自己反驳的余地。 但是这个任务对密使而言,悬了。密使之前已经尽力调查,但毫无效果。 对于萧运再次苛刻的要求,简直是强人所难。 萧运心里何尝不知道,但他为了掩盖心虚和不安,只能这样强来。 密使是由萧运一手训练出来的,没办法抗命,只好拼尽全力把神秘人物的头纱揭开。 所以,赫连洺三人离开西郊镇当晚,他们落脚的客栈就迎来了多位蒙面冷酷的杀手。 “说,他们是谁。”站在最前的蒙面男人将店小二轻松提了起来,眼里的寒光如箭,不容店小二躲避。 店小二送赫连洺等人离开,左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隐隐不安,入夜就让柳绾儿藏到客栈地窖里面,天亮之前绝对不能出来。 店小二被拎起来逼问时,觉得自己真机智,先让柳绾儿躲起来。 他面对凶神恶煞的蒙面黑衣人,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但他不能因为害怕而背弃道义,直摇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自从西郊镇出事以来,光顾的客人寥寥无几,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而且,赫连洺他们前脚刚走,这群人当天就来了。 “你老实回答,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继续做生意。如果你不配合,休怪我们取你性命。”蒙面黑衣男盯着眼前因为缺氧而全脸通红的店小二,耐心说明。 店小二迟疑了一下,不愿意为保命而供出赫连洺他们,于是坚决不松口:“我真听不懂你们的意思……”喉咙被对方掐得更紧,他直喘不过气儿,反射性去借对方的手。 黑衣人有使命在身,时间紧迫容不得这样浪费。蒙面男人见店小二一意孤行,粗暴地将他扔到一边,冷声道:“不识好歹。” 店小二被重重一摔,身体砸向桌椅,对方用力之猛,连带桌椅一同砸坏。 店小二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面朝下,脸颊擦伤,嘴角流出鲜血。 蒙面黑衣的领首支一个眼神给身边的兄弟,大家默契地围向店小二,准备要将店小二解决时,有人突然叫停:“等等。”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说话的人,只见他走上前,弯腰拾起店小二掉落的瓶子,拿起左右一瞧,眼神骤然一亮,转身交给领首,“哥,您瞧瞧这个。” 蒙面黑衣领首接下打量,锐利的眼神逐一掠过瓶身,发现瓶底刻了一个微小的“赫”字,大小与尾指指甲盖一般,极难发现。 “这,从何而来。”黑衣领首握着瓶身,一个箭步上前,俯身揪起店小二的衣领,逼问道。 店小二瞧见赫连洺所给的药瓶掉进他们手里,顿时焦急,费力地抬身仰首伸手去夺,“还,还给我。” 众人见他忽地着急,彼此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想要?问阎王去拿吧。”剑刃寒光乍现,店小二惊恐睁大双眼,看着手起刀落,一阵巨痛,低头看到剑身刺穿自己胸膛,错愕地看向一脸快意的黑衣领首。 “不……”店小二惊慌摇头,艰难地发出声音,但对方视若无睹,把剑毫不犹豫拔出来,一股鲜血喷洒,溅向四周。 店小二喷出一口血,身体痛得麻木,整个人平躺在地,视线快速模糊,最后定格在黑衣人冷酷转身的画面。 藏身地窖的柳绾儿听见地面上有砸撞的乒乓声音,心悬起怦怦乱跳,屏住呼吸。 一阵过后安静下来,她的心却没有随之安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上到地面。 她往撞击声源谨慎靠近,躲在暗处看见一片狼藉,地上大片血迹,店小二躺在血泊之中。 她四处张望确定无人才冲了出来,蹲下抱起店小二的脑袋,紧张道:“嘿,你……” 见店小二双眼紧闭,陷入昏迷,托他脑袋的手沾满湿黏的血,霎时心中大乱,慌忙推喊店小二,“哥哥,醒醒,你快醒醒啊,绾儿……”惊恐万分地被染红的手掌,掉泪哽咽:“绾儿好害怕啊。” 店小二依然毫无反应,脸上的血色快速消退,身体也逐渐变凉。 柳绾儿费力地支起他的上半身,托在自己怀里,朝四周望,慌声叫道:“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然而没有人回应,更没有人会向他们伸出援手。 柳绾儿双手颤抖,望着怀里的店小二,眼神渐渐迷离,空洞又无助。 “对了。”就在她陷入绝望之际,脑里灵光一闪,在自己身上衣服里翻找,掏出一方折叠整齐的帕子,展开之后有一颗棕色药丸,她迟疑一瞬,将药丸塞进店小二的嘴里,喂他咽下。 她看着店小二把药吞了,呼了口气,“但愿有用吧。” 黑衣人拿到药瓶之后立刻往京都赶,在天亮之前密使把药瓶转交到萧运手上。 萧运拿过药瓶,端详一番,确定了此物持有者是来自南国的赫连家,问面前的人:“他们一共来了几人?” 萧运见密使低头沉默,拍桌怒道:“朕问你话,聋了么。” “奴才不敢。”密使闻及怒气,不敢再不吭声。 萧运沉声再问一次,“朕问你赫连家一共来了几位。” “奴才无能,未能查到。”密使摇头,语气表现出失落。 “废物。”萧运瞪了他一眼,倏地扫落桌上摆放的物品,低声斥责密使,“朕就知道你们这些……”颤指着面前的人,“不能指望,多留了一手准备。哼,先退下吧。” 密使听到萧运失望的指责,不敢抬头,听及萧运还有别的准备,心上一紧,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批探子?正想求证,却被萧运烦躁赶走。 “……是。”密使无奈只能答应。 萧运确实不只是培训了一批探子,起初是只养了一批,但后来总觉得不够踏实,又从江湖花重金偷偷买断几个高手,必要时为自己所用。 在让这批密使派出去的同时,他召集了雇佣的江湖高手,下了同样的命令。 不枉花了高价钱,得到的效果异常显著。 这几名江湖高手不仅查出来者是赫连家族的人,而且还知道同行的还有两名高手,其中一名颇为眼熟。 萧运立即追问他们眼熟的是什么人,但他们坚决不说,表示那人来自江湖,江湖人不得参与朝政,倘若他们开了这口,日后很难在江湖上行走。 萧运虽很生气,但不敢逼急,怕他们直接翻脸,因此只好忍了。然后又问他们赫连家的人为何人奔走。 他们表示时间太短,查不到那么多,反正跟西郊镇突发的怪事有关。 “陛下,在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他们之中有一人犹豫后开口试探。 萧运眉梢一挑,起了兴趣,摆手请道:“侠士但说无妨。” 那人看见萧运友好相待,莞尔一笑:“这三人不远千里而来……依我个人猜测,多半是受人之托,而且以他们的手段,绝不会空手而归,所以建议您早做准备。” 萧运神色凝重,向那人颔首表示认同,“朕也正有此意,所以才急召你们过来。” 那人与萧运相视一笑,点头道:“如今陛下已经知晓大概,只需撒网坐等鱼儿上钩。” 第150章 转折(5) 萧运命人急传萧珏入宫,这不才迟到些许,便被萧运责怪,“你为何姗姗来迟。” 萧珏心胸坦荡,觉得无甚好隐瞒,直言道:“儿臣刚去了天牢,所以来晚了。” “你去天牢做什么?”萧运不解看他,“天牢里有你惦记的人?” 萧珏剑眉凛冽,不假思索应道:“父皇多心了,儿臣只是去看看顾离。” 萧运更困惑,挑眉直视他,“顾离?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萧珏脸上倏地绷紧,“您要处死顾离?” “你既不惦记顾离,问那么多干什么。”萧运脸上露出愠色,瞪着萧珏。 萧珏仓皇失措,躲避萧运锐利的直视,含糊道:“儿臣只不过……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无他想。” “是吗?”萧运走近看他脸色复杂,冷哼一声,气指他不成材,“你们兄弟俩到底着了那个顾离什么道了,都如此紧张她,啊?” 萧珏被萧运最后那声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萧运感到失望,连连摇头,心想等这阵子的事告一段落,马上处死顾离,省的他的儿子们对顾离牵肠挂肚。 “不提她了。朕召你过来是想把城门设哨交由你全权负责,你即日立刻调兵去办吧,谨记越快越好。”萧运边说边走近萧珏身边,话尽有力地拍了拍萧珏的肩膀。 萧珏听后疑惑,“京都气象平和,毫无动荡,怎么突然要在城门设禁。以儿臣之见,此事关联甚多,应慎重考虑再……” “你敢质疑朕的决定?”萧运不耐烦地打断他,手离开他的肩膀,冷冷看他。 萧珏见萧运动怒,不敢再言,但心里依然理解不了父皇莫名而来的决定。 “父皇既已决定,儿臣照办就是,您别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萧运听了,脸色缓和下来,满意笑着点头,“这事若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萧珏恭谦俯身道:“儿臣承蒙父皇看重,已然喜不自胜,不敢再多求其他的赏赐。” 说罢,萧运轻哼一声,摆手示意萧珏退下。 萧珏刚出了殿门,早早就候在边上的太监总管缓缓上前,扬声轻唤:“八殿下留步。” 萧珏听声转头,见迎向前的太监总管手里还拿了三幅画卷,纳闷止步,询问道:“公公有事?” “八殿下,老奴瞧您容光焕发,可是有喜事加身?”太监总管笑容满面望着萧珏。 萧珏挑眉,“公公多想了,哪来什么喜事,只不过是父皇刚派了件差事下来。” “差事?可是城门设禁一事?”太监总管紧接追问。萧珏讶异地咦一声,探头看他,“公公消息竟如此灵通?” 太监总管轻笑摇头,“老奴待在宫里大半辈子,察言观色自然要学着。何况还是待在陛下身边侍奉,更不敢掉以轻心。” 萧珏听了面前老狐狸的一堆话,直觉老奸巨猾,嘴角微扬,“公公若无要事,本王就先去办事了。”就算没公务在身,萧珏也不想和他多待。 太监总管忙劝住萧珏,“殿下稍等,您既然是为城门设禁一事奔走,就不得不听完老奴这一句。” 萧珏挑眉,静静看着他展开手里的一幅画卷,呈现出一个温润的俏公子画像,笔墨点绘之下惟妙惟肖。 “这是……”萧珏没瞧出画里的名堂,转眼去看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笑说,“这是城门设禁的目的所在呀,怎么陛下没告知殿下城门设禁是为了抓拿乱贼么?” “什么?乱贼?”萧珏面上诧异,又问太监道:“近日京都安详平静,哪来的乱贼?本王没听到任何风声。是不是你们……向父皇乱传捕风捉影的消息?”说到末尾,胸间火气上窜。 “这,老奴冤枉啊。就算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乱嚼舌根。殿下,这可是陛下亲授之意,老奴不敢揣测圣意。” 萧珏皱眉,低头近看他,隐忍道:“依你的意思,本王这么问你是在揣测圣意了?”说罢,冷哼轻瞥他一眼。 “殿下您误会了,老奴哪敢质疑殿下您。那您拿好这三幅画,早些抓到贼人。”太监低头,呈上手里的画卷。 萧珏迟疑一瞬,伸手拿下,掷话道:“既然都恭敬了大半辈子,余下时日也该恭敬的过,别一个老糊涂,管了不该的事。” 太监愣了一愣,冷着脸应承下来,目送萧珏背影远去,轻呸他一声,“又不是什么正经王爷,臭摆什么架子。” 萧珏领了旨意,迅速和底下的人张罗起来,不到半天就把旨意落到实处,城里的百姓见状一脸茫然又叫苦不迭。 底下被调动的官兵虽行动迅速,但亦不知道实情,全听从萧珏差遣。 话说回来,顾小离被关了两天,外头毫无动静,指望不上口口声声说要去搬救兵过来的小艾了。 其实顾小离对小艾也没报多大的希望,从她服侍自己那几天看来,不觉聪慧,反而愚钝。 顾小离不知道小艾在她被带走当天,确实托人往九王府送了书信,书信也安全送达了,但却毫无音讯传回,仿若石沉大海。 萧策拿到书信,却不着急拆开,递信的管家见状出声提醒,“王爷,宫里传来消息说很急呀,您不快些拆开吗?” 萧策闻言,抬手阻止道:“不看也知道怎么回事。”管家知道自家主子向来消息灵通,却还是震惊了。 “她如今这样,正好能安分几日,不见得全是坏事。”萧策没有指名道姓,但管家却听出了名堂,“王爷您是在说王妃?” 萧策负手而立,没有回话。管家瞧着,许是自己猜得正着,便又问:“这么看来,是宫里九王妃出事了?” “本王让她入宫就是为了让她安生几日,没想到她还是闹出麻烦,唉,暂时没工夫管她。”说罢,萧策把书信放到烛火上烧尽。 管家见萧策把信烧成灰,后知后觉道:“那咱们要给宫里的人回个信么?”萧策摇头,扬声道:“不必,你先下去吧。” 管家颔首应声退下,萧策余光扫见管家将门掩实之后,转身启动隐秘处的机关,进入书房里的密室。 “南国的事搞定了?”萧策顺着石壁灯火,走到密室深处,向着阴暗的前方朗声道。 季钧承从暗处走出迎向萧策,“我这刚回来,媳妇儿都不曾见着就先来找你了。你居然这么冷淡,真让我心寒。” 萧策借着灯火看向傲娇的季钧承,冷笑道:“你还有脸说心寒?我才被你骗得心拔凉拔凉的。” “今晚这是怎么了,居然有兴致跟我调侃。”季钧承眉目带笑,走近以后停下,好整以暇看着萧策。 “别贫嘴了,问你话呢,南国那边怎么样了。”萧策没好气睨他一眼,“就不能正经点么。” “得得得,你这人开不得玩笑,我不正经还能怎样。”季钧承鄙视他一下,满脸嫌弃,“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 “算是?你在逗我玩儿呢。你离开之前还留了一堆麻烦给我,就跟我说算是完成了?” “我哪有离开后给你一堆麻烦。”季钧承即刻接下他的话,为自己申辩。 萧策气不过,正想开口跟他算账,他却抢先一步,“诶,我明明是离开之前做的。按理说你该感谢我,毕竟我劳心劳力为你省去不少事呢。” “你。”萧策一听,恍然大悟,这小子居然跟他在城外告别以后瞒着他又折返回来,咬牙可气,瞪他道:“你留下一个二哥,已经完全抵消你的功劳了。” 季钧承听了没有生气,反而眉开眼笑,“只是抵消吗?我以为他会给你多增加一些压力。还不错嘛,小伙子。”萧策总能让他眼前一亮。 “你早就知道我把赫连洺请过来了对么,难怪你那么好心把你二哥留给我,原来是故意拖后腿的。”萧策盯着他,娓娓道来。 季钧承不承认萧策所言,否决道:“你这么分析,太冷血了吧。我明明是想过把媒人瘾,撮合一下有缘人。” “哼,他们那档子事我向来保持沉默,你别趁机拖我下水,否则我饶不了。”萧策没好气瞧着一脸从容的季钧承,赫连洺和季钧承都不好惹,也不想得罪,伤了兄弟和气。 季钧承一听,皱眉不爽,“瞧你这话说的,跟冷血的侩子手有何区别,好歹都是兄弟,得讲点义气,懂不。” 萧策喝不下季钧承这碗心灵鸡汤,冷淡回道:“抱歉,萧某还真不懂。” “就知道你不懂,所以我才帮你做了。”季钧承猜到萧策一定会那么说,早有准备,他一说话自己便紧接而上。 萧策汗颜无语道:“你的闲心真不是一般的多。” 季钧承大方承认,“不敢当不敢当。”萧策抬眼仔细打量他,明明是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怎么脸皮却跟无赖似的。 “那你说服慕容安了?” 季钧承挑眉正视萧策,“说服?我貌似没说过这么高难度的话吧。” 萧策脸色骤然难看,“你的意思是慕容安坚持己见,一定要争夺南国那把龙椅?” “你说错了,不是争夺,是已经收入囊中了。” 第151章 兄弟对决 “那慕容思是必死无疑了。”萧策目光幽深地看着淡然自若的季钧承。 季钧承嗯哼一声:“慕容思,命不久矣。现在吧,躺着等断气儿。”说罢,眼神哀怨瞄了一眼萧策。 “你是怪我无情?”萧策坦荡地直视回去,季钧承轻勾唇角,“这话,我可没说。” “你是没说,但你就是在怪我。”萧策往日不会想太多,但对于慕容思,心里隐隐觉得愧疚,又不愿承认。 季钧承一眼就看出他的纠结,毫不犹豫拆穿:“我一开始就问你意见了,你当时说得那么绝情,现在事我也替你办了,罪过我全担了,你现在又开始犹豫不决。” 季钧承是想和萧策心平气和地理论,但话一出口,不知不觉失了分寸,激动起来,大舒口气,轻嘲道:“我看从头到尾是你在逗我玩儿。” 萧策没有那个想法,连忙安抚:“兄弟你误解了,我只不过是一时走神,失言了你别见怪。” “唉,认识你那么长时间,我不会随便生你气。只是你这次,兄弟也不想站你这边了。”季钧承走过来拍了一下萧策的肩膀,又在他耳边叹了口气。 萧策皱眉,“你要知道,我不这么博一把,根本毫无胜算。我本意是想借慕容思劝退慕容安,却不知帝位在他心中份量竟如此之重。”连心爱之人都舍得割舍。 “我只能说,这个结果有好有坏。”季钧承深深看了萧策一眼,萧策回以一笑。 “对了,那案子已经破了,你打算怎样公之于众?”季钧承见萧策无言,又开口问了一句。 萧策看他,目光深邃,沉声道:“命案向来都由官府管,这事不给他们办,还能撂哪去?” “哟,这么看来,官府有得忙了。”季钧承话声刚落,两人都听到密室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季钧承抬眼看他,“有麻烦了?” 萧策匆忙哼了一声,“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季钧承头一扬,利落应道:“好。” 萧策快步离开密室,坐到书房桌案之后,等着来人推门。 “主子,赫连公子他们已经在回程路上了。”来人一身蓝衣,恭敬地跪到萧策面前,将消息上报。 萧策听着无奇,开口问他:“只是这个吗?没什么稀奇的。” “眼下城门设禁,进出的人都要经过检查才能放行。赫连公子他们能顺利进城么?” 萧策听出对方的意思,叫他提前做安排,“你说的,本王明白,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你仔细留意,等他们回来,你及时去接。” 来人听了面上诧异,“主子,就这么直接以您的身份去接吗?”来人对这份从天而降的差事并不欢喜,反而担忧起来,毕竟城门那边突然严紧了。 “你觉得不合适?”萧策转眼看他,他的眼神却闪躲避开,支支吾吾:“主子,奴才觉得城门那边不会那么轻易放人。” “噢,你是觉得本王的身份威慑力不够。” 萧策毫不犹豫就指出他的疑惑,让他慌乱无措,紧张得口齿不清,“主子,我……”萧策见他哭丧着张脸,忙摆手道:“行了,不逗你了。” 他惊讶微张嘴,高冷的萧策居然有闲心逗趣,简直不敢相信。 “你先派人留意着,危急关头才出现,就说奉八王爷之命要带走他们。”萧策才说了一半,见他脸上困惑,改问道:“怎么?” “八王爷是此事的主要负责人,若以他为由,城门看守的官兵不会识破吗?”他说完以后,看到萧策给予他一个冷眼。 “所以,你急什么。本王话都还没说完。”没好气地睨他,他低下头不敢出声,模样委屈,萧策继续说:“去接应他们的人要挑个生面孔,遇事沉着冷静的。” “好。”来人听完萧策的话,仔细思索一下,脸色才缓和下来。 萧珏把萧运交代的事分发给底下的人,又细细查看了各个岗位都在正常运转以后,才辗转回到王府休息。 这不才过去两天不到,夜里正入梦时就被打扰,说是城门那边出事了。 萧珏好梦被扰,脾气格外暴躁,穿衣起身拉开门,朝敲门的人吼道:“若不是要紧的事,我弄死你。” 敲门的人立刻下跪,禀明城门有可疑人员出现,已被拦截但被人救走了。 萧珏一听,感觉与立功受奖失之交臂,更加恼怒,上前一把揪住来人衣领,“既然已经拦了为什么还会被救走,被谁救走了。” “救走的人不认识,但……”他没说完,就被萧珏打断,“不认识?不认识你们还眼睁睁让人给跑了。” 他见萧珏异常激动,怔了一下,赶紧缓过来解释:“王爷您先别动气,小的是说救人者面孔陌生,但他斩钉截铁喊着是奉您之命要带走的。” “荒唐,本王根本没下过这种命令。”萧珏的话让他心头一颤,呆滞在原地。 萧珏见状,皱眉道:“城门有异常,你们不先来通知本王,与本王核实,就自作主张将人放走。这算什么?”说罢,将他一把丢开。 “那……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他被扔开又慌忙爬起来跪好,低头询问萧珏。 萧珏气急,大步向前往他身上用力踹了两下,“真是废物一个,先随我去城门口看看。” 萧珏到了城门口,了解基本情况以后,斥责众人道:“他明摆着就是逆贼之一,你们的眼睛都长哪了?” “王爷,现在再责怪众人也已经于事无补,倒不如快些想个补救的法子。” 萧珏听了他的提议,更加生气,一脚踹他落地,骂道:“用不着你来教本王,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他说得确实有道理,萧珏应该尽快把救走逆贼的人查出来,思来想去依然没有头绪,看向面前众人:“带走贼子的人声音容貌仔细跟本王说说。” 听了他们絮絮叨叨的一番话,萧珏从中提炼,“你们确定来人信誓旦旦是奉本王之命?” 众人皆重重点头,齐声道:“小的不敢欺骗八王爷。” 萧珏的大脑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的死对头——萧策。 萧策贤名在外,不像会使用下三滥手段的人,但只是“不像会”又不是“不会”,所以萧策栽赃陷害萧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走,跟本王去一趟九王府。” 众人听见萧珏的话,却都定住不动,齐头看向萧珏。 其中一人大起胆试探道:“王爷,咱们现在就过去吗?”说着,面露为难,抬头瞧了眼浓重的夜色。 萧珏闻声看去,才发觉此刻离天亮还早着,那官兵说的话不是全无道理,现在贸然登门,万一不是萧策所为,那自己的颜面岂非荡然无存。 “那明天一早再过去,本王先回府了。” 再盯下去意义不大,疑犯刚被救走,再想逮回他们不太容易,起码短时间内不可能,所以与其干等还不如回府歇着。 众人纷纷退让,恭送萧珏离开。 清早薄雾未散,萧珏就领了一群人赶往九王府,在府前被管家拦了下来。 萧珏夜里回了府,原本打算再回房里眯一会儿,一来时间过得快些,二来睡个觉人也精神些。 然而事与愿违,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烦躁,越安静的时候越容易胡思乱想,渐渐地认定就是萧策坑害自己,因为萧策从前也坑过自己一次。 抱着这种念头是越来越清醒,无奈之下只好穿衣起身,亮灯喝茶坐着熬到天亮。 这好容易盼到天亮,携了一众人等连早饭都没吃冲到九王府去要说法,却被管家拦下,萧珏双眼喷火,怒骂管家:“狗奴才,你也敢拦着本王,不要命了。” 管家开门见是萧珏,稍作惊讶,因为萧策和萧珏私下基本不来往,今日一见,难免讶异。 此外,萧珏领了十几个人,怒发冲冠,气势似要把府邸踏为平地,吃惊之余还疑惑不解。 “八王爷,您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么?九王爷还未起来,不如您先回府,晚些再过来。” 管家听着萧珏的谩骂,不能直接怼回去,只能往肚子里咽,此外还好心好意地给萧珏提建议。 可这种好心到了萧珏的耳朵里,却完全变了质。 萧珏认为管家这是在挑衅自己,于是把年迈的管家往边上推开,“本王没让萧策亲自出来接待已经给足面子了,居然还敢厚颜无耻让本王吃闭门羹。” 管家没留神,一把老骨头被萧珏推倒在地,因上了年纪,趴在地上起身费劲,又经萧珏用力一推,伤着了骨头动弹不得。 “老东西,别在那装死。”管家虽然倒了,但九王府上的家丁围了上来,萧珏低头扫见管家躺地上一动不动,正抬脚想踹下去。 “八哥,当众对老人家拳打脚踢,不太好吧。” 府上家丁退到两旁,萧策从让开的道里走出,目光直视不远处的萧珏,嘴角轻扬,但双目冰冷,面上毫无笑容。 第152章 兄弟对决(2) “哼,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萧珏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盯着缓缓走来的萧策。 萧策先将管家搀扶起,然后走到萧珏面前,古怪地瞧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大清早扰人好梦。” 说完,眼睛掠过萧珏身后手拿刀棍的一群人。 “做了亏心事还能心安理得睡觉的,天底下怕只有你这种厚颜无耻的伪君子了。”萧珏情绪激昂,看得萧策莫名其妙。 萧策料到自己会被列进萧珏怀疑名单,却对他今次反应如此迅速而稍感意外。 但尽管自己被他怀疑了,也不想立刻承认,这无关脸皮厚薄,只是不想让他太早得意。 “请问八哥,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惹你生气了?”萧策装作若无其事,一脸无辜。 亏心事谁没做过,萧珏自己都做了不少,不扪心自问一下自己的良心,一大早跑来他府上闹事。 他大可当众细数萧珏犯的桩桩件件,让萧珏羞愧难当。 但他忍了,算是给萧珏留点面子。 而萧珏却偏执得厉害,只觉得萧策亏欠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把柄,执着喊冤。 “你别在那装无辜,这几日京都搜捕的逆贼,昨夜是不是被你的人带走了。”萧珏不顾场合,将矛头直指萧策。 萧策脸色骤然难看,劝萧珏道:“八哥,有什么事我们到书房再说。” 萧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脾气,竟然伸手去拉萧珏的手臂,但萧珏毫不领情,激动地甩掉萧策的手。 “果然是你派人带走的,然后嫁祸给我。这么快就心虚了,不像你的作风啊。”萧珏连声冷笑,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萧策余光看到周围的对他俩投来异样的眼光,也不想继续做好人,直言道:“既然八哥非要在这儿说,那臣弟只好奉陪,以证清白。” 萧珏冷哼,“收了你那些蛊惑人心的把戏,快些回答我的话。” 见萧珏那么心急,萧策偏不让他遂愿,故意扯开话题。 “臣弟做人光明磊落,可谓身正不怕影子歪。八哥为何说臣弟蛊惑人心?” 周围的人一点都不着急,耐心站着看戏。 萧珏生来就看不惯萧策,所以在和萧策拌嘴这件事上,他绝不轻易认输,非要吵赢为止。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旁人可能会着你的道,被你迷惑,但我自小就认识你,你那德行,我最清楚。”萧珏很容易就被萧策挑起火气,双目怒瞪萧策。 这些话落到围观者的耳朵里,不像是不满,倒像在倾诉心中的哀怨,于是众人把目光落至萧珏傲娇的脸上。 萧策是聪明人,萧珏的态度一看便知,不过是艳羡自己又死要面子不承认罢了。 萧策轻笑,“八哥,你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酸。早饭吃了什么?” 面对怒火中烧的萧珏,萧策还有闲情调侃,真不嫌事大。 见萧策吊儿郎当的样子,萧珏更是气不过来,闷哼哼地把头撇到一边,“压根没吃。” 众人见状震惊不已,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情况?萧珏是在撒娇吗…… 萧珏自己都没注意脸上流露了不该在七尺男儿身上出现的娇柔。 萧策眯眼望见萧珏表情依旧,想着要不要提醒他稍微收敛一下,他却先开了口:“萧策,你哑巴了么。” 萧策忽地回神,低低道:“我在想,你要不要到我书房再说。” 萧策重提刚才的建议,萧珏还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八哥,你究竟为何事而来。”萧策无语,认为萧珏不可能开窍,索性不再浪费力气,开门见山问道。 萧珏看见萧策脸上露出的不耐烦,瞬时也烦躁起来,心想自己都还没给脸色他看,他倒先不客气了。 “敢情我方才那些话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吗?”萧珏语气很冲,目光凶狠逼视萧策。 萧策感觉自己莫名承受了他发起的凶猛“袭击”,有些无辜和委屈,目光清澈坦荡回视,“八哥,我有在听。” “那你倒是说说我方才问了你些什么。”萧珏说完以后,懊恼地嫌弃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有耐心了。 萧策嘴角轻轻一弯,笑意转瞬即逝,没让萧珏看到。 萧策才没萧珏那么好诓骗,随便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绕进去,他懒得逐字逐句重复一遍,直接说:“八哥,口说无凭,你若有证据就拿出来。” 证据……萧珏心中隐隐觉得不妙,面上佯装淡定道:“你心虚,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仅萧策听了无语,围观的人都有点无语。 萧策沉默了,周围瞬时安静,听到了早晨鸟儿的叫声。 萧珏反感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烦躁道:“我虽无直接证据指证你,但除了你有这个心以外,还会有谁公然和父皇作对。” “你凭什么认为就是我在和父皇作对?你别忘了,我近日不能入宫,是因为谁,这些事本不想和你计较,但你咄咄逼人,实在过分了。” 萧策可以不计前嫌,但当着那么多人面,公然指名道姓说自己和天子作对,人言可畏,这种话轻易容忍。 “我过分?”萧珏冷笑一声,质问萧策,“你敢对天发誓你没做过?” 萧策毫不退让,直视萧珏,掷地有声:“有真凭实据你就拿出来,光说些虚话怎么服众?我倒是好奇一件事。” 萧策话末灵活加了一句,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包括萧珏,虽然萧珏只看向自己没有开口回应。 萧策的眼睛逐一掠过他们的,最后定在萧珏神情复杂的脸上,悠悠开口:“我好奇,你一大早领那么多人过来,是想让他们看你的笑话,还是看我们的笑话?” “你什么意思。”萧珏被萧策绕晕,一时没走出来,嘴又太快。 仔细打量萧策的神情及目光,恍然大悟,瞬间觉得羞耻,别开头不作声。 萧策看萧珏终于明白,露出一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表情,提议道:“来都来了,进来吃个早饭再走吧。”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那么闲?”萧珏不领情,瞥了萧策一眼,不屑道:“少得意,我迟早找到证据。” 说罢,大手一挥,潇洒转身,“走。”众人后知后觉跟上。 萧策目送萧珏走远,仍站在原地,身后的管家见萧策似乎在发愣,探问道:“王爷,王爷。” 连叫了两声,萧策回神扭头看管家,挑眉淡淡应道:“怎么了。” “没有,见您在出神,就叫一声。”管家不好意思笑笑,怕萧策责怪不敢正视。 “噢……”萧策看见管家在家丁搀扶下仍露出艰难之色,支个眼色给扶管家的家丁,吩咐道:“扶管家回房休息,再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家丁会意,点头答应,扶着管家转身往府里小心慢步走。 “王爷,夫人们都在等您用早膳。”一个灵活的身影从管家他们旁边匆匆而过,走到萧策面前,恭谨有力道。 萧策有些走神,轻轻应了声好。来人没有立刻离开,频频抬头看萧策。 萧策余光察觉到,回神低头看他,轻声问道:“还有事?” 来人微一扬头,闷闷答道:“恩,今早没看到侧王妃。”害怕被责骂,不敢大声说话。 萧策听了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激动,只是皱眉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微一愣,据实回答:“不久前丫鬟去房里请,打开门没见着人。” “府里上下都找过了吗?”萧策颔首,即刻又发问。 他重重点头,不敢隐瞒,“都找过了,确定找不见才敢告诉您。”他们没胆子敢无中生有谎报戏弄他们的主子……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萧策把目光放远,淡淡对他摆手。 他多嘴问了一句,“王爷,您不用早膳吗?”萧策皱眉不悦看他,“本王一定要现在回答你吗?”言外之意就是说你很急? 他惶恐摆手,急忙解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夫人们在等着。” “那就让她们等一等,等一下会饿死不成?”萧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他哭丧着脸,紧张到语无伦次,“王爷您……我,不是……夫人她们……” 萧策压着怒火,凝眉看他,安抚道:“你慢点说,本王不催你。” 他点头,闭眼大呼吸几口气,觉得自己淡定了才把眼睛睁开,但一睁眼看到萧策锐利直视的目光,刚平静的心跳又开始失常。 “王爷,姚夫人奉旨入宫,您莫不是忘了?” 他提醒萧策,昨天府里接到圣旨说萧运下旨让姚氏入宫陪伴太后,宣旨时萧策也在,当时他一声不吭领了旨,姚氏不愿入宫,一直向他哭闹,他见软话不管用,凶她几句,效果立竿见影的好。 姚氏可以不吃早饭进宫,但从家丁的话看来,定是在拖延时间,能迟一点就迟一点。 “本王没忘记,既然她不想去,就别去了。”家丁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不敢相信道:“王爷您……” “回去告诉她,不用进宫了,听不懂吗?”萧策耐心重复一遍。 这回家丁听清楚了,莫名高兴地转身跑去回话。 萧策看着家丁兴奋的背影,目光深却,去了也白去,不如在府里过几天安生日子。 第153章 兄弟对决(3) 萧策跟在家丁之后回到府里,询问了分派在流萤阁伺候的丫鬟,丫鬟们都表示今天未曾见过漓茉。 萧策紧接着又问了漓茉的贴身护卫阿离的下落,众人搜索记忆,一致回答说大概半月前就没见到阿离了。 萧策心下有了主意,让丫鬟退下。 原本忐忑不安的姚氏听见家丁传话说自己不必入宫侍奉太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这顿早饭吃得分外的香。 可萧策一脸肃然端坐不动,一连询问众家丁关于漓茉的事,这让在旁听着的姚氏莫名多了一丝忐忑。 姚氏几次要开口询问,却都犹豫不决,直至萧策起身准备离席,姚氏终于鼓足勇气叫住萧策,“王爷,您找侧王妃,是有急事么?” 萧策停步,回头看双目忧郁的姚氏,淡淡道:“这些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安分守己,其余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王爷,妾身只是想替您分忧而已。”姚氏见萧策对自己如此冷淡,心里难受,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自己的初衷。 萧策看姚氏眼泛泪光,脸上写满委屈,知道自己对她过于冷淡,心有不忍,但又不想付出真情去安抚她的心绪,只好把语气放缓一些。 “本王准许你不入宫,不是为了给自己增添麻烦,所以不该问的,你就不要问,省的引火烧身。” 姚氏听了,尽管心有不甘,但看在萧策已经刻意放缓语气的份上,便忍了,向他点头弱弱应了声好。 萧策见姚氏懂得收敛,轻轻一笑,“这才乖。”说罢,大步往外走去。姚氏看到萧策对自己笑,一时出了神。 萧策出了用餐的厅堂就往书房直走,将房门关上以后,绕到桌案之后提笔迅速写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纸条,唤来了随时隐藏在身边的探子,让他把纸条务必尽快安全送达到季钧承手中。 探子将纸条收好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告诉萧策一些消息。 “堂主,赫连公子他们今日仍未返程,还留在近郊的客栈。白钰也陪在他们身边,需要通知白钰回来吗?”探子抬头对上萧策的目光,轻声询问。 萧策听见赫连洺他们仍未返程,皱眉不语,思索片刻,回答探子道:“白钰可以先不回来,你把纸条交给季钧承以后,通知白钰想办法让他们尽快离开。” 探子应声又说:“堂主,漓茉公主的贴身护卫半月前已秘密动身前往牧原国,按您的意思,我们的人一直暗中跟着,昨日已抵达牧原皇宫。” “漓茉呢。”萧策听后,径自问道。 探子听见萧策突如其来的发问,觉得有点唐突,愣了一下,眼里露出困惑,不解道:“漓茉公主她在京都。” 萧策目光凛冽盯了探子一眼,心想依漓茉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离开京都,但她擅自离府在京都流连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抬眼望探子,沉声道:“派人盯着漓茉,一旦有可疑行为,立即来报。” 探子应声,准备离开。 “等等。”萧策叫住了探子,探子一怔,迅速转回,询问萧策还有什么吩咐。 萧策问他:“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消息还没告诉我的。”探子愣住,脑子里快速翻了一遍,肯定道:“堂主,属下并没有事隐瞒您,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那不该说的呢。”探子一听萧策咄咄逼人的语气,便心慌起来。 萧策在找他的茬。 探子额头突然冒起冷汗,不敢直视萧策,莫名心虚地低下头,忐忑不安道:“属下愚钝,不知堂主是何意。” “宫里的消息。”萧策忍住不悦,提醒探子道。探子听了,心里仍是一片迷雾,寻思片刻依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王妃。”萧策对这批新入堂的探子非常不满意,日后有时间一定要把凌宸找过来,狠狠批他一顿是怎么训练新人的。 探子终于听明白,但嘴笨又快,没多加思忖便直问萧策:“堂主没收到消息吗?王妃的消息不一直是交给管家来传递的么。” 萧策脸色骤然阴郁起来,隐忍着怒火,低斥道:“传回此次消息就滚回堂里去,顺便让凌宸过来见我。”本想先等一阵子再收拾凌宸,如今看来,片刻都不能等了。 探子后知后觉自己犯了傻,补救为时已晚,听到凌副堂主的名字几乎是被萧策吼出来的,探子顿时绝望,伏倒在萧策面前,弱弱地求饶。 凌宸是谁,堪称地狱派来的使者。 萧策看见探子就心烦,摆手催促他离去,探子无奈,耷拉着脑袋跳窗离开。 话说回萧珏当着众人面儿在萧策府前被冷嘲热讽了一番,心里不爽,便谁都看不惯,这会儿谁招惹他,就是作死。 萧珏回了自己的八王府,两个美姬热情如火地迎了上来,一如既往地着装暴露,装扮艳丽,举手投足之间都尽是妖娆妩媚。 两个美姬是因为萧珏一句酒后胡言而被一并收到王府上,她们除了长得美以外,并无什么用处,可称得上是胸大无脑。 争风吃醋又向来是女人的天性。 当时两个美姬不偏不倚在顾芊芊最虚弱无助的时候被迎进府里,顾芊芊对着萧珏发了一通脾气,萧珏心里无意伤她,但又碍于面子不想认错,就无视了顾芊芊。 顾芊芊虽对两个美姬百般不满,但两个美姬争宠的手段却高明得很,不仅把病中的顾芊芊气得卧床不起,还能变着戏法骗萧珏到她们那里睡觉。 她们刚入府的时候对比现在,已经算很收敛了,轮流睡萧珏,愿意雨露均沾。但后来变本加厉,一起斗倒了顾芊芊,两人就开始内斗。 从侍奉的家丁角度来看,苦不堪言。原来以为顾芊芊算得上是个厉害的主儿,没想到萧珏从风月场所招惹回来的两个美姬手段更高明。 这不,见气恼地萧珏回府,争着要请他到自己的住所用早饭。 萧珏没有因为自己的酒后胡言而懊悔,反而觉得她俩进来给自己的府邸又添了两抹红杏之色,拿来闲暇时玩乐亦不错,就没怎么注意愈发不懂收敛的她们。 现在被她们各拉着手臂往不同方向扯,他本就一肚子火气,见着她们争风吃醋成这样,更加怒火中烧,用力将两边的手都甩掉。 两个美姬都跌倒在地,哎哟呼喊:“王爷,您弄疼妾身了。”尽管在呼痛,但声音依然嗲着,虽是责怪,但更像在娇嗔。 果然是天生的尤物。 目击的家丁见状,面上诧异,倒吸一口凉气,两个美姬背着萧珏对他们家丁毫不客气地使唤,动辄打骂,家丁们对她们都很抵触畏惧,但碍于主仆关系,没办法申辩。 现在看到两个美姬被宠爱她们的萧珏甩开,心里雀跃,若能趁机将她们赶出府去,那简直完美了。 “你俩这是在闹什么。”萧珏冷声怒瞪地上的两个美姬。 两个美姬虽觉委屈,但见萧珏一脸严肃,不敢轻易使小性子,都识趣地挪到萧珏跟前,软声道:“妾身是看您一早就出了门,还未用早膳,所以想请您去用一些。”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萧珏懒得听她们的鬼话,女人那套伎俩,他清楚得很,冷静的时候完全不受她们的迷惑,直指她们过错。 两个美姬看似柔弱,实则跋扈得很,不肯轻易认低,直为自己辩护道:“妾身没有,是姐姐拉着妾身出来的。”随便陷害一下身旁的‘姐妹’。 被称作‘姐姐’的美姬顿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颤指身边诬陷自己的人,好歹彼此都是来自风尘,自己都没想过害她,她却恶人先告状,气得说不出话来。 “是吗,不好好呆着,出这种馊主意。来人,拖出去,不准再入府。”萧珏正愁没地方发泄,她刚好撞枪口上,不听她半点解释,直接抬手让人把她拖出去。 姐姐看着冲上前的家丁,脸上顿时惊恐,她的好妹妹嫌恶地躲到一边,她心凉又无措,双手被家丁架住往外拖,她用大的声音回头向萧珏喊道:“王爷,我是被冤枉的。” 萧珏瞧了被拖走的姐姐一眼,低头看回面前的妹妹,见妹妹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好笑问她:“本王看你好像很得意的样子。说说,在得意什么?” 萧珏虽是笑着,但让妹妹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心往下沉,隐隐不安,尤其听见萧珏似乎有意不放过的话,更提心吊胆。 “妾身……妾身没有。”妹妹心虚,不敢抬头直视萧珏,低着头,手指绞弄自己的衣服。萧珏看出她的紧张,皱眉厉声问道:“你是把本王当做你们的玩物了是么,好玩吗!” 美姬看惯了萧珏宠溺她们的样子,吃惯了甜头,突然撞上厉声厉色的萧珏,心里顿时乱作一团,惊慌到语无伦次:“王爷,不是的……我,不关我事,都是姐姐。” “哼,你们没一个省心的。”萧珏对妹妹露出同样的厌恶,家丁会意也上前把她拖走。 第154章 扑朔迷离 萧珏眼看着备受自己宠爱的两个女人被粗暴地拖出去,心硬如铁,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在场的家丁目睹,无一不窃喜,都在赞叹这是萧珏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萧珏冷哼,收回目光,抬步往厅堂里走,旁边有家丁狗腿地跟着,嘘寒问暖。 萧珏瞅见那家丁分外热情,难免起了疑心,皱眉道:“往日她们对你很不好吗?”高兴全写在脸上了。 家丁听了不敢迟疑,眼里闪过慌乱,忙回答:“哪能不好,王爷多虑了。”额头堆集冷汗,心虚地不敢看萧珏。 萧珏一听便知他在撒谎,于是轻松道:“哦,那本王遣人去把她俩叫回来府上伺候。”想逼家丁说真话。 家丁心慌又紧张,听见萧珏要把她俩弄回来,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王爷您刚才赶她们出府,这……不太好吧。”说到后面,意识到自己僭越,顿时犹豫起来。 “没错,但她们被赶出府也只是回京都晃悠,如今城门紧闭,她们能去哪。让她们回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萧珏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但他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反悔,只不过是拐个弯在吓唬家丁罢了。 “可王爷您这出尔反尔也太快了吧。”家丁苦着脸,一时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惹来萧珏冷哼一瞥,他慌忙跪下求饶:“王爷,小的错了。” “起来吧。”萧珏见家丁如此胆小不经吓,顿觉无趣,示意他起来。 家丁感激涕零地从地上起来以后,跟在萧珏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萧珏,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她俩被赶出府去无非重返故地去谋生,又跑不到哪去。这跟王爷您在追捕的逃犯是一个道理的。” 萧珏听见家丁屡屡僭越,有点恼怒正要发作,但听及他最后一句话时被吸引了注意力,霎时冷静下来,急声询问道:“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家丁见萧珏突然紧张看着自己,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反应不过来:“啊……”萧珏看他发蒙,倏地摁住他的双肩摇晃,冷声逼道:“快说。” 态度一点都不友好。 在萧珏凌厉的目光下,他更加紧张,满头大汗,“王爷您给点时间奴才,这一时半会奴才我实在……” 家丁话未完,萧珏急声打断,命令道:“可以,那你就在这想出来为止。”家丁目瞪口呆,毒太阳就快升至中天,他不想被炙热的太阳烤。 家丁正想哀求萧珏不要那么狠心,但萧珏比他更快也更冷漠,“想不出来不许进屋里。”说着抬步要走,家丁哭丧着脸,情急之下想了起来。 “哎,王爷等等,奴才想出来了。”萧珏停步,家丁追上来,告知萧珏自己方才所想,“奴才刚是想,逆贼已经入了京,咱们只需把城门关起来,来一个瓮中捉鳖。” 萧珏听完家丁的话,若有所思看家丁一脸自信,寻思着:“你那么有把握?”家丁自信满满回萧珏道:“王爷瞧您这话说得,不是奴才有把握,是您得对自己自信点。” “本王很不自信么。”萧珏挑眉冷眼看他,他急忙否认,“呀,奴才嘴笨,王爷勿怪。”没有信心说服萧珏,以假笑掩饰心虚。 “那就按你的意思,倘若本王不能以此抓到逆贼,你别想活了。”家丁原以为自己给萧珏献了一条妙计,应该会被褒奖,却不想是自找麻烦,背了个锅上身,顿感压力无限。 家丁想临时劝萧珏改变主意,“王爷,其实奴才说的也并非百密无一漏,您……”家丁想告诉萧珏,逆贼有三人如今只一人浮出水面,关闭城门为时过早。 家丁的顾虑并不是全无道理。 可萧珏被家丁先前的话彻底迷惑,认定了家丁后来补充的全是在庸人自扰临时打退堂鼓,不愿多听,摆手拒道:“你甭说了,本王不想听。” 家丁的项上人头就这么被自己坑了,他不能也不敢轻易放弃,因为感觉失败的可能性太大,所以他仍想纠缠,再挣扎一下,尝试再劝一次:“王爷您就听小的说完这句。” “你别在那喋喋不休不依不饶,本王让你闭嘴你听不懂吗?”萧珏看见他面上痛苦的表情,毫不怜悯,吩咐说:“你那么闲,就由你去传话给城门的兄弟,即日就办吧。” 家丁听到萧珏不仅押了他的人头,还让他亲自去送人头,他心死如灰,定在原地呆滞地目送萧珏决然的背影消失。 心里虽然像吃了黄连一样苦,但说不出来呀。 家丁不敢再犹疑,只能快些照办,他现在只祈求上苍有好生之德,保佑萧珏能顺利拿获逆贼,捡回自己的小命。 说时迟,那时快。 关闭城门的消息飞快地传进皇宫,进了萧运的耳朵里,萧运顿时欢喜不已,想着宣萧珏进宫佳赏一番,但边上的太监总管劝他再等等,到时候等逮到逆贼一并重赏。 萧运认为总管说得有道理,便没有执意宣萧珏入宫。 萧运一时高兴,就联想到萧珏的生母贵妃仍在禁中,顿时惭愧起来,把总管唤至跟前,吩咐他即刻就去贵妃宫里宣旨解禁。 母凭子贵,萧珏如此能干,不能再委屈了他的母妃。 贵妃收到圣旨,合宫上下伺候的人都高兴坏了,但贵妃面上却平静得很,看不出来半点喜色。 贵妃接了旨后,顺势问了传旨的太监总管一句:“陛下如今人在哪。” 总管听贵妃焦急语气,以为贵妃被关了这数日,闷坏了着急找陛下拿回宠爱,掩嘴轻笑,不紧不慢地回贵妃道:“这会啊……估计在去余妃宫里的路上了。” “来人,帮本宫梳洗。”左吉右凶,贵妃的右眼皮跳得厉害,心里直觉不安,无视总管唤来宫女替自己梳洗。 太监总管见状,笑意僵在脸上,虽说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奴才,但好歹是跟陛下最贴近的,少不了主子巴结。 贵妃未被禁足以前,也时不时暗暗送总管钱财珠宝打探一下萧运的消息,顺便笼络人心,可经过禁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当做看不见。 太监总管心里来气,想着跑完这趟,日后能不来就不来,消息也不透露给贵妃了,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 好在贵妃深居后宫二十几年,接了旨由宫女搀扶起来转身之际不忘回头对太监总管道:“公公辛苦了,本宫照顾不周,公公不要见怪。” 说罢,支了一个眼色给旁边的宫女,宫女会意上前掏出钱袋子塞到总管的手里。 总管脸上的冷意散去一些,按照以往都是要假装推脱一番,这次也不例外,但口嫌体直,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把钱袋子收好。 萧运高兴之余去看了刚没了孩子的余妃,把这个好消息跟余妃一说,余妃却不见得同样的高兴,这让萧运心生疑惑。 “爱妃,你这是什么反应。”萧运把目光锁定在余妃的脸上,皱眉看她。 余妃摸准萧运的脾性,故意露出那种毫不惊喜的表情给萧运发现,让他来问自己,如此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才好顺理成章把话说出来。 “陛下真想知道?”余妃抬眼看了萧运一眼,嘴边挂着浅笑,目光熠熠。 萧运皱眉,反问道:“朕若不想知道,问你做什么。你有什么话快些说出来,甭卖弄什么关子。” 余妃见状,心里冷笑,真不知萧运是真傻还是在装傻,若真如他所言,那萧珏真是傻透顶了。 “臣妾听陛下所言,逆贼有三人,现如今只一人露面便关门严查搜捕,其余逃窜的两人岂不是成了漏网之鱼。假设那两人如今未入城,如此一来,岂不是给了他们逃走的绝好机会。” 余妃表面上不忍心见萧珏犯傻,说出所谓的实话夺得萧运更深的信任,实际上就想故意说出来,挑拨萧运和萧珏的父子关系,让他们心生间隙。 萧运经余妃这么一提,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凝在那,神情变得难看起来,思索片刻才开口:“那依爱妃之意,珏儿是打草惊蛇了。” 萧运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的。余妃聪颖,会洞察人心,知道萧运这是在证实自己的猜想,假如余妃毫不犹豫就承认,萧运也许会怀疑她为何那么斩钉截铁。 所以余妃委婉承认道:“八皇子向来是陛下的好帮手。哪怕做错了事,出发点都是想着替陛下分忧,陛下切不可轻易怪罪他,怀疑他的一片赤诚。” “哼,瞧你这话说得。做错了事,朕还得维护他不成。”萧运被余妃一激,心里恼火,按桌而起,言罢要离去。 “陛下,您这么急是要去哪。您赏给臣妾的荔枝可好吃了,臣妾想与您一起分享。”余妃见萧运起身,按规矩自己也得起来,余妃起身之后还佯装不舍追上几步去挽留。 萧运听了余妃的话,哪还有什么兴致吃荔枝,兴致缺缺摆手让余妃留步,“你身子刚好,不要吃太多燥热的荔枝。朕先走了。” 余妃俯身恭送萧运,萧运前脚刚走,端荔枝的宫女便走进殿里,好奇地问余妃:“陛下气冲冲地要去哪。”才刚来一会儿,就走了。 “还能去哪,去收拾他那个好儿子呗。”余妃轻笑,招手让宫女把荔枝放下。 第155章 扑朔迷离(2) 余妃送走萧运,贵妃紧接着就来登门拜访了。 贵妃品阶比余妃高,是不需要通传批准,直入即可。 但守在殿外的宫人依照习惯,见着客人来访都要进来禀告一声,让殿里的主子准备迎接。 余妃剥了一颗圆润的荔枝刚吃进嘴里,宫女匆匆而入,上前告知贵妃来了。 余妃听后,手上剥皮的动作一滞,瞬而又继续剥起来,不紧不慢道:“知道了。”宫女轻声答应,退到一边。 贵妃领着自己宫里的人直奔殿内,寻着余妃悠闲的身影后停下,贵妃先打量了一下四周,才问余妃道:“陛下呢。” 余妃懒懒地抬眼瞧她,没有答话,慢悠悠地被搀扶起来,很费劲地弯腰躬身行礼。 贵妃见她傲慢样子,更加来气,“本宫问你话呢,哑巴了。” 余妃还是没有回答贵妃,跪下行礼以后才懒声道:“贵妃娘娘好大的气势,一来张口就问陛下行踪。臣妾只是一介后妃,哪里知道陛下的去向。”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陛下刚来过,识相就赶紧说。”贵妃被她一激,急了起来,顾不上自己端庄的颜面,逼向余妃。 余妃本无意跟贵妃做口舌之争,更懒得算计去拖延贵妃的时间,但贵妃那么不客气,自己如果太客气,传了出去,岂非人人以为她好欺负。 “贵妃娘娘既然知道陛下刚来过,那陛下现在去了哪里,应该也知道,何必非逼着臣妾说,何况臣妾根本就没有贵妃您那么神通广大。” 余妃不仅反驳回去,还得火上浇油再讽刺贵妃一把。 贵妃瞧余妃不知好歹,气急胸闷,一个趔趄站不稳,身后跟随的宫人迅速上前扶住,宫人怒对余妃,“余妃,你若把贵妃气出个好歹,陛下必然重罚于你。” 余妃见区区一个卑微的宫人都对自己如此放肆,冷笑瞪说话那人:“是么,你又知道,你揣测出陛下的意思了?” 说话那宫人瞬时不敢作声,余妃的意思是在指责自己揣测圣意,倘若自己迎面接住,人头难保。 余妃打量脸色发白的贵妃,耐心劝道:“贵妃身子若不好就回去歇着,顺便管教一下你宫里的恶犬,见着人就乱咬,一个不小心牵连到自己,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余妃你,你的嘴怎么那么毒。”贵妃捂着作痛的胸口,颤指余妃那张巧嘴,觉得余妃是在诅咒自己。 余妃不甘服输,笑说:“臣妾的嘴毒总没有你的心歹毒。害了我将要出生的孩儿,禁足了事,如今安然无恙站在这指责我的不是。” “本宫何时害过你的孩儿,你不要乱说。”贵妃紧张地否认余妃所说,余光扫过四周,连忙补充道:“你有什么不满尽管找陛下要说法,陛下的处置又不是本宫能左右的。” 余妃见贵妃推得一干二净,搭着自己宫女的手背站了起来,靠近贵妃道:“果然是老狐狸,做了阴损的事都面不改色,你不怕遭报应吗。”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贵妃害怕地往后缩,身边的宫人迅速上前挡在贵妃前面,阻隔不断靠近的余妃。 余妃看她惊慌失措,不禁嘲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若真不是你做的,你躲什么。”瞅见面前紧张保护贵妃的宫人,冷声喝道:“滚开。” 宫人被余妃犀利的眼神吓到,旋即被上前的余妃拨至两边,余妃见贵妃倒在地上,眼神惊惧地望着余妃,颤声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想掐死你,替我的孩儿报仇。”余妃露出凶狠的眼神,伸出双手摆在贵妃面前,做出要掐她脖子的动作,吓到贵妃三魂没了七魄,“不要,不要。” 贵妃被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有身为六宫表率的风范,完全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女人在乱喊乱叫。 贵妃这个样子落入当场宫人的眼里,又惊又怕。 余妃懂得分寸,见贵妃被吓得半死,效果达到了自然就收敛,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臣妾可受不起你那么大的礼。”伸手要去扶贵妃。 贵妃惊恐恼怒地打掉余妃的手,双眼睁圆:“你滚开,别碰本宫。”余妃想做样子给宫人们看,佯装顺势被推倒,歪躺在地上,呼痛:“哎哟。” 余妃底下的宫女见余妃摔倒,急忙上来扶起,埋怨道:“贵妃娘娘,我家主子那么好心,您怎么推她呢,她身子还未好全呀。” 这下,贵妃在众人眼里彻底成了一个恶人了。 “好你个余妃。”贵妃缓过神来,得知自己中了余妃的奸计,恼怒非常,伸手要宫人来扶,扶起站稳以后,瞧着面前这个一脸温婉实则内心歹毒的余妃,“本宫必将今日之事告知陛下。” 余妃看贵妃狼狈不堪仍不忘咬她一口,不怒反笑:“你要去告就赶紧去,我随时在这儿恭候陛下的处置。” 贵妃气得跺脚,一甩衣袖,“咱们走。”没问着陛下的行踪反而碰了一鼻子灰,真是倒霉透顶。 如今连一个无足轻重的余妃都敢公然在她面前撒野,实在令她生气。不过被禁足了一段日子,后宫的风向居然偏得那么厉害了。 待她重振旗鼓,一定要叫余妃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陛下宣您进宫。”萧珏因为生气,错过了吃早饭的时间,他也吃不下早饭,就让家丁通知厨房给他做一些清淡可口的糕点过来,配着茶一块吃。 这会儿刚吃完两块糕,看门的家丁就匆忙赶入通知萧珏让他即刻入宫面圣。他肚子都没填饱,还饿着就让他进宫,先不说他心里愿不愿意,首先他肚子就在抗议。 萧珏皱起眉头看着底下通报的家丁,“陛下有说是什么事吗。”听了家丁的话不起身,仍懒洋洋坐着,不想动弹。 毕竟他一宿没睡,浑身酸痛得紧,肚子又空落落的。现在是顾住生理需求就顾不上心理需求。 “传旨的公公没说是什么事。”家丁眼神很坦然地告诉萧珏,本就是如此,但萧珏处于非常时期,见人都不爽,谁碰着谁倒霉。 “他没说,你不会问吗。”萧珏这么一说,家丁懵逼了,家丁哪里想到萧珏还有这一出回答,居然让他追问公公,从前没发现萧珏还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萧珏看见家丁发蒙,不耐烦摆手道:“行了行了,滚下去吧。”看得满心满眼的烦躁。 萧珏低头看着桌上冒热气的茶和仍温着的糕点,纠结着要不要入宫,按理说皇帝传召必须要觐见,但也并非绝对,可以找个什么借口躲掉。 比如自己病了。萧珏一想到这个借口,立即被自己否决,太烂了。 前两天才入宫见过父皇,那时还生龙活虎哪有一点病气,突然说重病,太不可信了。思来想去没有好借口,只好放弃,不情愿地离开椅子,“来人,服侍本王更衣。” 萧珏没精打采地站到萧运面前,懒洋洋地请安。 在萧珏心里,会二话不说原谅自己对圣上的无礼,因为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会没精打采,但他的一举一动被萧运看了,萧运以为他态度散漫,平日惯坏了他。 “你这副懒散的模样是面圣该有的样子吗。”萧运把从余妃那里听来的话算上,一并发作到萧珏的身上。 萧珏听萧运的语气,像在发火,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在发脾气,可他不懂萧运为什么生气,试探道:“父皇您这是……” “哼,朕怎么会养了一个你这样的儿子。”萧运一脸失望,痛心疾首。 萧珏对此更加困惑了,“父皇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间萧运怎么那么嫌弃自己,好像自己是个窝囊废还是白痴傻子。 “你,简直气死朕了。”萧运没说生气的原因,而是一直强调自己很生气,因为他认为萧珏很蠢,看到自己那么生气也不安抚,而是一直追根问底。 萧珏无语,“父皇您先消消气。儿臣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表现出一脸无辜,萧运看了,语气放柔缓一些,倾身向前探问:“你真不知错在哪?” 萧珏点头。 “你是不是把城门给关了。”萧运揉着作痛的太阳穴,凝眉看着底下茫然的萧珏。萧珏脸色虽然保持不变,但心里早已风起云涌,很想生气,连早饭都没吃就被召过来。 问的居然是这么……白痴的事。萧珏负责的案子有任何行动,底下的大臣都会尽快将消息告知萧运,萧运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珏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是的。”萧珏虽然一头雾水,但他不想追问下去,省的萧运不依不饶没完没了,于是清脆利索地应下完事。 “谁让你把城门关掉的。”萧运见他承认得如此之快,出乎他意料,他愣了一下之后,怒火中烧瞪向萧珏问道。 萧珏越发摸不着头脑,看萧运涨得通红的脸,气得不轻,他不得不问:“父皇,您不是把全案交给儿臣办了吗。” 难道他连关闭城门的权力都没有吗? 第156章 谁在紧张 萧运犯头疼,自己竟然养了个傻儿子这么多年。 从前不觉得有代沟,现在强烈地觉得没法沟通了。贵妃向来一点就透,为何萧珏那么迟钝。 “朕确实是把案子全部交给你来办,但不代表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肆意妄为。”萧运心累,不想再引导萧珏,点明他宣萧珏的来意。 萧珏莫名其妙,“父皇,儿臣的的确确是照着您的意思办的,没有在肆意妄为呀。”很蒙,认为被萧运冤枉,心里委屈。 “那你关城门可考虑过后果。”萧运直指萧珏的问题所在。 萧珏稍作迟疑,思索片刻,肯定道:“儿臣不认为关闭城门会造成任何负面效果。”萧运一听,要被他气死的节奏。 “那其余两名逆贼你要怎么抓,你告诉朕。”萧运头疼得厉害,整张脸皱到一块,尽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萧珏顿时呆住,因为没想到这一点而不知如何回答,脑子乱嗡嗡地,惶恐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萧运,临时起意敷衍道:“儿臣想先抓住其中一名,其余两名会来救他,到时候再设局一并抓获。” “呵,你倒是挺机智的。”萧运看似在赞美他急中生智,实际上想说他没脑子。 萧珏见萧运脸上仍一片阴霾,极力说服道:“父皇您别担心了,您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儿臣,就该相信儿臣,不是么。” “朕是信你的,但根据你目前的所作所为,让朕很难放心。”萧运瞧萧珏一眼,面上忧郁重重,补充道:“朕打算让策儿一同协助你。” 萧珏脸上本就不怎么好看,听见萧运提及萧策名字时,顿时乌云密布,皱眉不高兴道:“父皇,您这样,分明是想让儿臣下不来台,明摆着打儿臣的脸。” 先前那么风光地对他委以重任,无数双眼睛都看在眼里,才刚开心了多久,就重重把他打入地狱,实在是……过分。 但碍于君臣关系,萧珏又不能毫不避讳直指萧运的不是,所以他感觉自己有苦说不出,分外委屈。 萧运听出他话里的酸意,嘴边划开笑,“你们身为皇子,应作万民的表率,这样斤斤计较,让旁人瞧了数落你们小气不说,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放。” “您几时不偏心了。恕儿臣说句不敬的话,您既然给了儿臣希望,为何又不信儿臣,要让儿臣失望。”萧珏眼含深情,语气真诚又带着不甘心。 萧运因为萧珏的醋意而转移了注意力,心情平复下来,整个人顿时舒服很多,有心情和耐心与萧珏多聊一会儿。 “你是觉得朕看重你九弟,冷落了你。你很不服,是么?”萧运眉眼含笑,精神好些人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萧珏胸里一直有团气消不去,因为萧运一直没把他放眼里,也不管他,他从前一直都在做闲散的纨绔王爷,当时乐在其中觉得一辈子就这样无忧无虑不也挺好,但年纪上来了。 人长大了,野心也会膨胀,不甘寂寞了。 不管萧运哪冒出来的兴致问起他的感想,反正终于逮着机会了,他要尽诉心中的不满。 “儿臣自认没有哪里不如九弟,您为什么眼里只有他而没有我。”萧珏毫不含糊直问心中长久以后的困惑。 萧珏从前游手好闲,看似处处留情,实际上他心里阴郁得很,极少跟人谈起他的心结,能说得上话的除了贵妃,其余他都不信。 贵妃得知萧策并非如人所传的那般不中用,心想争气,且先不说他资质如何,光一颗上进的心,令她很欣慰。 但她不看好萧珏,如果萧珏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公子,会大有作为,能闯出一番属于他的事业,但萧珏是皇子,要争的是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贵妃阅历不浅,看人较准。她虽懊恼萧珏难担大任,但血浓于水也想保全萧珏,所以希望萧珏隐藏锋芒,不要争了。 此话一说,萧珏震惊又困惑,追问贵妃,贵妃避之不谈只叫他适可而止,萧珏听后气了贵妃整整半个月。 贵妃可以说是局内人,又可以说是局外人。她看得清楚,萧策无论是名声还是威望都远在萧珏之上,并且皇子之中除了萧珏,无人能与萧策竞争。 而萧运一定不会选择传位萧珏。 萧珏如果能明白贵妃心意,懂得收敛,不与萧策硬碰硬,兴许在萧策即位之后还有一线生机。若然他在萧运当政期间与萧策公然作对,未来的日子指不准就难过。 萧珏自认胸怀大志,不想因此草率放弃,他听了贵妃的一席话,执着认定贵妃懦弱不争,但他不能也这样,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贵妃有自知之明,但有时候难免会犯糊涂,心有不甘地找一找萧策的茬儿,以舒解心中的不平衡。 她针对萧策那些行为,萧珏都看在眼里。所以萧珏大大地深深地误解了,以为贵妃和他抱有一致摧残萧策的信念。 这一点,无疑助长了萧珏心中狂妄的念头。 “朕回不回答这个问题,对你而言有多重要呢。”萧运好整以暇看满脸认真的他。 萧珏皱眉,更认真道:“跟儿臣的命一样重要,希望父皇能够如实告知。”萧运见萧珏那么较真,瞬间浇灭了燃起的兴趣,不想说了。 “既然如此重要,容朕想想再告诉你。”萧运含糊了事。 萧珏才认真起来,就听见萧运敷衍自己,脸顿时黑了,埋怨道:“父皇您怎么能这样。”语气像在撒娇。 “行了,你有这个闲心在这叨叨,不如快些想办法怎么抓到逆贼。”萧运说罢,摆手催他离开,“这事朕就不让策儿插手了,你好好表现吧。” 萧珏眼看萧运起身要走,急声拦道:“父皇。”萧运回头皱眉看不屈不挠的萧珏,不耐烦道:“朕倦了,不想再听你说下去。” 萧珏感觉这是天赐良机,错过了就再没那么好的机会,快步往前想拦下萧运。萧运身边的小太监(太监总管的徒弟)见状,迎向前先拦下萧珏,小声劝道:“殿下,您把陛下交托的差事办漂亮了,还愁没机会说吗。” “你懂什么。”萧珏反感地瞥小太监。小太监知道自己不被他待见,自己也没想去巴结他,只是脑子突然犯晕,湿了头不得不洗澡。 “奴才是不懂您的心思,但奴才知道您这样追上去,陛下不见得会高兴。”小太监把话摊开说,萧珏脸色尽管难看,但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有几分道理。 小太监看到萧珏紧绷的脸缓和下来,趁胜追击道:“这就对了嘛,今儿个是好日子呢,贵妃娘娘刚被陛下恩赦,您何不去问候一声。” 萧珏闻言诧异,“你说贵妃已经没事了?”难以置信想确认清楚。 小太监笑眯眯点头,“是的,陛下不久前才指派了师傅去传旨。”萧珏一确认好,立即转身,没有分毫要道谢的意思,总管望着他冷漠的背影,笑意顷刻间散尽。 贵妃气急败坏地回到宫里,坐下之后先猛灌两口茶,然后再大口大口顺气,握着椅柄,恨恨地盯着一个地方,“真是气死本宫了。” 宫女把贵妃手边的茶再斟满,安慰贵妃道:“娘娘您消消气,若气坏了身子,陛下瞧了要怪奴才们伺候不周全。” 宫女没有恶意,但贵妃听了就觉得宫女在火上浇油,转眼怒瞪她:“陛下陛下,你哪只眼睛瞧见陛下的影子了。” 害她火急火燎赶到余妃那想拦下陛下,让他避开谗言,不要怪到自己儿子头上,结果没劝着不说,连陛下的衣服都没摸着。 贵妃生气之下火气自然大些,宫女一向循规蹈矩,见惯了贵妃亲和有加的样子,突然被她当面怒吼,极难接受现实,惊慌之下打坏了手里的茶壶。 “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宫女扑通下跪,拼命向贵妃磕头。贵妃见她平时做事挺机灵,这会兴许是被自己吓着了,呼一口气缓一缓,“起来吧。” 自己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更不会乱咬人,该有的理智还是得有。 宫女见贵妃没有迁怒于她,感激涕零谢过贵妃以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贵妃见她因泪水而模糊的脸,显得楚楚可怜,不知怎地又联想到余妃那张容易让自己上火的脸。 “陛下走得那么匆忙,肯定是余妃跟陛下说了什么。”贵妃脑子飞速运转,她接到旨意的时候,太监总管只说陛下在去余妃宫里的路上,她尽最大的努力赶过去了,还是没见着人。 可见是自己的脚步再快,也快不过余妃那张嘴。 贵妃见余妃面对自己毫不惧怕,有陛下撑腰就是与众不同,更何况自己又被陛下禁足了一段日子,助长了余妃的嚣张气焰。 站在边上伺候的宫女互相对望,都紧抿双唇不敢开口。 贵妃见自己说完话,周围就安静下来,不由抬头去看,瞧见宫女们一个个都神色紧张地低垂着头,似乎都很怕自己,心生厌倦。 “八侧妃怎么样了。”贵妃静坐了一会儿,感觉头脑冷静下来了,便开口询问顾芊芊的情况。 顾芊芊被自己安置在最偏僻的院子里,一日三餐按时提供,但饭菜质量……得看自己心情,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病得有太医定时来看顾。 不久前自己因为顾离而跟萧珏生气,顾离和顾芊芊同出一门,很容易地就迁怒到顾芊芊身上,面上虽和萧珏把招呼打得好好的,一定会照顾好顾芊芊,但心里咽不下那口气。 刚开始的时候样样都是真的,让别人留个好印象,让大家认为贵妃是个一等一的好婆婆。等印象一旦形成,立马变脸。 起初叫太医过来看病开药,宫女煎药整一个流程都很完整,但慢慢地药的质量变差,负责煎药的宫女脾气急躁,最后太医懈怠,直接不来了。 “侧妃她……她……”负责看护顾芊芊的宫女上前,低着头,吞吞吐吐。贵妃皱眉恼道:“会不会好好讲话。” 宫女浑身一震,闭眼豁出去了,“侧妃她情况不太乐观。” 贵妃把顾芊芊接过来,但没花心思照顾,极少过问顾芊芊的事,有那个闲心她不如坐着嗑瓜子看看话本。 贵妃只是一开始管得严,渐渐地松懈下来就没再过问,但底下的宫人不知贵妃的脾性仍照着贵妃最初的吩咐苛待顾芊芊。 病中的顾芊芊差一点踏入鬼门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贵妃握着椅柄的手一紧,向前倾身,追问道:“她死了?”贵妃紧张,以为宫女们隐瞒了顾芊芊的死讯。 “她没死。”宫女惊讶贵妃的理解能力,都说了不太乐观怎么会问自己侧妃是不是死了,一顿语塞之后笃定答道。 贵妃在等宫女的后话,然而宫女却默不作声,贵妃拍桌问她:“你是不是想气死本宫。”宫女全身颤抖,抬头迷茫道:“奴婢不敢。”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非要本宫问了你才说是不是。”贵妃气得咬牙,命令宫女道:“赶紧说。” “是。”宫女先答应下来,深深吸口气,启齿道:“侧妃病得厉害时有太医过来瞧,也有喝药,所以命没丢,但太医来了两回以后就不定时来了,记起才过来看一眼,也不开药,所以侧妃现如今还卧病不起。” 贵妃听完,陷入思考,须臾回神,向众宫婢道:“和本宫一起去看看她。”贵妃说着要起身,面前回话的宫女出声拦截:“娘娘,侧妃病得厉害,您这会儿过去,容易被传染。” “她不就是得了个风寒,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贵妃皱眉看向宫女,认为她过于谨慎,不愿相信,抬步要走。 宫女在贵妃抬脚的瞬间跪到地上,恳求道:“娘娘三思啊。” 贵妃顿住,见她面色焦虑,似乎话里有话,“侧妃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非不让她去看而要她三思。 派人把顾芊芊从寿康宫挪过来以后就没正经地瞧过她一回,对于太医的诊断,贵妃漠不关心,听宫人回禀的话猜想是风寒,原来…… 竟不是? 宫女正紧张地组织语言,贵妃盯着宫女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胡乱猜测,突然神色慌张,眼里露出震惊之色,捂脸颤声道:“难道她也……染上了太后的怪病。” “不,娘娘没有。”宫女们一听,连忙摆手示意贵妃错解了。贵妃见状,恼羞成怒,“那你们为何迟迟不明说,今儿好啊,连你们都敢卖弄关子了。” “娘娘,之所以坚持不让您过去,是因为侧妃患上了重度咳疾。” 咳疾……还是重度那种。贵妃仔细一想,受了惊吓退倒在椅子上,瞳孔放大,目光迷离,失神呢喃:“本宫要如何与珏儿交代。” 贵妃听宫外传言说萧珏对顾芊芊不好,当时是全信的,但贵妃言明要把顾芊芊接过来时,以为萧珏多次拒绝是因为顾离,但顾芊芊被安置以后,萧珏特意来找了一次自己。 将顾芊芊托付给自己照顾一段日子。萧珏话语间,把“托付”二字再三强调,当时没有斟酌,现在感觉大事不妙,才恍然醒悟错信了之前捕风捉影的谣言。 如今害怕起萧珏知情后的反应。 “娘娘不用担心,这个侧妃不受宠爱,顾家又已没落。”宫女淡定自若,娓娓道来。贵妃听了,脸色没有缓和反变得更加恶劣,目光凶狠看她们:“所以你们就这样随便折腾她了。” 只要不死,怎么折磨就无所谓。贵妃一想到自己手底下的宫人残忍对待顾芊芊的丑陋嘴脸,直觉完蛋。 她和萧珏的母子之情会因此分崩离析。 宫人们一脸疑惑望着神色凝重的贵妃,整齐地露出无辜的眼神。贵妃一圈看下来,感觉过了今天,自己的寿命会缩短一年。 今天怎么那么倒霉。 “就算她咳疾再严重,本宫也要去瞧一瞧。”贵妃思来想去,不去看一看顾芊芊,心里终究难安,扬言起身。 宫人们还想阻拦,贵妃抢先一步,恐吓道:“谁再敢拦本宫,立刻拖出去杖毙。”霎时大家都噤若寒蝉。 “还不带路。” 贵妃的品阶仅次于皇后,本朝没有皇后,因此以贵妃为尊。 贵妃的宫院比寻常后妃的要大上许多,自然不起眼的角落也会多一些,当初只让人随意打发一座院子让顾芊芊住下,天知道那院子在哪。 两名宫女唯唯诺诺走到贵妃前面带路。 “娘娘,八殿下来了。”贵妃刚迈出大殿转进绕宫走廊,不远处看守宫门的太监传来急声,贵妃目光忐忑,转头看去。 萧珏正迎面走来。 贵妃没有心理准备,心乱糟糟的,想就地隐形,可惜她不会这项技能,于是拔腿要走当做没看见。 哪晓得萧珏今天格外热情,主动叫她:“母妃。”声音嘹亮明朗,贵妃不得不止步。 等萧珏走近,贵妃主动避开他的目光,虚浮道:“珏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母妃。” 萧珏瞧着贵妃脸色不对劲,纳闷道:“母妃这是怎么了。今儿您被父皇解了禁足,儿臣不该过来看看么。” 贵妃眼神飘忽,敷衍道:“噢,原来如此。”萧珏见她心不在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母妃这是打算去哪?”着装很是体面,像要外出。 贵妃一听,以假笑掩盖紧张:“没去哪,随便走走。”萧珏见贵妃一直不看自己,多疑道:“您是不是有事瞒着儿臣。” “……”贵妃先快眨了几次眼睛,然后扭头对上萧珏的眼睛,维持面上的假笑,“母妃哪有事瞒你,你想多了。”说罢,抬头望见萧珏眼神凛冽,她慌忙避开。 趁萧珏还没接话,连忙热络地拉住萧珏的手臂,“本宫昨日亲自做了些桂花糕,尝尝吧。”边说边想把萧珏拉回身后的大殿。 但身边的萧珏无论她怎么拉,都一动不动。 “母妃你从不让我吃过夜的东西,哪怕是你亲手做的。你今日……太反常了。”萧珏目光一直停在贵妃身上,贵妃是他的至亲,她一旦反常他都能察觉。 贵妃垂下手不说话。 萧珏见状,心想难道是……心瞬时揪起,“顾离出事了?”目光追着一直回避的贵妃。 贵妃听了很不爽,瞪他道:“你眼里就只有顾离。”事事都想着顾离。 萧珏好笑,握住贵妃的双肩,哄道:“母妃,你连女人的醋也吃?”贵妃皱眉怨声:“本宫哪里是吃醋,分明是你僭越。” 萧珏一听,忙说:“母妃你糊涂了。”她怎么能当众说出这种话,如果底下的人多嘴把话传了出去,那肯定会被萧运责罚。 贵妃居然直指萧珏觊觎萧策的媳妇儿,贵妃没有明说,但萧珏瞬间明白。 “对对,你瞧母妃这嘴。”贵妃晃了下神,与萧珏对视,发现自己言语有失,急忙收住改口:“那你要不要进来喝个茶陪母妃说说话。” “您今儿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儿臣既然是专程过来看您,怎会连茶都不喝,您……”萧珏还在猜想贵妃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贵妃听声连忙接下话头:“那快些进去吧。” 非常生硬地萧珏转移视线。 碍于贵妃是他母妃,既然她有心隐瞒,再追问下去只会不欢而散,只好先顺着贵妃的意,等离开后再派人去查。 贵妃被解禁了,意味着得到自由,恢复了贵妃的权力,她不可能再闲坐着,要做些事情了。这些事情里,注定有属于顾小离的麻烦。 话说回顾小离入天牢时拜托宫女小艾去盯着贵妃宫里顾芊芊的动向,最开始入住的那间牢房窗户小得可怜,只看得见月亮食指那么大的轮廓,分辨不出时辰,也就记不清今时是几时。 后来萧珏来找茬以后狱卒客客气气地把顾小离请到了天牢另一边明亮很多的牢房里,如果以现代的酒店等级来说,最开始的是招待所级别,现在勉强符合快捷酒店的条件。 窗户大了许多,牢房也明亮了很多,牢房绝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比较干净的,起码没有乌糟糟的稻草和旮旯里吱吱作响的老鼠。 环境变好了,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惦记小艾。 小艾有没有把自己交代的事落到实处呢。 第157章 换囚游戏(上) 是日。 狱卒把顾小离的午饭扔在铁柱子边上,暴躁地往里踹了两脚,碗筷都剧烈晃动了一下,汤洒了出来,盛饭的碗被踹翻,里头隔夜的糙米全倒扣在地上。 顾小离屈起双腿乖巧地坐在窗底下,感受外头吹进的丝丝清凉,以日历来看已经立秋一段时间了,天气依旧闷热。 思绪飘远,又快到中秋了,时间过得真快。 一眨眼小青和虎二他们已经离开自己快一年了,曾经托人找过虎二娘亲的下落,至今没有消息。 顾小离正想得入神,没听见狱卒的脚步声,只听得狱卒踹那一下的声音,饭碗撞到了铁柱,声音特别又清晰,收回神思转头看他一脸不满。 “你这是几个意思。”顾小离见自己的午饭全倒在地上不能吃了,克制心中的怒火,高挑眉头咬牙问他。 虽然天牢的饭菜绝不会好吃,但就顾小离吃过的牢饭看来,不算太馊能接受,所以勉强吃得下几口。 前几次狱卒脾气没有今天那么糟糕,虽然也凶巴巴但不会这样整她。见是第一次,她才能忍住不发作,只是想不明白。 狱卒双手交叉抱胸,把头仰得高高的,冷笑戏弄顾小离道:“看不懂么,不让你吃喽。” 顾小离抱腿的手握成拳头,倏地起身冲到铁柱边,朝狱卒吼道:“你今天没毛病吧。”说完,近看狱卒脸上黑云压顶。 “是不是赌钱又输了。”顾小离新换的牢房离狱卒们歇息的地方近,进来两天除了深夜,下注赌钱的声音就没怎么断过。 不用猜都知道是当差的狱卒一天到晚闲的无聊赌赌钱消磨时间。 所以顾小离打量他黑沉的脸色,果断猜测道。 当狱卒的工钱真心不多,上头层层剥削下来,所剩无几。顾小离听到别的狱卒管面前这个狱卒叫李子。 李子身强体健,皮肤黢黑,从容貌粗略估计年纪不超三十,听他与其他狱卒饭后闲聊谈起家事,家里应该是那种上有老下有小的,他抱怨说妻管严,钱袋子越来越干瘪。 其他狱卒只管诱惑他下注,哪里闲的住听他倒苦水,见李子反复念着没钱,其他狱卒听烦了就不带他玩,而他又不肯面对现实。 非要凑到一起玩儿,这下好了把私房钱都一并输掉了,下班回家不知道怎么和妻母交代,所以李子心里憋屈又烦躁。 李子被顾小离一语中的,面露震惊,口齿都不清晰了:“你你你怎么知道的。”顾小离看自己戳中他的心,不急答应,捏着自己的下巴,轻笑着算计起来。 “问你话呢,耳聋啊。”李子看见顾小离望着自己笑却一声不吭,气急败坏地踹了一下铁柱子。 顾小离看自己把他急得跳脚,不紧不慢应道:“我都被关住了又跑不了,你急什么。”向他挑眉一笑,抛出自己的条件:“你先去弄点干净的饭菜过来。” “啥。”李子一时没听懂顾小离的话,呆呆地应了一声,打量顾小离传递的眼神,眼睛转动几下,恍然大悟叫骂道:“嘿哟,你丫是想使唤大爷替你跑腿呢。” 顾小离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子听了,脸色不见好转反而更黑,闷哼一声:“美死你,不仅门没有,窗户都没有。”说着抬步要离开。 顾小离脑袋轰地一声火气窜上头,朝着李子,冷声嘲讽道:“难怪又输钱。”李子没听清,扭回头来盯她,“说什么呢你。” 顾小离瞥他一眼,将眼睛转到另一边,盯着一个地方嘀咕:“小气吧啦的,活该你输,输到倾家荡产卖妻卖子,内裤都输掉。” 李子看见顾小离满脸怨气在小声碎碎念,具体内容依旧听不清楚,烦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我坏话。” “你听见了?”顾小离听他讲话不假思索接了下来,反吓了他一跳,傻眼了。 顾小离见威逼不行只能利诱了,使出与生俱来的杀手锏,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向他眨水灵的眼睛,嘟起嘴撒娇道:“好哥哥帮帮忙嘛,人家实在饿得难受。” 李子身为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看见顾小离突然这样,定力也不够,软下心来:“想吃点什么。” 顾小离我见犹怜的模样,叫李子情不自禁想怜香惜玉。 “呀,真的吗。”顾小离双眼骤亮,惊喜叫道,想着果然还是美人计管用,心里霎时美滋滋。 李子面色不改但耳根泛红,看到顾小离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甜甜笑着,他小鹿乱撞,慌忙避开她灼灼的目光,为掩饰害羞而捂嘴清咳一声,“不说我走了。” “唔,别嘛。”本来奸计得逞顾小离理应恢复正常,但后知后觉没切换过来,见李子要出尔反尔,一急就脱口而出了。 这一声,嗲地她自己头皮都发麻了,她抬起一边眼睛去偷瞄李子,李子的脸红得跟熟透的番茄一样。 顾小离郁闷起来,完蛋,一下没注意分寸,用力过猛了。 果然人类是很顽强的,为了活命,没什么事干不出来。顾小离心下没主意,正想着怎么破解这个暧昧的气氛。 她和李子明明清清白白,但现在看起来像互相调情了。 “李子,你在哪呢。”不远处传过来一声呼唤,声音洪亮,惊着了春心荡漾正在臆想的李子,李子不知所措,又是挠头又是擦衣服。 顾小离看到李子笨拙的举止,觉得憨厚可爱,不由地笑出声来。 “李子,人死哪去了。”喊他的人听不到回应,四处走动翻找他的身影,脚步声既大也重,叫他的声音有些急了。 李子的神志被喊了回来,匆匆忙忙地朝外面跑,看都不看顾小离,慌忙回应那把急切叫唤的声音:“诶,我在这。” 李子如一根箭般冲了出去,撞上刚拐出弯的另一名狱卒。 冲劲很大,两人都猝不及防地扑到地上,不远处挽着食盒站着的人见状忍俊不禁。 叫李子的那名狱卒坐起来首先抓李子要说法,一把揪起就吼:“你小子在搞什么,喊了大半天都不应人。冒冒失失地撞得我老疼了,我不管啊,你得赔我医药费。” 李子见他理直气壮地敲诈,生气地扯掉他的手,用比他更凶的语气吼回去:“你趁火打劫啊,要钱没有,贱命一条。” “行啊,拿来赔。”李子才说完,那名狱卒厚颜无耻地接住。 李子气结,“谁说我的命要赔给你了,叫傻子果然真是傻子。”两人莫名其妙地较起劲,因为那名狱卒小名叫沙梓,与傻子同音。 李子虽然知道他的小名,但一直挺尊重他的,一般都不会叫他沙梓,除非他惹到李子生气了。 人一生气,什么话不敢说。 “靠,你特么叫我什么?”沙梓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但李子的表情告诉他,他没有听错。顿时心态爆炸,双手抓住李子的衣领一把拉到面前,凶神恶煞瞪着他。 李子体格健硕,没在怕的,直接瞪回去,还不嫌事大挑衅道:“你想打架呐,来啊我还怕你不成。” 两人拉拉扯扯,火药味越来越重。 边上站着的人起先觉得有趣,但看到他们没完没了了,脸色晴转阴,黑着张脸上前叫住他们:“你们打归打,但能不能迟点,先带我去见王妃行吗。” 李子和沙梓拉住彼此衣服停下来看她,齐声道:“没空。”她一听,烦了起来,“好你们不带我去,我自己找。”说完,毫不犹豫绕开他们。 “喂,你站住。”两人叫了她,她却视若无睹。 两人急忙站起来,大步追上去。李子提醒她:“未经允许在天牢走动是死罪,快点给我站住。” 顾小离听见牢房不远处激烈的争执声,声音持续了一阵就停了,紧接就听到李子的声音,她忙侧头竖耳仔细听,凌乱的脚步声告诉她,来的不止一个人。 “顾离,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人来探望你。”李子在还有三四米的距离就停下来,开门钥匙在沙梓那,也用不着他过去,他也不想过去。 沙梓边靠近边对顾小离的牢房喊道,来访者被李子劝住了,乖乖地跟到沙梓身后。沙梓毫不客气地叫喊,让李子眉头一皱。 李子对沙梓反感,怎么能对九王妃大呼小叫。可李子自己忘了,他也一直这样。 顾小离睁大眼睛看清楚来人之后,流露惊喜,但不敢表现太明显,清咳道:“知道了,谢谢你。”对沙梓敷衍一笑。 沙梓轻哼,叮嘱道:“只有半个时辰。”说完,扭头就走。 “等等。”来访者叫住沙梓,沙梓回头挑眉看她,她纳闷道:“你不开门我怎么探监。”沙梓皱眉,看了眼她身后握住铁柱的顾小离,回答道:“她是重犯,不能开门。” “……”顾小离一顿无语,她什么时候成重犯了,关押她时萧运又没说。 不过居然有人来看她,心情激动,暂时不想和沙梓计较,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沙梓见自己被嫌弃,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谁想呆在这啊。” “走。”沙梓说完,嫌弃地看回去,见顾小离没搭理自己,转身走到李子面前叫上他一起。 一向和善的李子一下子不再和善了。 李子瞪他:“没名没姓,你叫什么谁。”沙梓已经走到他的前面,听见背后的李子似乎很不服气,扭头看回去,冷笑道:“兄弟,真想杠上是吧。” 李子不回话,走到他面前冷冷瞥一眼,狠狠撞开他的肩膀,直往外走。沙梓霎时火冒三丈,大步追上去。 来者见两名狱卒走远,立刻蹲下把食盒打开,取出食物一一递给顾小离,轻声道:“王妃赶紧吃一点吧,你瘦了好多。” “小艾,我日夜盼星星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顾小离很激动但不敢大声说话,低头看见小艾递来的精致糕点,抓起一个一次性全塞嘴里,大幅度地嚼动。 小艾突破重重困难才见到顾小离,身上带着重要的消息要告诉顾小离,自知时间紧迫,但听了顾小离的话,脱口而出:“王妃,白天可没星星月亮。” 小艾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闲心调侃顾小离。 “王妃,您几天没吃东西了。”小艾见顾小离塞满糕的嘴鼓得大大的,被顾小离非人的吃相吓到,撇嘴道。 顾小离开口说了一个:“吃。”后面的话完全没法说,因为嘴里的糕嚼碎以后变成糕末,一说话就喷出来。 小艾会意,往走廊两边确定无人后把头往铁柱缝隙里凑,顾小离见状也把身子贴近一些,挑眉问小艾:“是不是我交代你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入狱当天对小艾郑重叮嘱一旦顾芊芊出事要不计一切后果的来告诉她。难道顾芊芊她……顾小离面上出现忧色。 小艾听后点头,沉声道:“王妃,您猜得不错,八侧妃出事了。” “她出什么事了。”顾小离停止嚼动,盯着小艾,神色凝重,迫切等着她的下话。 小艾也不卖关子直说:“八侧妃她得了咳疾。”顾小离暗自松口气,怪责小艾:“咳嗽是吧,这算多大点事。” 在顾小离看来,顾芊芊高烧一夜,次日还在低烧就被转走,会咳嗽很正常,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王妃你有所不知,奴婢指的是那种会传染的咳疾,而且听说八侧妃患的还是最严重的那种。”小艾看顾小离不在意的样子,想必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顾小离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震惊道:“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患上传染病。太医都不管的么?” 明明她走的时候病情还有所好转,短短几日不好反而恶化了?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听说太医都不来。”小艾望见顾小离锐利的眼神,心虚地转开视线。 顾小离见她含糊其辞,心生烦躁,“什么叫听说?你听说了多少东西?该不会顾芊芊患咳疾这消息也是你听回来的吧。” 小艾把目光转回来,对着顾小离猛地摇头,为自己辩解道:“奴婢能以性命担保,八侧妃的确患了咳疾。只是奴婢到时已经迟了,只知道一个结果。” “什么意思。”顾小离过滤小艾所说的前半句,直指她的后半句。 “其实……”小艾欲言又止,“其实这该怪王妃你。”鼓足勇气说了出来。顾小离愣住,疑惑道:“怪我?” “是啊,王妃你当日只跟奴婢说了一个大概方位,奴婢找了几天才找到。”小艾理直气壮道。 顾小离算是听明白小艾的意思了,无语看她:“我描述得那么详细了,还嫌不够清楚?”看着小艾无辜的眼神,心里冒出一句话你是猪吗你是猪。 小艾刚亲身经历过来深有体会,她叹了口气,问一脸坦然的顾小离:“您知道符合您描述的地方在贵妃寝宫里有多少个吗?” 顾小离见她问得理所当然,就不和她纠结,改口问:“就算有很多吧,你不会另想办法吗?” “办法我有想,但是贵妃的寝宫跟密不透风的铁桶一样,根本进不去。”小艾依然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顾小离,觉得自己不被理解很委屈。 顾小离没去过贵妃那里,所以对小艾的话半信半疑,想到贵妃这几日在禁足中,便想不通了,“贵妃不是被关起来了么,她又管不到你。是不是你人脉不够啊……” 小艾摇头,坚定道:“不可能,我连王爷放在宫里的人能用的都用了。”一时激动把谦称都省略了。 “我猜是因为贵妃被禁足,陛下派了更多人过来看守。”对于小艾不知怎么得出的猜测,顾小离全不认可。 顾小离听小艾提及萧策,思绪被牵了走,想着萧策这个家伙像完全把自己给忘了,没仔细琢磨小艾的话就否认道:“贵妃是笑面虎,跟普通人不一样。还有,别在我面前提王爷。” “啊。”小艾没听明顾小离的意思。 顾小离指出:“别提萧策,懂不。”小艾疑惑追问:“这是为何。”他们不是夫妻吗? “先别说那么多了,我想去看看顾芊芊。”顾小离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跟小艾说。 小艾讶异道:“您现在被关在天牢,怎么去啊。”她以为顾小离在说胡话。 顾小离被小艾那点智商激得再次无语,如果可以放开声音她早对小艾吼了,可当下没办法,只能压着声:“我知道现在自己在哪,我的意思是让你帮我。” “你想让我怎么帮?”小艾皱眉,迟疑道:“你不会让我劫狱吧。”说完,自己的话把自己吓住了。 小艾的眼睛瞪得老大,两颗眼珠子好像随时会掉出眼眶,看得顾小离浑身发毛,抗拒道:“你能不能先把你眼睛收回去一点。”跟恐怖片的女鬼一样怪吓人。 小艾啊了一声,没听懂顾小离的话,顾小离无语,用手比一比,她后知后觉眨了下眼睛,问顾小离:“王妃,这样可以吗。” 顾小离点头,向她勾手指,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小艾会意靠近。 “半个时辰快到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你到时就看我的指示,配合我一起迷惑他们。”小艾越听越迷糊,等顾小离结束,她不解道:“迷惑他们?” “我们来一出狸猫换太子。我必须要去见顾芊芊一面,所以只好委屈你代替我了。”顾小离说罢,郑重地拍一拍小艾的肩膀。 待在牢房的这两天,顾小离想了很多。自己在古代的爹顾相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来自现代的自己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但那日见他雪中长跪为顾芊芊向陛下求情,心有不忍。 虽然顾相曾经不分青红皂白把她轰出家门,但时过境迁,试着理解顾相的为难之处,迫于种种压力不得已而为之,后来他对自己各种不忍,都是爱啊。 顾相那日哪怕舍弃性命都要保住顾芊芊,爱女情切触动了自己,如今顾芊芊有难,她不可能坐视不理,就算顾芊芊曾经对她百般刁难,但她是顾离世上唯一的至亲了。 小艾一直感觉面前的王妃与寻常的不同,嘴里不时会蹦出一些听不懂的字词句,从未听任何人说过,像不属于这个朝代的用语。 尽管小艾不清楚顾小离从哪冒出的奇异想法,但她愿意相信顾小离,坚定点头道:“好,小艾愿听从王妃安排。” 李子和沙梓再次出现在顾小离面前时,面上都挂了彩,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一前一后站着,互不搭理。 沙梓提醒道:“探监结束了,走吧。”向小艾招手,示意她随自己出去。 “等一下。”小艾没理会沙梓,把目光投向顾小离,顾小离朝沙梓叫了一声。 沙梓和李子同时看向顾小离,沙梓皱眉:“想干什么。” “两位大哥,难得有人来看我,让她多留一会儿行不。”顾小离可怜巴巴地望着两个狱卒,声音柔弱。 沙梓不领情,眼神凶恶拒绝道:“不行。” 沙梓的反应在顾小离的意料之中,于是她又说:“反正昨天大人刚刚来巡视过,今天不会再来,不如我们赌几把,如果我输了,我就……” 顾小离想着要以什么为赌注,身无分文的。沙梓正因为想着顾小离拿不出赌注,所以耐心地等她下文。 李子见顾小离停顿,心不自觉地提起,为她担心,疑惑她到底想做什么。 “若我输一局就脱掉身上的一件衣服。”两个大男人震惊,倒吸一口气,沙梓双眼闪着光亮,兴奋道:“此话当真。” 顾小离挑眉笑着接话:“当然是真的了,骗你又没肉吃。”不仅肉没得吃,连隔夜饭都吃不到。 小艾想不到顾小离会把自己作为赌注,紧张地看向顾小离,认真地摇头,劝道:“王妃你不能这么做。”顾小离视若无睹,小艾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要不我来替王妃脱。” “小艾。”顾小离讶异瞪了小艾一眼,她没想到小艾会在这个节骨眼挺身而出,她不能让小艾替她冒这种风险。 在古代,身为未出阁的女子,没什么比清白更重要。 小艾坚定道:“王妃你的名声要紧,你别管我,我身份卑贱,没关系的。”说到后面眼里泛起泪光,声音轻颤。 第158章 换囚游戏(下) “还说没关系,声音都发抖了。”顾小离打量脸色发白的小艾,没这个胆量就不要往身上揽,被揭穿多没面子。 沙梓见她两人磨磨叽叽,不耐烦道:“你们磨蹭什么呢,玩不起就算了。”反正自己没损失,如果她们答应,还能一饱眼福。 “玩。按照原话,我输了还是我来脱衣服。”顾小离立刻接下沙梓的话,以防沙梓反悔。小艾还想为顾小离承担,被顾小离摁住劝说:“做不来就别逞强。” 小艾害怕萧策得知顾小离开出这种放荡的条件会不会直接写休书,那自己没劝止岂非要成千古罪人,心里戚戚然。 小艾还不肯死心,开口之际顾小离抢先截住她,并低声强调道:“刚我跟你说了什么。”递给小艾一个眼神:一切行动听指挥。 沙梓眉开眼笑,他还是比较期待身为王妃的顾小离脱光衣服后的样子,一个奴婢的身子有什么好看的,说出去一点都不轰动。 “那来吧,李子你去拿牌。”沙梓毫不客气地使唤旁边的李子,李子无动于衷。沙梓把头转过去,看见李子在走神,伸手推他:“想啥呢。” 李子回神不满地盯着沙梓,沙梓忘记不久前刚和李子在外面干了一场架,脸上也不觉得痛,只记得和李子关系要好。 “我和你很熟么你使唤我。”李子非常不爽,沙梓装傻,他可还历历在目,绝不轻易同沙梓和好。 沙梓没想到李子今天特别反常,居然记仇,他也没少挨李子的揍,都没想再计较,李子还不肯放过,咽不下那口闷气,愤愤道:“我自己去拿。” 沙梓瞧了眼李子,撞开他的肩膀,还未走够三步,被背后的顾小离再一次叫住:“等一等,拿牌做什么。” 沙梓再次回头,看向顾小离:“不拿牌怎么赌。” 顾小离笑着直摇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待会我再告诉你怎么玩儿,你先把你的注压上来。”沙梓皱眉反问她:“我的赌注?” “是啊,你既然有参与当然也要下注,这是行规,难道不对么。”顾小离说至后面,把目光转到李子身上,看着李子说,眼神示意他给回应。 李子瞥了沙梓一眼,朗声承认:“你说得没错。” 沙梓的脸顿时阴沉,他的确想分毫不出白占顾小离便宜,原以为李子会和他同气连枝……是他天真了。 沙梓痛恨李子和自己没有一点默契,这种便宜本来就可以白捡齐分享,李子非不按套路出牌,真是气死他了。 “不玩牌,你想玩什么。”沙梓端着张黑沉沉的脸盯着顾小离。顾小离也不和他绕圈子,敞开天窗直说:“你先拿出自己的筹码。大家认可了我再介绍游戏。” 沙梓听出其中的关健,挑眉道:“大家?不止你我二人?” “几时和你说只是我俩,这里总共有四个人你看不见么。”顾小离无语耸一耸肩膀,看着沙梓的脸色青红黑白不断切换,心里笑出声。 小艾见状也搭了腔:“就是,你眼瞎呀。” 沙梓扫一圈下来,本来李子理应和自己同一阵营,但李子现在生他气,他气结想耍赖:“你是没说过,但你即便说了我也不见得会答应。” 顾小离没有明说,沙梓的意思是让她见好就收。可顾小离是谁,不到黄河心不死,气指沙梓:“你想出尔反尔是吧。” “我现在明确的通知你,见者有份。而且你算是赌场老手了,两个人赌,能有什么意思?”顾小离趁沙梓未来得及作答,再次重申道。 “呵,你才进来几天能知道爷我是不是老手。”沙梓不屑睨顾小离一眼,满脸嫌弃。一直沉默的李子出声:“还玩不玩了,一个大男人扭捏捏捏跟个女人似的。” 沙梓猜到李子会倒戈,但没想到那么快,还没开局就帮着她们说话,直气坏他:“好你个李子,算哥错看你了。” “说说怎么玩吧。”李子嫌弃地看一眼沙梓,转向顾小离,耐性被他们的对话磨得快要耗光。 顾小离见李子站在自己这边,心里不由称赞自己早前“收服”李子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机智如她,嘴角不禁弯了起来。 “王妃,王妃。”小艾一直注视着顾小离,顾小离莫名发笑,她瞅见连忙唤走神的顾小离。 顾小离回神笑笑:“好,那我现在说游戏规则。”顿了一下,看向一脸高傲的沙梓,“既然你自己不放筹码,我替你想了一个,你每输一轮就得答应我开出的一个条件。” 顾小离设计游戏的目的就是为了赢狱卒然后拿到有利出狱的条件,此游戏成功的关键之一在于沙梓会不会自放筹码,如果沙梓自己放了,那她就不能提要求,胜率就会降低。 沙梓果然是好面子之人。 沙梓理亏,因为顾小离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没有想法又赖不掉,只好闷哼答应:“行吧。”反正他不会愚蠢答应一些无理的要求,譬如放她出狱。 “好。这个游戏叫做猜谁不一样。首先要选出一个公证人,公证人负责拟定游戏的角色和监督整场游戏公平进行,一旦发现作弊立即举报,作弊者自动视为认输。公证人不得参与游戏。”顾小离扫一圈大家神色,“有什么不懂的么。” 小艾摇头,两名狱卒沉默看顾小离。 顾小离点头继续:“除开公证人外,三人游戏,两人角色身份相同,一人身份不同但非常相近,举个例子太监与宫女,除了性别以外其他方面极其类似。玩家不得直说或明显提示自己的身份否则也视为认输。每一轮玩家只能以一句话描述自己的身份,一轮过后全部玩家可以根据描述投出不同身份者,有人猜对即获胜,若无人猜对则进入下一轮,直至有人猜对为止。” 顾小离说完,不见有人答应,便抬头逐一看他们,大家都处于被定格的状态,小艾眼神迷离而两名狱卒若有所思。 “你这游戏哪来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沙梓率先打破寂静,看着顾小离皱起眉,“该不会是你自己瞎编出来忽悠我们的吧。” 小艾和李子听了沙梓的话也都看向顾小离,心里有相同的疑问。 顾小离一听,糟糕自己居然没想到他们会对游戏提出质疑,面色不改但心生懊恼,脑子飞速运转想应对之法。 “你还真是编来糊弄我们的?”沙梓见她沉默,讶异出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顾小离连忙安抚人心,笑说:“我哪有那个自编游戏的本事,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你们解释,这个游戏是我从一本冷门的话本里看到的,当时觉得有趣才会一直记到现在。” 沙梓见顾小离脸色不对,不信她说的话,“满嘴胡言。”轻蔑打量她,揶揄道:“估计找的这个借口都是临时编的吧。” 顾小离心一沉,瞧着面前胸无半点墨的沙梓居然神了,不由有点慌张,逼着自己快点恢复冷静,不能让沙梓看出破绽。 “听起来挺新鲜的,开始吧。”李子见顾小离无话作答,接了沙梓给顾小离的难堪,想给她一个台阶下,又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沙梓被李子呛了几回,气愤不已,转头要骂李子时,顾小离心怀感激看了李子一眼,说道:“公证人就由小艾来当吧,你们没意见吧。” “等一下,谁说我们没意见。”沙梓快速否定,而李子与他同时开口:“没意见。”沙梓讶异,扭头拼命对李子使眼色,李子佯装茫然看他:“你干嘛挤眉弄眼的,眼睛进沙梓了?” 一瞬间气氛变得很尴尬,沙梓怔了一下,烦躁道:“行行行,快开始吧。”无论是瞎编还是真实存在,都能叫她们投降。 顾小离颔首,向小艾递去一个眼色,示意她看一眼沙梓,小艾顺着顾小离的目光看过去,极快反应过来,回了顾小离一个放心的眼神。 游戏开始前,小艾说因为没有纸笔来写下玩家的身份,所以她到每个人的耳边说出来好了。 她一说完,立即遭到奸诈的沙梓反对:“你能保证你绝对不会告诉她我们的身份么。”沙梓说罢领着小艾的眼睛看向顾小离。 小艾目光坚定看向沙梓:“我能。” “呵,你能?”沙梓看着小艾轻蔑一笑,嘴巴歪起来说话:“我才不信你能。”小艾不想再对着沙梓说话时难看的嘴脸,直觉恶心,但面对他的质疑,无力反驳。 “王妃……”小艾向顾小离求助。 顾小离会意看向沙梓,“那你想怎样。” “大声讲出来不就好了。”沙梓看见顾小离脸黑,心情愉悦起来,把话说完以后对着她哼小曲儿。 顾小离克制不断积蓄的怒火,咬牙切齿警告沙梓:“妈的,你搞事是不是。”气得脏话都带了出来。 “我看你们奇奇怪怪的才像搞事,劳资不玩了。”沙梓就是要激怒顾小离,趁机脱身。他一个大男人要走,小艾拦不住,顾小离更是被关着。 可沙梓忘了还有李子。 “我和你共事那么久都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厚颜无耻,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李子眼疾手快逮住沙梓的手,沙梓甩不开瞪向他,他用话激回沙梓。 沙梓越是用力甩,李子抓得越紧,沙梓愤怒吼他:“你不放开,劳资怎么去拿纸笔过来。”李子听他一提,才记起牢房里有备纸笔,一般用来审犯或者逼供。 李子松手,挑衅沙梓道:“敢不回来你就是龟孙子。”沙梓气闷应了句:“劳资还不至于落荒而逃。”说着走开,纳闷李子是不是被她们灌了迷魂药老是站错立场。 在沙梓走开期间,顾小离不止一次想再施美人计迷惑李子让他待会游戏里帮自己一把,但她只是想,再三深思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就放手赌一把李子会不会主动帮她。 因为她考虑到如果自己游戏前拉拢他,他有可能被再次迷惑,也有可能瞬时清醒变回那个动辄不让她吃饭的王八蛋。 小艾接过沙梓递来的纸笔,走远一些借着火把底下的光写了起来,写完以后把纸对折然后撕开,将大小一致的纸不断对折再对折,最后变成指甲盖的大小。 “喏,看好了。”小艾把每一张折好的纸都放在手心上给他们检查,大小匀称看不出异样。大家检查无误之后,随机抽取。 游戏开始了。 顾小离心中早有计划,她一开始先给沙梓和李子甜头,令他们慢慢放松警惕,然后以三局两胜击败他们。 三人几乎同时展开纸条,低头看到纸条上的字,陷入思考当中。 “你先开始吧。”小艾作为公证人,有权指定谁先开始。小艾看着沙梓,沙梓睁大眼睛,不服道:“为什么要我先说,她先来。”把目光转到顾小离身上。 顾小离耸肩,淡淡道:“无所谓,那我先来咯。”向小艾点头示意。 “ta是很有益处的东西。”顾小离先给他们一个身份的大致轮廓,他们听了顾小离的描述,都猜测和自己的是否相同。 小艾见两个狱卒都不接话,提醒道:“该你们了。” “ta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熟了吃。”李子见沙梓犹犹豫豫,干脆先说了。说完以后觉得自己的描述有点过头了。 沙梓听完李子的描述,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不假思索便道:“ta是一种食物。” “好了,第一轮结束,你们互投吧。” 两个狱卒毫不含糊都指向顾小离,而顾小离随便指向李子。小艾见状,担心地看了顾小离一下,宣布结果:“恭喜你们猜对了。你们描述的是番茄,王妃描述的是鸡蛋,所以王妃输了。” 沙梓顿时兴奋双眼贼亮盯着顾小离身上加上肚兜只有两件衣服,李子神情复杂,而顾小离则装作不服气,辩驳道:“鸡蛋也可以生吃啊,为什么都投我,你们串通好的吧。” “别废话快点脱。”沙梓果然色迷心窍,一下子失去了认真思考的意志。 顾小离见他从里到外都是色胚样,啧一声,“脱就脱。”伸手逐个解自己囚服上的扣子。小艾紧张地叫住顾小离:“王妃。” 顾小离抬头看小艾,小艾对自己拼命摇头,嘴里默声说着:不要脱不能脱。顾小离看出她的唇语,豪爽回道:“没事。”纯当穿吊带凉快一会儿呗,在现代又不是没穿过。 随着顾小离故作姿态有节奏地把衣服解开,露肉的地方逐渐变多,两个狱卒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身体,不断吞咽口水。 先是露出一排诱人的锁骨,再是酥滑的双肩,接着是凹凸有致的双峰,中间有深邃迷人的沟壑,柳腰纤细,曲线柔美,方形绣了艳丽牡丹的粉色肚兜末端正抵着小巧可爱的肚脐。 两人目不暇接,嘴巴合不拢,嘴边流出口水,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吞咽口水,胸腔躁热像有熊熊烈火,脑子轰地充血,热血沸腾。 “好啦。”顾小离把囚服往身后一丢,瞬间感觉上身无比清凉,心情跟着舒畅起来,对着两个看呆的狱卒粲然一笑。 小艾也看直了,耳朵像被塞住完全听不到声音,呆呆地看着上身暴露的顾小离,心情复杂。 顾小离见他们目光一致盯着自己,顺着他们的视线低头看,不就是一件粉色绣牡丹的肚兜吗,有什么好看的,一边想着一边抬手调整有点歪斜的肚兜。 随着她的调整,耳边响起重重的抽气声。 顾小离再抬头见他们还在发愣,有点生气了,叉腰吼道:“喂,还玩不玩了。”话音刚落,李子流出一行鼻血,顾小离见状噗嗤笑出声:“妈呀。”鼻血流得太草率了吧。 沙梓被顾小离的魔音吼回神,眨眨眼看见旁边的李子流下鼻血,郁闷调侃道:“兄弟,你也太不中用了吧。”沙梓说话的声音莫名沙哑。 顾小离瞥两人的情况半斤八两,转头看小艾:“继续。” “继续什么,你不是输输输了吗。”沙梓很硬气地说到一半,顾小离一个眼神杀过来,他不受控制地结巴了。 顾小离坏笑挑眉引诱沙梓:“你不想看看肚兜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么。”沙梓猛咽口水,眼睛放直,丧失思考能力地连连点头。 小艾的脑袋随着顾小离的脱衣炸了,现在整个脑子世界已经崩塌,不知道怎么跟萧策交代,这两人走出这扇大牢的门以后会传些什么,完全不敢深想。 顾小离向出神的小艾打响指,“小艾。”小艾讶异叫了一声,忙应道:“好。” 接下来的两盘,他们输的一塌糊涂,顾小离姣好的身子在他们面前晃动,抵抗力顷刻间全部流失,软绵绵地任由顾小离开条件。 “把门打开,然后你们出去等着,没叫不许进来。”沙梓残存的一丝理智被顾小离一个媚眼瞬间抽掉,掏钥匙开锁转身离开之前目光都停在顾小离身上。 李子利落地擦掉鼻血,一把勾住沙梓的肩膀往外搡,“走吧我想喝酒了。”沙梓呆呆回应,被李子圈住脖子往外推。 李子回头,朝顾小离眨了一下眼睛,顾小离一怔,然后回以一笑。 选择相信李子是对的,他终于是帮了自己,支开了同僚。 顾小离见两人身影消失,急忙向小艾招手让她快进来,催促小艾脱衣服。小艾先前答应得很爽快,现在却犹豫了。 “小艾你干什么呢,快呀。”顾小离忙着低头解自己的裤子,抬头看见小艾在发呆,轻声催促道。 小艾蹙眉,支支吾吾:“王妃我我我不敢脱。”觉得在公众场合脱衣服很难为情。 顾小离见状,拍自己额头,犯头疼,情急之下只好伸手把她脱,“别磨蹭了,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又回来,那时候就真的走不掉了。” 小艾不习惯顾小离的触碰而全身绷紧,像木头一样傻站着由着顾小离摆弄,脸颊绯红不敢看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清凉,把目光放到远处,盯着那个进出的拐角。 两人换装完毕,顾小离琢磨小艾的容貌和自己太不像,于是叫小艾把头发散下来。小艾愣住:“啊,为什么要放头发下来。”她习惯盘头发了。 顾小离把自己的头发披肩弄散以后,抬手拿掉小艾固定头发的发钗和夹子,把垂落的头发揉成稻草窝般,看着小艾形似女鬼的样子,十分满意:“恩,非常好。” 小艾反应迟钝,担心道:“王妃,万一我们穿帮了怎么办。换囚逃狱是死罪啊。”顾小离怔了一怔,按住小艾的肩膀,镇定道:“小艾,来,看着我。” 小艾抬起她无神的双眼望向坦然的顾小离。 顾小离安抚她道:“不会穿帮的,淡定点。我看完顾芊芊以后马上赶回来。你扮我一天就行,我相信只要你全力以赴,他们看不出破绽的,你千万别慌张,知道吗。” “好吧。”小艾半信半疑地轻点头。 顾小离呼一口气,“那我走啦,你醒目点哦。”小艾用悲伤的眼神目送顾小离离开牢房。 “站住。”顾小离余光扫见火把底下桌边坐着的两名狱卒正举着酒壶大口灌酒,本想不打招呼轻步溜出去,却被眼尖的沙梓叫住。 沙梓被李子灌得晕乎乎的,眼前虽瞧见一个人影,却是极模糊的,他迷糊道:“终于舍得走了?”脑海浮现小艾的样貌,咧嘴笑得痴傻。 顾小离第一次逃狱,两耳能清楚感受到强烈的心跳声,被沙梓叫住时,脚底一个急刹,心一瞬间蹦到嗓子眼,幸好嘴巴紧闭,不然心会直接跳出来。 “嗯。”顾小离不敢太大声,怕沙梓和李子听出异样,只轻微地答应一声,没听到沙梓回答之前不敢继续往外走。 沙梓被灌醉,半刻钟前对顾小离的印象过目难忘,突然按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摇晃地走到顾小离面前,用模糊不清的视线对她三百六十度的打量,见面前碍眼的乌糟糟的黑团,伸手拨开,嫌弃道:“这是什么东西,妨碍劳资看美人儿。” 其实小艾长得也不赖,但比起顾小离,神韵上差得比较远。 顾小离故意把头垂得很低,余光看到沙梓的鞋子不断靠近自己,不由地屏住呼吸,任他环绕打量,祈求千万别看出破绽,听他不正经的揶揄先松一口气,然后恨恨想到他在觊觎小艾的美色。 妈的,连一个宫女都不放过吗。 “果然没有王妃美啊。”沙梓拨开顾小离的头发以后,又进一步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感叹一声,扬手道:“走吧走吧。” 顾小离如释重负低头快步往外走,伸手推开大牢的门,外面的光刚照到自己身上不到三秒就被挡住,心急的她迎面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这么着急要上哪去。”熟悉的男声让顾小离直喊救命,她不信他能看出自己,故意不回答,想从他身边绕过。 他一把抓住顾小离的手腕,紧紧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拨开她面前凌乱的头发,勾唇轻笑:“我叫你你还敢走?”顾小离听到他温软的嗓音,瞬间鼻子泛酸。 顾小离被关在昏暗的天牢多日,被他撩开头发之后阳光直射打在脸上照进眼睛里,无比刺眼,她皱紧眉头啊了一声。 两名喝酒的狱卒听到门口的动静,互相扶了一把走出来看,抬头擦亮眼睛看仔细后慌张跪到地上,“小的们不知九王爷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该死。” 萧策把顾小离撇在天牢不管不顾已有几天,心想足够了就过来接她出去。不想竟和她正面撞上,京都大牢的管理几时变得那么松散,犯人轻而易举就能逃狱。 萧策眼睛越过面前的顾小离看向她后方底下两个狱卒,余光扫过再后面桌上歪斜的酒壶,斥责道:“你们就是这样看监的?还喝酒,呵要不要本王给你们买点瓜子来嗑啊。” “这……”两名狱卒抬头对视一眼,觉得尴尬,忙认错:“小的下次会注意的。” 萧策低头瞧了眼面前换了装的顾小离,问两名狱卒:“九王妃人呢。”俩狱卒一听,浑身打起哆嗦,显然他们没料到九王爷会过来,有点担心刚刚顾小离当着他们面脱衣服的事被萧策知道,都面露惊恐,闭口不言。 “问你们话怎么不回答。”萧策看他们神色慌张起了疑心,耐着性子追问下去。李子先反应过来抬手颤指后方,张口结舌:“王王王妃就就就在里里面。” 萧策不想在狱卒面前揭穿顾小离,顾小离已经是戴罪之身,再加个私自逃狱的罪名,要把她光明正大的解救出来又麻烦了一点。 所以俩夫妻的事,等离开这个地方,萧策再好好和她聊聊。 不过,这只是萧策目前为止的想法。 当萧策抓着顾小离的手强行将她拖回天牢里,经过两个狱卒身边时,耳尖的他听见狱卒窃窃私语的部分内容。 不偏不倚正是部分之中的关键。 两人刚一饱眼福,整个人都飘飘然,紧接着又喝了酒,不知轻重地胆子大了起来,提到顾小离刚才香艳的脱衣画面过目难忘,倘若萧策见到顾小离,顾小离控诉他们调戏她。 那他们人头不保。 他俩把心中的担心不仅写到脸上,还管不住嘴说了出来,最致命的是让萧策听见了。 “怎么回事。”萧策瞬间脸色阴沉,举起顾小离的手,目光凛冽逼视她。 顾小离胸前的长发因他的举动而扬起,遮挡面部的头发顺势滑到脸颊两侧,她脏乱憔悴的脸呈现在萧策面前。 她听到萧策怒气压顶的质问,眼睛转到一边不看他,依旧沉默。 萧策见她一声不吭,绷紧的脸上愣了一下,旋即冷笑两声,向前倾身熟络地抽出狱卒的佩刀,指着两个狱卒的头,“那我先把他们杀了。” 顾小离见状,面上震惊,赌他不敢,他却总不在她的想法之内,挥刀倏地斩落的危急关头开了口:“住手。” “你舍得说话了?”萧策的刀在离他们颈上动脉几毫米的位置停住,眼睛转看叫住自己的顾小离,目光冰冷还带着腾腾的杀气。 顾小离不想牺牲无辜,不接萧策的话反说道:“脱衣服是我自愿的,不是他们强迫的,所以……放过他们。”刚才她听见萧策的声音还感动了一下,现在的他判若两人,叫她心寒。 萧策没有扔下刀,眼神锋利无比,听顾小离的话直觉荒唐可笑:“女儿家清白最重要你就那么不在乎?他们看了你的身体,你不求我杀了他们还替他们求情。顾离,你真是特别。” “他们看的是我的身体又不是你的,我不用你管,你把刀先放下。”顾小离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他手里那把反射寒光的利刀。 萧策不放下刀,狱卒都处于危险之中,这是顾小离个人想法。 但接下来发生的状况,远超乎顾小离的想象,甚至是她无法想象到的。 “你跟我闹变扭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让我不杀他们,抱歉我做不到。”萧策忍住体内的怒火,语气听起来还算比较冷静,跟顾小离强调自己无法容忍。 顾小离轻扯嘴角笑了两下,脸部无半点笑意,抬头看他:“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你若真在意我,会把我放在宫里不闻不问那么多天?不对,肯定有人给你传递我的消息,可你人在哪?现在这是做什么,将功补过么?” 萧策看着顾小离越说情绪越崩溃,说至后面都哽咽起来,眼里的泪顷刻注满滑落,他之所以这么对她是有苦衷的,出发点是想保她躲开是非,但这些落到她眼里成了他对她的伤害。 萧策有苦难言,即便他现在把自己的初心告诉她,她肯定半点都不信。 “小离,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一片赤诚,日月可鉴。”萧策现如今只能说些空话来安抚顾小离跌宕起伏的心绪。 第159章 情迷 萧策只有对着顾小离才会说得出连自己都会恶心的情话。并且这次的情话是升级版的,因为萧策当着外人的面儿若无其事地说。 顾小离见他目光柔和,加上他真挚的情话,的确触动到她,可她不能轻易服软,保不齐她一开口原谅,他直接手起刀落砍了俩狱卒的人头。 顾小离至今还没真正见识到萧策的手段。每一个人都会有心计,看各人怎么利用罢了,所以萧策肯定也不例外。 “我就是一直对你太过信任,所以你才越来越肆无忌惮,我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顾小离的手握成拳头,头仰得极高,毫不畏惧地直视他。 两个意识模糊的狱卒一直深埋头,两耳一直萦绕顾小离和萧策谈话的声音,因为对话至今没有出现称呼,俩狱卒处于茫然状态。 两个狱卒担着脑袋还不肯安分,琢磨着为什么堂堂一个王爷会对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说这么露骨的情话?两人从糊涂里渐渐转醒,脑子也慢慢清晰起来,把遗漏的关键捡起来,震惊地互看一眼。 “顾离,你竟敢逃狱。”沙子率先反应过来,把头抬起盯向面前蓬头垢面的女子,酒醒之后仅扫见侧脸就判断出是顾小离,下意识要站起来抓她。 沙子忽略了萧策的存在,所以在沙子站起来的瞬间,人头落地鲜血飞溅,向后倒地,再也不会动,更不会站起来了。 顾小离穿的宫女服上一刹那染了大片鲜红,这一幕悲剧就发生在一瞬间,她彻底傻眼,看着萧策手上的刀刃上沾满鲜血,沙子的头被斩瞬间飞了出去撞到对面的墙上弹回掉落。 她惊得全身发抖,嘴唇颤抖,恐惧得发不出声音。 萧策脸色未曾变过,面挂冷漠,眼里的寒光逼人,挥起落刀一气呵成,没有半丝犹豫。他本就不打算放过两个狱卒,加上两个狱卒又知道了顾小离逃狱,更不能活。 “还有一个。”萧策不加停顿把刀指向李子,完全不看脸上血色快速褪尽的顾小离,冷漠无情地抬刀。 顾小离见状大惊,奋力用受惊过度而僵硬的身体冲到李子身前去,展臂去挡,危急之际害怕地闭上眼睛,感受到一阵冷风扑面,然后周围都安静了。 顾小离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非常紧凑,除此之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她慢慢睁开眼。 利刃停在离她眼睛不到一毫米的地方,她感觉自己的睫毛已经擦到了刀边,不由地屏住呼吸,紧张得咽口水,不敢眨眼,一直盯着那把刀。 萧策冷冷看她:“你想做什么。”顾小离害怕他拿不稳手里的刀,慌乱摆手道:“你你你先把刀拿开。” “等我解决掉剩下那个自会拿开。我是问你,你这样是想做什么。”萧策面不改色冷冰冰打量她,眼里只有决绝没有犹豫。 顾小离护住身后的李子,“不准你再杀他。” “呵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短短时间就让你为他挡刀,还真是感人呐。”萧策心生醋意,刹那起了浓重的杀意,把刀抬高拉开顾小离,举刀挥落。 李子看着沙子头颅飞出去鲜血喷溅却救不了他,整个人瞬时石化,茫然无措。面对怒气冲天的萧策,自知难逃一劫,但他见顾小离维护自己,绝望中仿佛见到希望。 但顾小离终究没能护到底,希望之后是更彻底的绝望。 顾小离头一次看见萧策残暴的一面,一口气杀了两个人,眼都不带眨一下,恐惧猛袭她心头,她现在看萧策如同看杀人不见血的魔鬼一样,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生理上的抵触。 “你你简直太可怕了。”顾小离脸上的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见两条生命从自己眼前消失,压抑得透不过气,倏地发疯一样冲到萧策面前,拼命捶打。 萧策直截了当的做法在顾小离眼里是残暴的,但他认为就该快刀斩乱麻以防生变。周围迅速充斥血腥的气味。 萧策抓住伤心欲绝的顾小离的手,镇定自若道:“我们走吧,剩下的事我会叫人处理干净。”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毫无忏悔之意。 顾小离拽不开他的手,被他握得更紧,她抬头震惊看他:“简直丧心病狂,你的人性你的良知都喂狗了么。”那么心安理得抓着自己离开。 “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走。”萧策皱眉看她完全失去理智的样子,正想着办法就没有回答她,她仍不依不饶边尝试拽开他的手边补充道。 萧策见她拼命挣扎,又说出荒唐话,嘴边勾起一抹冷笑:“你不走留在这等死么?”挑眉,仍有兴致揶揄道:“替我背锅?” 沉浸在悲愤之中的顾小离现在觉得自己浑身罪孽,两个狱卒的死不由自主地揽到自己身上,沉重的压力让她寸步难行。可萧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事已至此,她继续留在这等人发现,层层查下来肯定也会查到自己身上,到时候百口莫辩只有死路一条。 顾小离听他调侃,越想越气愤,怒道:“我还就不信你能只手遮天,等官兵来了我就去揭发你这个幕后杀人凶手。” 她心里不由地被他牵着跑,但她咽不下那口气。 萧策面上的笑意持续,饶有耐心:“好啊,有机会你可以试试,但现在不行。现在不是给你玩的时候。” 给她玩?顾小离看见他眼中笑意带着宠溺?她想她是彻底疯了。萧策居然在杀人现场跟她谈情说爱。 事实上顾小离的察觉一点都没错,萧策就是那么淡定。 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候,底下的所有准备都已就绪,就等着那根引火线将一切事情触发,绝对不能因为顾小离而打乱节奏。 萧策看她嘴上逞能,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如果有谱就不至于要脱衣服来逃狱。 脱衣服这件事,萧策记住了。 他至今都没见过她脱了衣服的模样,竟然让两个臭狱卒先看了去,不杀不行啊。 萧策不想在她面前杀人,但这两个狱卒实在过分,触及到他的底线,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他心里有了主意,“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抱你走?” 顾小离心里无比纠结,听见萧策的询问,皱眉道:“我说了不走你听不懂么。”其实她的心又和嘴上说的有那么一点出入。 “嘁,口是心非的女人。”萧策一语道破。 顾小离记起小艾还在牢里,转身去寻她,被萧策拉住手,萧策问她:“你上哪去?她不假思索答道:“我回去把小艾换出来,你带她先走。” “我带她先走?你以为我们走了之后你还能跟出来?”萧策觉得顾小离莫名可爱。没有萧策的谋算,她踏不出天牢的大门。 顾小离愣了一下,拽他手道:“你先松手,我先把她弄出来再说。” “她可要可不要。”萧策见顾小离分外在意小艾,心想小艾区区一枚小棋子,让她看个人都看不住,蠢成那副德行,如今还要浪费人力去救她,不要也罢。 顾小离停下来抬头瞪他,“这回我有言在先,如果你敢伤她分毫,我一辈子不理你。”见他挑眉似乎不紧张,她又追加一句:“你不信尽管试试。” 萧策想着虽然小艾可能也看过顾小离的身体,但她是女儿身,可以试着不杀。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么。”顾小离见萧策眼神迷离似在出神,顿时不满地吼他。他回神应道:“好,我考虑考虑行了吧。” 女人真是麻烦,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能磨蹭半天,再有下次让白钰和凌宸代自己来好了。 “那一言为定。我先去救小艾,你去把他俩尸首埋了。”顾小离给萧策指派任务,萧策错愕看她:“你让我去埋尸首?” 顾小离重重点头,郑重道:“是你杀了他们,由你去埋才顺理成章。” 萧策抬手贴住她的额头一探,“你没发烧,怎么会说胡话。”大概是被这场面吓傻了吧,他心想。 “你才发烧呢。让你去埋是给你忏悔的机会,但愿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够原谅你,由你埋葬他们,最合理不过。”顾小离说得津津有味,萧策却觉得她一本正经在胡说八道。 顾小离见萧策杵着不动,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看着自己,推他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我以为上了年纪的女人才会信佛信苍天,没想到你也会。”萧策一句感慨让顾小离怔住,仔细一想,用另一只手打他,怒骂道:“你的意思是我提前进入更年期是不是。” 萧策大手一把裹住她挥来的拳头,挪到一边看她:“更年期?”皱眉不解,“是什么说法?”挺新鲜的。 “唉我真是被你气死。”顾小离见他没点正经,抓不住自己的重点,恨铁不成钢。萧策之所以和她唠嗑那么久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现在看她精神好转,不能再闹了。 顾小离一旦执着,十头牛都拉不住。 萧策不指望她乖乖跟自己走了,哄骗她道:“我看你也累了不如来我怀里休息一下?”顾小离觉得莫名其妙,“你精神正常的么?”此情此景,睡什么觉啊。 她刚说完,萧策松开她的一边手,大手往她后颈一拍,一阵刺痛感袭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唉,真是操心。”萧策及时扶住晕过去的顾小离,低头看一眼怀里倦意满满的顾小离,感叹一声,将她拦腰抱起,绕开眼前大片的血迹,踹开大牢的门。 凌宸收到萧策的通知,及时赶到,听到里头的热闹,觉得新鲜就没进去,靠在大牢门边上的墙环胸看一会儿热闹。 看到萧策抱着昏睡的顾小离出来,调侃道:“终于完事了。”估计将话说得暧昧,以表达他看戏丛生的喜悦。 “你倒是很开心嘛,哼。”萧策轻松地抱着纤瘦的顾小离,听凌宸这么说,一脚过去,因为抱着人身手没办法施展开来,被凌宸轻松躲开。 凌宸看见堂主生气,不敢再调侃,否则一不小心惹毛了他,又该折腾自己了,正经道:“那我现在进去收拾了。” 按照萧策的指示,凌宸需要伪造成另一个现场,然后把消息散出去,招官府过来。萧策闻言点头:“嗯去吧。”凌宸点头抬步,萧策叫他:“把小艾一块带走。” 凌宸面露诧异:“小艾?您不是说小艾已经没用了么。”按照原定计划是要把小艾解决掉。萧策皱眉:“让你带就带,哪那么多废话。” 萧策不想解释,凌宸便不再问。 凌宸本人不爱多问,刚才的追问是认为一切都按原计划准备的,现在临时改动,需要加点时间整理,麻烦而已。 既然萧策有意,自己照办就是。 顾小离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听到萧策不停地在说话,和他对话的人形形色色,看不清模样,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感觉身体很疲乏,眼皮沉重怎么挣扎都抬不起来,梦一个接一个,不让梦里的自己停歇。 醒来时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她住的璎珞阁。 “王妃你终于醒了。” 正在床边伺候的如意拿着刚拧干的帕子激动地看着顾小离。顾小离的喉咙很干说不出话,如意会意连忙倒了杯水,扶她起身靠进怀里喂她喝下。 连喝三杯水才勉强解了渴,顾小离感觉自己四肢都酸痛很难移动,头枕着如意的肩膀,无力道:“我睡了很久吗。” “是啊,王妃你睡了整整两天。”如意激动地回复顾小离,顾小离眼睛骤然睁大,看向敞开的窗外高照的艳阳,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外头天亮着呢。” 顾小离依稀记得她昏过去之前大概也是这个时辰,最多睡了半个时辰。 如意低头看顾小离,肯定道:“王妃你是前日这个时辰被王爷抱回来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王爷。” “……王爷。”顾小离顺着如意的话呢喃一声,大惊道:“对,萧策人在哪。”说着抬手掀被子,一动整个身体发软,头也晕起来,又跌回如意怀里。 如意见顾小离激动,连忙劝道:“王妃你现在身体虚弱得很,需要卧床休息。”顾小离记得是萧策把自己打晕,可他为什么把自己打晕,自己晕之前又在哪做着什么,顾小离全没印象。 但心里莫名有股信念在说自己晕倒和萧策脱不了干系,顾小离愤愤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是萧策害的,我要找他算账去。” 如意犹豫,担心地看着顾小离:“可是王妃……” 顾小离打断她:“别可是了,你可以不帮我,但是不准拦我,这是命令。”如意霎时闭上嘴巴不敢再言。 如意顺顾小离的意扶她起来,顾小离只是饿得乏力,站起来伸张一下手脚便觉得好很多,看见如意站在旁边一直看着自己,不知她是不是萧策派来盯她的,总之先把她支开。 “如意,我好饿,你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来,好不好。”顾小离转头看向如意,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如意见状,开口叫人:“去让厨子给王妃煮点吃的端过来。”顾小离见如意无意离开,忙叫住如意喊来的人,“等等。”看向如意,语气恳切:“我吃不惯他们做的,你亲自给我做,好不好。” 如意一听就知道顾小离想支开自己,她犹豫之际顾小离握住她的手轻摇,嘟嘴撒娇道:“我的好如意,你不会连我一个那么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吧。” “如意不敢。”她抽出手拍了两下顾小离的,柔声道:“那王妃你先坐会,我这就去做。”顾小离一愣,惊喜道:“快去快回。” 看见如意身影消失,顾小离舒了口气,不过数日备受欺凌的如意居然能使唤旁人干活了,风向转得可真快。 顾小离迅速把衣服换好,打开门正想迈出去,守在门两边的丫鬟立刻站到她面前,拦道:“王妃您不能出去。” “为什么我不能出去。”顾小离立刻驳斥,“谁给你们权力敢拦我?”两个丫鬟互看一眼,齐声回答:“我们只是按王爷的嘱咐办事,希望王妃不要让我们为难。” 又是萧策。 顾小离一听跟萧策有关就来气,好气又好笑:“我不让你们为难,我就得委屈自己。你们看,我像委屈求全的人么。”说着,冲上前奋力推开她们。 她们不肯轻易撒手,三人纠缠在一块。 “你们在干嘛。”萧策出现在三人视线里,两个丫鬟松开手给萧策请安并解释道:“王爷,王妃她非要出来,我们正在阻止她。” “萧策,你阴我是不是。”顾小离才不管他们的对话,直接冲到萧策面前要说法。 萧策先看了两个丫鬟一眼,“你们先下去吧。”然后看向顾小离,悠闲道:“你不在房里好好休息,跑出来干什么。” 顾小离正要说话,萧策不给她机会,“最近几日开始变凉了,瞧你穿的什么,不怕着凉么。来,跟本王进来换一身。”说罢极快抓住顾小离的手往里走,顾小离抵抗,他就抓得更紧再往里拖。 “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顾小离被他逼回房里,愤愤盯着一脸坦然的萧策。 萧策不答,再次强调:“你体弱需要休息。”顾小离来气,“我既没生病又不是孕妇,我不需要休息。” 萧策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道:“那……本王让你成为孕妇?”抛给她一个眼神,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顾小离一瞬间被他问懵,“啥?”萧策大步过来将她打横抱起,再将房门用脚踹合上,抱着她往床的方向走,“让你怀孩子。” “喂,我不要。”顾小离后知后觉地挣扎,可惜拗不过他的力气,被他丢在床上,倾身压住,双手被他固定在两侧。 顾小离见双手动弹不得,就想用脚。可萧策先一步识破她,用他的一只脚压住她的两只。这下,她四肢都动不了了。 只能试着用嘴迷惑他,而萧策此次似乎是下了决心,总能抢在她前面,这回又是。 “别想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我。不如省省力气,待会多出点力气,好让你夫君我,不那么辛苦。”萧策向她露出一抹不明好意的笑容,说罢靠近她。 顾小离见到萧策如饿狼要扑食,毫无心理准备,顿时慌声大叫:“救命啊有采花贼啊,快来人啊。” 外头脚步声响起逼近,萧策侧头朝外吼道:“本王看谁不要命了敢进来。”脚步声随之消停,也没人开口问顾小离的状况。 顾小离害怕地看着他:“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慎重考虑清楚,你这样太草率了。” 萧策看她心慌意乱的眼神,不加考虑脱口而出:“你是我的王妃,按理早该和你圆房,却总被琐事烦扰一直拖着,让你受尽外头的流言攻击,是为夫之过。” “不是,我没关系,真的。”顾小离见他面露惭愧,忙摇头回复,希望能劝退他。可是萧策是什么人,一直都不在顾小离预料范围。 “可我有关系。”萧策早有想法,只是近日事忙,没空伺候她,现在……他才不管,俯身堵住顾小离的嘴。 顾小离被他炽热的吻弄得喘不过气,唇舌在他的挑逗之下,失去了抵抗,自己的被他湿热包围,被他逼着一起追逐愉悦。 一吻下来,顾小离气喘吁吁,双眼迷离看着萧策眼里有了情欲之色,弱声求饶道:“大哥,我错了,呜呜我真错了。” “乖,知错就改。”萧策松开她一只手,抚摸她不乖翘起的头发,再松开另一只,伸手去解她的裙带。 顾小离本就饿得没什么力气,现在被他激烈得吻下来,更加乏力,尽管他松开了手,但自己抬手也很费劲,只楚楚可怜地祈求他停手。 “王爷,有客人来访。”外头响起管家的声音,顾小离以为自己又能在这关键时刻逃过一劫,但她这次似乎……错了。 萧策没理会管家,解开顾小离的裙带以后拉开她的外衫,露出迷人的锁骨和诱人一探究竟的肚兜。 管家不依不饶:“客人似乎找您有急事,王爷您不去见一见吗。”萧策手停了一下,他能猜到管家口中的客人是谁,大声吼道:“再急也让他吃了饭再来。” 第160章 圆房 既然萧策开了口,管家无权拒绝,只得照话转告客人。 一转身,背后不知几时站了一堆人,都在窃窃私语,看样子八成是讨论房里的萧策和顾小离。 管家清咳提醒他们道:“你们若是没事干了可以跟我去打扫杂物房,反正那里积了一堆陈年杂物,少说也得花上半月时间,够你们忙的。” 他们立刻收起嬉皮笑脸,连忙摆手:“不用了管家,我们还有很多活没干完呢。” 管家瞥他们光说不动,“那不去等着我来请么。” 他们见管家要生气,悻悻掉头散了。管家见他们这帮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气哼一声扭回头。 把他们赶走,自己却贴到门缝里瞄几眼,什么都看不见,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房里的顾小离在床上躺平由着萧策上下弄她,她感觉身上凉意寸寸,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 萧策停下来,见她羞涩,抓起她一只手带向腰间,哄道:“你把眼睛闭上怎么帮为夫宽衣解带。” 顾小离一听闭得更紧,慌忙摆手道:“我才不解。”萧策低笑两声,倾身贴近,往她耳边吹气:“这是你身为妻子的义务,快。” “我不啊。”顾小离一动手不经意碰到他腰下某个地方,顾小离顿时好奇:“咦,我刚是不是碰到什么了。” 萧策没有说话,只轻哼一声。 “你闻不闻到有一阵清甜的香味。”顾小离话锋转得快,用鼻子深吸两下,舒叹道:“还挺好闻的。”萧策那里被她碰到,有点意乱情迷听不进她的话。 顾小离睁开眼瞪他:“你干嘛,你带我摸哪啊。”萧策把她手按在某个火热的地方,不让她拿开,她想用另一只手推他,但身子好像更无力了。 “诶,感觉好奇怪。”顾小离吸了那异香陷入情迷之中,脸颊绯红,意识飘远,尝试轻碰两下。 萧策舒服地轻哼,渐渐放开手。他手一松,她就要离开,他忽地抬眼凶她一声:“别动。”声音低沉迷人。 “呀我觉得好热啊你热不热。”顾小离的手又被他按到那个地方,由他带着自己的手抚弄,而她自己的意识转到身体发烫上。 萧策闭上眼用心感受她小手带来的快感,完全不理会她。 她见自己被无视,气愤地掐了他一下,疼得他霎时睁眼瞪她:“你要谋杀亲夫啊。”她好奇萧策的反应,一脸无辜看他:“我我没有啊。” 萧策见她委屈,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乖,是我错了,我不该凶你。”把她搂进怀里柔声哄道。 顾小离安静地靠进他怀里,拽住他的衣服,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萧策见她娇憨模样顿觉心痒难耐,一把扯掉她上身最后的遮挡,把她再放平,放眼欣赏她精致的躯体,摸她脸引诱道:“要不我们睡一觉?” “睡觉?好啊。”顾小离犹疑一瞬,然后高兴地拍拍身旁的位置,“你睡这里,我们一起睡。”说罢向萧策甜甜一笑。 “好,就依你的。”萧策伸手拉过床里侧的被子兜头盖住他们,飞快地脱衣服。 被拐进狼窝的顾小离看着周围顿时黑下来,仍没反应过来问他:“不是说睡觉吗,你这是做什么。” “睡觉当然要脱衣服,不脱衣服怎么睡。”萧策把自己的衣服扔到床下以后又伸手去扯顾小离的。 顾小离不满地双手抵住他炽烈的胸膛,抗议道:“别扯我的裙子啊会坏的。”萧策按住她的额头亲一大口,宠溺道:“坏了再买。” “哎呀……不要亲这里好痒啊。”顾小离扭动身子抗拒道。 萧策不停手更不停嘴,不时停下来问她:“那我摸这里好不好。” 顾小离一开始极力抗拒,“不好不好,你哪都不许摸。你不是说睡觉的吗。”才发现上当受骗。 “睡啊,睡之前先热一下身会睡得更香。”萧策继续挖坑骗她,大手又开始往别的地方探去。 “……睡觉之前为什么要热身,好奇怪啊。” 萧策没回答她,正忙碌着自己的“事业”。 不知过了多久,顾小离没再反抗,只发出一些声音,要么咿咿呀呀要嗯嗯哼哼。 “小离?”萧策身下的顾小离除了急促的喘气声不再有别的声音,萧策唤了一声不见回应,便挺身直入,贯穿到底。 “啊。”迷糊中的顾小离瞬时爆发一声尖叫,双手在萧策后背抓下两道血痕,萧策把被子掀开,看到她眼角边挂了两滴泪珠,伸手替她擦掉。 “很痛?”萧策也有点难受,看她整张脸皱到一起,关问道。 顾小离对他眨了两下眼睛,仔细感受了下,傻傻地回道:“好像还好。” 萧策皱眉:“那你鬼嚎什么。”他的腰动了一动,她又咿呀叫了声:“你不许动。”萧策不管她,拉回被子盖住,继续动。 “好累啊好累啊。”顾小离从闷热的被窝里把头露出来,开始缴械投降。萧策贪欢不觉饱,伸手把她拉回被窝里继续折腾。 顾小离再醒来时,圆月挂枝头,浑身酸痛无力,开口叫人:“有人吗,来人呐。”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如意听见声音传出才推门而入。 萧策下午离开时柔声吩咐如意她们:“如果王妃没有叫你们进去都不准进去,听到了么。” 如意听见萧策难得用温柔语气说话,不由抬头看了看,直觉他整个人神清气爽,大约猜到怎么回事。 但进房看见散乱一地的衣物时还是忍不住讶异。 连同如意在内的几个进房的丫鬟都呆在原地傻傻看着,顾小离侧头看不远处整齐站着的丫鬟,“你们傻站着干嘛,快过来扶我。” 丫鬟们绕开面前散乱的衣物走到床边扶她起来,她坐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周围一团糟,完全没记忆,问她们:“怎么回事?我房里进贼了?” 整个房间乱糟糟的,像被洗劫过一样。 “王妃你你真的……没有印象?”一个丫鬟轻声试探道。顾小离揉动发胀的太阳穴,听丫鬟这么问,停下来看她:“我骗你有肉吃不成?” 随着顾小离伸手揉穴,身上的被子一侧滑落,露出她脖颈至锁骨范围大面积的清晰可见的“证据”。 她自己看不见但其他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都惊得倒吸气,瞪大眼睛直掉下巴,说不出话来。 “你们一个个干嘛呢?”顾小离满脸好奇,感觉自己被当成猴子,顺着她们的目光低头一看,震惊!再掀开被子一看,怔了一会儿,仰天吼道:“谁把老娘睡了。” 悲愤交加。 她的清白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 “谁干的。”顾小离问丫鬟们第二次了,大家都低头不说话,她看向脸色难看的如意,“如意你说,究竟是谁敢的。” “是……”如意正要回答,其他丫鬟向她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说,她见丫鬟们害怕的模样,反而生了非说不可的念头,“您房里只有王爷来过。” 王爷把自己的王妃睡了,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萧策是吗?我要杀了他。”顾小离气得两眼冒烟,命令她们:“快点拿衣服来,我要去找他算账。” 丫鬟们恍若未闻站着不动。 顾小离双手抱住被子遮挡自己光溜溜的身体,看她们:“你们又怎么了。” “王妃,奴才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能不能问……” 顾小离皱眉看说话那人,不耐烦道:“你先问。”问不问是别人的权力,但答不答在于她,先听听她们的困惑。 “据我们所知,您已和王爷成婚数月,为何今日才才……才圆房呢。”丫鬟说完不见顾小离出声,抬头看见她脸色阴沉起来,倏地跪下。 顾小离是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怎么不去问王爷?”丫鬟一听,害怕地浑身发抖,向顾小离哀求道:“奴才知错了,求王妃千万别告诉王爷啊。” “噢,原来你们只是怕他,不怕我。”顾小离若有所思总结道。 丫鬟们愣了愣,忙说:“不是,王妃奴才们没有这个意思。您的吩咐和王爷的吩咐奴才们都要遵从的。” 说是这么说,但做又是另一码事。 顾小离都见怪不怪了,懒懒答道:“噢,你们懂得道理就好,快扶我换衣服,我都要饿死了。” 感觉有十年没吃过东西。 如意午时做的面条早就糊掉倒了,现在只能重新去做,抬头看向饥肠辘辘的顾小离,淡淡道:“那我再去做点吃的来。” 顾小离没注意她阴暗的脸色,只觉鼻子泛酸泪光闪动,谢了如意两次。如意却只是冷淡回应:“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故意疏远顾小离。 吃饱喝足的顾小离让丫鬟在房前院子摆张太师椅,她躺在上面欣赏皎照的圆月,阵阵清风拂面,十分惬意,慢慢地神经放松,困倦丛生,眼皮耷拉耷拉地合上了。 萧策悄声走到顾小离面前,低头打量了她许久,见她睡得安稳不想吵她,让人拿件衣裳,再搬把椅子过来。 萧策把丫鬟拿来的衣裳展开轻轻为顾小离盖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下,双手交叉抱后脑勺,仰头望繁星点缀的夜空,此情此景算是与她共赏月色了。 只不过她睡着了。 顾小离是被如意叫醒的,她睡得迷糊听到如意跟她说:“王妃更深露重小心着凉,回房睡吧。”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与睡神再挣扎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眼皮,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直叹道:“睡得真舒服。”头一转,看见旁边多了一把椅子,抬头问如意:“这椅子是?” 如意回道:“刚王爷来过。” “什么,他来过?为什么不叫醒我。”她还发愁找不到他人算账呢,怎么他来得总是那么取巧,每每掐准时间才过来。 如意见霎时精神的顾小离怪起自己来,苦着脸申辩道:“这……你又没交代,我哪敢叫你,而且王爷也不会让我们叫你。”况且萧策都不叫,做奴才的哪敢凌驾主子之上。 “他?他当然不会让你们叫我了。”怕她醒了要找他算账嘛。顾小离因为错过了审问萧策的大好机会而愤愤不平。 如意见她七窍生烟,连忙安抚:“王妃别动气,小心伤了身体。我先扶你进屋吧?”萧策是做了什么值得顾小离一个时辰翻遍整个王府去寻他踪迹。 若是为了圆房在生气,这还真叫她想不通。不过经过下午的事,如意确认了之前外头传顾小离的王妃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并非空穴来风。 顾小离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如意两眼,“我又不是残疾人用不着扶。”说着站起往屋里走。如意望着顾小离走远,回神让人帮着一块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了。 翌日天高气爽非常适宜出门赏玩,顾小离又睡了一夜好觉,心情舒畅,早早换好行装往府门方向走去。 顾小离走到庭院被管家叫住,“王妃这一大早的是赶着上哪去?早饭还没做好呀。”她笑着婉拒道:“我不在府里吃了,我去外面吃早餐也一样。” 虽然王府的膳食基本每天都不一样,但她觉得口味大致相同,吃腻是其次,关键是自己想到府外转悠转悠。 管家露出为难,迟疑道:“王妃您这样出去恐怕不多妥当。”顾小离听他的话,低头看了自己的行头,“我没觉得不妥啊,挺好的。” 不显庸俗又落落大方,不挺养眼的装束吗?顾小离转念一想,兴许管家被萧策通知了盯着自己不让外出。 那她只好……只好趁其不备先溜之大吉。 “哎呀王妃你。”顾小离年轻有活力,趁管家一个没留神从他旁边如箭般冲了过去,只留下一个快活的背影给管家发愁。 时辰尚早,街上还比较清静,只有卖东西的人在自己的档口摆东西,许多店铺都还没开门,顾小离闻到馒头的香味,跟着香味寻过去,发现一家摆在角落的早餐档 远远望去档口里只有老板一人,他正在卖力地搓着面团,旁边的大口锅不断升起烟雾,顾小离轻声走过去坐下。 他余光看见有客人,立刻停下手上的活提了个壶走到她面前。 “这位客官先喝点水吧。”他把早备在桌上反扣的碗翻起一个放到顾小离面前,语气诚恳地询问她。 “喝水?”一大早喝什么茶水?顾小离纳闷看他。 他笑笑,耐心解释道:“这是奶咧,不是茶水哦。” “奶?”顾小离望着他,他对顾小离粲然点头,“是呢,不信你瞧。”他把壶盖打开让她看一眼,奶味扑鼻,纯净的白,看上去貌似挺丝滑的。 顾小离眼里闪过诧异,“你这奶是自己弄的吗?”他一听笑得更灿烂,开玩笑道:“我可是男人,哪来的奶。” 顾小离霎时脸红,紧张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他回以哈哈一笑,“没关系,我也只是开玩笑。那客官您想吃点什么呢。” “你这……”顾小离视线绕开面前的他往他身后看了看,询问他:“你这都有些什么吃的?” 他相貌看上去亲厚老实,毫不含糊地报起菜单:“奶香白馒头,高粱馒头,杂粮馒头,玉米馒头,还有……” 顾小离越听越迷,打断他:“等等,你这里……只有馒头吗?”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是呀,你没瞧见我的招牌吗?”他说着,带顾小离的视线往他写的招牌方向看。顾小离汗颜,招牌也太草率了吧,一块朽木上潦草地写着‘阿正馒头’,木板靠在灶头边抵着地面,哪能看得那么仔细呀。 他看出顾小离无语,笑两声缓解气氛:“没瞧见也没关系啊,一个招牌而已,您想吃点什么呢?” “那……”她心里想吃有肉的,但既然都坐下了不吃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正犹豫之际看见眼前缓缓走来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 他面上的笑意立即凝住,在蒸笼里拿了两个新鲜馒头包好塞到顾小离手上,匆忙道:“姑娘委屈你带走吃了,快些离开吧。” 顾小离见他瞬间着急的模样,猜想那群人估计是要来针对他的。为什么人善总会被人欺,恶人永远都能横行霸道。 “我不走,我就坐着看看。”她非要看看大清早天子脚下那群人来势汹汹图什么。他听顾小离执意不肯走,心急如焚。 “阿正小子,该交保护费了。”走在那群人最前的一个面相粗犷结实如牛的肌肉男走到顾小离那桌前,一脚踩到长板凳上,俯身胳膊肘抵住膝盖倾前看他们。 被点名的阿正露出为难的表情,恳求面前彪悍男人:“大哥,前日不是才交了吗,怎么今天又要交。你瞧我这铺子的生意清淡,实在是……” 那男人心不在焉故意不用心听阿正说话,看见面前的顾小离,不耐烦地打断阿正:“哟,这小妞长得不错嘛,可以用她来抵债。”说着对顾小离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大哥,她是我的客人,您不能这样啊。”阿正见他露出那种势在必得的表情,连忙去拿钱箱,整一个钱箱拿到桌上,低声求道:“哥我这两日的收入都在这了,您全拿走去吧,不要为难我的客人。” 那被称作大哥的男人不屑地把钱箱横扫在地,钱箱里的钱币全洒到地上,他往地上轻瞄一眼,好笑道:“才那么几个臭钱,哥几个吃饭都不够。这小妞就不一样了,又能让哥几个风流快活一下又能卖个好价钱。” 阿正欲哭无泪,暗暗用手推顾小离,示意她快点逃。那男人看到阿正的暗示,一把拎起他往边上一扔,阿正虽也不瘦弱,但比起这群人还是显得不堪一击了。 “踏马的,想死是吧,居然想放走劳资盯上的人。” 阿正伏在地上,看着那黑帮老大缓缓靠近顾小离,既心急又恨自己不中用,情急之下爬起来借着冲劲撞到黑帮老大身上,双手紧紧抱住他,大喊道:“姑娘快走啊。” “真不怕死是吧。”黑帮老大见自己被他锁在怀里,使劲用力拳打阿正,阿正被他打得连呕鲜血,血染红了他身上穿的白色背心褂子。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竟敢当街打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顾小离气愤道。 面前的男人把口吐鲜血的阿正从身上拎开扔掉,不怒反笑地调戏顾小离道:“性子还挺辣的,爷几个就爱这样的。”完全无视顾小离的话,看来是听多了这种大道理。 “来啊,把她带走。”男人大手一挥,后面立即上来两个小弟,走向顾小离。 顾小离拍桌站起,怒瞪他们:“我看谁敢。拿你们的狗眼仔细看看清楚姑奶奶是谁。”那男人仔细看她,就是长了一张如花似玉脸蛋的标致美人,没觉得哪不妥。 不过底下的兄弟似乎看出了点不同,有人上前凑他耳旁道:“大哥,她好像是九王妃啊。”那男人皱眉,“胡说,萧策几时娶王妃了。” “娶了,几个月前,娶的是顾家的庶女。”小弟见自己被否定,着急起来。可大哥不领情,推开他道:“去去去,你怕什么,有哥罩着。”说罢,把手伸向顾小离。 要碰到之际被横空飞来的一把精致小刀扎住手背中心,力道正好贯穿了他的手掌,他疼得抱着鲜血直流的手朝天怒喊:“谁扎劳资的手,滚出来。” 季钧承从他们身后缓缓走出,按照习惯都修了一下容,但声音没有改,邪魅笑着走向他们:“家里人没告诉你们,路边的野花不要随便采摘吗。” “你是谁。”季钧承易了容他们看不出来,被扎伤手的男人气愤不已地盯着他,气势汹汹问他。 季钧承轻笑两声,反问他:“我是谁?我不就是把你的猪手刺穿的人,问的废话。”说罢收起笑容面容冷漠。 “妈的,我呸。你们还不给我上,愣着干什么!”他一吼,身边的小弟迟钝地冲上去。 季钧承三两下把他们轻松收拾,走到那个面相凶恶的男人面前,挑衅道:“就这么点人?没意思啊。” “你,你给我等着。”看到自己的人被他轻易打趴在地上,心有点慌,掷下话后落荒而逃,躺在地上哀声呼痛的小弟们见状忙爬起来跟在他们大哥身后。 他们有眼无珠,可顾小离记得这张脸,曾在酒楼捉弄了她,如今还历历在目。 顾小离先把阿正扶起来坐下,关问道:“你没事吧?”阿正勉强笑着:“我没事。”说着又咳了一口血,顾小离忙给他顺气,“幸好把他们赶跑了,待会我带你去医馆看病。” “喂喂喂,是谁把他们赶跑的,要说说清楚。”季钧承被顾小离公然无视,心里不平衡。 阿正误会季钧承的意思,忙跪到地上谢道:“多谢恩公,大恩大德不知如何相报。” 第161章 捉弄 季钧承倾身扶了阿正一下,语气疏离:“我本也不是为你而来,不必报恩了。”说完,阿正露出难看的脸色。 顾小离闻言一怔,嗤笑鄙视季钧承:“你给他留一个台阶下会死啊。”嘴巴那么毒。 季钧承盯她,她也不甘示弱瞪回去。 阿正忙笑着圆场,“不妨事,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倒壶茶来。”说罢豪爽地擦掉脸上的血迹,站起来请季钧承入座。 “他不渴的。”顾小离见阿正面色好转就没再劝他休息,但不想让阿正服侍这个端大架子的大爷们。 季钧承立即接话道:“我渴。”故意和顾小离对着干。 阿正觉得两人跟冤家似的,笑呵呵地把顾小离扶坐下:“行了,两位客官都消消气,坐下好好说话。” 顾小离看阿正一眼,轻哼道:“我可是给你面子才不跟他计较。” “幼稚。”季钧承扯起嘴角无语地看顾小离一眼,旋即掀衣坐下,看着桌上的茶壶皱眉道:“不要奶,要茶。”抬头看向阿正。 阿正怔了一怔,盖子没打开他怎么会知道里面是什么?点头道:“我知道,这就给你们沏一壶过来。” “要求真多。”顾小离眼神嫌弃,抱胸坐下撇过头不看他。 坐下一会儿了,没听见季钧承说话的声音,顾小离奇怪地扭回头,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惊道:“你怎么,在看我。” “你又知道我在看你。”季钧承望着她觉得好笑。 顾小离不假思索接道:“我转过来就看见你盯着我看。” “你就那么确定我看的是你。”季钧承不承认继续逗她。 她恼了,咬了咬牙:“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怎么会在这?” 他不答反问:“前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前两天? 顾小离皱眉,回忆道:“前两天我都在睡觉。” “那睡觉的时候你做过什么……”季钧承不肯放过她,逼着她回想。 她在他期盼的目光底下回想,不自觉想起昨天下午发生的事,脸颊泛红,烦躁道:“不想了不想了,想不起来。” “是嘛。”季钧承若有所思应了她一声。 就在顾小离想问他为什么非让自己回想前两天的事时,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而且大部分都往一个方向走。 “我们也去看看吧。”季钧承抢先一步开口,放下一锭银子,起身自顾自地跟着那堆人走,毫不在乎身后顾小离的反应。 顾小离见他冷漠背影,本想不跟过去,听到阿正说最近城里变化不断,她才好奇地跟过去。 而季钧承料定她会跟来,才没多在意她的决定。 原来那些百姓都是奔往京都官府张贴告示的地方去的,百姓围着告示榜议论纷纷,各有各说,声音杂乱。 顾小离站在人堆远处踮起脚尖寻找季钧承的影子,没找到。反正他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自己担心,于是开始往人群里挤。 “各位各位让一让,借一借啊。” 她瘦小的身体被周围蜂拥的人群快挤扁了,非常郁闷他们为什么那么自私看完不走堵在这,换是现代绝对会造成交通堵塞。 “呼。”她费尽艰辛终于突破重围,叉腰喘气看榜。 榜上告示大意是城中官府昨天三更天时收到一具女尸,尸身虽已腐烂但相貌仍完好无损,她的身上还有一块血布,头一个发现女尸的不是官府,而是报更敲锣的人。 报更人仔细看清之后,慌不择路,大声叫道:“死人了。” 如此一来,大街小巷的百姓都骚动起来,纷纷穿衣起身前去围观,因无人击鼓,官府又只有当值在打盹的小差,所以等府丞从自家赶回时,府前已聚集了一大堆百姓。 那时消息已经散播,先撤都撤不回来了。 布条上是一封喊冤的血书。 那具尸体是数月前对外宣称病逝的荣昭仪,荣家在京势力厚大,百姓瞬时被这桩案子吸引住注意力,各有各的猜测。 萧运是今早才听说京里府衙的消息,勃然大怒让府丞想办法遏制住消息,府丞禀明案情已传至坊间,很难扭转局面。 府丞本是想借呈折子向萧运询问一二,但萧运完全不给他问的机会,只是一直很生气。可他不懂萧运在气什么。 难道荣昭仪的死真像坊间说的那样,是陛下……一手造成然后对世人谎称其因病逝世? 血书上大写的死不瞑目,矛头又直指皇宫。 而且有个很奇怪的现象是,让仵作来验过尸体,从尸体腐烂程度来看人应在数月前已经死亡,为何面容没有腐化迹象。 这就是季钧承的本事了,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当初萧策拿到赫连洺托寄来的尸体时,浑身腐烂发臭,脸上更是爬满尸虫,完全不堪入目。 “你把尸体稍微弄一下。”萧策清楚季钧承的能力,冷淡地掷下一句话转头就走。 季钧承睁大眼睛看他冷漠的走远,喊道:“喂,我辛苦帮你弄回来都不让我歇口气吗。”真是不体贴。 萧策头不回扬声道:“哦,别误了我的事随你怎么歇。” “操。”季钧承一脚踹飞边上的圆木凳,木凳砸到了墙面上,墙裂凳碎。 那日季钧承把事情办完要走人时,萧策很是古怪叫他从大门出去,他觉得有问题就不肯,而萧策比他更聪明,“今天的密道不通。” “什么叫今天……不通。”季钧承嘴角一抽,看见他在悠闲地啜茶。 萧策没搭他的话,又说:“你再磨蹭,待会大门也不通了。” 季钧承被萧策气到胃痛,瞪他一眼之后踹开门往大门方向走。 近大门的庭院里被在浇花的管家拦了下来,管家按照他知道的称呼叫道:“先生。” 在府上人眼里,季钧承不过是一介茶商,不定期供应一些新鲜茶叶过来,茶叶品种来自五湖四海,据说都是好茶。 季钧承凡在外办事露面都要易容,把容貌改得稍微书生柔弱气一些,简单来说就不要那么耀眼。 “管家,有事么?”季钧承刚一靠近院子就看到管家虽提着花洒但心不在焉,时不时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老早就注意到自己,而且平常管家都是点头微笑不会截下自己。 今天有点不一样。 管家用恰到好处的笑容看着季钧承,恭敬道:“先生,王爷让我来问你要一笔账。”季钧承皱眉,按照以往都是萧策拨款给他收,怎么今儿…… “什么账?”季钧承的声音变得有点冷沉,管家被吓得抿了抿唇,不太敢说下去。因为季钧承留给管家他们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润有礼。 季钧承目光紧追管家不放。 管家紧张道:“王爷说您下午踹坏了书房的墙和凳子,得师傅来修,要这笔赔……赔偿费。”赔偿费三个字在管家脑中酝酿已久,但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妥。 不过比起萧策只跟他简单交代的“他不赔就拦着不准走”要好上许多了吧。 季钧承听了管家的话,脸瞬间黑了,该死的萧策今天居然……好非常好,隐忍道:“给。”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管家。 管家却没有立刻接下,也没说话,只是露出一脸为难。 “怎么?” 管家不敢说,见季钧承开了口他才鼓起勇气道:“王爷说起码要五千两。” “起码?”季钧承嘴角一抽,萧策不仅想气死他还想血宰他一顿,脸黑到极致,把身上的银票全都塞到管家手里,“够你家王爷换一间新书房的了。” 管家等季钧承离开后,把手中银票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 季钧承一见到沈有容就委屈地扑上去圈住她纤细的腰,抱怨道:“你哥真狠,今天宰了我一万两。” 沈有容宠溺地抚摸他的头,低笑道:“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到他了,他要这样报复你。” 季钧承顺着有容的话转眼一想,恍然大悟:“难道是……”抬起头来亲了有容一口,匆忙道:“我再出去一下。” 季钧承骑马赶往京都近郊的一个小镇,顺利地找到赫连洺他们。 至于他们之间谈了什么先不提,说回顾小离。 顾小离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回到王府,正面撞上要入宫的萧策。 萧策问她:“吃早饭没有。” 顾小离讶异萧策竟然没追问她去哪。 她愣了一下点头,“你这是要去哪儿?” “入宫。”萧策说完就绕开她要走,她立即转过身去拉他衣服,“我也去。” 萧策上下打量她,皱眉道:“你不许去。” “我要去看看太后和芊芊。”顾小离心里记挂着她们。 萧策一听,顿觉后悔,当时顾小离从牢狱里抱回让季钧承给她抹记忆,季钧承还问抹多少天,他也没多想就只说了抹三天之内的。 三天之内不包括太后和顾芊芊。 所以顾小离有这段记忆。 “她们我代你去看,你不准去。”萧策语气很坚决。 顾小离对他激烈的反应很纳闷,“那你倒是给个能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啊。” “因为你要待在家……备孕。” 第162章 撒糖 顾小离一头黑线,嘴角抽搐:“……备孕?你是认真的?” “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萧策一听就张口回答,目光坚定,表情严肃。 顾小离不信他的鬼话,冷冷道:“我才不信一次就中。” 萧策勾唇看她,笑得怪异,她皱眉:“你干嘛这副表情。”看得她有点心慌。 他不答,凑近她。她下意识要躲,被他大手一圈,勾进怀里,低头凑她耳边轻声道:“你确定只是一次么……我记得好几次,应该不下五次。” 顾小离的脸唰地通红,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你变态啊。”萧策低声发笑,他不松手她是推不开的。 “那我也不信你能百发百中。”顾小离被他紧紧箍在胸膛,气愤到口不择言了。 萧策见她娇羞模样煞是可爱,心痒难耐:“所以你是在诱惑我宠幸你吗。”顾小离脸红透,磕巴起来:“我我我才没你那么厚颜无耻。” “算了,不跟你闹了。”萧策瞧着时辰差不多不能再耽搁下去,松开顾小离往外大步走去。 顾小离是谁,不达目的不罢休。 于是她快速反应过来跟在他身后,萧策气结:“你。” 萧策想说你怎么像跟屁虫似的……但对着顾小离说不出口。 “哎呀你就带我去嘛,带我去有那么难吗。”顾小离使出杀手锏,拖着他的手臂死缠烂打。 萧策头疼地叹了口气,不是不带她去,只是现在宫里还在传关于她的消息,她现在进宫会听到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言论。 顾小离见他还在犹豫,心想不能错失机会,踮起脚尖双手攀住他肩膀快速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亲了一下。 萧策瞬时呆住,目光投向她。 顾小离害羞地抬起头,恰好跌进萧策幽深的眼神里,被他深深吸住,“呃……” 她被萧策灼热的眼神直勾勾望着,有点尴尬,正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 “唔。”萧策一把拉她入怀,紧紧环住,大手扣紧她的后脑勺,疯狂进攻她的唇舌,在里面搅弄风云。 直至顾小离喘不过气用手捶他胸膛提示他才不知餍足地停下。 他看见顾小离整张脸红透,噗嗤笑出声。她喘气怨恨瞪他:“如果你这样还不让我一块进宫,我一定要要……”没想好要闹啥。 “说,你要什么。”萧策不嫌事大接上去,眉目含笑。 顾小离被他气得脑子缺氧,头晕起来,一个趔趄倾向一边,萧策眼疾手快接住,柔声道:“怎么了,不舒服?” “还不被你给害的,刚我都喘不过气来了。”顾小离生气偏过头。 萧策笑说:“是么,那……为了补偿王妃你的损失,本王只好带你入宫了。” “哼,算你识相。”顾小离愣了一下高兴地捶了他一拳,从他怀里弹起来站好,拉住他的手往外走:“快快快,时间紧迫。” 可萧策却站着不动。 “不是说赶时间吗,走啊。”顾小离见拖不动他,扭过头来疑惑看他。 萧策把顾小离的身子转回来对着自己,按住她双肩,语重心长道:“我可以带你入宫,但你进了宫不许离开我身边半步,也不许问我任何问题。” 顾小离抿唇不语,若有所思。 “能答应我就一起去,不能答应就乖乖留在府里。”萧策看她不说话,不想给她思考的时间,他需要一个果断的答案。 “好,我答应你。” 萧策在顾小离答应自己条件之后让她回房去换身正经点的衣服,她刚开始怎么都不肯,担心萧策是想调虎离山,闹一会儿萧策能接受,但一直闹萧策就火了。 “本王君子一诺,既然应承了你就不会食言,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么?”萧策感到一阵心痛和失望。 顾小离看见他严肃认真的表情不像是捉弄她,答应道:“好,那你在这等我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 萧策见她说完立刻飞奔回房的背影皱眉回味她刚才的话:“四分之一柱香?”四分之一是哪个地方的说法?可真新鲜。 顾小离在丫鬟们的精心伺候和她的火速催促下十分钟之内换装上妆完毕,赶至约定的地点时不见萧策的身影,正要怨念。 在府门边恭候多时的管家见着院子里茫然无措的顾小离,忙迎上去请道:“王妃赶紧上车吧,宫里那边派人来催了。” 顾小离听见管家的话,才舒口气,萧策没有丢下她,算有那么点靠谱吧,开心的由管家引路上了马车。 帘子被车夫掀开,顾小离看见萧策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没打扰他轻轻上了车坐在他的对面,车夫征得萧策同意后驱车前往皇宫。 “你坐那么远做什么。”顾小离正百无聊赖胡思乱想,听见萧策的话被吓了一跳,扭头看他,他眼睛依然闭着。 顾小离纳闷:“你又知道我坐得很远?” 这马车才多大点地方,能有多远。顾小离有点无语。 “别废话,坐到本王身边来。”萧策睁眼看对面的顾小离。 顾小离偏要跟他对着干,“我不。” 萧策早料到她会拒绝,于是霸道地把她抓来身边环住她的肩膀。 马车走的虽是平坦宽敞的街道,但是难免还是会有所晃动,特别是时间晚了车夫又把马赶得急些,再被萧策这么突然一拉,顿时眩晕眼睛发黑。 “哎呀我头好晕啊。”顾小离虚弱地靠在他肩上,碎碎念:“都怪你,拉我做什么。现在好了,从不晕车的我,晕车了。” 萧策没回话,只是温柔地抚摸她的背,替她顺气,询问道:“好,那我让车夫开慢点。” “没事,我又好了。”顾小离一听,立刻睁开眼睛从他怀里跳起来一本正经坐好。 萧策见她姿势虽然很……标准,但脸色不见好转,跟白纸一样。 “不行就别勉强了。”萧策劝她不要太为难自己,可是顾小离不是这样想的,她想快点入宫去看顾芊芊,万一迟了又生什么变故,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然而事实证明,顾小离在车上真的撑得很难受。 “呕。”顾小离下车之后等不及太监送来盆器,飞冲到离自己最近的树底下,扶墙狂吐不止。 萧策走过来一瞧土地上那堆呕吐物,把她系在腰间的帕子拿下来递给她,“来,擦一擦嘴。” 顾小离在萧策没走过来之前,临时起了个念头——不如借呕吐来摆脱他。因为他赶时间去面圣,自己呕吐不就耽误他了,那干脆借呕吐把他骗走。 “我还没吐完呢擦什么。”她歪头对萧策翻了一个白眼。 萧策轻笑,“是吗?没吐完那你继续吐,反正我也好奇你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面条。”王府的厨子就给她做素面?萧策脸色阴沉,回去得把厨子叫来问问。 “你……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变态。”连那么恶心的呕吐物都观察。 萧策一边给她顺背,一边气她:“你话那么多,不像没吐完的样子。”她瞬间僵住,一道雷电当头劈下。 “我现在不是吐面条,我要吐血了。”顾小离气愤地抽走他手上的帕子,掉头直走。 萧策忍俊不禁,提醒她道:“我们不是走那条路。” “我不管我就要走这条。”顾小离转头蛮横朝他喊道。 他脸色一沉,笑意全无,冷声道:“顾离,别忘了你入宫之前答应过我什么。”顾小离脚下顿时刹住,转回来笑盈盈道:“耽误了那么久,快走吧。” 转移话题转得有够烂的。 萧策懒得揭穿她。 两人在宫道上一直在拌嘴。但萧策在转入大殿之前就恢复常态,神色冷漠,面无表情,不再搭理顾小离,并命令她道:“从现在起闭上你的嘴。” 她正要开口说话,被萧策一瞪,硬生生吞回去,乖乖点头。 “九王爷,你可算来了。”总管看见萧策的身影,快步迎上来,神色焦急,“快随洒家去见陛下吧。” “知道了。”总管急得伸手要拉萧策,萧策不喜欢被人触碰,盯了他一眼,又说:“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吧。”说罢不管他,转看旁边的顾小离。 顾小离清澈的眼睛向他不停眨着,看得他心神一荡,“你就在这乖乖等我。如果我出来没看见你,我不会再给你机会(入宫)。”最后二字他默声说的。 “啊?哦。”顾小离读懂他意思,闷闷点头:“知道了,你快去吧。” 萧策满意地笑起来,伸手摸住她的头发,温柔道:“乖了。” 顾小离见他笑,觉得有一抹灿烂又不刺眼的阳光直射心房,暖融融一片,怔在原地呆呆看着他走进去。 久久没缓过神来。 刚才一路上是因为有萧策在旁,才没人敢嚼舌根,耳根清静。 但是现在萧策离开她身边了,总有那么几个安分不下来的人喜欢惹事。 “王妃,您的病那么快就全好了?”守殿的宫女见顾小离站在自己旁边,左右张望一眼,探头悄声问顾小离。 病?顾小离听声望去,问宫女道:“什么病全好了?” 宫女一听,大惊捂脸道:“王妃你……”露出惊恐的表情。 顾小离见她反应激烈,更加奇怪了,问她:“我怎么了?” “王妃你不止惊吓过度还失忆了?”宫女依旧一脸惊讶。 “……什么啊,我一句都没听懂。”顾小离郁闷看她,“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宫女低眉摇头:“奴婢不敢说,怕掉脑袋。” 顾小离脸色骤然阴沉,冷冷道:“所以你一开始说是几个意思。”明明就有话想透露给她,但是又要矫情,故意吊她胃口。 为的无非就是那句。 “你先说,有道理的话我饶你一命。”想要她的担保,她说就是了。 一个宫女的命而已。 宫女仍不敢说,吞吞吐吐道:“您……您不行。” “我不行?”顾小离发现这个宫女每一句话都跟一个谜一样,合起来就是一座迷宫,不给指路就只能迷路。 “奴婢是说,您担保不行,您得替王爷担保。” 顾小离怔住,“这跟他又有关系?”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好,我替他答应你。你再不说,我不听了。”顾小离给她下最后通牒。 宫女本来就要说,不过是想先给自己求一个免死金牌。 “早几日您不是因照顾太后不周惹得陛下恼怒被下令入牢待审吗,听外头传您还未被提审,牢里狱卒看守不严竟有逆贼闯入把狱卒杀了还……还险些玷污了您,幸好王爷及时赶到将你救下,将你私带回府,您受惊过度大病了一场。而王爷此举……” 宫女突然停住不说了,顾小离听得正入神,皱眉催促:“此举怎么了。” “王爷此举惹得陛下龙颜震怒,陛下说会会严惩王爷。这会可能……”宫女适时停住不说,顾小离也不用她说了。 顾小离要闯殿,被守殿的人拦下:“没有陛下传唤,任何人不许闯入,王妃您不要让奴才们难做。” 第163章 预言 顾小离着急之下蛮不讲理:“我进去找王爷又不是找陛下,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说完就往里头冲。 旁边故意提醒顾小离的宫女见状扬唇轻轻一笑。 “王妃您不要再闯了,否则别怪我们的侍卫不客气了。”守殿的奴才哭笑不得,尝试再声劝顾小离一次。 顾小离见他们执意不放行只好先停下另想办法,头不停地往里张望,担心萧策的安危。 这时,风尘仆仆赶至身着盔甲的将军匆忙对守殿人说:“我有要事启奏陛下,快去通传。”小太监还未向他请安就被他着急打发进去。 “……小姑娘你认识我吗?”在等待小太监回话时,将军余光看见旁边的顾小离一直在看着自己,于是转头问她。 顾小离只是好奇,从未见过将军,今日一见仰慕非常,一下子就被吸住目光,又不敢明目张胆望,只能用眼角扫。 却还是被精明的他发现了。 她顿时有点心慌,“我我……我不认识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帅。”最后两个字几近无声。 “觉得我这样怎么了?”将军见她低头心虚的模样,两眼笑眯眯,饶有兴趣问道:“你是嫔妃吗?”她的打扮像主子,“是几时入宫的。” 他常年在外驻扎极少回宫,对宫里的人事记忆较少,来往也很浅。 顾小离慌忙否认:“我不是嫔妃,我是九王妃。” 九王妃。 这个词的出现让他多看了她两眼,目光幽深,“你是九王爷的正妃?”顾小离好奇他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呆呆点头:“是啊。” 正想问他有什么不妥,刚进去的小太监出来了。 “将军,陛下让您快快进去。” 将军应道:“好。”复又深深看了顾小离一眼,留下一句令顾小离一头雾水的话:“九王妃,久仰大名了。” 将军能进去,她却依然被拦着。 低头想他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没注意到萧策走了出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是萧策那好听又高识别度的嗓音,顾小离惊喜抬头,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呀,你怎么出来了。” “你是觉得我出来得太早还是不想我出来?”萧策目光温柔似水。 顾小离没多想告诉他:“不是,我以为你父皇会因为我刁难你。” 萧策一听,往四周扫了一圈,低头看她:“是不是你听到什么了?”她心里咯噔一跳,往刚刚故意泄露的宫女站的方向看了看,敷衍道:“没啊,没听到什么呀。” 萧策的气说来就来,毫无预兆:“是谁刚刚和王妃说话了,站出来。”望向周围的人,扫过他们一张张脸。 大家都惶恐低头,不敢接话也没有人站出来。 “都不肯主动站出来是么,以为本王就查不到了?等本王查到是谁,头一时间拔掉那人的舌头,磨成粉末再让他吞下去。” 萧策此话一说,众人脸色变得惨白。 顾小离听了萧策的恐吓也被吓了一跳,正想出声劝萧策不要计较了,那宫女却没禁得住吓,脚软跪到了地上,慌忙挪动到顾小离跟前,抓住她的裤管。 “王妃您您刚答应过奴婢的,奴婢只是一时失言,不是有意要向您透露什么。您现在一定要救救奴婢。” 宫女呜咽把话说完,眼泪就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顾小离本是想兑现承诺,但是见宫女惊慌之下不打自招,顿改了主意,问她:“如果你能把是谁让你无意透露给我的说出来,我会替你求情。” 萧策一看那宫女哭哭啼啼就想叫人把她拖下去依法处置,听见顾小离问她的话以后,也改变了主意,等等看。 他才知道顾小离也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傻,不由地眼前一亮。 宫女知道自己口误,顿时闭口不说话。 “你不说,那我怎么替你求情。”顾小离给萧策使了个眼色,萧策会意道:“来人,把她拖下去,按本王刚说的处置。” 守在一边的侍卫听声速至,粗鲁地抓住宫女的双手往外拖。 宫女挣扎朝顾小离大喊道:“王妃你说话不作数,不作数不作数……”顾小离皱眉看宫女被拖至不见,目光仍定在远处,和萧策说:“陪我去看看芊芊。” “等会儿。”萧策淡淡接道。 顾小离收回目光转向他,疑惑道:“为什么要等?等谁?等多久?” 萧策见她一句话问了三个问题,好笑道:“你一下问题那么多,你让我先回答哪个。” 她正要说话,被他抢先:“你很着急么。” 顾小离见他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轻笑说:“不是我急,是你太不急。” “本王才知道你没有看上去那么蠢。”萧策意有所指看向顾小离。 顾小离先是一怔,然后问他:“难不成我给你留的印象都像看上去的那么蠢。” 话刚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被他套路了。 萧策噗嗤笑出声,“真是可爱。” 顾小离顿时脸红偏头不说话,萧策没回答她问题,她也忘了要追问。 刚来了一个武官,这会又来了一个匆匆忙忙的文官要见萧运。 这文官长得一副书香气,他请太监去通传之后跟萧策打了声招呼就定定站着不说话了,比起方才那位将军,显得沉默寡言。 顾小离这次眼睛没有往文官身上瞟,而是对身边同样沉默的萧策悄声说:“怎么那么多人来找陛下,可有够他忙的。” 萧运没少找她茬。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面色匆匆,不像是喜事,那肯定是坏事了。 正当顾小离胡乱猜测是他们会报什么消息给萧运听时,萧策很久才回了一句:“知道就好,不然我能这么快出来陪你么。” 顾小离没留心听,只听了个大概,抬头看他:“你刚说知道什么?再说一次呗,我刚走神了。” 萧策皱眉,往她额头敲了一记,责怪道:“你怎么老是容易走神,多思多虑对身体有害无益。” “以后不许走神了。”萧策霸道地补充道。 顾小离直觉他在变相刁难自己,垂头戳手指抱怨道:“你这样要求我,不觉得太苛刻了么。” 萧策没回答她,她抬头看他正望着大殿方向,殿门被打开,刚要声明有要事启奏萧运的将军从里头出来,文官又走了进去。 将军神色沉重,目光迷离,在看见殿门口站着的萧策后,便把脚下方向转到萧策这边,走到萧策面前请安道:“九王爷。” “将军客气了。” 萧策虚扶他一把,“将军一直在边境留守,突然回来可是边境出事了?”露出担心的神色。 将军没有否认,叹息道:“去年还好端端的,您当时与牧原签了休战的协议,按理该是我朝数年边境无虞,但前不久收到消息,说牧原正在大肆招兵买马,有意来犯。” 萧策见将军发愁,安慰道:“将军先别太担心,指不准这消息不实呢。” “王爷说的是什么话,老夫可是有凭有据才赶回来亲自呈报给陛下。您这是是诬蔑老臣啊。”将军顿时着急起来。 顾小离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又听不懂内容,插不上话只有干站着。 不过看萧策并不是很意外的样子,引起了顾小离的注意。 “将军别动气,是本王口误了,向您赔礼。”萧策说罢握拳向将军道歉。将军虽是一品军官,但是萧策乃是皇亲贵族,居于他之上。 萧策的礼,他哪承受得起。 “王爷您这是存心要折煞老臣啊。”将军见他给自己赔礼,不得不把腰弯得更低去回他的礼。 萧策笑了笑,把将军扶起。 将军起身之后深深了眼萧策,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王爷果然是料事如神,老臣现在可是对您心服口服呐。” 萧策往四周看一眼,轻声提醒道:“将军长途跋涉定是累了,竟开始说糊涂话。” 将军经萧策一说,愣了下随即拍额恍然道:“对对,你看老臣这……不认老真不行了。那老臣就先告退了?”说至末尾转移视线看了顾小离一眼。 “王妃很是有趣,王爷眼光独到。”顾小离莫名受到素不相识的将军赞赏,有点发蒙,反射性地微笑谢过。 萧策很是客气请将军离开。 “唉,这天呐,要变咯。”将军走了两步停下望天,抒发一句感慨,又转头看了屋檐底下的萧策才扬袖而去。 顾小离见将军走远,走到萧策身旁,轻嘲道:“看不出你还挺会拍马屁的。” “刚还夸你聪明,现在收回。”萧策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眼,略感失望。 哪有王爷纡尊降贵去拍臣子的马屁。 能说出这话,脑子怕是还没发育齐全。 萧策是懒得打击顾小离。 “走吧,又说去看你的好姐姐。”萧策有时候看不懂顾小离的心,顾芊芊对她可谓是物尽其用,用不了就弃。 可她像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样,傻乎乎地护着顾芊芊。 浪费精力。 顾小离后知后觉跟上去:“喂,你说刚那老头抒发那句感慨是什么意思。” “你又来了?”萧策皱眉止步看她,“不让你走神你偏不听是吧。” “哼哼,是呀你奈我何吗!”顾小离摆鬼脸激他。 萧策怔住,然后露出一抹邪笑:“等回府再慢慢收拾你。” 第164章 第一次 贵妃宫门前的人远远就看见萧策和顾小离,急忙转身去殿里禀告贵妃。 贵妃的双手正被宫女伺候涂着指甲,瞧见慌张失色的宫女走入,掀眼斥责一声:“毛毛躁躁的,愈发没规矩了。” “启禀贵妃,九王爷和九王妃来了。” 贵妃一听,手指轻轻一抖,指甲油就涂歪出去,低头一看,就快完成的指甲瞬间全废了,霎时暴跳如雷:“你们就是这样伺候本宫的?” “拉出去拉出去。”贵妃烦心地摆手,伺候涂指甲的宫女直觉自己此身出去要完蛋,急忙跪到地上求饶。 可贵妃看都不看一眼,心烦气躁:“还不拉出去等什么呢。” 本来涂错重涂一遍,也浪费不了多少工夫。 贵妃突然发那么大通脾气是因为听见萧策和顾小离过来。 她根本不想见到他们。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顾小离更不想见到她。 于是,都不来殿里跟她打声招呼,直奔院子去找顾芊芊。 萧策拉住熟门熟路的顾小离:“我们先去跟贵妃打声招呼。”顾小离不理他,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庭院深处走。 “你别忘了进宫之前答应我的话。”萧策停在原地望着她固执的背影冷冷道。 顾小离脚下一滞,回头看他,烦躁道:“你能不能别用这句话压我了。” “可以。”萧策淡淡道,顾小离眼睛一亮,他见她露出期盼,补充说:“那你现在马上跟我出宫,我可以不拿这话压你。” “你。”顾小离气结,又拿他没招,向他竖起中指:“好,我就再忍你一次。” 萧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一个箭步上前包住她举止不雅的手指,转身看向背后,贵妃的贴身近侍迎面向他们走来。 每个嫔妃的近侍着装都与其他普通宫女着装不一样,穿得没那么素净。 顾小离记得那个近侍,在寿康宫想给当面给她难堪,被她强怼了回去,让贵妃丢了颜面。看她笑得老贼的模样,直觉不妙,抓住萧策衣服,躲到他身后。 “奴婢向九王爷请安。”近侍看见顾小离,但故意不请安,当日那口气到现在还没咽不下。 还异想天开地想瞄准机会从顾小离身上要回来。 萧策看见近侍自诩高人一等的样子,扬笑道:“你既向本王请了安又不公然无视本王的王妃,这是何道理?” 近侍心下一紧,她没想到一向以贤名大度闻名的萧策会跟她计较这些细节,一时乱了心神,没反应过来。 萧策也没想给她亡羊补牢的机会,直接把她的退路堵死。 “你背后虽有贵妃撑腰,但同时你也代表着贵妃的颜面。你做事由着自己性子来,贵妃居然容得下你?反正本王不久前刚处理了一个,也顺便帮贵妃清理一下。” 萧策在训斥她,但语气听起来跟闲聊没什么区别,很轻松。 但近侍被吓得跪到地上,连声求饶,完全忘了自己过来找他们的目的。 “王爷恕罪,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嘴上才说了胡话。”近侍再高傲也不敢在萧策面前放肆。 “本宫让你来请人,怎么人还在你就跪到地上了。”贵妃搭住一个宫女的手慢悠悠地走到萧策他们面前。 萧策和顾小离要给贵妃问安。 “王爷怎么入宫了?”贵妃假装看见萧策十分吃惊的样子。 顾小离看见贵妃阴恻恻的笑容,瞧她问得好像萧策不能入宫一样,至于那么浮夸吗。 “父皇之前有所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便陪王妃来看望一下她的姐姐。”萧策语气恭敬,态度诚恳。 顾小离见萧策对贵妃态度和善,心里就忍不住嘀咕,明明很讨厌她干嘛要装出很尊敬的样子。 况且她还人面兽心,犯不着对她那么好。 “顾离,你是来找你姐姐的?”贵妃把目光投到顾小离身上,顾小离正出神没注意听。萧策见她没答,侧头看了她一眼,提醒道:“顾离,贵妃问你是不是来找芊芊的。” “你说的不是废话。”顾小离习惯性地怼回萧策,萧策脸霎时黑沉,很生气但还得帮她应付贵妃。 “都怪我平时惯坏她,让她在贵妃娘娘面前失言,望娘娘勿怪。”萧策拉住顾小离向贵妃赔礼致歉。 萧策看着笑盈盈的贵妃,心里烦透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疏忽大意,现在就不用寸步不离盯着顾小离。 本来让凌宸散出去的消息是天牢因逆贼闯入,险些错杀王妃,自己来得及时救下王妃带回王府。 根本没有玷污那一说。 当时一听到坊间传回的声音,找人火速把凌宸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凌宸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凌宸跪在他面前百思不解,所有环节他都检查了一遍,没问题才让人放出去的,怎么传出去以后就变味了。 花间堂的兄弟来自五湖四海,又都各自在江湖上有实力威望,信誉绝对有保障。人脉层层累积发散,负责在最底层的坊间办事的都是堂中兄弟。 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 “堂主你要罚什么都行,反正这罪我可不担。”凌宸坚决不背这个黑锅。 萧策轻笑:“你倒是很有自信啊。” 换作往常,凌宸肯定毫不迟疑回答:“一向如此。” 但现在堂主正在气头上,不适宜开玩笑,他再在脑中将整一个行动过一遍,坚决道:“我不信是我手底下的人出了纰漏。” 其实萧策收到外面反响的时候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了。 “你的人都没问题,你先起来吧。”萧策淡淡开口,凌宸讶异:“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问清楚他不不甘心啊,谁能在他眼皮底下掀浪。 “是小艾。”萧策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凌宸睁大眼睛,错愕道:“怎么会是她。”自己从头到尾没把她考虑在内。 “小艾本来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不可能影响大局。因为顾离再三哀求,我就临时改了主意让你把她救下,或许因为这样,她以为自己被重视了。” 凌宸听完再琢磨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她被重视了不是应该更忠心吗,怎么会咬我们一口。” “唉。”萧策白了他一眼,解释真累,叹了口气:“你滚下去吧,暂时不想跟猪说话。”凌宸感觉一道闪电劈向自己,竟然被堂主嫌弃了。 凌宸灰头灰脑退了下去,但他不把答案想明白他寝食难安啊。 于是凌宸等不及地在京都大街上抢了一匹马飞奔郊外,找到了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准备返程的白钰,把事情的经过跟他描述了一遍。 “有那么浮夸吗?那王妃没事吧。” 凌宸说得口干舌燥,白钰就说这么一句擦边话,气得他想伸手抓白钰抽。 白钰又不傻,赶紧躲开,正经回答他:“你先别急着问我的答案。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女子心知不受男主人重视,有一天被重视了,她会怎样。” “那肯定是很高兴啊。”凌宸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从没碰过女人,更别说了解,长得不赖,但嫌女人累赘。 白钰不用想都知道他的答案,很得意道:“瞧瞧,一听你的答案就知道肯定在堂主面前出糗了。有没有被嫌弃?”向凌宸挑眉笑了一笑。 凌宸顿时脸黑,准备掀桌,吼他道:“要说就好好说,无端端扯堂主做什么。”自己在描述时刻意不提堂主,就是怕白钰笑话。 不过自己不提,也逃不过白钰那双贼(法)眼。 “那一个不受重视的女人被重视了,当然是希望被更加重视。”白钰眉目含笑看凌宸一脸迷茫。 他就知道凌宸这个只会杀人不会谈情的白痴听完会傻眼。 “不对啊,你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绕。” 凌宸听完半天,一直不说话是在琢磨他的句子结构?白钰无语摆手:“你饿死累死都别来问我了,无可奉告。” “喂,你上哪去。”凌宸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快步跟上白钰。 白钰走下楼梯,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追上来,在楼梯中间停下来转回身看他。凌宸没想到白钰会在楼梯上停下,整个人往他那倾斜。 以为两人会抱在一起滚楼梯吗,那你就错了。 白钰在凌宸压到自己的前一秒,手支住他胸膛,把他摁回原来的位置站定。 “你从哪来我就上哪去。”说完,抬步继续下楼。 凌宸愣了一下,追上去,在白钰后面喊道:“那我们正好同路,搭个伙吧哥们。” “谁跟你搭伙,做的饭那么难吃。”白钰不假思索拒绝道。 凌宸顿时又气又伤心,“喂,你这人要不要那么记仇,我就做了那么一次饭,你用得着记那么长时间吗。” 见白钰不搭理他,他不甘心紧跟在白钰身后,一着急脑子就失去思考能力,脱口而出:“我把第一次都给你了。” 那时正逢黄昏,来往吃饭的客人不算少,加上凌宸没控制好音量。 整个厅堂霎时间安静下来,并齐刷刷地看向他俩。 “怎么了这是。”凌宸纳闷地看回在座的食客。 白钰最先反应过来,转过身来指住他的脸,“你如果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皮扒了。” 本来是一句狠话。 但结合凌宸刚刚所说的,进到食客的耳朵里就被赋予了异样的含义。 食客用更深的眼神打量起他们,尤其是女食客一脸羡慕嫉妒恨啊,怎么帅哥全都去做……断袖了呢。 第165章 争执 贵妃眼睛掠过萧策停在顾小离身上,讥笑一声:“你们都能把误会解开让陛下接受了,本宫只是深宫妇人,怪罪不起你们。” 顾小离见贵妃说话夹枪带棒,耳朵甚是难受,正要辩驳被萧策拉住。 萧策侧头盯了她一眼,小声道:“不准出声。” 顾小离瞥他一下,郁闷地把嘴闭上 “九王妃似乎有话想说,王爷怎么不让她讲,都是一家人怕什么。”贵妃说话声尖,又递了一个挑衅的眼色引诱顾小离。 顾小离心里恨得牙痒痒。 “贵妃娘娘客气了。不知顾芊芊所在院落?我们过去看望一下就会离开。”萧策的意思一目了然,无意和贵妃起冲突。 贵妃何尝不知,自己有多少分量,入不了萧策的眼。 “你们看望她应该去八王府,来本宫这里找她是不是太离谱了。”贵妃眼神淡淡,表现一副无奈又纳闷的样子。 萧策闻言:“这……”把目光转向顾小离,眼神似在征询。 顾小离一听,见贵妃气定神闲,火气急窜上头,争辩道:“你胡说。明明人就在你宫里,那日你派人来寿康宫带走她,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想抵赖不成。” “谁看见本宫派人带她走了。”贵妃往周围扫视一圈,眼睛掠过垂头不语的众人,语气不容置疑。 顾小离不满地嘀咕:“你都这样讲了谁会敢站出来说。”语气那么凶,谁站出来谁触霉头,除非有不要命的。 “本宫记得王妃你之前没有来过本宫这里,怎么就一口咬定顾芊芊是在本宫这?”贵妃挑眉轻笑。 贵妃脸上虚伪的笑容让顾小离甚是难受,手痒得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先甩她一巴掌解解气。 就算萧策不在这,她也不能轻举妄动。 先不说贵妃有没有给她设陷阱,就她自己不能再有把柄落在贵妃手上,省的贵妃以此要挟处处刁难自己。 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贵妃你不用套我话,你一口认定你宫里没有,那到底有还是没,我们找一找就知道了。”顾小离说罢,抓起萧策的手扭头要走。 可萧策不走,她拉不动。 “走啊,你不是说好陪我去看芊芊的嘛?”顾小离抬头看向脸色复杂的萧策,看不出他在犹豫什么。 萧策比顾小离考虑得多。 贵妃既然能把话说得那么肯定,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在他们来到之前把顾芊芊转移走了,他们去找会扑空,又会惹恼贵妃,贵妃搞不好到陛下面前告状。 二是顾芊芊出事了,贵妃把她灭口所以不可能会找到,哪怕把整个皇宫翻个底朝天,到最后找不到人,诬陷贵妃是大罪。 两种可能都对贵妃有利无害,而对他们没有好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找。 一找就中招。 “你没听贵妃说芊芊不在这么,我们先回府再说好不好。”贵妃在旁,萧策不可能把话明说,只能期盼顾小离能顿悟。 然而萧策高估了顾小离,也高估了他们的默契。 顾小离恼怒地扔开他的手,失望道:“你宁可相信那个老巫婆,也不相信我?” 贵妃听见自己被顾小离称作“老巫婆”,觉得很恼火,忍着不发作。 贵妃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们找顾芊芊,顺便让他们当众人的面内讧,打破他们在宫里给人留下天设地造郎才女貌的印象。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萧策转头看了周围,大家都把头抬起朝他们看过来。 真的很烦解释,尤其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众目睽睽,更让他莫名烦躁。 顾小离见萧策左顾右盼面露不耐烦,还咬住不放:“那依你的意思就是我现在是多此一举,丢你脸了是吧。” 她不能直说自己曾经偷偷潜进贵妃宫里看过顾芊芊,又不甘心被萧策误会。 一时急得满头大汗。 “看看你,头上全是汗。”萧策用袖子帮她轻轻擦拭。这一举动落入众人眼里,击碎他们对两人感情不稳定的怀疑。 贵妃脸色顿时难看,正要出声却被萧策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午时将近,外头晒,娘娘早些回殿里吧,我们告辞了。”说罢,握住顾小离的手。 “可……”顾小离皱眉出声。 萧策冷冷打断,“别废话,跟为夫回家。”语气完全不给商量的余地,顾小离不甘心地被萧策强拉离了贵妃寝宫。 其实顾芊芊几天前就死了。 贵妃那日得知顾芊芊患了咳疾,打发萧珏走以后,没再去看她,而是迅速下令让近侍想办法在芊芊药里掺剧毒。 一个在谁面前都不受宠的女人,根本不会被重视,只要陛下不爱惜顾芊芊,其他任何原因都无法阻止贵妃毒害顾芊芊。 顾芊芊在自己寝宫患上会传染的咳疾,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杀人宜早不宜迟,迟了怕生变数。 所以当萧珏的人查到顾芊芊得了重病无人照顾,赶至贵妃寝宫时,已经晚了。 “儿啊,你节哀吧。” 萧珏看着殿上那具盖住白布被放在地上的尸体,心里钝痛久久不能回神,完全听不到贵妃的话。 萧珏虽不重视顾芊芊,但真的爱过。 “母妃,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萧珏很久之后才抬头看着坐在位置上喝茶的贵妃,她脸上没有半点悲伤之色。 贵妃听到自己儿子怀疑她,首先是失望伤心,然后才是紧张。 “你怀疑她的死跟本宫有关?”贵妃生气地把茶杯摔到桌上,倾身打量底下神色黯淡的萧珏。 萧珏懊恼解释道:“母妃,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那是什么意思?”贵妃心寒,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将萧珏养大,居然是个白眼狼,向着外人。 萧珏还沉浸在悲痛在没缓过来,受不了贵妃咄咄逼人的语气,又不能将脾气发泄在她身上,只能转移话题。 “这事,父皇知道吗?” 贵妃一听眉头皱紧,反问萧珏:“你父皇国事繁忙,为了这点事你要本宫去烦他?”言外之意就是你有没有长脑子。 萧珏没想到贵妃那么冷漠,寒意丛生,苦笑道:“您居然说这只是一点小事?顾芊芊可是开朝元老顾丞相膝下唯一的嫡女。” “你别提他。”贵妃眼里露出惊恐,迅速递一个眼色给旁边站立的近侍,侍女会意领着殿上伺候的宫人快速退下。 贵妃见人都退下,走到萧珏面前,仍把声音压得很低。 “顾家在你父皇心中一直是根刺,好不容易把顾家铲除了,你现在提顾家辉煌是不要命了么。” 贵妃捶胸顿足,自己怎么会生了脑袋不灵光的儿子。 萧珏见贵妃神色紧张,自己何尝不知这是父皇的禁忌,但是就这样算了?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望着面前安详地躺在地上的顾芊芊,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你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顾芊芊的事母妃会替你处理好。”贵妃对萧珏直接下了逐客令,不让他多待。 萧珏不舍地离开皇宫,回到府上命人拿来一壶接一壶的烈酒,一个人失神闷头灌自己。 他不说,外头也没传顾芊芊的消息。 府上伺候顾芊芊的丫鬟有日还问芊芊几时回来,有点想她。 萧珏大怒把丫鬟吼了一顿,吓得不明所以的丫鬟连滚带爬赶紧消失。 然而萧策以为把顾小离带离那个是非之地就可以松一口气,在执着这方面,他又小看了顾小离。 顾小离不肯配合,所以出了贵妃寝宫,在宫道上萧策对她是又拖又拉,经过的宫人好奇侧目。 被他们的滑稽举动逗笑。 准确来说是被顾小离逗笑。 顾小离见怎么都挣不开萧策强有力的束缚,只好迎难而上。 第一招,蹲在地上增加阻力,让萧策拖不动会知难而退,但萧策远比她想象中的有力气。 第二招,勾住他的脖子,双脚屈起离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全挂到他脖子上,萧策还是不怕,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 最后一招,跳到他背上,双脚锁住他的两条腿,像八爪鱼一样缠住,逼迫他停下。 顾小离专注弄他没有看路,终于萧策停了下来,她这才发现不知道被他带到哪去,四周空旷安静,没见什么人。 “玩够了吗。”萧策黑着一张脸问背上的顾小离。 顾小离唔了一声,“还行。” “……下来。”萧策的声音冷冰冰,她怔了一下,跳下来。 她看萧策的脸很黑,估计气坏了。她自己也气他在贵妃面前不帮自己,所以不安抚萧策,抬头往四周看一看。 “这是哪儿呀。” 萧策沉默了一阵,阴沉地盯着她,声音冷彻骨:“这是哪?这是我揍你的地方。”说着,巴掌落下来。 不过巴掌落下的速度是比正常慢一倍的,足够时间让顾小离躲开。 “你你你!”顾小离见他眼神凶狠盯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萧策冷哼:“我什么我。”收起吓唬她的巴掌。 “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帮那个……”她话未完被萧策夺了过去:“我要是帮你,我们现在就不是在贵妃那里站着了。” 白她一眼。 第166章 太后离世 “顾离你能不能长点心。”萧策看到顾小离一脸茫然,顿时感到很疲乏,揉了揉作痛的额头。 顾小离理亏,她确实没像萧策一样左思右想考虑很多,所以总是避不开麻烦。 “但你……你也不能帮着外人啊。”顾小离知道自己有错,但她看不惯萧策对贵妃故作姿态谄媚殷勤的样子。 萧策本不想跟顾小离吵,考虑到她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是她非要纠结,实在忍无可忍:“眼见不一定为实,用点心去判断好吗?你老这样,我很累。” 心累。 顾小离一听,心下一紧,鼻头就泛酸了,委屈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萧策皱眉,无语道:“我嫌弃你什么了?不是你一直在催我给你休书吗?”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不是存心激她。 可她却捡起来当真,两眼泪汪汪,抬手指他:“……是,我很早就问你要休书了。现在恭喜你终于可以给了。” 说罢,摊开手心递到他面前:“拿来吧。” 萧策睨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莫名想笑,伸手握住她递过来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圈入怀里哄道:“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哭鼻子。” 说着抬手给她擦眼泪。 “你不是要休我吗,你这又是做什么?打完脸再赏颗糖吃么?”顾小离在他怀里挣扎捶他胸膛,呜呜哭着。 萧策抵住她额头,抱紧她,柔声哄道:“都怪我一时气晕了,我怎么会休你呢,我疼你还来不及。” “你这时候会讲好话啦?”顾小离毫不心疼地一拳挥在他身上,他闷哼一声没说话。 顾小离反而紧张了,在他身上乱摸,关问道:“没事吧,疼不疼?” 萧策好笑摸了下她的脑袋,“不疼。” “咳咳。”远处传来咳嗽声。 顾小离听见声音,反射性从萧策的怀抱里挣出来。 萧策看她,奇怪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被人看见。”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戳手指。 萧策怔一下,粲然笑说:“我们又不是在偷情,你那么心虚做什么。”耳朵全红透了,可以下锅了。 看得萧策心痒痒。 “王爷王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萧策和顾小离听到远处有人急声唤他们,齐齐把头望去。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腰按膝喘气。 “可可可算追上你们了。” 顾小离纳闷她追他们做什么?抬头看了看萧策。 萧策把眉头深皱,脸色不太好看。 “你不用急,我们不赶时间,你歇一会儿再慢慢说。”顾小离见她跑得脸色通白不停地咳嗽,喘气很重很急。 有点像哮喘发作。 顾小离只是猜,不想一猜就中。 她按住膝盖喘了一会儿,身体发软倒在了地上。 顾小离见状,忙上前扶起她,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心疼道:“你是不是有哮喘病?唉你跑那么快做什么,难不成有人在背后追你。” 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她躺在顾小离怀里重重点头,极力发出声音:“王妃你一定要为八王妃伸冤,你们是亲姐妹啊。” 顾小离怔住,正要开口,眼前多出一群手持家伙的侍卫气势冲冲小跑到他们面前。 “王爷王妃,此宫女是贵妃宫里的逃犯,奴才们要带走。”侍卫们冲上来两个强行把顾小离怀里的人夺走。 顾小离见侍卫们蛮横抓人,看了眼背后的萧策,他毫无反应,自己不能也跟着毫无反应。 站起来生气道:“喂,我们都还没同意你就带人,好大的胆子。” “奴才们已经打过招呼了。而且奴才奉的是贵妃娘娘的旨意……”侍卫句句都拿贵妃来压顾小离。 可顾小离怕谁都行,就是不怕贵妃。 “我命令你把人给我放下。” 掷地有声。 侍卫们犹豫地互看一眼,为难道:“不是我们不愿放,而是贵妃娘娘急着审问。刚才一个疏忽她就能跑那么远,不看紧点万一她闹出什么乱子那……” 话未完,顾小离上前抓住侍卫的手,狠狠盯他:“我命令你松开手。” 侍卫就是不松,而萧策也不管。 那宫女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用尽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向顾小离喊道:“王妃你一定要替八王妃报仇,她是给贵……” 一侧的侍卫见宫女垂死挣扎,快速抽出手里的刀对准她心脏捅进去。 宫女瞪大眼睛,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她视线定格在顾小离脸上,极快地断了呼吸倒在地上,血在地砖上不断晕染开来。 顾小离站得近,万万没想到侍卫敢拔刀杀人,浅色的裙子染上大片血迹,瞳孔放大看着冷酷无情的侍卫,彻底呆住。 “谁容许你在皇宫杀人的。” 萧策知道侍卫们来者不善,见血也在他意料之内,在侍卫拔刀那一刻,他有充分时间赶过去拉开顾小离,但他没有。 一来是想让她增长见识,什么叫做残酷,二是不想她怨自己为何拉开她而不是阻止侍卫。 所以萧策原地站着不动是最好的。 不过现在事情已然发生,该说的还是得说,该做的还是得做到位。 萧策说话时已经上前把呆滞的顾小离拉到旁边,居高临下盯着手拿利刃的侍卫。 侍卫强装镇定,辩驳道:“奴才奉的是贵妃之命,必要时可以将逃犯就地处死。这是贵……” 萧策懒得同侍卫再废话,抽出面前另一个侍卫的佩刀毫不犹豫往张口闭口都是贵妃的侍卫脖子上一抹而过。 见侍卫声音戛然而止,双目露出惊恐,身体失去平衡倒落在地。 萧策嫌恶地把刀往他身上一扔,搭上旁边顾小离的肩膀,淡淡道:“我们出宫吧。” “王爷,王爷……”背后的侍卫们不知所措朝萧策大喊。 贵妃抓人总要有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而且这个宫女一看就与顾芊芊有关,那么急着杀人灭口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被发现了。 萧策此举,哪怕侍卫如实回禀贵妃,她也无可奈何,她根本不敢在皇宫之内追杀宫女这件事声张出去。 萧策正因为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杀人毫无顾虑。 那侍卫他必须得杀掉,不然顾小离会怨他更深。 果不其然,顾小离缓过神来就不愿随着萧策走了,冷不丁道:“你可以救她的,但你没救。” “救不了的。”萧策淡淡道。 顾小离抬头看他,皱眉道:“怎么会救不了?你会武功啊在侍卫底下救一个人,对你来说小菜一碟。” “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挺高的?”萧策挑眉看她,眼里隐约带笑。 顾小离听言晃了一下神,有点生气地瞪他:“你别趁机又岔开话题。” “什么叫又……我几时和你岔开过话题了。”萧策不满反驳道。 顾小离学精了,知道萧策想干扰她的意识,连忙道:“你少跟我扯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很生气,不想搭理你。” “事已至此,你气我什么呢?”萧策无语问她。 是啊,不发生都发生了,再对他大呼小叫管什么用。 不过那个宫女为什么口口声声替顾芊芊喊冤,矛头又……对,她正想说出嫌凶的时候就被侍卫灭口了。 侍卫不会无端端杀她,奉的是贵妃之命。 那贵妃就是…… 她正要得出结论,一个灰色匆忙身影映入眼帘。 是名太监。 而且那名太监长得有点面熟,是在寿康宫当差的! “王爷王妃,太后娘娘她久病不愈,刚刚过世了!”太监跪下慌声禀明来意。 顾小离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太监把话重复了一遍再补充上:“陛下让你们即刻到寿康宫,见太后的最后一面。” “呵呵。”顾小离听完傻笑了两声,眼眶的泪急速注满滑落。 太后对她那么好,这些天她都干了什么,完全把太后的病忘在脑后。 “走吧我们过去。”萧策掷下话不再拉上顾小离,匆忙地让太监带路抬步直走,背后的顾小离望着萧策的背影,不觉间把责任都扣到他头上。 如果她有罪,那萧策就是罪加一等。 在她的记忆力,太后病中的这些天,萧策进宫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就两次。 还都是因为公事来找皇帝,一步都没迈进过寿康宫。 京都的丧钟敲响了,意味着太后是真的离所有人而去,她不再存在于世上。 顾小离跟在萧策身后赶到的时候,被看守殿门的宫人拦住不让进。 “滚开。”顾小离被入眼的白色刺伤内心,毫不客气吼他们。 总管从殿内走出,“什么人在殿前放肆啊……哎哟,九王妃啊,你来这做什么?”嫌恶地瞧了顾小离一眼,很不待见的样子。 “我进去看看太后。”顾小离把态度放好一些,希望总管能行行好通融一下。 顾小离很郁闷为什么奴才都可以给脸色她看,她的王妃做得也太窝囊了吧。 在关键时刻她才意识到要为自己正名,重塑王妃的威严的迫切性。 但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现在总管看不起她,不让她进去。 “方才寿康宫的太监来替陛下传话,要我来此见太后最后一面。你一个奴才挡我是几个意思?” 第167章 正名 总管一脸轻蔑,虚伪笑道:“洒家虽是奴才,但也是陛下身边的奴才。挡你,你又能奈何得了洒家吗?” 言外之意就是我就挡了看你能怎么着。 顾小离见他嚣张样子,怒不可遏,瞥见旁边带刀侍卫,迅速抽出刀身抵在总管脖子上,恐吓道:“你再嚣张一句试试,马上宰了你。” 总管低头望见离自己很近的锋利刀身,又惊又怕,他慌声道:“王王王妃,万事好商量,千万别别冲动。” 说罢,自以为不会被发觉地朝侍卫递去一个眼色。 大家谁都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王妃有英勇的一面,连侍卫都怔在原地,目光发直。 侍卫接到总管的眼色,正想悄声靠近把顾小离的刀夺过。 “不想他死就都不要动。” 顾小离声音冰冷朝他们吼了一声,侍卫畏惧止步不前。 那可是一直服侍陛下的总管,算是平日最近陛下的人,现在被九王妃架住脖子命悬一线,真的很佩服王妃的勇气。 不怕被圣上问罪的勇气。 众人一直以为顾小离像传言那般会蛊惑人心但不懂得利用,看上去精明实际上蠢笨,不然也不会屡屡被责罚,可她又能当上当今贤王的正妃。 早前主子们都不待见她,作为奴才的不能违拗主子心意,只能恶语相向。 顾小离灵魂穿越到这,其实仔细一算,时间真不长。但她感觉自己经历了一个世纪,见证了很多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场面,身心俱疲。 她一直不愿出手不是自己不会,而是先试着去理解他们的难处,自我消化作罢。但现在被逼上梁山,眼见走投无路。 只能雄起。 为臭名远扬的九王妃正名。 顾小离见总管被架住脖子仍不肯安分,平时又藐视自己的存在,不让他流点血是不会长记性的。 于是她把刀身逼至他咽喉,刃口锋利,只要擦到一点都会破皮流血,但伤口不大,当事人一般只会感到轻微疼痛。 “总管你你你脖子流血了。”边上慌张失色的宫女看见,率先叫出声。 霎时大家慌作一团。 “王妃王妃,奴才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总管一听,直觉死亡在逼近自己,瞬间认怂,哭丧脸哀求面前的顾小离。 顾小离见他顿时没了前一刻的嚣张,变得贪生怕死,变脸之快真叫人恶心。 “哼,你现在会怕了?你早点害怕该多好。现在……晚了。”顾小离临时起了杀心,把刀口对准他不断吞咽口水而上下滑动的喉咙。 快刀降下……的刹那。 刀被突如其来的外力弹开了。 总管虚软地歪倒,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脸色发白,口舌干燥,嘴里呢喃:“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顾小离见手上的刀顷刻离手掉到不远地上,恨恨抬头看向外力的来源。 “萧策。”她咬牙切齿叫了他一声,目光似要把他杀死。 萧策快步扶了总管一把,关心问道:“公公,没事吧。” 总管惊魂未定轻摇摇头,拿出帕子擦拭脖子上的血,心里恼火想让萧策收拾不知天高地厚的顾小离,但他只抬头触了一下顾小离凶恶的眼神,就怕了。 总管乖乖闭上嘴巴。 其他的太监宫女看见总管都不出声,更不敢说什么,都低着头装作没看到。 萧策扶了总管以后,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强行把她拉到一边,低声斥责道:“你在这个节骨眼还在闹什么,嫌事情不够多还想添点是么。” “……麻烦你了解清楚情况再判断谁是谁非好吗。”顾小离没想添乱,是总管刁难她,而萧策又不去了解事实真相。 萧策好笑道:“为了一个老太监,你让我去查真相?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轻重之分?”轻嘲一声。 顾小离极其无辜,正要解释。 却被萧策执起手往里拽,“别废话了,赶紧进去看看太后。” “嗯。”顾小离连忙跟上,经过总管身旁,睨见他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肯定是想给陛下看见,给他撑腰。 于是顾小离往他身上踹了一下,自觉没使多大力,他却哎哟大叫一声,真是浮夸。她又狠狠地瞪他一眼,吓得他连忙起身躲开。 怕顾小离又给他来一脚。 顾小离满意地哼了哼,敢惹姑奶奶,这就是下场。 还想告状,不仅门没有窗户都没有。 “还不快来。”萧策走了几步不见她跟上,停下来扭头看她还在逗那被她吓走半条命的总管,急声催促。 顾小离抬头应道:“来啦来啦。” 进入大殿没人再敢拦她,不知是因为看到萧策的缘故还是他们看了自己凶劲害怕了。 反正畅通无阻。 抵达里间,正好看见萧运给太后的头盖上白布,错过了见太后最后一面的机会。 她心有不甘向萧运请求道:“陛下能让我去看一看太后吗……” “你姗姗来迟,还有脸见太后?朕不将你问罪已是恩典。”萧运冷冷瞥她一眼,当着一大堆朝臣太医后妃的面儿斥责她。 萧运抬头望一圈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太后缠绵病榻多日,终不见好,许是上天注定的劫数,大家亦勿太过伤心。” “太后的葬礼要隆重置办,务必做到风光大气。”萧运摆手让人把太后尸首抬走,顾小离却察觉异样,叫住了抬尸的侍卫。 “等一下。” 所有人齐眼望向她,萧运皱眉不悦:“顾离,你若再放肆,休怪朕不顾情面处置你!” “不,太后她还没……”她的嘴被萧策快速捂住,不让她把话说完。 不偏不倚卡在关键字上。 众人纷纷露出困惑神色。 萧策知道顾小离看出尸体的异样了,尸体还有呼吸!但人确实没有体温浑身发僵了。这就是牧原毒的厉害之处。 人死犹生。 “王妃悲痛过度,一时失言,大家勿怪。”萧策迅速向大家解释,轻轻一笑掩饰掉眼里那丝不自然。 见大家放松神经恢复自然,萧策低头靠近顾小离耳畔,小声警告道:“不想死就不要乱说话。” 顾小离点点头,眼睛转动,示意他先把手拿开。 “我拿开以后你不准再说话了。” 萧策鲜少啰嗦,连解释都懒的人,竟然把话重复两次,肯定是没在开玩笑,来真的。 顾小离又点头,等萧策把手松开之后大喘了口气。 不大呼气还好,一呼闻到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寻着味一瞧,正是尸首经过的方向。 顾小离顺着味一路走出去,确认清楚掉头想去告诉萧策。 一转身撞到一堵肉墙上。 “你为何总是这么冒失。”说话的声音,顾小离有点熟悉,抬头一看。 记忆顿时清晰,郁闷道:“怎么是你。” 萧珏。 萧珏无语睨她:“为什么不能是我,我来看太后不行么。” 太后逝世,所有皇子都要到场。 顾小离冷淡地应了一声,抬步就走。 可是该死的萧珏,她往左走他挡左边,往右他挡右边。 “你别挡路行不行?”顾小离着急道。 萧珏存心不放过她,“我哪有挡路,明明是我们有默契。” 鬼扯的默契。 顾小离抬头瞪他,恼羞成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话一出口,觉得很是熟悉,像是谁不久前刚说过。 “萧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对,就是萧策跟她说过。 “我急着找萧策有事,你先让开。”顾小离急得都想推他了,又怕他待会给自己安个什么罪名,更不让自己走了。 萧珏在府上因为顾芊芊闷了几天,整个人再不笑一笑,感觉都要废了,所以拿顾小离来寻一寻开心。 “我就不让,你能咋滴?” 顾小离不耐烦地瞪他:“萧珏你没病吧你,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 “你俩还真幼稚,加起来年纪都半百了。” 萧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人停下争吵看向他。 “看着我作甚,你们继续。”萧策要赶在他们埋葬太后之前去补一刀,如果不刺穿太后的心脏,她可能会……尸变。 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萧策匆匆忙忙想绕开他们,却被萧珏张手拦下,萧珏好整以暇看他一副焦急样子,“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萧策的脸顿时沉下来,瞪向萧珏,冷声道:“让开,现在没工夫跟你耗。” “真去投胎呀?那也带上你媳妇儿啊,你看她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一看就是你晚上没喂饱。”萧珏不管萧策,继续调侃。 顾小离一听,顿时火气上头,对着萧珏的脸骂道:“你惹他就惹他,别扯上我行不行。” 脑里闪过一道光,记起不久前被侍卫灭口的宫女。 “顾芊芊是不是出事了。” 萧珏听到顾芊芊的名字,浑身一僵,走了下神。 就在他走神那一小会儿,萧策趁机脱身,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顾小离比较重视顾芊芊的事,只看了萧策一眼没问他去向,执着盯着眼前的萧珏,见萧珏沉默,毫不温柔地推他一把。 “说话啊,刚你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当起哑巴了。” 在顾小离连声催促下,萧珏气急吼道:“她死了。这样行了吧!” 第168章 再无瓜葛 顾小离怔了一怔,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的萧珏,冷脸嘲讽道:“我何尝不知她死了。你当初不是跟她在我面前出双入对的么?” “你既然知道又还来问我做什么。”萧珏烦躁地看她一眼又转开目光,转念一想,顾小离为什么会知道? 顾小离看见他把目光挪回并露出困惑,笑了笑:“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她的死讯。” 萧珏咬唇撇开头不搭话,但他面上一闪而过的仓皇之色将自己出卖。 “你一早就知道,但是你没和任何人说。” 顾小离冷盯着他,果断得出结论。 萧珏惊恐放大双眼,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语气不善道:“顾离,本王警告你别再胡说,你这是污蔑。” 顿了顿补充道:“污蔑王爷会掉脑袋。”他天真地以为这么说就能把顾小离吓倒。 可顾小离是什么人,从没在怕的。 “污蔑你?呵,你敢对天发誓你毫不知情么?”顾小离冷冷解释完瞥他一眼,自问自答道:“你不敢。” 萧珏浑身一颤,目光呆滞。 “芊芊生前你从未对她好过,她如今死了你还要做帮凶吗!午夜梦回时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芊芊她对你那么好。” 顾小离激动地往他心脏的位置重重戳了几下,寒心道:“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萧珏很气愤,但面对顾小离的步步紧逼,他哑口无言。 因为理亏。 顾小离以为自己这样刺激他,会让他产生愧疚而把真凶供出来。 但她把萧珏想简单了,萧珏的警惕心还是很强的。 虽被顾小离激得无言以对,但是心虚归心虚,不能认的还是得守口如瓶,毕竟杀人的可是他母妃。 “别以为你这样刺激我,我就会说。我跟你讲……”萧珏停顿一下,看她一眼,嘴边扬起一抹冷笑,声音放得很轻:“你做梦。” 顾小离怔住,对萧珏仅存的一丝好感,顷刻间消失不见。 原以为萧珏长得还不赖,爱做坏事,但心眼不坏……是她把他形象美化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再也不敢轻易以貌取人。 “好。”顾小离气得直点头,失神呢喃:“非常好。”伸手在自己脚边划线,告诉他:“以线为界,即刻起你我再无瓜葛,相逢是陌路。” 本来也没什么瓜葛,可她就是心中一股执念放不下,一定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心安。 或许因为萧珏和芊芊是夫妻关系,她在名义上既是他的小姨子又是他的弟妹。 萧珏缓了缓神,冷声道:“顾离,你真狠。” 顾小离从前对他只不过因为旧时一点恩怨而抵触,现在是满心的厌恶。既然都撕破脸了,就不用再客气了。 于是她理都不理,掉头往外走。 萧珏没再拦着她的去路,而是望着她背影黯淡失神。 顾小离心中早已有答案,只不过是想给萧珏一个改过自新重塑形象的机会,结果他不要。反正自己也不指望他会说,那她自己查好了。 如果拿到证据确定就是ta,一定要让ta偿命。 在殿门发现好多人在跪拜,场面很……热闹。 顾小离左右张望不见萧策,转头看向旁边的灰衣小太监,小太监余光感觉到自己被顾小离盯上,想起不久前总管险些死在她手上,后怕地挪远一些。 “别挪了,叫你呢。”顾小离见他沉浸在挪步中无法自拔,出声提醒他停住。 一听到顾小离的声音,吓得双腿马上软了,若不是顾小离手疾眼快拉住他,这会儿已经摊在地上了。 “你很冷吗?怎么在发抖?”顾小离关心他,却被他冷冷拒绝,把手快速抽出来,躲远两步问她:“您有什么事吗?” 顾小离看见他反应之大,懊恼自己不该当面吓唬总管,搞得像她在以儆效尤,其实她只是想灭总管一人的气焰,没想连带那么多人受惊。 不过眼下也好,畏惧总比肆无忌惮的强。 “嗯,我问你,萧……呃,九王爷去哪了。”顾小离郁闷,习惯直呼萧策大名,在宫里得报敬称,觉得拗口。 灰衣小太监颤声回答:“奴才不知道王爷去向。” 顾小离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 冷声追问他:“你是不是一直在殿门前站着?” 太监被她这么一问,纠结着得说是还是不是,说是会怎样,不是又会怎样,迟疑半天没答话。 顾小离帮他回答:“我刚进殿前见过你,你一直都在殿门值班。” 太监一听,莫名绝望袭来,闭眼承认道:“是。” 顾小离那么果断替他讲了,他能说自己刚不在吗?除非他活腻了。 “那你为什么想半天自己到底在不在。”顾小离明知故问,问得他一脸焦急直冒冷汗。 太监急于解释但又不知怎么组织语言,吞吞吐吐道:“奴才奴才只是……” “唉行了行了,你告诉我王爷去哪了,或者往哪个方向走了。” 太监心里感叹,萧策果然料事如神。 萧策方才匆忙出殿时跟他们打了招呼,倘若王妃问起他的去向,绝对不准说,半个字都不可以。 可萧策没跟他们说要怎么应付难缠的王妃。 “奴才刚不是说了么?真不知道啊。”他只能苦着脸一直重复这话。 顾小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刚我问你是不是一直在门口值班,你说是,那你怎么可能看不见他出来,难不成他是会隐形还是遁地术?” 小太监双目睁圆,倏地跪到地上,哭腔道:“王妃您行行好,别为难奴才了,奴才身份卑微哪会知道主子们的行踪。” 说罢拼命朝她磕响头。 顾小离没想为难他,他怕得要死都只能咬紧牙关,肯定是萧策跟他们有言在先。 她用作思考的时间不到十秒,他额头已经鲜红一片。 “我你……”她见他那么傻气,一时急起来语无伦次,跺脚嚷道:“停~~不许再磕了。”他立刻收住,抬起头向顾小离眨眼,惊喜道:“您放过奴才了?” “不是。” 顾小离坚定的两字宛如一道穿心箭,让他的笑容顿时化为乌有,变回那张苦瓜脸,眼里写满无辜委屈。 顾小离看见他额头渗出的鲜血又好笑又好气,他未免也太……萧策到底给他们什么好处了。 萧策什么好处都没给,只是吓唬他们。 “被本王知道谁的嘴管不好,就谁的舌头拔掉剁成肉泥喂狗。” 顾小离考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脑筋转了转,想出一个法子,先松开小太监的衣领,换上一脸灿烂的笑容,笑眯眯望着头破血流的太监。 “那他不让你说,你就别说。”顾小离向他眨眨眼,眼里全是星星,看得太监眼睛直了,愣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啊?” 顾小离的笑容好甜好迷人,他被迷倒了。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感觉到。 顾小离无语,智商果然是分级的,上头果然是公平的。 “他不让你说,你可以不说。但你可以指给我看嘛。”顾小离换了个法子迷惑他说萧策的去向。 小太监智商也不太够,脱口而出:“这样也……可以?”撇嘴,向顾小离眨眨泛动涟漪的眼睛。 眼睛里是一潭清澈的湖水,可以一眼望到底。 顾小离很满意小太监流露出来的天真浪漫,继续诱骗道:“当然啦,祸从口出,你不说话,谁能奈何得了你。” “唔,似乎有点道理。”小太监若有所思。 顾小离面对吃软不吃硬的人直觉心累,又要费脑子还要费心力。 唉。 “你现在只要指一个方向给我……要么这样,我问你,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你看怎么样?”他再不答应,自己的忍耐力要到极限了。 太监稍作犹豫以后爽快答应:“好。” “王爷出门是往左边走了?”顾小离勾住他的脖子,凑近他耳朵轻声道。 他摇头。 那萧策就是往右边走了。 “他有没有说去做什么?”头一个问题很合理,第二个问题就严重朝纲,太监瞪大眼睛拼命摇头。 顾小离见他摇头的幅度很大频率又高,以为他失控了……“你你这是?” “王妃,你的问题跨度会不会有点大……”太监试探道。 顾小离皱眉,“会吗?”看着太监在问。 太监不知她是问自己还是问他,纠结着要不要开口。 “你和太监也能聊起来?”萧策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小太监转头一瞧,吓得连忙跪到地上,紧张到口齿不清:“王爷爷您您来了。奴才给您请请……” 不等小太监说完,萧策想起他们方才勾肩搭背的姿势,问太监:“你刚搂着王妃想做什么?” 他哪敢搂王妃,明明是王妃她主动勾住自己的脖子,觉得自己很冤,他望着萧策百口莫辩,只好把眼睛转向顾小离,希望她能跟王爷澄清。 “你看王妃做什么,本王是在问你话。”萧策声音冷八度,眼神很凶,露出寒光。顾小离都被他吓了一跳。 何况是胆小如鼠的小太监。 顾小离正要开口维护小太监,余光擦过地面,瑟瑟发抖的他竟然被吓得……尿裤子了?她郁闷扶额。 “请问你那么凶做什么?我只是在问他……”顾小离及时刹住,想到自己和小太监的约定,不能让小太监有事。 萧策目光投向顾小离,见她戛然而止,追问道:“你在问他什么?”说罢,凌厉的目光又一次掠过小太监惶恐不安的脸。 “噢,我只是在问他,那些侍卫把太后的遗体抬去哪里了,我想去看看。”顾小离随口编个谎话,先忽悠住他。 萧策冷冷道:“遗体已经准备挪出宫送去皇陵了,你看不到的。” “这么快就要送走了?”不都要等人跪拜守灵几天才……怎么彩云的皇家葬礼比较另类? 她就和萧珏,还有小太监胡扯了一会儿。 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走吧,我们出宫。”不等她反应,牵起她的手往宫道大步走去。 顾小离被他强拉着走,挣脱不得,扭头对身后尿裤子的小太监眨一眨眼,笑着默声说了句:“谢谢。” 第169章 东窗事发 短短两日,坊间全是一片倒戈声,举旗游街逼当今皇帝退位,拥戴九王爷为新君。 尤其在丧钟敲响之后。 民怨四起,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民众对萧运早就心生不满,没有什么功劳却很多过错。管不了朝政亦不知刻苦,只会回后宫麻痹自己。 萧运正焦头烂额,又听说南边传来消息,昨夜南国皇帝因病逝世,遗诏传位给六皇子慕容安。 彩云的百姓听说南国换皇帝,换的还是甚有威望的六皇子,霎时间都起了跟风念头,势必也要在本国逼昏君退位让贤。 萧运在府丞的提醒下,已知荣昭仪之死矛头全都指向自己,并且血书上写得清楚,她死于非命,死不瞑目。 荣家虽然得到大量金银财帛的抚恤,但听闻事实原是如此,也是愤恨,不想再维护萧运半句。 然而萧运现在才恍然大悟,萧珏没抓到的人不辞辛苦从国外赶来就是为了把荣昭仪尸首暴露街头,让百姓知道她的真正死因。 这只是开端。 又一个神色慌张的京都文官跑到御前传消息。 “陛下,坊间民愤高涨,实难压制,现在该怎么办?” 萧运皱眉,“怎么会高涨?不久前才有人来报说得到控制。” “因为民众说您……”文官不敢说下去,有点担心陛下的反应会过激。 萧运见他吞吞吐吐,扬声道:“让朕退位都喊起来了,朕还有什么经受不起的?” 文官迟疑道:“坊间说您与……牧原勾结,把已禁数年的牧原尸毒加害在嫔妃身上,欺骗了百姓,害死了许多无辜生命。” “放肆。”萧运气得站不稳跌回座位上,愤愤拍桌。 文官猜到萧运听了会龙颜大怒,忙深埋头请示道:“陛下别动气,那现在是采取武力镇压还是……” “给朕把那些在坊间乱嚼舌根的统统抓起来,抓起来!”萧运胸闷,直喘大气。 文官闻言没有立刻领旨,而在犹豫不决。 “怎么,没听见朕的话吗?”萧运捂住钝痛的胸口,难受地望着底下的人。 文官神色为难地抬头看萧运,语重心长道:“陛下,不是臣不愿去办,而是压根没办法抓呀。坊间现在都是一个声音,要抓,全城百姓统统得入狱了。” “那就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萧运气急,丧失了理智。 文官诧异道:“陛下,这……这全城百姓少说也有几千人,牢里怎么装得下。” 陛下真是气糊涂了。 萧运烦躁地摆手:“你先滚下去,让朕好好想想。” 形势严峻,发展速度又像病毒一样传得很快。若再无良策安抚百姓,民心所向,退位是早晚的事。 文官替萧运着急,不想看到那种场面,记入史册将遗臭万年啊。 于是文官斗胆道:“陛下,要不请九王爷入宫商议一下对策?”萧策深受百姓爱戴,他的话,百姓一定会听的。 文官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一时情急忘了百姓的目的就是让萧运退位给萧策。搞不好这条消息是萧策自己散播出去的。 萧运正咬牙恨着萧策,文官还敢向自己举荐萧策。 “来人,把他拖出去,杀了!”萧运黑着一张脸,沉声唤人把好心好意的文官拖出去砍了,不愿多看他一眼。 萧运太大意了。 他在节骨眼上杀了从官清廉为民着想的臣子,宫里顿时也炸开了锅,和宫外统一战线了。 说当今皇帝残暴,杀亲臣,不听谏言,一人独揽生死大权。 萧运眼见大势已去,但他仍不甘心。 “去宣萧策进宫。”既然百姓对他呼声那么高,那只好把他送给百姓,让他永远活在百姓的记忆里。 让人出宫传召之后,萧运又托总管去把宫中最精锐的禁军调到大殿上,坐等萧策送上门来。 事态发展都尽在萧策掌控之下。 萧策自知萧运所做的事即将在坊间传开,他自己也将会面临被萧运灭口的危险,他不能让顾小离也跟着他涉险。 所以最理想的做法是与往常一样,什么都不告诉她。 让她一直蒙在鼓里,沉浸在她的小世界里。 那日他们相伴回到府中,顾小离惊喜地看见白钰在府门口迎接他们,白钰旁边还有一个长相邪魅的帅哥。 帅哥见顾小离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扬笑主动自我介绍道:“夫人您好,我是花间堂的副使,叫凌宸。” “花间堂?好美的名字,是培植花卉的地方吗?”顾小离打量面前俊逸的帅哥,怎么看他都不像是种花种草的农夫啊。 凌宸失笑,看向她旁边的萧策,愉悦道:“堂主,你夫人可真逗。是很独特,难怪能入得了你的眼。” 凌宸不善言词,更不会措辞,说的话难免容易刺耳。 白钰一把推开凌宸,站到顾小离前面,扶她下马车:“王妃你别听凌宸胡说,他天生不会说话。” 凌宸在背后不满嚷道:“白钰你几个意思,是不是在讽刺劳资,说劳资天生哑巴。你你你……我跟你没完。” 顾小离见白钰和凌宸吵嘴,沉重的心情霎时好转,笑说:“你俩都很好,不要吵了。”她累了。 搭上白钰递来的手,慢慢下了马车,由管家领着向府里走去。 “近日京都不安稳,你们带她去山谷避一避,绝对不能让她听到任何风声。”萧策眼睛掠过面前的白钰和凌宸,沉声道。 凌宸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反正他也不想淌这滩浑水。 但白钰不愿领命,认真道:“王爷,属下不能在危急关头让您一人面对。王妃就交给凌宸照顾吧,我留下来陪您。” 凌宸盯了白钰一眼,心想这人是不是傻。 “也行。”萧策思忖片刻,答应下来。 顾小离的东西正被如意收拾着,她还不知情,纳闷道:“如意你这是要去哪?”顾小离以为是如意要出远门。 如意不假思索答道:“我在帮你收拾东西啊,王爷说带你去回音山谷玩几天,你不知道吗?”停下手上的活转头看顾小离。 顾小离顿时兴奋,冲上前一把握住如意的手,激动道:“真的吗?!” 回音山谷,听名字就不错,肯定很清静。 等顾小离去到之后发现,确实如名字那般,但她无意中得知萧策在京都有难的消息后,心再也静不下来。 仿佛整一片山谷都在回荡萧策向她求救的声音。 如意这次被批准可以陪顾小离一同去。 凌宸看着眼前的如意和顾小离高兴握手转圈圈,顾小离脸上的笑无忧无虑,冰冷的心起了一丝不忍。 “再派个任务给你,去到山谷把如意解决了。”萧策一直知道如意在为她的主人传递京中尤其是窥探他的消息,忍很久了,一定要铲除。 凌宸当时收到指示时不知道顾小离和如意那么要好,一路上拉着如意有说有笑,好像把她当做姐妹看待。 唉。 这声气叹得不冤,往时萧策不会解释指派任务的原由,但他这次说了。 “如意是江湖上云家云天漠派来的,目的就是要窥探消息,顺便搅一搅京都的安宁。不过她现在只能传递消息,其余的目的都被我派人掐断了。所以她很有可能借机逃回云家。” 凌宸想不到江湖势力雄厚的云家也做这么阴损的事,派人刺探京中消息。 一个江湖组织,拿消息也无用,除非是有勾结,作为中转站传给合作方。 凌宸霎时心生反感,会意点头:“包在我身上。” “急什么,我还没讲完。” 萧策瞥他一眼,继续道:“此女狡猾,蛊惑了小离,小离现在对她亲如姐妹,所以你尽量避开她来下手,到时候我派人去收尸。” 见到尸体确认过才知道任务完成没有。这一向是花间堂规矩,凌宸明白。 当时凌宸也不懂到底有多难,在看到如意和顾小离基本形影不离才恍然大悟。 萧策先把顾小离骗去回音山谷,说自己处理一些事情随后就到,顾小离等了他三天,不见人影,开始起疑心了。 她在清澈的河边洗完澡,正准备回屋时,看见凌宸一脚踩在如意身上,慢慢地把刺进她胸膛的剑拔出来,她端在手上的盆滑落。 盆摔的声音在幽静的山谷变得格外清晰,凌宸朝这边看来,发现了顾小离正站在不远处。 “夫人您……”凌宸讶异她的出现,猛然想起如意临死前所说:“我就是死,也不能那么轻易便宜了你。” 顾小离的泪水夺眶而出,飞快冲过来低头确认地上躺的是如意后,伸手甩了凌宸一巴掌,气到浑身直抖:“你为什么要杀她,她哪里得罪你了。” 顾小离想不通凌宸杀她的原因,他们见面才三天而已。 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让他杀得那么痛快,那么心安。 她不知道凌宸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杀手,凌宸也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会牵连萧策。 萧策的隐藏身份也会被她发现。 但就算他不说,顾小离也发现了,记起那日与凌宸初次见面,凌宸喊她夫人,又称萧策为堂主,自称花间堂副使。 那时自己刚经历了两件悲痛的事,心很疲累,就没多在意,现在仔细一想,真是让她匪夷所思。 “你是花间堂副使,那萧策是你的什么人?”顾小离问题尖锐,把凌宸一下就问呆了。她见凌宸傻站着不说话,拽住他的衣服反复逼问。 “小心。” 凌宸锐利的双眼扫见她背后不远处有利器飞来,一把拽住她的身子转到一侧,横空飞来的利器插进他们身后的大树上。 倏地从水里,树丛里冒出一大批蒙面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身为杀手,还是榜上首名,仇家数量肯定也是最多的。 顾小离头一次看见那么多人将自己围住,很是慌张,心怦怦乱跳。但她身旁的凌宸镇定自若,用有力的臂膀将她拦在身后,面上还挂着似有若无的邪笑。 “你是头一个看见我仇家找上门的女人。”他还有工夫揶揄她。 顾小离不明所以,望着拿着尖刀杀气腾腾朝他们步步逼近的黑衣人,急声问道:“你很多仇家的么?” 凌宸纳闷,这些人真会挑时候。自己的行踪一向成迷,看他们的架势是有备而来,不像是偶然撞上,余光扫过地上的尸体,瞬间明白。 “不多,如果不是你的好姐妹泄露出去,一个都没有。”凌宸懊恼自己太大意,没有第一时间杀掉如意,过分考虑顾小离的感受了。 顾小离听他杀了如意还有理辩驳,气愤道:“你别趁机给自己开罪。就算没有如意,你还是有那么多仇家。” 顾小离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如意,百般不是滋味。萧策在她把如意带回府的时候就警告过,留下她就等于留下祸患,她当初执意不信。 现在,看着这群来势汹汹的黑衣人,追悔莫及。 “在我背后躲好了。” 黑衣人朝他们大步举刀冲过来,凌宸一边要护她,一边又要面对劲敌。身手再厉害,面对敌方人海战术,还是很吃力。 最后虽然赢了,但凌宸身上不知被割了多少刀,有多少个地方在同时流血。 顾小离只看见自己摸到他身上无论哪个地方,手上都是鲜红一片,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在流血过多意识模糊的他身上摸来摸去。 “喂,你别再摸了,很疼啊。” 顾小离听见他的声音,吓地缩回手,看着他浑身是血,自己完好无损,很愧疚。 一滴两滴,滴到他手上。 他睁开疲乏的眼睛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你别哭行不行,劳资最烦女人哭了。”本没心凶她,但话说出来,她反而哭得更厉害。 嘴太笨,不会哄女人。 凌宸的底子好,受的又是外伤,本不碍事,只是流血过多有点乏力,看见顾小离这样,他反而精神了。 “姑奶奶,麻烦你别再哭了。你是把眼睛哭瞎了,我拿什么赔给堂主?”凌宸艰难地起身,抬手搭在她肩上。 整个回音谷眼下全回荡着她的哭声。 “……唉,你怎么那么爱哭。”顾小离已经不哭了,但还在哽咽。看着凌宸郁闷的样子,噗嗤笑出声。 凌宸讶异地看向她,一脸鼻涕眼泪没擦,又哭又笑的样子更加困惑:“女人心海底针,琢磨不透啊。” 第170章 弒父篡位 所以凌宸一辈子都没找女人。 顾小离用尽浑身力气把凌宸弄回屋子床上,用盆打来清水帮他清洗伤口,在屋里幸运地找到药箱替他伤口一一上药。 见他沉沉睡下才离开。 顾小离把如意的尸体从横七竖八的黑衣尸体里找了出来,抱到一个花草茂盛之地把如意亲手葬了。 再回到屋里时,天已经全黑,打开凌宸的房门一看,床上空无一人,着急地把屋里屋外找遍,一无所获。 她听着山谷里传来野兽的叫声,躲在床角害怕地蜷缩起来,未关的窗吹进丝丝凉风,不够坚定的烛火被吹灭了。 周围全暗下来,她闭紧双眼,捂紧耳朵,不想听也更不想看。 心里把凌宸骂了第一百遍的时候,房门那边传来嘎吱一声。 她敏感地感觉到门被打开了。 但一直没听到脚步声,也没有人声,她浑身轻颤起来。 “喂。”凌宸用手指戳了她的肩膀一下,吓得她抬头大声尖叫。 凌宸的耳朵来不及捂,直接被她的声音震到短暂性失聪,他皱眉掏自己刺痛的耳朵,朝她大喊:“傻女人,闭嘴啊。”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合上嘴巴,把眼睛转去看他,漆黑的环境下眼里的波光尤其明亮,一不留神撞进凌宸深不见底的眸光里,惊得浑身一颤。 凌宸以为她又来,连忙按住她肩膀,捂住她的嘴,并嘘一声:“你别再喊了,再把仇家喊来,我负伤难以应付过来。” 凌宸刚才转醒看见屋里灯火通明,自己的行踪又已暴露,点灯太引人注目就把屋里所有的灯吹灭了。 顾小离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死死拽在怀里,慌声道:“你去哪了我好害怕啊。” 凌宸见她惊魂未定,莫名好笑:“你刚埋尸的时候怎么不害怕,现在害怕什么?我仇家那么多都没怕过,难道你仇家比我多?” “去你的。亏心事做多了当然不会怕了。”顾小离一本正经说道。 凌宸好奇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亏心事做多了脸皮就厚,胆子就会增肥。”凌宸听完,噗嗤笑出声,“你这算是什么歪理,说得跟真的似的。” “本来就是这样。”顾小离嘟囔一句,问凌宸:“萧策是你的主子,那你肯定知道他去哪了。” 凌宸不加犹豫便说:“他没来找我们,肯定就是在原来的地方待着呗。” “这么说,京都真出事了?”顾小离跳起来,握他衣袖的手稍没留神,用了点重力,压到他臂上伤口,他倒吸一口气,闷哼一声。 “你弄疼我了。” “噢,不好……”顾小离瞬时把手松开,想跟他道歉,说至一半觉得不对,改口道:“谁让你把这儿弄得黑灯瞎火吓唬我,疼死你自找的。” “你听谁说堂主有事。”凌宸说罢才惊觉口误,再改口为时已晚。 顾小离猛然反应,紧追不放:“不仅京都出事了,萧策也出事了?”思忖片刻,爬下床快速穿鞋,“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凌宸不先阻止她,只问道:“你现在回去能帮他吗?不要帮倒忙,误了他的事。”凌宸指明萧策在做的事她帮不上忙。 但顾小离有点曲解凌宸的意思了,她以为萧策是嫌弃自己累赘才把她骗来这里,总而言之就是嫌她多余。 凌宸事后得知她的想法,仰天喊冤。 “我不管,无论怎样我都要和他一起面对。”顾小离冲动之下失去理智,穿完鞋就往外走去。 凌宸依旧不拦她,瞧了眼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色,问她:“你看外面那么黑,就凭你一人,你觉得你能坚持走多远?我可先声明我陪不动你。” 顾小离脚下一滞,没有回头,定在房门边上不动。 凌宸见状,继续发力:“我之所以熄灯是因为我的行踪暴露了,随时会有仇家找到这儿。说不定现在,外面埋伏了好几批。我死了对你而言无所谓,你不幸被错杀,那多冤啊。” 比窦娥还冤。 顾小离回头看他,咬牙切齿道:“都怪你,你没事惹那么多仇家做什么,心理变态找感情宣泄吗。” 凌宸耸耸肩没接话。 如果她一气之下跑出去,还真说不准会不会出事,想着还是天亮再走。 顾小离本来是头靠在床边睡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了凌宸肩膀上,倏地弹起来,惊讶到语无伦次:“我我我你你你……” 凌宸对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待在她身边纯粹是奉了萧策的命令。 凌宸晃动被她枕了一夜酸痛无比的臂膀,无语看她一眼:“别我的你的了,快过来帮我揉揉,酸死了。” 怕吵醒顾小离,他一晚上跟练功打坐似的一动也没动过,如今浑身僵硬难受。 顾小离也不是冷漠的人,自知理亏,给他捏捏舒缓一下,一点都不过分。 不过她事后说是口误让萧策知道了,萧策把凌宸叫来臭骂一顿,她在旁边偷乐,这算什么意思。 凌宸得出结论:不能招惹女人,不小心的也不行,最好碰都不要碰,话也不要说。 “那你明天早上要带我回京都哦。”顾小离一边给他捏肩膀一边软语求道。 凌宸前不久收到京都的白钰来信,时候差不多可以回了。 他舒服地点点头:“嗯,把爷伺候舒服了你说怎样就怎样。”顾小离一听,更加认真卖力起来。 话说萧策让凌宸把顾小离带离京没多久,萧策就收到宫里旨意召他进宫。 萧策身边只带了白钰一人,一路畅行至大殿门口。 他们都察觉面前大殿里气氛有点不对劲,白钰恳求萧策让自己陪同进殿,萧策没有反对。两人进殿按照规定必须卸下身上的佩剑。 一进殿,厚重的杀气扑面而来,看着宽阔的大殿上与往日不同,两边整齐地各站了一排表情肃穆身穿铁甲的禁军。 “儿臣参见父皇。”萧策脸上没有流露太多情绪,还是一如往常给萧运请安。 萧运对他这个儿子,又爱又恨。现在爱已全部消散,只剩下恨了。 公然跟自己叫板要他退位,多么大的晴天霹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萧运倾身看底下的萧策,试探萧策的心意:“策儿你可知今日朕为什么召见你。” “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 萧运看自己给他机会,他不领受,憋在胸口的气开始乱窜,旁敲侧击道:“你来时难道没有看见闹事的群众吗?” 那游街的群众已经把京都绝大部分的交通要塞都堵得水泄不通,而那些街道都是萧策进宫的必经之路,萧策不可能看不见。 “儿臣看见了。可是……”停下,抬眼望神色凝重的萧运,问他:“可是他们闹事又不妨碍儿臣入宫。不知父皇为何这样问?” “呵,他们当然不会拦着你。”萧运冷冷说完,站起身由总管扶着下台阶缓缓走到萧策面前,仔细打量眼神坦然的萧策,续道:“因为他们巴不得你快点进宫。” 萧策闻言皱眉,看向已走到自己跟前的萧运:“父皇把儿臣说糊涂了。” “你是不是想替你娘报仇,故意蛊惑群众来逼朕退位给你!”萧运见他仍在装疯卖傻,忍无可忍冲萧策吼道。 萧策诧异,目光投向萧运因生气而涨红的脸,“我娘的死原来真的和你有关。是你杀了她。” 萧策不容置疑的语气让萧运莫名发慌,连忙张口否认道:“不,不!你娘不是朕杀的,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萧策见他惊慌失色,好笑道:“是你自己提到我娘,我什么都没说。群众闹事你能怪我头上,你难为顾离不也是因为看不惯我。你……” 萧运狂躁地吼停萧策:“别说了。” 萧策停了停,又继续开口:“你现在是做贼心虚还是良心发现,居然主动跟我提这件事。我还发愁撬不开你的口,你倒好,自己认了个干净。”冷冷一笑,眼神轻蔑。 萧运痛苦地抱住头,怒声道:“朕让你不要再说了,你听不见吗!来人。” 唰—— 两边的禁军走近两步,拔剑对准萧策。 “怎么?这么快就动杀心想灭口了?” 萧策凑近看萧运目光迷离一脸狼狈的样子,嘲讽道:“当初你借助皇权横刀夺爱,我娘苦苦哀求你放她离开,而你把这金丝雀笼筑得更牢固,毫无怜悯之心,令她痛不欲生。眼看她动了轻生念头,不加以阻止。你这算什么爱?” “是她不守妇道,非要和南国的使臣纠缠不清。朕是没办法,不得已而为之。策儿,朕也是无辜的,你能不能原……”谅字还没说出口。 萧策手里不知几时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地插进萧运的心脏。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禁军都来不及冲过来,萧运已没了呼吸,倒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 “本王看谁不要命了敢过来。”萧策阴寒的目光扫过面前的禁军,禁军看见萧运已死,补救已迟,现在冲上去与萧策拼命,不见得是聪明人的做法。 于是站定不动。 总管见势要喊,萧策嗜血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瞬时双腿发软下跪失声求饶:“王爷饶命啊,关于您母妃的事情奴才是一概不知啊。” 又是一个不打自招。 难怪能跟随萧运那么多年,臭味相投。 白钰是殿上唯一一个目睹萧策杀了皇帝之后还很冷静的人,他低头扫了一眼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剧烈颤抖的太监总管,抬头问萧策。 “王爷,现在怎么办。” 萧策把眼睛落至匍匐在地的太监总管身上,冷声道:“把他处理一下,让他去传旨。” 太监总管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如果不先让他冷静一下,不晓得出了这殿门会胡说什么。白钰明白萧策的意思,把总管拎到一边。 “你马上到外面传旨,就说陛下自我反思,发现在位多年愧对百姓,无颜再当一国之君,现顺应民意传位给九皇子,无颜再苟活于世,自裁了。”白钰绞尽脑汁把言词组织好,看向瑟瑟发抖的总管。 总管呆滞不动,白钰烦躁地推他一把:“别让我说第二遍。” “可……可是我我说不出口。”总管看见萧运明黄色的身影仍躺在不远处,还死不瞑目,他不敢假传遗诏,怕萧运会向他索命。 白钰一把揪住总管的肩膀,拿出一个小白瓶,在总管面前晃动:“你不去传也可以,这是含有天下剧毒草药榜前十的十种毒草药混合凝聚而成的穿心丸。一吃立刻毙命,你吃下去就可以不传旨。” 太监总管贪生怕死,光是看到都害怕地要尿裤子,他迫于眼下不得不答应:“好好好,我去,我这就就去。” “给我好好说。”白钰松开他,同他一起出殿传旨。 太监总管天真地以为传完旨,他还能活下去。 然而他只是比萧运多活了两天,在顾小离回来之前就已经下了黄泉去陪萧运了。 当日圣旨一下,宫里宫外一片哗然,大臣和嫔妃们纷纷赶至大殿,发现躺在血泊中的确实是萧运本人。 朝臣们本就预判萧运大势将去,现在只不过是顺应民心,于是纷纷跪地对萧策俯首称臣,还希望萧策快些登基稳住彩云的江山社稷。 贵妃作为嫔妃之首,带着满心震惊赶到大殿,见到萧运的尸首暴露在众人面前,急火攻心眼前发黑,捂住胸口气指站在面前不远处的萧策。 “是你,是你杀了他。”贵妃不说话还好,说了就是自断后路。 谁让她一时激动没管住自己的嘴巴,自己的心理准备早就做好了,也认为萧策会登基,但亲眼看到,还是难以接受。 萧策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篡位。 弒父谋逆。 贵妃话一说,底下炸开了锅,大部分都是斥责贵妃不识时务,纷纷劝她不要再说浑话,忤逆天意。 萧策懒懒看贵妃一眼,对她身旁的宫女道:“贵妃是见到父皇失态了吧,还不赶紧送回后宫去好生看着,千万别让娘娘乱跑。” 萧策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分外重些,宫女会意忙抓住贵妃的手臂往外拉,劝道:“娘娘,咱们快回宫吧。” “不,我不走。萧策你这样会遭天谴的,萧策!”贵妃被侍卫强行带出殿。 遭天谴?萧策心底冷笑,萧运错杀了那么多无辜,包括顾相在内的忠臣,他都没遭天谴,自己不过是照样画葫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萧策把宫里人事稍微处理一下才让白钰给凌宸递消息,让凌宸把顾小离带回来。 萧运双腿一伸,走得很潇洒。留下一堆破事,等着萧策处理。 这时,消失多日的漓茉听见京都风向变了回到了王府。 第171章 噩耗连连 九王府的家丁正忙上忙下收拾东西搬进宫里,漓茉站在府门口半天没一个人留意到她。 才离开多少天,彩云的风向大逆转了。 如果萧策没有野心,更没有长谋远虑,光凭坊间三言两语制造的轰动拿下皇位,简直痴人说梦。 她离开数日本不想再回到这个伤心的地方,她让阿离赶回牧原就是为了让父皇起兵报复彩云。 报复萧运有眼无珠只把她许给萧策做侧妃,更要报复萧策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如今京都一天之内风云变幻,萧策似乎名正言顺继承了大统。 她的复仇计划是否还要继续呢? 答案毋容置疑。 但她此身回来,是想入主后宫,掌握宫中形势,随时与牧原那边保持联系。 站了半天,眼见不耐烦,管家眼尖瞧见了漓茉,快步向她走来。 “夫人,您这……可算是回来了。”管家见她一身轻装,本想问她这些天的去向,但想起萧策有叮嘱让他不要过问,他及时改了口。 管家心里对年轻的萧策钦佩得很。每当他交代事情,绝对不是临时兴起说说而已,是真的会发生。 真神了。 如今听说宫里来人传话让他负责调动府上人收拾迁居,他无比的雀跃与激动,完全不怀疑他皇位得来是否名正言顺。 无论萧策怎么拿下皇位,他都是有能力成为君王的人。只要他能担大任,让社稷繁华百姓安康,就行了。 其余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卑微无名的管家该想的。 漓茉见他笑容可掬,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管家你看起来很高兴啊,府里近日是有什么喜事么?” 管家脱口而出:“您在外面都没听说吗?王爷被陛下委以重任继承大统了。”说罢,看向漓茉,一脸灿烂笑容。 漓茉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心想下人果然是下人,那么一点事就激动得不成样子,真是肤浅。 “对了,宫里把您的衣服送过来了,您赶紧更衣入宫吧。”管家没在意漓茉的表情,沉浸自己的愉悦之中,脑子灵光一闪开口提醒她。 漓茉怔了怔,皱眉探问道:“王爷有说封我一个什么位份吗?”她比较关心自己在后宫的地位。 管家不假思索回答:“有的,是……”一开口忘了具体是什么,苦恼地对上漓茉期待的目光,忙说:“夫人别急,我记不太清了。” 漓茉脸色顿时难看,从管家模糊的话中可见,是一个记不清的位份,肯定不会很高。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希冀会不会是那一人之下的……贵妃。 她不敢想尊荣无比的皇后之位,因为不切实际。无论从她的身份还是她和萧策相处看来,都足矣浇灭她的信心。 管家见她霎时拉下脸,连忙安抚道:“夫人您别急,我……”转头往院子间忙进忙出的众人看了看,叫唤那厮向他招手:“小荣你过来一下。” 小荣听见声音往这边望来,把东西放到一边不挡路的位置,小跑过来看清是漓茉,眼里闪过诧异,在管家清咳提醒下向漓茉请了安。 “小荣,刚才宫里传旨你也在。夫人是被封了个什么位置,你记得吧。”管家语气和善探头问小荣。 小荣看了眼漓茉,呆呆点头道:“嗯,记得。三位夫人都封了位置,有妃也有嫔。”漓茉剜了小荣一眼,非常不满。 说话那么含糊其辞,是想吊她胃口吗?一个小厮都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小荣被漓茉可怕的眼神瞪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夫人您是被封了妃的,赐字是宁。” 宁妃,呵。 面对他们恭维的笑容,她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不是她心想的贵妃。 “顾离那个贱人呢。”漓茉记起顾小离,目光凶恶逼问他们。 管家被她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呆呆道:“王妃是王爷的正室,自然是皇后。夫人您这么问……”是不是有点多余。 在漓茉往他们脚上用力踩上一脚的时候,管家疼出眼泪,漓茉问得还真不是多余。 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漓茉往府里走了几步,回头看抱脚呼痛的他们,问道:“顾离人在哪里,马上带我去见她。” 他们挨了疼不敢犹豫,急忙答道:“王妃她前几日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不过王爷派人来说了,会直接让人接她进宫。” 管家以为漓茉是关心顾小离,想同她一起入宫,所以答得特别爽快,完全不带一丝一毫考虑。 漓茉一听,火气更盛,走了两步又掉头回到他们面前,伸手掐了他们臂膀几下,见他们直接痛倒在地,才跺跺脚离去。 虽然坊间一片呼声拥护萧策为帝,但是皇亲贵胄之中尚有不服的人在。 譬如怒气冲天踹门闯入的萧珏。 萧珏一日下来眼皮跳得厉害,一直局促不安在府上踱步,又想不到会有什么事发生。 宫里传消息的人急得脚跟子都站不稳是滚进来的,一见到萧珏,情绪更是激动:“王爷,陛下传位给九王爷之后自我了结了。” 萧珏顿时大惊,大步向外走:“随我马上入宫。” 以萧珏对他父皇多年的了解,父皇绝对不是那种英勇无畏的人,在位多年一次领兵出征或者出猎的经历都没有。 他会自裁? 萧珏半点都不信,只想快些奔往皇宫一看究竟。 “王爷,您等等。”来报的人见声音拦不住萧珏,一个飞扑抱住萧珏的腿用力压着,急声道:“王爷,您先去看看贵妃吧。” “贵妃?”萧珏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脚边的人。 那人见萧珏稍微冷静下来,就把手松开,朝萧珏点头道:“嗯,娘娘她被九王爷软禁在寝宫了。” “笑话。我母妃乃是贵妃,一人之下。陛下虽逝,但她位份不变,萧策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软禁她。”萧珏冷笑一声,满脸大写的不信。 那人以为萧珏气糊涂了,提醒他道:“如今他身份不一样了,是皇帝啊……王爷您是糊涂了么。” 萧珏一听,恼火道:“我不信,我要找他要个说法。”话音刚落,大步迈过门槛,在院子叫了声:“来人,备马。” 萧珏性格像萧运,爱任性妄为,脾气上来了谁都拉不住。又因他身份贵重,宫门侍卫不敢拦着不放。 萧珏抵达大殿,不管殿门口的宫人好说歹说,一把推开他们,伸脚踹门而入,寻见萧策身影徘徊在那至高无上的龙椅前,怒指他吼道。 “萧策,你给我滚下来。” 萧策见他怒发冲冠毫不客气的嚣张样儿,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能叫我……滚下来?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胡闹了。” 萧策从没怕过萧珏,尽管萧珏对他从小到大百般欺凌,嘲笑他是没娘的孩子,他都忍了,至今没有报复。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从殿外跟进来的太监识时务地上前劝道:“王爷,先回了吧。没陛下传唤,私闯是大罪啊。” 明明是好意,却被萧珏当成驴肝肺。 萧珏拽住太监的手,反剪成一百八十度,太监顿时咿呀呼痛,“王爷王爷。”叫他也没用,他怒声道:“哪来的陛下,再敢胡说就把你手扭断了。” 可太监自觉冤枉啊,他哪有胡说,哪敢胡说。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萧策向他投来凌厉的眼神,语气冰冷又夹着不耐烦,仁慈将到尽头,萧珏再不领受,他不会再留情。 萧珏不甘心,指责萧策道:“你凭什么继承大统。” “你不要在这明知故问,你若跟你母妃一样头脑不清醒,就滚回府里好好冷静冷静。这儿,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萧策支了个眼色给底下两边的侍卫。 侍卫迅速上前分别攥住萧珏的左右臂膀,架着往外拖。 萧珏虽会武功,但寡不敌众,又听太监小声劝道:“王爷,机会有的是不急在这一时,莫再起冲突,入狱了就难挽回了啊。” 对,他应该先去找贵妃商议一下。 甩开粗鲁的侍卫,斥责道:“狗奴才,本王的身体你们也敢碰。”侍卫们已把他拖离大殿,算任务完成,遂松开手回殿。 别说给萧珏赔罪,连听他说话的耐心都没有,掉头就走。 萧珏感觉自己成了小丑,当着大殿外面那么多宫人的面,身份和尊严受到蹂躏。 他一刻都不想待在殿外,灰溜溜地赶往贵妃寝宫。 贵妃入宫至今只被软禁过两次,一次是宫中失火被萧运关了。此外就是这次,被萧运的好儿子,萧策又给关了起来。 她的名声算是到头了,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王爷你回去吧,贵妃有令无论是谁来,都不见。”贵妃身边的近侍亲自来回话,萧珏往宫殿方向多看了两眼,不敢再闯惹贵妃烦心。 于是扭头回府。 萧珏回了府没多久,听见宫里再次传来消息,又是一个巨大的噩耗。 贵妃自缢了。 他痛心疾首,恨自己当时意志为什么不坚定一点,不闯进去。 现在这个局面,让他很溃败。 顾小离虽对凌宸的伤很在意,但她更在意萧策的安危。 但不知为何自己会睡得那么死,一睁眼天已大亮,完全打乱了自己赶京的计划。 飞快穿衣,拉门一看。 被眼前浩荡的队伍惊呆了,以为自己没睡醒,还往自己大腿上忍痛用力掐了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么盛大华丽的阵容,是怎么回事? 第172章 不当皇后 站在队伍最前身着宫服的太监走到顾小离面前,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王妃,陛下让我们来接您回宫。” 顾小离虽已成了皇后,但还未行加封礼,一切事宜也还在筹备中,因此还是按原称来。 顾小离一脸懵逼,张口结舌:“啥,啥玩意儿。” 萧运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就算知道,他一向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会派那么大支人马来接她。 “为什么是回宫?”顾小离反应过来,见太监谄媚笑得灿烂,不像口误。 她又不住宫里,回宫做什么? 太监见顾小离面露困惑,笑说:“您真糊涂。王爷成了皇帝,您自然是皇后了。”说完才记起顾小离或许不知京中形势。 “呃,奴才的意思是……”太监连忙要说明,顾小离却猛然反应过来,朝他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她才离开京都多少天,萧策已经是皇帝了。亏她还担心萧策安危,火急火燎想让凌宸带她回京。 是了,凌宸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顾小离起床到现在没见过他人,把挡视线的太监推到一边,踮起脚尖左顾右盼。 太监跟着好奇地抬头张望,看不出什么名堂,忙哈腰提醒顾小离:“王妃,再耽搁下去就错过返京的好时辰了。” 说罢,侧头支一个眼色给身后端衣物的宫女,宫女会意上前拉住顾小离:“王妃,快来更衣上妆罢。” “等下,你别拉我。”顾小离抵触地甩开宫女的手,宫女为难地看向背后的领事太监:“公公这……” 王妃不愿意配合呀,宫女们愁着一张脸。 太监见状,瞥了几个宫女一眼,低斥一声:“没用的东西。” 言罢,他徐徐走至顾小离身旁,恭声道:“王妃您是在找什么吗?您先更衣,奴才让人去帮你找,你看这样可好?” 顾小离看了太监一眼,想着也好,毕竟他们人多,便说:“那你们去把凌宸找来。” 太监听完疑惑道:“这……凌宸是何人?可有何身份。” “没身份,他就是一个草民。”顾小离瞧他们脸色,是指望不上了,拨开他们想自己去找,被他们的人拦下。 顾小离扫一眼面前拦她的手,挑眉望向太监:“你敢拦我?”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凌宸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只见他衣衫轻薄,穿着随意,手里拿了一壶酒,正倚在门边懒懒望着这边。 顾小离拨开面前遮挡视线的人,见是凌宸,抬步走过去,质问道:“你去哪了。不是答应我今天要带我回京的么?” 凌宸先没回答她,扫了她背后一堆宫女侍卫太监,收回目光投向她:“他们陪你回去不也一样?你看我浑身是伤,不宜奔波,需要静养几日。”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小离感觉自己被他戏弄了,既气愤又不甘心,拿凶恶的目光盯着凌宸。 凌宸晃一晃酒壶,让她灼灼的眼神转开,抬眼淡淡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奉的是王爷的命令,他们也是。难不成——” 故意停顿,看了看顾小离,嘴边扬笑:“你怕自己上的是贼船?” “我。”顾小离刚说了个话头,就被凌宸眼疾手快按住肩膀,认真对自己说:“放心吧,他们真是王爷派来接你的,早些回吧,皇后娘娘。” 话末那声称呼听得真不舒服。 既然确认了他们的身份,顾小离不愿再勉强凌宸送自己回京,毕竟他伤口确实比较多,只叮嘱他好好养伤。 刚转身想起什么又扭头问凌宸:“我昨夜睡醒一觉之后已经不觉得困了,怎么又会睡得那么沉?” 凌宸怔了一怔,因为他昨夜趁顾小离不注意点了一根催眠香,具有安神功效,不睡到日上三竿,她醒不过来。 点香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怕迎接队伍赶不及,顾小离又急着离开;二是只有趁她睡着,自己才能抽身去办事。 她真以为这点皮外伤能左右得了自己的行动?刀光剑影的日子他早就过习惯了。 实话不能和顾小离讲,省得她多心。 “我怎知道你,像十几天没合过眼一样,推都推不醒。”凌宸专心敷衍她,为了配合言词,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顾小离睡得沉,连梦都没做,非常相信他的话,听完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真的吗,辛苦你了。” 借了她一夜的肩膀。 在领事太监的催促下,顾小离被众宫女拱进简陋的房间,她只要站定或坐定,其余的全交给宫女操心。 往日习惯了素简,除了绾发的发钗以外,不戴什么首饰,连耳环都很少戴,除非是隆重场合,像入宫赴宴之类的。 衣服更不用讲,彩云四面都不靠海,峻山还不少,暑天一来若没有冰块散散热,昼夜难眠呀。所以对于古人在夏天都要穿至少五层衣服,顾小离非常抵触。 从前不是小青就是如意小艾,可以少穿两件,毕竟都是自己人,好说话。 但现在,头上挂满了沉甸甸的钗饰,身上不知被裹了几重,还都束腰那种,幸好秋风起了,不然她半刻都受不了。 “好热啊。”顾小离从上完妆以后就一直喊热。 宫女们若不替她摇扇子,她扬言立刻要脱下几件,宫女们见劝不动她,只好扇了。见她拼命为自己扇风,探问道:“王妃,有那么热吗?” “热啊,这才几月就穿那么多,会捂出痱子的。瞧,我头上全是汗。”宫女听了顾小离的话,连忙低头去打量她的脸,若出汗了要补妆的。 宫女探头一看发现并没有汗,便咦了一声纳闷道:“王妃,您头上没汗呀。” 顾小离顿时尴尬下不了台。 只是她自己的灵魂受不了,这副身子可是土生土长在彩云,又那么纤瘦肯定不会见汗,是自己一直偷懒少穿,弄得现在浑身不自在。 顾小离再出房时,让众人眼前一亮,这是刚进去那邋里邋遢的王妃吗?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看起来温婉大气。 “咦,凌宸呢?”顾小离又开始左顾右盼,寻找凌宸的影子。 太监见她那么在意方才邪魅男子,上前提醒道:“王妃,您回宫之后可是皇后,除了陛下以外,不该再对其他男子有有……” 太监一时词穷,想不出恰当的词儿。 顾小离也想不到恰当的词,但她知道太监的意思,替他接上:“有觊觎之心。”太监眼睛放亮,激动应道:“正是。” “哼。”顾小离见他高兴模样,拉下脸瞪他一眼。 他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忙转开话题道:“瞧奴才这嘴笨得……”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谄笑道:“王妃请上马车吧。” 山路崎岖,他们又非得让顾小离坐车,马车晃得她又晕又想吐,让驾车的慢一点,他不肯就算了还把车速提高。 说什么。 “启程晚了,要赶路。” 顾小离扶着车上的把手,转移注意力问留在车上伺候的宫女:“小艾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小艾在寿康宫照顾过她,如今太后逝世,她分配给自己顺理成章,怎么没见她人影?宫女一个个噤若寒蝉,让她紧张起来。 “小艾也……出事了?”顾小离没有收到答复,就先自责起来。 为什么每个跟她的人都会不得善终,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阴损的事做太多,今生上天要教训她,让她孤身一人。 宫女本不想回答,看见顾小离失落的神情,连忙出声道:“没有,她没事。只是她现在不知去向。” 顾小离一听,倏地坐直激动追问道:“什么叫做不知去向?她怎么会不知去向,自己离开皇宫时她明明还好好的。” “王妃您别听她胡说,小艾是回家侍奉老人去了。”宫女虽解释了给顾小离听,但她不信,因为宫女说话的时候不敢直视自己。 那是心虚的表现。 见她们都一副不敢言的模样,似被谁警告过,不想为难她们,自己回想与小艾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哪什么时候。 是在京都天牢。 小艾当时借着给自己送吃的,传递给她关于顾芊芊的消息,说顾芊芊有危险,她回了什么来着…… 后面的记忆跟黑白电视机没了信号一样,全屏雪花。 脑袋一片空白。 不过早几天在大殿门口听一宫女向她透露来看,萧策是在天牢救下她的人,那萧策肯定知道小艾的去向。 霎时对萧策满怀希冀,盼着快些抵达目的地。 在她见到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低头看着自己时,一时失神,莫说问他小艾去向,基本的请安礼数都忘了。 从前萧策是王爷,偶尔不行礼只要他不怪罪都无所谓,但他身份变了,不能根据喜好来,该有的规矩还是得落到实处。 “王妃。”旁边的太监小声提醒走神的她,“王妃行礼呀。” 顾小离从前就不想当王妃,现在对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更无兴趣。 她喜欢萧策,只想和他过那种男耕女织的平淡生活,不想做什么皇后,更不想担起一国懿母风范的职责。 “我不想当皇后。”顾小离回神之后,仍没请安,抬头看向高处的萧策,掷地有声。 第173章 二者兼得 “你不想当是想让谁替你当?”萧策倾身好笑望底下的人儿。 顾小离没回答,现在跟他讲话得仰脸伸长脖子吊高嗓子,费劲不说,更是被迫疏远彼此关系。 往日就爱拌嘴常闹变扭,如今他们之间还隔了一把龙椅。 萧策见她不答话,替她说道:“你是我的妻子,皇后之位非你莫属。”意思是由她来当皇后才名正言顺。 “可我一开始也没想当王妃。”顾小离一开始没有打算问他是怎么一夕之间得到皇位的,她只心想不当皇后,不想担责。 不得已和萧策计较起过往的恩怨。 萧策叹息,让其余的人都退下,走至她面前,好声好气问她:“你现在还说以前那些事,有意思么?” 难不成江水能倒流,东升日落能颠倒。 顾小离能明白萧策的意思,但她真没想过当什么皇后,对于他当皇帝,自己现在还是一脸懵。 “是没什么意思。我以为你只是王爷,哪知你有朝一日会当皇帝。”他继位的消息实在是太突兀了,她没有一丝防备。 萧策听至此处,不由发笑。 “你笑什么?”顾小离抬头看见他幽深的眸子里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嘴边扬起古怪的笑容。 萧策望着她直言道:“夫君飞黄腾达是妻子梦寐以求的事。如今你夫君成了天子,你不欢喜就算了,还不待见。” 顾小离听他那么一说,觉得自己心态是与寻常女人不同。但她心里确实不图荣华富贵,只想安稳度日。 “我是不待见,那你会为了我放弃这……”萧策从顾小离坚定的眼神里看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截然掐断道:“不会。” “你。”顾小离的声音戛然止住,讶异望他,不解道:“哪怕是我求你,你也不愿意放弃?你为什么那么执着。” 话末那句是在问他又是在问自己。 萧策精心布了那么长时间的局,为的就是激起民愤挑起战争让萧运腹背受敌放松戒备,他亲自给萧运致命一击。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位。 现在顾小离的一句话让他放弃,不是难易上的选择问题,而是完全不可能选择。 可他所做的事,全都是瞒着顾小离的。 所以他早就做了准备,她不会谅解自己,会怪自己执着。他已经想好用未来的日子补偿她,和她好好相守,消除彼此间的隔膜。 这一点,他曾和季钧承聊到。 那时不是萧策主动提的,而是一直暗中帮助他的季钧承先开的口。 “你有问过她的想法吗?”萧策扫季钧承一眼,明白他的意思。季钧承是指顾小离对萧策夺位持的态度。 萧策眼里闪过一瞬落寞,撇开头没说话。 季钧承从他神情中找到答案,拍一拍他的肩头,叹道:“别怪兄弟我多嘴,你做事都瞒着她,她肯定会怪你。” 女人都是嘴上说没事,心里计较得跟什么似的,口不对心。季钧承从沈有容那里多次领教,深有体会。 萧策依旧沉默。 “唉,女人天性多疑,你这样……将来不好搞啊。”季钧承把手收回,猜不透萧策的用意,只能提醒两句,算尽一点心力。 萧策一直没说话,是心里有两股气在斗争。 一股气是像季钧承所说的要告诉顾小离,另一股气是正因为女人多疑所以要对顾小离保密。 听至此处,萧策耐不住了,抬眼看季钧承,冷声问道:“万一她知道,一直从中阻止,那你让我怎样,一刀杀了她吗?” 季钧承闻言怔了下,错愕道:“你们之间的信任呢。一直听你说她不相信你,我以为你很信她,如今看来,你俩半斤八两。” “她确实不信我。”萧策心中憋屈,脱口而出。 季钧承见他情绪起伏大,一下激动一下失落,劝道:“你连听的机会都不给她,要她怎么相信你。” “她肯定不会赞同的。”萧策直截了当道。 季钧承一怔,嘴边划开笑,“你就那么肯定?女人一向都是口是心非惯了的,你能看明白?她可只是你第一个女人。” 萧策觉得他说话不正经,烦躁道:“别扯远了。” “得得得,你那点破事,本也与我无关,你自己到时候看着办吧。反正兄弟我该说的都说了。”季钧承怕以后被萧策迁怒,嘴比往时碎了一些。 萧策搡他,皱眉道:“什么时候转行做和尚了,嘴上那么爱念。” “小离,你听我说,我……”萧策一直没对她自称朕,希望她能明白自己不想跟她疏远,想保持以前的那种感觉。 顾小离失去耐心了,摆手制止道:“我现在不想听你扯别的,你先把我的问题回答了,你到底放不放弃。” “不放弃。”萧策目光笃定,没有丝毫犹豫。 顾小离心痛了一阵,嘴巴觉得苦涩,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下狠话:“好,那你将会失去我。” “你与皇位朕可以二者兼得,都不会失去。”萧策郑重其事地向她宣布。 顾小离见他对自己丛生的占有欲,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轻笑两声:“现在你对我都自称朕了,那我得叫你什么?” 语气极其嘲讽。 “你不要……”萧策想说不要得寸进尺,她脑子被他那么刺激一下子开窍了,抢他话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萧策见她说完扭头转身往外走,也不拦任由她离开,失神地目送她背影消失,叫来人:“悄悄跟着她,不要让她离开皇宫。” 想到顾离扭捏的样子,他头隐隐作痛。 双目呆滞的顾小离走出殿,迷离地望四周,偌大的皇宫明明还是旧时模样,但现在看来异常陌生。 皇宫之大却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容身之所。 漓茉被安排在关雎宫,她已换装完毕过来谢恩,看见从殿里出来神情恍惚的顾小离,她满面春风迎向前。 “这不是咱们新晋的皇后娘娘嘛,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面对漓茉的调侃,顾小离眼睛都不带动一下,抬步绕开漓茉。 漓茉却非要挡她道,和她作对。 “去哪儿呢皇后娘娘。”漓茉见顾小离不理自己,心里不爽,恼火地拦她去路。 顾小离转眼看她,冷冷道:“你叫够了没。” 左一声皇后娘娘,右一声皇后娘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漓茉见终于引起顾小离的注意,探头打量她:“哎呀皇后娘娘是不是身子抱恙啊,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顾小离懒得搭理她,往左绕道不通,她抬步往右绕。 又被眼疾脚快的漓茉先一步挡住。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小离恼火了,冷瞪漓茉。 漓茉其实不想干什么,她只是心里不平衡,对萧策的火气全部迁怒到顾小离身上,想借顾小离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 “不干什么。” 顾小离皱眉看她:“不干什么你挡我路做什么?”绕了两回都被她挡住,不是存心的就怪了。 之前在王府一直都是漓茉给她脸色看,她处处忍让。现在进了宫,看上去比在王府更嚣张了。 漓茉趾高气昂道:“谁挡你路了?”她还假装无辜地往背后瞧瞧,问身边的人:“你们谁瞧见本宫挡她路了。” “漓茉你听过一句话没有。”顾小离第一次直呼漓茉名字,漓茉被吸住目光,问顾小离:“什么话。” “好狗不挡路。”顾小离轻描淡写说完,漓茉还没反应过来,漓茉身边的宫人却掩嘴笑了。 漓茉见状,恍然道:“好你个顾离,敢骂我是是……”顾小离嘴角轻扬,向她挑眉道:“说你是拦路狗。果然狗是听不懂人话的。” 说罢,顾小离得意一笑。 “你你你。”漓茉气急败坏张手想抽顾小离耳光,被顾小离抢先抓住,冷声道:“你是什么身份,敢打我?” 漓茉怔住,举高的手被顾小离嫌恶地丢开。 “你不是不想做皇后么?”漓茉揉着被顾小离握疼的手腕,不甘心地瞪回去。 顾小离将漓茉上下打量一遍,穿戴都光鲜亮丽,跟旧时王府穿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漓茉被她的目光弄得周身不自在,皱眉道:“你看什么。” “我在看你现在穿着跟以前在王府的简直是天差地别。既然你都那么自觉,我身为王妃,怎么能被你比下去。” 漓茉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几时跟你说我不想做皇后了。”顾小离毫不避让地看回漓茉,眼神凛冽寒光乍现。 除了萧策的身边,顾小离似乎无处可去。面对漓茉的欺压,她不甘心再忍让。 之前发生的一切,她都在自责和愧疚中度过,没有为身边的人做过什么,不是因为她地位不够,而是威严树立不起来。 漓茉眼里闪过震惊,旋即笑道:“你本就是王妃,如今王爷即位,你理所应当是皇后。又没谁跟你抢,你不用露出那么凶的表情。” “抢是别人的想法,我制止不了。我唯一能做的是就是抢在别人之前把别人的想法击溃,让他们抢不了。” 顾小离言罢凑近看漓茉,揶揄道:“妹妹不会成为我口中那个别人吧。” 漓茉脸色难看,没有接话,慌声道:“我赶着去见陛下,就不陪皇后你闲聊了。” 跟我斗,哼。 顾小离看她跺脚要走,又好心提醒道:“下次赶时间就不要做拦路……(狗),”顿了顿,续道:“况且,你还没那个福气让天子干等你。” 第174章 变态规定 漓茉进殿见了萧策又被他训斥了一番。进去时挂着一脸笑意,出来时耷拉着脑袋,咬牙切齿很不服气。 “你前些天跑去哪了。”萧策抬眼看底下笑盈盈的漓茉,他心里清楚她无故失踪是为什么,只是想试探她会不会主动说。 漓茉愣了一下,以为萧策在关心自己,眉开眼笑道:“没去哪,就觉得待久了府里很闷,出去转一转。”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在等牧原那边的消息。一旦父亲决定起兵,那她会连夜出城,省得被彩云当作人质要挟父亲。 牧原刚与彩云签了不战协议,那么快就想反悔。其中缘由,肯定不是牧原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 之前流入彩云的牧原尸毒虽被萧策清除干净,但毒是谁弄进来的,萧策心中早有答案。那个人,也已经以死谢罪了。 萧策也不同漓茉废话,开门见山道:“是不是你让阿离替你回牧原传信给牧原王了?”语气不容置喙。 漓茉怔住,很快笑起来,装作毫不知情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我告诉你,我没有。” “你没有,那阿离去哪了。”萧策见漓茉斩钉截铁,嘴边划过一抹冷笑,继续问她。 漓茉看向他,惊讶道:“阿离是我的仆人又不是你的,她去哪你管得着吗?况且,你单凭阿离的去向咬定我给父皇报信是不是太草率。” 萧策皱眉,正要开口。漓茉见状快抢,嘲弄道:“你说我给父皇报信,报什么信?彩云现在有什么事好报的。” 不就是彩云换了个皇帝统治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萧策看漓茉一脸不屑,冷声道:“你别当天底下的人都是眼盲心瞎,朕不会无缘无故问你阿离的行踪。” “你……我才不信。”漓茉险些听了萧策迷惑要把事实说出来,幸好及时忍住。 萧策见她心神被搅乱,想着趁胜追击,让她主动招了。她却不买账,非要跟萧策对着干,先咬萧策一口:“指不准你对阿离有非分之想。” “……滚吧。”萧策被她激得无语,抬手指向大门,让她消失。漓茉也不想多待,担心再待下去什么事都穿帮了,转身开溜。 萧策对着她背影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记住今天自己说的话。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 这种话是漓茉来到他身边之后听得最多的,也是她最不爱听的。 漓茉扭头看他一眼,“你不用在那诛心,没有就是没有。” 可到底有没有? “宁妃娘娘,您没事吧。”漓茉一出殿门腿就软了,扶住门边勉强支撑身体,脸色发白,她很担心萧策那样问她是否真知道了实情。 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连关心她的太监声音也没听进耳朵里,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冷声叮嘱道:“我刚才的失态不许告诉陛下。” 太监纳闷地望向漓茉,一时忘了回答,惹得漓茉顿时来火:“本宫在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么,为什么不回答。” “奴才不小心走神,望娘娘恕罪。您说的话,奴才记住了。”太监连忙伏到地上向她磕头认错,跪送她走远。 话说顾小离升至今时今日的位置,不用再担心在宫里闯祸惹麻烦了,可以在宫里横行了,但她心里反而怀念起旧时的样子。 她离开了萧策所在的养心殿,神思飘荡不知归落何处,心绪浮浮沉沉没能安定,人也恍惚起来,在宫里四处乱逛。 暗中跟着她的太监只遵照命令没有上前打扰,只在顾小离背后看着她漫无目的走来走去。跟得久了,太监有点烦躁。 这皇后到底要去哪儿?脑袋真没问题吗,整个皇宫走遍可要花上几天时间。 顾小离看见经过的宫女都和自己请安,她才回来半天,大家都叫得好顺口,仿佛她已经做了皇后很久一样。 见了宫女的打扮跟旧时一样,脑子不知不觉联想到小艾。 身边又经过一批端着东西的宫女,她们正低头匆匆走着。顾小离冷不丁地叫止她们:“站住。” 她们被吓了一跳,脚底急刹,不敢再走,低着头恭敬地问顾小离:“奴才给娘娘请安。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你们把头垂那么低做什么。”顾小离见她们一个个把脸藏起来,脖子露出来,难看不说,首先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宫女低着头对看一眼,小声嘀咕起来。顾小离给时间她们讨论,但半天没人回复是怎么回事,皱眉看她们。 “讨论了半天,倒是站一个出来吱一声啊。” 一个宫女被其他宫女合力推了出来,她被一搡脚软摊到了地上,尽管如此她还是低着头,颤颤巍巍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们这是尊敬主子。” “尊敬主子?”顾小离听完觉得荒唐,哪有人这样尊敬主子的,头都快低到与腰平齐了。而且就这样她们还要讨论半天? “好吧,就算你们低头是为了尊敬主子。尊敬主子这很正常,你们干嘛那么久才回答?我的问题很难回答么?” 宫女们又陷入小声议论中,这一次顾小离没给她们讨论的时间,声音拔高一些:“马上说清楚,在主子面前嘀嘀咕咕也是尊敬吗。” 从前听闻九王妃和颜悦色极为大度,哪怕听说了她把侍卫的刀架在前任太监总管脖子上,绝大部分人心里还是半信半疑。 认为九王妃应该还是保持原来宅心仁厚的脾性。 毕竟与生俱来的脾性,哪那么容易会改变。 然而这纯粹是他们的认为,顾小离心中要为自己树立威望不可能还像从前一样软弱无能任由别人欺凌。 虽然心中有不忍,但是不能再随意流露,要隐藏自己善心。 经顾小离一吼,他们不敢不及时回答。 宫女回道:“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说尊卑有别,主子和奴才要在言行举止四方面都要严格区分开来。奴才的头得望着地上,不能与主子一样抬起头。” “……” 顾小离一头黑线,嘴角抽搐,心想萧策在搞什么,望着地面走路,很容易会摔死的好吗,左思右想决定道:“我找他改掉这个变态规矩去。” “不要啊。” 顾小离抬起要走的腿被跪在地上的宫女抱住,哀求道:“娘娘您不能去啊。皇上定的规矩都是有道理的,奴才们觉得这样很好。” “觉得很好?”顾小离觉得更好笑,伸手抬起宫女的脸,鼻青脸肿基本没块好地儿,“你老实跟我说,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奴才……奴才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宫女吞吞吐吐,旁边有宫女实在看不下去,嘀咕道:“明明就是看不全路摔出来的。” “瞧,还是你的同伴老实。”顾小离松开手,往宫女堆里扫了一眼,“你也别拦我了,我不会把你们告出来的。” “不是,奴才不是担心这个。”宫女见顾小离不听劝,一时口不择言。 顾小离怔了怔,问她:“你不是担心这个?那你是担心什么。” 不过萧策为什么才刚登基就定那么变态的规定,有辱他的名声啊。顾小离想不明白,这一点宫女告诉了她。 宫女想着既然都说开了,就把话讲完。 “您还记得之前在养心殿前那个宫女吗?”宫女的话问得太无厘头,没头没尾的叫顾小离很难找到记忆啊。 顾小离皱眉:“你能描述得仔细一点吗?” “就是您那天陪皇上来养心殿见先皇,在殿外候着的时候不是有一个宫女她……”由宫女仔细一说,顾小离恍然大悟,激动道:“嗯,我记得她。” 宫女说至一半被顾小离打断,她被吓到不敢往下说了。顾小离见没声了,催她道:“继续往下说呀,发什么愣呢。” “这……”宫女前边说得好端端的,突然犹豫起来。 顾小离从她惶恐不安的表情中看出萧策制定的规矩似乎不是随心妄为,她又提及往事,引起自己重视道:“快说。” “那宫女后来不是因为乱嚼舌头,被皇上派人拔去了舌头让她……”宫女见顾小离执意要听,反正一开口就已经闯祸了,一闭眼就把话流利接下去。 顾小离听至此处,觉得熟悉,又一次叫止。宫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被顾小离接连掐断,现在让她再说,怕是不可能了。 顾小离原以为萧策当时只是开玩笑,难道他真的让人拔掉那宫女的舌头了。拔掉就算了,还那么计较,耿耿于怀,一上位就制定那么变态的规矩。 实在生气,掉头就走。 要回养心殿找他要个说法。 气愤直走,路都没留心看,拐角处撞到了人,眼睛没有声音快,习惯性道歉:“不好意思,刚没……” 抬头看清撞到的人,话戛然止住,改问道:“你怎么会来。” “我怎么不能来了。”白钰好笑看她,忙给她请安,被她一把拉起:“大家那么熟,你就不用请安了,永久不用请。” 第175章 野心的狼 “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怎么说话还那么没点分寸。”白钰替她左右看一下,确定附近没人才将眼睛放到她脸上。 顾小离很不习惯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挑眉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宫人一样诸多顾虑了?” 白钰没接话,仔细打量她一身,好奇道:“你这身,是刚从哪回来?”妆容精致,着装艳丽。 一听白钰说起,她拍额道:“瞧我这记性,一见着你差点就给忘了。我要去找萧策呀,你呢?” 顾小离见他衣装正式,入宫应该是有正事要办,撇嘴猜道:“你该不会也是要去找萧策吧?” 白钰好半晌才说:“如今你是皇后,王爷已贵为天子。你对他的称呼,也应该改一改了。当心落人口实。” 顾小离不知白钰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为什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现下也不想去纠结这些,只是见到他,联想到她离开那几日,白钰是陪在萧策身边的。 那白钰应该是京都巨变的见证人之一。 “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顾小离把他拉进最近宫门边的角落里,张望四周确定无人,小声问他。 白钰见她谨慎的模样,觉得她要问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想开口避而不谈,她却嘴快:“你那几天一直在他身边,他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你肯定知道。” 果然不是什么容易回答的问题。 白钰皱眉扯开话题:“如今都尘埃落定再纠结过去的事情也没有意义,你现在只要做好皇上的贤内助。” 顾小离一听,不悦道:“白钰,你为什么要顾左右而言他。” 白钰充耳未闻,继续教育顾小离道:“你从前是王妃的时候常与王爷吵架,王爷事忙还得抽空哄你,如今他贵为一国之君,你该学着多点体恤……” 白钰话未完,顾小离听不下去阻止道:“行了,你很啰嗦。”瞥他一眼,气愤道:“你不想说大可直说,拐弯抹角来搪塞我就太过分了。” “呃,我……”白钰一向嘴笨,被顾小离问到那么犀利的问题,难免措手不及不会圆滑应付。 这事被凌宸知道以后,惹得凌宸捧腹大笑,在床上滚了不知多少回,笑到腹痛至抽筋的地步。 “你笑够没有。” 白钰本来是坐着喝茶,见凌宸一点面子都不给笑了半天,杯子直接被捏碎,冷眼看着凌宸,轻扯嘴角。 凌宸从没在谁面前如此失过态,听白钰那么讲彻底败给他了。 凌宸不知擦了第几回眼角边的泪,一手按腹,一手指他阴沉沉的脸道:“上次你取笑我,这回该我了吧。” 一定要笑个够。 白钰气恼,冲过来将他推倒压在床上,倾身望他,语气凛冽,眼里有杀气:“你再笑别怪我不客气。” 凌宸堂堂一个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会怕白钰一个剑客?于是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就笑,就笑,你能怎样。” 白钰见他还朝自己摆鬼脸,一气之下想去挠他痒痒,凌宸也怕痒痒,反射性地坐起来。白钰又倾身向下,一个不经意。 凌宸的嘴唇似有若无擦过白钰的脸颊。 白钰没察觉,但凌宸的脸霎时红得跟苹果一样。 …… “你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顾小离见他一脸为难,不想再浪费时间,先把这个问题略过。 而白钰以为顾小离这话的意思是她不问了。 当顾小离抛出又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傻眼了。 “那你告诉我,你那几天是不是一直在他身边。”顾小离见他刚缓和的脸色又开始难看,不给他退路,提醒道:“我建议你最好回答,不答后果很严重。” 白钰不信邪,想试一试她到底说是真是假,轻声试探道:“严重具体指什么?” 顾小离能说得出来,当然也准备好答案,毫不含糊告诉他:“轻则半辈子不理你,重则一辈子不理你。” 白钰算是听明白了,不管轻重就是不理人。 “我只能说,那几日我不是每天都在皇上身边。”白钰不能出卖萧策,又不想和顾小离形同陌路,只能把话撩到这份上。 顾小离见他眼神坦然不像在欺骗自己,但从他的话看得出,他没有把话说得很透彻,有不能说的苦衷。 既然如此,那她去问萧策就是,不为难白钰。 “好,我信你。” 两人走到大殿门口,太监把顾小离拦住,让白钰进去。 顾小离屡屡在养心殿被拦,对这扇门已经厌恶到极致开始厌恨了。现在不知好歹的太监又来拦她,她脾气上来正要冲那人叫嚷。 白钰先她一步拦住她:“皇后娘娘先回宫歇一下吧,臣听闻您刚从回音谷赶回,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实在辛苦。” “我没……(事)”事字哽在喉里没说出来,顾小离扫见白钰的眼色在劝她不要任性闯殿,无奈作罢。 “行,那我现在就回去梳一个整齐的油头给陛下看。”顾小离语气嘲讽,扫了白钰和他身旁的太监一眼,转身叫道:“本宫住哪个宫呢。” 架子说来就来,做主子是比做奴才要容易。 白钰见状,让太监引路带自己进殿。 顾小离既应得白钰,不会出尔反尔,见一宫女闻声上前答道:“回皇后娘娘,皇上安排您住坤宁宫,请随奴才来吧。” “走吧。”顾小离扭头扫了殿门一眼,白钰已经进去了,转回头看一看跪在面前的宫女,让她带路。 因为没有让萧策改规矩,宫人走路还是低垂着头,看得顾小离愈发难受。 她又做不了主,只能仰头看看别处,装作看不见别扭的宫人们。 走至花园,她又想改主意去探望一下刚入宫时的旧人,宫人们听完建议道:“娘娘,您要见谁,派人去传唤一声,不用您辛苦跑一趟。” “现在御膳房掌厨的是谁?” 宫女不假思索说了一个名字,顾小离从没听过,那胖爷呢。 顾小离把胖爷的名字报了出来,宫人们摇头说不曾听过,听不见顾小离的回答怕她多虑,又补充道:“新君登基,宫里人事变动比较大,许是放出宫去了。” 在皇宫认识的人,等她有机会回来找时,都被告知放出宫。可他们是否真的被放出宫,她不敢轻信宫女的话。 毕竟皇宫的水实在太深了。 现在连不会撒谎的白钰都变得不老实,不想欺骗她又不想说实话,拐着弯来糊弄她。这京都是怎么了。 整座皇宫都变得怪怪的,不知道萧策到底在搞什么鬼。 萧策只是整饬皇宫懒散的风气,并无其他。只是萧运在位时,极少管宫里琐事,像宫人间互相诬陷这种基本都视而不见,弄得宫中风气乌糟糟。 如今萧策把风气强行改过来,宫人们难免会觉得无所适从。 “那你去帮我找找,看看他还在不在宫中。”顾小离没有执意去找,只吩咐跟前的宫女代自己去。 宫女应声说是,继续领着顾小离顺利到达坤宁宫。 养心殿那边,白钰见了萧策,恭敬把礼请完,表明来意:“皇上,臣有要事要启奏,您看是不是?”白钰扫了殿里站立的宫人一圈看向萧策。 萧策明白他的意思,挥手道:“都下去吧。” 待宫人离去,白钰从容说道:“我们的人在牧原那边传来急信,说是牧原王不日将起兵来犯我国疆土。” 萧策皱眉,询问道:“此消息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怎么又再说一次?我们的人动作几时比朝廷的人慢那么多了?” 这条消息不久前将军刚向萧运禀明过,虽然萧运有意让萧策避开,但不代表萧策不会知道军情。 “您糊涂了。上次那条只是怀疑牧原王有贼心,但这条是肯定的呀,怎能混为一谈。您说这……”白钰声音有些着急。 萧策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淡淡道:“那你不用说了,我能明白。现在情况也不见得有多恶劣,你急什么。” 白钰误会了萧策的意思:“确实不算晚,毕竟我们用的是飞鸽传书,朝廷惯用快马传信,是要慢上一月。我们既然已经得知消息,就可以早一点招兵买马做战前准备了。” “战前准备?”萧策抬眼瞧白钰,嘲弄道:“谁跟你说我们要做战前准备了。搞清楚牧原为什么不按协议走没有。” 白钰怔了怔,回道:“听说牧原王是收到彩云这边的消息,大发雷霆临时决定的。” “临时决定?呵。”萧策望向白钰,轻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无知。行军打仗是国家大事,哪由得他一时兴起。” 白钰正要说话,萧策抢先道:“你就按探子原话说,不要再添个人想法,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 见被萧策嫌弃,瞬间正经起来。 “探子说在阿离回牧原之前,国内一片安宁,她回去之后国内不久便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开始招兵买马。” 听自己这么一说,白钰有所联想:“难道是……漓茉公主的主意?” “哼,除了她还有谁。牧原王对她极为宠爱,见她在彩云过得不好,肯定气愤不已。不过漓茉还不足以作为牧原王出兵的理由。” 萧策望着白钰仔细分析道:“牧原王刚与彩云签了协议,这一点众所周知。如今不到一年,他就要作乱,那得有个正经的旗号,这样才不会被世人嘲笑他不守信用。” “依您的意思是,他只是把漓茉公主作为自己起兵的一个旗号?”白钰讶异看着萧策,萧策挑眉轻笑:“不然你以为呢。” “那让他起兵的真正理由是?” 萧策眯了眯眸子,对上白钰投来的目光,沉声道:“他一直是头有野心的狼。面上虽签了友好协议,实际上一直心怀不轨,伺机而动。” 第176章 被当枪使 白钰震惊,张开口却哑口无言。 “阿离离京已经一月有余,以她的能力,快马去快马回,现在早就回来了。可迟迟不见她身影,这是为何?”萧策起身走到白钰身旁,眸子幽深看他。 白钰听了心中有猜测,但他不敢确定。看到萧策的眼神在示意他说,他迟疑道:“她根本没有回来?可……” 萧策虽没有跟去牧原,但他能顺藤摸瓜找到不少探子遗漏的细节。 白钰欲言又止地看向萧策,萧策帮他续上:“可在牧原又没打听到她的消息,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对吧?” 阿离武功虽高,但牧原人才济济,不乏高手。她既然杳无音信,肯定是被关起来或者被杀了呗。 这么一想,难怪漓茉听见他登基又跑了回来。原来是收不到阿离的消息。 其实漓茉在京都藏身的时候是有收过密信,但不是阿离亲传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又有私心不甘心回牧原。 她那点私心就是不舍得萧策,想在牧原攻破彩云京都时,把萧策带回牧原,一辈子将他困在身边。 白钰思来想去得出一条结论,感叹道:“才貌双全的漓茉公主竟被自己的父亲当作枪使了?” 萧策神情冷淡,见白钰感慨,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她非要一意孤行。” “……唉,那她岂非很无辜。”白钰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怜悯之心,说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难怪萧策看他的眼神古怪。 萧策端详白钰半晌,“你几时变得多愁伤感了?是不是在赫连和季钧朔身边待久了受他们影响。” “我只是是一时感慨,和他们没有关系。”白钰眼睛转开,心里紧张嘴上说话不流利。萧策见状,拍他肩头:“好了,放宽心。” 白钰转回眼,见萧策眼里笑意流转,他怔了一怔,萧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基本没有,被惊到。 萧策只是想告诉白钰,不会管他的私事,让他不要过度紧张而已。然而白钰,似乎有点误会了。 “刚才我见到皇后了。”白钰脸颊有点烫,眼睛往低处看,生硬地转开话题,无来由地提起顾小离。 萧策在洞察人心方面一向是高手,见白钰的样子猜想他误会大了,忙拿掉自己的手,不答反说:“白钰,你误会了,我那方面一向正直。” “……那方面?”白钰抬头看了看萧策,萧策引领的目光示意他顺话深想。不想还好,一想脸更红了。 白钰像一头被惊吓到的小鹿,慌声解释道:“王爷,啊不皇上我我……我也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只是被你的眼神吸住了?他不能这么讲。 “行了,不逗你了。”萧策见他急得满头大汗,笑出声。 白钰怔一下,暗暗松口气,见萧策一秒正经,他也不敢再不正经,也端着一张严肃脸,像木头一样笔直站好。 不知过了多久,沉思的萧策开口对他说:“牧原那边蠢蠢欲动,我们不可不防,但是我们现在兵马疲软,需要多争取点时间来恢复兵力。” 萧策见白钰似乎心不在焉,停下叫了他一声:“白钰。” 白钰猛然回神,紧张道:“皇上我有在听,你说到恢复兵力那里。”萧策点头,“我知道你在听。光听不行,你得思考,别再走神了。” 萧策从前说的就是命令,没人提过质疑,但是现在是一国大事,他一个人的话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需要多一个人帮忙分析。 白钰被萧策刻意一提,瞬时精神不少,不再胡思乱想,让萧策继续说。 “这场战,早就该打了。”萧策语气笃定,早看牧原不顺眼了,当初是因为国力不足勉为其难联姻维和。 白钰看了萧策一眼,没有说话。 萧策继续道:“但不应该是我们和牧原打,起码不用我们先上。”扫了眼白钰,白钰露出困惑,“让南国那边先上,这样我们才够时间来备战。” “可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南国位于彩云之南,牧原在彩云之北,彩云恰好被夹在中间。牧原怎会舍近求远。”白钰不解,牧原就是冲着彩云来的,怎会去打相安无事的南国。 “按照往常做法,插在南国和牧原的人散播消息,挑起两国纷争,逼牧原转移兵力对准南国。”萧策声音沉稳有力,眼神坚定,口吻认真。 白钰听完,觉得风险太大,出声道:“谣言可不可怕得看听的人信不信。万一牧原和南国那边不买账,挑不动,那我们岂非白忙。” “那得看你怎么说了。”萧策脱口而出,目光凛冽看向白钰,嘴边勾笑:“牧原不是要拿漓茉做开战借口吗,那我们就把漓茉推给南国那边。” 让南国来担漓茉的责。 萧策说到漓茉时,眼里没有一丝不忍,反而有莫名的快感,像早就筹划好要把漓茉舍弃掉,白钰见到萧策杀气流动的眼神,又心疼了漓茉一秒。 不仅被父亲当枪使,还被如意郎君当枪使。 “话虽如此,但南国那边肯定不会认账。无端端栽那么大的锅给他们背,他们定会想法子躲开。”白钰皱眉,面上发愁。 “而且,他们兴许不止躲开,还把矛头对向我们,说我们挑拨离间,反咬我们一口,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处境堪忧啊。”白钰越想越觉得不妥。 萧策能说出来,自然也考虑到这些。 “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战争哪有毫无风险的,现在就赌南国那边会不会买账了。不过……”萧策心想南国一定会买,就算慕容安心明如镜,还是会受不住言论被推入火坑。 慕容安刚即位不久,根基不稳,与他相争的又是皇室另一位名望深厚的皇子,南国朝臣之中众多不服。 那帮愤愤不平的老臣会握住开战的机会,逼慕容安退位让贤,到时候内忧外患,南国岌岌可危。 难说南国会出什么变数。 萧策不能百分之一百肯定,所以不能告诉白钰。 白钰想追问,萧策却不想说:“你先安排兄弟去准备吧,务必要拖住牧原,不能让牧原出兵。” 就算出兵,也要他们先绕远路攻打南国。 白钰肩上变得沉甸甸,见萧策不愿再纠结,只好领命照办。 漓茉,本就是个麻烦,现在不过是把麻烦丢给南国。 入夜,萧策去了关雎宫,想再给一次机会漓茉。其实他白天的时候没跟白钰说完自己的计划,他最理想的计划是说服漓茉。 让漓茉回牧原跟牧原王解释清楚,打消牧原王出兵彩云的念头。 因为现在开战,彩云实在太亏,如果对方强攻,国家势必灭亡。 “你别做梦了,告诉你不可能。”萧策把所有宫人挥退,只剩下萧策和漓茉两人在空阔的大殿上,漓茉朝萧策尖声道。 萧策闭了闭眼,再睁眼已变了另一副面孔,冰冷到陌生。 “既然如此,那只好掐死你了。” 萧策说罢,不给她喘息机会,一把掐住她的咽喉,提高,她双脚离地,手脚拼命挣扎,可萧策越收越紧,她眼睛发黑,愈发无力。 漓茉从喉咙里发出支离破碎的一个字:“等,等等。” 萧策闻言,将她扔到地上,目光阴狠看她:“尝过死的滋味想要改变主意了么?” “咳咳咳。”漓茉握住自己脖子重重咳嗽几声。 她抬头看萧策双目嗜血哪有半点顾念旧情的样子,讽刺道:“不知顾离看见你这副样子,还会不会留在你身边。” 萧策眼神一怔,无情地踩住她一只手,冷声道:“我问你话,到底改不改主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给你活命的机会。 漓茉怒极反笑,“我以为你会忍多久,白天刚说完的话,晚上又来重复一遍。这么唠叨,可不像你啊萧策。” 漓茉虽没收到阿离消息,但从萧策火急火燎要杀她灭口看来,牧原那边已经决定要和彩云开战了。 她猜到的第一反应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回来送命。 “改,还是不改。”萧策狠狠往她手背上踩了几下,疼得她眼泪夺眶而出。她看着这张冷漠的面孔,失声大笑。 笑得眼泪直掉,又哭又笑,样子疯癫难看。 漓茉在笑自己心瞎,相中了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不爱,就一丝希望都不给。 “我才不会那么傻,去帮你回话。”漓茉见萧策已经急了,自己如果在节骨眼替他传话让牧原王改变出兵主意,哪怕牧原不出兵,她也活不了。 没有人的嘴会比死人更严。只有把她杀了,才能杜绝后患。 萧策见漓茉在感情方面虽傻而莽撞,但其他方面头脑还是挺清晰的,若然不是她被感情蒙了心智,就不会沦落今时地步。 “你不回我也不强迫你。不过你不能怪我杀了你,是你父皇要杀你。”萧策冷冷告诉她,是牧原王拿你当枪使。 漓茉顺着他的话深想,旋即睁大瞳孔难以置信道:“不,是你胡说。父皇怎么会……他不会的。” 漓茉坚信她父皇是爱她的,是纯粹的爱她,不存在任何利用。 “你若冤魂不散就去找你父皇索命,不要来找我。”萧策拿出插过萧运胸膛的精致匕首,俯身将匕首对准她的咽喉,一刀毙命。 她有话哽在喉咙都来不及说,眼睛睁大,倔强抬高的手失力垂下。 第177章 关雎起火 顾小离被带到内室沐浴,脱掉衣服刚坐到浴桶里,才舒叹了两声,好久不曾这么悠闲泡过澡了。 外面走廊上人声并脚步声杂乱无章,匆忙叫喊:“快快快,都快一点。”合上眼假寐的顾小离闻声轻问:“外头怎么了。” “呃,回皇后娘娘,外面……外面没什么事。”宫女吞吞吐吐反而引起顾小离注意。 顾小离皱眉,睁眼把伺候的人叫到跟前,语气冷几分:“我再问你一次,外面出什么事了。” 宫女颤颤巍巍答道:“听说是关雎宫走水了。” “胡说,关雎宫无端端怎么会起火。”顾小离嘴上说不信,但还是立即从水里起来,命人伺候她穿衣。 宫女不敢隐瞒,“听关雎宫的人说,是宁妃娘娘宫里有刺客闯入,把宁妃刺……刺死了。为掩护自己脱身放的火。” “你开什么玩笑?”顾小离难以置信,穿好鞋子快步向外走,明明白天还跟自己吵嘴的人,晚上就? 宫女说什么顾小离现在都不会信,她要亲自去现场看一看。拉门之际来了三五个“拦路虎”。 “皇后娘娘使不得啊,你不能去啊。”一见到顾小离都同时整齐地跪在她面前,故意挡她去路,力劝她避开。 宫人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惹麻烦,尤其是这种横空砸下的锅,更不能轻易挺身,一不小心锅就盖自己头上了。 顾小离见坤宁宫上下的宫人基本齐了,怒极笑道:“你们真够齐心协力的,这算什么?一致与我作对是吧。” 才入住坤宁宫一天,威望不稳,他们不听自己使唤很合理。顾小离给自己找个台阶原谅面前这群碍眼的奴才。 “我话搁这了,关雎宫我是非去不可,你们要么跟我一起去,要么死,选吧。”顾小离看着夜空黑烟滚滚,急声道。 坤宁宫管事的太监再劝:“皇后娘娘,皇上已经赶过去了,您现在过去意义也不大啊,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顾小离知道他们是为自己着想,后宫起火皇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且不说她入宫一天来不及整顿,刺客来自宫外,能怪她头上? “我明白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身领。”顾小离说罢,把腿从他们抱紧的手里抽出来,绕开他们。 他们见顾小离劝不听,只能快步跟上,和她一同过去。 话说萧珏向萧策索要贵妃葬礼的置办权,他把贵妃的丧事弄得妥妥帖帖,众臣看了赞不绝口,他听了反而生气。 “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得到你们的称赞,而是出于一片孝心,仅此而已,你们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众臣齐声不待见他,嘲讽道:“谁是小人,谁是君子?想做孝子怎么都不该是在亲人撒手人寰之后才做吧。” 萧珏纨绔惯了,虽被萧运看重过一段时间,但时移世易,萧策大权在握,众臣已对萧策俯首帖耳,自己此生已废。 如今贵妃说走就走,萧珏没了最后的依靠,尽管心中憋屈但是又能如何?只能麻痹自己任由朝臣笑话。 有臣子对萧策登基心存不满,但臣子又不敢以自己的名义向萧策抗议,臣子找到八王府上整日借酒消愁的萧珏。 “王爷,如今他根基未稳,你大可试着争一争。我们都会助你一臂之力,你不要那么快就意志消沉。”臣子露出痛心神情。 萧珏何尝不知臣子只是利用自己纾解心中怨愤,他给臣子留一点面子,不把话挑明:“你口中的我们,有几个人?” 只怕一个都没有,连这个不甘心屁颠屁颠往他府上跑的臣子意估计也是见风使舵,到时见萧策怪罪扛不住就把责任推他身上。 呵,官海浮沉,人心难测。 臣子一听当然脸色阴沉,他认为萧珏不相信自己,面对萧珏大拍自己胸口保证道:“只要您重新振作,我言出必行。” 萧珏抬眼瞧了他一眼,年近花甲的人还想做春秋大梦,简直痴心妄想。他不与臣子多说,让人拿两杯酒来,一杯有毒一杯无毒。 “你挑其中一杯当我面喝了,我就信你。”萧珏从头到尾神色淡淡心里无波无澜,看那臣子如何应对。 臣子一开始还窃喜,以为萧珏吩咐人拿酒是想和自己提前庆祝,谁知竟安的这种心,他脸噌地一下全黑,声音也因害怕而颤抖。 “你你……我好心好意来相助你成就大业,你居然这样对我,难怪今日登上帝位的不是你。”臣子心慌但嘴硬不认还咬萧珏一口。 “你不喝也行,本王记得你在为至今无子发愁吧,那你以你子嗣对天起誓,倘若今日之话不是出自真心,断子绝孙。” 萧珏说话越来越狠毒,臣子哪里承受得住,勉强支撑的老脸瞬间垮塌,露出原始疯狂的面貌。 “你是个疯子,我真是眼盲心瞎……”脸色难看的臣子一边嘀咕,一边忿忿不平把自己拿上门放在桌上的礼统统抱走。 萧珏见臣子惺惺作态,心生厌恶,眼都不抬:“下次考虑清楚再登门。本王就不送你了,慢走。” 臣子走两步回头望萧珏一眼,险些在台阶前绊倒,才不再回头。 萧珏做皇帝的念头在贵妃的死讯传来那一刻已经烟消云散,他懊悔当初没有多陪贵妃尽孝和愧对顾芊芊。 他决定做一个闲散王爷,随便萧策怎么折腾,反正都与自己无关,他也不会闹事让萧策抓小辫子。 这个决定算是了他母妃一个生前心愿。 等顾小离赶到的时候,火已经把关雎宫烧得差不多了,萧策竟然是在她之后才来的,她震惊地拉住萧策衣袖。 “你为什么才来,你怎么能才来。”顾小离看见火海炽烈在有风的夜晚显得更加狂妄,面前一片火光灼伤了她的眼睛。 那一刻她忘记自己和漓茉是情敌是死对头,她声嘶力竭让人加快速度救火,她想提水帮忙,但萧策牢牢扣住她的手,眼神凛冽不容商量。 顾小离情绪激动,眼泪不停地流,起初萧策很有耐心帮她拭了一遍又一遍,慢慢地耐心耗尽,见她还不屈不挠,心生烦躁。 “你能不能不哭了。”萧策语气稍微好一些劝顾小离,顾小离充耳未闻。 萧策没耐心了,急躁道:“再哭你就滚回坤宁宫不准再出来。”顾小离倏地抬头看他,惊讶又痛心,“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 不待见她,觉得她烦。 萧策本来以为顾小离和漓茉不和,不会多在意漓茉生死,所以没有对漓茉的死做过多的筹谋,哪知她那么多情,不管关系生熟,感情好坏,都要哭上一顿。 本来给离去的人哭丧送行是亲人才要做的,顾小离这样不管是谁反正认识都哭得惨烈,萧策看了不止心烦,而且很不爽。 女人生来泪多,但作为他的女人,能不能坚强一点,老为一些不相干不重要的人哭得要痛断肝肠,令他气闷不已。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胡搅蛮缠。”顾小离容易钻牛角尖,抓到一点皮毛就不愿意放开了,这点萧策也很反感。 顾小离认定萧策厌烦她,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看架势要和萧策吵起来,萧策拽不走她,只好把她扛肩上弄走。 “王八蛋,你要把我弄去哪里,你放我下来,你放不放我下来。”顾小离对他又踹又踢,跟随的宫人都替顾小离捏把冷汗,竟敢这样对天子。 萧策霸气果断地回她两个字:“不放。”继续大步往前走。 宫人虽心慌,但看到萧策对待顾小离那么特别,心又不由荡漾,羡慕萧策是对顾小离是真爱啊,任由她拳打脚踢。 这世间能有几个像顾小离那么不怕死的女子敢这样对待一国之君。 别说萧策如今是皇帝,就算他不是,换做第二个像顾小离这种女人在他面前胡闹,早利落杀了,省得闹心。 顾小离被萧策扔到关雎宫没有被大火殃及的阁里床上,床上都铺了软绵的被褥,被扔在上面不会觉得多疼,而且萧策也没使力气。 “闹够了没有。”屋里只有萧策和顾小离两人,萧策抱着她进门的时候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连灯都不让人点,屋里一片漆黑。 顾小离看不清萧策的面部轮廓和神情,但他怒气冲冲的语气她听得一清二楚,从床上爬起来往外走:“我不跟你浪费时间,我要去救火。” 萧策在她起身之后又用手将她按倒在床上,倾身压上,声音低沉带着怒气:“非不听话要胡闹是不是?” 顾小离哼一声,撇开头不回他的话。 萧策利落又说了声:“好,非常好,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双手撕掉她的衣服,不顾她抵抗,一件件衣服瞬间在他手里变成碎布,被他扔到床外。 顾小离条件反射双手挡住自己身体,忘记了屋里没点灯萧策可能根本看不见,恼羞成怒道:“萧策你这是想干嘛。” “你等一下不就知道了。”萧策说罢,封住了顾小离的嘴。 外面正抢救火势,她却被迫迎合萧策,和他做那种让人看了眼红心跳的事情,他太卑鄙了,她觉得很羞耻。 第178章 太过激烈 因为顾小离不肯配合,惹恼了萧策,萧策不温柔地撞进她身体,被硬撑开的瞬间疼得她掉泪。 顾小离又尖叫又在萧策背上扒出几道血痕,直呼很痛。可屋里黑萧策看不见,而且她上几回也喊得销魂。 她的身体火热紧致,让萧策爱不释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不上她到底真痛还是假痛,总之先弄几回合再说。 萧策精力充沛,尽情折腾顾小离。在萧策只觉释放了一半意犹未尽的时候,身下的顾小离已经把嗓子叫哑。 刚开始的时候顾小离只喊痛和变态,至后来她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萧策以为她乐在其中,更无多注意。 一直以为她是体力耗尽嗓子沙哑才服软闭口沉默。 然后萧策这次错了。 萧策背上血和汗混在一起,被她抓破皮却不觉得很痛,满足地压在她胸上舒服地喘气,轻唤了她一声:“小离。” 顾小离安静地躺着,没有回应。他这才觉得不对劲,抽离她身体,拉起被子盖住顾小离光洁的身体,叫人进来点灯。 在外头等候的宫人听见里头不断传来羞涩不已的叫声,耳朵通红脸颊滚烫,心脏更怦怦乱跳,心里直夸萧策真厉害。 宫女不禁羡慕起躺在萧策身下的皇后,梦想自己哪天也能被萧策宠幸,亲自感受一下萧策的强大,春宵一夜死也值了。 听见萧策的叫唤,她们连忙收起异样的神情和平复激昂的内心,推门而入,仔细把屋里的灯点亮。 朦胧的软帐让萧策上半身的胸肌若隐若现,宫女们偷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潮澎湃难以平复,他正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皇后的脸颊。 “都背过身去。” 萧策连叫顾小离几声都没回应,她苍白的脸色告诉自己她陷入昏迷,萧策想不通方才还好端端怎么突然就,一个机灵,命令宫女们转身背对床榻。 宫女们以为她们偷看萧策被他发现了,惶恐地转身站直。萧策见她们都一致背过身以后,掀开被子,抬起她一只腿,瞳孔骤然紧缩。 她双腿之间流血了,在白色的被褥上鲜明刺目。 不是第一次为何还会流血,难道是…… “立即传太医。” 萧策将她的腿重新用被子盖好,自己披回件衣服,拉开帐子走出来,不停地在床前踱步,神色懊恼又焦急。 频繁看了门口几次,依旧空荡无人。 他恼了。将床前放置的茶具和瓷器摆件全部往门口砸去,怒声道:“怎么太医还不来,多大的架子要朕亲自去请不成。” 其实才过了不到十分钟,是萧策太着急。 留屋的宫女听见萧策暴怒砸摔声音,都被吓了一跳,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帝王心,果然深不可测。 宫女们没有收到萧策的指示不敢把身子转回来,一直杵在原地。萧策见太医迟迟不来,开始盯上宫女,拿她们撒气。 “都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去催太医过来。”萧策随便抓了一个宫女的衣服,把她往门口方向带了一下,她崴脚失了平衡摔到了地上。 萧策毫不怜悯,“真是废物。”走步路都能摔跤,宫里都养了些什么玩意,见宫女还慢吞吞,伸脚轻踹她两下,“动作麻利点。” “微臣来迟请皇上恕罪。”宫女刚被萧策踹走,太医提着药箱匆忙赶至萧策面前叩首请安。 萧策倾身粗鲁地把太医拉起来往床边带,急声道:“你来得可真够早的。快过来给皇后看看,她晕了过去。” 太医近到顾小离身边切脉,一诊之下面色大惊,撤了手连看萧策几眼有话想讲又不讲。萧策见他犹豫的样子更烦躁,“有什么就直说。” “皇后娘娘突然晕厥是因为……”太医话锋一转伏地请求道:“臣斗胆,想看一看娘娘的私处。”说完,紧张到额头冒汗。 萧策错愕,拉起太医的衣服让他看着自己,“你刚说什么?” “臣臣臣说……”太医害怕地浑身发抖,他不敢说,脸色通白,而萧策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他得赶紧想个法子替换。 “皇上,您可以凑过来一些吗?”太医鼓足好大的勇气才敢请求萧策,冒着生命危险在行医救人呐。 萧策见太医故弄玄虚,就依他一会儿,把头凑过去。太医用手挡在萧策耳边述说顾小离的病情,萧策听完脸起红晕轻咳道:“朕方才可能真没注意到这点。” 太医笑眯眯,本是和蔼慈祥的笑容,但萧策现在很窘迫,看见太医笑觉得是在笑话自己太粗鲁把顾小离弄伤了。 “赶紧滚去开药方。”萧策只能转移话题吼太医去开药,太医对他说:“臣给娘娘开一些涂抹的药膏,每日睡前涂一次,几日就可痊愈。不过在此期间……” 太医故意停下来又欲言又止看着萧策,萧策当时没注意太多,责怪道:“你说话能不能不吊朕胃口,朕命令你快说。” 太医本想跟萧策建议先把屋里的人叫退,不然不太方便说,但萧策心急非逼着他讲,那他只好讲了。 “皇上年轻体壮,宠爱皇后延绵子嗣合情合理。但是皇后娘娘今夜受了伤,治疗期间不能同房,否则伤口难愈且容易引发其他炎症,希望皇上这几日要忍耐。” 太医一口气说完,萧策脸色难看到极致,有掐死他的冲动,太医忙不迭说道:“微臣下去给娘娘开药了,先行告退。” 屋里的人耳朵都完好无损,把太医的叮嘱全听进耳朵里,大家的心都不平静了。尤其是宫女,整颗心都开始浪荡了。 这新登基的陛下体力也太好了吧,竟然一回就把皇后弄昏过去还受了伤,真是猛。 萧策反应过来的时候太医已经溜之大吉,他冲太医的背影骂:“给朕滚回来,朕还没同意你就敢溜。” 目光掠过屋里的人,郑重警告道:“今夜的事谁要是说出去了,被朕知道,株连九族,知道了吗!” 株连九族啊,那么大的罪谁敢乱传。当时大家都乖乖应着,萧策以为把话说重能封住宫人的嘴,但他又错了。 消息在事后还是不胫而走。 弄得顾小离被宫人指指点点,说她体弱禁受不住萧策那么旺盛的体力,总之就是说她弱。她当时忍无可忍冲到萧策面前,撒泼道:“我不管,你给我摆平那堆人的嘴。” 嘴长在别人身上,萧策管得了一张管不了千万张,只能把顾小离哄住,骗她道:“其实他们那么说是在夸你夫君身体健壮,你应该高兴才对。” 顾小离被他哄离了养心殿,等她回过神来再要进殿的时候,被守殿的人拦得死死的,每个人都说奉了萧策的旨意。 “她无论是要打骂还是要拔剑杀你们泄愤都无所谓,总之你们不准让她进来。” 顾小离每听他们议论多一句,头就更低一分,简直要抬不起头来做人了,全怪萧策,都跟他说痛了还在那使劲冲刺。 她的身体实在吃不消他暴风骤雨般的采撷,在痛并快乐中晕了过去。 可这能怪她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只议论她怎么,关于萧策的一字不提。 就因为他是九五之尊吗?那她身份也不低呀,怎说也是一国之母,也是受万民敬仰,怎么就差那么多。 胸口一直憋着气,很不爽。 后来经人提醒:“因为有皇上在,所以您才有今日的地位。” 原来如此,顾小离知道了真相,但还是很不服气,明摆着是他不懂节制过于激烈导致自己私处撕裂出血,为什么受人指点的却是她。 太冤了。 不过夫妻房事这种东西,能被压在身下折腾半天的不见得是一点都不情愿,多少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这样只会把丈夫的火气撩得更旺。 顾小离醒来后感觉私处异常疼痛,脑中闪过萧策肆无忌惮侵犯她的面孔,想去找他算账,一坐起疼得嘶一声。 宫女端了药膏走进来,见她醒了忙把药放下过来扶,劝道:“皇后娘娘,太医说您这几日不宜下床走动,要多卧床休息。” 顾小离整个人虚浮无力,头倚在床头,咒骂道:“该死的萧策,都怪他都是他的错。”她看向宫女,宫女虽低着头,但看到她耳根通红,纳闷道:“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宫女把头埋得更低,拼命摇头期期艾艾:“奴才奴才没没事。奴才来帮您上药吧……”躲不开顾小离紧追不放的眼神,只好快点转移话题。 “奇奇怪怪的。”顾小离郁闷地收回目光,见宫女把药膏拿在手上走过来,忙说:“呃……我自己涂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宫女不肯,强调道:“可是太医说一定要奴才们来,怕您……您涂不仔细。”说罢,脸变得更红。 哪个不知死活的太医居然大肆张扬她的事?顾小离气闷问道:“哪个太医,把他找过来。”宫女抬头扫见脸色阴沉的顾小离,感觉不妙,不敢把太医供出来。 “皇后娘娘,您别为难奴才了。太医也是为了让您的病快点痊愈呀,毕竟……”毕竟萧策还等着让她伺候呢。 顾小离不依她,吵着不把那该死的太医叫过来她就不涂药。 屋里有一扇靠近床榻的窗没关,吵闹的声音就从那传到了院子,萧策今儿心情愉悦,特地来瞧瞧顾小离,刚进了院子就听见顾小离活泼的声音。 将门推开,找到顾小离的身影,揶揄道:“不想她帮你上药,那朕来帮你上。” 第179章 移花接木 顾小离见萧策春风满面,更不爽瞪他:“你来做什么。”萧策从宫女手上拿过药膏,挥退他们:“都出去吧。” “你为什么一副走了狗屎运的表情,很欠揍。”顾小离盘腿坐到了床上,目光警惕地留意萧策的一举一动。 萧策听到她粗鄙的形容,眉头重重一皱,就她身旁掀衣坐下,“你一个女儿家说话怎么粗俗,别再让我听见。” 顾小离见他对自己不满,嘲笑道:“说我粗俗你是有多高雅。我顶多就说话粗俗,你说话是挺正人君子,但做起事来禽兽不如。” “来,把裤子脱了。”萧策懒得搭理她,不温柔地将她推倒,动手去扒她裤子,她反应过来将裤子提紧,向他嚷道:“你禽兽啊。” 萧策今天心情好不和她计较,接她话道:“你刚不是说了我是禽兽吗,禽兽当然要做点禽兽该做的事。” 顾小离急忙躲开他的黑手,想钻空逃下床,被萧策大手一捞又倒在了床上,头撞到了放在床上的柜角,惨叫了一声。 “没事吧?”萧策见状忙倾身查看,她额角瞬间鼓起一个包,责怪道:“你几时才不那么冒冒失失。” 其实萧策是想说她窜来窜去跟猴子一样,几时能安分一点。 顾小离原本就不喜欢床上放一些不相关的东西,古人非要弄一堆东西摆在床上占地方,又不让她拿掉,说是祖传规矩不能破坏。 数不清这次是第几次撞到了。 “你还怪起我来。明明是这样的布局不合理,哪有人在睡觉的地方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严重影响睡眠质量。”顾小离抱怨道。 萧策帮她揉着肿起来的额头,无视她的话,面露担心道:“又不知要肿几天,我叫人去请太医。” “正好,快去请,我要见那个给我开药膏的太医。”顾小离一听,倏地兴奋起来,拉下萧策的手抱在怀里。 萧策见她情绪激动,起了疑心,由她的话联想到自己当日……他否定道:“不行,不能请他。” “为什么不能请他。”顾小离一听,瞬间拉下脸,丢开他的手臂,恼声问道。 萧策即刻想了想,胡扯道:“因为他昨天跟我讲家中母亲急病需要他回去一趟,我允许了,这会儿应该在返乡路上了。” 他才不会让太医过来,指不准古灵精怪的顾小离会问太医一些什么,太医又没被他特意叮嘱,不知道会回她什么。 顾小离把萧策端详一番,从床上坐起来挪到床边要穿鞋,“不,我要自己去太医院看看,我信不过你说的。” “不准去。”萧策一把抓住顾小离的手,把她拽回自己怀里,被自己紧紧抱住。说是抱其实是在捆。 顾小离咬牙切齿,眼神要吃人:“你很霸道诶萧策。你……你是不是骗的我?然后心虚了怕我去了会穿帮。” 说罢,顾小离扭起身子拼命在他身上又蹭又摇。 “你再动别怪我做禽兽的事,我现在是在顾及你的身体,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忍耐力。”萧策隐忍道。 顾小离楞了一下,真不动了,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坐着的萧策腿上某处悄然间发生了巨大变化,它在蹭自己。 “啊,快让我下来。”顾小离大叫了一声,萧策的耳膜差点被刺穿,忙把她扔到床上,站起身来吼道:“你这个女人!” 真难搞。 “喂,你去哪啊。”顾小离还有很多事情没问他,他说完掉头抬腿往外走,头不回淡淡道:“去个清净的地方冷静一下。” “你记得涂药。”外面看守的人听见萧策的声音便把门打开,萧策叮嘱顾小离之后迈出了房间,顾小离鞋子也穿好了,快速跟上去。 被看守的人挡住。 “皇后娘娘,您身体还未痊愈,不宜走动。近日秋风大起,小心着凉。”宫人永远都在劝她,她听得腻而厌烦。 一阵凉爽的秋风扑面袭来,顾小离的怒火瞬间被凉意浇灭不少,闭眼展臂感受起秋风的惬意,舒叹道:“夏天终于过去了。” 现在天色还早,等入夜再偷偷出去,现在回房去涂药吧。顾小离乖乖地把门关上。 白钰在外等候良久,见萧策出来立即迎前说道:“放出去的消息奏效了,牧原那边据说是勃然大怒……”一时激动忘了分场合。 萧策瞥白钰一眼,要他闭嘴,清咳道:“到书房来讲吧。” 找顾小离之前心情愉悦是因为漓茉被杀的消息顺利放出去,这是成功的第一步也是很关键的一步。 因为两国不是傻子,他们会去查实。萧策不会坐等他们查,当夜直接推倒烛台使得关雎起火让漓茉尸体葬身火海,断绝后患。 尸骨无存叫他们查无所查。 对于捕风捉影的消息确实很难站稳脚跟,但是萧策借助了前段日子赫连洺他们来彩云帮忙查案而引起的骚动,趁机把风扇大,让它刮到南国和牧原。 牧原人生性多疑,尽管对消息半信半疑,但是对彩云在追捕南国乱贼的消息不敢轻易不信。 毕竟萧运紧张得将京都城门都封锁了,定是狡猾的南国人拿到了萧运的什么大把柄,逼得萧运狗急跳墙。 而影响他们信念的关键一点是,彩云还没有传出捕获南国贼子的消息时,萧运被宣布愧对祖宗自我了结了。 牧原王在位多年,对彩云的萧运多少了解一些,认为萧运绝对不可能那么想得开,定是被人所害。 萧运贪生怕死,又容易一惊一乍,怎么可能对自己狠得下心。 经牧原王一分析,有牧原臣子大胆猜测:“莫不是萧运是被迟迟没抓到的南国人给杀了?因事发突然,怕将事实说出会引起动乱,所以才说他因愧疚而自尽。” 能从消息中引申出这种想法的,真乃奇人。 奇人这么说有利于萧策,无异于帮萧策迷惑了牧原人的脑子,指引他们脱离正轨,越想越歪。 彩云和南国对比显得弱一些,打起来稍微轻松一点,因为南国一直兵强马壮年年操练士兵时刻做好战争准备。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分析之后都不会弃彩云而攻南国。 牧原百姓喜爱他们的公主漓茉,漓茉在彩云过得不好传到他们耳朵里,尽管不爱战争也不会有怨言。 因为受欺凌的可是他们爱戴的公主。 牧原王深知此理,思来想去都没有比利用漓茉出兵更好的法子,既能得到百姓支持保持内部安定又能攻打朝思暮想的彩云。 他早早就把这个看似十分正义的旗号在国宣扬,顺道征兵,所以国内百姓知道漓茉在彩云的事。 但是世事难料,谁能未卜先知知道萧运去的那么突然,紧接着爆出漓茉被南国人刺杀的消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战争之前,牧原对消息更是敏感,百姓听说漓茉出事以后,扬言要为漓茉报仇。 愤怒之下容易失去理智,皆把矛头向着南国,完全不给南国辩解的机会,南国使臣来一个,他们杀一个。 城门都不让进。 牧原王虽有顾虑,但是百姓情绪高涨,他迫于形势必须要先转向南国,不然会激起民愤,引起内忧。 攘外必先安内。 南国那边得知消息,慕容安听大臣建议接连派了不下五个使臣赶向牧原想稳住他们的心再详查给牧原一个交代。 但是听说牧原毫不留情地连杀南国使臣,南国百姓听说以后顿时气愤不已,说牧原是蛮人,不懂思考只会做野蛮的事。 跟野蛮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从没怕过牧原。 牧原叫战,他们应战就是。 但是慕容安不肯同意,因为这明摆着是彩云的萧策在挑唆他们和牧原的关系,事情都没弄明白,贸然开战太草率了。 一旦开战,就会有伤亡。 把事情调查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不能拿生命去开玩笑。这是慕容安的意思,但是朝臣们不赞同就算了,还抗议起来。 南国朝臣中有不少的一部分至今怀疑慕容安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但他们不明说只在政事上和慕容安唱反调宣泄不满。 可慕容安的皇位的的确确是先皇发自内心传给他的,只可惜先皇传位的时候没有大臣在,只有伺候的人和慕容安。 正因为没人亲耳听见,所以慕容安才觉得苦恼,明明就是名正言顺,反而弄得像他精心筹谋篡取来的。 且不说慕容安怎么想,明眼人一听都知道部分朝臣话语间夹枪带棒存心跟慕容安作对,旁人听了都不舒服,何况是慕容安本人。 但是慕容安考虑到那些对自己持有不满的都曾经是辅佐先皇的得力臣子,杀心一起再起,但不忍真的下手。 现在是在讨论战争,那群老臣毫不迟疑地就让慕容安应战,让慕容安很是恼火。 慕容安已经把战争会引发的很多消极问题都和他们讲了,老臣就是老臣,脑子与其他人比格外顽固,怎么都听不进去。 南国和牧原开战,无论谁胜谁负,彩云都毫无损失。 本来锅就是砸彩云头上的,突然栽给南国算是什么意思,南国和彩云多年的友好看来萧策是不想要了。 可萧策料准,南国没有那个能力同时和两国开战。 牧原又咄咄逼人一再杀南国使臣挑衅,南国不可能置之不理跑去攻彩云。 萧策真是厉害,给慕容安摆了一道移花接木。 第180章 皇后有孕 第180章吵架 萧策从白钰口中知晓牧原必攻南国的消息之后,尽管面对一大堆萧运遗留的烦心琐事,但心情一直保持舒爽。 牧原和南国交战在即,硝烟到来之际,彩云虽夹在两国中间,却能置身事外保持安宁祥和的局面。 南国是无辜的。不止慕容安清楚,只要长点心的人都清楚,但一帮顽固老臣非要和他对着干。 不肯应战是吧,好,那你退位让贤,不要丢了南国的颜面。 这是那群冥顽不灵的老臣不断强调的意思。 慕容安对此,头巨疼。不将就他们,自己根基不稳会面临退位局面,将就他们,国力折损,无辜死伤。 可战争不等人,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把沈丞相找来,朕有要事找他商议。”慕容安吩咐底下的人立刻去请。 沈家世代为官,代代都有出类拔萃能在朝中担大任的人才,善于筹谋,匡佐君王。 慕容安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拿主意。 沈丞相即刻赶至宫中,听完慕容安的顾虑,深思之下语重心长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思无益反而误事,该战。” 慕容安震惊,做事沉稳周全的沈丞相在听完自己的话就给出了答案,太不像沈丞相三思而后行的性子。 沈丞相也瞧出慕容安的疑惑,笑道:“陛下,事情已经到了白热化,您再想下去旁人会说您优柔寡断,怕了牧原。如此士气人心都会减退。” “而且……”沈丞相停顿一下,小心瞥了慕容安一眼,欲言又止。慕容安焦急催他:“而且什么。” “而且处在这节骨眼上,多思多想落到别人眼中,容易说您……矫情。”一说完,慕容安的脸噌地阴沉,沈丞相忙不跌下跪。 慕容安脸黑不是因为沈丞相的无礼,而是他说中了自己的心。 其实慕容安骨子里热血沸腾,他心里一点都不怕牧原,只是登基之后觉得肩上压的是整一个国家的命运,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听完沈丞相的见解,慕容安豁然开朗,心中已有答案。 慕容安不日会宣告和牧原开战,让百姓做好躲避准备。他心中知道是萧策从中作梗,尽管应了战,也不会让萧策好过。 话说顾小离的身体将养了几日已经大好,变回那个活泼乱跳的她。身子一好,两只脚立刻闲不住了。 这日,她想了个办法把屋外的人都支走,正要去找萧策时,萧策又自己先找了过来。萧策见她脸色红润,心里踏实不少。 “伤口都好了?”萧策把她拉回房里,顺道再拿脚将门关上。顾小离看他这几日都面带笑容,讽刺道:“漓茉刚走才几天,你一直笑好意思吗?” 萧策瞥她一眼,拉她坐下,她不坐,那他先坐下,拽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一只手去倒茶。 “你见过我几时不好意思。”漓茉死了,他耳根不知清净多少。有一个顾小离已经够烦人的了,漓茉还总添乱。 顾小离讶异看他:“她可是你的妻子啊……你就一点都不伤心?”她怀疑面前的萧策身体里流淌的血是冷的。 尤其当他轻描淡写接了一句:“我妻子只有你一个。她,只不过是政治联姻的一个工具。她死了对你我来说,都好。” “你别胡说,对我有什么好处?”顾小离皱眉,想从他怀里挣脱,但是想起前不久在他怀里蹭那么几下,差点被他吃掉,现在还心有余悸。 萧策调侃她:“你之前不是老错怪我,经常醋性大发吗?现在她死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整日吃醋了。” 萧策确实以为漓茉死了,顾小离能少醋一点,但是他又错了。 “我没错怪你,你就是和她纠缠不清。”顾小离一听他说自己吃醋,顿时就不高兴,张嘴跟他较劲。 萧策原本只是逗她玩,没想认真,于是哄她道:“行,以前都是我错了,那从今往后你能不能乖一点了。” “乖……一点?”顾小离撇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 萧策脸顿时黑下来,皱眉沉声道:“难道你还不肯?”顾小离也学起他板脸皱眉,“什么叫还?我哪时乖过,我压根不是那种人。” “你如今都是皇后了,还想耍小性子?”萧策把她从怀里丢开,她求之不得,立刻跳开几步。 萧策见她至今还会和自己保持距离,心里像被人打了一拳又不能还手,气憋在胸口很不是滋味,克制道:“你过来。” 顾小离看他神情不对,哪会听他的,往后多退两步,警惕地盯着他,谨慎道:“我不要,你想怎样。” 萧策恼怒的样子,似曾相识。 在萧策起身走向她的时候,她一个机灵转移话题:“我跟你讲你别过来啊,我有心理阴影,你哥之前也这么对我。” 果然是兄弟,做禽兽的时候表情都那么像。 萧策闻言怔住,错愕道:“你说什么?我哥?他怎么对你了。”顾小离见他停住,窃喜自己转移话题成功,便没想太多。 “你哥萧珏啊,那时候你让我入宫陪太后又不来看我,他差点就把我那什么了。说来都怪你,你还敢问。”顾小离向萧策抡起拳头。 萧策听了,第一反应是:“那他有没有把你……”顾小离本来很气愤,听见萧策的话霎时脸红结巴:“当当然没有了。” 萧策额头上的青筋跳动,手握成拳,一脸阴沉望着顾小离。顾小离见他难看的脸色,觉得自己很委屈:“你不信?你那晚没感觉的么。” 他一听就知道顾小离指的是圆房那晚,那晚他太激动忘了看她有没有落红。本来已经忘却脑后,经她一提又想了起来。 “你老实说,你有没有被他玷污。”萧策目露寒光看着顾小离。顾小离见他不相信自己,瞬时暴走,“萧策你没病吧。” 萧策在她眨眼瞬间来到她面前,如同一阵风。顾小离在他的眼里不知看到寒气还有熊熊的烈火。 他有火,难道她没有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顾小离瞪回去,认为哪怕自己照实说了他也不会信,仅此而已。而萧策错解了,觉得她在戏弄自己。 萧策冷笑:“我若说不信,是不是就代表有了。你的嘴巴真是厉害,都会套我的话了。” 他的语气又冷又讽刺,让顾小离心痛,一下气急接了下来:“是啊你怎么知道,你真聪明,猜对了。” “贱人。”萧策挥手甩了顾小离一巴掌,她摔到了地上,头上的发簪掉落,头发凌乱,嘴边尝到血的味道。 好久违的腥味。 顾小离嘴边勾起一抹冷笑,抬头看他怒气万丈的脸,破罐子破摔道:“对,你的皇后是一个贱人,这么说你满意了么?” 和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信自己,贱与不贱又有什么分别。 “若不是今天你口误,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萧策爱她,很在乎她,连看过她身体的狱卒眼都不眨一下说杀就杀,容不得旁人沾染她半分。 而她呢,不知廉耻,背着自己做那么龌龊的事。 完全是一个恬不知耻的荡妇。他满脸痛心,换做是别的女人,他毫不犹豫立刻杀掉,但是面对顾小离,他下不了手。 她现在的样子楚楚可怜很柔弱,换成平时的自己肯定上前抱住关怀,但现在他气得想上去一把掐死她。 萧策不想再看她,掉头大步离去,吩咐太监传旨:“即日起,皇后幽禁坤宁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离宫半步。” 萧策还没走远,听到背后的屋里传来仰天嘲笑声,非常刺耳,一声声都砸在自己的心上,逼自己加速离开。 那时之后,顾小离变得沉默寡言,整日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宫人不知她在瞧什么,只觉得她看上去了无生气。 像一盆死气沉沉的花,即将凋谢。 也是,没了皇帝宠爱的女人,日子会很煎熬。何况皇上还那么爱她,无端端说幽禁就再也没来过。 不过萧策最近也常来后宫,只不过不是来看顾小离,而是往那余太妃的寝殿去,本来一直都是白天去,一次待的时间也不长,一顿饭的工夫。 但有几次是晚膳时候去的,去了就没再走,待到第二天才离开。 自从萧策登基以来,把宫里的风气狠狠整饬了一番,不再敢有人议论,但总归有人瞧见,似有若无地消息就泄露了。 半个月过去,顾小离还是一坐到天黑,神色呆呆的,起居如常,但一言不发,谁问都不答,最多就回一个单音节。 哦,嗯,好。 坤宁宫有人听说了萧策往余太妃那里去了好几回的消息,忙不迭跑回来冒着生命危险告诉顾小离,希望能让她振作。 她听了是起了一点反应,把身子转过来,目光也投到那人身上,面无表情地眨了几下眼睛,又把头扭回。 还是一句话没说。 不仅如此,顾小离觉得自己被萧策打完那一巴掌之后,身体也变差了,老是觉得胃不舒服,胸闷恶心,忍不住得干呕。 自从萧策离开,她就不许让人留下伺候,尽管宫人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在屋里,但是她凶恶满带警告的目光逼得宫人没辙。 所以顾小离恶心想吐一直都没人知道。 有天,照常来端饭菜过来的宫女把菜一碟碟放到桌上,顾小离虽被冷待,但是菜肴还是不错的,有红烧肉,白切鸡和福寿鱼。 “下次全做酸的菜来,酸豆角酸菜之类的。”顾小离现在看着往日爱吃的菜只觉油腻,更反胃,她已经忍受了十几天,不想再吃。 她一开口,宫女惊喜得筷子都拿不稳,“娘娘,您终于肯讲话了。”顾小离没应她,强调道:“听见了没。” 宫女点点头,“可您往日不爱吃酸的呀,怎么会突然……”顾小离冷瞪宫女一眼,宫女声音戛然而止。 那天傍晚,萧策来了坤宁宫,他还带了太医过来。 “去给她看看。”萧策的脸依旧那么俊美,说话的声音依旧那么低沉好听,眼神依旧那么……冰冷。 顾小离见他二话不说,侧头吩咐太医上前给她瞧病,她眉头蹙起,看着缓缓走近自己的太医,冷声道:“我没病。” 多日没怎么说话,一说话声音哑得自己听了都觉得难受。 太医只听萧策的话,拿出东西要给顾小离诊脉,顾小离见她的话没人理会,伸手抓起太医诊脉的东西往远处一扔。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我没病。”顾小离声音沙哑,但她忍不住要声嘶力竭。萧策面目阴冷,挥手让侍卫上前按住她。 她疯狂挣扎,毫无效果。 太医在侍卫的帮忙下,成功摸到顾小离的脉象,仔细一探,急忙离手,转身跪对萧策,紧张道:“恭喜皇上,皇后有孕了。” 第181章 喝堕胎药 “知道了,退下吧。”太医说完,没在萧策脸上看到半点喜悦,非常纳闷的应声退下,走至萧策背后小心回头瞧了一眼。 想不通萧策为什么不高兴。 萧策见其他人杵着不动,冷声道:“让你们退下,都没听见吗!”站在屋里伺候的宫人一惊,慌忙退下。 宫人觉得萧策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明明是他没明言让大家退下,大家并没错,但还把他惹毛了。 一开始宫人都觉得是顾小离矫情不懂珍惜皇上,老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大家不喜欢她矫作,觉得她被幽禁也不奇怪。 但是现在看来,顾小离没说什么都能把萧策惹火。大家悄然改变立场,认为顾小离其实挺好,尤其从这半个月的相处来看。 她一点都不难伺候,尽管失宠也不迁怒任何人。 反观萧策对她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淡甚至厌恶,大家都认为是萧策过分了。可他们哪清楚其中的缘由。 “你们还是别胡猜了,担心被皇上知道,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坤宁宫上下真是替顾小离抱不平才敢背后议论两句。 听得有人劝,他们只能闭上嘴巴。一来担心自己的小命,二来皇后如今身陷困顿,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顾小离按着被侍卫握疼的手腕,余光看见屋里一下子空了,又只剩下他和自己。她不想见到他,于是专注低着头。 “幸好月份不大,晚点朕让太医送碗堕胎药过来,你把它喝了。”萧策眼不抬,声音冰冷。 顾小离以为自己错听,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两眼,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铁青,哪有说错话的迹象。 “我不喝。”顾小离冷声回绝。 萧策抬眼望她,轻嘲道:“你红杏出墙朕忍了,不喝堕胎药是要时刻提醒朕你曾经是多么放荡不知廉耻吗。” 顾小离心寒彻骨,不管他信与不信,自己都要把话讲清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对我无情我忍,但孩子我一定要生出来。” 孩子是无辜的。 “朕说了,不准要。”萧策说这话时,眼里猩红是杀戮的信号,顾小离看了有点畏惧但是她不能退缩。 “你现在对我都自称朕了。”顾小离不答反说,轻笑两声:“看来我想的没错,你不爱我。从前只是图一时新鲜,那些情话也全是鬼话。” 萧策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他当日知晓顾小离被萧珏玷污时,立刻下令撤了萧珏的王爷身份贬为庶民,自己又荒废朝政借酒消愁。 一连颓废了很多天。 然而他的伤心,顾小离看不见,她一点都不知道。现在她还有了不知是谁的孩子,为了避免风险,不能留下。 他听了顾小离的话,如鲠在喉,一时不知所措。 听她又说:“可我爱你,但是爱你的代价实在太大,沉重得我喘不过气来。”萧策听着,内心跌宕起伏,袖下拳头攥紧。 “自从我当了你的王妃,身边的人接连死去。他们……”顾小离仰起脸庞,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满脸悲痛。 忆起往日种种,愁绪万千袭上心头。 萧策不悦掐断她的话:“你当王妃和他们的死有何关联?”她总是爱毫无依据的乱想乱猜,他觉得烦躁。 “看似没关联,实际上……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一开始就错了,把什么事都瞒我,你以为这是对我好吗?”顾小离望着他冷峻的侧脸轻笑。 他微怔。 “我告诉你,我恨你。”顾小离冷若冰霜的眼神加上绝情的语气,把萧策逼到绝路,对她起了杀心。 但走到她面前,对她伸出手要掐她脖子时,又犹豫了。 “来杀我啊,如果你能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后悔。”顾小离刺激他起了杀心又不阻止他动手,他掉头抬腿就走。 他决然的背影再次告诉顾小离,他们之间回不到从前了,感情的裂痕越来越大,等待他们的,只有悲哀。 萧策走后再没来过,坤宁宫又变回巨大的冰窖。 万幸的是,他也没让太医送堕胎药过来,或者说为了谨慎起见,顾小离根本就没喝太医开的药,听煎药的宫女说是安胎药。 无论宫女好说歹说,她统统不喝。 有了身孕又不懂爱惜,总是让自己走神忧思,一坐就是白天到黑夜。 日熬夜熬,顾小离的身体支撑不住了。 一日午后她腹痛难忍,头冒虚汗,宫女见状忙叫来太医,太医一把脉,立刻行针用药。她用完药后沉沉入睡。 太医见情势好转,忐忑的心终于放下,真是捏了一把汗。孩子险些就保不住了。 萧策被告知的时候正坐在余太妃宫里和她下棋,他一听忙把棋子扔下要到坤宁宫去,余太妃拦道:“您不是说不去那了吗。” 按理说皇帝要去哪都不能拦着,但是当日是萧策认真跟她讲自己绝不再去坤宁宫,如若哪天忍不住一定要阻止他。 他要冷落顾小离,给她一个教训。 可一听说她忧思郁结差点流产,自己顿时坐不住了。 经过时间的沉淀,他的怒火被消磨大半,如今只是想她,听说她呕吐得很厉害,什么都吃不下,日夜枯坐,越发消瘦。 他不该那么不信她,她都说了是自己的孩子,就算真不是自己的。那自己就不爱她了吗?做不到不爱她。 “你为什么不肯信她。”如果你信她,就没那么多事了。萧策听完季钧承的话开始懊悔,但又拉不下面子,不肯轻认。 萧策问季钧承:“你总让我试着信她,你见过她几次你就那么信得过她的人品。连我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都……” 季钧承事情确实多,因为萧策派人跟他说一句有急事找,他就飞奔过来。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又是那点破事。 “是啊我都没见她几次,你跟我抱怨那么多也没用。”季钧承替萧策着想,却因萧策难下面子反被他指责,心生愤懑。 萧策见好友也不理他,顿时态度放端正,软声道:“那现在,现在该怎么办。”他小心地看一眼季钧承。 季钧承被他弄笑,转眼给他提个建议:“她不是忧思郁结吗?带她出宫走走,透透气,或许会好一些。” 萧策闻言蹙眉。 “怎么,这都不愿意?”季钧承讶异,萧策未免把顾小离看得太紧了吧。她是他的妻子又不是奴隶。 把皇宫当做囚禁顾小离的牢笼吗。难怪顾小离忧思过重,那么活泼的一个人,非逼着她静下来。 “不是。”萧策思虑片刻后答道:“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毕竟自己狠下心说过不再见她。 季钧承见他杀人处理国事一点都不含糊,面对一个女人反而不知所措,有点哭笑不得:“那,我帮你去说。” 萧策皱眉拒绝道:“不行。” “……那我不管了。”季钧承撒手不想管,预备抬腿走人,被萧策一把拉住:“不管也不行。” 季钧承白他一眼,萧策正傲娇地望着自己,顿时浑身惊掉一层疙瘩,嫌弃地甩手道:“本想帮你,可你恶心我,管不了。” 说罢,季钧承走得飞快。 真当他闲的无聊,特意过来陪萧策打发时间呢?季钧承一回到落脚点,就收到南国来的加急消息。 消息说南国皇帝慕容安让他马上回京见驾,限他五日赶回来,若五日之后仍未见他人就让整个季家给他陪葬。 那时沈有容一听,连忙要收拾东西,手被季钧承摁住,他问道:“你要做什么?”沈有容见他淡定自若,忙说:“回京呀。”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家里?”沈有容见他不说话,想拿开他的手走去收拾,可他却不放。 季钧承淡淡道:“有什么好担心的。陛下不是给了五日吗,我最快两日就能到。你可以慢一点。”手一带将沈有容揽入怀里。 “我又不急,可以像之前一样在这儿等你回来。”沈有容看消息那么急,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季钧承的事。 季钧承抵住她的肩,听她说后不假思索拒道:“不行,你不能留在这。”战火即至,烽烟四起,不能让她置身危险。 沈有容不解,往时可以怎么今日又不让了。正要开口,他抢先道:“你先别忙着收拾,不急,我们还要多待两天。” 他要再见一次顾小离,要跟她做一个交易再走。 “我愈发不懂你了。”沈有容拿开他缠在自己腰上的手,从他怀里出来走开两步,神色复杂,微愠道。 季钧承哄她道:“乖,等忙完这一阵,为夫带你去游山玩水。”自己脸皮不算薄,但如今说这话,都很惭愧了。 不知说了第几回要带有容去玩儿,来彩云那么多天一直忙到深夜,回来时她斜坐在烛火下支着头犯瞌睡等他回来。 “你记得就好,不用总跟我说。可以说点实在的。”沈有容也实在听不下去,让他换一换说词来哄她。 入夜,坤宁宫里寂静一片。 萧策站在院子里,四下无人,由于入秋,庭院里的落叶扫了一堆不久又铺了一层,偌大的宫殿只有星点灯火照明。 看起来很荒凉。 “皇上要奴才去传话吗。”萧策摆手摇头,轻声道:“不必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朕自己进去。” 第182章 和解? 顾小离把所有伺候的人叫退,只留一盏昏暗的灯陪着自己。人在安静的时候,才能沉下心来想事情。 醒来之后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哪怕端药的宫女提醒她:“皇后娘娘,您别再愁了。小皇子它禁不住您这样……” 顾小离知道她要讲什么,摆手阻止她说下去,瞧了眼她手里冒热气的药,嫌道:“你把药拿走,我不想喝。” “太医说您腹中胎儿险些不保,若仍不肯服药,胎儿性命堪忧啊。”宫女一时着急忘了分寸,说完忙跪下求道:“娘娘,求您了。” 顾小离把手放在还很平坦的小腹上,试想一下便答应道:“好吧,你把药放下,然后出去吧。” 她想保住腹中的孩子,无论外人怎么评论,只有她最清楚,孩子就是萧策的,哪怕萧策自己都不承认。 宫女不得不把照做,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离开屋里。 顾小离拿起碗看了很久,在药即将凉透时一饮而尽。如果萧策非要弄掉她的孩子,想必孩子早就没了。 搏一把,怀着支离破碎的心再试着信一回萧策。 她喝了药犯困,沉重的困意说来就来,她极力想睁着眼,但敌不过疲乏垂下的眼皮,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我的孩子……”她抚摸腹部,带着忧伤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黑,她意识一转醒忙摸向自己的腹部,仔细摸了几遍没感觉什么不妥,唤人来问。 人比她懵。 “娘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顾小离怀疑一碗药把自己的孩子睡没了,但找来问的人担心顾小离怀疑是她动了手脚。 “娘娘,奴才可什么都没做过,午后更是一次都没进来过。您若不信,可以把全部人叫来。”宫女慌声道。 顾小离比起宫女,显得非常淡定,叫宫女起来,“我没怪你,你先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宫女怔了一怔,忙要退下记起什么转身说道:“娘娘,您还没用晚膳,要不要奴才叫厨房把饭菜热一热。” “我不吃,别忙了。”顾小离可吃可不吃,她自有孕以来食欲减退不少,胃口一般吃不下多少东西。 顾小离的声音透出不耐烦,宫女不敢多扰,应声退下。 萧策推门,走进昏暗的大殿,沿着屋里那点光亮摸过去,探头看见顾小离倚在床头望着面向床的窗口。 窗外枝头上挂着一轮明朗秋月。 “你在看什么。”萧策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更加突兀,把顾小离吓了一跳,她除了心快跳几下,没有其余讶异表现。 换作以前的顾小离,夜里被吓到早就尖叫缩成一团了。 萧策见她波澜不惊,也不理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走近她,不死心继续问:“看什么,我陪你一起看吧。” 他的头刚要顺着她看去的方向转去,被她冷淡叫止:“不用。”说话时瞧都不瞧他,一直盯着窗外。 萧策嘴角勾笑,温柔看她:“还在生气呢?” “早就不生气了。”顾小离不想看萧策,怕多看一眼就多一分不舍,他那么铁石心肠的人,不值得她不舍得。 只想让他快点离开,淡声提及:“今晚怎么没去余太妃那里,你近日不是夜夜宿在她那里吗。” 余太妃和萧策是什么关系,以前顾小离肯定会问他,会打翻醋坛子。但是现在她不会了,因为她知道哪怕问了,萧策只会敷衍搪塞。 根本不会跟她说实话。 “你。”萧策蹙眉握拳,觉得她的话好讽刺,自己好气心又好痛,想骂她但话一出口就变作:“你关心我?” 萧策看她神色疏离,清晰感觉到自己捧为至宝的东西正在飞快流失,他想去抓但是什么都抓不到。 他一点都不喜欢顾小离现在的样子,太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关不关心你,都会有人关心你。”顾小离的话看起来绕口,但实际有点酸,萧策听到她那么说,心里还是有那么点高兴。 萧策在她身边坐下,不管她什么态度,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然后再把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 “小离,别生气了好吗?” 顾小离感受到自己的手正被他火热的大手包裹,非常温暖,暖得她差点投降,不想再和他冷战。 但她不能,因为面前的男人对自己是满满的套路,深深的欺骗。 “你来做什么。”顾小离没反抗,如同一只温顺的宠物乖乖靠着他。她不回萧策的话反问道。 萧策皱眉好笑道:“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来看你不是很应该的么。你的反应怎么好像我不该来一样。” 萧策根本对她狠不下心,当时只是一时气急才自称朕,想吓退她。其实心里对她,哪有什么架子。 顾小离看似完好无损实际遍体鳞伤,她人累心更累。现在看到萧策是又爱又恨,宁愿不看。 可萧策非要来招惹她。 好,那也让萧策尝一尝被欺骗的滋味,把他的心一次伤遍。 顾小离对他服软道:“没有,我希望你来。”她的声音砸到他的心口,弄得他心痒想一亲芳泽,偏头封住她的樱唇。 顾小离被他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颤,他却热烈地将她搂得更紧,撬开她的唇齿,霸道地扫荡她口齿间的每一处,挑逗她的小舌与他的纠缠。 本想推开他,但被他亲住瞬间,丢盔弃甲。自己的内心深处是那么渴望他的亲吻他的拥抱,被自己惊到。 最后一次了,她告诉自己,就放纵最后一次,让自己好好爱他。 于是顾小离环住他的腰,仰起头更深地迎合他的吻。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流水一样快。 顾小离靠在他怀里娇喘,他却心动贪婪地想探到更深的地方,手悄然伸进她衣服里,正要游走,被她按住。 “不要。”染上情欲的女人说话都像在勾引男人。萧策哪里停得了手,将她放倒床上,倾身压下,默声说:“我想要你。” 说罢他要扯她衣服,被她拉住手,劝道:“不行,我有身孕不能……(不能做剧烈运动)”顾小离不好意思说下去,撇开头,脸颊红晕朵朵。 “你说了不算。”萧策忍得难受,不想听她的劝,可她执着不让,顿时有点烦躁,收回手道:“我去传太医。” 顾小离翻身起身拉住他的衣服,惊讶道:“我没事,你叫太医来做什么?”萧策不怀好意思地对她一笑,凑她耳畔道:“问问太医能不能吃了你。” 说完,他轻咬了她的耳朵两下,弄得她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呻吟。萧策听了,心被她撩得更加难受。 萧策把床面前的几层帐子都放下来,他不想被任何人看到顾小离现在娇羞无限惹人怜爱的模样。 “你坐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萧策拨开帐子拉开门冲了出去,让守门的太监去传太医,十万火急那种传。 太医刚脱了衣服准备睡觉,听太监过来传话,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去坤宁宫,正要穿衣服。太监连穿衣服的时间都不给太医,拉起衣衫不整的太医赶至坤宁宫。 太医急得连药箱都没背,自己衣装不得体完全不能见驾啊,于是太医和太监在坤宁宫门口扭扭捏捏。 萧策等不及亲自想去门外瞧人到了没,和太医撞个正着,太医被吓得不轻,立刻脚软跪到地上。 自己这样,怎么看都是死罪。太医自知自救无望,想求萧策开恩不要株连家人,哪知萧策比他更快。 “太医,朕问你,皇后现在能不能侍寝。” 真够直接。直接把太医问懵了。 “啊?” 萧策倾身提起他的衣领,急声道:“别让朕重复第二次。”太医快速理了理思绪,答道:“娘娘体弱又差点小产,不能侍……(寝)” 寝还没讲出来,被萧策杀人的眼神吓得憋回去,立刻改口道:“不要太过剧烈,可以侍寝的。” 萧策问到他要的答案,扔开太医转身快步走回坤宁宫殿。太医和太监在风中凌乱,互看一眼,皆是一脸无语。 “小离,太医说可以,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萧策拨开帐子,倏地扑向她,把她吓了一跳。 “你……太医真的说了可以?”她露出不信的表情。 萧策把顾小离很快剥了个精光,拿她的手带向自己腰间,柔声道:“来帮你夫君宽衣解带。” 顾小离虽不情愿,但在他炽热的吻强攻之下,无路可退。 一室旖旎。 翌日天气晴朗有风,适合出游。萧策神清气爽抱住顾小离道:“今日想去哪?” “什么想去哪?你不用上朝吗。” 顾小离被他折腾了一晚上,腰酸就算了肚子有点不太舒服,想赶紧把他送走叫太医来看看。 “今天不先上,陪你到宫外转转,散散心。”萧策愉悦说完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她纳闷:“好端端散什么心?” 顾小离本不想去,但萧策说他想去,而且一定要让她作陪。她推拒不下,只好答应。 没想到出宫一趟散心,真把心散了出去。 第183章 聚会 萧策不让任何人跟着他和顾小离一起出宫。他会武功可以保护顾小离,有人跟着反而碍手碍脚。 他们出宫的消息除了坤宁宫的人知道一点以外,宫里上下都不知情。 今天正逢每月的街市,街上人格外多些,摆摊叫卖的贩子一个叫得比一个响亮,唯恐被竞争者抢走生意。 顾小离挑开窗帘瞧着外面骄阳底下行人如织的景象,心里也跟着热闹起来,扭头问萧策道:“我们不下车吗?” 中央街道开阔,但每逢街市也会拥挤。他们此次伪装成普通富贵人家低调出行,没惊动官府,所以马车走走停停。 街市是人最多,人多就不想让马车也不怕马车会撞他们。因此只有等人主动让开,马才能动起来。 萧策单手揽着她的腰,闭目养神,闻言淡淡道:“不下去。” “可人那么多,我们走路还快些。”顾小离嘴上那么说,但心里是想下去逛逛街市,融进热闹里过把瘾。 萧策把眼睁开,眉目含笑问她:“走路快一些?你是赶着去哪?”车子被人群挤得晃了晃,他把她揽得更紧,对外面的人道:“尽快疏散人群。” “不是说不打扰百姓吗。”顾小离听他那么吩咐外头驾车的人,顿时有点怪他。他笑说:“现在离我们去的地方还有点远。” “我们要去哪?” 萧策不答反说:“等去到你不就知道了。”说完,将她的头拨靠到自己肩上,语气轻柔:“先眯一会儿吧。” 昨天折腾得太晚,今早又起个大早。 顾小离带着疑问回道:“好。”说罢闭上眼睛慢慢等睡意的到来。萧策见她明明已和自己和好,脾气却还反常地温顺,想不明白。 外头人声鼎沸,热闹的声音灌耳,哪沉得下心来入睡。可顾小离被萧策逼着睡,她不想睁眼。 一直都只是闭着眼睛没有睡意,但那只是顾小离精神上不愿饶过自己,她的身体被他不知餍足地索取而感到疲惫。 在人声落到背后,顾小离的耳朵渐渐听不到嘈杂声安静下来时,困意侵袭,不一会儿真睡了过去。 顾小离浑身疲惫,不想去追问底下的人用了什么方法让拥挤的人群主动让开一条通道,不想去追问萧策要一个具体目的地。 就由过耳的凉风陪伴自己静静靠在他怀里不要做梦的睡上一觉。 “小离,小离到了。”是谁温柔的声音那么好听在唤她,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模糊只有一个英俊笑脸。 待她擦眼看清,是萧策在对她粲然笑着,被他亲昵摸头:“小离你睡得很香呐。我们到了,下车吧。” 顾小离瞧见萧策肩头湿了一块地方,对比其他地方很突兀。她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自己流的口水。 顿时不好意思的偏开头,闷闷应了一声:“好。” 萧策先下车,然后再张手抱顾小离下来。俊男美女又如胶似漆,落在旁人眼里自是羡慕不已。 顾小离稳稳站在地上,抬头往四周打量,柳树繁盛小桥流水,眼前之景如同一幅江南水乡画。 比起不久前在闹市的吵杂,这里显得清幽舒心。 面前是一座巧夺天工的茶楼,以明艳的红色和金色为主色调,以古香古色为主题,每一寸地方都力求精致,连外墙壁上都精心描了一幅美人出游图。 “这……” 顾小离讶异彩云居然有这种地方,把目光投到萧策身上。萧策握住她的手,笑道:“进去吧,他们应该等很久了。” 他们,是谁? 茶楼里头和外面完全不一样,高朋满座呀,在大厅中央最显眼的地方搭了一个精致的小戏台,客人们一边品茶嗑瓜子一边看戏。 场面看起来耐人寻味,可有感觉了。那些只管吃喝的酒楼比起这儿,显得俗不可耐。 茶楼的老板是一个上了一定年纪的女人,她穿得很讲究,年轻又不显庸俗,打扮也显气质优雅,只见她拿着美人团扇缓缓走来。 “公子您迟迟不到,上面的贵客快要坐不住了,可把老娘愁得脸上多长了三条纹。”她一边轻摇团扇一边娓娓道来。 萧策不同她客气,挥手让她引路:“坐不住就让他站着,有什么好愁的。”顾小离被老板的话逗笑,往她身上看了一眼。 “这位是您的夫人吧,长得可真标致。”老板娘没有错过顾小离的匆匆一瞥,捕捉到以后往顾小离身上打量两眼。 顾小离心里一惊,老板娘的眼神真好,自己那么随意往她身上看了一下就被她察觉了。 萧策没搭话,把顾小离护在身前,轻声跟顾小离说:“稍微走快一点。”带路的女人实在太烦。 老板娘见萧策不答话,也不觉得尴尬,最多她不调侃专心带路就是。 “到了。” 老板娘把门推开,微弯腰请萧策和顾小离进去。待他们走进,又说:“有什么吩咐就叫一声。”说罢,将门关上。 厢房里燃着清甜好闻的熏香,房间的窗户敞开,灿烂的阳光斜照进房里,光亮温暖。顾小离跟在萧策身后,在茶桌边寻到了人。 “怎么才来。”季钧承正替沈有容的肩膀按摩,用余光扫了萧策他们一下,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 萧策他走路几近无声,顾小离不经意也把脚步放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走路。 弄得沈有容都不知萧策他们到了,仍舒服坐着享受季钧承的按揉。直至听到季钧承说话,她猛然将眼睁开,瞧见萧策二人,忙起身让坐。 “快来坐吧,我去给你们煮茶。”沈有容边说边要站起来,被背后的季钧承按了回去,“煮茶是丫鬟的活儿,你乖乖坐好。” 顾小离听季钧承的语气虽有责怪,但是眼神全是宠溺。在顾小离眼里,季钧承是个狡诈冷漠的商人,虽然只有几面之缘。 季钧承居然会对一个女人异常温柔,那这个女人肯定非比寻常。是他的……顾小离眼珠转动正要猜到。 却被对面大方先承认下来,只听那个长得如花似玉的温婉美人自我介绍道:“你就是顾离吧。我是沈有容,是钧承的妻子。” “呃,你好。”顾小离被她的美色迷住,一时走神。见有容那么热情,自己有点不知所措,扯了扯萧策的衣袖。 萧策侧头看她,柔声道:“怎么了。”萧策脸上没有半点不自在,他把顾小离拉到位置上坐定,亲昵地称呼沈有容:“姐。” 沈有容见顾小离眼底乌黑,怪萧策道:“你是不给顾离睡觉吗,怎么她黑眼圈那么重。有了身孕的人不宜熬夜你不知道呀。” “呃这个……”顾小离现在头很晕,为什么萧策会称呼季钧承的媳妇为姐姐,她和萧策是姐弟?那为什么她姓沈。 萧策毫不遮掩直说道:“昨晚做得太久,睡晚了。”沈有容一下没听明白,问萧策:“什么意思?” 顾小离在旁边听得清楚明白,瞬时激动地站起来踮起脚去捂住萧策的嘴巴,急忙道:“他我昨晚做了噩梦没睡好而已。”目光躲避,耳根通红。 沈有容若有所思地看了萧策一眼,噢了一声,心情愉悦道:“我正好有带安神香囊出来,我跟你一起去拿。” 沈有容和季钧承的房间不在前厅,在后院里。他们和老板娘是熟人,不住店里直接住老板娘家里。 “不不不用了。”顾小离拒绝不掉沈有容的热情,被她拉起手拖着往外走,她慌声向萧策求救:“萧萧萧策……” “去吧,没事的。”萧策回了顾小离一个安心的眼神,见她被沈有容拉出了房间才坐下喝茶。 “发什么呆,坐啊。” 萧策从没跟季钧承客气过,本来是季钧承给他出的主意说带小离出来散散心,季钧承对他有恩,他理应客气。 但他才不和季钧承客气,瞬间切换了主客关系,招呼起季钧承来。 沈有容对顾小离一见如故,拉着她说了好长的一段话,都是些闲话没什么重点。顾小离每每想问沈有容和萧策的关系,总被有容刻意避开。 沈有容个人无心隐瞒自己与萧策关系,是碍于萧策的缘故。本以为顾小离和萧策结成连理,萧策会把他的一切告诉顾小离。 但从顾小离执着追问她看来,萧策并没有跟顾小离说。萧策为什么不跟顾小离说,这点沈有容和萧策见面少,不清楚。 萧策做事向来有他自己的特点,他和顾小离同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顾小离见自己的提问屡次被避开,心生不耐,说要回房了。沈有容也不拦着,就说要去厨房看一看有什么好吃的,不陪她一块回去了。 可顾小离望着沈有容的背影纳闷,这里又不是自己家,有什么菜哪用自己亲自跑一趟厨房,叫店家报菜名就是。 顾小离回到房间,只看见季钧承一个人。 “萧策呢?”顾小离把屋里看了一遍不见萧策人。 季钧承向她指了自己旁边的座位,回答道:“宫里有急事,他收到消息先赶回去处理。吃完午饭我就送你回宫。先坐吧。” “我不想吃……(午饭)”午饭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季钧承截下她的话强调道:“先坐吧。” 顾小离瞧了眼季钧承的神情,像是有正经事情要跟她讲。霎时明白沈有容为什么要那么说,原来是找个借口避开。 第184章 交易 顾小离没有过多纠结,顺着季钧承指的位置坐下,好整以暇等他讲话。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声音,扭头看去。 “你怎么……”她一转过去就对上他复杂的目光,被吓一跳,正想说他怎么又在偷看自己。 季钧承不客气地抢过她的话头:“你变了。”简明扼要的三个字,使顾小离整颗心抖了一下。 他的眼神好厉害,似乎能把人看穿。顾小离的眼睛落荒而逃,连忙躲开:“你胡说什么,我哪有变。” 嘴上要逞强,表情却出卖了自己。 季钧承见完顾小离之后马上就要启程回南国,因为经过他深思熟虑之后为了稳妥起见要和沈有容同行。 他不想让沈有容的安危出现一点风险。南国那边催得那么急,虽消息可靠但终究不能太依赖。 慕容安都以全家性命要挟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事非等他来办不可。如此,他不放心和有容分开。 所以要把回国的时间提前。 萧策问过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已经想到他可能会回国。他也不隐瞒:“我这两天就会动身回南国。” 可他没有跟萧策说自己回国是因为慕容安的传召。萧策不傻,当然会问他回国的原因,他也料到,只说:“家事。” 萧策从不过问季钧承的家事,起初是因为这是季钧承的忌讳,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不问也不影响。 季钧承赶时间,没工夫跟顾小离七扯八扯再进入主题,他开门见山道:“你有想过离开萧策吗。” 顾小离听完,眼里闪过诧异,但很快又被惶恐取代,轻嘲道:“你这算挑拨我和他的关系吗?呵,亏他还把你当兄弟。” 说罢,她愤怒地看了季钧承一眼,起身要走。 “你不用刺激我,我比你更清楚我和他的关系。你们的感情要是真很坚固,也不是我一个外人三言两语挑拨得了。” 季钧承不拦她,她虽站了起来却没有离开,因为她听完萧策的话怔住了。难道他们的感情真那么浅显,连一个外人都看得出? 顾小离低头看季钧承,他面上淡然,眼里却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似乎能洞察人心。她眼一合,轻声道:“……我想过。” “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离开他,你要吗?” 季钧承心想她如果说没想过那肯定是骗人的,心里的想法全写脸上了。既然如此,那更好,省下口舌去劝她。 顾小离没有站在季钧承的立场去考虑他有什么企图,只一心想着自己前段时间确实在纠结这个问题。 在萧策身边有喜有忧,但心都莫名觉得疲惫。可是一直狠不下心离开他,一是逃不掉,二是不忍心,怕他难过。 “我不会问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但我明白告诉你,我离不开他。”顾小离纠结一番还是舍不得萧策。 不是要不要的问题,是根本要不起。 季钧承摩挲杯壁,意味深长道:“我不是叫你现在离开。如果哪天你有了这个念头想离开,我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如果你是一个女人,我会觉得你说这些是为了得到他。但是你既不是女人也不像断袖,你这么说到底用意何在。” 顾小离不得不问季钧承逼自己向他索要机会的理由,无端端会帮她大忙?她印象中的季钧承不像是不图回报的好心人。 季钧承早想过她会问到,自己也不想隐瞒,因为她绝对不会告诉萧策,这一点足够支撑他说实话了。 “我是南国人,自然是为了国家着想。”他的话很虚无,让顾小离的思路无法着地,不解道:“什么意思。” 季钧承瞧了周围一眼,她也跟着扫了周围一圈,才发现房里刚才敞开的窗户都已经合上。 “作为商人,我从不做无用的买卖,特别是免费交易。在行里这么做会被认为是在施舍。所以我们是在做交易。” 一笔对日后非常关键的交易。 顾小离皱眉:“别绕来绕去。说吧,想我拿什么交换。” 季钧承非常满意顾小离的反应,这说明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抛出的利益。鱼儿已经被引诱,就差上钩了。 “我要让你帮慕容安一个忙,无条件的忙。”季钧承把声音放轻,起身近她身旁道。顾小离瞥他一眼,眼神不像在开玩笑,那她奇怪了。 若有所思道:“慕容安?慕容安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男人都和季钧承扯得上联系。 季钧承对外只是一介商人,背后关系链却那么强大。顾小离瞬间对他改观了。但是他不在意顾小离怎么看他。 他只说:“慕容安是当今的南国皇帝。” 顾小离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感觉好久没见过慕容安,原来是当了皇帝,要为国事操劳,成大忙人了。 “行,我答应你。”季钧承正要补充怕她临时变卦,哪知顾小离应得出乎意料的快,他瞳孔骤然一缩。 “真的?” 顾小离见他问得奇怪,慕容安也算是她在古达为算不多的男性朋友之一,帮个忙而已小事情。 于是拍定胸口坚定回答季钧承,“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帮一个忙可以得到一个机会,并无损失啊。 顾小离性情虽因和萧策吵了几次而变得沉静,但是思考事情还是不够周全长远,轻易的就应承下来。 她不知道这一答应,在未来意味着什么。等她想要反悔的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若你反悔,我会拿走你身边最珍爱的一样东西作为代价。”季钧承神情严肃,目光认真,郑重其事道。 顾小离刚点完头,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来,吃午饭吧。我点的全是茶楼最有特色的菜。”沈有容走起来合掌轻拍,站在外面过道上菜的店小二跨门而入。 季钧承看向门口,与沈有容对视一笑,转看顾小离:“我记得顾离你长了一双能做美味佳肴的巧手,几时下厨给我们露一手?” “不好意思,我不下厨很久了。”顾小离没有兴致给他们做饭,总觉得他夫妻俩一唱一和在戏弄自己。 顾小离被季钧承托人送回了皇宫。 她听宫里的人说萧策一直在养心殿议事。正和季钧承所说的对得上,季钧承没诓自己,萧策确实有事先回。 小离刚回到自己宫里坐下喝了口茶,萧策就来了。 “看你样子,这趟算是没白去。”萧策边走入边说,挥手叫屋里伺候的人退下,把门带上。 因为窗户一直关着,门又因为萧策过来而被关上,屋里顿时阴暗。顾小离见状抬头看他:“大白天的老把门关起来做什么?” 他们只是坐着聊聊天,又不做什么,为什么要关门,又暗又不透气。顾小离难以理解他的想法。 萧策是收到消息说牧原经过一月的准备已经开始挥兵南下,路途遥远,想要走捷径必须要进入彩云领土,他们不敢侵犯。 只能乖乖绕远路,长途跋涉大军一定疲累。南国和牧原的战争,结果已然注定,萧策为了这个叹息啊。 白钰问萧策:“这是好事,皇上怎么反而叹起气来。”萧策听了说不出具体为什么叹气,只是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看向白钰,丢了一个问题给白钰想:“你说牧原和南国这一战,若是南国胜了,南国会不会盯上彩云。” 白钰心一紧,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这个确实……不好说,毕竟不知道南国那边会怎么想,“要不,我去南国探一探?” 萧策瞥他一眼再移开,无语道:“你现在去探什么?探他们的作战部署吗?”轻笑一声,“南国在准备战事,戒备森严,即便你能不被发现混进去,万一被人盯上,揭出来,说你是彩云人,天下的人会怎么想。” 在南国眼里,就是彩云唆使牧原,南国不拿彩云是问较大一部分可能是南国要准备应对牧原,还没闲得下来。 如果现在派人去南国打探消息被抓到,很难说南国会不会以牙还牙,到时候牧原和南国的兵马火力都对准彩云。 彩云必败无疑。 那萧策做那么多都是白忙活了。 白钰没想那么多,经萧策一提,懊恼道:“是属下愚钝,请皇上恕罪。” “我没怪过你,只是自己多留个心眼,我总不能每次都能及时提醒你。”萧策扫了白钰一眼,续道:“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这三个月内安分点。” 白钰微怔,领命退下。 萧策在顾小离旁边坐下,语气放轻:“他们有没有为难你?”顾小离一想就知他口中的“他们”指谁,摇头道:“没有。” “那他们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萧策走得急,担心季钧承那个奸商会在顾小离身上谋利益。 顾小离听他的话觉得奇怪:“我和他们本就不熟,你走了以后更没话可说。客客气气吃完饭就回来了。” 萧策皱眉,有点不放心想多问一句,被顾小离看出先转开话题:“跟不熟的人吃饭果真吃不饱,饿啊。”边说边抚摸肚子。 她看到萧策多疑的神情,不能让萧策问及季钧承和自己有没有谈过什么,因为她和季钧承做的交易不能告诉他。 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引开萧策的注意力。 “那……我让人去厨房给你弄一些点心过来填填肚子?”萧策琢磨现在时辰不早不晚,午饭时辰刚过,离晚饭又还有段时辰。 顾小离挽住他的手臂,甜甜一笑靠到他肩上:“嗯,你对我真好。” 第185章 威胁 萧策陪顾小离吃过晚饭就离开了。 顾小离望着萧策的背影,心情复杂,回想自己今天怎么会和季钧承做那种交易,自己根本离不开他。 万一哪天真离开他,估计心也会死了吧。 待伺候的人把饭桌收拾干净,摆上茶和糕点以后,顾小离让他们先出去。伺候的人提醒:“娘娘,时候不早要沐浴了。” “我知道,现在先不洗。”如果现在让她们服侍沐浴更衣,那自己身上藏的那颗季钧承给的丹药岂非容易暴露。 回来之后一直应付萧策,都没空找地方藏。见宫女被叫到外头,她把装了丹药的小棕瓶从身上拿出来,寻思要放在哪。 思来想去,将它放到床底暗格。 日子如同流水,眨眼又过了两个月,顾小离的肚子有将近四个月,走路变得有些费劲,但太医建议她多动一动。 那日她百无聊赖地走在宫道上,身边只有一个宫女作陪,宫女名唤百灵,一个蛮机灵的女孩。 远远瞧见白钰的身影,咦了一声。 百灵时常留意宫中消息,看见顾小离脸上的疑惑,顺势望去,原来是白钰大人,她笑替顾小离解惑。 “娘娘,白钰大人近日常入宫。您和大人是不是……旧相识?”百灵不但解惑,还顺道想八卦一下。 顾小离瞥了百灵一眼,这丫头察言观色那么厉害,开口责怪她:“什么旧相识,谁准你胡说。” 百灵自我掌嘴,“是,奴才失言。” 皇后和臣子是旧相识,传出去又是一桩事。 顾小离现在只想平安地把腹中孩子生下来,不想惹事,尤其不想惹萧策。萧策这两个月很少来坤宁宫。 哦不,应该说他这两个月极少踏进后宫,日夜在忙前朝的事。 具体忙什么,听养心殿伺候的人提过与战事有关。 “把他叫住。” 百灵被顾小离怪了一道,只看不敢说。听顾小离吩咐,她才敢扬声叫不远处的白钰:“白钰大人,请留步。” 白钰刚从养心殿出来,准备出宫,被声音叫住,寻声望过来,看到挺着肚子的顾小离在对他笑。 心神一荡。 “臣给皇后娘娘请安。”顾小离笑看他,“不必多礼。你这是刚从皇上那出来吗?”不见多日,白钰瘦了。 虽然白钰近日进宫频繁,但是顾小离自从两个月前见过他一次,就没有再见。 白钰简明答道:“是。” 顾小离端详白钰的脸,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更不催促,百灵在一旁看着心生纳闷,难道他们真的旧情? “有空吗,到我宫里喝杯茶吧。”顾小离心生一计,她需要白钰帮忙。白钰眉头一皱,拒绝道:“臣还有事。” “事是忙不完的。凭我们的交情,一杯茶的工夫都不舍得给我?”顾小离见他拒绝自己,也没有生气,笑盈盈看他。 他肯定会答应的。顾小离心想,虽然一开始被拒绝,但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不会一拒再拒。 白钰迟疑片刻,说:“好吧。”顾小离转眼递给百灵一个眼神,“百灵带路。”百灵怔了一怔,忙走到两人前面引路。 坤宁宫 白钰余光瞥见坤宁宫的宫人都在悄悄看他和顾小离,他自己被议论无所谓,但是顾小离还要在宫里生活,不想她被议论。 “就在这儿说吧。”他停在院子里不肯走,顾小离转过身来看他,好笑道:“进屋说呀,你让一个孕妇站着跟你讲话?” 白钰皱眉,领她目光扫向四周,眼神仿佛在说你看看有多少人等着议论我们。顾小离也顺他目光看了,她不介意。 “身正不怕影子斜。进来吧。”顾小离的话让他瞬时羞愧,连她都不怕自己这样显得忸怩了,于是抬腿走入屋。 白钰刚坐下,就有宫女上前送茶,白钰不渴:“先放桌上吧。”宫女看白钰一眼,把茶放下,却不肯退下。 顾小离看见宫女的眼睛一直定在白钰身上,看出名堂,出声道:“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都先下去吧。” “是。”宫女恋恋不舍地退下。 白钰不是眼瞎,他一进屋就感受到数道炽烈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自己浑身不自在,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忍耐。 顾小离见门被关上,向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调侃道:“没想到,你看上去像性冷淡,还蛮受女孩子喜欢的。” 刚才宫女一个个眼冒红心的样子,顾小离全都看在眼里。 白钰抬眼瞥她一眼,淡淡道:“没兴趣。说吧,找我什么事。”不想让顾小离继续调侃他,迫不及待转开话题。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顾小离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继续说:“你最近怎么入宫那么勤快。” “战事紧张,陛下日夜劳心。”白钰接了一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顾小离却听明白了,追问道:“什么战事。” 白钰皱眉看了顾小离一下,见她关切的眼神,顿时心生懊恼,自己不该告诉她什么战事的。为什么一碰上她,自己就会失言== “娘娘,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恕臣不能说,娘娘也别问了。”白钰一边责怪自己一边敷衍她。 顾小离不肯放过他,直指道:“你怎么还来这招。上次你敷衍我,我看在第一次的份上原谅你,你这回还来。” 白钰张口正要说话。 “诶,我们是不是朋友?是的话,是不是应该坦诚一点。你老是拿话搪塞我,根本不能愉快玩耍了。” 白钰要说的话憋在嘴里,听完她的话,把自己想说的重新咽下去,抬头看见她一脸不高兴嘟嘴望着自己,霎时心软,又败给她了。 “半月前,牧原和南国的战争结束了。”白钰娓娓道来,顾小离一听倏地激动倾身问道:“谁赢谁败。” 白钰看了顾小离一眼,不懂她在激动什么,淡声回答:“南国大胜,牧原败得一塌糊涂。”正如萧策不久前说的,这是场没有悬念的战争。 牧原自大,以为自己养了那么多年,兵力够雄厚,自恃很有胜算。但长途跋涉兵力必然衰退,南国趁其不备偷袭牧原营地。 牧原败得实在太快,太难看。 胜者为王败者寇。 南国把牧原的疆土收做自己的腹地,实力大增。不仅如此,战胜之际慕容安亲自写信传给萧策。 信的大概是谢谢你把这么肥美的肉送进我的嘴里。气得萧策霎时把信纸撕个粉碎。 不仅赢了,还要写信来挑衅。 白钰把这些细节一并跟顾小离说了,顾小离面上的激动不知不觉被沉重取代,她咬唇气道:“慕容安太过分了。” 连她一个毫不知情的外人都觉得慕容安过分,何况是萧策。不过,白钰的话告诉了她另一个信息。 “难道萧策参与了牧原和南国的战争?他在背后谋划了什么,对不对。”顾小离反映之快叫白钰又惊又慌。 白钰紧张地站起身,忙说:“没有,不关皇上事。皇上没有参与,你不要多想。”他看见顾小离逐渐变白的脸色,觉得自己完了。 顾小离走到他身边,抬手指向他的心脏位置,目光凛冽:“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把萧策没有参与的话再说一遍吗!” 白钰:“……我。”眼神慌乱,苦于无言辩解。 顾小离冷笑垂手,“你不敢。”扫他一眼神色复杂,自己心里也五味杂陈:“他如果没参与,为何慕容安要写信来挑衅。挑衅也罢,他为何大发雷霆。” 她的一句话击溃白钰所有想拿来狡辩的言词。 “好,很好。”原来萧策才是挑起战事的人,那传言漓茉是被南国人所杀其实也是他伪造的。 一切都是萧策在背后主使! 顾小离脚软欲跌,白钰见势伸手拉住她的臂膀,被她冷瞪一眼用力甩开,愤怒道:“别碰我。” 白钰目露担忧,但他不敢不松手。 “主子他是爱你的,你要相信他。”白钰的目光跟着顾小离,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说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爱她?顾小离自嘲一笑。 “对,如果他是这样爱我,那我比他更爱。他的爱太沉重,代价太大!让那么多无辜死去的爱,我要不起!” 萧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顾小离心寒更觉得自己可笑之极,在他身边那么久,居然不知道他真正的为人。 白钰怕她声音太大会让外面的人听见,想阻止她:“一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说你就……” “呵,你不说我不知道,你觉得这就不会伤害到我了?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你这样做,是他的帮凶,只会让我也恨你。” 顾小离盯着他无措的眼神,逼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好,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当你今天什么都没说过。” 白钰诧异看向顾小离,他不想答应,但是迫于形势,他似乎没有选择,沉声道:“好,你说。” “如果有日我要离开萧策,你要帮我。”顾小离目光坚定看着白钰,白钰大惊:“我不可能帮你。” 他一直想劝住顾小离留在萧策身边,怎么可能会帮顾小离逃脱,觉得不可思议。 “好,那我这就去告诉萧策。”顾小离不为难他,抬腿要走。白钰着急地拦住她,心里乱糟糟,“你这……这是在威胁我。” “对,那你答不答应。”顾小离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第186章 丑闻 “娘娘,您在笑什么。”百灵帮顾小离拆头饰起,到拆完最后的耳环,看镜子里顾小离还在笑,很是不解。 顾小离抬眼瞧了百灵一眼,“没什么。”其实心里是在想,她真是够幸运,原以为白钰不会受她要挟,结果出人意料。 “好,我答应你,你也要记住今天自己的话。”白钰这句话还清晰地萦绕在她耳畔,她确实心里有小小的得意。 她想了很多种办法都觉得说服不了白钰,没想到他的认输来得那么简单,不费吹灰之力。白钰也是走后才察觉自己上了顾小离的当。 可顾小离为什么要自己帮助她离开萧策。这一点白钰想不明白。 顾小离的心在几个月前就被萧策刮伤,又听到白钰无意透露的信息,对萧策的心全然冷透。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萧策做任何事,哪怕伤天害理泯灭人性,她一心只想把孩子生下然后离开。 但是她错了。她只是刻意无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仍然深爱萧策,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顾小离怀胎四个半月的时候,得到了一个让她对萧策彻底心死的消息:余太妃被太医查出已怀胎三个月。 百灵不敢把消息告诉顾小离,但宫里的人不是每一个都会像百灵一样替顾小离着想,大家都爱看热闹。 给冷清的皇宫添点热气。 尽管坤宁宫大门紧闭,顾小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的心一阵刺痛。 “带我去找萧策。”顾小离看向百灵。 顾小离自从三月前差点流产以后,她这几个月来静心养胎,太医复诊说只要不伤身劳心,胎儿不会有大碍。 百灵犹豫不决,担心顾小离的身子吃不消:“可是您身子……” 百灵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很关心顾小离。顾小离慧眼识人,正是看上百灵这一点,才将她放在自己身边。 入冬之后,彩云很多地方出现大旱,需要大量银子赈灾,但国库一查才知所剩无几,被萧运在位时败得差不多空了。 各地的灾情不断上奏,情况都大部分都在恶化。萧策正在为筹集灾银的事情焦头烂额,极其烦躁。 然而正因为萧策国事繁忙,一直没空见太医,所以余太妃有孕的消息萧策至今还不知情。 顾小离让百灵搀扶到了养心殿门口,门口的文臣进进出出,难得一见的热闹。她抬头示意百灵上前通传。 不一会儿,百灵垂头丧气跑回来告诉顾小离:“娘娘,守门的太监说陛下有旨,除了官员以外一律不得入内。” “我也不行吗?”顾小离抬头往光亮的大殿里看几眼,宫殿太大太深,把头抬再高也看不见里头的人。 百灵气闷道:“这陛下没说。只是他们不替您通传……说是陛下心烦不会见的,让您回去。” “现在宫里用人都那么随意了?架子比主子还大。哪一个太监啊。”顾小离不想惹事,但是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不能当看不见。 百灵见顾小离的目光在殿门口站的宫人脸上掠过,她委屈地指住前方其中一名,方才那太监还骂她来着。 “来人,把那个太监拖出去杖责八十。”顾小离吩咐门口的侍卫把百灵指认的太监拉下去。 侍卫们一瞬间很诧异,没有照做,为难地看向顾小离:“皇后娘娘,这……在养心殿门口,不合规矩啊。” “有什么不合规矩,你当国事繁忙的皇上会为了一个奴才出来吗?”顾小离语气极其讽刺,那太监吓得脸煞白,下跪磕头。 既然萧策那么忙,连见她的时间都没有,那就别怪她没打声招呼,扫了一眼侍卫,冷声道:“还不动手,等什么?” 侍卫们齐声应道:“是。”动作利索地把太监拽在手里往外拖,太监朝殿大喊冤枉,声音之大,里头的萧策听到一些。 “外头在吵什么。”萧策往窗外看了一眼,伺候的太监忙说:“奴才去瞧瞧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东西在吵吵嚷嚷。” 太监大步走出来,还想替萧策清理一下,威风一把,见是皇后,板起的冷脸瞬间缓和,笑迎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上在里面吗?”顾小离的意思太监一听就明白,为难道:“娘娘,没有陛下传召,您不能擅入。” 顾小离闻言心更冷,吩咐道:“可以,那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太监微怔,颔首道:“娘娘请讲。” “你无情在先,就别怪我无义。” 顾小离说完,问太监:“听明白了吗?”太监哪敢对皇上说这种话,但又不好回拒皇后,只敷衍道:“听明白了。” 听明白和说不说是两码事。太监目送顾小离离开,旁边的小太监上前悄声道:“公公,您真替皇后娘娘把这话传给皇上?” 太监戳了说话的人脑袋一下,往四周一扫:“刚才你们都瞧见谁来了?警告你们一个个都管好嘴巴眼睛,听见没。” 众人唯唯诺诺:“是。” 看样子太监是不打算把这话传给皇上了。也是,这种话谁敢传,弄不好皇上一听完,震怒之下太监人头不保。 “外面怎么了。”萧策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抬起头看一眼走进来的太监。太监回道:“粗手笨脚的奴才打翻了东西在叫嚷,已经处理了。” 萧策一听,哦一声继续批阅折子,没多问。 太监小心地看了萧策一眼,忙得不可开交。他心里得意一笑,以为事情就那么过去了。 等萧策知道的时候,太监不仅是死罪,还要家人一同陪葬。 “娘娘,那我们现在回坤宁宫吗?”百灵看向顾小离。顾小离摇头,问她:“余太妃现在住哪个宫。” 百灵低头沉默。 顾小离听没回应,侧头看了百灵一眼,皱眉道:“我问你话你不说是怎么回事?也跟养心殿那个太监一样端架子给我脸色瞧?” 百灵一听,连忙解释:“不是,奴才不敢。只是奴才担心您的身体,兴许余太妃有孕只是流言,娘娘你何必如此介怀。” 顾小离冷笑看她:“你若是我,你自己这番解释能说服得了你自己吗?余太妃怀的不是萧策的还是先帝的不成!”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萧策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离谱的事情。 皇帝不单把先帝的妃子上了,还造出小人来。 “娘娘这种话千万不可乱说啊。”百灵紧张地往四周看了一看,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劝顾小离。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那么慌张做什么?快说,余太妃住在哪里。”顾小离要亲自再会一会那个手段高明的余妃。 “先帝的妃子在皇上登基之后全部都迁到御花园南边的宫宇了,余太妃被分在琳琅阁。”百灵对顾小离没辙,只能说。 她是主,自己是仆。该劝的已然竭力劝过,主子执意不听,那她一个做仆人的也不敢再劝。 “很好。走,陪我去找她。”顾小离把手伸出来,百灵会意去接,扶住顾小离的手,讶异道:“现在?” “对,现在。”顾小离的话掷地有声。 去琳琅阁的路程有点远,百灵给顾小离找来了轿撵,坐了轿子过去,省了大半时间不说,不用走得那么辛苦。 琳琅阁前,守门的人远远就瞧见顾小离的轿撵在往自己这边过来,匆匆地跑进屋里去禀告余太妃。 余太妃只比顾小离年长五岁不到,被告知的时候余太妃正在院子里料理花草,她手一滞,把剪子递给身边的宫女,并说:“去准备茶点吧。” 顾小离一下轿就看见余太妃站在门前台阶上对她微笑,目光顺势瞥见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果然传言不假。 由百灵搀扶走到余太妃面前,冷冷道:“太妃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不仅无恙,还怀了萧策的种。 余太妃听了,心里知道顾小离是在讽刺她,她面上也不生气,摆手请顾小离到屋里坐下用茶。 顾小离轻哼了一声,扶着四个多月的肚子往里头走,刚坐下就有宫女摆上茶和糕点。余太妃跟在顾小离身后进来,见她一点都不客气,心里冷笑。 余太妃年纪虽不大,但是辈分有别,按理来说顾小离应该给余太妃请一个安,毕竟余太妃是萧策的长辈。 但是萧策做出这种事情,生生打顾小离的脸,她哪有兴致给余太妃好脸色看,如果不是萧策惹出这种烂桃花,她还不屑过来。 顾小离只坐着,茶不喝点心也不用,就那么静坐着,目光一直盯在余太妃身上,余太妃没说话,但她支了个眼神给自己身边的宫女。 宫女开口道:“皇后娘娘,我家主子好歹是个太妃,您怎么能用仇视的眼神一直盯着看,这样未免太无礼了吧。” 顾小离听完,也不着急说话,学着余太妃支了个眼色给百灵。百灵会意地上前毫不客气地扇了那宫女一巴掌。 “你!太妃您看皇后娘娘她!”宫女毫无准备挨了百灵一巴掌,委屈地看向身旁的余太妃,盼她给自己做主。 余太妃握紧手中的帕子,看见顾小离那么放肆,心里很不爽。她打自己的宫女就等于在打自己的脸。 “皇后,你今天过来所为何事。”余太妃终于忍不住,比顾小离先开了口。 顾小离不急回答她,跟她叙起旧来:“我当初第一次见你,以为你是雪中送炭的好人,还感动了一把,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余太妃脸色铁青,不回反问:“你想说什么?” “你很急吗?”顾小离见她不耐烦的模样,轻嘲道。余太妃不待见她,“没什么事就早点回你的坤宁宫,别在这儿放肆。” 顾小离瞥她一眼,冷声道:“有事,当然有事了。百灵你去叫个太医开碗堕胎药过来,就说是太妃自己要的。” 百灵看了僵持不下的场面,连忙说:“好。”但她的去路被琳琅阁的宫人拦住,余太妃脸色阴沉,声音极冷:“顾离,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 “皇后娘娘。”百灵向顾小离投来求救目光。 “不需要谁给,本宫贵为皇后,用自己的胆子已经足够了。你真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吗?”顾小离睨了眼背后挡住百灵去路的众宫女,起身向余太妃走来。 “是皇上让你来的吗!”余太妃不依不饶问顾小离。 第187章 灌药 顾小离见她念着萧策,目光更加阴冷,“如果我说是他叫我来的,你是不是就会乖乖喝堕胎药。” 余太妃片刻失神,旋即摇头,呢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是他让你来的。” 说罢,她摸住自己的小腹,惊恐地指着顾小离:“是你,是你嫉妒,要来害我和他的孩儿。” 余太妃好不容易骗到萧策和自己春宵一夜并有了孩子,她是不会轻易把孩子打掉的,尽管萧策至今没来看过她。 她面对满脸杀气的顾小离,猜想萧策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他的骨肉,越想越畏惧顾小离,下意识将身体挪远。 “你别妄想,别妄想。”余太妃激动地捂住肚子说完,倏地站起来要冲出去:“我要去找皇上。” “百灵,拦住她。”百灵飞快地拉住向自己冲过来的余太妃,紧紧拉住她的手臂。余太妃怒斥:“狗奴才,松手。” 百灵只听顾小离的吩咐,执意不松并劝道:“太妃娘娘,恕奴才不能从命。” 这是余太妃的地盘,她的人自然要比顾小离的多,余太妃见状下命令道:“把他们主仆二人抓住。” “我看谁敢。谁不要命了想造反!” 可顾小离才是当今的后宫之主,虽然顾小离不管事,但是她的厉害,宫人都有所听闻,如今被她一吼,哪敢轻举妄动。 光一把声音在喊,就能把余太妃底下的人唬住,余太妃怒指这些面面相觑的宫人:“好啊,本宫白养你们了。” 竟然帮着顾小离和自己作对,气得余太妃胸口疼。 “百灵,去找太医拿药。”顾小离和余太妃撕破脸,底下的宫人不敢再拦百灵,百灵领命快步离开。 萧策留下的祸患就让她顾小离掐灭在萌芽之前。余太妃原以为顾小离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不会拿她怎样。 当她今天看见被恼怒包围的顾小离之后,她害怕了,因为顾小离的眼里嘴里全是不饶人的凶狠。 一开始就不打算给她留分毫情面。再说,她们之间也没有情分,可是余太妃慌忙之中抓到稻草。 她和萧策之间有情分啊。 如果不是那点情分支撑,萧策怎么会在最失落的时候过来找她说话,醉酒时把她错当成顾小离狠狠压在身下蹂躏。 尽管那风流一夜,他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可以说如暴风骤雨在吞噬她,她疼得难受但是她无悔,心甘情愿承受。 余太妃走投无路,把萧策和自己那点情分拿出来添油加醋夸大来讲,希望可以先把顾小离气倒。 “如果没有你,当他王妃的就应该是我。”余太妃不管屋里还有其他人,也不委婉修饰措辞。 如果可以,顾小离半刻都不想留在这儿,更不想看见余太妃那张虚伪厚颜的脸,听见余太妃的话,她沉默。 余太妃见顾小离不说话,心里好笑,难道她以为不回话自己就没办法说下去了吗?她现在不需要什么脸面。 继续说。 “我生自江南一户名家,幼时见过萧策,双方父母很满意,一举订下亲事,只待我们长大,就可完婚!” 哪知,萧策家中遇到变故,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人,更是不知所踪。可余太妃一直记得那门亲事。 但是她待字闺中又到适龄年纪,一定要参加后宫大选,无意被萧运一见钟情,纳入后宫,曾想过一死了之,偏偏她又见回萧策。 尽管已经过了十几年,样貌或许早已大改,但是余太妃一口咬定那就是和自己有婚约的萧策。 萧策为什么会成为彩云皇帝的九皇子!这一点,凭她的人脉,根本查不到。她自己马上要成为萧运的妃子,萧策的长辈! 上天让他们相遇却不让他们相爱! 余太妃重见萧策,死的念头即刻打消。可萧策却视她为陌路,不认识她了。她只好入宫,等一个机会和萧策追忆往昔。 原来萧策记得幼时的事,只是那时她已经被萧运看上纳为妃子,萧策故意不认她,不想给彼此招麻烦。 她当时痛心疾首,怨怪萧策为什么不一重见就和她相认,如果那时相认成功,她说什么都不会那么傻,嫁给皇帝! 萧策问她一句话,认了你又能怎样,你能让皇帝收回成命吗?到时候,全家人因为你而送命,你考虑他们没有。 余太妃哑口无言。当她得知萧策爱上顾小离到御前跟皇帝请旨非她不娶时,余太妃的心如撕裂般疼痛。 所爱之人就只能拱手让人! 她不甘心,于是借机靠近顾小离,想害她。萧策是何等的聪明,在她动歪念之前就提醒她,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管怎样,余太妃今生无悔爱上萧策。 如今余太妃有了萧策的骨肉,说明是上天对她的补偿,是她理应得的。 顾小离脸色一暗,仍没有说话。余太妃咬牙切齿指着她:“可是就因为你,是你破坏了我们,你为什么要出现。” “你这些为什么不去问萧策?再说,你现在跟我讲这些陈年旧事,只会让更多人觉得你不知廉耻,别无其他。” 顾小离嫌弃地瞥余太妃一眼。 余太妃冷笑道:“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和他的曾经。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答应帮我改身份,纳我为妃!” 根本没这回事,是余太妃为了刺激顾小离故意捏造出来的,萧策压根不知情。 顾小离心神一颤,走过去挥手给她一巴掌,直接把她打跌在椅子上,“不要脸。”余太妃嘴角流血,她怔了下狂笑出声。 “顾离,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怎么样,这种滋味好受吗?自己的男人和长辈有染。”余太妃捂住隐隐作疼的腹部,笑话顾小离。 顾小离一把拽住余太妃的手,倾身看她:“余太妃,你真当四人无人畅所欲言呐?你不要脸别脏了我们的耳朵。” 顾小离心想,百灵怎么还不回来。余太妃狂妄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还不肯作罢,众宫人看得是心潮起伏。 比看戏还来劲,不知下一幕会演什么,满心期盼。 “娘娘,我回来了。”百灵端住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快步走到顾小离身边,“娘娘,现在要灌她喝吗?” 百灵看见余太妃妆发凌乱,嘴角出血,很是狼狈,愣了一下。 顾小离嫌恶地扔开余太妃的手,冷冷道:“现在不喂,还等什么。就算萧策来了,她也必须喝。” “灌!”如雷劈下。 余太妃猛地躲到角落,惶恐大叫:“不,你不要过来,狗奴才你这个狗奴才,你敢,你敢。” 百灵为难地回头看顾小离,“娘娘,这样没办法灌。”余太妃手脚都在拼命晃动,百灵靠近,药碗肯定会被打翻。 顾小离朝背后围观的人递一个眼神,“你们去按住她的手脚。” “嗻。” 余太妃见状神色惊慌,喊叫道:“救命啊有没有人,来人啊救命啊。”顾小离听见她的尖叫声,眉头一皱。 百灵对顾小离说:“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把外面的人都支走了。”免去顾小离的后顾之忧,顾小离满意一笑:“很好。” 余太妃的四肢都被固定,她动弹不得,只有头部在拼命左右摇晃,想阻止药入口,“顾离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也要得先把你弄死。”顾小离说完,利落一挥手,沉着脸的百灵向前,俯身把药碗送到余太妃嘴边。 “喝吧,太妃娘娘。”百灵话虽客气,但是动作一点没客气,用力捏住余太妃的下巴固定住,把药碗边沿塞进余太妃的嘴巴,逼她仰头。 汤药虽洒了余太妃一身,但是大部分的量全都顺着她的喉咙流向腹部。顾小离非常满意,“大家都很会办事,本宫都赏。” 百灵见余太妃的目光恨不得杀死她和顾小离,回头看顾小离:“娘娘,可以让他们松手了吧。” “先不要松手,等药效发挥作用再松手!” 顾小离比余太妃想象中的聪明,余太妃还心存妄想,以为顾小离灌完药会立刻离去,她可以抠喉把药呕出来。 听到顾小离对百灵说的话以后,她整个人彻底呆住了,然后拼命挣扎:“顾离你你这个贱人,贱人!” “多久会起作用。”顾小离听下去余太妃满口对自己的辱骂,问百灵道。 百灵:“太医说,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化为血水排出。”余太妃激动得几近癫狂,她的孩儿半个时辰就会化为乌有! 她心如死灰,任由宫人们按住,不再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余太妃感觉腹部绞痛,下面有一阵热流涌出,她难受地整张脸皱到一块。百灵一直在留意,看到余太妃裙下染血。 “娘娘您看。” 顾小离扫了一眼,便说:“可以了,我们走吧。” 按住余太妃的宫人都松开手,在一旁看着余太妃把孩子流掉。余太妃失神呢喃:“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意识。 再醒时,看到坐在床边的萧策,不顾身体疼痛起身一把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 “皇上,皇上。” 第188章 处置 萧策临近傍晚对太监说:“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一出门,被琳琅阁的宫女拦住,急声道:“皇上,求您快些去看看余太妃,太妃她快不行了。” 萧策一惊,忙让人摆驾琳琅阁。 琳琅阁外异常寂静,在阁里伺候的宫人看到萧策都像见鬼了一样慌忙低头下跪,萧策皱眉抬脚直入。 门窗都被关紧,萧策走进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见余太妃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他侧头问宫女:“怎么回事。” 宫女期期艾艾回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皇后娘娘来过。” 顾离?她来这儿做什么。 萧策至今不知道余太妃有了他的孩子,这又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喜事,没人敢在萧策身边嚼舌根。 于是萧策继续问宫女:“皇后来琳琅阁做什么?”他印象中记得顾小离和余太妃没什么交集,更不会有交情。 宫女目光躲避,吞吞吐吐道:“奴才,奴才不清楚皇后娘娘来这儿做什么。”萧策一眼看穿,冷斥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妃吵了一架,然后逼着太妃喝了一碗堕胎药。奴才只知道这些,皇上饶命啊。” 宫女不经吓,一下子把事情都和盘托出。 萧策闻言惊讶:“堕胎药?你说清楚一点,朕没听明白。”宫女这才发现萧策不知道余太妃有孕的事,声泪俱下。 “皇上,太妃有了您的骨肉啊,皇后娘娘容不下太妃肚子里的孩子,硬是让侍女灌太妃喝药堕胎啊。” 萧策缓过神来,把目光投向太监,责问道:“怎么回事?太妃有孕的事情朕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太监感觉要出事,立即将事情全部说出,包括顾小离下午在养心殿门口教训小太监并让自己传话的事。 萧策当即一脚踹到太监身上,“拖出去,杖毙,杖毙!”太监爬起来磕头求饶,萧策更恼火,“株连九族!” 萧策在余太妃床前坐着出神,不知不觉太阳下山夜幕降临,他一动身子酸痛得紧,“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站在屋里的宫女上前听候萧策的差遣。 萧策看了看宫女,疲惫地揉眉心,吩咐道:“去,去坤宁宫把皇后叫过来。”宫女颔首要走,他又补充:“灌太妃药那个侍女也叫来。” 顾小离收到传唤的时候正准备吃晚饭,今晚很有食欲,不论来请的小宫女说什么她都强调吃完饭再去。 小宫女哭丧着脸又声劝又磕头都搞不定顾小离,爬到顾小离脚边拉扯她的裤腿,希望她能即刻前往琳琅阁。 如果皇上怪罪皇后去晚了,那自己肯定是第一个被问罪的。小宫女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请顾小离。 百灵端洗手盆给顾小离洗手,小宫女飞扑抱住百灵的腿,哀求道:“百灵姐姐,求求你请皇后娘娘去吧。” 百灵见小宫女也不容易,心软道:“娘娘,要不您现在就过去一趟吧?陛下多日不来后宫,今日传召想必是有事。” 顾小离瞥百灵一眼,百灵立刻闭上嘴巴。 “有事?我会不知道有事吗,除了今天下午那桩事还能有什么事。他越急我就越不去,明明是他的错。” 又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跪到顾小离面前求道:“皇后娘娘,陛下请您即刻到琳琅阁见驾。” 顾小离无动于衷,懒懒问道:“除了这话,他还说什么。”萧策绝对不会派人来传同样的话,肯定还有别的。 太监忙说:“陛下说,您要是不即刻过去,耽误的后果您要一力承担。” “娘娘,我们去吧。”百灵一听,比顾小离先急了起来。顾小离起身,“好吧,去就去,让他们把饭菜温着,等我回来用。” 余太妃在顾小离赶来的时候醒了,一醒就扑到萧策怀里,跟他哭诉抱怨指责顾小离种种不满。 “你先别哭了,晚晚。”萧策唤余太妃闺名,恰好被跨过门槛的顾小离听见,她走进一看,两人紧紧搂在一起。 顾小离扶腰,冷笑道:“叫得真亲热。”萧策见顾小离来了也不请安,一点礼数都没有,印证了余晚晚哭诉的内容。 “皇上您瞧,她下午的时候就是这么嚣张,硬生生把我的孩子夺走。”余晚晚的声音夹带哭腔,眼睛红肿。 萧策把余晚晚拉离自己的怀抱,站起来问顾小离:“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是不是我干的,我听不懂。” 顾小离朝萧策翻了一个白眼,挪开眼睛,余光看见余晚晚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嘴角轻笑。 “皇上你看,你看她。”余晚晚见她不承认,顿时火冒三丈抢着说话。萧策侧头看余晚晚一眼,不耐烦道:“你先别说话。” 萧策本就烦心,两个女人左边一个声音右边一个声音吵得他很想发火。 余晚晚见状,委屈地看着萧策,不再插话。 “你有没有灌她喝堕胎药,逼她堕胎。”萧策一字一词全都重重砸在顾小离的心上,很痛。 顾小离不答反问:“她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好犀利的问题,一下子把萧策问呆了,萧策想转开目光去看余晚晚,被顾小离冷声喝止:“你别看她。我在问你,你自己干过什么你不知道吗!” 萧策真的没什么印象。那时候来余晚晚的琳琅阁是因为自己跟顾小离在冷战,心情很差,想找个人陪着说说话。 所以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对余晚晚做过分的事情。 “你果然是个禽兽。” 顾小离见他犹豫不答,心里了然,上前甩了他一巴掌。萧策没有避开,生生承了她的怒火。 房间里伺候的宫人皆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萧策面色铁青,望着气愤不已的顾小离,“就算是我的错,但孩子是无辜的。” 萧策心中有愧,但他当众承受了顾小离的一巴掌,实在拉不下面子,心里乱糟糟又不知道说什么,一开口就说了这话。 顾小离要被萧策气晕过去,幸好百灵眼疾手快扶住,“娘娘,您没事吧。” “萧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顾小离被他气得双眼发黑,现在靠一口火气撑着,不然早倒下了。 萧策端着张冷脸看她,一言不发。 顾小离见他沉默,带着满满的讽刺解释给他听:“她是谁!”指着床上的余晚晚,“她是太妃啊,是先帝的妃子。你跟谁不好,跟她搞。” “顾离,你说话注意点分寸。”萧策听顾小离说得真够难听,词难听连同声音都变了味道。 “她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难道你会留?你还真打算帮她改身份做你的妃子?那你会被世人笑死,将遗臭万年。”顾小离不管萧策,继续说。 萧策听至此处,皱眉。自己几时答应过余晚晚这种条件?看了余晚晚一眼,余晚晚心虚地低头。 “我现在帮你做了这个坏人,替你解决了她腹中的祸患,你反倒怪起我的不是?萧策,你不报恩就算,还要恩将仇报吗?” 顾小离激动得全脸通红,说话时脖子的青筋都跳了出来,脚下已然没了力气,靠百灵扶住自己,说完大口大口喘气。 萧策见顾小离这样,面上不忍,开始心软。余晚晚看见萧策的神情,心里咬牙恨,绝对不能轻易放过顾小离。 “皇上,难道我腹中的孩子就不是皇嗣了,她身为皇后残忍地伤害皇嗣,您若不处置她,天下人会怎么看您。” 余晚晚如若再不开口说话,萧策可能就会原谅顾小离,既往不咎了! 萧策沿着余晚晚的话,心想是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如果传出去肯定会说顾小离惑乱君心,以致于残忍害死皇嗣也可以被轻易原谅。 如果他不处置顾小离,恐怕对她不见得没有害处。外头的风言风语也能她摧残得不成人形。 “那你希望朕怎么处置她呢?”萧策转头问余晚晚。 余晚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脱口而出:“最起码也要打进冷宫!”萧策眼里闪过不可思议,余晚晚看似温柔也有蛇蝎心肠。 萧策只是随口问问余晚晚,可余晚晚却没给他留一点台阶,直接把话说死,让他下不了台面。 “这……”余晚晚见萧策犹豫,他显然不舍得让顾小离去冷宫那个荒凉的地方,这勾起余晚晚更深的嫉妒。 余晚晚趁胜追击:“怎么,皇后都那么歹毒,皇上您还存有恻隐之心?如果您留着她,她会祸害更多!” 萧策已经察觉到余晚晚接下来想说什么。 余晚晚看自己不想让顾小离进冷宫,想直接跟自己赐死顾小离。自己当然不可能听她的,只好先她一步:“够了。” 余晚晚被萧策冷冷地瞪了一眼,怔了一下心有不甘想继续说。 萧策见她不知收敛,斥责道:“你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朕还没追究你,你好好想想怎么回朕的话吧!” 余晚晚的孩子可以说是她精心策划的也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但不知道萧策这么精明的人,会认定哪一种。 余晚晚霎时收声。 顾小离一直没说话,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见他们终于停下,看向萧策淡淡道:“我不用你可怜,我去冷宫待着就是。” 余晚晚和萧策都没想到性情刚烈的顾小离会那么容易服软。 “我现在回去收拾。” 顾小离说完不管他们惊讶的眼神,让百灵扶着她离开。萧策没有拦她,静静地目送她消失,心里难受。 不是因为顾小离逼余晚晚喝堕胎药,而是因为她不在意自己,轻描淡写地说出去冷宫。哪怕冷宫再不好,她也不想待在他身边。 正如顾小离所说,其实自己只是不知情,如果知道肯定也不会让孩子留下,会秘密处置掉,但是皇宫人多口杂,是非之地。 流言传得太快,他都来不及防备。 余晚晚很得意,顾小离去了冷宫一切都会玩完,她只要吩咐一下,顾小离必死无疑。只可惜她忘了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 萧策转身,脸上看不出喜怒,望着面前的余晚晚,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男人见了真不忍心伤害,但是他是个例外! “皇上……”余晚晚以为自己已经迈出成功的第一步,虏获了萧策的芳心。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并轻唤他。 萧策反手甩了她一个耳光,比下午顾小离甩的要更疼,不仅出现重重的耳鸣,而且是心都颤了一下。 余晚晚捂住脸颊,难以置信:“萧策你……”完全不敢相信萧策会打她。明明萧策对她也是欣赏有加的。 “我一直以为你善解人意,把你当做知己,你却利用我去伤害她。”余晚晚听他这么说,心慌意乱急于解释:“我,只是只是太爱你。” 萧策眼神轻蔑,俯身近距离看她,近她耳畔语气阴冷道:“如果不是她逼你堕胎,我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余晚晚一听,心里瞬间有了期待。 然而接下来萧策说的,让她彻底绝望。 “把孩子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拿去喂飞禽走兽。对了,一定要把眼睛和心脏挖出来,看看他母亲是多么有眼无珠心有多歹毒!” 说罢萧策将她推到床上,冷声道:“余晚晚,你太让朕失望了。来人!” 余晚晚被吓得乱了心神,双眼迷离,失神呢喃:“不要,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没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皇上,有何吩咐。” 萧策淡淡道:“找根白绫来,勒死她。” 屋里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什么,皇上……” “朕不想重复第二次。” 萧策站在旁边,看着余晚晚不停挣扎,脸涨得通红喘不过气直至断气。 事发的第二天,宫里的流言大改,说是余太妃不守妇道和侍卫出墙,还怀上了孽种,被皇上知情后已就地处死。 可顾小离进了冷宫是为什么?宫人疑惑。 当夜,顾小离收拾妥当,问坤宁宫人:“谁愿意和我去冷宫。” 冷宫是什么地方,去了就出不来,完全没指望那种,谁会拿自己的前途在这时候去表忠心。 大家都低头沉默,除了一个人。 “娘娘,我跟你去。”顾小离把目光移到说话的人身上,是百灵。 比起深宫的尔虞我诈,百灵宁愿跟着顾小离,而且她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笃定,觉得跟着顾小离会很有福气。 顾小离见百灵上前拿过自己的包袱,心里觉得暖意流淌,对百灵会心一笑:“那我们走吧。” 主仆二人刚出了坤宁宫门,就迎面看见萧策向她们走来。 “不许去。” 萧策沉稳有力的三个字敲在她们的心上,百灵期待的目光投向顾小离,内心十分激动,以为顾小离会顺着台阶下。 “我罪孽深重,难当皇后大任,皇上另择贤良吧。百灵,我们走。” 第189章 杀心 顾小离坐在冷宫殿门前的台阶上晒太阳,她在冷宫已经待了一个月,大雪不知下了第几场。 百灵正在院子里扫雪,整一个冷宫就她们二人,是清净也是荒凉。 “娘娘,来打会儿雪仗吧。”百灵站在寒风中衣衫单薄,脸颊冻红,握住扫帚的手长满冻疮。 看着她仿佛在看着自己。 想起她执意要到冷宫,萧策不再阻止之后,宫里送来大堆东西让她们过冬,有木炭火盆灯烛棉被。 “都拿走。”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让众人震惊不已,顾小离眼里流转的坚定,让他们不得不照做。 可是寒冬腊月,没有厚衣物热炭盆,是多么难熬。 数不清的日夜,两床破烂的薄棉被她们紧紧包裹,百灵还暖心地抱住她为她取暖,眼里全是心疼。 仅靠百灵一个人包揽所有杂活实在为难她了,尤其在寒风呼啸冬雪纷纷的时节里,所以哪怕顾小离怀着身孕,也要帮她分担。 所以两人手上都是冻疮。 看着百灵灿烂的笑容,被她深深吸引,心里很想跟她在雪地里嬉闹,但是肚子将近六个月,行走艰难。 “不了,你玩吧。”顾小离向百灵摆摆手,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概半个月前吧,顾小离收到冷宫外传来的消息,说萧策新纳了一个皇后,听说是某位重臣的孙女,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当时把百灵气炸,飞跑回来告诉顾小离:“才过了多久,皇上就又娶了一位。皇上太过分了。” 顾小离冷呵一声,移开眼去看外面阴沉沉的天。 百灵见顾小离没了以前那份锐气,更心疼她,愤愤不平道:“可怜了您肚子里的小皇子,跟着吃苦。” “我不喜欢小皇子,我喜欢公主。”顾小离笑眯眯看向百灵。 寒冷的天数在减少,冷宫的日子渐渐好过一些。 是日,顾小离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问百灵道:“我肚子几个月了。”百灵回忆上次太医来说的话,“有八个月了。” “很快了。”顾小离目光投向远处,嘴上呢喃。百灵听不清她说的话,“娘娘,您刚才说什么?” “别叫我娘娘了,我已经被皇上废除了皇后身份,叫我名字吧。”顾小离让百灵陪着在沿着冷宫的围墙走动。 百灵一听,不同意道:“叫您名字怎么行?主仆有别,尽管您已经不是皇后,但还是我的主子。” 顾小离见她执着,便说:“那你就叫我主子好了,我不想再听见什么娘娘。知道了吗?”百灵微怔,点头。 太医在冷宫这两个多月里来过几回,基本是十天会过来一趟,说是奉圣意给顾小离的胎儿检查。 太医,是顾小离来了冷宫唯一没有推拒的。因为她需要太医,很多事情她都不懂,需要太医指点。 萧策对她彻底心死了吧。太医来一次强调一次,不是专程来给她看病的,只给她肚子里的孩子问诊。 很好,这个结果顾小离心甘情愿接受。 萧策确实娶了一位新皇后,但实情说来也讽刺得很,被朝臣无奈逼迫而娶的,至今没碰过她。 朝臣们说萧策既已废后,就该快点另立新后以保后宫安宁。只有后宫安宁,才能更专注前朝。 而且重要的是,要快点让新皇后生下皇子,立作太子,以保彩云安宁。萧策觉得部分朝臣得寸进尺,惹恼了自己。 “谁再多言,拖出去砍了。”萧策心里记挂冷宫里的那位,哪有心思和新皇后生孩子。话一出口,把朝臣吓得不轻。 御花园南边,除了没落的琳琅阁,还有解语阁。解语阁里住着昔日极受萧运恩宠的惠妃梨落。 萧策作为王爷的时候不能常入宫,现在他登基为帝了,梨落仍没见到他身影,总听人说他一来后宫肯定直奔坤宁宫。 梨落对萧策也是心生爱慕,听见人那么说,能不气吗? “主子,陛下不来能有什么办法。您瞧琳琅阁那位她故意勾引陛下,落得的下场。”宫女心有余悸道。 梨落嗤之以鼻道:“她?她是蠢。我能跟她一样吗?哼。”听见宫女拿自己和余晚晚一概而论,气不打一处使。 “奴才失言。”宫女自我掌嘴。 刚死了一个,又来一个作死的。 梨落心生一计,让宫女把耳朵伸来,宫女纳闷凑到梨落面前,梨落吩咐道:“去把到冷宫请脉的那个太医叫过来。” 宫女直觉不妙,皱眉看梨落,犹豫道:“娘娘,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没听到本宫咳嗽吗!”梨落说罢,装模作样地咳起来,见宫女磨蹭催道:“还不快去!” “喏。”宫女没办法,匆忙跑去找梨落指定的太医。 太医来了,很尽责认真地给梨落把脉,脸上露出不解,“惠太妃,您的身体……身体没有问题啊。” 而梨落却咳得脸通红,让太医百思不得其解。 梨落拿帕子掩嘴咳嗽,叫退伺候的人:“都出去吧。”太医见她这个架势,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微臣医术拙劣,看不出异样。微臣先回太医院去请院首过来。”太医不想惹事,找个借口想溜走。 梨落眼疾手快抓住太医的手臂,“太医,你医术拙劣,皇上怎么放心你给废后问诊。别谦虚了,坐吧!” 太医苦着脸,看见梨落紧抓他的手,不情愿坐:“太妃娘娘,这不太好吧……” “本宫命令你坐下!”梨落见他不识抬举,一把丢开他的手,直接厉声命令他。他的小心肝一颤,惶恐坐下。 梨落见门被掩上,屋里只剩自己和太医,一秒变严肃。 “本宫问几句话,你照实回答。”梨落看了看太医局促不安的神情,她说这话的目的不是让太医考虑。 太医一脸不情愿,但梨落眼神凌厉,自己实在没胆儿抵抗,弱弱道:“太妃娘娘,您想要问什么呀。” 心里没底,慌得厉害。 “本宫问你,废后的胎几个月了?情况如何?大概什么时候会临盆?”一连三个问题全是关于顾小离的,太医头冒虚汗。 萧策曾叮嘱他,任何人问起顾小离的情况都不许回答,这是密令。既是密令,太医又无法对惠太妃说。 他心里掀起一阵狂澜。 原以为一切只是皇上多心,自己给废后诊断了那么几个月也不见出什么事,有谁问过,心里本还有点小得意。 现在临近废后产期,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太医懊恼,真不该沾沾自喜。现在好了,上天看不下去要开始惩罚他。 “你磨蹭什么,本宫问你话呢!”梨落见他脸色发白,满头大汗,肯定是自己问到关键,他纠结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太医的回答,梨落失去了耐性,要挟太医道:“你这个年纪,应该也上有老下有小。太医俸禄那么少,够养活一家子吗?” 太医不解:“太妃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梨落抚摸自己的护甲,轻笑道:“没什么,本宫怕你养的辛苦,想着帮你解决掉一些,让你轻松一点。” “解决?” 梨落见他愚钝,抬眼看他,目光阴寒,嘴角勾笑:“意思就是……”用手在自己喉咙上比了比,“懂了吗?” 太医见状吓得跪到地上,哀求道:“娘娘,求您放过微臣吧,微臣真的不能说啊。” “行,那你走吧。”梨落轻描淡写的接了,让太医震惊:“就这样?” 梨落阴冷笑道:“是啊,回去等着收尸吧。我看你这个太医怎么当得下去,连自己家人都救不活!” “娘娘,娘娘,不要啊。您想知道的,微臣都说。求您不要为难微臣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呀。”太医被吓破胆子,危及家人,不敢不从。 “那说吧。”梨落倾身看他,最喜欢看人脸上露出惊慌无措的表情,这说明自己的力打到实处,招用对了。 “废后的胎儿一切安好,胎儿已近八个月。本来预产期应该在开春的二月,就是怀胎十个月满。但是微臣近期诊治发现有早产迹象。” 梨落挑眉,在太医的话里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早产?此话怎样。” “受季节和环境影响。寒冬腊月幽居冷宫,人没得到很好的照料和保养,胎儿自然跟着受苦,所以兴许会早产。” 梨落若有所思点头,“很好,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本宫希望你能把兴许二字去掉。”太医眼中一惊,慌声道:“您的意思是是?” 太医看了梨落阴狠的眼神,心里已明白,她想让废后早产。 可是早产对胎儿是有点不好,但又造成不了什么致命伤害,为什么惠太妃要多此一举?太医困惑。 “你尽心照料即可。出了这扇门,应该怎么说话,心里有数吗?”梨落心里有了主意,驱赶太医离开。 太医一听,心中窃喜,可以离开是非之地了。忙说:“惠太妃染了小风寒宣臣来诊治,臣这就去给您开药。” “去吧。” 太医起身走了两步,回头,面露担忧:“那微臣的家人……” “您医术那么高明,本宫怎会让朝廷少了你这么尽心尽责的太医。安心去吧。” 第190章 早产 百灵站在顾小离身边听太医叮嘱:“您有早产迹象,这个月多多留意身体变化,一有不适立刻到太医院叫人。” “好,百灵送一送太医吧。” 顾小离转脸望天,不知不觉已经怀胎九个月了,时间真的眨眼间晃过。笨重的身体终于快熬出头了。 轻轻抚摸圆滚滚的腹部,充满慈爱笑着,送完太医回来的百灵见到顾小离的笑容,被惊艳到。 刚开始很不习惯黑夜,因为一入夜她就会不由自主思念萧策,这种复杂的思念感在深夜时分尤为强烈。 仿佛周围的安静是在给她厚重的思念制造氛围,专门为她思念萧策准备的。她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冷宫外,有一个人几乎跟她一样,时常仰望夜空思念着她,无论是晴天还是刮风雨雪天,思念如常,只增不减。 那个人就是萧策。 连伺候的太监都看得出来萧策在思念顾小离,有一次太监不知怎生的贼胆,问萧策:“皇上,您既然想她,为何不去见她。” 她?萧策把头转过来看面上挂着忧愁的小太监,眸子冷却问他:“你倒是很懂朕的心嘛!”太监挠头失笑以为萧策在赞自己。 “拉出去杖责八十。” 八十板子,体弱的可能一命呜呼,身体稍微硬朗的受了八十板也得在床上躺至少三个月。 下手真重! 有此前车之鉴,宫里上下没人敢再提关于冷宫那位半句。 萧策严惩他们,不知道是在罚他们多嘴还是在罚自己想了不该想的人。一想她,自己的心就不自觉放柔软。 她已经不在身边三个多月,还是那么能影响自己的情绪!萧策讨厌这样的自己,他是一国之君不该一直惑于女色! 当初是她一意孤行,怪不得他!不是他不想怜惜她,是她不给机会。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他虽有错,但她心太狠!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好,那没什么好讲的了,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拉下面子去求她原谅。那样的自己太卑微太不像自己! 萧策正是这样反复提醒自己,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找她的心。 不过,她的身体萧策再忙也会宣太医过来问,但这段时间南国那边要起幺蛾子,他忙起来根本抽不出空见太医。 关键时候反而疏忽了。 在顾小离的胎差几天满九个月的时候,是萧策登基之后最忙的时候。因为彩云准备要和南国开战了。 说不上是谁有意挑衅先,反正战事说来就来,双方都没服软的意思。 萧策分析,南国和牧原的战争之所以南国能胜利,不止因为牧原长途跋涉士气不足,更重要的是南国善用计谋。 战术了得,胜向来狡诈著称的牧原一筹。 所以此战,萧策打算亲自上阵,这样能第一时间了解战况,胜算比较大。 众多朝臣听了纷纷反对,认为萧策身为一国之君不该离开京都,否则民心容易不稳,而且朝廷将才不少,没必要亲上战场。 “好,此战凶险无比,你们谁愿意出征。”萧策不想问是因为他知道结果,果然底下……鸦雀无声。 大家都不是傻子,尤其是武将。年轻的不够稳重,稳重的年纪又大了,人年纪一大会开始怕死。 哪怕曾经英勇无比立下军功无数。 “现在大家对朕亲上战场没有异议了吧。”萧策就想让他们看看,他们口不对心,是有多懦弱。 若谁敢在萧策说完之后还站出来反对,那就是不要脸,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战事不会因为任何情况改期,哪怕顾小离有生命危险。 季钧承聪明绝顶,善于筹谋,此战如果彩云有他作为军师,胜算会更大。但是季钧承是南国人,萧策不想让他难做。 夹在兄弟情义和国家安危之中左右为难。 如果季钧承帮了萧策,那他一生背上叛徒,甚至卖国贼的罪名,不仅他,他背后的家族及有关联的人都将逃不开。 所以萧策不跟季钧承提战事,半字不提。但是萧策万万没想到,自己替季钧承考虑,他却在利用自己。 战争会造成伤亡,这是必然。于是萧策以要上战场为由说服了自己去找顾小离,很想在去营地之前见顾小离一次。 他的算盘已经打好,但是上天偏偏捉弄他,让他打好的算盘落空。 那日夜里,顾小离用过晚饭如常要在庭院里走动走动,百灵洗过碗筷之后出来陪她。是百灵眼尖,瞧见了墙缝上的蛇影。 只见百灵一把将顾小离护在身后,慌声道:“主子,有蛇。”顾小离什么宠物都不怕,就害怕蛇,天生巨怕蛇。 “啊!” 顾小离躲在百灵身后,吓得心脏瞬时跳到嗓子眼,颤颤巍巍抓住百灵的衣服:“我我我们快回屋吧。” 不回屋还好,一打开房门,一地五彩的蛇,体型都比较小,就是数量很多,都吐着舌头四处乱窜。 “啊,天啊!”顾小离不叫还好,一叫蛇被惊着,都纷纷朝她们过来。顾小离着实害怕,脸色发白,肚子开始有点痛。 百灵不怕蛇,但是数量那么多,要怎么办。一时间也不知所措,只把顾小离紧紧护在身后,声劝道:“主子别怕。” 拿起一旁的扫帚朝钻过来的蛇拼命扫,想把它们扫开,谁知它们竟沿着扫帚向上爬,百灵也被惊到,立刻扔开扫帚。 百灵想带顾小离跑出冷宫,但是冷宫外面有侍卫日夜看守,侍卫的职责就是防止冷宫里的人哪天待不住乱跑出去。 侍卫们一直在赌她们呆多久会忍不住逃,都说多则一月少则十天。因为过往很多妃嫔都是忍受不了冷宫寂寞,得了失心疯往外跑。 侍卫们以为顾小离现在也是这样。 “不是啊,有蛇,有蛇!”百灵见侍卫们铁面无私的样子,急得要跳脚,指着背后的院子说有蛇。 侍卫们刚开始不信,以为百灵故意说来支开他们好趁机逃走,要把她们主仆二人赶回院子去:“蛇?老虎来了你们也不准出来,快回去!” 顾小离这时候肚子已经疼得走路艰难了,还要被侍卫强往蛇窝里推,她想说话但肚子好痛,捂住肚子歪倒在地上。 百灵正和侍卫们理论,要他们自己去看,他们当然不会去看,认为这样就中了她们的调虎离山。 “好痛,百灵……”百灵听见背后来自顾小离的呼唤,忙转身一看,借着昏暗的灯笼都能看出顾小离裙底见红了! 百灵立即蹲下来想将顾小离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但是顾小离怀了身孕自然重些,百灵瘦小抬不动她。 “喂,你们还不来帮忙!”百灵朝一脸懵逼的侍卫们吼道。侍卫们冷漠道:“调虎离山不成又想玩苦肉计是不是。” “你们眼瞎吗,看不到她流血要生了吗!赶紧去请太医和产婆,肚子里的可是皇子,有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 百灵急声说完,侍卫们对望一眼觉得百灵说得也有道理,毕竟他们从来没见过哪个妃嫔来了冷宫还有太医定期过来问诊。 说明皇上重视废后腹中的孩子! “你去叫太医,你去找产婆,这里交给我吧。”侍卫们迅速分配任务。 侍卫都是男人,看着顾小离痛得整张脸皱到一起,只知道着急其余什么都不会做。 百灵抬头问留下来的侍卫:“里面很多蛇,进去是不可能了,附近有没有适合生产的地方。” “有,我带你们过去。”侍卫果断道。 百灵看他站起来,皱眉道:“你抱主子过去啊,我哪够力气。”侍卫不敢碰顾小离,忸怩道:“这……不太好吧。” “你看她都疼成什么样了,快点啊!”在百灵的催促下,侍卫只能硬扛,因为怕压到顾小离的肚子不敢背,只能公主抱。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多到需要花上一个月回味。 顾小离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难产了,百灵在昏暗简陋的屋子里走来走去,盼着萧策来,问门口看守她们的侍卫道:“皇上什么时候才到!” 侍卫听着里头断断续续一声比一声痛苦的喊叫声,奇怪地看着百灵:“谁跟你说了皇上要过来。” “不是吧,皇上至今不知道?”百灵既讶异又着急,“那你还不去通知。”侍卫:“……我去通知了,那你们趁机逃走怎么办。” “你没病吧,你刚听不见太医说主子难产吗,走去哪?!快去啊。”百灵要被眼前这个蠢笨的侍卫气死。 侍卫走了两步停住道:“不对啊,太医都过来了,肯定也通知到皇上了,皇上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百灵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可能马上就会降大雪。 冷宫的消息是宫里最不起眼的消息,基本没人会去关注,哪怕是怀有皇嗣的顾小离,因为萧策不许大家提废后,消息晚晚不至。 那一夜,明明已经到了三更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旁边躺的是新皇后,皇后被吵醒起身问萧策:“皇上,怎么了。” “朕……觉得心很不安,睡不着。”但萧策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反正就是心乱,眼皮跳不停。 第191章 败露 新皇后安慰道:“皇上定是因为近日操劳过度。要不,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她担心萧策的身体,毕竟近日经常熬夜商议国事和批阅折子。 太医! 萧策听及这个词儿,心倏地刺痛。 “皇上,太医院说有急事要见您,您看见还是不见。”守夜的太监是提着巨大的勇气才敢打扰皇上就寝。 “见!”萧策穿衣起身。 从太医院得知顾小离生产的消息到传给萧策,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花了一个半时辰。 本来不用那么久,禀报的小太监一是没放在心上走得慢,二是夜空骤降大雪,一炷香就积厚厚一层,走不快。 萧策听说顾小离今夜生产的消息之后,瞧了一眼外面的天,怒声道:“等朕回来再收拾你们这群狗奴才。” 经过小太监身边还踹了一脚以泄愤。 “快,朕要马上去冷宫。” 养心殿到冷宫的路,在这一夜变得格外的远,本来冷宫就是最偏僻的地方,已经不近,如今又因为积雪的缘故,轿撵走得艰难。 不过才走了三分之一,已经花了将近半个时辰。 “放朕下来,朕要走过去。”萧策很担心顾小离,如果可以,真想瞬间穿墙或者遁地到她面前。 奴才们一听都不同意萧策的做法。但是萧策是主,他们是仆,君主的命令他们没办法违拗。 看着萧策艰难地走在厚雪铺盖的路上,作为奴才的他们无比心疼。 蛇是梨落让人放的,这时候梨落知道萧策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她要让萧策刚好赶不上! 谁让她的解语阁离冷宫那么近呢。 “去,照我的吩咐马上去做!”梨落吩咐宫女去找人到顾小离生产的屋子放火,宫女惊恐:“娘娘,这不好吧,万一出事怎么办。” 宫女以为梨落只是气不过废后沦落还受到陛下重视,拿废后出出气吓唬她一下而已。如今看来,梨落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虽说顾小离如今是废后之身,但是皇上对她似乎还很在意,如今还连夜赶过去。宫女不敢去。 “你去不去?你考虑清楚,家人的命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梨落又以家人要挟,宫女战战兢兢答应。 她一个宫女,身份卑微,家人性命全握在主子手里,不为自己,为了家人她听梨落的吩咐。 塞了沉甸甸的银两收买了两名太监,他们提着灯笼装作路过,听见顾小离惨叫声时,趁无人溜到里头,在屋子周围四处点火。 受冷待的顾小离屋里除了百灵,产婆以外,就只有一个太医,连侍卫都去最外边守门了,侍卫的耳朵实在憋得难受,离远一些。 屋里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人注意屋子着火。 不幸中的万幸,顾小离终于在大火殃及之前把孩子平安诞下,寒冷的夜里百灵和产婆都出了一身汗。 产婆擦着额头的汗,叹道:“好险。” 百灵抱着孩子一瞧,朝顾小离笑说:“主子,是个男孩。” “呀!着火啦。”产婆正要出去透口气,发现屋子已被熊熊烈火包围,外头的雪势小了但是风变大了。 有风助长,火势越发不可收拾。 门口的侍卫吃着由另一名侍卫带过来的夜宵,根本没留意背后火光滔天,等他们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到达最高点,无法挽救的地步。 顾小离虚弱地躺在床上抱着百灵递来的孩子,看着滔天的火势在吞噬,很快自己就会葬身火海,她笑了。 “想不到,我也是死在火里。”对比早已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的产婆和太医,百灵和顾小离很淡定。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 顾小离问百灵:“你后悔吗?”百灵目光笃定看她,坚定摇头:“不后悔。” 百灵紧紧抱着顾小离,顾小离眼角滑下泪,永别了萧策。 “嘭。” 屋里的储物柜倒在地上,白钰从柜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剑,不说二话把惊慌不已的产婆和太医眼都不眨一剑封喉。 “小离。”白钰走到两人面前,叫了顾小离一声。顾小离缓缓睁眼,看见是白钰,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有答应。 “我来兑现对你的承诺了。”说罢,白钰把顾小离怀里的孩子给百灵抱着,自己将顾小离打横抱起,对百灵说:“快跟上。” 他们进了密道。 那条挖了将近两个月才挖通的密道,终于派上用场。 顾小离大难不死不是因为她运气好,而是一切都是季钧承安排的,季钧承安排白钰去救她。 白钰比萧策早一步收到消息,从密道赶来救下顾小离。 顾小离没想到,季钧承那么厉害。自己没有服药更没办法呼救,他远在宫外,居然能知晓她的情况。 大火之后,顾小离在彩云的皇宫彻底消失了。 萧策那夜赶到的时候,火已把屋子烧空,侍卫们没有灭火,只是跪着求饶:“皇上,奴才正准备上报。” 谁会在意冷宫起火。 侍卫们正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有提水灭火,因为在他们心里,萧策不会为了一个弃妃连夜赶来! “全部杖毙,杖毙!”萧策气得浑身发抖,看见整座屋子烧剩一个空壳散落在地,彻底失去了理智。 无端端怎么会起火! 看似没有人能回答,因为知情的全都困在火里被烧死了,但是萧策决心要彻查这件事,用尽他底下所有人。 不论能不能见光,全都调动起来。 梨落被查到是早晚的事。 “慌什么!”梨落看见宫女像被什么人在背后狂追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成了帮凶的宫女得知萧策雷霆震怒,已经杖毙了十几个人,其中有传话的太监,太医,看守的侍卫。 一句话都不问,直接下令杖毙。 好狠的心! 宫女摔在梨落面前,爬到她脚边,扯住她的裤腿,慌得几近发不出声音:“皇皇皇上来来了。” 萧策是拿着剑过来的,但他却没有痛快地给梨落一剑,而是把剑扔在桌上,踹开碍眼的宫女,一把掐住梨落的喉咙。 “是不是你做的!”萧策几近癫狂的声音刺激到梨落。 梨落失声大笑:“什么?你说什么是不是我做的?”她在萧策的眼睛里不仅看到怒火还有对顾小离执着的爱。 他对顾小离是真的用情至深。 以至于人都死了半个月,执念还如此之深,连出征之日都可以耽误。 萧策的人一查到,马上来报。 萧策得知之后,立刻赶到解语阁,他需要一个答案,梨落曾经是他的手下,他不信是她做的。 “冷宫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萧策将来意挑明。 梨落抬手握住萧策的,眼波流转:“是,是我让人放的。”她承认得如此之快,快到萧策不敢相信。 “为什么?” 萧策眼里闪过痛心,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梨落居然会杀自己最爱的人,自己对她几乎是深信不疑。 “因为,我爱你。” 萧策震惊,“你……” 梨落曾答应白钰,此生不告诉萧策自己爱他,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那她死了都不会安心! 会有遗憾! 梨落以为萧策是被自己的表白震惊,实际上不是。 “就因为这个,你放火烧顾离?”萧策惊讶的是梨落的妒忌心竟然如此之重,他不是傻子,梨落对自己的心思,自己怎会不知。 萧策在梨落入宫为妃时就提醒过她,不要做多余的事,其实就是要她安分,不要心存妄想。 只可惜她,终究没悟出来。 萧策松了手,把剑递给她,“我不想脏了手,你自行了断吧。” 萧策对她非常失望,失望到不想多说一个字。 梨落怎会不知,只是她想赌一次,把顾离解决之后萧策会不会把爱给她。 当她看见萧策向自己坚定不移地走过来二话不说掐住自己的咽喉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极其离谱。 她居然会怀疑萧策对爱的赤诚。萧策是什么人,做事都说一不二,言出必行那种,怎么可能对待感情会散漫。 他既然认定顾小离就不会放手,哪怕两败俱伤,他也会奉陪到底。 这才是梨落认识的萧策啊。 梨落痴笑,拿过他手里的剑,准备自刎的时候,萧策问她:“你后悔吗?”她的手一滞,以为萧策不忍心了。 虽然梨落不知道萧策口中的后悔具体指什么,但是她不问就按自己的理解来回答。 “后悔。” 她终究不懂萧策,又会错了萧策的意思。 “总归你还是心善,在临死之前对顾离的伤害有那么点悔过之心。”萧策脸上悲痛,以为梨落知错了。 梨落听完,狂笑起来:“我说后悔是指自己爱上了你,可我不后悔杀了她,她该死。” “你!”萧策面色紧绷,对她失望透顶。 梨落不知自己父母是何人,也没想找过他们,她的价值观是无论什么情况父母都不应该抛弃儿女。 既然父母无情,她又何必有意。 自她沦落风尘被萧策所救,就对萧策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奈何妾有意郞无情,现在自己向他表明内心,他接受与否,自己都无憾了。 拿起长剑划破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她宛如一朵瞬间绽放的彼岸花美得不得夺目,她向萧策倾尽此生最后的笑颜。 萧策栽培她多年,她悟性很高自己又极为赏识,奈何她为情所困,所作所为令自己无法容忍。 但此时此刻,萧策对她还是有了不忍,这种不忍只是心里起的一点小波澜,并不是后悔让梨落自我了结。 梨落该死。因为她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在梨落失去力气倒地的瞬间,萧策出于那点不忍,伸手接了一把。 让梨落在自己怀里永远的合上双眼。 第192章 祸水 萧策不得不收一收他的儿女情长,收起他对顾小离如潮水般的思念。 因为战鼓敲响,必须要上前线备战了。 这是他在宫里的最后一晚,他站在冷宫那片烧尽的残骸地前,久久出神。虽是冬末初春,但是寒气仍重。 陪行的太监记不清萧策第几回站在这里了。自从顾小离出事,萧策每天都会过来,哪怕夜深时分。 也不会失约。 他是悲痛,但心里更有股信念在支撑自己,顾小离还没死。 如果她没死,她又在哪呢?萧策遇到人生的第一个难题,他完全不知道往哪里去找答案,又聋又瞎。 萧策每每站在这里,都深感愧疚,直觉亏欠顾小离太多,多到他今生都还不上。但尽管如此,自己仍爱她如命。 那个雪夜火光遮天,火势之猛把整个夜空都点亮了。萧策人还未赶到,抬头看见那片火光,替心中的不安找到了答案。 顾小离极有可能出事了。 往日放火是他惯用的伎俩,既省事又干净。如今眼睁睁看着在生产的顾小离被火包围,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嘴里心里都尝到了无尽的苦涩。 他极少落泪,哪怕亲手杀死萧运当天,他眼里只有恨,没有半点泪光,哪怕祭拜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曾泪流,只是心痛。 那一夜,他大开杀戒,不问缘由全都处死。 他对着一堆冒烟的残骸,流尽了他前半生的泪。 当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珍惜,人都是这么欠收拾。想想自己对顾小离做的,如果多一点信任,就不会到如此地步。 她说腹中孩子是他的,他就该信,因为他没有不信的道理。他只要开口问就能知道当日萧珏到底有没有玷污她的身子。 他醋大了,失去理智查都不查直接误会顾小离。 因为他很在乎啊,顾小离由内而外都应该完全属于他一个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不能让他以外的男人触碰。 顾小离不止一次说他霸道。 他以为那是爱她,现在回过神来才知道,那种不可理喻的霸道是一种不信任,是一种如同慢性毒药的禁锢。 会让顾小离的心慢慢封闭起来。 可能正如季钧承所言,自己和顾小离之间,谁都不愿意给彼此多一分信任,彼此都不主动。 都在等着对方给信任。 他懊恼,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怎么会那么小气,先拿出点信任给她又会如何?让她看一看自己的诚意。 只可惜他一直没有。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皇上,夜里寒风大小心着凉。”太监把准备好的衣服披到萧策身上,一脸担忧。萧策一动不动,想得出神。 在旁人眼里,顾小离已经离开人世了,这世间已经没了她的气息。但是对萧策而言,她还在。 萧策自己也不信心里的执念从何而来,毕竟从前顾小离在时,两人没有半点默契不说,还总起争执。 从前不觉自己浮躁,但是对比现在的平静,确实显得急躁了。现在静下心来,能感觉她还在身边。 新皇后很贤惠也很大度,但是身边的男人几乎夜夜同床异梦,她再大度也很难一忍再忍。在萧策出京前夕,哭诉了自己的委屈。 萧策看着伏在自己膝上楚楚可怜的新皇后,原来就没什么感情可言,现在见她妒忌顾小离,心生厌恶。 “那你想怎样?”萧策忍住怒火看她。 新皇后见萧策愿意倾听,面露惊喜,将自己心里话脱口而出:“皇上,臣妾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孩子……萧策嘴上呢喃,眼神轻蔑看她:“朕若给了你孩子,那顾离的孩子算什么。”新皇后听不懂萧策的意思。 “皇上你?”新皇后皱眉,顾离夜夜在梦境纠缠萧策就算了,如今还被萧策情深惦记,很恼火道:“她已经死了!她的孩子也死了!” 逼萧策面对现实。 而让萧策面对萧策的后果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放肆!” 新皇后的脸受了萧策的一巴掌,整个脑袋都偏到一边,耳里嗡嗡作响,痛感火辣刺痛,她委屈落泪。 捂住肿起的脸颊,满眼怨恨,朝萧策喊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她是被火烧死的,她的孩子也死了。全宫里的人都瞧见了。” “别说了!”萧策吼她,让她闭嘴。 她不识好歹非不闭,非要说:“她已经死了,皇上你又何苦那么执着。好好珍惜一下身边人不好吗?” 算是可怜她。 做了他的皇后那么久,第一次还在。外人不知情,但是她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萧策碰过吗? 萧策对顾小离执着的爱,把新皇后折磨得不成人形。 “朕让你别说了,听不懂吗!”萧策倏地掐住她的脖子,双眼充血,力气随着语气而加重,一时气急,双眼被杀意充斥。 没看见新皇后的脸涨得通红,喘不过气,拼命解他的手。等他意识回来的时候,新皇后已经没了呼吸,随着他的松手而倒在地上。 萧策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新皇后,除了错愕,没有其他。 没有后悔。 新皇后本来也不是萧策愿意娶的,是大臣们逼的。现在死了也好,在他耳边吵吵嚷嚷,令他心烦。 “将皇后厚葬。”萧策走出大殿,对恭身弯腰等指示的太监轻描淡写说完,不顾太监错愕,朝冷宫走去。 这是他留在宫里的最后一晚,他要去和顾小离道个别。 太监进去看到新皇后躺在地上,已经断了气,身上还有点余温,看见她脖子上的掐痕,顿时明白。 就算萧策没有交代,但是太监也不能如实对外称皇后是皇上杀的,那肯定会掀起大波澜,太监想了想,决定对外说。 新皇后抑郁已久,听闻皇上出征,心中不舍,劝阻不成,以死相逼。皇上顾及国家安危,怪她不识大体,她一下想不开,抹了自己的脖子。 这种鬼话,谁会信。 大臣们没一个愿意相信,谁不知道新皇后是因为贤良大度才被封后,虚传这种消息搪塞得了谁。 于是大臣闻讯赶来,都跪在养心殿门口,要求萧策给一个实话,不给就不离开。 萧策从冷宫回来,见一堆大臣跪在门口,原想绕过不理,却被大臣出声叫住:“皇上,您这样,会遭百姓唾骂的呀!” 萧策凌厉的眸子快速扫过那堆大臣,冷声喝道:“这话是谁说的,站出来。” 大臣见萧策生气,都有点怕,把头低下,默念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路过的。说这话的人也不用别人背锅。 他自己站出来。 萧策看是朝中一品重臣,眯起眸子:“刚那话,是你说的?” 一字字如巨石砸在那重臣的心上,弄得他差点自乱阵脚,他急忙稳住心神,仰头坚定道:“正是老臣所言。陛下,贤良的皇后怎会怨怪阻止陛下上战场?” “你想说什么。”萧策见他话里有话,不想多听,让他挑明。 重臣道:“众臣连夜赶来就是想要一个皇后真正的死因。您给的原因,实在不能令大家信服啊。” 萧策什么都没说,他估摸出是谁乱传的消息,往那太监身上瞥了一眼,太监心戚戚然。 “都想要真正的死因?”萧策扫了面前跪了一地的大臣,挑眉道。 大臣们稀稀落落地回了是。 呵,有勇气来没勇气认。 一帮见风使舵的家伙。 “好,那朕就告诉你们,皇后跟朕说了很多对先皇后大逆不道的话,朕劝过她,她执意不听,朕只好将她赐死。” 大臣们面面相觑,这算什么理由? 可这就是事实。 萧策说完抬腿想进殿,又被大臣拦住。 “陛下,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已被打入冷宫,是废妃。就算当今皇后语气过激,您也不应该为了一个废妃……” 说话的人被萧策揪住领子,提到跟前,吓得不敢继续说了。 “皇后怨怼朕,有失懿范。当初是你们帮她说尽好话,如何如何的贤良淑德,她的死归根究底是你们这帮老东西造成的!” 大臣们脸色难看,百口莫辩。觉得萧策变了,不再是他们眼中那个人人称赞的贤君。 “皇上,您这样是……(蛮不讲理)”大臣们不敢指责萧策的不是,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但是他们真的看不下去! “收起你们对先皇后的种种不满。朕看在你们都是朝廷老臣,功过相抵!从此刻起,谨言慎行,做好你们分内事。” 萧策冷哼一声,将提在手里的大臣扔开,提步往殿内走。 大臣被吓得脸色惨白,捂住自己失常的心脏慌声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们算见识到杀伐果断的萧策,基本都已年过半百,经不起折腾也不想蹚浑水了。 尽管心存不满,但也不敢再和萧策作对啊。 连率先出声,身为此次发起人的大臣都害怕了,摆手道:“当看不见当看不见。回吧回吧都回吧。” 他要看彩云这样还能下去还能撑多久。 一国之君因为一个女人而颓废弃国! 那个顾离从前名声就不好,现在死了还是红颜祸水! 真是彩云的不幸。 第193章 回魂丹 萧策是什么人?尽管臣子们认定彩云的将来会被萧策断送,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萧策负有盛名,是能挑大梁的好苗子。 彩云的江山既落到萧策肩上,就不会那么容易玩完。 如果萧策不遇见顾小离,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展自己的鸿鹄之志,为江山锦上添花不是难事,甚至开创彩云的盛世。 然而,英雄难过美人关,始终没扛住诱惑,被顾小离勾走了自己的魂。 知道肩上责任重大,但是心里总不由自主地想起顾小离。 她真的和孩子一起葬身火海了? 这个问题,萧策问了自己无数遍,至今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说是,他不信,说不是,他又说不出她凭什么逃过烈火。 萧策延期之后终于穿上盔甲骑了战马往早早准备妥当的军营去了,正和副将们商议要事,他早前派出去寻找顾小离下落的人掀开帐子进来。 “主子。” 众将军看了向萧策单膝跪地的年轻男子,齐头望向萧策。 萧策正和副将们商议军情到了关键点,本被打扰有点不高兴,看见来的人是自己花间堂的弟兄,脸色缓和。 朝众将说:“你们先出去候着,等一会儿再进来。”众将怔了一下,请安之后退下,退下时又扫了跪地的人一眼。 大伙出去之后挠头奇怪道:“那人面生,好像不是军营的!”顿时大惊,要闯进去,“不好,陛下可能有危险。” 他们以为是敌军派来的奸细要谋害萧策。 萧策听见声音及时掀起帐子伸头看他们:“什么叫候着,候着要用嘴的吗?一个个想被军法处置了?” 众将手中的刀剑在看见萧策的瞬间定住,他们错愕道:“陛下,属下以为您有危险,所以才……” “朕没危险,专心静候吧!”萧策瞥他们一眼,这么容易慌张,来的真是敌人,铁定会打草惊蛇,自乱阵脚。 萧策又不是不懂武功,武功比他们高出好几个级别,他们慌什么。众将们慢慢冷静下来。 不过,那个人是谁? 众将互看,每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出现同样的疑问。 都把目光投向重重的营帐,想把头靠过去听一听里头的谈话,被守门口的小兵见状撇嘴道:“将军,你们这样不太好吧。” 偷听皇上议事,是死罪。 “嘘!你不说,我们不说,谁知道。”在战场骁勇无比的将军现在竟然在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匪夷所思。 偷听还有理了。 小兵人微言轻立刻闭紧嘴巴,由将军们偷窥。 “你说吧。”萧策感觉敏锐,瞧了门口一眼,叫地上的人起来。 那人将得到的东西呈到萧策面前,并说:“这是在冷宫,皇后……”提及皇后一词,萧策眉头一皱。 那人会意立刻改称:“夫人。” 萧策的眉头舒缓。 他继续说:“夫人的包袱里找到的,瓶子普通但是里头的药,属下已专门找师傅识别,是回魂丹。” 萧策望着说话的人,眉头再次皱起,为什么顾小离的包袱里会有回魂丹。皇宫里不可能有回魂丹。 因为这种丹药来自江湖。 江湖人喜欢炼制各种丹药,有人说是故弄玄虚其实药效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夸张,但有人却深信不疑。 丹药由不同的人炼制会有不等的药性。萧策一只脚在江湖里,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来报的人见萧策沉默要解释时,他抬手拒绝。 “我知道这种药,不必解释。它的药性有多强。”萧策直接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 那人也不隐瞒,直说:“十成,是货真价实的回魂丹。在如今的江湖都难得一见,不知夫人从何得来。” 说话的人很好奇,幽居深宫的顾小离怎么会有江湖上流传的极品回魂丹。 “先下去吧。”萧策拿起他呈来的药瓶,让他先退下。 好奇归好奇,但主子不愿告诉,自己也无权多问,抱拳作礼,恭敬退下。来的人武功是上乘的,走路声音比寻常人小。 一帮粗汉子没有那个造诣,听不出来。 于是,帐子一掀,外头竖耳偷听的副将全摔在了地上,一抬头,萧策正盯着他们瞧。 一群人慌里慌张跪好为自己求情。若不是正值用人之际,萧策不会放过他们,但卡在节骨眼,不得不将就啊。 “下不为例。”萧策在他们摔进来前把药瓶收好,只对这群狼狈的家伙说了四个字。从轻到不能再轻的惩处了。 他们心里也清楚,萧策这是迫于形势一定要原谅他们。经此,他们心有余悸不敢再做类似的事。 对萧策是恭恭敬敬,唯恐他有半点差池,哪怕是皱一皱眉头,他们的心肝都要抖上一抖。不谨言慎行不行啊,怕萧策哪日翻旧账。 “进来继续商议吧。” 夜里,萧策站在月下,借着清冷月光和烧得热烈的火把将药瓶捏在手上仔细琢磨,整个瓶子由里到外瞧了数遍。 没发现任何不妥。 这让萧策的心一直提着放不下。 回魂丹,回魂丹。萧策口中默念数回,一个机灵,联想到季钧承。以季钧承的人脉和见识,肯定能查到药的由来。 现在放消息去叫季钧承过来吗?不行,他心里马上打消这个念头,太冒险了。 在非常时期把季钧承叫过来,明摆着要季钧承左右为难,指不准自己和季钧承的兄弟缘就此完了。 他不舍得。 但他不和季钧承见一面,他辗转难眠。而且那个不舍的念头,只在脑中存留了一晚上……而已。 在女人面前,他们的兄弟情变得如此单薄。 单薄到,萧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主子,这样恐怕不太妥吧。”萧策翌日就把花间堂的兄弟叫来营帐帮他带话给季钧承,兄弟听了都觉得不妥。 萧策自己心里何尝不懂不妥! 但是,他需要给自己的心一个答案,让他停止这种无边无际的思念! 花间堂的兄弟那日知道堂主夫人葬身火海,震惊不已。几乎可以只手遮天的堂主居然没护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叹息是一方面,但紧接而来的是愤懑。 萧策的心似乎也跟进了那场大火里被烧尽了,竟然发动花间堂所有兄弟去整个天下找顾小离的行踪。 她已经死了,能不能清醒点啊,老大! 这句话,大家都想说,但没人敢说出来。 找,只能听他的拼了命的去找,一天找不到回来就是被他劈头盖脸的骂,废物! 花间堂的兄弟不仅怪萧策一蹶不振,还憋着一肚子火不敢发作,如果他们执意要离开花间堂,不会有人阻拦。 兴许用不着执意,萧策定的规矩说紧其实也很松散,有缘成为兄弟,无缘可各自散去,用不着留恋。 他们要走,萧策话都不会说一句。 但他们对花间堂有深厚感情,萧策精心组织的花间堂在江湖威望不小,而且堂里集聚的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能人。 他们一走,花间堂会解散。 因为他们见萧策颓废模样,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耗费心力去说服能人忠于自己,为自己所用。 “你现在都敢违抗我的命令了?”萧策看见昔日忠于自己默默办事的手下竟然会对自己命令提出质疑。 心里恼火。 来人把头埋低,强调道:“属下不敢。只是属下以为,堂主应该以大局为重,不能被儿女之情蒙蔽了心智啊。” 一心一意为萧策好,希望他能明白做属下的苦心。 萧策听了,尽管眼中有怒火,但是扪心自问,从顾小离出事那天起,自己的心跌只谷底,至今精神颓靡。 花间堂一直被要求严格管理,所以尽管萧策现在无心打理,花间堂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仍是有条不紊的。 作为属下,不该质疑主子的决定,更不能左右主子做决定。这一点,花间堂里没人不清楚。 但作为江湖上的道义兄弟,该劝的还是得说。哪怕因此撕破脸,从此独木桥阳关道,也不能白看兄弟往火坑跳。 萧策盯他的脸瞧了一会儿,没有讲话。就过了一会儿,那人听见萧策鲜少的重叹气声,诧异地抬眼看去。 在萧策的脸上看到极其少见的惆怅。 “主子,你……”作为属下的他,除了会遵照吩咐办事以外,嘴一向蠢笨,不善言辞,更不懂劝慰。 见到萧策伤神,不知该怎么劝说,眼神很无措。 萧策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淡淡道:“罢了,你不用去了。顾离的事情你们也查了几天,够了,停吧。” 那人讶异,“不用查了?” 向萧策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萧策颔首,转开眼,心静如水:“不用了。” 他们已经做了那么多,剩下的让自己来完成吧。反正那颗回魂丹,萧策一定要查个明白。 正因为有了那颗回魂丹的存在,让萧策更加坚定顾小离没有离开人世。 因为他猜测,这是一个阴谋,而且是一个极有可能冲着自己来的阴谋。 由不得萧策多想,不到三天,南国鸣战鼓挑起战火,萧策没有出战,他在充当军师一角。 不是他不上场,而是时候没到。 还没到他需要亲自上阵的时候。 第194章 算账 话说顾小离被及时出现的白钰救下之后,白钰把她安置在彩云南郊小镇上的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里。 四合院原来的主子发家致富,全家往繁华的地方迁,又舍不得卖毕竟与它有了感情,于是一直空置。 临走时恰好有旧时好友找上门问主人开个价租用,主人重情重义不谈价一口答应将四合院借给好友随意用。 主人的好友就是季钧承。 但是季钧承赶着回南国面圣,无法亲自相送老友,写下书信一封就派人火速和白钰联系,让白钰替自己跑一趟。 季钧承城府深不可测,人又圆滑,白钰不想也没有理由帮他做事,他又不是白钰的主人,不帮也在理。 季钧承料定白钰起先会拒绝,所以托了话给捎信的人。 “你不是答应顾离,要帮她的么?我这是在助你一臂之力,拒绝的话你就兑现不了对她的承诺,你考虑清楚。” 白钰微怔,一拳打到墙壁上,不服气道:“该死,怎么他什么都知道。”连自己和顾小离有秘密约定的事都知道。 有什么是季钧承不知道的。 以顾离要挟他,这招用得非常绝,让他无法辩驳不得不答应。 “好。” 白钰这声好,意味着他将成为叛徒,因为他帮顾小离逃脱的事情不能告诉萧策半个字,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 所有事情要隐瞒自己的主人,心不澄明,愧对萧策。而且,季钧承和萧策看似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实际上……呵呵。 季钧承怎么会无缘无故花那么多精力帮顾小离,如果无利可图,他会这么尽力?白钰自责,季钧承的真面目不能告诉萧策。 顾小离受惊早产,又出现了难产的情况,生产环境又恶劣,这些都极大影响了她的身心,导致气血严重亏损。 虽然在大火中被救下,但是至今昏迷不醒,还高烧不退。白钰找来的大夫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医术过得去。 但大夫在诊治顾小离的时候,神情复杂,露出困难的表情。 百灵一直在顾小离床前照顾,看到大夫黯然的表情,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链接连坠落。白钰见状,心烦地拽起大夫衣领。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医术不过如此。”大夫失神摇头,回说:“孩子平安已是幸运至极,现在她……我只能说,看命吧。” 百灵隐忍的泪骤然剧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握着顾小离的手,难以置信道:“不会的,主子福大命大,不会的。” “哭什么,闭嘴。”白钰正烦心,百灵还哭,心里最后那点清净都被一扫而空,皱眉朝百灵吼了一声。 百灵抬头瞧见白钰凶狠带警告的目光,瞬间不敢哭了,闭上嘴巴含着眼泪鼻涕,眼神幽怨委屈。 “她又没死,你哭那么快做什么。” 白钰听了大夫的话,心里何尝不急,但是越急的时候越要冷静。 “你能不能治。” 白钰从百灵身上收回目光,看着神色沉重的大夫,斩钉截铁问关键。大夫皱眉迟疑:“能治。” 百灵和白钰都松了一口气。 “去开药吧。” 白钰将大夫客气地放下,神色淡淡目送大夫离开,然后对伏在床前的百灵说:“我出去一趟,你照顾好她。” 百灵是个什么身份,背后有没有来历,白钰没来得及查,虽把顾小离暂时托给百灵照看,但心里不太放心。 “你帮忙盯着点。”白钰将房门关上,侧头对不知几时冒出来的凌宸冷淡道。凌宸倚在墙上,听白钰语气毫不客气。 “哼,不帮。”凌宸见白钰对自己那么冷淡,很不爽。被他急叫过来就是看着这个小妮子。 这小妮子就是一个麻烦,是最棘手的麻烦。 若不是白钰叫他,他肯定避得远远的。 白钰闻声一怔,打量了凌宸一会儿,嘲讽道:“你不帮忙来这儿做什么。我请你过来是帮忙的,不帮就赶紧滚,别给我添堵。” “哎哟喂,你一叫我马不停蹄就过来了。你一个滚又让我走?你耍我玩儿呢?让我滚,我偏不。”凌宸一较真,白钰头就作痛。 白钰叹气,语气放缓:“我现在是真没空跟你拌嘴,你先帮我这个忙,日后再补偿你,成吗?” 凌宸惊喜,挑眉道:“此话当真。” 白钰对幼稚的凌宸很无语,扶额点头:“对,千真万确。” “那还差不多,成交了。” 白钰听到凌宸答应自己,便放心抬腿走人。走没两步,背后传来凌宸的声音:“你这么帮她,值得吗。” 帮了顾小离,意味着他和萧策的情谊烟消云散,甚至可能会因此让萧策记恨自己,由爱生恨。 “既然做了就要做完。人要从一而终,不是吗?”白钰稍稍偏头,呈现一个绝美的侧面轮廓让凌宸看见。 凌宸看到白钰嘴边浅浅带笑,心里的不安彻底放下。 对啊,凌宸不正欣赏从一而终的人吗,白钰正合适,以至于凌宸在看白钰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异样的感情。 白钰抽不开身,不能去更远的地方请医术更高明的大夫,他只能找人加急传信给季钧承,斥责他考虑不周。 安排的什么庸医! 但愿季钧承能早点收到自己的信,再派个大夫过来给顾小离瞧。顾小离如今躺在床上昏睡,除了有呼吸以外,跟死人没区别。 其实最快捷的方法是找萧策,萧策肯定会倾尽人脉在最短时间里给顾小离请来大夫,但是谁都能找,唯独不能找萧策! 不得不相信这是命中注定! 萧策和顾小离之间注定会渐行渐远了?曾爱慕顾小离一时的白钰见她和萧策感情支离破碎,心里是痛的。 而不是想着趁虚而入。 顾小离曾经是那么的开朗活泼,却遭世事折磨,慢慢地被摧残成少言冷语抑郁寡欢的睡美人。 昔日对顾小离的倾慕都变成今日的怜惜,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爱护,见她苍白失色的面容,白钰心如刀割。 季钧承凡事能提前一步料准,过人的才智是必备的,还要有相当的深谋远虑的能力,绝对不是旁人眼里简单一句艳羡。 真神奇,很厉害。 俗话说,成功是留给准备充分的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季钧承及时赶回南国见到了慕容安,慕容安直截了当跟他说不能轻易放过萧策,因为是萧策从中作梗挑起两国纷争。 慕容安不是吃素的,安插在天下四方的探子不算多,也就几百人吧,够用了。起先不知道,害了慕容思送命。 后来知情,只能先忍着。为什么要忍,如果不忍,把季钧承叫来,他肯定会随便拿点好处堵住慕容安的嘴,求慕容安原谅。 这太便宜季钧承了。 是大才就要大用,关键时候再发作。 如今萧策不仁在先,就不要怪慕容安无义。 慕容安开始和季钧承清算旧账:“你和萧策合谋杀了朕的王妃,你可知罪。”一年前的事情,现在才翻出来。 不是因为慕容安蠢,反而是因为他聪明。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一点季钧承是欣赏慕容安的,他既然成功登基,未来会是一位治国安邦的好皇帝。 季钧承也用不着慕容安多说,心明如镜,直说:“那依陛下的意思是,想要给草民什么处罚。” 睿智之才杀了,大大地浪费,天理不容。 季钧承语气坦然,目光笃定,因为他料定慕容安不会杀自己。慕容安对他眼中的坚定其实很不爽。 那不爽一方面是气自己没有他那种料事如神的能力,说不出口的嫉妒和艳羡,另一方面是认为他坦荡的眼神对自己是种轻蔑和讽刺! 或许季钧承是无意的,但是自己就是不开心。 皇帝不开心了,当然要刁难一下面前这个有能力却又还没为国尽忠的栋梁之才了。 “朕要你帮一个忙。” 季钧承眉头一挑,浅笑道:“陛下请讲。” “朕要攻下彩云。” 好大的口气!季钧承一点都不意外,但是为了给慕容安留面子,还是假装惊讶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陛下志存高远是好事,但……未免不太实际。” 大家都是聪明人,季钧承虽然把话中之重省略,但是慕容安怎会听不懂,冷笑看季钧承:“由你来谋划,不就实际了。” 慕容安这话,等同于挖了一个深坑在季钧承面前,必须要亲眼看见他跳,逼着他跳下去那种强势。 既然慕容安想看,那他就跳呗。 “陛下,彩云几十年没有经历战争,都在养精蓄锐,国力日益剧增。您这个想法,会不会太冒进。” 明知劝不住慕容安,但身为人臣该说明白的还是得说,不然日后有个好歹,全都扣自己头上,那和被泼了粪水洗净也一身臭有何区别。 印象中慕容安除了心爱的女人被萧策见死不救以外,好像没结什么梁子,怎么跟有深仇大恨不得不报一样。 爱过的男人,是要多情一点。这点,季钧承也深有体会。 “养精蓄锐?”慕容安觉得荒谬而失笑,看着一本正经的季钧承:“养精蓄锐是什么意思,你很清楚。彩云这几十年到底是养精蓄锐还是啃老败国,你也清楚。” 季钧承也笑了:“陛下你会不会有点太看得起草民了。草民在你心中的评价居然那么高?愧不敢当啊。” “季钧承,你别再跟朕装糊涂。一句话,你到底答不答应。” 慕容安急了。 季钧承怔了怔,嘴边划开一抹深笑,笃定道:“帮,为什么不帮。” 第195章 转醒 季钧承从大殿出来,呼了一口气,往背后瞧一眼,总算把慕容安那颗焦急不安的心给稳住了。 所幸慕容安没有想象中的难搞。 和牧原的战争一触即发,先僵持然后是命中要害一溃而散。战时的日子过得飞快,炮火声似乎昼夜不停响彻云霄。 日夜都被战火包围,幸好最后胜了,大获全胜,不枉费全国百姓寄予的厚望,在战火纷飞中咬紧牙关。 紧张过后便是片刻的宁静。只有平心才能静气,静气才能快速调整。 时间就从这宁静的时光里转瞬即逝,不觉间又过了数月。 这日,季钧承刚回到季府。 沈有容在庭院不停翘首张望,见季钧承的身影出现,匆匆迎向他,边走边说:“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客人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客人? 季钧承看见自己安排传话给白钰的下属在屋里不停地走动,下属看见他,如抓住救命的稻草。 “怎么了?”季钧承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在这儿看见他,难得有一回料事出了偏差,没料准。 那人焦急道:“主子,彩云那边来了急信。顾离现在生命垂危,白公子让您快派个好大夫过去给她诊治。” 季钧承见他慌,自己心还定着,没到要慌的时候,瞥他一眼,紧张得声音都颤抖,实在夸张! “你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怎么如此冒失。”季钧承批评他一句之后,他知道主子看不惯,努力让自己平复。 但没办法平复啊,实在是太紧急了。 “主子,人命关天啊。您不是说她的命影响大局吗?”他试着冷静但真做不到,见季钧承一点都不急,连带季钧承一块急。 季钧承瞥他一眼,淡淡道:“大夫不是已经派过去了吗?” “顾离受了惊吓,在大火里诞下孩子,气血两亏。派去的大夫只能缓住一时,救不了命啊。”他急得要哭出来,情绪激动。 季钧承瞬时正经,“她没有吃回魂丹吗?” 自己当初把回魂丹给她就是让她在必要的时候服下,以为她一点就透!到头来,还是个傻姑娘。 该死,自己因为相信她,只安排了一个普通的江湖郎中。 “那她现在怎么样?”季钧承脑子飞速运转,想着离彩云最近的大夫是谁。那人回禀:“至今昏迷不醒。” 现在眼看南国和彩云要打起来,正要用到顾小离的时候,她却倒下了,这让心如止水的季钧承急得有点心烦。 萧策看上的都什么玩意,有没有脑子,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罢了,现在不是责怪她的时候,得尽快想办法。 “安排容大夫过去。”季钧承急中生智,叮嘱来人道。 来人领命迅速告退,走没两步被季钧承叫住:“她生产当日是不是遇到意外了?”不然不会傻到连救命丹药都不吃。 季钧承心里不愿相信顾小离脑袋那么不灵光,蠢到将命当儿戏。 那人回头说:“是遇到意外。当夜有人故意要吓她,在她住的地方放了很多蛇,她被吓到才会早产,而那场大火……” “不必说了,下去吧。”那场大火肯定也是同一个人所为,想一次性弄死顾小离。季钧承抬手示意下属退下。 “尽快把事情办好,顾离不能有事!”季钧承极少啰嗦,这次那么紧张,肯定是失算了,下属见状急忙应下。 幸好顾小离运气不差,季钧承收到消息转眼就立刻亲笔写信传给离顾小离不远的容大夫,他及时赶到,顾小离度过了危险。 包括白钰在内,都松了口气。 “大夫,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请容大夫过来的人看见顾小离仍在昏睡,自己身上还有任务,心里很着急。 容大夫还没答话,白钰问那给季钧承充当信使的人:“她什么时候醒,你那么关心做什么?” 白钰怀疑自己对顾小离不安好心?连忙赔笑解释:“不是我关心,是我家主人很关心,毕竟他们是朋友。” 作为朋友,关心一下是应该的,但季钧承除外。 白钰不信那人说的话,皱眉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他到底有什么居心,连一个病倒不起的女人都不肯放过?” 拜托朋友赶来救顾小离,绝不是免费的,是要给酬劳,要回报的。季钧承无耻的行为,让白钰很厌恶。 “白公子,您说话能不能客气点,我家主子哪有你口中说的那么不堪!”那人替季钧承鸣不平,认为白钰误会他的主子。 白钰瞥他一眼,嫌恶道:“你爱说不说。你不说,着急的又不是我们,吃亏的更不会是我们。” 气了一顿发现根本用不着生气。白钰懊恼自己真是不会打算,平白自己把自己气着了。 经白钰一说,还真是这理,不说吃亏的可是自己啊。瞬时恍然大悟,忙说:“我讲,我都讲。” 见白钰仍没给好脸色,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毕竟自己也是无心的,莫名委屈,弱弱道:“主子要她五日内赶到彩云和他会面。” “他开什么玩笑!”白钰难以置信地看了带话的人一眼,再望向安静地躺在床上匀称呼吸的顾小离,失笑认为不可能。 “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容大夫见两人相争不急着劝阻,等到自己该抢话的时候再淡定地夺过来。 白钰狐疑看容大夫:“您说她可以?” 容大夫对白钰自信一笑,“我行走江湖多年给无数的人瞧过病,治愈的病人比你这些年吃的饭还多,你说呢?” 能快点醒来是再好不过,白钰不懂医,不敢多言,只好顺容大夫的话接下:“那好吧,辛苦你了。” 有好大夫再加上百灵的精心照顾,容大夫到达的第二天傍晚,顾小离就睁开沉重酸涩的双眼,模糊的画面慢慢聚焦。 “咦,咳咳……”很陌生的一间竹屋,她感觉睡了很久,睡到身子都僵硬,转个头都很费劲,偏头余光睨见趴在床头的百灵。 百灵很上心,事无巨细有关顾小离的她都一人包揽了,这几日累得够呛,但看见顾小离气色日渐好转,值了! 百灵睡得不熟,能听见周围的声响。顾小离微弱的咳嗽声,她也感觉到了,哪怕再困也把眼睛睁开,抬头一瞧,真是顾小离醒了。 喜极而泣给了顾小离一个熊抱,蹭她肩上道:“主子,你可算醒了。”顾小离被她抱得喘不过气,“呃,我我……” 不知几日没喝过水,嘴唇干裂,喉咙紧涩,说不了完整的话。 百灵抱了一会儿,见顾小离没反应,纳闷地拉开瞧,顾小离难受得脸都皱到一块,她连忙松手。 顾小离瞧见百灵眼底严重乌青,心想肯定是照顾自己所致,一脸心疼看她:“水。”请给她一杯水解解渴再说。 百灵急忙倒水给顾小离,她喝得很急,把衣服都弄湿了。忘记喝了几杯,总之后来是直接对着壶口喝。 顾小离喝了整整一壶水,才舒服地叹气。 “我这是在哪?”她的最后印象是在火里艰难地生产,好奇地向四周打量,突然紧张起来:“我的孩子呢!” 百灵握住顾小离的手劝道:“您别急,孩子很好,就在隔壁。” 隔壁? “把他一个人丢在隔壁了?”顾小离更紧张了,掀开被子要去瞧。 被百灵眼疾手快按住:“主子,您体虚不能吹风。孩子有一个漂亮公子替您照顾,您放心吧。” 漂亮公子? “白钰吗?”顾小离记得是白钰及时出现救了她,于是她抬头向百灵确认。百灵摇头,琢磨道:“不是,应该是他的朋友。” 顾小离被百灵说得糊里糊涂,始终放心不下,说让百灵服侍她穿衣服,一定要过隔壁瞧一眼。 百灵不肯。 顾小离正要怪她,便听到房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孩子啼哭声,声音洪亮但听得出已经沙哑。 门被推开。 顾小离看见凌宸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娃想生气又不敢发作地快走进来,把孩子塞到顾小离怀里,如释重负舒一口气。 “姑奶奶,你终于醒了。孩子就交给你了,快点喂奶吧,他饿了好几天了。” 可怜的娃,出生到现在一直喝动物奶,因为不满意断断续续已经哭了几天。白钰把孩子强丢给自己管,自己来不及避。 总不能把那么小的孩子置之不理吧。 就算那不是萧策,他们头儿的孩子,那凌宸也狠不下心啊。 凌宸照顾了孩子几日才发现中了白钰的计!白钰就是瞄准自己会不忍心所以毫不担心地塞给自己。 过分,大写的过分! 孩子去了顾小离的怀里顿时就不哭了,这让凌宸看了更生气。自己抱他,越抱哭得越大声。 不是适合做父亲啊。 顾小离问百灵:“你刚说的漂亮公子,是不是他?”百灵不好意思,低头小声道:“主子,您既然知道就不要说出来嘛。” 长得俊,果然容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百灵心地不错,起码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离她而去,陪伴至今。于是顾小离一度想撮合百灵和凌宸。 凌宸见顾小离反常,一想便知,自己对百灵毫无感觉,但怕说出来会伤害百灵,一直忍着。 有天,白钰也瞧出顾小离的用意了,调侃凌宸一句:“你又没谈过感情,不如试一试,指不准合适呢。” 凌宸瞬间心态爆炸,觉得自己在白钰心里可有可无,是个外人! 不再忍着,直接当着顾小离、百灵、白钰的面郑重声明自己不喜欢百灵,半点喜欢都没有,还叫顾小离不要瞎做媒人乱牵红线了! 百灵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捂住脸冲了出去。 第196章 前往 顾小离醒来,白钰非常高兴,等他从外面回来时,顾小离已经用过晚饭,正哄着孩子入睡。 见是白钰来了,顾小离叮嘱百灵看着孩子,自己出去一趟。虽然百灵被凌宸拒绝很羞愤,但是百灵有自知之明。 百灵不过想赌那点运气,可能凌宸会答应跟自己发展试试。可她是什么人,由里到外都是平庸! 而凌宸不一样,他会大有作为。自己和他,不在同一个世界。 想通了就看开了,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顾小离眼神示意走进屋子的白钰跟自己出来,自己让他先出,自己跟上顺便把门关上。与他走下台阶,漫无目的闲走着。 顾小离见他好像有话对自己讲,但因为自己不说话,他就宁愿憋在嘴里也不讲出来。 那她先开口就是了。 “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顾小离停步看他,他一听微怔,即刻也停了下来。 白钰必须要把前往南国的事情跟顾小离提前交代,他不说心里不安,因为他希望顾小离听完能够拒绝。 顾小离听完白钰的叙述,直爽答应:“去,为什么不去?听说南国景色可美了,我还没见过。” 白钰已经将季钧承在利用她攻击萧策的意图说得很直白了,他见顾小离好像仍然不懂,便想进一步说说其中利害。 “你的意思我听得明白,如果你是要劝我,那省了吧。”顾小离把眼睛从白钰忧愁的脸上挪开,投望远处。 白钰想要阻止她,是因为担心她会后悔,明明她还爱着萧策,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一旦迈出这步,覆水难收。 然而顾小离却在白钰的眼中看出了他其他的心思,见白钰执着,她不得不明说:“你劝我不仅是帮我,也有自己私心吧。” 白钰楞住,惊看她:“怎么你……”他不想承认顾小离说的是对的,想要用顾小离不懂他苦心掩饰过去。 顾小离年纪不大,但经历过太多,身边的人接连死去,自己却毫不知情。光凭这一点,她不可能再回萧策身边。 “你和萧策多年情义,此次为了帮我算是断送了。你心里明白但仍选择帮我,我很感激。但是你希望我能和萧策重修旧好,将功补过。” 顾小离巧笑嫣然,眼波流转望着白钰,“我说的对吗?” 白钰眼里闪过慌乱,避开她的直视,想要否定却没有准备要怎么反击,因为他根本想不到顾小离能看透他的心思。 “那明天启程吧。”浑水已经蹚了,这时候出尔反尔会被人觉得他自己临阵脱逃,只好承下顾小离的话。 帮她到最后吧,不管到时会不会有变数。 顾小离没多说,只笃定地回了他一个,“嗯。” 一行人去往南国的路上,十分“热闹”,两国决定要开战,怎么过关口就是头一件困难的事。 不过,有季钧承在背后用关系帮他们疏通开路,不用愁。 路上颠簸是肯定的,不可能每条路都像阳关大道一样平坦开阔,总会有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 因为他们还赶时间,颠得更厉害。 顾小离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有点吃不消,一路上吐个不停,整个人精神也不好,醒醒睡睡,身体乏力。 凌宸和白钰轮着当车夫,他们大老粗一个,不会照顾人。于是照顾的担子全都落在百灵肩上。 幸好孩子受得住,一路上大部分时候都是安稳熟睡,不吵不闹。百灵专心照顾顾小离便是。 孩子不哭闹,省了好多麻烦。 不过百灵担心顾小离的身体吃不消,毕竟车上没有大夫。 容大夫那会正到了彩云游历,救顾小离是因为好友所托,事后给顾小离开了张单子就离开了。 没有跟他们一同回南国。 容大夫的原话是:“我才刚出来,你们就让我回去?哪怕打得生灵涂炭只要伤不到我,我都不回去。” 一身硬骨的老头儿。 本该是整两天可以到达南国,实际上却花了两天半的时间。 顾小离和百灵都很劳累,一下车赶紧洗漱先抱着孩子去房里睡一会儿。白钰通知季钧承来客栈,凌宸去打点入住琐事。 “你们晚到了。” 比季钧承预计的晚了半天。现在三个男人坐在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桌面陆陆续续摆上饭菜。 凌宸一脚踩在横型板凳上,坐姿甚是……豪迈,听季钧承怪罪,嗤笑道:“能到算不错了,还挑。” 白钰盯了凌宸不雅举止一眼,低斥道:“把脚放下。” 凌宸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杀手,竟然乖乖放了下来。季钧承见状扬笑:“怎么?一路上不顺吗?” 季钧承连他们在途中过夜的客栈都派人打点好了,掐准他们哪个时辰到哪个位置,那么体贴,还出了幺蛾子? “快到南国地界的时候,出现了土匪拦路打劫。”白钰拿壶倒茶,闻言淡淡道。给他们的杯子逐一斟上,才到自己的。 季钧承皱眉,脸上很困惑:“土匪?” 他经常在南国和彩云走动,没察觉出有什么不要命的土匪,稍微有点胆子的都被自己收拾了。 “我猜是因为两国交战在即,交界处一时缺人看管,所以土匪就出来敛财了。”白钰依旧眉目淡淡。 季钧承见白钰神色淡淡,自己凝起的眉舒开,轻松笑说:“凭你们的能力,解决几个土匪,当小试牛刀热热身咯。” 凌宸一听,霎时不满:“什么热热身,你以为就我们两个啊?车上还坐着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季钧承冷不丁瞥了凌宸一眼,凌宸感觉自己的心骤然一紧,好像说错话了。 在耳目众多的客栈怎么能嚷这种话,不管有没有有心之人,都不该脱口而出,因为会很冒险。 这种险只要稍微注意,根本没必要冒! 白钰见凌宸委屈,忙替他打圆场,问季钧承:“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你们不担心他会找你们吗?”季钧承不答反问,口中的他,白钰和凌宸一瞬就明白,皆沉下脸。 很难说,萧策什么时候找他们。但估计目前的形势,萧策暂时用不到他们,就算找他们,也不用太着急。 因为按花间堂规矩,主人没有吩咐要跟随在身边的时候,他们可以是彻底自由身,去哪儿做什么都自己说了算。 不必告诉主子。 只要主子需要的时候,及时到达就好。 “你既然考虑到这点,为什么还叫我们蹚浑水。对你来说,也是有风险的吧。”白钰抬眼望季钧承。 的确,风险还不小呢。顶着随时被萧策怀疑的风险,把萧策手底下最得力的两个下属挪为己用。 萧策知道了,脸色估计好看了,七彩斑斓? 但季钧承既做得出,自然也想到后果。做大事难免都会产生负面效果,但如果大事做成,那点后果不值一谈。 于是季钧承很爽快地也很冷情地回答白钰:“你们既然也考虑到了,为什么还要蹚?既然蹚了,又何必多问。” 白钰和凌宸看见季钧承似笑非笑的样子,都很气。 难道是他俩愿意背叛萧策眼巴巴地替季钧承办事吗?明明就是该死的季钧承威逼利诱,弄得他们不仁不义,左右为难。 白钰就说是兑现昔日对顾小离的承诺,那凌宸跟过来是为什么? 白钰问过他,他意味深长看白钰一眼,没说实话:“我在彩云闲得无聊,见你这儿有趣事,就跟过来瞧瞧。” 其实他是担心白钰会有事,不放心。本来他神经粗,是想不到这一点,是季钧承提醒他了。 “你就不担心他这一去,不复返?” 凌宸心揪紧,他很担心,非常担心。一想到白钰离开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知会发生什么,一颗心忐忑不安。 “我也去,但你不能告诉白钰,我为什么跟过来。”凌宸的话让季钧承想笑,“好,我答应你。不过……” 凌宸挑眉:“什么。” “不过你有告诉过我,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吗?”凌宸的脸顿时难看,尤其看见季钧承笑得开心,自己更窘迫。 季钧承什么都没说,自己将心坦白得干干净净。 “既然来了这儿,客栈就不要住了,上我那住吧。” 凌宸和白钰齐看向季钧承,都觉得不太好:“这样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季钧承觉得他们脑筋动都不动一下,有点嫌弃,“我朋友众多,近日有朋友不辞辛苦从远方来看望,招待他们小住几天,有何不妥?” 说罢,季钧承起身:“去叫她们起来,一同过去吧。” 白钰和凌宸瞧着桌上的菜快齐了,这两天舟车劳顿,都没吃过一顿饱饭,皱眉道:“先把这顿吃了再走吧。” “对啊,我都付了钱了。”凌宸帮腔。 季钧承对他们更加嫌弃了,看着凌宸淡淡道:“你付了多少钱。” “加上住宿费,五十两。”凌宸不知道季钧承问这个做什么,想了想就如实回答。季钧承从袖里拿出一锭黄金放桌上。 “还你。现在我说了算,捡东西,走。” 第197章 兑现 顾小离再见到季钧承和沈有容的时候,心境不一样了。刚刚换了地方安置,季钧承就叫她跟自己走一趟。 “钧承,让她歇一会再……不行吗?”沈有容本想劝季钧承让顾小离喘口气,可看到他的神情,不敢往下说。 顾小离心想自己大难不死就是托他的福,命算是他给的,既然这样想也就没什么累不累,谁让欠了人情。 “走吧。”让百灵看着孩子,自己走到季钧承面前,对帮自己说话的沈有容浅浅一笑以表谢意。 季钧承向来爱妻,对沈有容是百般宠溺,唯恐她皱眉不高兴。但在要紧事面前,儿女之情必须放下。 这是他的规矩,连沈有容都无法撼动的规矩。因此她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一前一后走远。 顾小离以为季钧承要把她带去很远的地方或者带去见什么人,然而季钧承只是带她在府上绕来绕去。 “我们要去哪?” 季钧承走得很快,不对,应该说他腿长,一步等于顾小离的两步,她要不停小跑才勉强跟得上。 他听见顾小离的问,没有回答,继续走。而顾小离以为他没听见,正要再说一次,他却骤然停住。 顾小离的眼睛一直盯着季钧承的后脑勺,他停得太突然,自己脚下惯性扑到他的背部,太失礼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季钧承比起之前那几面要更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之心跳得好快。 撞到他,忙低头拼命道歉。 “到了,进来吧。” 季钧承瞥她一眼,一脸花痴样,萧策什么眼光,真是不敢恭维,伸手将书房门推开,请她进去。 顾小离纯粹是垂涎季钧承的美色,不存在任何的非分之想。她对长得俊的脸一向没什么抵抗力。 她探头往里头望一眼,抬步走进,扑鼻而来的梨香清甜好闻,房里的布置很正经,一看就是办公的地方,没有杂饰。 “呃……”季钧承在她身后走进,没有关门,径自坐到桌案之后,好整以暇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她。 他直勾勾的眼神弄得顾小离无所适从,想要打破宁静,随着她的出声,季钧承的笑声盖住她的。 “你那么拘谨做什么,想喝茶自己倒,想坐就坐。”季钧承笑意冉冉,“你这样,可不像我印象里的顾离。” 顾小离经他一提,恍然大悟,是了,自己和他又不是初次见面,为什么表现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 季钧承拿她以前和现在一对比,只会觉得她矫情做作。 “你找我什么事。”顾小离心里迷雾尽扫,但也没像他说的那么随性,只是换回之前无惧的眼神看回去。 季钧承是故意提醒她,怕她一个想不开,偏离正轨,喜欢上自己什么的。见她眼里没了那种垂涎流连,满意道。 “请你过来喝茶,不行吗?” 顾小离走到茶桌旁,摸了一下茶壁,凉得一塌糊涂,还请她喝茶,鄙视道:“有话直说,恩公。” 叫他恩公,是在提醒也在讽刺,不要再玩了,再玩容易玩出火,那对彼此都没好处。而且,他不提,自己也铭记着。 欠他一条命。 “你昔日答应我的事,可还记得?”季钧承收起面上的不正经,朗声问她。门不关也不用担心,因为这是他的府邸。 没有人敢不要命过来偷听。 他都不在意,顾小离更不在意,直说:“我记得,你让我帮慕容安一个忙。不过,这个忙,我可帮可不帮。” 季钧承听及,不急着生气,嘴边勾笑:“怎么,你想耍赖?”先瞧瞧顾小离到底是怎个意思再做决定也不迟。 “你给的药,我没有吃。”顾小离简明扼要。 季钧承挑眉问她:“就这样?” “就这样。” 季钧承起身走向她,一开口问了她两个问题,两个让她无法反驳的问题。 “你是没吃药,但是你也顺利离开萧策身边了,不是吗?你产后气血两虚,命在旦夕,是谁救下你的?你这样,不是耍赖,是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四个字像千斤重的巨石当空砸下,砸得顾小离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她没有任何说辞可以回答,唯一能用来回答的就是:“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季钧承眯眼瞧她:“这才乖嘛。” 顾小离脸色黑沉。 “很简单,让萧策投降,把彩云交出来。”季钧承也不含糊更不吊顾小离胃口,直言不讳。 顾小离听他说的开头一瞬间真天真地以为很简单,听及他后面的话,脸色煞白,心慌意乱。 “不,我不能答应你这个。” 季钧承的要求和叫萧策去死有什么区别,身为一国之君守不住他脚下的疆土,是多么的无用,活下去只会被世人取笑。 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顾小离不能答应季钧承,绝对不能。但是季钧承笃定的眼神告诉她,你没有第二个选择,你必须答应。 “你和他不是好兄弟吗?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顾小离瞳孔撑大,一脸难以置信望着冷漠的季钧承。 想不通,真的很烧脑。顾小离痛心,自己的智商怎么那么不中用。 季钧承见她紧张模样,好笑道:“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了要置他于死地?我从未说过,你别污蔑我喔。” 季钧承的语气很轻松,但顾小离听进耳朵里觉得刺耳,“那你是什么意思?”猜不透,直接问他好了。 “我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这种话跟你讲有用吗?让你做你真能做成?”季钧承鄙视她一眼。 顾小离虽在萧策心里占有无可替代的位置,但是要她成为大局的关键,不是不行,是她做不到。 力量有限不说,她的智商……堪忧。季钧承信不过她的智商,不然自己也不用找援兵来救她命。 可从南国和彩云一战之后,季钧承对她大有改观,她是大智若愚,不论是胆色还是才智都很出色。 让季钧承大开眼界,心生钦佩。 不过现在,顾小离由他的话来看自己,浑身散发的除了弱还是弱,确实没有那个能力让萧策投降。 “我只是想让你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在萧策眼前,和他做个交易而已。”季钧承淡淡扫她一眼之后挪开眼。 又是交易! 顾小离心上一惊,紧张道:“什么交易。”肯定不是什么好交易,顾小离忐忑不安,满眼忧色看着季钧承。 “你先别急着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又还没说什么。” 顾小离催促:“那你说啊。” “彩云和南国即将开战,必要的时候你要露个面,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懂了吗?”季钧承把叫她过来的目的挑明。 顾小离想装作不懂,但是她此刻又太聪明,“我逃离他就是不愿再见他,你如今这样要求我,算是违背昔日承诺。” 希望这样说能够让季钧承收回要求。 “我当日只答应你,要帮你离开,并没有说你们不会再相见,因此不算无信。” 季钧承看她一眼,补充道:“若你执意拒绝,那我方才的两个问题你倒是给个合理的回答,证明自己不是忘恩负义。” 他步步紧逼,没有给自己留分毫喘气的余地。 “好。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能伤他。”顾小离不想做忘恩负义的人,只要可以保住萧策的性命,一切好说。 季钧承没有立刻答应她,而是感慨:“我记得那日是跟你说,哪日你不爱他就离开。可你如今显然还爱着他,造化弄人呐。”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必须帮你,不是吗?”顾小离终于开窍,直接点明季钧承的心思。 季钧承轻笑,“确实。” 顾小离和季钧承谈完一席话没多久,她想和慕容安见一面。 慕容安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住在深宫,隔着重重高大围墙,想见面谈何容易。所以她找府里的人四处问,打听到季钧承的位置。 转了个弯瞧见不该看的画面。 季钧承他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挑开了有容的衣衫,与有容在激烈地拥吻,有容娇喘低吟,贴在他胸膛上,由他爱抚。 顾小离想尖叫,但她自认为很快就捂住嘴巴,基本没发出什么声音,结果还是被季钧承察觉了。 季钧承停下,帮沈有容将松散的衣服整理好,将她重新搂入怀里,目光远投,声音低沉道:“出来吧。” 顾小离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弱弱地从墙那头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由于害羞,不敢抬头。 “什么事?”季钧承因为刚经历了热吻,嗓子有点沙哑,瞥了眼面前顾小离的发顶,直问道。 顾小离忘记自己的来意,只想立刻离开,匆匆道:“没什么,路过而已。”掉头就跑,被季钧承拉住衣服,走不了。 “钧承。”沈有容这一声叫得顾小离都觉得酥麻,不过沈有容不是故意这样,只是情欲迷眼,说话语气拿捏不准。 她看见季钧承对顾小离很粗鲁,怪罪地看了季钧承一眼,示意他松手。 “来者是客,你这样,太失礼了。”沈有容见他仍不松手,便多说一句。他这才把手松开。 “赶紧说。” 季钧承想把怀里柔软的人儿给吃了,却要忍着,忍得难受啊,于是把气转嫁到撞上枪口的顾小离身上。 “我想见慕容安。”顾小离抬头看向季钧承。季钧承打量她两眼,将怀中的沈有容拦腰抱起。 “现在不能见。”说罢,抱着沈有容往房里走去,没再瞧顾小离一眼,更没顾及她的感受。 这事顾小离耿耿于怀,有次她终于逮着萧策高兴的时候,把事装作不经意地添油加醋说出来。 萧策当即宠幸了她不说,之后找到季钧承,将他臭骂了一顿。 “你怎么能让她看到这种画面,你这不是在勾引她犯罪吗!”萧策的理由让季钧承无语汗颜。 “可你当时不在啊……”难道随便找个男人给顾小离发泄一下吗? 萧策瞪他:“正因为我不在,才不能让她看到!” 不然她该找谁发泄去呀! 季钧承:“……” 第198章 恨 顾小离在季钧承那也没休息多少天,不到五天吧,外头的消息纷纷入耳,说两国今日开战。 两国交战的地点是在交界处。因此,顾小离只听得到言论,看不到战争场面,心里总不踏实。 但前方传来的消息告诉顾小离,是她自己多虑了。 话说彩云几十年来虽不重视稳固国防操练士兵,但是因为常年无战,社会稳定之下多少有所保养。 如今要拿起武器开战,也不是很费劲。再加上有一个精明善谋的萧策在,简直如虎添翼,士气大涨。 虽说南国将战败的牧原腹地收下,但是战争造成受损的元气还来不及复原到很好的状态,慕容安便迫不及待要拿下彩云。 慕容安是想趁着众将士们热血仍在,可以将彩云也握进手里。但是胜战是有带给将士们喜悦,这是毋庸置疑的,同时也带来得意忘形。 人在情绪到达顶峰的时候,容易走极端。高兴到了极致,就开始忘我,不是转悲就是忘形。 这两种可能都不好,都是负面的。应该提防。 但是慕容安忽略了,尽管季钧承考虑到也想提醒他,但以国事繁忙为由拒见季钧承。慕容安仍有点抵触季钧承。 毕竟他们之间有过恩怨。尽管季钧承答应帮自己取胜,但是抵不过他对自己造成的伤害。而且目前也没看到他兑现承诺的成效。 不仅看不到南国占优势的局面,反而看到南国处于下风屡屡被彩云压制的场面。这让慕容安想不通。 “不如召季三公子来议事?”太监见慕容安坐立不安,向慕容安提议道。慕容安瞪他一眼:“闭嘴。” 居然举荐一个草民给自己,难道朝中就无可用之人一定要季钧承吗! 太监不知自己触了慕容安哪根龙鳞,惹得他不高兴。明明前不久还急召季钧承来议事,怎么心情说变就变。 帝王心,真是难测。 萧策没有亲上战场,因为他信得过自己亲自挑选的领军将士,的确他们的表现也让萧策比较满意。 但不是很满意。因为他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英勇,该趁胜追击的时候选择原地不动,经常这样保守,导致战期延长。 这种故意的疏忽就等于给了南国改变战术的机会,给了敌国机会,自己就会多一分危险。 南国是起了吞并彩云之心,但是慕容安的口还不够大,刚吞下一个牧原,还没有消化就想狮子大开口。 哪怕慕容安咽得下,也会因为积食过多难以消化,会撑死。 因此萧策主张以快打快。 这日,带兵的将军又保守了,明明可以击溃南国,却眼睁睁看着他们撤兵,把身在军营的萧策气得不轻。 挥手甩了将军一巴掌。常年练武之人皮糙肉厚莫说一巴掌上百掌都能禁受得起,只是要看谁打的巴掌。 皇帝亲自动的手,一掌足矣。 将军经历过无数场战争,沙场经验丰厚,尽管是皇帝动的手,他心里依然不服气,嘴上也忍不住。 “我方不追,既达到了击退敌军的目的,又可以减少伤亡。陛下您为何要如此生气!”将军觉得萧策不理解他的用心良苦。 萧策听他说完,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斥责道:“糊涂东西。亏你还领兵打战这么多年,脑子装的全是草吗!” 如果没有萧策坐镇献计,他们会那么顺利吗?将军受了两掌,有点晃过神来,不敢再莽撞了。 “他们来势汹汹为的就是将彩云攻下,你倒好,上了战场还优柔寡断给他们留退路!你是将军不是大夫!” 大夫才该有仁爱救死扶伤的心,将军一旦出现大夫这种心思,等敌军晃过神来,必被他们反压着打。 “属下知罪。”将军经萧策提醒,幡然大悟,忙跪好请罪:“属下愚钝,枉费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萧策懒得听他废话,直说:“你留在军营当候补吧,不用你上场了。” 二话不说直接把这个领军作战数十年的将军给换掉,不止他本人傻眼了,在场所有人都呆了。 对萧策的雷厉风行心生敬畏。 “陛下,属下不想做候补,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吧。”将军不上战场,留在军营和躲在军营不敢战,在别人眼里毫无分别! 尽管萧策没有嘲讽之意,但是流言蜚语如洪水猛兽抵挡不住,这话是要彻底断送他将军威名啊。 日后别人提起他不再是骁勇善战的将军,而是畏畏缩缩的胆小鬼。这不仅让他自己颜面无存,背后家族也会蒙羞。 萧策言出必行,不会反悔,“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你的表现让朕非常不满。你就在军营好好反思己过吧!” 说罢,萧策拉起帐子出去,其余人纷纷看了地上脸色煞白的将军一眼,忙跟在萧策之后。 将军无颜就等于他底下的将士们无颜,将士们认了一个首领数十年,如今因为过失,皇帝一点情面都不给,将士们心中生怨。 怨萧策太无情,一点都不肯念往日的将功就将他们的首领定罪。他们认为现在彩云处于上风,没必要严惩。 否则会军心不稳。 萧策当时没考虑到底下的士兵对自己的判决心存诸多不满,导致忽略了情绪能影响交战的效果。 于是,自那次起,他们屡战屡败,被南国压制得很难受。 一开始萧策以为是南国重振旗鼓发起更凶猛的进攻,他们来不及防备所致,但是渐渐地发现是自己内部出现问题。 夜里偷袭是战争惯用的伎俩。 萧策预想到南国会偷袭军营,所以让所有人加强戒备,尤其是对粮仓的看守,夜里绝对不可以断哨。 话早早就说了,但士兵们疏忽了,导致一夜大火把粮草烧了八成。如此大的损失,不得不引起萧策的重视。 询问多人之后才惊觉原来是自己欠缺考虑所致,很是自责。 但萧策没有时间自责,因为当他察觉的时候,兵力士气粮草都已经不足,他们错失了进攻的绝好机会! 而南国那边不过歇息片刻已经缓了过来,清楚知道萧策这边的真实情况,知道萧策可能会偷袭。 早就做好准备等彩云的人来跳陷阱了。弄得彩云的兵力又削弱了一部分,萧策陷入困顿,不得已需要请外援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季钧承了。 传了消息过去,但一直没有回音,这让萧策很是纳闷。纳闷了数十日,在战场上看见顾小离和季钧承那一瞬全都明白了。 但顾小离被要求上战场的时候,其实她是拒绝的,因为不忍心和萧策敌对。但是萧策给她的回应,让她大失所望! 萧策没有办法,请不到外援,只能亲自上阵了。在战场上,他看起来是多么威风凛凛,但是顾小离看他却觉得陌生落寞。 尤其是听说了彩云内部军心不稳之后,顾小离更替萧策担心。这一见面,就狠不下心想要冲到对面去抱他。 但是萧策见到日夜思念的顾小离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之后就是彻底的冷漠,拿起手中的兵器指向她。 自己深爱的女人竟然会出现在敌方阵营,萧策很迷惑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他都无法原谅顾小离! 先是欺骗他,让他伤心绝望,再是出现在敌方阵营,是深深的欺骗,心如刀割在不停滴血。 “不想死就赶紧滚。”萧策朝顾小离吼道。 顾小离见萧策如此冷漠,心里很难受,他见到自己没有惊喜没有惊吓更没有难过,只有仇视和冷漠! 季钧承见顾小离脸上有心软的迹象,从旁提醒道:“别忘了你要做什么,这是你欠我的。” 你欠我的……季钧承的声音在顾小离耳边回荡。 “降了吧,我们不为难你和你的国家。” 季钧承听及后半句,诧异道:“谁让你说后半句的。”难不难为彩云和萧策,他们都做不了主,得由慕容安说了算。 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大胆! “你们做梦!”萧策气急,话是吼出来的,激动得破音。 亏自己把他们当做好兄弟好妻子,竟然合谋来暗算他。很好,真是太好了。 顾小离不顾季钧承阻止,强下了马,手执长剑,慢慢地走到萧策身边,萧策身后的士兵举利器相向,萧策抬手示意士兵们不要妄动。 她顺利地走到萧策面前,仰头看着萧策清俊的脸上多了沧桑,神色复杂,心头更不是滋味。 一瞬间,无论对或错,顾小离都把它们揽到自己身上,归罪于自己。 “萧策。”这一叫声让萧策低头看她,她的声音似乎久得只留在了脑海里记忆中,现实中已全忘了。 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的身姿,她的性情……有关于她的一切,昨日还记得清清楚楚,今日重逢,全都不记得了。 不愿认面前的顾小离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所以他沉默不语。 “你恨我?”简单的三个字,让萧策憋在胸口的恨意激荡起来,萧策翻身下马,逼视她:“滚。” 指着她的背后,让她滚回南国阵营去。 她不仅背叛了自己还背叛了整个彩云!萧策身后的士兵认出顾小离就是先皇后,都提议让萧策杀了她! 杀了顾小离这个忘恩负义的叛国贼以祭死去的士兵亡灵。 萧策不相信自己和国家沦落如此被动局面是顾小离造成的,但是她涉及其中!这才萧策对她的爱顷刻荡然无存。 顾小离把剑递给他,用声音在指引他迷惑他:“既然那么恨我,那就杀了我吧。” 爱你的人不再爱你并且恨你,活下去日子那么煎熬,她不要自己余生在痛苦中度过,希望萧策给她一个痛快。 第199章 死 萧策哪里狠得下心杀她! 顾小离见萧策无动于衷,高挂的冷脸,心里明白,替他将话讲出来:“我这么对不起你,你还是不忍心杀我,对吗?” 不要说是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拉不下面子承认,哪怕只有他和顾小离在场,他也不会承认。 顾小离以为自己看不懂他,现在离开他一段时间再以敌对的方式的再见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很了解他。 于是她自嘲一笑。 “好,我明白了。”季钧承听见顾小离这话,不由地把目光转到她身上,想不出她会做什么。 顾小离把递给他的剑往自己胸口插去,速度之快就在眨眼之间,萧策睁大双眼却阻止不及。 眼看着顾小离把剑插进自己心脏倒在地上,他彻底楞住,嘴唇颤抖,至今不信她能做出这么极端的行为。 “不,不。” 萧策看到顾小离虚弱地躺在地上明明疼得厉害却仍扬笑望他,他倏地蹲下将小离抱进怀里,失神呢喃。 “不,小离,你……” 顾小离喷出一口鲜血,勉强维持笑颜道:“我现在真的要死了。这次,没有骗你了。”想抬手去摸萧策脸,手却格外发沉。 萧策抵住顾小离的额头,紧紧抱住她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悲痛万分:“小离,不要不要。” 季钧承万万没想到顾小离居然会自尽,他心中作痛,自己没有要她命的意思,而且战争胜败也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她不能死!但自己现在救她,又不太合适。这可是两军对峙的战场,不是他们任性放纵的场所。 顾小离躺在他温暖的怀里,感觉身体好疲惫,一句话都不想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就好。 可是他哭了。从不落泪的萧策,哭了。一滴两滴,泪如雨下,全砸在她带血的脸颊上,砸向她的心尖。 她费力道:“别,别哭。”好想替他把脸上的泪拭去,但是她的身体不允许。 萧策见她胸口不断流血,染红了躺住的地面,从未有过的害怕直袭心间,疯了一般:“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彩云你要就拿去,我投降我投降。只求你别死,好不好。” 萧策这句话一说,两军哗然。 背后有将士激动劝阻:“陛下,您怎么能投降呢。我们……”那人话没说完,萧策抽出身上的匕首飞向直插入他心脏。 “谁再说,下场跟他一样!”萧策的声音已经全哑了,他把二十多年的泪全都在这一刻流尽了。 季钧承见萧策愿意投降,趁势挥军直上,将彩云军包围一举拿下,他自己极快走到萧策身边。 “快,跟我来。” 季钧承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发现萧策没有跟上,转头看他,他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察觉季钧承焦急的眼神,他说。 “你还值得信吗?” 萧策满脸冷漠,尽管冷漠但是也不愿看季钧承一眼,一直把眼睛留在奄奄一息的顾小离身上。 “你不信我,还有别的办法救她吗?”季钧承见萧策一点都不急,自己再急也没用,索性也静下来。 既然萧策不愿要他救,那大家就眼睁睁看着顾小离闭眼断气吧。 救?这个字沉沉地落入萧策耳里,激起一片浪花,眼里恢复两抹亮光,移眼看季钧承:“你能救她?” “不然呢。再耽搁下去,神仙都救不了她” 能有什么办法,救人最重要,萧策将胸口还插着利剑的顾小离小心翼翼抱起,走向季钧承,催道:“快。” 季钧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领他往最近的隐蔽点走。 幸好季钧承人脉广,把云游在外的被称作神医的容溱(qin)请了过来。容溱恰好在彩云附近游历,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容溱替昏迷的顾小离瞧了一下,向萧策和季钧承说:“她胸上的剑插得有点深,虽然没正中心脏,但是就在心脏边,位置很危险。”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萧策救人心切,急忙问容溱。 容溱皱眉道:“需要马上将剑拔出来,不然伤口会发炎,加上流血不断,性命堪忧。”两人听完,齐声道:“那还等什么,拔啊。” 一切器具和人手都充足,没什么可考虑的。 但是容溱愁道:“你们先别急,我还没说完。”这容溱年纪不大,嘴却唠叨,萧策有点耐不住想发脾气,季钧承急忙拉住他。 季钧承问容溱:“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能让容溱犹豫,麻烦估计还不小。 容溱重重点头:“对,拔剑如果没控制好力度和方向,容易伤到心脏。一旦伤及,我也无能为力了。” 怎么会这样。萧策以为容溱赶来了顾小离就不会有危险,哪知道危险还没来。容溱的话如同一道闷雷劈在他的头顶。 “不过,这剑无论怎样,都必须马上拔出来,不然再耗下去也会死。我需要一个人帮忙,你们商量一下。”容溱下定决心动手就不会听人意见。 容溱说罢已经走出去让人准备拔剑要用的工具。 “你来吧。”季钧承和萧策同时看向彼此,同时开口。 季钧承大惊,“她是你妻子又不是我的,万一有个好歹,我担不起这个责任,我不想愧疚一生。” 萧策冷哼一声:“你以为不帮就无愧于我了吗?做不做都有愧,所以你来。” “……你这算什么理由,简直强词夺理。”季钧承已经把容溱叫过来,费了体力还要他费心力,他非常不愿意。 萧策非要让季钧承帮忙,理由有两个。第一是自己害怕,不敢亲自看着,生怕她就此撒手人寰,第二是换了其他人,自己不放心。 季钧承被他逼得无路可走,刚答应下来,等容溱进来准备拔剑让萧策出去的时候,萧策又反悔了。 对季钧承说:“罢了,还是我来,你出去吧。” 季钧承一头黑线:“……”兄弟,不带你这样说变就变的,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定要帮忙拔剑。 说换就换。 萧策想看着顾小离,他不想出去,但容溱需要安静,哪怕有闲人的呼吸声都不行,所以萧策无处可躲。 季钧承过来重重拍了拍萧策的肩头,说:“兄弟,祝你好运!”说罢,走出房间将门关好,并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你按住她,我来拔。千万不能让她动,她一动剑就有可能在出来的过程中偏移。”容溱认真地叮嘱萧策。 萧策的眼睛一直定在顾小离血色褪尽的脸上,没怎么留意听容溱的话,“你说什么?”容溱从不把话说第二回,见是钧承朋友,便将话重复了一遍。 并补充说:“你现在必须心无旁骛地专注,不然她也会有危险。如果她待会疼醒了叫你,你要牢牢握住她的手。” “好。” 容溱说来就来,把她胸口被血浸红的衣服小心地剪开,露出雪白的肌肤。萧策不想让容溱看,尤其是看顾小离的胸! 但是容溱能救她,他是大夫,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了,我拔了,你按好她。”容溱遇过无数比顾小离更凶险的情况,所以他拔得很快,就在眨眼间。 她胸口的血也随着剑的离身而喷溅出来,染红了近身的萧策衣裳,顾小离果然疼醒呜咽道:“好痛,好痛,萧策。” “我在呢,没事了。” 好多血,杀人从不眨眼的萧策感觉眼前被顾小离的血染红,他按住顾小离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随着拔剑的过程,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容溱将剑放到一边,立刻给她止血,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把血控制住,顾小离也再次昏睡。 看着床上、地上、身上全是顾小离的血,萧策感觉整个人接近崩溃的边缘。 “唉,不知算幸还是不幸。”容溱查看了顾小离的伤口情况,又把了把她的脉,叹了口气。 萧策以为可以放心,却听到容溱那么说,立刻紧张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出去说。” 一开门,季钧承在门口不停的踱步,他虽离开了房间但是刚走开又忍不住回来,自己也很担心顾小离的状况。 不想走开。 于是他一直在外头等消息。 见到萧策和容溱出来,高兴地迎上去:“是不是成了。”容溱见季钧承面露喜色,先向他点了点头,再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季钧承困惑。 容溱扫了他们一眼,说:“剑拔得很顺利,没有伤到心脏,但是她失血太严重,虽拔了剑,但是……要看她能不能挺过来了。” 萧策诧异之后恼怒地揪住容溱的衣领,“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你到底会不会治病。什么神医,简直就是庸医!” 季钧承见状,忙上前劝萧策松手:“萧策先把手松开,别失了分寸。”光说萧策不听,得动手。 季钧承按住萧策的肩,“兄弟,冷静。” 萧策听了季钧承的劝阻,恢复一点理智,松开手,转身就走。季钧承也没立刻追上去,而是向容溱赔不是。 “我不怪他,屋里躺的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激动一点可以理解。”容溱将话说得平淡,季钧承却闻言一怔。 向来冷情的神医容溱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奇了怪了。 “赶紧去追他吧。” 容溱提醒走神的季钧承。 第200章 温柔 花前月下,本该是成双成对的佳侣共坐赏月谈情。 而此情此景下,萧策灌喉一杯接一杯的烈酒,季钧承坐在他身边不说话看着他喝,喝到他吐了一回又一回。 季钧承不管也不问,直到萧策喝得不省人事趴到了酒壶散乱的桌面上,季钧承叹了口气叫人。 “把他抬回房里去睡,这里容易着凉。然后唔……”季钧承眼睛转动几下,续道:“将孩子抱到他床上。” 家丁瞧了萧策一眼,向季钧承提出异议:“主子,萧公子喝醉了,把孩子抱到他床上,怕不合适啊。” “怎么?你还怕他虐待自己亲生儿子啊?”季钧承瞥家丁一下,真是不会说话。家丁忙摇头:“小的没这个意思。” “那赶紧办去啊。” 季钧承再瞧了瞧萧策,抬腿离开。 待萧策酒醒,感觉身边有异动,立刻警惕,望过去,是一个可爱的小娃娃正在晃手蹬腿,向自己笑眯眯。 那清澈的笑容让萧策莫名心动,很是欢喜,情不自禁将孩子抱了起来。孩子一入他怀,笑得更灿烂了,咯吱咯吱的。 把萧策的心撩拨得痒痒的,酥酥的,不由自主地跟着小孩一块笑了起来。 “笑了,不挺好的?”季钧承长腿迈入,远远瞧见萧策怜爱笑着,心情不由地跟着好起来。 萧策听见声音,笑容瞬间消失,抬头看季钧承,“我与你的恩怨还没开始算,你少在这拉近关系。” “恩怨?” 季钧承挑眉,近床前低头看萧策,问他:“你若非和我算恩怨,那就算吧。不过你想清楚,算到最后不一定是我欠你的。” 萧策的心咯噔一跳,好小子,这时候还不忘阴他。咬咬牙,掀开被子把孩子塞到季钧承怀里,匆忙要走。 “喂,你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塞给我是几个意思?”季钧承瞧见萧策毫不犹豫地把孩子塞过来,极其郁闷。 萧策想去看一看顾离,走得急,听见背后季钧承的话,一个急刹转回身,望向季钧承,困惑道:“我的孩子?” “废话,不是你的孩子难道是我和顾离生的孩子?”季钧承极度无语,向萧策翻了一个白眼,“兄弟,你酒醒了吗?” 说的怎么都是胡话,乱七八糟,不忍直视。 萧策听不惯季钧承的玩笑话,皱眉道:“你说什么玩意,有没有点规矩?”季钧承懒得回话,快步过来把孩子塞回萧策怀里。 “孩子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你自己看看。居然还怀疑顾离怀的是别的男人的孩子,你呀你。” 季钧承感觉自己二十几年从未像现在这么唠叨过,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怎么一碰上萧策和顾小离就特别像老妈子。 含辛茹苦拉扯大却不懂自己一片苦心,既无奈又心寒。 萧策瞪季钧承一眼,低头去看怀里的孩子,仔细一看果然不假,但他嘴硬拉不下面子不肯承认:“很像吗,我没觉得。” 季钧承的眼睛堪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萧策的小心思哪里逃得过自己的法眼,于是嫌弃说了句:“死鸭子嘴硬。” “你。”萧策听到,抬头张望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扔的东西,把孩子的鞋脱下来朝季钧承扔过去。 季钧承妥妥接住,食指勾住可爱的小鞋子旋转给萧策看,吓唬萧策:“你把孩子鞋脱了,当心他脚底进寒气着凉哦。” 萧策不忍,低声要道:“把鞋还我。” 噗嗤。 季钧承笑出声,“那你承认自己是死鸭子嘴硬吗?”萧策脸黑,额头上的青筋跳动,气结:“你,承认。快拿来。” 承认得那么随意。 季钧承也不和萧策多计较,把鞋子对准萧策的脸扔过去,萧策也不是吃素的,伸手接住,连忙给孩子穿上。 “对了,孩子好像还没起名。”季钧承之前问过顾小离为什么不给孩子取名,顾小离只说了四个字:“不急,等等。” 等什么,肯定是等萧策来取了。 萧策楞住,眼里流露更深的温柔低头望着怀里甜笑的孩子,“不急,等顾离醒来再商量决定名字。” “啧啧啧。”萧策看季钧承对待孩子和对待自己待遇那么悬殊,直讽刺出声。萧策剜他一眼,“你很不爽?” 不等季钧承说话,萧策想堵死他的口:“不爽也没用,谁让你没有。”眼神充满挑衅,看得季钧承一脸不爽。 “谁跟你讲我没有?只不过还没出世罢了。”季钧承不屑地看了看萧策,怼回去。 萧策诧异望他:“怎么,有容有喜了?”季钧承嗯了一声,挑衅回去:“大夫说可能是双生子,羡慕不。” 沈有容月份小,刚查出来不久,按大夫把脉来看是才满三个月,大夫也只是猜测是双生子,只跟季钧承一人说了。 连沈有容都不知道自己肚子可能有双生子。 萧策哪会放过整季钧承的机会,假装不经意地跟沈有容提起她有孕的事,装作不小心说漏嘴,“钧承说你腹中的双生子,恭喜了。” “什么!”沈有容惊喜之余,果然恼了,怪道:“钧承那家伙竟然什么都没跟说,我找他算账去。” 叫你笑话我,一报还一报。萧策望着沈有容走远的背影,心里小得意。 萧策抱着孩子悄声进了顾小离的房间,看见百灵一步不离的在伺候,示意百灵先出去,百灵怔了怔,起身告退。 顾小离的脸色有所好转,但仍在昏迷。萧策现在是喜忧参半,一方面庆幸顾小离大难不死,另一方面又恨自己无用。 见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心疼她。 萧策把孩子放进她的臂弯下,拿被子重新盖好,握住顾小离的手贴到自己脸边,神情落寞:“小离,你该醒了。” 萧策从来不是多话的人,但那天,萧策跟顾小离讲了好多,将从前瞒住她的事情统统讲出来。 萧策看到顾小离眼角滑落一滴泪,激动难抑:“小离,小离你是不是听见我的话了?那你赶快醒来好不好,求你了。” 萧策一辈子只求了两回人,两回都是同一个人,那人就是顾小离。 困在梦境逃脱不得的顾小离好难受,她听到萧策的声音但是无法回应,她想挣脱梦境的束缚,但是她还不够强大。 萧策不知自己跟顾小离说了多久说了多少,反正自己强烈感觉到喉咙干涩外头太阳西斜夜幕悄然来袭。 百灵本想过来叫萧策去厅堂用晚饭,敲门之际被突然冒出来的季钧承抓住,向她摇头:“别打扰他们。” 百灵被季钧承吓了一跳,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睁大眼睛猛点头,小声请示道:“那我守在门外?” 防止萧策他们被其他人打扰。 季钧承想了一想,同意道:“也好,辛苦你了。” 百灵粲然一笑,“不辛苦。”顾小离对她那么好,顾小离身边的人待她也好,她此生已经无憾。 萧策拉开门,百灵倒在了自己脚跟,瞬间醒过来,睁眼看是萧策,习惯性跪下:“皇上,奴才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打瞌睡的,因为实在太累,控制不住不断往下掉的眼皮。 萧策把门重新合上,轻声对百灵说:“别叫我皇上了,我已经不是皇上,你也不是奴才。懂了吗?” “但是,但是……”但是百灵她已经叫习惯了。 萧策叹息道:“慢慢改吧。” “……不知道改成什么。”百灵愁脸对萧策,她不经意的话提醒了萧策,萧策想了想:“这样,你以后就称我少爷,顾离就是少夫人。” “好。”百灵瞬间心口大石放下,朝萧策灿烂一笑。 除了顾小离的事,萧策烦心的事还很多,他需要一个人静下来思考,于是对百灵说:“你先下去吧。” 百灵望背后的房间看了一眼,“少夫人……”她担心顾小离没人照顾,萧策看出她的担忧,安抚道:“有我在,放心吧。” 彩云现在算是属于南国了,南国很得意了,自己却成了彩云所有人唾骂的对象,记入史册遗臭万年。 为了一个女人,将江山社稷拱手相送。 无论去到哪儿,跟有没有文化的人说都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而自己就是笑话的主人公,永远都洗不掉身上的罪过。 如果让好名声远扬需要十年的时间,那造成一个怀形象只要眨眼工夫。尤其是像自己这种,从好名声骤然跌进坏水里。 更不需要什么时间。 自己不怪顾小离,毕竟决定权是在自己手里,只能说他面对顾小离太没理智了,看到她出事,霎时变成疯子。 哪还有什么理智。 只怪自己决定得太草率,太轻易地中了南国的计。亦或者说,南国以顾小离为诱,真是拿捏得非常到位。 自己败了,败得一塌涂地。 尽管季钧承事后跟他提,顾小离在战场以剑自尽真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怂恿授意的,季钧承自己当时也被惊到了。 他远想不到看起来瘦弱的顾小离内心居然那么刚烈,面对生死眼都不眨就可以死,这一点季钧承对她是满心钦佩。 世间上莫说女子不如她,可能男子都不如她,不如她内心那一股说做就毫不犹豫的骨气。 萧策以为自己输得很彻底,也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的时候,收到季钧承亲传的消息:“陛下要见你。” 慕容安要见他? 第201章 苏醒 当萧策见到慕容安时,发现一切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甚至还有一点侥幸,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 萧策收到消息,没有立刻动身前往,而在犹豫。季钧承着急,催他入宫并说一切尚有生机。 季钧承的心思把萧策也骗了。前面与顾小离合谋骗得自己一无所有,后面又对自己百般照顾。 萧策看不懂他,所以有点生气。 “生机,哪还有什么生机。”萧策自嘲,望向季钧承:“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你在整个事情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季钧承挑眉困惑:“整个事情?”萧策指的应该是图谋他的江山,于是季钧承回答他:“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好歹兄弟一场,这时候还不能坦诚一点吗?”萧策心想季钧承还是重情义的,不然不会拼尽一身救顾离。 坦诚?季钧承好笑。 “你知道我从不欠人情,因为人情债是世间最难还的债。不得已欠下了,心里难受,只能倾力还了。”季钧承抬眼看他。 萧策神情复杂,没有回应,只是灼灼目光直视他。 “如果你信我,就是有生机,你该入宫见见他。如果你不信我,那你可能会失去更多。”季钧承见他无话,耐心劝导。 萧策入不入宫其实只在他一念之间,他的选择不会影响到什么利益,只看他能不能放下芥蒂了。 “好,我去。”萧策收回目光,擦肩走开。 季钧承对着萧策的背影说了句:“兄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你。” 萧策脚步一滞,不回头也无言,又继续往院外方向走起。 被深深欺骗之后的人容易敏感,心也变得脆弱。凡事都有副作用,季钧承只希望萧策能尽早看清,明白自己的苦心。 萧策要和顾小离打声招呼再入宫,他坐在小离床前跟她讲:“我此次进入南国皇宫,吉凶难料,你要多保重。” 且不说萧策自己怎么想,季钧承拿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替萧策考虑过,有那么一点风险季钧承都不会让萧策去。 萧策这话,算是多虑了。 顾小离能听见他说话,想睁开眼拉住他,但是身体不听自己使唤,它不愿遵照顾小离的内心。 被困在梦境的顾小离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策放开她的手,起身走远消失。 顾小离的内心很煎熬,她不想和萧策再错过相守的机会,她下定决心要挣破面前的束缚,她要苏醒! 傍晚时分,百灵如往常一样端水过来给顾小离擦身子,明显感觉到顾小离的手和眼睛都动了。 百灵很激动,转身去请容溱。 容溱本不想多待,但碍于那是钧承的朋友之妻,便多留几日,那几日里,容溱发现萧策是个可敬的人。 很有默契地结交了彼此,成为朋友。所以容溱现在是因为两个朋友所托而留下,不算强人所难。 百灵在院子里找到与季钧承闲聊的容溱,激动地请他到顾小离房间,“容公子,我家夫人动了动了!” 容溱皱眉,看了眼面前这个兴奋地语无伦次的小姑娘,缓缓起身,与季钧承说:“我过去一下。” “嗯,一起吧。”季钧承也站起来。三人一起进了顾小离的房间。 容溱一看,确实是有苏醒的迹象,估摸了下时间,对百灵说:“这两日要辛苦你,她可能会醒,你留意着。” 百灵重重点头:“好,交给我吧。” 夜深时分,季钧承立在府邸门前,盼到了从黑暗里走出来的萧策身影,迎向前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萧策语气很平淡,但是眉间明显有喜色。季钧承猜定谈话进展顺利,他与慕容安应达成协议。 “切,有好事也不跟兄弟分享。”季钧承的话萧策懒得搭理,从他旁边绕过直走,季钧承跟上:“那兄弟我跟你分享一个。” 萧策不认为季钧承能有什么好事分享,懒得听,继续走。 “你媳妇儿醒了。” 萧策一听,怔了怔,走得更快了。季钧承见萧策始终不回头看自己,很不爽:“见色忘义的家伙。” 顾小离在萧策回来之前就醒了。 百灵心里记着容溱说的两天,两天之内夫人会醒,顿时盼着时间快点过,越盼时间似乎过得越慢。 等得百灵都要抓狂的时候,顾小离醒了,还叫了不停在床前走来走去的自己一声:“百灵。” 百灵惊喜得伏到床前看顾小离,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夫人,您可算醒了。”眼泪紧跟着哗啦啦落下。 “萧策呢。”顾小离扯动嘴角给百灵一个笑容,然后就紧张问萧策的行踪,想确认他的人在哪。 “少爷吗?少爷被陛下召见,入宫还没回来呢。他要是知道你醒了,肯定会十分高兴。”百灵兴奋地说着。 入宫?他真去见了慕容安。顾小离还以为那只是梦,不是真的。 “……那季钧承呢。”短时间找不到萧策,就改口找季钧承,这儿是他的府邸,找他应该没错。 季钧承应声而入,“刚醒就找我什么事呀?”语气愉悦,季钧承看到顾小离醒来心里也很高兴。 “你到厨房去煮点清粥过来给她用吧。”季钧承走近,对身边激动的百灵吩咐道。百灵擦掉眼泪,连忙答应,转身飞跑出去。 顾小离看见百灵活泼的背影,嘴边露笑,真是个傻孩子。看见季钧承笔直站着,便说:“坐吧。” 季钧承正要在床前板凳坐下,顾小离出声恳求他:“能不能先麻烦你给我倒杯水?我好口渴。” “你整我?算了,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本少爷就伺候你一回吧,不过这可是要还的。”季钧承又站起去茶桌边倒水,转身回走递给她。 顾小离笑了笑,接下他递来的杯,灌尽,复递回再求:“还要。”季钧承皱眉看她两眼,乖乖去倒水。 这么几步距离,季钧承忘了自己跑第几趟了。当他不知第几次拿起茶壶时,惊觉自己好愚蠢。 把茶壶一并提过去不就不用来回跑了。转过身看顾小离,她果然在笑,很纯净的笑容绽放在眼前。 “你看我这么跑,也不提醒我一下?”季钧承把茶壶放到床头案面上,斟满水的杯递给她。 顾小离委屈巴巴向他眨眼,“我渴嘛。” 渴就说不出话了?这个理由季钧承很服,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无懈可击,能把他活活气死。 凝神打量她的脸,气色好了很多,一醒来就那么折磨人,忍不住抱怨道:“我发现你睡了一觉醒来,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季钧承挑眉望她,“真不懂还是装糊涂?”顾小离嘴边划开笑,无辜道:“真不懂。那你要不要告诉我?” “变得更会折腾人了。”季钧承转了转眼睛,忽然失笑:“我开始同情我兄弟了,以后得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儿。” 只联想了一下,就忍不住笑出声。 季钧承以为没他什么事,结果他大大错了。后来萧策他们一家定居在南国,离自己很近,近到结了娃娃亲那种。 顾小离问季钧承:“慕容安为什么要他进宫。”季钧承脱口而出:“瞧你这话问得奇怪,皇帝的心思,我哪知道。” 切,你会不知道,鬼才信你的鬼话。顾小离见他不想说,又问:“那他会不会有危险?我担心他。” 萧策是多么睿智的一个人,如果他狠心坚持,彩云不一定毫无希望平息战火,但是他却为了自己,将彩云相送。 如果慕容安心狠要他的命,估计是非常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萧策如今的内心一定很煎熬,慕容安若然刺激他。 哎。 “放心吧,他应该快回来了。”季钧承说罢起身,“你先躺着,待会把粥喝了,我出去接一接他。” “好,谢谢你。”顾小离对着季钧承的背影第一次对他致谢。他回头微笑:“你这句谢谢,我可不收。” 因为季钧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兄弟为了情义,不是为了他们的谢意,更不是要他们报答。 百灵刚把清粥煮好端过来,入门就看见萧策紧握住顾小离的手和她在聊,把粥呈上,恭敬道:“少爷,这粥?” 百灵的意思是粥由谁来喂。 萧策试了试温度,太烫。让百灵把粥放下,待会再用,百灵照做,放下之后觉得自己不走显得多余。 百灵落寞地离开。顾小离瞧出百灵的不高兴,对萧策说:“本来是她喂我喝粥,你现在……让她白高兴一场。” 萧策端起粥边吹凉边回她:“我来喂你不比她好吗?”顾小离失笑,开玩笑道:“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那你自己喝吧。”萧策不高兴了,想把碗塞给她,却烫到她手。萧策搁下碗急忙抓她手过来瞧,关问道:“没事吧。” 顾小离摇头安慰内疚的他:“没事,我哪有那么娇弱。” 尽管顾小离说了没事,但是萧策还是不断往她被烫到的手背吹气,她看着温柔的他,心里暖意流淌。 “慕容安跟你说了什么。”顾小离问得太突然,让萧策停下,抬头看她,不悦道:“谁跟你说我见了慕容安。” 出于保护,不想让顾小离担心,所以自己本想对她保密,现在她却知道了,自己心里有点恼火。 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跟她讲自己入宫的事。 顾小离见他的气来得奇怪,问他:“难道我关心你一下,都不行吗?谁说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先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萧策很执着地追问顾小离。顾小离不愿说,生气道:“你几时才能做到事事不瞒我!” 第202章 争执 顾小离和萧策这一架吵得可谓是莫名其妙了。 萧策又在对月灌闷酒,季钧承从府外回来直奔过来看他,见他颓废模样,无奈道:“兄弟,你又怎么了。” 上一回是因为昏迷不醒的顾小离,这一回又是因为什么。萧策一说,季钧承无语,还特么是因为顾小离。 “她怪我。” 萧策抬起头对季钧承说了这三个字后,继续埋头灌酒。季钧承微怔,夺过萧策手中的酒壶。 “还我。”萧策微愠瞪他。他坐下,叹了声气,看向萧策:“她怪你,你就借酒消。这管用吗?” 从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季钧承望着他落寞憔悴的侧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 萧策闷闷说了句:“你不懂。”便又拿起桌面的另一个装满酒的壶继续对嘴灌,好烦好愁好累! “你不说我怎么懂?”季钧承倾身问萧策,“是不是慕容安要你答应他什么条件?”萧策倏地抬头,眯起眸子。 “难道你也有给他设套?” 萧策直叹不如季钧承的城府高明,又被季钧承的话惊了一着,叹道:“不算什么条件,只是让我回去。” “回哪去?”季钧承问得让萧策白他一眼,轻嘲道:“你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多余?你筹谋了这场戏,会不知道?” 季钧承虽说料事准,但是再聪明的人也会犯糊涂,更何况自己又不在现场,怎么知道他们究竟谈成什么样子。 像顾小离挥剑自尽,他就没料到。 萧策见季钧承闭口不言,表情依然困惑,便解释说:“他虽然拿下了彩云,却又不太想要,让我回去替他守着。” “不太想要?”季钧承诧异,作为皇帝能开疆扩土会得世人赞颂,慕容安起先表现出对彩云势在必得,怎会又不要了。 匪夷所思。 萧策料到季钧承会出现惊讶的神情,所以不觉得奇怪,继续说:“他的意思是封我为王,让我回去替他看着彩云这个附属国。” 三国分裂多年,如今有幸再合并,怎么不趁机统一,这种事情记入史册会流芳百世,是天大的功德。 季钧承想不通为什么慕容安反倒保守起来。 “可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这儿。”萧策心想回去,未必是件好事,还不如留在南国,开始新的生活。 可萧策想起顾小离咄咄逼人的话:你这是在逃避现实。顿时心烦,拿酒灌一口,痴痴坐着,感受轻风窸窣声。 季钧承明白萧策的意思,但是这次季钧承站到了顾小离那边,劝萧策说:“你不想回去是因为你害怕面对。” 萧策一怔,激动地向季钧承强调:“我没有害怕,我怕什么,我什么不怕。” 只见萧策喝得全脸通红,说着疯话,将酒壶摔在地上,向季钧承宣泄自己的怒气。季钧承叹道:“你醉了,回房歇吧。” “我没醉。你是我兄弟,却帮着女人说话,你算什么兄弟。”萧策揪住季钧承的衣服,不肯放过他。 萧策摔酒壶的声音把院子附近的人惊到,匆匆赶来,连有孕在身的沈有容都赶了过来,生怕出事。 众人见两人拉扯,站在不远处很着急,管家询问沈有容:“夫人,您看这……”沈有容看了眼季钧承,他没喝酒。 只要季钧承没喝酒就不会陪着疯,沈有容就可以相信他。萧策近日烦心事太多,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好指望季钧承能劝得住他,把他劝醒。 “散了吧。”沈有容转头对焦急的众人说。众人满脸不可思议,管家以为听错,“夫人您不怕三少爷他们会打起来。” 沈有容摇头,给了众人笃定的眼神,“夜深了都回去睡吧。”众人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直至看不见。 “你进来房间,我跟你讲我算什么兄弟。”季钧承可以容忍萧策颓废一回两回,但事不过三,他如今是真看不下去。 萧策不肯走,季钧承扯掉萧策抓自己的衣服的手,反拽住萧策的衣领,把萧策当做货物一样往屋里粗鲁地挪。 如若萧策没喝酒,意志清醒,是万万不会任由季钧承这么粗鲁对待自己,但是他烂醉如泥,无力抵抗。 季钧承粗暴地将萧策扔进屋里,把门用脚踹合上,跟他摊牌。 “你能对天发誓你真的不是在害怕面对彩云国的百姓?你担心他们会指责你,会说你无用,是个昏君,为了一个女人祸国殃民!” 季钧承说至此处,躺在地上的萧策爬起来,向他吼道:“别说了,闭嘴,闭嘴!”季钧承怎么可能听他的。 继续说。 “可那只是你的想象,你都没有看过更没了解过他们对你是否存在偏见,你就那么害怕。萧策,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懦弱,那么不堪一击了。” 萧策站不稳又瘫在了地上,屋里没点灯,黑暗正好盖住狼狈的他。季钧承的每一句话都很刺耳,都重击在心。 可忠言逆耳,也不是古人空口捏造的。萧策不得不承认季钧承说的句句道明自己的心声,只不过自己苦于承认。 不敢承认。 萧策想起不久前慕容安对他说的话。 “我虽得了彩云这片土地,但是不见得就得到了生活在土地上百姓的心。”慕容安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萧策合适管理彩云。 而且彩云的呼声并没有萧策想象中那么丧,那么激愤地抵制他。因为他给彩云做了很多贡献,虽然在位时间不到一年。 百姓们当时会激愤,是毋容置疑的。但是他们是人,是会正常思考的人,事情一过,他们冷静想想。 比起南国人来统治彩云,还不如让萧策来。谁当皇帝其实对百姓来说不重要,百姓只要安定,只要能安稳,谁当都无所谓。 但是要找到明君,实在太难。毕竟历史上的明君,真的不多。有点小聪明的人只能图得小恩小惠,但是难担大任。 萧策给予他们的是长久的安定,他们恳求慕容安让萧策回彩云。 慕容安在大事上,会恩怨分明,断不会把私人过节掺杂到大事情上,因为那样效果不见得好。 他的结论来自于他和季钧承的交易。季钧承果然帮他拿下彩云,但自己却不高兴,因为自己是拿恩怨要挟他帮助自己。 这种不是正经得来的东西,得到之后完全没有预想中那么高兴。所以慕容安不能一错再错,他劝萧策回去。 可萧策只花了片刻来思考,就拒绝了自己。 慕容安试图再劝,但是萧策不想听,慕容安只好说:“你今天的答复先不做算,我给你时间,你回去想想清楚。” 如果萧策真的放弃慕容安给的这个机会,那他将来一定会后悔。这一点,除了萧策自己,大家都看得很透彻。 萧策虽说不是萧运的亲儿子,但是彩云是他的故乡,是他出生的地方,那方水土养育了他二十几年。 他是最适合管理彩云的人。 可他不敢回去,怕英明已毁受众人骂声。这些顾小离何尝不懂,说到底萧策都是为了自己。 一时情急才弃了国。 顾小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萧策,萧策冷嘲问她:“你觉得我弃国是一时情急所为?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管你。” 就该让你死在我面前。萧策做不到,如果他对顾小离见死不救,那他就不会是灌酒苦恼那么简单。 他的余生将毫无色彩,在厚重的暗影下度过。 那时萧策太生气,顾小离还有一句话没问他,他就摔门走了。顾小离想去追,可胸上还在康复的伤口不允许她那么做。 她想问萧策:“如果上天给你多一次机会选择,你当时还会救我吗?” 说起来顾小离才是最大的罪人,她无意让萧策弃国,是她手太快,没有说清楚就倒下了,弄得萧策以为她是过来谈判的。 其实她只是想走到萧策身边,让他原谅自己,舍不得他,仅此而已。但因为季钧承当时也在场,她必须把准备的台词机械报一遍。 萧策从前对她隐瞒的一切,确实令她很气愤,好几次要狠下心报复他,但是她心里又一再犹豫。 如果单是她自己,她绝对下不了狠心让萧策艰难抉择。但因为季钧承子在旁边不断灌输,帮她洗脑。 搞得她自己也晕了,觉得自己欠了季钧承,不还心里不舒服,而且萧策确实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 如此一来,顾小离真的神差鬼使做了季钧承的帮凶,害了她唯一挚爱的男人。 百灵进来看见顾小离的胸口被血染红便知道是伤口裂开了,忙替顾小离重新包扎,入门撞见怒气冲冲的萧策,大约猜到怎么回事。 “您又和少爷吵架了?”百灵是心疼顾小离,萧策向来冷漠而且姿态又高,是百灵冒犯不起的人。 “别胡说。”顾小离不让百灵胡说。 百灵替顾小离抱不平,“百灵是觉得您这样不值得!您对少爷那么好,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总是伤您的心!” 第203章 主意 百灵有个主意憋在心里很久了,以为顾小离和萧策会自然而然和好如初,但是时至今日,她实在看不过眼了。 她把心中的主意悄声告知顾小离,顾小离神色复杂,眼神纠结,犹豫道:“这,能行吗?万一……” 万一玩大了或者黄了怎么办。 百灵劝顾小离不要担心,说自己这个主意已经埋在心里很久,每每想起都会不断完善,肯定能成。 但顾小离担心萧策会再次遭到伤害,毕竟他现在浑身是伤还没缓过来,她们又合计骗他,就怕弄巧成拙。 百灵也有考虑到后果,所以跟顾小离说:“如果失败了,其实也不要紧。少爷现在还是对你满心愧疚。” 因为有愧所以不敢生气。顾小离知道百灵的意思,但是这样从另一方面来说是利用萧策对自己的好逼他不能发火。 这样太难为他了。她本意也不是想再激他,觉得百灵的主意太冒险,不想答应:“还是算了吧。” 百灵不甘心,急声道:“难道你要一直这样干坐着等少爷回头吗?都不知少爷到底几时才会回头。” “我有的是时间等他想明白。”只不过,顾小离觉得这种等待太煎熬太磨人,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几时。 百灵觉得顾小离这是软弱的表现,从前的她是那么爱恨分明做事果断,现在的她顾虑太多,优柔寡断了。 “那小少爷呢,你和少爷感情不和对小少爷好吗?”百灵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她和萧策之间还有个孩子。 还有个至今没有取名的孩子。孩子虽小,但五官精致,长大之后肯定和萧策一样俊俏好看。 可是孩子出生至今没有名字,父母又都在身边,迟迟不取名字,传出去不知邻里街坊亲朋好友会怎么想。 孩子长大之后如果知道自己出生之后迟迟没有名字,容易胡思乱想,会觉得自己的存在不讨父母欢喜。 百灵看顾小离陷入沉思,知道自己的话终于说对了,不再说话由顾小离安静想清楚。百灵没有恶意,只盼顾小离能幸福。 她所献的主意不过是让顾小离演一出苦肉计给萧策看,刺激萧策醒悟,让他明白珍惜身边人。 “好吧,我们试试。” 顾小离最终还是改变了原先的主意,接受了百灵的提议,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叮嘱百灵:“千万不要过分了。” 百灵拍一拍顾小离温凉的手背,暖心一笑:“放心吧,保证事半功倍!” 主策划人是百灵,百灵是主持整场戏的导演,她要准备打点的人事不少,最快也要花上一天时间。 百灵以为她行事很隐秘不会有人察觉,但是她忘了这是谁的府邸,季钧承在百灵筹备的时候就知道了。 “主子那……”送消息的探子问要怎么处理添乱子的百灵。 季钧承负手而立,面向窗外,扬起轻笑:“先不要揭穿她,必要的时候暗中帮她疏通一下。” 探子不懂季钧承的用意,困惑应下照办。 百灵在季府待的将近半个月,季钧承已经把她查了个透彻,只是一个心思单纯对主子忠诚的奴仆罢了。 人没安什么坏心眼。 季钧承由探子的话估计百灵应该是想帮一帮自家主子,希望让萧策早点回头,并没什么坏意。 那就看看吧。做得过分季钧承自然会出声制止,如果做得漂亮何尝不是功德圆满,让他们冰释前嫌。 百灵能力有限,容易被心思缜密的萧策察觉。 所以季钧承吩咐底下的人该帮衬的时候要暗地里帮一帮百灵,但不能让她发现是自己在帮她。 其实萧策被季钧承那晚拉到房里骂了一顿以后,心态已经在飞快调整当中,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完全醒过来。 找到自己要前往的方向,就差那么一点。然而就在一点快要达成时,被百灵的主意再次打乱自己的思绪。 顾小离在病中不同意萧策和她一起睡,因为她伤口正在愈合半夜会有如蝼蚁在啃食的痒感,需要人照顾。 她不想让萧策没觉好睡,她选择让百灵留下伺候。萧策见她执着,心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由顾小离去。 萧策被安排在西苑,顾小离在东苑,彼此房间恰好隔了一个院子。若说季府和别的府邸有什么不同,就数隔音效果最妙。 季府建造不知用的什么材料,墙的隔音效果尤其好,不大声叫嚷基本不会听见。 刚进入初春一段时间,天不会像夏季一样亮得早,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百灵重重一声接一声拍萧策的房门。 萧策来到南国的日子,除了醉酒是一觉睡到天亮以外,基本都是凌晨三点这样子才勉强睡着。 而且是睡得很不踏实容易被惊醒的那种。 于是百灵一敲门,萧策立刻就睁开眼睛,起身扫了眼窗外的天色,不到早晨六点,那么早就过来叫起? 肯定不可能。 那她找自己是有事了。迅速穿鞋,走到衣架旁,把衣服一件件飞快穿上,边扣纽扣边走去开门。 “怎么了?”萧策看见百灵一脸焦急,轻声问道。 百灵心急如焚:“少爷,不好了。少夫人她,她走了。”萧策心里一紧,皱眉道:“什么叫走了。” 萧策每夜回房前都要去看一眼顾小离,见她睡得安稳才离开。他对百灵说的话没有一下子全信。 “昨夜不是还好端端的,她去哪了。”萧策见百灵急得语无伦次,自己不能也受她影响跟着乱。 得先了解清楚。 “她留下一张纸条。”百灵才把手上的纸条递给萧策,萧策瞥她一眼,拿起迅速浏览一遍。 字迹是顾小离的,纸上只写了一句话:萧策,我回南国了。 “孩子呢!”百灵没想到萧策看完纸条第一反应是问孩子的行踪,百灵怔了怔说:“孩子在屋里睡着。” 萧策之所以先问百灵孩子的下落,是想确认一下顾小离是不是认真的,如果她要走,怎么会留下孩子。 于是他松口气,跟百灵说:“她没带孩子,肯定不是真的走了。” 百灵却觉得他想的过于简单,问他:“少爷您不去夫人房间看看吗?她带走衣服和不少首饰。” 顾小离不是爱打扮的人更不是贪财之人,她之所以把首饰带走是要拿去换盘缠!萧策才觉不妙,推开百灵冲往东苑。 顾小离的房间门没关,萧策想应该是百灵打开的,走进屋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但不知为什么觉得空落落的。 没了生气。 萧策把跟过来的百灵狠狠正面撞了一下,百灵摔在了地上萧策也不扶,他似乎很急,从他走路的步子可见。 几步就跨出了苑子,百灵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想这回应该能成了吧,他那么着急。 萧策出了东苑往季钧承住的院子寻过去,不管时辰把他叫醒再说。 季钧承知道百灵今天会实行计划,所以没怎么睡着,都在假寐等着。但既然要演戏,当然要卖力一点,把戏演全。 不能让沈有容看出破绽,所以他装得睡得很熟,萧策把沈有容都吵醒了,他还装作睡得很沉听不见。 沈有容睁开惺忪的睡眼,推季钧承身体,“钧承,有人敲门,你去看看是谁。”季钧承翻了个身,不理她。 “喂。” 沈有容一脚踹过去,力气没把握好,差点把季钧承踹到床下,幸好他反应快在跌地的瞬间弹起来。 “那么用力,谋杀亲夫呐。”季钧承宠溺地瞪沈有容一眼,沈有容哼道:“谁要你不起来,活该。” 季钧承一点都不着急,尽管房门那边跟催命符似的,他还是有兴致倾身亲沈有容一口再去开门。 “谁啊。” 季钧承话音刚落,被萧策一把拎出房外,拖着走。季钧承很懵,由着他拖,纳闷道:“出什么事了吗?” 萧策很急,把季钧承拽到大厅,命令他道:“快点召集府上所有人,我有事要问他们。”季钧承莫名其妙:“什么事那么急,天都没亮。” 又不说什么事,这样惊醒全府的人,背地里会被骂死的。萧策不想让季钧承为难,补充道:“顾离不见了。” “不见?怎么会不见。昨晚我媳妇还跟她聊了会天。”季钧承可是很相信自己媳妇的,不像萧策他们那对。 总不愿给彼此信任,都自私。 一切都是自私惹的祸。 “你赶紧叫人啊。”萧策急了催季钧承。季钧承表示很无辜,追问道:“那她有没有说去哪?” 季钧承被他弄得也急躁起来。 萧策一直不说顾小离去哪,就让季钧承叫人去找,这么找跟大海捞针似的。 “她说回南国了。”萧策看了看季钧承,沉声道。 季钧承装出苦恼的样子,挠头道:“那你不会往南国方向追吗?她昨晚还在,应该没走多远。” 季钧承刺激萧策去找。但是他会错萧策的意思了,萧策的脑回路跟他自己的不是一点不一样,是很不一样。 “我让你把人叫来,不是让你叫他们去找人。我怀疑你府里有人煽动她走的,我要逐个问清楚。” 当过皇帝的人都那么多疑吗?季钧承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无言以对。 季钧承见自己当不成催化剂,只好听他的让管家把所有人都叫到大厅,让他一个个审问。 第204章 意外 季钧承诧异萧策一大早火气竟然那么大而且毫不顾及自己将府上的人都逼问了一遍,就差用严刑了。 大家睡得糊里糊涂被骂的时候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没做过的事情让他们怎么承认,非常无辜。 所以大家都沉默无言,望着萧策怒气冲冲的脸,担心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萧策傻不全,看见大家都是极其茫然,一点都不像装出来的,所以他猜测面前这群人不是自己的目标。 于是他记起静观已久的季钧承,问他:“你是不是藏了人还没叫出来?”季钧承极其无语,白他一眼。 心里直叹,大哥要怀疑人也不该是这样轰动吧,这样只会打草惊蛇。难道恋爱中的男人真没思考能力? 这种事情怎么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难道自己真是沈有容口中所说的另类?季钧承出神想着。 “喂。”萧策见季钧承走神,更加生气,并将气迁怒于季钧承。 季钧承见萧策把自己一大早喊起来对自己大呼小叫现在还想对着自己发火,顿时恼了刺激了萧策一句。 “你阴晴不定的暴脾气说来就来,谁能长久忍得住你。难怪顾离会走,换做是我,我也走。” 其实季钧承是无心之失,他一宿没睡本以为有好戏看,哪知无端端成了罪人,还得替百灵背锅。 霎时就烦了。 萧策本来心已经糟糟乱,现在季钧承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自己心里的火烧得更猛烈,冲动地挥去一拳。 季钧承反应不及正面受了萧策的拳头,脸偏到一边,嘴角溢血,他把血擦掉,心想该死的萧策打得还真不轻。 来真的。 本来只想当个观众,现在逼着自己加入演戏,那顺应天意了。季钧承心想,冷冷道:“瞧你这个鬼样子,谁会留恋你。” “主子,您别再说了。”一旁的家丁看得胆战心惊,管家忍不住开口劝季钧承少说两句,尽管管家身份卑微。 萧策不是有意攻击季钧承的,他只是因为一时之气又没忍住,望见季钧承流血的嘴角有点愧疚。 他希望季钧承能够还一拳回来,自己绝对不会怪季钧承。但是季钧承却没有还手,这让萧策心里很难受。 “罢了,这出戏演得太差劲了,完全没有我想要看到的效果。你把百灵叫过来问问,一切都会明朗。” 季钧承演不下去,因为没兴趣,萧策给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消极了,只会迁怒旁人怨天尤人。 萧策怔住,问季钧承:“什么意思!”季钧承懒得回他,连看都不看他,掉头往院子里走去。 季钧承坚定的背影告诉萧策,他有多么嫌弃现在的自己,转身离开不带丝毫犹豫,背影决然,步伐坚定。 自己真的叫他那么失望吗? 百灵没想推卸责任,她得知众家丁被紧急召集问话,一直躲在厅堂暗处看萧策一一审问他们。 萧策问家丁们时流露的紧张和焦虑,百灵不知顾小离看了会作何感想。是会高兴萧策如此在乎自己,还是笑他傻。 百灵听见季钧承最后说的那句话才惊觉季钧承原来知道自己的主意,难怪自己筹备得那么顺利。 一直想不通。现在恍然大悟原来是季钧承在背后帮助自己。百灵见季钧承远走之后,主动走了出来。 走到众人面前,看向萧策。 萧策不知自己这些天动不动就发疯到底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他苦思冥想还是想不通。 但因为他自己最近的喜怒无常已经得罪了身边亲近的人,之前是顾小离,现在他看季钧承对自己也是心灰意冷。 不想再管自己的事了。 所以他需要认真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本来都快理清楚了被百灵横空那么一搅和,又特么成了一锅粥。 他看了百灵几眼,消去眼里的怒火,语重心长道:“你说吧。” 百灵的主意要的就是激怒萧策让萧策往彩云方向去把顾小离追回来,然而百灵的主意只达成了底第一步。 尽管得知顾小离的去向也没有立刻追去,如果顾小离看见萧策的决定,不知该有多伤心。幸好顾小离不在,百灵想。 百灵只是让顾小离躲到府里一处隐蔽的房间,等萧策冲去找时把真相说出来。可萧策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顾小离本是听百灵的话乖乖地躲起来,但她听见府里上下吵吵嚷嚷猜到是萧策要找人寻她,她心里高兴就忍不住跟到了大厅。 同样躲在暗处,想看萧策是如何着急自己给底下的家丁分配找人任务的。哪知道萧策他竟然把季钧承扯了进来。 这事季钧承完全不知道,无端端成了萧策的出气筒,顾小离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季钧承,怪起萧策来。 之前的高兴在萧策动手打人那刻全部消失不见,随之而来是愤怒和怨怪,不想再看下去,掉头就走。 百灵为了让戏逼真,把包袱和马车都准备好了,甚至雇了马夫让他定时将车子开走。按原定计划,马车应该开走一辆空车。 但是顾小离气不过,掐准了开车时间,偷偷上了马车,让马夫将她自己真的送走了。 百灵至今不知情,仍以为顾小离乖乖地待在房间里。 “少爷,主意是我出的,跟少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让她装作不辞而别回南国,想要刺激你去追,让你俩和好如初。” 百灵道出自己的心声。 萧策听她的话是发自肺腑的真诚,就算再气也不能撒出来,更不能往她身上撒,因为她是为他们感情着想。 没有恶意。 萧策已经冲动地把季钧承揍了,如果这时再惩罚百灵戏弄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以后哪都待不下去。 没有人黑他,都是他自己黑化自己。 一步错,步步错。 于是他再深深看了百灵几下,重叹口气问:“那少夫人现在在哪里。”幸好顾小离没走,自己可以去求她原谅。 让百灵的计划圆满。 只可惜,当百灵把萧策带到自己叮嘱顾小离待的房间时,房间空无一人。这让百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那个房间是杂物房,比其他房间都要阴暗,东西杂物也格外多些,百灵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心有点慌。 到房间四处翻找起来,怕顾小离躲起来不愿见他们。 萧策本是满怀愧疚站在门口酝酿自己的情绪,想着说一开门见到顾小离马上冲上去拥抱她,对她说点什么。 但是见百灵着急的样子,自己望着面前幽暗的房间,神情复杂,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使他转身就走,等不及百灵寻人,因为他能够肯定顾小离不在房里。他跑去后院,原本那里该停了一辆马车,但如今空落落的。 他抓住在院子里洒扫的家丁,“有没有看到顾离。” 顾小离是季钧承亲自迎进门的贵客,家丁们当然知道。被萧策突然一拉,他惊魂未定:“呃,她走了呀。” 前不久看见她上了一辆马车走了。 “走哪个方向去了。”萧策追问。 家丁摇头,“那时天色尚早,我也纳闷她一大早要去哪,问了没说。见她样子走得匆忙,我没跟出院门看。” “你为什么不跟出去看一眼!”萧策把手里的家丁扔开,语气很不友善。 家丁很莫名其妙,萧策先是叫醒他们去问话不让他们睡觉,问了一通话下来时辰也不能再回去继续睡了,起来干活,又被他斥责。 今天怎么老是撞上怒气冲冲的萧策,那么倒霉。 “我负责在院内打扫,主子们去哪,我哪敢多关注。”家丁很无辜地顶了回去,把萧策怒火引至顶峰。 萧策把他拉起来,掐住他脖子起了杀心。幸好被百灵赶来看见,忙劝道:“少爷,我估摸夫人是真走了,您赶紧去追吧。” 萧策犹疑地看了看百灵,将家丁放下,转身去找马。 季钧承离开大厅之后就有人递来消息说顾小离搭马车离开了府上,往彩云方向去了,他原想不管,毕竟萧策那么嚣张,对自己那么不敬。 但是心不允许自己那么任性。如果自己不派人去暗中跟着顾小离,心里始终放心不下,会担心她的安危。 和顾小离也算朋友,既是朋友,不能在她有难的时候见死不救,这样违背自己心中的道义。 这不是因为萧策的关系,而是因为自己欣赏顾小离,是这种欣赏促使自己必须帮她这个忙。 递消息的人问要不要把马车追回来。 季钧承凝眉思考了片刻,摇头说:“不用,暗中跟着保护,必要的时候再出手。如果萧策赶到,就撤吧。” 彩云和南国的战争刚过没多久,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清理整顿,之前听白钰和凌宸护送顾小离过来彩云时交界处遇到我土匪,有点不放心。 但是,萧策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之内应该可以赶上,只要他能在顾小离遇到危险之前赶上,那就没问题。 最怕他还没到,顾小离就先出事了。 那就有点麻烦了。 第205章 危险逼近 顾小离见自己离繁华的城镇越来越远,心不由地想回去,但又拉不下面子,怕她这一折回去,场面很尴尬。 她没有乖乖听从百灵的叮嘱,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当百灵来找她时,萧策他们应该都知道整件事情了。 会知道她们主仆二人摆的苦肉计,如果她不走,兴许计划会成功,但是她走了,计划一定会失败。 失败之后大家会用怎么样的眼神看她?矫情做作不止,还牵连无辜的人受到责骂,她一想到会面临这种情况,只想逃避。 这种逃避让她错过了折返的最佳时机,等她意识到时,一切为时已晚。 百灵不知从哪找来的车夫,也许是能力不足,找的人分外粗糙一些,不怎么讲究品性,能管好嘴巴就行。 车夫本来收了好处只负责将空马车赶往城郊就可以把马车停下,自己拿了钱爱去哪潇洒就去哪潇洒。 但令车夫没想到的是,顾小离竟然会出现,要求他把自己带往彩云。自己驱车之前问了两遍,路上又问了两遍。 顾小离都回答说:“对,带我回彩云京都。” 彩云京都离南国,以这种马的行车速度,路上不停歇都要花上三四天时间才能到达,路途实在遥远。 最重要的一点是,车夫嫌钱不够,本来按照计划钱是绰绰有余,是很丰厚的,但谁知道计划有了变化。 原想跟百灵确认一下顾小离所说是否属实,但是顾小离不让他等,非让他即刻发车带自己走。 车夫本来很自由,但是现在很被动了。 顾小离饿了,车夫给她去买包子,拿了顾小离的钱买完回来跟她暗示道:“夫人,路途遥远,吃喝住宿都要花钱,您瞧这。” 车夫把自己给顾小离买包子找回的碎银摊开给她看,意思很明显了。顾小离明白,立刻翻自己包袱。 百灵没往包袱里放多少银子,只塞了几件首饰,顾小离翻来翻去有点焦急,看了看车夫晴转阴的脸,更不敢说。 “夫人,您钱不够,我很难做的。”车夫在顾小离翻包的时候把脖子伸长看了看,没看到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 脸色瞬时难看。 顾小离见他有点不愿意送自己回去,顿时有点着急,把包袱里的首饰一并递上去给他瞧,赔笑说:“你看这些能抵钱不?” 可以抵,但是车夫贪婪,仍嫌少。 车夫嫌弃地看了一眼,“这点儿,怕不太够。”说完,仍接了下来,把首饰毫不客气全塞进衣服里。 顾小离原以为车夫不想要,谁知他……瞬时让自己变得很被动。 这里离城镇已经有点远,再走一段路就该进入两国交界地带是最容易发生事故的地方,如果自己这时候强把首饰要回,车夫可能会弃自己不顾。 更甚不把首饰还回,一并带走,把她丢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她自己造化。 唉,现在有点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地离开季府。 “不如你把我带回南国去?我不回彩云了。”顾小离心想既然盘缠不够回彩云,要不就让车夫送自己回南国。 回南国也是一种办法,而且是一种比较安全的办法。 如果这个车夫是一个心善的人,他一开始就不会向顾小离索要财物用作赶路,不仅如此,他还觉得首饰不够,可见是贪婪之人。 种种细节下来,顾小离担心他路上会再次索要,甚至会开出什么更过分的条件,既然这样,倒不如让他把自己送回去。 反正这里离南国绝对没离彩云那么远。然而这都是只是顾小离的一片妄想,车夫的嘴脸压根没那么简单辨认。 “现在都出来了,您又说要回去?回去可以,另外再拿点钱出来吧。” 车夫明知顾小离已经身无分文,但是他还是索要,因为顾小离可是从显贵的季府出来的,不是普通人家。 前面可以认为是勉强合理的索要,但是现在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敲诈。 顾小离一听,瞬时恼了:“我的钱都给你了,你见我哪还能另外拿钱出来?你就不能行行仗义吗?” 建议坏人行仗义,可以说是很荒唐好笑了。 于是车夫毫不掩饰地仰天大笑几声,露出一副可恶的嘴脸,对顾小离说:“我不是热血的大侠。仗义于我而言,能值几个钱?” 顾小离霎时被气得不轻,这世上果然去到哪都有贪婪小人的存在,而且自己都那么不走运地遇上。 “我跟你讲,趁爷现在心情好,你要再能拿点钱出来,爷保证将你平平安安送回城里去。如果你……拿不出来,我不能保证你即将遭受什么折磨。” 车夫说罢,露出一脸格外兴奋的表情,过分得五官都有点扭曲生怖。顾小离心下直呼不妙。 尽管如此,顾小离仍心存侥幸,想和他再商量商量:“你知道我是从季府出来的,季家人肯定有钱付你,你先送我回去,我给你拿钱,如何?” 车夫微楞,旋即好笑看她:“你当小爷我傻吗?季家是什么人,我是活腻了敢问他们要钱。多说无益,拿点实际的出来瞧瞧。” 车夫不想再跟她谈判,已经不耐烦地催促了。 其实顾小离心里比车夫更加不耐烦,还急躁呢。心想百灵莫不是从市井上随便找个一个混混?蛮不讲理不说,还强行敲诈。 这种行为,除了小人,谁能恬不知耻做得出来? 车夫见她不说话,便替她安排:“瞧你这姿色还算不错,不如我送你去附近小镇那个怡红院里陪几个客人,钱不就来了。” 怡红院! 顾小离皱眉厉声拒绝道:“不,我不去。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忘了我是从哪出来的么?被季家知道,当心你的皮。” 她急声恐吓车夫,希望能让车夫害怕。 可皮糙肉厚的车夫脸皮更厚,心想顾小离跑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人来追,想来是个不受重视的女人,何必再庸人自扰呢? 于是胆肥了起来。 “你拿不出钱来,便由不得你。”车夫一把将顾小离推到马车深处,迅速坐上马,将鞭子重重一挥,马儿受惊飞快跑起来。 跌倒的顾小离刚爬起来又重重摔了下去,还磕到了马车角落尖锐的地方,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马车改了方向,往南国西郊的小镇跑去。 遵照季钧承吩咐躲在暗处跟着马车的人听不见马车的他们在说什么,见没有发生举止冲突就没现身阻止。 萧策骑马快追,赶到交界地段觉得不太对劲,此路是回彩云的必经之处,昨天深夜一场暴雨将路上痕迹冲刷干净,顾小离离开的时辰尚早,如无意外那应该是第一辆出城的马车。 萧策心想自己都快把马儿累死,最多跑到交界地段一定能追上马车,怎么一路过来毫无马车踪影。 而且从刚才他就发现前面的路面平整,既没有人的脚印更没有马蹄的脚印。说明这段路今早以来还未曾有人走过。 彩云虽被南国拿下,但关于彩云的许多事务南国仍在商定当中,这一点萧策是绝对可以确认的。 因为这是那天见慕容安,慕容安亲口说的。他说想把彩云作为附属国,让自己继续管理彩云。 等自己决定好了,他再做下一步的决定,现在一切都先不做变动。 萧策的投降来得轻易来得和平,没有让彩云百姓遭殃,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保住了百姓们的平安。 慕容安想做明君,不想做昏君,更不想做暴君。所以没有对彩云百姓起牵连杀意之心,对彩云的兵也没有实行俘虏或者杀戮。 尽管朝里大部分臣子都不建议他冒这种风险,主张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但是慕容安执意不采纳,他们也没有法子。 综合以上,萧策觉得奇怪,所以停了下来,往四处的地面打量,最终确定了往西面走。 萧策在路上,所在位置随时都在变动,而且自己安排的人在萧策的前面,探子要和萧策互通消息,有点困难。 并且探子出于意识保护,会率先把动态消息告知季钧承,让主子做出下一步指令,探子们再去执行。 这种做事方法虽然存在相当大的弊端,像现在这样危急时候传来传去一线消息会严重滞后,很大程度会误事,但是目前只有这一种法子能指派人。 人不是木偶不是机械,都有自己的意识和思考,如果他们拿到消息先以自己的为判断依据,会出更多岔子,更多事故。 等萧策进入西郊小镇时,顾小离已经被“包装”妥当准备送进房间里了。那时顾小离才刚刚醒过来。 听见耳边有谈话的声音。 “你别在这漫天要价了,我刚也确认过,她那儿有点松弛不是雏儿,肯定是刚生育完的,若不是样子长得还可以,甭说一千两,五百两都是多给你的了。” 说话的女人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听着真让人难受。 车夫不服,“你也会说她长得标致,您说的缺陷只要稍微注意一点,酒过半巡的客人怎么会知道?你给的价实在太低。” 女人的脸有点绷不住,声音冷却:“那你想要多少?” 给了五百两还嫌少。女人心里已经有主意,要把这个贪婪的家伙给狠狠揍一顿再将他赶到外面去。 “最少两千两吧。” 果然,是狮子大开口。女人诧异一闪而过,好笑地点头道:“好,真好。不知你的自信从何而来,觉得老娘会任由你宰!” 车夫见女人脸色顿黑,知道自己要价有点过分,立刻改口道:“妈妈,如果您觉得这个价不合适,我们能商量,能商量。” “哼,不用商量了。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打一顿赶出去!” 什么混账东西,不识好歹。 车夫被女人背后冲出来的一群彪悍的男人架住左右臂往外拽,他情急道:“五百两就五百两,成交了。” 女人白顿时狼狈的车夫一眼,摇着团扇冷笑回道:“五百两?呵,晚了。” 车夫见状不好,豁出去大叫道:“她可是季家的客人,你小心把季家人得罪了,担心性命不保!” 吓唬谁?像车夫这种垂死挣扎的人,女人见过不计其数,一点都不害怕,招手叫人把脱光衣服用被子裹住的顾小离送到房里。 第206章 及时赶到 车夫被怡红院强壮的打手暴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和猪头无区别之后被粗鲁地踹出门外,顺着台阶滚底下。 他艰难地站起来扶腰面对怡红院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尽管浑身疼痛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 骂得很来劲。 怡红院的人听见但不管,由他骂,像车夫这种厚颜无耻的男人,怡红院自开张以来每年都轰走不下百人。 街上经过的人虽偶有停下侧目,但基本没人围观。因为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大家都司空见惯没什么新鲜感了。 在车夫骂到气喘吁吁,被一阵横冲直撞而来的旋风撞歪了身体,倒向一边但没有落地,衣服被揪住。 “你是?”车夫看见眼前火冒三丈的男人,有点眼熟,但一下子又记不起来在哪见过,疑惑瞅他。 萧策远远听见车夫指着怡红院的骂声,本不想多听,却无意听到他骂人的话里透露的关键信息。 季家,上等货色的小妞。 萧策疾步赶来,一把拽住车夫的衣领问:“是不是你今早带走了季家的女客人!”车夫楞了楞,不敢承认。 因为萧策的脸色很阴沉显得可怕,吓到车夫了。 车夫佯装无辜地扯掉萧策拉自己衣服的手,撇嘴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女客人,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策哪会让车夫溜走,见他神色慌张就知他涉及其中,复拎回他的衣领,厉声道:“你说不说!” “你让我说什么呀。”车夫皱脸,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被萧策紧紧攥在手里,不知所措。 萧策见车夫不老实,利落地抽出带在身上的小刀,抵在他脸上比划,吓唬他:“你若再不老实说,当心我的刀无眼。” 车夫猛地吞咽口水,浑身发抖,牙关也因害怕而直打哆嗦,口齿不清地哀求道:“大大大侠饶饶命啊大侠。” “饶命?哼!” 萧策手上的小刀锋利无比,轻轻一划便在他红肿的脸颊上开了一道口子,虽伤口轻浅,但有血渗出,会感到刺痛。 车夫年纪不大,人生得矮小不讨姑娘欢喜,至今未娶妻。若脸皮被刀子划花了留下疤痕,那娶妻更是无望。 方才被怡红院的人打时不曾紧张,现在看见那把闪闪发亮的刀子贴住自己脸来回比划,恐惧感猛烈袭来。 “不不不,有话好好说。大侠您想知道什么,小人说就是了。”车夫眼里惊恐,只求萧策把刀先挪开。 可萧策担心车夫耍滑头,仍将刀子贴在车夫脸上,问:“你今早是不是在季府接了一个要求回彩云的女客人。” “这……您先把刀放下可以吗?”车夫比较担心萧策手里的刀会令自己的脸留更多的疤痕,想让萧策先放下刀。 萧策怎么可能会听车夫的话,再把刀口逼近几分,“你若再不说实话,别说这张脸,当街要了你的狗命,信不信。” 车夫自然是信的,惶恐回答:“行。我今早是在季府接了一个女人出来,但她盘缠不够,说不让我为难,就在两国交界处那下了车。” 车夫才不会那么傻把自己向顾小离索财的事情说出来,他不仅要把自己的坏东西隐藏掉,而且要装一副好人样。 要让面前这位随时会取自己命的人觉得自己是无辜的,热心要帮顾小离但是遭到她的拒绝。 可车夫忘了自己站的是什么地方。 怡红院大门口。 方才还对着怡红院大门大骂,肯定是发生了争执。 萧策不猜便知车夫在撒谎,于是拿刀在车夫脸上又划了几道比刚那道更深的口子,吓得车夫脚软站不稳。 萧策没拉他,任由他跪到地上,听他哀嚎:“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不能再见人了。你好残忍!” 车夫哭天抢地的声音引来路人注目,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对他们两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面前演的哪一出。 萧策不怕车夫引来路人为他申辩评理,一脚踩在车夫的手背上,倾身凝眉看他:“你是不是把她卖进怡红院了。” “我没有啊。啊……疼啊。”车夫才说完自己没有,被踩住的手背疼痛感钻心而来,疼得他五官抽搐。 路人不明所以,只把眼前所见当做事实在替车夫抱不平,指说萧策:“他到底怎么你了,你要这样对他。” 萧策丝毫不在意路人对自己的指责,只是逼问车夫:“有还是没有!”把小刀顷刻抵在他喉咙处。 路人见萧策此举,都倒吸一口凉气。 车夫本想哗众取宠引路人侧目博大家同情逼着萧策放人,但是他低估了萧策的脸面,人家根本都不在怕的。 “成成成,我是把她卖进去了,但因为她一意孤行我被逼无奈才……” 萧策不想听车夫把话说完,一刀封喉,刀刺穿他喉咙,未完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睁大,随即向后倒在地上。 鲜血四溅,死得极其难看,面目狰狞,死不瞑目。车夫倒下的地方被鲜血快速浸染不断晕开。 围观的路人见状慌忙掉头逃窜,他们以为萧策是个疯子,会把他们也一并刺死,使得他们一边喊叫一边飞跑。 “天呐,杀人了,快去报案。” 萧策冷漠地瞧了四散的观众一眼,把刀子从倒地的车夫喉咙里拔出来,拔出来的过程血溅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但因衣服颜色深,看不出是鲜红的血迹,不仔细瞧会以为是脏了而已。 他拿着在滴血的精致小刀往怡红院里走。 怡红院里面很热闹,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充满欢声笑语,大厅里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客人谈笑风生。 但在见到充满杀气的萧策带刀走进来的瞬间,笑意立刻僵住,旋即争先恐后往后门方向跑,姑娘们也跟着一块逃。 前一刻还一派升平的怡红院这会儿桌椅酒食全都乱糟糟,整一个大厅和被歹徒抢劫入驻的场面无甚分别。 怡红院自开院以来仗着有南国大户撑腰,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就算有不怕死的人想要闹事,也闹不起来。 在一点星火的时候就会被掐灭。 负责院里日常的老板何曾见过这种混乱场面,自己第一反应也被吓了一跳,年纪好歹也有四十几,被那么一吓心脏停了一瞬。 她捂住心脏颤指这混乱场面,急声道:“谁,是谁在这这惹事。”她说罢,有人悄声告诉她,“妈妈,是他。” 说话的人把被称作妈妈的女人目光引到逐步向他们靠近的萧策身上。萧策今儿穿的是一身黑,若要开杀戒,正合适。 “你,你是什么人!”女人见萧策长得俊俏,但脑里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印象,被他嗜血的眸子吓退了几步。 萧策不回答也不停步。 “莫不是疯子!” 女人慌忙躲到打手之后,害怕道:“快,快上!把这个疯子给解决了。” 打手是什么身手,萧策是什么身手。 尽管一群人拿着铁棒迎面冲向自己,自己也没有停步,左右开弓一点都不耽误,把打手们刺落滚地呼痛,自己除了身上多了点血迹,没造成任何伤口。 笔直地站在躲在柱子后面的女人面前,冷声问道:“你们把她弄哪去了?马上把人交出来。” “她?大侠您说的是谁呀,您能说清楚一点吗?” 女人见往日体壮如牛的打手被萧策轻松搞定,方才嚣张气焰全然消失,蜷缩在角落探头问萧策。 不是她不愿意讲,是她根本不知道萧策到底要她说什么。 萧策倾身靠近她:“长得很标致的一姑娘,刚被你们轰出去的那个臭小子带过来的。这么说,记起来了么?” 萧策说罢,将染满血的刀子在她面前来回晃动,刀刃反射的寒光刺伤了女人的双眼,使得她瞳孔骤缩。 害怕到了极致。 “她她是吧,在那上面,楼梯正对的第一间房。我们对她可是什么都没做,大侠饶命啊,我们不知她是您要找的贵人,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女人边说边向萧策磕响头,见萧策无反应,头磕得一个比一个用力,不到十下,额头已经破损出血。 萧策听她的话往头顶楼梯方向瞧了一眼,她所言的那间房门正安静地紧闭,萧策冷哼:“算你识相。” 说罢,他掉头往楼梯上大步快走。女人见状,软靠在背后的墙上,胸口的心脏仍在剧烈的跳动。 她暗松一口气,幸好客人还没到,否则自己这条命,怕今日就要没了。 萧策一脚将门踹开,没看见人,他便往房间深处的床榻走去,拨开重重落地帐子轻纱,瞧见了他牵挂的人儿。 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 顾小离被包成粽子样,见她露出光滑白皙的颈部肌肤,皱眉抬头往四处一看,在衣柜里翻了衣裳替她穿上。 顾小离已经醒了,对萧策不停眨眼,但楞是无话可说。萧策以为她在怪自己,不肯跟自己说话,哄了她好一会儿才发现异样。 那群人渣居然还封了她的穴道! 萧策立即替她解开穴道,她身子一颤,缓过神来,大口呼气:“憋死我了。你怎么才来,我差点都被他们!” 顾小离一拳接一拳打在萧策的胸口上,萧策也不反抗,任由她拿自己出气。 第207章 死不足惜 萧策心疼顾小离额头上青紫的伤,以为是那帮粗鲁无知的家伙造成的,嚷着要下楼找他们算账。 顾小离急忙拉住他的手,摇头解释说是自己不小心磕马车上了,不关怡红院这群人的事情。 小伤而已,不想让萧策小题大做。可顾小离哪里知道,萧策已经惹了事,在他当街刺穿车夫喉咙时,就惹上了。 管辖小镇的地方官听说案情之后,派捕快立即过来抓人。地方官官职低,俸禄低得可怜,只能压榨百姓,抢百姓的血汗钱。 本来地方官这些小坑小骗的行为朝廷那边是不会知道的,哪怕当地百姓想要向朝廷告发自己,自己也有办法遏制。 百姓们虽然看不惯地方官的压榨行为,但是如果百姓们不乖乖地把钱交给官府,地方恶霸也会把钱要了去。 对比起来,百姓宁愿把钱交给地方官。 交给地方官,能保他们一时太平,不受恶霸骚扰,但如果交给恶霸,会令恶霸们变本加厉地索取。 西郊镇子小,常住的人口不到五百人,户数亦不超一百,管理方便之余,大家都比较安分。 除了不时出现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基本都很平静,因此地方官一面埋怨朝廷将自己大材小用,一面又喜欢居于现状。 看似矛盾,实际上一点都不。 如今听闻镇上闹出人命,还要是当街杀害。把地方官的小心脏吓了一大跳,以为耳朵听错了。 再问一遍替百姓传话的官兵,才接受事实。这可是一桩大事,对于那么小的又相对安稳的镇子而言。 万一没有及时压住,传到了镇外甚至入了京都府丞耳朵里,那是要完蛋的呀。于是地方官下令让捕快马上带兵逮人。 官兵冲上楼将目标人犯萧策围住时,萧策刚把顾小离哄妥,顾小离经此一事向他承诺不会再逼他。 只要两人能够相守,去哪里都好。 萧策想通了,南国不是他该待的地方,彩云才是他的天空,他要回去,回去奉献余生给彩云百姓,弥补愧疚。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萧策正要扶顾小离起来出房,就被一群官兵从外而入团团围住,顾小离看了看官兵。 她面露担忧,看着萧策:“这……是怎么回事。”她没犯什么事儿,官兵铁定不会是来找她的。 不是来找她,那就是来找她身旁的萧策。 萧策虽曾为彩云之君,但是在位时间不长,虽有贤名远扬但极少以真明目示人,许多无足小辈不识萧策是什么人物。 只知萧策是他们要捉拿的杀人凶手。 官兵们给捕快让路,捕快走到他们身前,将萧策上下打量一眼,皱眉沉声:“就是你当街杀了人?” 捕快见萧策长得一副斯文相貌,看见他们又面容沉静,不像疯癫之人。既如此,怎会动了杀念? 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萧策身旁深情凝望他的顾小离,额角有伤但不影响她标致的五官,是个出落的美人儿。 是情杀吗?捕快简单观察之后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萧策想都没想否认,向捕快说:“是我杀的。”捕快眼里闪过诧异,觉得萧策承认得太快,快到难以置信。 换做其他人,都要极力狡辩挣扎一下来争取脱罪。他倒好,从容冷静地承认了。捕快怔了一下,抬声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但是,也得看杀的什么人,值不值得偿命。像车夫这种恬不知耻的人连禽兽都不如,说杀便杀,不会有半点迟疑。 顾小离听了捕快的话,震惊望萧策,紧张道:“怎么回事?”什么叫当街杀了人?萧策他杀了谁。 萧策看出顾小离面上的疑惑,悠悠开口:“我把卖你过来的车夫给杀了。”眉目温柔,声音温润,握紧顾小离的手:“怎么样,开不开心。” 这种人死不足惜,顾小离才不会心疼,听萧策那么说,微怔之后便颔首笑开:“嗯,很开心。” 捕快瞧他们谈笑的模样,心里生了抹惊惧的寒气,当即断定萧策就是情杀,而且是精神失常的情杀。 明明杀了人,却不紧张更不心虚,而是开心地和身边人庆祝。 捕快见萧策没有乖乖投降的趋势,担心他会突然发疯杀向自己,忙让底下的兄弟们进入警备状态。 “你确定要我跟你们回去吗?”萧策见面前的一群官兵不敢贸然向前,彼此之间一直僵持着,久之抬眼问捕快。 捕快惊奇,不解萧策此话是何意。杀人凶手被官府捉拿,很平常也很合理,怎么听他的语气,反像是自己的不对。 萧策看捕快不说话,答应道:“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我跟你们回去便是,只是你们不要后悔。” “后悔?我们才不会后悔。”捕快冷笑,他们不仅不会后悔,而且百姓会感激他们把祸害关起来。 萧策嘴角扬笑,“如此便好。”转看顾小离一眼,对捕快说:“她是我妻子,我是为她而来,可否把她一齐带走。” “我们只抓你,不会抓无辜的人,你这是何歪理。”捕快皱眉,质疑萧策的提议。倘若他们把顾小离一并带走,被人瞧见岂还了得。 萧策挑眉,再问捕快一遍:“你真的不将她一并带走?” 想再给捕快一次选择机会。 可捕快不珍惜,坚定地摇头,瞬间成为正义的化身,声明道:“我们是为民除害的官府,绝不会与民为难,我们……” 萧策拿起边上带血的刀向捕快笔直飞去,正中捕快的心脏,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来不及防范,捕快一脸惊恐倒地。 捕快是官兵的头儿,众人见头儿被杀了,瞬间变成无头苍蝇,频频看着萧策,又不敢向前。 “有什么难决定的,把我二人一起带走便是。你们捕快不识趣,难道你们也要效仿吗?机会不是每次都有两次。” 萧策明明是杀人凶手,但是他的话中气十足,似乎很理直气壮,根本一点都不怕被官府逮捕。 西郊小镇的官兵平日里好吃懒做,懒散惯了,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镇里人,不曾出过几回镇,没见过什么世面。 一向以捕快为尊,现在捕快被封口,他们群龙无首,没人能给个主意不说,还必须由着萧策这个杀人犯牵着鼻子走。 “好吧。” 众官兵甚至不敢碰萧策他们分毫,客气地请他们往官府走一趟。这一趟不像是去被问罪,像去官府参观游玩。 谁不怕死,有的官兵还未娶妻生子,有的上有老下有小要养,哪能不悠着点,不知萧策的功夫到底有多深。 若非官兵们进来时是众目睽睽,是来执行正义,不然在官兵们看见捕快被杀时都立即逃窜了。 一路上客客气气,摆不出对萧策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把步速提高,低着头猛地往前走。 平日常走的街道,今日竟觉得特别漫长。好像走了很久都没动过一样。 萧策已经把顾小离弄丢一次,他不允许自己弄丢第二次,只要和顾小离身外在,都不能让她再离开自己视线范围。 如若镇上官兵不许,捕快一个是杀,他们一群也是一个杀字。对于萧策而言,杀人从不需犹豫。 因为一旦犹豫,肯定会不忍。 而且顾小离在场,萧策不想当她的面大开杀戒,会污了她的眼睛,心里留下阴影做噩梦可怎么好。 萧策见官兵们对自己心生畏惧,一路上都不敢靠的太近,他心里好笑。既然官兵们对自己那么客气,那自己也不能随意。 于是露出一副凶恶模样给围观的路人瞧,让路人以为是他自己凶而不是官兵不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顾小离紧紧地跟在萧策身后,看着两边路人对他们投以仇恨嫌恶的目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路人们不知整件事的缘由,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很容易先入为主把萧策和自己当做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可是情况明明不是这样的,但却无力争辩,与百姓解释,只是在浑水里搅浑水罢了。 萧策见顾小离眉头紧锁,一脸忧虑地拉住自己的衣袖,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温柔道:“没事的,相信我。” 顾小离抬头看了萧策一眼,轻声答应,拉住萧策衣服的手被他牵住,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直至到了公堂之上,萧策和顾小离的手也没有松开。地方官长得一副贼眉鼠脑的样子,滑稽亦显刻薄。 地方官在萧策他们被押至公堂之前就得知捕快被杀,气愤不已。在见到萧策他们紧握的手,怒火更甚。 怒拍惊堂木,尖声问底下的萧策和顾小离。 “你们二人,是谁杀了捕快!”地方官气愤捕快被杀,他直接跳过车夫被穿喉致死,问起捕快之死。 地方官在任那么多年,捕快从未换过人,一直都是同一个人。用习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感情了。 像变相敲诈百姓和地方恶霸暗地合作这种阴暗的事情,没有一个得力又绝对忠诚的捕快是做不了的。 如今捕快一死,地方官得再花时间精力笼络培养一个新的捕快出来,这是件多么费劲费心血的事。 尤其是地方官从未想过捕快会死!捕快死得太突然,地方官甭说一点,半点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一定要向萧策他们要个满意的说法! 第208章 问罪 地方官想要满意的说法,不见得萧策会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来做,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面前的萧策。 萧策毫不含糊地应下:“人是我杀的,所以你想怎样?”地方官见萧策承认得如此爽快,不禁气急败坏。 认为萧策这是活生生地在挑衅自己。 “来人,先杖责三十。”地方官往桌边筒子里抽出一块执行牌扔到底下,意思再明显不过。 两侧的官兵不约而同往地上那块牌瞧了眼,都缩起脑袋恍若未闻。地方官见状,楞了楞,厉声道:“听不见本官的话吗!” 听都听见了,可没人敢啊。 地方官气得坐不住,站起来将官兵们统统扫一遍下来,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官兵说:“你,出来。” 那官兵被明言要求,不得不照做,但畏畏缩缩,面上挂着十分不情愿的表情,叫地方官看了火冒三丈。 “说,怎么回事。” 地方官需要那官兵给一个理由,给一个令他们都害怕的理由。往日比起恶霸,官府稍显收敛,但也不至于这般窝囊。 穿着官府走在街上,不说有人会主动奉上好吃好喝得过来巴结,起码人见了都会让官爷先行。 客气得很。 那官兵缩起脖子,拼命摇头说:“没事,大人真没事。”不问地方官指的是什么事,直扭头说没事。 审犯人的前提不能让犯人看官府闹笑话,这样失了公堂庄严犯人哪会惧怕,更别指望会如实招供。 地方官见底下的官兵一反常态,甚是恼怒,连拍两次惊堂木,斥责耷拉脑袋的官兵们:“一个个都撞邪了吗!” 叫他们逮犯人回来,犯人是带回来了,自个儿的魂却丢在外面了。 “底下是何人啊,报上名来。”官不问,萧策二人也不开口,安静地看着官儿训斥底下的人。 直到地方官的眼睛从官兵脑袋移到萧策从容的脸上,才猛然记起今儿开堂的正经事,倾身向前急声问道。 地方官急,但萧策他一点都不急,把地方官打量了个遍,一副贪官模样!悠悠开口答话:“我们是季家的客人。” 看似无关的话却让地方官目瞪口呆,诧异到结巴:“什什什么,你说你们是季家的客人?哪个季家。” 南国境内除了都城里叫得响名字的季家,还有哪个季家的名儿能如雷贯耳让人听了敬让三分。 这种话,问得好生多余。地方官问出口以后都觉得被自己蠢到,但话已出口,只好装作若无其事,面容保持严肃。 “季家,大人不知道吗?要不把三少爷叫过来问问,他最近正好空闲在家。”萧策没有放过地方官眼中轻微的惊慌,不知收敛地补上一句。 萧策心想要让地方官吓破胆儿,他们才能走得容易。 “这……啪!”地方官心慌之下抓起惊堂木又重重一拍,借着声音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被底下的萧策迷惑。 “季家远在都城,这儿是西郊。你空口无凭指说季家,真是满嘴胡话,想要狡辩脱罪是吗!”地方官强装冷静,怒瞪萧策。 顾小离被地方官的惊堂木吓了好几回,每回拍桌总那么出其不意,让她防不胜防,心跳加速。 这时,萧策把目光转向自己的脸上,自己察觉他看过来,对上他的双眼,轻眨动两下:“怎么了吗?” “你把事情和他说一下吧。”萧策思来想去,不想等季钧承过来圆场了,尽管有绝大把握季钧承会来。 他希望早早把事情和平解决。 顾小离皱眉迟疑:“呃,这一定要说吗?”她不太好意思讲,见萧策认真点头并安抚道:“没事的,说罢。” 顾小离唔了一声,答应下来,看向地方官:“我是季府三少爷的客人,因为和我相公闹变扭,伺候的丫鬟看不下去,替我出了一个主意,希望可以刺激我相公重视我。” 呃……顾小离的语速有点快,萧策的脸泛红,忙按住顾小离的手,摇头道:“不是从这开始说。” “那从哪开始说?”顾小离向萧策迷之眨眼,好奇萧策脸上怎会泛起红晕。 萧策没有仔细问百灵她的主意细节,怕顾小离待会说出些很唐突的话,那些话留着回房和他悄悄说就好,不必拿出来。 怕会窘迫。 萧策看见顾小离清澈的眼睛,好像她真的不知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无奈道:“……反正跳过这吧。” “喔。” 地方官听了个开头虽没甚兴趣,但不想放过细枝末节让两人脱罪,出声制止道:“本官要听,不许跳。” 虽然是命令,但是萧策可以不听。 顾小离看了看地方官严肃的面容,再看向萧策,很是为难:“呃,那我现在是跳过还是不跳过?” 萧策扶额,真是自己没事找事,摆手道:“他要听,你就说吧。” 顾小离把截止她晕过去之前的记忆都跟地方官分享了,地方官咬牙切齿道:“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觉间都在替顾小离打抱不平,更何况萧策在顾小离话末新添了句:“这种人渣贪财,把她卖去怡红院,还嫌价不好,您说欠不欠收拾。” “欠,真欠!”地方官一下子被萧策带进沟里,引得堂上众人目光齐聚自己脸上,有近身的人提醒道:“大人您……” “我怎么了?”地方官还没醒过来,瞪了提醒自己的人一眼,气愤道:“难道这种人不该千刀万剐吗!” 萧策勾唇轻笑。 众官兵有点晕,这大人到底是帮哪边的,怎么那么快风向就变了?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把犯人治罪吗。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走了。”萧策牵起顾小离的手转身就走,背后的地方官倏地站起叫道:“慢着。” 众官兵迅速拿刀挡住萧策的去路。萧策回头看地方官,不解道:“大人您自己都说那人该死。这拦着……是什么意思?” 萧策希望地方官能糊涂一下,这样对彼此都好。但他非不想糊涂了,或者说他方才是故意犯糊涂的。 “那本官的捕快,这条人命你可要还了吧?”地方官勾起阴恻恻的笑容,看堂下萧策要如何开罪。 捕快纯粹尽责,一点儿都没害人害己,萧策把人一刀致命,总要给个交代,不然照样判死刑。 顾小离看见地方官嘴角边儿邪恶笑容,才知道方才他是故意中计装糊涂,把目光切换到萧策脸上,很担心:“怎么办。” “一定要还吗?” 萧策紧了紧顾小离的手,目光笃定望向地方官。地方官理直气壮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容不得你破坏规矩。” 看地方官的样子是不愿意轻易了结。 “噢是吗?你若能取,我偿。若取不了,只会死伤更多,你自己考虑吧。”萧策又来套路,众官兵心有余悸低下头,手中武器没了准确指向。 萧策此时想走,非常容易,但是他不走,既然地方官不愿放过,那他只好奉陪到底,看谁先玩完。 “你!”地方官见官兵一脸畏惧,很是怕萧策,自己一时竟拿萧策没办法,气急道:“你可有良知?” 不知道拿什么堵回去,情急之下想跟萧策论人伦道德。 萧策冷笑,“良知有是有,但看给谁。我不是没给过你捕快机会,是他不珍惜,哪能怪我无情。你若不信,问问他们,他们都是目击证人。” 众人闻言一怔,低头沉默。 地方官怒道:“他说的可是真的?”感觉又一次打自己的脸,在场的人脸色都告诉了自己,千真万确。 难道捕快就那么枉死了?不再计较了?地方官心有不甘,一时想不出法子对付萧策这个狡猾的家伙,想把他收监。 “来人,先把他们关进牢里。”官兵们左右看一眼,犹豫不决。地方官怒极咆哮:“你们吃着谁的,谁养着你们!” 一群没良心的白眼狼。地方官揪心头又作痛。 “他们自然是吃着百姓的,由百姓养着喽。”季钧承的声音不紧不慢从远处传来,大家目光投远,看见他缓缓走来。 季钧承走近,瞧了萧策一眼,问他:“你没自报姓名吗?”若他报了,地方官就不会纠缠不放了。 区区一个小镇小官,量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和有头有脸的人物作对。 地方官一脸困惑,看季钧承眼熟但一时记不起是谁,皱眉问道:“你是?”季钧承转头看地方官,“他们是我的客人,你不知道吗?”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也切中要害,让地方官无力还嘴,跌坐回椅子上,呢喃道:“你是,是季三公子。” “嗯哼。你的捕快拿了百姓不少好处,他的死恐怕不冤吧。”季钧承给地方官留一个台阶,不把地方官爆出来,希望他会见机行事。 地方官为官十载,一听便懂,站起来绕过桌案迎向季钧承,赔笑道:“您说的好处,下官必定严查。让您亲自来一趟,真不好意思。” “那他们?”季钧承眼皮子扫过萧策乌压压的脸和顾小离轻松笑着的脸,转眼问地方官。 地方官会心一笑,作请的手势欢送他们离开:“他们既然是您的客人,必然不会平白招惹官司,定是捕快有得罪之处。下官在这替捕快向您二位赔不是了。” 说罢,向萧策和顾小离深深鞠躬。 众官兵看着骤然变脸的地方官,不知该鄙视还是该庆幸。鄙视地方官的阿谀奉承,庆幸季家不追究。 终究是南国大户,得罪不起,该潜规则的还是得潜规则,况且这个捕快……确实死得不冤。 坏事没做尽,也做了不少。死了不会有百姓为他鸣冤,百姓面上不敢露喜色,但心里肯定乐出花儿来。 季家的消息四通八达,自己一个小官,瞅季钧承的话说得,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自己不服软就等着朝廷问罪掉脑袋。 只能笑着欢送季钧承带着他们两个杀人嫌疑犯离开。 末了还得替萧策他们向百姓圆一圆,不能让真相出现在众人眼前,要说萧策他们是狡猾逃脱,不是自己失责所致。 第209章 聊 季钧承收到探子消息先骑快马赶往西郊,吩咐管家备辆马车随后赶来。他知道萧策出事正在官府,马不停蹄往官府赶。 本来担心萧策搞不定状况,见他们完好无损站在公堂上,一颗心放了下来。将他们顺利带离官府,往小镇入口走去。 萧策和季钧承像有许多话要讲,一直在顾小离背后嘀咕,顾小离被他们赶在前面,扭头嘟囔:“我不要走前面。” “乖,你不能走后面。”萧策停嘴抬头看了看不高兴的顾小离,以为她想要走后面,她走后面不安全。 顾小离瞪萧策,“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策误会她的意思,她是想和他们并肩走,不想一前一后,觉得不舒服。 季钧承搭腔:“你走前面比较安全,我们随时都可以留意你。”顾小离见季钧承都帮萧策说话,如鲠在喉。 只好委屈地走在前面了。 萧策他们也不嫌她走得慢,反正她走得慢他们就走得更慢,走得快就适当走快一点,完全由着她的喜好来。 尽管如此,她心里仍是闷闷不乐,没觉得他们这样迁就是在哄她开心,反而觉得他们不重视她。 “喂!” 顾小离一个急转身,盯骤然止步的他们,不满道:“你们有那么多话讲吗?在街上讲不完要不找个茶馆坐下慢慢聊。” 她本来是想借此引起二人的重视,没想到二人却一拍即合,对望一眼再齐看向顾小离,“你这个提议,甚好。” 季钧承本是打算一块走到小镇入口等马车过来接他们,担心顾小离着急回府所以边走边说。 可顾小离这话说得似乎不着急回府,那一切都可以仔细说了,很愉快地接受了她的这个提议。 两人开始往四周打量找馆子,萧策眼尖先在东边找着,示意季钧承:“瞧,那一间怎么样?” 季钧承顺萧策目光瞧一眼,“不错。”说罢,抬腿往东边街道走,萧策和顾小离都落在身后。 萧策对季钧承提供的点子很感兴趣,见季钧承挪步过去,自己马上想紧跟其后,走了两步不见小离跟上。 回头一看,顾小离黑着脸咬着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散发浓厚的怨气。他忙走回去,柔声道。 “小离怎么了?”萧策不解,明明是她的提议,怎么她自己楞住不走,太奇怪了,于是一脸好奇看她。 她倏地拉住萧策的衣袖,目光含怨看他:“我想回季府,我不想去那坐着。”萧策一听,脸霎时阴沉。 顾小离明摆着耍他们玩儿呢?提议的是她,反悔的又是她。 萧策忍耐,好声问道:“去那坐着有何不好?马车又还没来,一时半会我们也回不去。是不是你哪不舒服?” “我……我没有哪不舒服。” 顾小离本来想接下他的话说自己身子不适,但看见萧策的眼神那么真挚,自己又不忍心撒谎骗他。 “那我们过去吧。”萧策说罢,反牵起顾小离的手,往东边走去。 如果顾小离执意要留在小镇入口等马车也不是不行,只是会惹恼萧策和让季钧承看笑话,他俩担心自己势必会跟着等。 适度的闹情绪可以被谅解,但是过分的执着不以大局为先会遭萧策嫌弃。男人都要面子,萧策也不例外。 如此,顾小离只好由萧策牵着过去馆子坐上一坐,心里再烦闷也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先忍着呗。 顾小离本以为去了馆子就能听到他们方才热烈探讨的东西,没想到还未坐下,就被萧策赶到楼上休息。 “你这么早起来肯定没睡好,先去睡会吧。待会马车来了,我上来叫你。”萧策拱她往楼梯边走。 顾小离见状想发牢骚,瞥见不远处边叹茶边把目光往这边投来的季钧承笑意冉冉,自己若发作,必叫他看笑话。 “我不困,真的!你瞧,我多么精神。”顾小离一脸无奈,抬头睁大眼睛眨动数下证明给萧策看。 萧策低头一打量,语气更坚定:“还说精神,你的眼底都乌黑成什么样子了。乖,赶紧去睡。” “不是我……”萧策强拽她上楼,把她拉进房间,按她倒在床上,居高临下逼她闭嘴睡觉。 萧策严肃起来的样子其实显得有点凶,他现在就是这样,黑着脸不说话,但足矣让顾小离生惧。 顾小离身体的确疲惫,但精神告诉她,不能睡。每每一睡,总会错过很多重要的东西,于是她想再争取一下。 “我害怕有坏人。”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不可信。若然自己胆小就不会一连闯祸让他们解救。 但看见萧策那么阴冷的目光,自己的心不听使唤,嘴上随口胡编的一个理由,哪有时间斟酌可行性。 萧策听了,唇边扬起一抹笑,严肃的面容瞬间柔和,望着顾小离楚楚动人的目光,不想拆穿她。 “乖,这很安全。我不会再让你半点闪失,睡吧。”萧策这话如同一根定神针,深深地扎进顾小离心里,让她不得不心安。 萧策帮顾小离把鞋子脱下来,扶她躺好又拈过被子往她身上盖严实,在床头边安静地陪了她一会儿。 她身体疲累,躺在之后又有萧策安心的目光陪伴,很快眼皮泛重进入了梦乡。萧策看她睡熟才悄声离开。 萧策下楼走到季钧承坐的那张桌子面前,看见桌上的茶壶俨然已经换过,挑眉看季钧承:“你很渴?” “不渴,但你不在,不专心喝茶,时间太难熬了。”季钧承不正经的话仿佛又让他们回到了从前。 萧策怔了下,没搭话,掀衣在季钧承对面坐下,季钧承把茶倒满推到萧策面前,挑一挑眉,“喝口?” “先放着。”萧策扫了面前的杯里荡起涟漪的茶一眼,抬头看向季钧承:“你刚在路上跟我说的,接着说吧?” 季钧承见萧策不领情,淡淡扫了萧策一下,兴致缺缺道:“把媳妇哄好了,对待兄弟就那么马虎。” 想让他说,他还就偏不说,让萧策急一会儿等心情好转再说不迟。季钧承心中对萧策的怨气很重。 萧策知道这些天没少麻烦季钧承,他心里不高兴对自己有想法是人之常情,可自己拉不下脸跟他道歉,只好等时间冲淡。 于是萧策起身:“你不说我也不逼你,那我去陪小离睡一会儿好了。反正今儿那么早,我也累了。” 累是累,但累不一定要睡,萧策这样不过是想刺激一下季钧承,让他把憋在心里的话讲出来。 季钧承果然中计,一把按住萧策的手,拉他重新坐下,皱眉嘟囔道:“你这人,说两句好话,我不就说了。” “我几时说过好话了?”萧策被他按回来也不生气,好笑地看季钧承,印象中哪怕有求于他,都不曾说过好话。 季钧承瞥萧策一眼,无奈道:“罢了罢了,反正除了对着你媳妇儿,换了谁你都不会说的。嘴不笨那个都不是你!” 萧策见季钧承对自己很是嫌弃,郁闷道:“无端端怎么怪起我来了?不会说好话也能得罪你。” 季钧承懒懒扫了眼萧策,继续方才在路上未完的话,现在有时间就展开细说了。 “十天之后是南国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夜晚有烟火盛放,景色美不胜收,你可以带顾离四处逛逛,增进一下感情。” 萧策听季钧承讲完,把眼睛移到窗外,琢磨道:“花灯节吗……”南国的花灯节很有名,听闻当天分外热闹,不曾见过,如今难得过来,可以见上一见。 只不过,不趁机做点什么,太浪费了。 季钧承和萧策称兄道弟那么多年,他不可能不知道萧策打的什么主意,所以当萧策把眼睛挪回来时,兄弟俩默契一笑。 “早就开始帮你准备了。”季钧承向萧策说了自己的计划,萧策诧异看他,眼里有明显的感激,但嘴上说不出来。 萧策万万想不到季钧承居然如此贴心,为了修复自己和顾离的感情早就在为他们筹备,真是一个大惊喜! “钧承你……”萧策灵光一闪,似乎想到别的东西,闪动着亮光的眼睛复对上季钧承的,似要跟他求证什么。 季钧承接下话头,颔首笑开:“你能想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就好,不必谢我了。”萧策楞了一下,急声阻道:“不。” “我不是指这件事。”萧策之所以用那么激动的眼神看着季钧承,不仅仅是因为季钧承帮忙筹备花灯节事宜。 而是…… 季钧承从萧策的神情中猜到大概,旋即挑眉深笑看他,等他把话说下去。 “你做了那么多,不是为了帮助慕容安消灭彩云吧。你应该是为了我,不。准备来说,是为了我和顾离。” 季钧承没有否认,只是嘴边浅浅带笑,望着萧策幽深的眸子不接话。 店里人来人往,吵杂声不断,但两人心灵相通时,仿佛一切声音都静止,眼前画面全都定格。 “知道就好。” 许久,季钧承轻声回答,眉目间全是暖心的笑意,没有杂质,很纯净的笑。让萧策一瞬间看呆了。 第210章 过往 若不是萧策执意要问,季钧承兴许会把这个秘密放在心里一辈子。但萧策非刨根问底,那季钧承只好相告。 “你性情冷淡,我以为你今生对谁都不会动情,会孤独终老,直到你遇到了顾离并认定了她,兄弟我真心替你高兴。” 萧策听着季钧承说到此处,心神一荡,眼里有点激动。 “可你和她的感情真是波折,波折到……我曾经想插手拆散你们。但是你心系于她,我狠不下心。所以想尽办法来促成你们。” 季钧承叹了口气,望向萧策,眼神极其郁闷:“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互不信任,叫她帮我亡国的主意,我也是赌上了风险的。” 萧策明白季钧承口中的风险,只是不像是季钧承的作风,他做事一向求稳,哪怕遇到再危急的事。 “为什么。”萧策这三个字如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了季钧承的心口,好一个为什么,叫他哑口无言。 季钧承唇边挂起苦笑,不知怎么解答萧策的疑惑,只用澄澈的眼神示意他,他仔细想想会明白的。 萧策正是糊涂不了,所以这些天才那么痛苦,因为他一直想要装糊涂,不愿意面对现实,装上一辈子。 但是他的心不允许他糊涂,因为糊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糊涂只会让他迷失,让他更加痛苦。 萧策看了季钧承的眼神,顿时五味陈杂,说不出的滋味,那滋味在他的心钻来钻去,疼得厉害。 “我不,你亲口告诉我吧。”萧策回一个甘心接受事实的眼神给季钧承,并恳求他把真相告知。 季钧承笑萧策痴傻,不回反问:“该糊涂的时候你非要清醒,不该糊涂的时候你非要躲藏,这算什么道理?” “我……”萧策自己也回答不上季钧承所问,开口只觉嘴里无尽的苦涩,抬头认真道:“反正你说罢。” 季钧承目光停留在萧策认真的脸上几秒,复别开眼叹道:“你既要听,我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我本无责任做这些,但因为司徒青云对你娘亲的愧疚,临终时嘱托我必要帮你。因此见你遇难,我责无旁贷。” 真相就那么简单明了。 萧策的手本搭在桌上,听了季钧承的话,不经意挪到了桌角并握紧了它,桌角本不尖锐,但因萧策用力过猛,刺伤了手心。 “他……几时去世的。”萧策早早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不曾看望过一眼,因为他记恨父亲。 怪他父亲对他太冷漠,在遇到家难重新振作之后明明有能力来寻找他母子二人,但他选择漠视。 当萧策记事时就拼命让自己变得比同龄人更加强大,希望能早早有能力去寻找真相,但当他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父亲时。 他又不想深究下去了。 萧策以为自己会对亲身父亲视若无睹一辈子,哪怕父亲哪天离世,自己不会落泪连心都不会疼一下。 但听季钧承说出父亲已故的消息,心里悲恸,面上想要不露痕迹真的很难,待自己冷静一会儿,复抬头。 神情认真,目光笃定,语气真诚地对季钧承说了一句:“谢了。” 季钧承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一开始是为了沈有容才寻找流落彩云的萧策踪迹,虽说有容与萧策非亲兄妹。 但有容的母亲和萧策的母亲是姊妹,萧策是有容的表弟。本来沈家家族庞大,有容不缺这个别兄弟姊妹。 可沈有容一心记挂下落不明的萧策,在沈有容为未出阁时,因为家中耳目众多而且多都不善,怕一个不小心害了萧策,不敢做什么。 直至沈有容嫁入季家,嫁给季钧承之后,她才恳求人脉深广的季钧承帮她这个忙,季钧承爱她,自然会帮。 沈有容说出帮忙之前纠结了不少时日,担心季钧承会多心认为她嫁过来是别有用心,不是真心爱他。 女人总爱胡思乱想。当季钧承主动讲出沈有容心里搁置许久的事情之后,沈有容发现是自己太小心眼。 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只要合情合理,不会袖手旁观。倘若男人坐视不理,那他就是一个感情的骗子。 谈爱谈情都只局限在嘴上,不肯落于行动。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怎么会忍心看心爱的女人受苦。 哪怕只是精神上受苦,那也会心疼,自己的心不允许。 季钧承从沈有容口中了解情况之后,直觉有容傻,两人已是夫妻,应该相互扶持,况且有容说的人,自己又不是不认识。 初遇萧策是在江湖,是出于对萧策胆识的欣赏而结交为友,这种朋友不存在杂质,是很纯粹的友谊。 听说了萧策幼时家道中变,心中亦与沈有容一样不忍,决定帮助萧策让他能够淡化心中阴影,过得自在。 从前季钧承不是没想过让萧策父子二人相见,但萧策执意不见。遇到顾小离之前,就那次和季钧承吵得最凶。 那次之后季钧承再也没在萧策面前提起萧策父亲的任何事情,哪怕萧策父亲的死讯也不告诉萧策。 尽管预想到萧策也许会因为自己的偏执而后悔错过见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但是季钧承仍决定不说。 萧策像司徒青云,天资灵秀,聪慧一身。只要萧策想,天下能人都可以对他尽忠,为他所用。 萧策当时已拥有非凡的名望和深厚的实力,只要萧策有留意司徒青云,不可能不知道司徒青云的死讯。 季钧承如果告诉萧策,显得多此一举不说,严重的会引火烧身,弄得彼此不愉快甚至反目成仇。 沈有容理解季钧承左右为难的处境之后,没有再强迫季钧承要做什么,一切都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 没什么好庸人自扰。 得到沈有容的信任,季钧承做任何事都更加得心应手免除后顾之忧。季钧承有亲身体会,所以能明白不被信任的感觉。 能体谅萧策的不容易,帮起萧策来更加从容,毕竟是过来人。所以季钧承经过前期的莽撞,学会了挑拣。 季钧承听到萧策真诚的这句谢谢,心里直叹总算要苦尽甘来了,面上粲然笑开:“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萧策浑身一震,心想是啊,季钧承如果不是把自己当做一家人,怎么会对自己的事那么上心,那么耐心。 在自己事情上,季钧承有时候都变得有点不像他了。是自己反应太迟钝,不懂季钧承对自己的一片心。 心里暖融融,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炽热地望着季钧承。季钧承见状,忙用手挡掉萧策的直视。 “我可是有妻有儿的正常男人,你别用这种不轨的眼神瞧我。”萧策那双散发耀眼光芒的眼睛,看得季钧承头皮发麻。 萧策微怔,旋即轻笑,调侃季钧承:“你是有妻,儿在哪?亏你成亲还比我早,说出来不嫌丢人。” “有本事你以后别来我家订亲,如若有那一天,我非刁难死你不可,看你拽成二百五的样儿。”季钧承不甘示弱地怼回去。 萧策和季钧承互相调侃了半天,两人之间的芥蒂彻底消除,望着彼此都笑着忘怀,心情极其舒畅。 “你打算几时回彩云?”季钧承先把正题找回来,收起满脸不正经的笑意,认真地望着萧策。 萧策见季钧承正经,自己很快收拾面上流露的愉悦神情,听了季钧承话沉默片刻,郑重道:“尽快吧。” 只要彩云的子民还愿意认他这个王,他为什么不回去?他没有理由躲开一国那么爱自己的子民。 “那我这几日找人通知陛下一声,你进宫和他打声招呼吧。”之前萧策见过一次慕容安,如今要走,不辞而别不太好。 况且,萧策还欠慕容安一个答案。 萧策向季钧承颔首,表示赞同:“你安排吧。不和他说一声,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虽然他……”眸子一沉,“他暗算我。” 季钧承闻言,急忙抬头张望,确定四处无人偷听,方放下心悄声回他:“这毕竟是公众场合,说话注意点分寸。” 萧策不认为慕容安赢了,和慕容安之间的战争在他心里,还没有结束。因为慕容安赢得太不光彩。 若慕容安是萧策印象中的那样,那慕容安自己心里一定也有一个相同的疑问:自己是不是赢得不体面? “本来就是。”萧策不肯低头,对谨慎监看四周的季钧承轻哼一声。季钧承觉得萧策这模样甚是傲娇。 季钧承好笑问萧策:“那你想怎样?让他把吞进去的肥肉再吐出来给你不成?你不嫌恶心?” “恶不恶心不重要,因为我压根就没想过让他还回来。”萧策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季钧承仔细思量,凝眉道:“你的意思是?” 流言可畏,民心不得不重视,尽管慕容安今朝得到了彩云和牧原,不见得他有能力将它们经营得好。 哪日不得民心了,百姓要造反,慕容安也无可奈何。 季钧承从萧策的眼神中猜到大概,面容严肃,担忧道:“你这不大好吧,刚还说他阴你来着。” 现在就想放流言阴回慕容安了?季钧承惊奇萧策脑子总能冒出些令他意想不到的主意。 “公道自在人心,日子久了,自见分晓,如今何须着急?”萧策正是清楚知道慕容安管不住彩云,才敢掷下此话。 第211章 哈哈 顾小离这觉睡得真是前所未有的舒服,一个梦都没做,而且浑身很放松,身子恍如飘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没人吵她,她嘴边带笑地睡到自然醒。等她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季府熟悉的房间里头了。 百灵把头忽地探过来,出现在顾小离面前,把顾小离吓了一跳,坐起惊魂未定朝百灵叫道:“无端端伸个头过来做什么。” 顾小离被萧策从府前下马车之后一直被抱到房间,百灵都跟在萧策身后随时待命,那时天色尚早。 萧策不允许百灵吵顾小离,所以顾小离午饭没用一直沉睡。这会儿黄昏将尽,该叫顾小离起了。 百灵被顾小离没来由地吼了一声,心里委屈,瞬时退到一边,低头不语。顾小离一半还在梦里未完全醒来,见状发傻。 “呃,百灵我……”顾小离见百灵不开心,猜到是被自己吼的,顿时有点愧疚,想解释自己不是有心的。 百灵抢走话头:“少夫人,我没事。是我冒失才吓着了您,我有罪。”话近末尾,鼻音变重,带了哭腔。 顾小离看百灵对自己误会更深,霎时变得急躁起来,语无伦次:“不是,我……百灵我没有那意思。” 百灵几时变得这样小气?顾小离不过是睡了一觉起来,怎么感觉熟悉的人都变得那么陌生。 心里有个大大的问号。 “那意思是什么意思,说给我听听呗。”季钧承长腿迈入,脚下踏了风般轻快,悠闲地走至顾小离床前。 顾小离皱眉,此时自己不想看见他,整一个坑神,有事没事都阴自己一下,不久前在西郊镇大半亦是故意的。 于是她撇开头不理会季钧承。季钧承也不生气,对百灵说:“你先下去,一炷香之后再回来。” 百灵抬头,先看了看季钧承,再看了眼顾小离,面露担忧,不太放心:“这……”百灵不太想离开。 季钧承挑眉看百灵,好笑道:“你还怕我会吃了你家夫人不成?你出的馊主意我没捅破你不说,还帮了你。” 百灵讶异向季钧承眨眼。 “看什么。不然就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我可是你的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懂不?” 背对他们的顾小离一听就知道季钧承又开始套路了,倏地转回头,劝百灵道:“你就听他的吧。” 省得坑越挖越深,深到爬不出来。 顾小离是替百灵考虑,可正打算以“不懂什么是滴水之恩”为由回绝季钧承的百灵听了顾小离插的话即刻改口答应:“好!” 百灵说罢,转身撒腿就跑。顾小离不过是多眨了几下眼睛,影都没了,疑惑挠头:“这丫头是怎么了。” 不久前还给她出主意,现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呀,她是担心你。可你偏偏不开窍,她的情你不领,她能高兴吗?”季钧承边说边给自己搬来凳子放到床前。 顾小离见他不客气的样子,忙阻止道:“诶诶,你干嘛呢,谁让你坐下的?你问过我了吗?” 季钧承瞥她一眼,不理。准备一屁股坐下,被她伸来的黑手一把按住,抬眼看她,她满眼抵触。 “我家我还不能坐了?”季钧承顿了一顿,轻松地甩掉臂上的束缚,稳当地将凳面坐满,得意地向顾小离眨两下眼。 顾小离被季钧承忽来的力气推倒,滚到床里边,额头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头撞在床角上,疼得抽气,模样狼狈。 不仅如此,季钧承那眼神明摆着在挑衅她。 “我说你为什么总欺负我?我欠你什么了。”顾小离翻身盘腿坐好看一脸从容的他,边揉伤口边问他。 季钧承闻言不急接话,将顾小离打量个遍,唇边勾笑,反问她:“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为什么总被人欺负?” 顾小离顿时哑口无言,傻傻地看着季钧承。季钧承不仅做事目的不纯,连说话都随时带套路。 让顾小离很纳闷的是,季钧承这话问得好像对自己很了解一样,让她觉得怪异,试探道:“难道你知道为什么?” 季钧承嗤笑一声,不予回答,另起话题:“你身子大好,想去哪玩?我可以给你提供几个游玩胜地。” 顾小离见他扯开话题太过生硬,完全不想搭理他的话,执着追问:“你先告诉我,你几时开始留意我的。” “这很重要吗?” 顾小离微怔,认真道:“对,很重要。” 季钧承目光定在顾小离脸上,眸色加深,沉声道:“很久之前,在你没见我之前,我就掌握了你的一切。” 是什么让季钧承如此胸有成竹,能那么狂妄?顾小离不由地被他暗带的霸气吓了一吓,极快定神,绽开笑容。 季钧承不明顾小离惊讶之后为何露出神秘笑容,挑眉问:“你笑什么?” “笑你太自以为是。”顾小离从容地抛出为何发笑的原因,季钧承难得怔住,盯着顾小离没接话。 因为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 坊间说季钧承自以为是的不在少数,可这种言论久而久之被视为流言。因为季钧承有能力自以为是。 季钧承一开始没有骄傲自满,而是更扎实地做事,但他毕竟是凡人是血肉之躯,如此心久而久之难免会膨胀。 不觉间会将这种能力引以为傲,他有能力可以做到,骄傲一点又有什么不可以?他这种完美的骄傲,被顾小离的话震出裂痕。 果然不能小看顾小离,季钧承震惊顾小离对自己呈现坦然无比的眼神,证明她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她有底气。 极少生惧的季钧承那一刻,眼里闪过一抹惊慌。顾小离久久停留在他脸上的眼睛怎会错过这抹精彩瞬间。 不仅笑他,还笑出了声。 “你!”季钧承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急需发泄,站起来转身向往外走,被顾小离出声拦住:“慢着。” 眼前这个男人险些把自己的命都骗了走,自己如今逮到机会怎会舍得轻易放过,必要他尝一尝挫败的滋味。 季钧承回头看她,声音压抑“你有话说?”问她话她不说,不问的时候她又偏要说,心里更烦。 “对。你说你掌握了我的一切,难道不是自以为是吗?”顾小离嘴边扬笑,抬眼好整以暇看他要会发作的脸。 从前只有季钧承挑衅她,何曾被她这样羞辱。不说其他,就男人面子,尊严这一点,季钧承就不能不回答。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的一切我并未曾掌握,是吗?”季钧承咬牙切齿看顾小离。顾小离见他被自己挑起怒火笑得更深。 “那你倒是拿证据出来。”季钧承见她只笑不说话,不想搭理她但是心里又忍不下这口被戏弄的气。 顾小离的灵魂来自现代。 就这一点,足矣让季钧承怀疑人生,但是顾小离在被季钧承逼至风口浪尖的时候,她犹豫了。 季钧承哪怕再料事如神,多半也不会信她的话,因为他长在古代,是古人,说了,只会被他认作荒谬。 是她故意用来搪塞他胡编乱造的。 “说啊,你怎么不说?”季钧承看顾小离把自己惹急了又不说话,烦躁得要口不择言了:“真是个怪胎。” 怪胎…… 顾小离神思被拉回,拿起枕头往他身上砸去,趁机圆滑地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萧策兄弟了,敢说他媳妇是怪胎,不要命了?” 季钧承被砸又被骂,心里的火更盛,正要朝顾小离发作,房外传入脚步声,他忍住怒火,弯腰把枕头捡起来。 “你俩干嘛呢。”萧策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向他们走来,顾小离扫了季钧承一眼,忙对萧策笑盈盈。 “他刚跟我讲,你要带我去玩?是真的?”顾小离表现出一脸兴奋模样,把刚才的情绪全部抛之脑后。 当顾小离转开这个话题,就说明她不说自己灵魂穿越的事情了,现在不说,以后更不会说。 既来之则安之。 那就安分地入乡随俗做一个古人又有什么不好。顾小离豁然开朗,心情自然也舒爽起来,抱住萧策的臂膀轻晃。 一旁的季钧承见顾小离神情千变万化都在顷刻间,由衷地佩服,心头被压着一股气,眼前发作不了,拔腿要走。 这回被萧策叫住。 “跟她说了没?”萧策眼神示意季钧承,季钧承知道萧策指的是花灯节的事情,本打算说的,但被顾小离气得要冒烟。 哪有兴致跟顾小离说风花雪月。 “没有,你自己和她讲吧。”萧策难得听见季钧承不耐烦,怔了那一会儿,季钧承就没影了。 萧策往房门口的方向再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坐床边握住顾小离的手,问她:“钧承这是怎么了?” 很少见季钧承发脾气。萧策很好奇。 顾小离对萧策耸耸肩,摊手表示不知情:“谁知道他怎么了,乌云压顶得要把人给吃了一样。凶巴巴的。” 萧策看顾小离神情坦然以为她真不知情便没多在意,“对了,南国有个花灯节,听说很热闹,你想去看吗?” “话说,我们的儿子还取不取名字了?”顾小离见萧策一脸高兴,自己却不高兴了,郁闷地看向萧策,问了句不应景的话。 萧策一直忘了给孩子取名的事儿,听顾小离提起,神情顿时凝重起来,转开眼沉思想了会。 “有了!” 顾小离顿时眼冒星星,激动地期待萧策会给他们第一个孩子取一个怎样威武霸气雄壮的名字。 “叫哈哈,怎么样!” 萧策很满意自己灵光一闪得到的名字,向顾小离隆重的宣布,然而却毫无准备被她一脚踹到床下。 萧策吃疼,纳闷顾小离几时变得那么有劲了。 “你力气真大。”萧策顺口吐了个槽,他表示真的是无意的,但是顾小离却很认真地回了他一句。 “废话,你来生一回孩子试试,还要难产那种!”顾小离被萧策气得无语,都有一脚踹死他的冲动了。 可萧策一时间想不到名字啊,于是他从地上爬回床上,征求顾小离的建议:“那你说叫什么好?” 顾小离再次趁其不备踹他下床。 “我让你取!” 第212章 见面 玩笑归玩笑,该认真的时候不能闹着玩。愉快的日子总飞驰而过,才潇洒地过了几天,萧策正式通知顾小离启程回彩云的日子。 日子就定在两日之后。 这日醒来,只有顾小离一人在府里,用了早饭百无聊赖躺在院子的藤椅上抱头晃腿仰望舒爽高阔的天空。 “真舒服呀。”自从她跟萧策抱怨了句带娃辛苦,萧策当日就给她找来贴心奶娘照顾孩子。 身边没了哭闹的孩子,整个人更放松,现在和萧策的感情又大好,一切顺顺利利没有什么烦恼。 如果现在能有个人出来陪着说话就更好了。不过顾小离心想恐怕季府的人都怕她了,她久不讲话,一开口就是话痨。 今日大家都不在,兴许是“避难”去了,怕自己一起来又找他们说个不停。许是从前憋得慌,如今格外多话。 百灵见顾小离到院子坐着,到厨房给她端来茶和点心,这会正走到她身旁弯腰仔细轻放茶点。 顾小离往百灵身上一扫,“百灵,这些活用不着你亲自来做,吩咐让下人做就是了。”百灵专注,听见顾小离叫自己,受惊一抖。 “呃,换了其他人我不放心。”百灵继续把东西摆放整齐,站直身对顾小离浅浅一笑,心领她的好意。 顾小离皱眉起身坐直,把百灵叫到跟前,轻声问她:“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顾小离记起前几天百灵对自己有误解。 百灵摇头扯动嘴角:“夫人我没有,你多心了。”顾小离不信,紧追不放:“可是你那日明明……” 那日百灵跑出去之后,冷静下来反思的确是自己太冲动,自己认识顾小离时间不短,她不是薄情之人。 想通了误会自然会解开。 百灵按住顾小离的手,目光示意顾小离不要再说下去,眉目含笑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不挺好。” 话虽如此,但是顾小离总觉得自己对百灵有点太草率,毕竟百灵对自己尽心尽力衣不解带的伺候。 “唔,你想嫁人吗?”顾小离临时起意,覆上百灵的手,笑意冉冉看着百灵,想给她找个如意郎君。 可百灵心里还有之前顾小离错牵红线的阴影,就是强行撮合自己和凌宸在一起,自己至今历历在目。 “暂时不是很想。”百灵知道顾小离是一番好意,所以没有冲她发脾气,可自己真不想让她搅和了。 顾小离尽管当妈了,但性情仍没怎么变化,一如既往的瞎热心瞎操心,说白了就是爱多管闲事。 “那你想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保证给你……手到擒来!”顾小离说罢,给百灵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百灵顿时怔住,呆滞应了声:“好。” 当时见百灵应得爽快,顾小离以为自己会把百灵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但后来事情一多,又总离不开百灵。 一来二去,竟然耽误了百灵的婚事,让她变成了一个老姑娘。可她也不怪更不怨,心甘情愿留在顾小离身边服侍。 百灵这样的确是发自内心别无其他,可是落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和她有过那么点尴尬缘分的凌宸却觉得百灵还对那事念念不忘。 或者说,是对凌宸他,念念不忘。凌宸孤身一人的时候就不中意百灵,何况后来有了白钰,就更不可能了。 除了歉疚还是歉疚,凌宸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弥补百灵,百灵有求,他一定会帮忙。只可惜,百灵没有给他弥补的机会。 是人难免都会遇到有求于人的时候,但百灵却是个例外。不是她无欲无求,是她不想和凌宸沾染半点关系。 一旦听说忙是凌宸帮的,说什么都不要。 顾小离拉百灵坐了不知多久,眼看到中午,府上还是很安静。今天兴致大好,来了厨兴,起身对百灵说:“去厨房看看。” 百灵见顾小离娴熟地穿梭在油污肮脏的厨房,说不讶异是不可能的,劝过顾小离小心弄脏衣服,可她一点都不担心。 看见顾小离自由穿梭,百灵才知道原来她真有一套。顾小离的厨艺不是传说,是真的,真有当一品御厨的样子。 百灵帮忙顾小离打下手,将一碟碟香喷喷的佳肴端到用饭的厅堂桌上摆好,顾小离随后就到。 萧策他们似乎掐准了时辰,饭做好没多久,门口出现一堆人影,最前的肯定是萧策季钧承他们。 “好香啊。” 入了院子,不止一个人说香,好些跟在萧策他们背后的人都议论纷纷,探头往周围嗅嗅香味从何而来。 “来吃饭吧。”顾小离卷起的袖子没来得及放下,萧策他们就回来了。顾小离也不在意,朝他们笑唤。 萧策先一步走过来,揽住顾小离的纤纤细腰,仔细看她的脸,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炉灰,笑说:“像只脏猫!” 顾小离见萧策眼里满是宠溺没有半点责怪,轻轻往他胸口敲了一拳头,哼道:“还嫌,有得吃算不错了。” “那是,说起来我都没真正尝过你做的菜。只听说你的厨艺精湛令人赞不绝口,倒不知真假。”萧策松开她的腰,往桌边靠。 季钧承这时也搂着沈有容往这边走来,闻到了香味儿,搭腔道:“闻着不错呀,那今天要大饱眼福了。” “何止眼福,口福啦。”沈有容被季钧承圈在怀里,气色红润,今天兴致也很高涨,意外地开个玩笑。 顾小离见他们一个个奇奇怪怪的很反常,纳闷地往桌边站着给他们递筷子,示意他们:“尝尝。” 说罢,把自己边上的炖盅拿放到沈有容面前,示意她喝:“这是我专门为你炖的补汤,不仅补气血,还美容养颜。” 沈有容顺着顾小离打开炖盅盖子那股香气闻了一闻,瞬时觉得饥肠辘辘,感激地看她一眼:“你有心啦。” 顾小离摇头,低头笑着给沈有容盛汤。沈有容是名门之女,规矩礼数学得周全细致,自不会让顾小离服侍自己。 见沈有容怎么都不肯让自己给她舀汤,想着又不是什么大事,就任由沈有容喜欢了,把汤勺递给有容让她自己来。 “你忙了那么久,赶紧坐下来一块吃吧。”顾小离被身旁的萧策强按到椅子上坐好,筷子被他递过来。 顾小离接下筷子还没夹菜,见管家匆忙而入,一脸喜色向季钧承禀报:“三少爷,赫连家的大公子来了。” “嗯,添三份碗筷吧。”季钧承脸上没有管家那么高兴,只很平淡地吩咐在一旁伺候的女家丁。 女家丁准备下去拿碗筷,被形影单只的赫连洺出声叫止道:“不必三份了,一份就行了。”声音闷闷地。 季钧承一瞧,果然赫连洺脸色阴沉,很不高兴啊。眼珠子一动,唇边便多了一抹深笑,起身迎前:“二哥和有玥呢?” 赫连洺瞥季钧承一眼,低斥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边去。”伸手将季钧承轻轻推到一边,不让他挡道。 “这一桌,可真够丰盛的,过年呢?”赫连洺不高兴的时候特别喜欢开毫无根据的玩笑,这种玩笑是变相的嘲讽。 顾小离初次见赫连洺,就见他那么不客气,瞬时端冷脸抿唇不语,转头问萧策:“他是谁啊?” 怎么那么没礼貌。 顾小离不知道,赫连洺是他们兄弟那么多里面最有礼貌最有绅士风度的了。只是第一次见面,恰好撞上赫连洺不爽。 所以顾小离对赫连洺印象……有待改进。 “这是你夫人吧?顾离?”赫连洺先用眼神向萧策确认一下,然后移到顾小离脸上,打量两眼,下结论:“眼光不错。” 一份碗筷送上桌,凳子也加了一张,赫连洺经常过来窜门,这儿和自己家没什么分别,旁若无人地往凳子上一坐,招呼大家道。 “赶紧过来坐呀,菜都凉了。”赫连洺才不和季钧承萧策客气,拿起筷子夹菜,尝了一块红烧肉,赞不绝口。 “谁做的,爽口又不油腻,好吃。”赫连洺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目光往大家身上来回看。 顾小离见状,皮笑肉不笑接受赫连洺的赞美:“多谢夸奖。”一点都不想谢好吗,但是不应显得太不礼貌。 “他是赫连家的大公子,赫连洺。”萧策不紧不慢给顾小离介绍道。赫连洺皱眉看萧策,怪责道:“哪有你那么随意介绍我的。” “那刚她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萧策见赫连洺对自己的介绍还不满意,无语地瞥赫连洺一眼。 赫连洺不高兴,不想理萧策,埋头吃饭。 季钧承再次入座,他可没想放过赫连洺,难得见赫连洺心绪不佳,一定要趁机“调戏”一下。 “二哥和有玥见上面了?”季钧承眼神极有深意的看着赫连洺,赫连洺一听,饭在嘴里不嚼了,抬头回望季钧承。 “你会不知道?明知故问。”赫连洺顿时没了食欲,把碗筷放下,坐着生闷气。季钧承见状,噗嗤笑出声。 在座的人,连后知后觉的顾小离都看得出赫连洺在生气,大家都互相看着没搭话,听见季钧承笑出了声,都往他身上望去。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较劲的?从前你对这些,可是很阔气,一点都不在乎的。”季钧承看着赫连洺,意有所指。 当初季钧朔和沈有玥走得近,季钧承就提醒过赫连洺要注意拉开距离,可赫连洺心大,很大方,信誓旦旦掷下豪言:“都在兜里了还怕什么!” 明明早对季钧朔虎视眈眈,但是一直按兵不动,任由事情发展,现在好了,终于忍不住气了。 “有玥回来了?”沈有容听说自己的亲妹离家数月杳无音信很是担心,现在从他们谈话中听到有玥的名字,霎时惊喜。 赫连洺气闷道:“不仅回来了,还是和你二哥一起回来的。”沈有容嫁给了季钧承,季家同辈的称呼随夫称。 第213章 找人 季钧承若有所思看向赫连洺,猜道:“难道你那日不是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赫连洺明白他的意思,扭头闷声道:“不是。” 就算在座所有人都一脸茫然,但是身为当事人的赫连洺不会不知道季钧承的意思。萧策听了一回,顺藤摸瓜心里也有了个谱。 赫连洺极少离开南国,那时若不是萧策有求于他加上季钧朔人在彩云,万万是请不动他的。 季钧承他们现在正在说的,大概指的是自己请赫连洺到南国帮忙查案那一回的事吧,萧策如是想。 萧策当时与赫连洺秘密会面之后就嘱托白钰将赫连洺和季钧朔尽快送离彩云,难道白钰他骗了自己? 萧策眉头一皱,先不说话,看看季钧承他们还有什么要说的,省得是自己误会了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饭菜挪到偏厅用吧。”季钧承支个眼色给管家,管家会意挥手叫下人将饭菜统统搬走。季钧承转头对沈有容说:“容儿你带顾离去偏厅吃吧。” 顾小离见季钧承有意要支开她们,第一反应不想走,拉住萧策的衣袖,小声道:“我不想去偏厅。” 萧策搭上顾小离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柔声哄道:“乖,你先去吃饭。”说罢,轻轻地将顾小离的手拿下来。 顾小离一听瞬时明白这事不适合自己听,萧策也和季钧承一样,不想让她听见。换做是从前的她,定是死皮赖脸不肯走。 但现在都已经是当妈的人了,顾小离不该再这么耍小孩子脾气,说了相信萧策,就要说到做到。 顾小离起身,跟在沈有容身后,恋恋不舍频频回头直至拐了弯瞧不见厅堂上的他们才肯作罢。 待女眷都散去,季钧承又让管家把伺候的人一并带走,确定该离开的人都走清了之后,方说:“是不是那时有玥来了?” 赫连洺一听,轻哼道:“玥儿才不会自己露面,是钧朔自己找过去的。我本以为他放弃找她,谁知竟被他找到。” 找到就找到,何须生那么大的气,肯定是还发生了别的事。萧策想了想,试问赫连洺:“你和他吵架了?” 萧策没有明说口中的他是指沈有玥还是季钧朔,但是若真如萧策猜的那样,赫连洺自然不会犯糊涂。 赫连洺接下来的回复印证了萧策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是我和他,是他非要和我吵。说是我把玥儿藏起来不让他找到,我哪有存心不让他找,明明是他能力不够。” 赫连洺很生气,因为季钧朔误会了他不说,还不愿意听他解释,自顾把自己的气撒完,掉头就走。 在赫连洺的心里是这样想的,认为是季钧朔故意找架吵,但是话落进季钧承和萧策的耳朵里,却另有意味。 季钧承和萧策难得不约而同都露出同样的轻笑。 “我二哥能力很差么?依我看,不差吧。”季钧承和萧策对视一眼,萧策附和道:“我觉得挺强的。” 起码至今除了赫连洺嫌弃季钧朔之外,没有人谁说过季钧朔能力上有半点不好,外界都是一致好评。 “你俩!你俩的意思是说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赫连洺见他俩一拍即合都纷纷否决自己,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萧策看一眼季钧承,回赫连洺道:“我可没这样讲,你向来心胸豁达,一定不会和钧朔计较,是他过分了。” 其实季钧承和萧策心里早有同样的答案,就算赫连洺没有明示沈有玥该藏何处隐蔽,肯定也暗示了。 不然以沈有玥那个脑袋瓜子,想要不被季钧朔找到,不是一般困难,是基本不可能的,肯定是有贵人帮忙了。 说来季钧朔、赫连洺和沈有玥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复杂,但是又矛盾,矛盾之下又显得复杂。 季钧朔爱恋沈有玥,可沈有玥又倾慕赫连洺,赫连洺又对季钧朔特殊对待,其中就没有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 赫连洺听了萧策的话,扫了萧策一眼不接话,眼睛落至季钧承身上,问道:“他现在人在哪。” 季钧承听赫连洺终于把真实目的给亮出来,心里明朗,就想着赫连洺若非季钧朔在家,否则绝对不会入门。 果然还是为了找季钧朔而来。 季钧承轻松一耸肩,好笑道:“总之他没回来过。而且那么早以前季家就分开各自住了,大伯有给他宅子,你该去那找他。” 季钧承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后来分家只有他和沈有容住,位置在南国京都的城东,季钧朔是季钧承大伯的儿子,虽无成婚但也分了一间在东南。 可季钧朔不爱往自己家跑,老跑来城东季钧承这儿蹭吃蹭喝还蹭住宿。赫连洺虽然没有开口问过,但有心总会知道。 于是赫连洺听了季钧承的话,瞥他一眼,冷笑道:“他那东南的宅子不提也罢!莫不是你将他藏了起来。” 季钧承觉得荒唐好笑,调侃赫连洺:“你那么聪明,我能把他藏哪去?而且也不是我想藏就藏得住的。” “你也瞧见了,吃饭饭桌上也没他的位置。”季钧承末了又补充一句,彻底堵住赫连洺不依不饶的嘴。 赫连洺往周围瞟一瞟,气馁地吐了口气,“那我走了。”说罢爽快地掉头抬腿要走,被身后的季钧承叫住。 “等下。” 赫连洺回头看季钧承:“怎么了。”他以为季钧承真知道关于季钧朔的消息,眼里露出期待。 然而—— 季钧承只是问他:“花灯节那天,陛下会出来赏灯吗?”他眼里的亮光骤灭,淡淡应了句:“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没心情说。赫连洺总觉得季钧承他在诓自己,平日季钧朔就和季钧承这个兄弟走得近些,怎么可能不知钧朔行踪。 赫连洺灵光一闪,抬起的腿又放下,转身说道:“有玥也不在府里。我去问问有容知不知道。” 季钧承听了,在赫连洺经过自己身边时把他拦了下来,干脆利落地替有容回赫连洺:“她不知道的。” 赫连洺皱眉,不想相信。但有萧策在旁助攻:“她刚不还问你有玥是不是回来了,你觉得她像知情的?” “算你们厉害,我走。”赫连洺想了想,沈有容性情乖巧,刚的样子也不像骗人,那自己的确理亏。 赫连洺要走,他们谁都不拦。没什么好拦的,本来就算是半个不速之客,让他们搁着美味佳肴不吃还得陪他打太极。 待赫连洺被管家送走,萧策盯着赫连洺消失的方向,问季钧承:“你是知道的,但你不想说,对吧?” 季钧承转头古怪地瞧萧策一眼,不想正面回应,另说:“你脑回路是这样的?明明就不知道还跟着瞎猜。饿死了,走,去吃饭。” 不等萧策反应,抬腿快步离开厅堂,往偏厅走去。萧策看着季钧承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一笑:“老狐狸。” 到底是谁按捺不住先找了人,季钧承估摸不出来,有可能是沈有玥藏腻了想季钧朔了跑去找他,也不奇怪。 沈有玥从小和季钧朔一块玩,算是青梅竹马了,平日季钧朔是黏人了点,但是对她是极好的,心里并不抵触。 只要沈有玥对季钧朔无意,那赫连洺顾虑那么多不是庸人自扰吗?还不如不告诉赫连洺,让他冷静一段日子。 想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跟季钧朔摊牌。 季钧承当前的任务是要利用花灯节促使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方才对赫连洺提一声花灯节不是真为了问慕容安是否出游。 慕容安如今贵为一国之君,不用通宵达旦批阅奏章料理国家大事已经很好,还想抽空出来玩儿。 美死他了,想都不要想。高处不胜寒,慕容安当了帝王自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来去随心,多了很多身不由己。 季钧承那么问赫连洺不过是想提醒他花灯节快到了,到时候记得出来赏灯,如果他不赏,或许懊悔终生。 可季钧承把话撂了,已经尽了自己的责提醒赫连洺了,他到时候不去错过什么,事后也不能怨季钧承半分。 季钧承一如既往地撇得干净,既帮了忙尽了兄弟情义又不至于事情落败破坏兄弟情义,很圆滑周到了。 萧策就是欣赏季钧承这点,做事张弛有度,极大地宣扬积极作用,压制负面作用,尤其是压制负面作用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原本以为季钧承策划一个花灯节仅仅是为了讨顾小离开心,为的只是自己和顾小离的爱情,如今看来,显然不是。 不仅仅是。 按季钧承的话来说是:“如此浪漫的美景,让你两人独占不觉得太浪费了吗?好东西要和兄弟一起分享嘛。” 很狡猾但是又不讨厌,不会产生被利用的感觉。萧策对季钧承这点,真是又爱又恨,还不能弃。 四人重新入座,菜在加热还没端回来。顾小离看着他们一脸从容,反观自己显得紧张,甚至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来了季家那么多天,还不曾那么正式四个人一起坐下来吃过饭,之前要么缺这个要么缺那个,都不齐人。 今儿,难怪会紧张了。 “顾离。”不知是谁叫了顾小离一声,她没仔细听,猛地抬头,紧张地左右看,眼神却是涣散的。 “谁叫我,我刚走神了没听见。”整个人显得很慌乱,叫在座其余三人看了有点出神,齐眼看她。 萧策握住顾小离放在膝盖上的手,皱眉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凉?是不舒服吗?”立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啊。 “顾离你要是不舒服,先回房歇着吧。待会让下人把饭菜送你房里?”沈有容拿起碗接过季钧承夹来的菜,见顾小离魂不守舍,担心地看向她。 第214章 圆满(正文完) 顾小离觉得尴尬,还是走为上计,接了沈有容的话说:“呃,那我先回房间了。”萧策见顾小离起身也站起,陪她一起回房。 沈有容目送他们走远才回眼推了装作很专注在给自己夹菜的萧策一下,嗔怪道:“你干嘛吓她。” 刚那一声就是季钧承发出来的,本不觉得有什么,顾小离却如惊弓之鸟被吓白了脸,弄得有容似成了钧承帮凶。 季钧承长那么大从没出过什么丑丢过什么脸,唯独前不久在顾小离房里丢过那么一次,虽不要紧,但咽不下那气。 于是他想出其不意闹一闹顾小离,以为她有多大能耐,见她受惊的反应自己都捏了一把汗。 这么不经吓。 其实顾小离不是被吓到,她只是觉得那么多人围在桌子上吃饭有点不适应,趁机落跑而已。 萧策看出季钧承的名堂却没有当场揭穿他,待两人回房关上了门,萧策扶顾小离坐下,才说:“被他吓到了?” 顾小离自己走神,被吓到也怪不得人,只是她不知道是谁在叫自己,一听萧策说的,忙说:“刚谁叫我?” 沈有容那么温柔知性,肯定不会恶作剧吓唬自己。那除了有容就只剩下萧策和季钧承了,萧策正儿八经的样子,不像。 那再除去萧策,就是季钧承了! “我才没被他吓到,我只是走了个神,不太习惯那么多人一起吃饭,觉得怪怪的才跑回来的。” 顾小离闷闷地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嗓子。 萧策听了噗嗤笑出声:“是嘛?”眼睛落在她面部侧影上,饶有兴致:“你这算是落荒而逃吗?” 顾小离一听,连忙吞下口中的茶,急于解释:“不算!什么落荒而逃,我根本没在怕的,好吗。” 和季钧承待在一个屋檐下久了发现他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不要脸的家伙,根本没旁人嘴里说得那么神。 如天神一般完美的男人。哪怕知道季钧承已婚,还是有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仰慕,甚至艳羡沈有容。 顾小离今儿可算是见识了。萧策玩得要好的兄弟长相都十分出众,都是翩翩如玉那种气质,但是进一步接触才知道。 人不可貌相。这五个字顾小离从前不信,因为她坚定自己是外貌协会的,但现在她改观了。 碰到萧策以及萧策身后的这些兄弟之后,彻彻底底的大跌眼镜,容不得她不改观。 萧策见顾小离险些被茶呛到,连忙过来给她顺气,有点责怪:“喝那么急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顾小离当了娘亲还总跟个小孩子一样,想放心一点,少给她操点心都不行,萧策非常无奈。 “对了,两日之后我们就要回彩云了吧。”顾小离委屈巴巴地缩进萧策的怀里,想到要走有点兴奋。 萧策低头看她,挑眉道:“这么想走?是在这儿住不习惯吗?”顾小离闻言,从他怀里出来,仰面摇头道:“不是。” “那是?” 顾小离见萧策追问,自己又没什么好隐瞒,回他道:“就是觉得这儿对于我们来说,始终是异国他乡,不是自己的地盘。” 萧策闻言一怔,眼神激动等她说下去。 “当然是要回到自己的地盘才会舒坦啊!你说是不是!”顾小离呼了口气在萧策期待的眼神中说完。 “好,那我们尽快回去!”萧策搂紧怀中的顾小离,脑海中想起从西郊回来之后再入了南国皇宫和慕容安会面的对话。 “你确定要回去了?” 慕容安就猜到萧策不会坚定原来的想法,那个想法只是他一时冲动,说什么要留下长住,当个普通老百姓过平凡日子。 那太委屈萧策了,大材小用。 当然慕容安也是力量有限,需要萧策帮自己一把,所以听到萧策的决定,慕容安心里非常高兴。 “我要回去,但不是为了你。”萧策以为慕容安激动是因为自己听了他的话,为了他而改变决定。 慕容安自知不是自己影响的他,听了萧策那么说,也没失望,很轻松笑说:“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 你是为了彩云的百姓嘛,这才是慕容安心里的答案。 “也不是为了彩云。”会面之前萧策一直在想,影响自己做决定的是不是彩云的老百姓?思来想去,结论是否定的。 如果战场上再来一次,面对生命垂危的顾小离,萧策仍然会选择拱手相让来救顾小离的性命。 所以萧策豁然开朗,自己爱顾小离胜过爱整一个国家的子民。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会被世人谴责,但是他就是—— 爱美人不爱江山。自私便就自私那么一回,人生匆匆几十载,偶尔自私放纵一回又有什么不可以? 当萧策否定自己心中的答案时,慕容安是讶异的,想去问萧策是为了谁,但萧策似乎不想给机会他问。 说完他自己的话,转身就走,走得很决然,如一阵风刮过,从身边流走,是你怎么也抓不住的。 无声无息地让慕容安闭上了嘴,将喉咙里的疑问全部咽回腹中,永久藏在心里或者选择遗忘。 只要萧策不想见慕容安就能够一辈子不见他,无论来日会发生什么,慕容安在国家争斗中是侥幸赢了,但失去了道义。 其实萧策不算是输,因为那时虽狠心让季钧承不要出手救慕容安心爱的王妃慕容思,但自己的良心终究不忍。 在慕容思生命垂危的时候,萧策亲自救下了她,她很感激,感激到给萧策连磕了好多个响头。 “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慕容思也是一个要尊严要骄傲的人,不轻易下跪,但是她那一连串的磕头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儿! “好,我给你一个安稳度日的地方,让你把孩子生下来养大。但我有一个条件,只要活着都不能见慕容安,不能告诉他,你还活着!” 萧策好狠,狠到慕容思的心被剜出血的疼痛,还不能呼痛,因为她必须活下来,她必须答应:“好!” 慕容思的声音在空寂的黑夜里飘荡。 慕容安做事不够绝,没有羞辱萧策,还给了萧策非常自由的选择。可是萧策没有心软,没有告诉慕容安,慕容思活于世。 在这场战争中,谈不上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烟火盛放,水灯和烟火在清澈河面上交相辉映,入眼景致美不胜收,顾小离和萧策站在拱桥最高处相依相偎。 “好美啊。” 南国的花灯节果然名不虚传,让顾小离兴奋了一夜的心还不肯收敛,望着不断升空的烟火,抱紧萧策的腰。 在沈有容的助力之下,今年城里的花灯节算是被季家三少承包了,沈有容为他们献计,先让萧策带小离去游船赏水灯,晚了再到桥上看烟火。 沈有容远比季钧承他们想得周到,那一日顾小离起来人都不见了是因为都出去找人商量张罗布置。 季家虽家大业大,但是要弄一个让顾小离毕生难忘的花灯节,还是很高难度的,因为女人啊,容易翻脸不认账。 只有让顾小离把夜里那幕深深印在心里,每每提起都只有感慨那才算成功,才不会老来和萧策计较。 当夜怎么怎么不够体贴说得情话不够扎心,这些做得不好,老了都会成为夫妻吵架的理由。 那时季钧承听了沈有容的想法,皱眉撇嘴道:“你想得可真远。你怎么知道老了之后一定会那样?” 沈有容得意地看季钧承,轻哼道:“你不信?你老了就知道我现在做得有多正确。我可不想老了还跟你吵架。” 沈有容是担心年轻时基本不和季钧承吵架,因为吵不起来。季钧承永远都会谦让沈有容,尽管有容蛮不讲理。 尤其在怀孕期间容易上火,莫名其妙发脾气,使唤季钧承给她端茶倒水,为了一点琐事斤斤计较。 这些普通男人不能忍的季钧承都能忍,有时连季钧朔和赫连洺过来府里蹭饭瞧了都看不过眼,心疼他。 他不怒反笑:“你们有吗?” 他们都没娶媳妇儿,这种气恐怕一辈子都没得经历。他们见季钧承不识好歹,再没心疼过他。 萧策搂着顾小离静静地仰望头顶灿烂的烟火,心想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那多好,怀里的她那么安静,自己的心那么温暖。 顾小离兴奋难抑,拉着萧策的手指指这边指指那边,末了跟他说:“比你跟我告白那天热闹多了。” 萧策脸顿时黑下来,想到沈有容的话,莫名地有点担心自己老了以后会被顾小离嫌弃,整日唠叨。 顾小离把话说完:“那晚虽夜深人静了,但是你精心为了我一个人准备的,我很开心。今晚,我也!” 倏地抬头看着萧策,在萧策期待的眼神里把话激动续完:“也很满意!谢谢你,老公!”话音未落,踮起脚尖圈住萧策的脖子贴上他的唇畔。 萧策怔了一下,旋即搂紧她,加深了这个吻。 夜空中最美的烟火不偏不倚恰好在那一刻绽放。 待激情退去,顾小离红着脸靠在萧策怀里喘气,望着面前桥底河面上有序飘过的彩色水灯,问萧策。 “你爱我吗?” 萧策没有回答,因为他一直在思考顾小离扑上来吻自己之前称呼自己老公是什么意思,“老公是什么?” 顾小离抬头瞧了萧策一眼,难得见萧策发蒙,竟觉得有点可爱,顾小离搂住他笑出声音,凑他耳边,低低道:“就,不告诉你。” “是嘛,你确定不说?”萧策看顾小离掉自己胃口,故意撩她。她皱眉看了萧策一下,摇头。 萧策重重地呼了口气,宣布道:“好,那你也别想知道我们的孩子到底取了什么名字,就一直叫他哈哈吧。” 哈哈? 哈哈! 顾小离顿时紧张拉住他手,“那怎么行!”这样孩子长大之后会怨死他们的,萧策脸皮厚无所谓,自己有所谓啊! 急忙摇晃萧策的手:“哎呀老公就是夫君的意思,没什么新意。你快说,你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萧策若有所思:“哦,原来老公是这个意思。你从哪看来的?”印象中顾小离不怎么爱看书,这古怪的称呼从何而来。 萧策的兴趣被吸引走。但是顾小离没顺着被他带走,而是纠结强调:“先把孩子名字给说了!” 顾小离急了,要生气了! 萧策轻笑,凑到顾小离耳边说:“叫长安吧。愿他能一世都平平安安。” 萧长安。还算不错,顾小离往萧策脸颊上啵一口,满意道:“嗯,挺好,我很满意。”萧策皱眉看她,“你满意有什么用,孩子满意吗?” 孩子自从被萧策请的奶娘带了以后,顾小离每日都活得太潇洒,潇洒到不像是有孩子的女人,像未出阁的女子一样到处野。 宁愿整日围着有孕的沈有容叨叨叨,都不去看孩子。 沈有容看不过眼,劝了好几次让顾小离多去看看孩子,不然以后不会和自己亲近,她那时豪爽说不介意。 但后来,顾小离悔得肠子都发青。 “为什么长安和你亲近?”顾小离后来见长安老是嚷着让萧策抱,总叫萧策爹却不理自己,有点气不过。 明明萧策也没怎么理过长安啊。 觉得长安偏心。 萧策对顾小离耸了耸肩,轻松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我给他取了个名字。而你,什么都没做。” “……”顾小离当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如果再重来一次,一定不让萧策来给孩子取名!她要亲自给孩子取! 取什么好呢。 萧剑就很不错! 第215章 四大家族(番外) 话说南国独立出来时,衍生了四大家族,分别是季沈赫连与司徒,它们的住所分别占据都城东西南北四角。 如同一个方阵的四个角都有人镇守看护。四大家一方面匡扶南国走向繁荣局面,一方面各世家势力也在与日俱增。 从前四大家族在南国开朝以至数十载都是和平共处没有一点争斗,全力以辅佐帝王为要务。 但是随着南国康定,大家的日子逐渐过得舒坦,心就开始不安分,开始各自培植家族势力。 四大家族并不是都世代为官,只有沈家与赫连家三代为官,季家和司徒家是后来兴起的,它们行商。 司徒家算是南国开朝以来最早也是用时最短的在经商这条路上发家致富和赢得威望的。 但季家祖上业薄,没有留下什么商经可以取,全凭当时持家之人的聪明才智,如龙卷风一样占据了南国商业半边天。 司徒家清高不屑与季家计较,因为司徒家把季家看作是黄毛小子,哪怕季家再怎么膨胀,也敌不过根深叶茂的司徒家。 但时至后来,司徒家才知自己太过轻敌,等季家把整个南国的商贸攥在手里的时候,自己已经无力抗敌。 这些都是后话了。 要说季家里头谁经商最有头脑,那当然得数季钧朔和季钧承两兄弟,他们还有一个大哥季钧廷。 季钧廷从小就不爱打算盘,喜欢操练兵器,长大成人之后不顾家长反对去当兵,先斩后奏,家长无可奈何。 不过幸好季钧廷没有给季家人丢脸,不过五年就成为领兵十万的英勇大将军,如今在西北驻防。 那时彩云南国和牧原虽各自独立为政,但是面对北境时常出现游牧民族的侵扰,阵势不大但很难缠。 牧原位置最靠北,受刁蛮的游牧侵扰最厉害,牧原不甘心总是自己受害,向彩云和南国发声要求。 要求彩云和南国也要有所作为,那时三国虽各自为政,但都相安无事,以和为主,当政的君王觉得提议可接受。 都派了人轮流到北境值守看护。南国当时派的就是季钧廷。 因季钧廷常年在外,季家的事情基本都交给季钧朔和季钧承两个人管理,本来他们还有一个姐姐季薇。 季薇前两年恰到了选秀的适龄年纪,参加选秀的时候被陛下看中,封为如妃,曾诞下一子,不幸夭折。 其实季家的生意基本压在季钧承肩上,季钧朔惯了游手好闲,总欺负季钧承,把事情全推给他,自己四处找乐子。 季钧承心思缜密深沉,季钧朔那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季钧承,季钧承只是懒得和季钧朔计较。 季钧朔要玩就由着他去玩呗,反正家里的生意只要找对技巧安排人日常管理运行,也没多少事干。 正因为季钧承头脑灵活,善于随机应变,脑里总有新奇点子,所以司徒家的生意才会流水一样进了季家。 司徒家无疑会不服气,但由不得他们不服,不服就来比试一看高下呀,但是司徒家不敢轻易出手。 万一输了,那不仅丢自己脸,把司徒开业的老祖宗脸都要丢尽。 而季钧承正是抓住了司徒家要面子这点,行事才从长年的低调稍微放高一点姿态,司徒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季钧承那辈小的时候,四个家族里的孩子经常聚到一起到处玩,无论男女,关系彼此要好。 但是打从季钧承打理家族生意开始,司徒家渐渐把季家视为眼中钉,自顾地把季家当做竞争对手,从未想过联手。 因此,与季钧承同辈的司徒家孩子都不准再和季家往来。有了家长的禁令,大家自然会收敛。 但要他们和季家一刀两断,那不如一刀杀了他们算了,那么多年的情分哪里是说断就能断得了的。 所以私底下和季钧承他们偷偷来往,什么酒馆买醉,茶馆品茶,浴场沐浴……常见季家和司徒家齐齐出入。 司徒家的长辈自然知道,但是孩子大了总不能把他们关在房里不让出门吧,所以根本有心无力。 只要他们不那么明目张胆,长辈们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家和司徒家的关系是比较晦暗一点,谁让大家都从商,其实季家看来是互不得罪,但司徒家非要计较。 那就计较好了,看谁更厉害。反正生意照做,兄弟也照样当。 那说回沈家赫连家和季家的关系,那毋容置疑是亲上加亲,因为三家长辈就有联姻的,沈家和赫连家。 如今不止长辈联姻了,季钧承和沈家长女沈有容是青梅竹马,他们的婚事早早就被订下了。 沈家育有三女两子,五个孩子里面沈有容是排在第二的,第一是她的大哥沈均安,均安任的是当朝的一品文官。 沈有容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是亲妹妹沈有玥,另一个是小叔的女儿沈叶妩。 因为叶妩是小叔唯一的孩子,当时小婶生她的时候险些没从鬼门关走出来,足足难产一日,小叔爱妻,在孩子名字里加上妻子的姓氏。 沈家虽三代为官,按理朝廷俸禄不会比经商之家更多,但是沈有容的小叔不喜做官,跑去从商。 沈家家长也不强逼她小叔,本以为有容小叔忠厚老实不适合当狡猾商人,但事实上她小叔有贵人相助,在商道上挣了点名声。 因为沈叶妩是沈有容小叔唯一的孩子,所以从小到大对叶妩是千依百顺唯恐叶妩不高兴。 沈叶妩年纪只比沈有容小两岁,沈有容十七那时,沈叶妩已经十五。令沈有容想不到的是,叶妩竟然和自己喜欢的是同一个人。 沈叶妩十五的生辰,沈有容的小叔吩咐沈家上下一定要郑重筹备,要在府里给叶妩弄一个盛大的生辰宴,请商场上的老板和在朝为官的沈家朋友过来庆贺一番。 沈叶妩知道之后早早就把请柬给季家递了过去,指明是要请季钧承过来,她本打算在宴会上跟父亲说要嫁给钧承。 可没想到,生辰当日让她难堪了一把。 那日季钧承正好从外面经商回来,还给沈有容带回了一个西域过来精致通透手感温凉的玉镯子,整个镯子的颜色偏白,但里头的纹理又泛着绿光,阳光一照镯子会泛淡红,看上去非常稀奇。 这么稀奇的东西不拿来做定情信物岂不是太浪费?所以那日在季钧承过来沈家之前,先把有容叫了出去,在河边将镯子亲自给有容戴上。 “你瞧,正合适。”沈有容收到心上人送的礼物自然喜不自胜,在季钧承面前不断摆弄自己腕上的镯子。 季钧承那时年纪也不大,十九。可心智早熟没办法,见有容那么高兴,一把搂她进怀里,汲取一下她身上的芳香。 多日不见格外想念。 沈有容从未被男人如此亲昵靠近,僵在季钧承怀里耳根熟透一声不吭。季钧承把她拉开一瞧,笑出声:“傻丫头,镯子是按你的尺寸做的,怎么可能不合适。” 一听季钧承给她的镯子是定做的,心里更乐开了花,“定做的?那世上只有这么一只喽?” 季钧承跑西域的时候,亲自绘制的图案让西域师傅做的,当然是独一无二。于是他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我手的尺寸?”沈有容后知后觉问他,他先不回答,满脸笑意打量了有容一遍,“我猜的。谁让你不给我牵你的手。” “我几时……几时不让你牵了!”沈有容急了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太不矜持,脸更红了。 季钧承知道今日要去赴宴,牵过沈有容的手,对她温柔道:“今儿不是你妹妹的生辰吗?走吧。” 沈叶妩看见季钧承出现面前的那一刻说不出的欢喜,好多天没见到季钧承了,可目光移到他和有容紧握的手,顿时冷却。 尤其是看到沈有容的手腕上多了一只那么好看的镯子,见沈有容满脸喜色藏都藏不住,肯定是季钧承送的! 季钧承回来之前沈有容的两只手都是空落落的,哪有什么镯子,更不会有那么好看的镯子! 十五岁的沈叶妩非常嫉妒!冲动地拉开挡在面前的众人,如一根离弦的箭冲到他们面前,打掉季钧承和沈有容牵住的手。 “不许你们这样!”沈叶妩这一吼,在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把目光投向他们,面生困惑。 沈有容的手恰好受了沈叶妩的力气,顿时吃疼,握住自己的手,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二妹:“二妹,你这是……” 沈有玥比沈叶妩还要小一岁,所以按岁数来排沈叶妩是老二。 沈叶妩不管沈有容,急得眼泪直掉,看向季钧承,问他要说法:“钧承哥哥,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为何要送一个那么好看的镯子给她!” 季钧承一直都知道沈叶妩喜欢自己,但不想伤害她,所以一直当做不知情,但是沈叶妩这样,他有点生气了! 特别是当沈叶妩抓起沈有容的手使劲地去脱有容手上的镯子时,季钧承伸手把有容拦在身后,推开叶妩。 季钧承也没用力,但叶妩就是倒在了地上。 “钧承哥哥,你!” 这会终于把沈家的长辈吸引了过来,叶妩的亲爹看到自己女儿摔在了地上,非常心疼地过来拉她起来。 “妩儿,是谁推的你!” 叶妩竟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撒谎,指着沈有容:“是她,是她推的我。爹!我要嫁给季钧承!” 本来推了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大家还能和乐融融,但是叶妩说自己要嫁给季钧承,亲爹就很为难了。 他小声劝叶妩:“他们是有婚约在先的,爹再给你找别的,比他更好的夫君好不好?”叶妩见自己亲爹都站在他们那边,一把推开亲爹。 大吼道:“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说罢,转身推开众人往自己房间里跑。 季钧承才不理这个蛮横的丫头,拿起沈有容的手细看,都红了,很是心疼,问有容:“没事吧?” 沈有容时至今日才知道自己的二妹喜欢季钧承,可是季钧承好像早就知道表现得分外淡定,这让沈有容觉得自己被欺骗! “你骗我,我不要理你了。”沈有容的眼泪如落盘的玉珠哗啦啦,她往脸上胡乱一擦,推开季钧承往外面跑。 …… 第216章 番外合集(全文完) 我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又赶上寒冬,但今年的冬天一点儿察觉不到冷意,因为有爱自己的和自己爱的人都在身边。 那时萧策如期将我带回彩云,他比我忐忑,面上虽看不出喜怒,但我知道他心里必定紧张。 想要子民完全不怪罪,那无疑等于痴人说梦。总有那么些不肯安分的人滋事来博取目光。 按照萧策以往雷厉风行的做法,一定会让他们身首异处。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表现宽容大度。 让那些想再生是非的人无话可说,有那么一位宽宏大量又爱戴百姓的明君在,是百姓的福气。 我本以为萧策回了彩云要花上不短的时间振作,但萧策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他总能让我眼前一亮。 日子久了,我和萧策心中的芥蒂一点点都被磨平消散。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忠。 他总能考虑到我的担忧,总能巧妙地将担忧一劳永逸解决掉。譬如他是王,需要女人开枝散叶。 朝臣没少向他提议要充盈后宫,他起先总是避而不谈,我知道他是担心一旦答应,我会不高兴。 我的确是想他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妻子,我也只有他一个夫君,只有我可以为他生儿育女。 奈何他不是普通人,我们过得也不是寻常人家你耕我织粗茶淡饭的日子,既享受了一般人所没有的权贵,就要承受更多。 我刚开始笃定地站在萧策这边,认为他的做法是对的,我不希望他选其他女人进来,不管他睡不睡那些女人。 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这个想法太幼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的意图,太过自私和霸道。 于是我想通了,下定决心走到萧策面前鼓足勇气跟他说:“你选妃吧,我不介意。”话说得坦荡,但心无比难受。 萧策眼底闪过震惊,他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打量了我一阵,叹息道:“就算你不介意,可我介意。” 我的心霎时被万丈光芒照亮照暖。他坚定的口吻和目光让我久久悬空的心彻底放下,消除了我多日的顾虑。 自从我大难不死之后,萧策就下定决心对我不离不弃,无论是他的身还是心,都只牵挂我一人。 他说,自己的心不是任何时候那么大容量,在一些事情上,心很狭小,小到只能容纳下一个人。 既然已经有人住了进去,他就不能再放其他人进去,这是对心上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他告诉我,不喜欢做背叛情义的负心汉,希望我如果真是为他着想,不要让他做,他一点都不想做。 在他深深的目光里,我已经彻底缴械投降,我不可能再建议他要别的女人,因为我的心也很小。 哪怕其他女人很好相处,又能将萧策伺候得无微不至,我还是做不到喜欢。 萧策那么懂我,我怎么忍心拒他千里之外,逼迫他要其他女人来跟自己分享一个丈夫。 说来也奇怪,当初消息不知如何走进我耳朵里,我没太在意途径,但是萧策介意,私下查了个清楚。 打从我和萧策聊过明确彼此心意之后,关于建议他充盈后宫的消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听人提过。 准确地说,是他们不敢提。具体我不知道萧策用了什么霹雳手段,反正我耳根能落个清净,他完完整整属于我的就是了。 该自私的时候还是得自私到底,不能那么大方。我这么想的,萧策也不反对,纵容着我。 萧策虽然政务繁忙,但每年总会抽一段时间出来陪我去南国看一看故友。他们可都在南国定居了。 他们指的是曾经作为萧策的左膀右臂的白钰和凌宸。当然还有季钧承那个满腹坏水的坏人和温柔体贴的沈有容了。 萧策不爱出远门,他容易恋家,从他每年只陪我外出一次我就知道,可他为了我,愿意将就。 我不过是从南国回来的路上无意提了一句,说舍不得沈有容她们,萧策那时想了想回了我四个字,来日方长。 我当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后来他每年都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话不假,我对他的爱又深了层。 我一直不知道萧策是什么时候从谁的口中得知了白钰带我逃离了冷宫那场要命的大火,萧策没跟我说过。 显然萧策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不重要了。但后来听白钰说萧策解散了花间堂,我十分震惊。 花间堂是萧策花了巨大心血建立的,他怎么会舍得把它解散。我主动问了他这个事,可他不想说。 轻描淡写地告诉我,花间堂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应该要让他们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了。 我听了萧策的话,一脸茫然,想要追问,他却扯七扯八分散掉我的注意力,让我无从追问。 在沈有容生下第一个孩子那时,萧策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我,我盼望着能见到沈有容,萧策如我所愿了。 看望故友要紧,但是和故友谈心也要紧。那时彩云正值百废待兴,萧策忙得不可开交,严重的时候通宵达旦批阅奏折。 根本无暇陪我去南国。可萧策不愿看我错过与沈有容的相聚,找亲信送我去南国看望她。 也就是那次,我托季钧承帮我把白钰找了来。自从再遇见萧策,白钰和凌宸就再没出现过。 萧策嘴上没和我提过白钰他们,我不知萧策的意思,不敢轻易当他面提自己想念他们。 当时季钧承听了我的请求,有些好笑,嘲讽我说:“白钰和凌宸是你男人的亲信,你来找我帮忙找人,舍近求远了吧。” 我白他一眼,懒得接他玩笑话,正经地说:“你帮不帮。不帮的话我找有容帮忙去。”把有容亮出来,由不得季钧承不帮。 季钧承脸上讶异一闪而过,他郁闷接下我的请求:“你找有容跟找我有什么分别?她还不是来找我。” “那可不一样。”我非常自信地秒回他,这让他错愕,他极快追问:“有什么不一样。”我睨他一眼,非常无语。 那么聪明的季钧承也有犯傻的时候,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我非常乐意解答他的困惑:“她是你媳妇儿,她的忙,你敢不帮?” 季钧承头上的青筋调皮地动了几下,指着得意的我说:“你厉害啊,是不是跟萧策学的。” 居然都会使阴招了。 我才不管季钧承怎么鄙视我,反正我能达到目的就行,其余的我懒得介意。白钰在南国,季钧承早上通知他,他当天下午就过来了。 白钰知道是我找他,他入了门就找到了正坐在院子里吃着当季果子和精致糕点的我,“小离你找我?” 我闻言一怔,抬头寻声望去,多日不见,他依旧清俊养眼,看上去两袖清风,潇洒自在。 轻得几近无声地应了声,把手中已经咬掉一半的糕放回盘子上,招手让他坐下,坐我旁边。 白钰皱了下眉,露出疑惑,我知道他这是不懂我的用意。不过他很乖听着照办了,静静坐着。 我如果不主动说话,估计他能陪我坐到天黑,或者坐到我厌烦为止。我余光偷偷打量他,看上去比从前成熟了。 我找他是有事想问,当然不会由着他静坐着陪我赏花吃糕点,再说他能闲得住,我还闲不住呢。 “花间堂,为什么解散了?”我的问题一说,白钰秒懂我找他来的意图,他没有隐瞒,脱口而出。 “这个你为什么不去问堂主。”白钰觉得他问得有点多余,但是第一反应就是想问这个。 换做以前的我,会和他在为什么不问萧策这个问题上纠结,但是现在的我不知是懒了还是看通透了。 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擦边的事情上。我直接告诉他,我没有问过萧策,因为他看起来不愿我提。 白钰从前不是爱纠结的人,但他现在像变成了旧时的我,喜欢纠结了,“你都不提,怎么知道他不想说?” “我不管他怎么,我现在就问你,明确地问你,花间堂为什么解散了。”白钰的纠结让我变得急躁。 不管白钰是有意和无意,我都要他把真相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为什么我对答案那么执着,因为我害怕萧策是为了我。 白钰自知很大程度上躲不开这天,他不再扯七扯八搪塞我,直说道:“堂主想放我们自由,所以解散了。” “……就那么简单?”白钰说的和我在萧策口中听来的答案一致,我第一反应觉得他们合谋骗我。 白钰见我格外认真,失笑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如今国内外都安定,他的顾虑少了,花间堂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花间堂本来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萧策排除困难完成大业,如今社稷安定百姓和乐,局面那么好。 看见白钰坦诚的眼神,不得不让我打消心底的念头,我那点心思是显得太狭隘了,萧策虽事事为我考虑,但不见得任何决定都要围着我来。 我没充分理由再支撑自己不信白钰。好了,既然目的达成,白钰就想走了,那么久没见,我怎会轻易放过他。 “凌宸呢。” 白钰正要起身告别,听到我提凌宸,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变温柔了。那温柔,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的灵魂好歹来自现代,能接受那种恋爱关系,所以一眼就瞧出白钰的异样。白钰似乎不想让我多瞧,目光慌忙躲开。 “你找我来不是问这个就是问那个。”白钰难得急了,不耐烦了,他看起来不知所措。我一瞧,心里更加明朗。 我故意试探他:“你和他最亲近,我想他了,问你不是最合适吗?”白钰扭头飞快瞥了我一眼,“谁和你说,我跟他最亲近。” 白钰还傲娇了,不愿承认。我这么说也不全是随口瞎说,叫白钰来之前听季钧承提了白钰和凌宸腻在一块。 什么叫腻在一块?季钧承隐晦的话勾起我心中的好奇,是纯粹的做个伴住在一起,还是不纯粹的住在一起。 这两者可有着天壤之别。既然把白钰成功叫来了,当然要把所有疑惑问个清楚明白,不然山长水远,跑一趟过来容易吗! “我以前见他最爱黏你,我以为他和你最亲近,难道不是吗?”我试着骗他入坑,他一听,犹豫了。 白钰皱眉看我,迟疑道:“他以前就那样吗?”我一听,知道白钰跳坑了,我心里乐开花,但面上要装淡定,郑重地点头,“是呀,可黏了。” “我竟然都没发现。” 白钰懊恼自己的脑子怎么一时灵光一时又那么迟钝,明明善于观察,但面对凌宸,是那么笨拙。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自然地问他:“那你们俩现在住在哪儿。我以后要是想你们了,可以过来找你们吗!” 白钰倏地转头看我,露出为难,明显想要拒绝我,我见状抢先一步说:“难道你不想看见我了吗?” 说罢,我飞快地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深情地望着他,叫他想拒绝都狠不下心来。白钰低头想了想,声音很轻:“想的。” “但是,不方便。”白钰紧接而来的这话击中了我的心,有点心碎,居然说不方便,但我明白,他的确不方便! 白钰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和凌宸在一起,是相爱的那种关系,不是称兄道弟那种关系。 我鬼迷心窍非要问个究竟,拆穿他的面具:“你是不是和凌宸在一起了。”这话问得很吃醋很嫉妒啊。 白钰浑身一颤,抬头看我,满脸震惊,他讶异我的眼睛竟然那么锐利,看出了他和凌宸的关系。 白钰迟迟不说话,他能绷得住,但我绷不住,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回神,表明道:“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说真话。” 我那么说,白钰想不承认都不行了,因为我那么明显告诉他,我知道你们特殊的关系,你不承认就是在撒谎。 白钰无措地挠了挠头,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他低头闷闷地应了声:“确如你所言。”我豁然开朗,会心一笑。 能找到幸福就好,不管是和谁。 我见白钰难为情,极其不好意思,他的举止甚至让我觉得他认为和凌宸在一起这件事很丢人。 这让我莫名来气。 “你和他在一起很丢人吗!”我一向心直口快,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更加不知道什么是三思而后行。 如果我不说,白钰可能会一直觉得和凌宸的关系不可告人,在这方面抬不起头来,我不容许他这样。 因为他们的关系没有白钰他想象中那么丑陋,会令他们尴尬难堪。白钰没想到我那么犀利,一句道破他的心事。 他脸上诧异、气愤、失落和无奈逐一闪过,最终化作一声仰天长叹。我目光一直专心留在他身上。 见他难受的样子,我也跟着难受起来,我问他:“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跟我讲,我可以给你建议。” 白钰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无奈道:“我信得过你,但你帮不上忙。”白钰望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压抑在心的思绪漫上心头。 我很想知道白钰的难处,白钰也看出我的好奇,他真的当我是朋友,是知己。他和凌宸的事,目前为止只对我一人承认了。 白钰把他的难言之隐仔细地告诉了我,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他觉得关系难以启齿,是凌宸介意。 可凌宸是杀手,应该视旁人眼光于无物才对,而且凌宸看上去也不像是瞻前顾后的人。 我进一步问了白钰,凌宸是怎么觉得为难。白钰没有直说,他对我说起往事:“我起先是爱慕你的。” 我闻言一怔,惊讶地望着白钰。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白钰是几时爱慕过我?我的心里顿时激起千层浪。 但白钰的重点不在和我的事上面,他没有对我的感情费半点口舌展开,显然不愿停留,既如此,我权当不知道。 “凌宸本来是被堂主定在常驻南国,可世事无常说变就变。和他相处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我拿他当兄弟看,他却拿我当情人看。” 白钰说出这话,我目瞪口呆,惊讶得不知道该接什么好。白钰猜到我的反应,也没想让我回答,继续说起来。 “我俩都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在江湖上飘惯的人。我是不懂什么情爱,他也不懂。可他喜欢和我在一起。” 我不知道白钰口中的喜欢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露出疑惑,皱眉看着白钰:“那你喜欢和他在一起吗?” 白钰没有回我的话,他更直接地坚定地告诉我:“我要和他在一起。”口吻很是霸道,不容抗拒。 听了白钰的话,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原来一个不懂情爱的人一旦懂得,竟是这般深情。 我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竟然没有知晓白钰曾经喜欢过我,如果我当初知道,和他在一起了,兴许前半生就不用过得那么煎熬。 可我深想一下,坚定地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我那时对他有一丁半点好感,一定会察觉到,但是我心里不曾有他! 就算他当时表明心迹,我真接受了他,估计也不见得过得比和萧策在一起时要好多少,因为我对他没感觉。 我心里想明白,就有心思继续听他说话了。他也耐心地等我缓过神来才接着说:“是他开的头,却让我来结束。”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白钰着这横空冒出来的话是想表达什么,凌宸不是爱他吗,为什么又要结束。 我需要白钰给我解释,可他不想说了。卡在那么关键的位置,他跟我说,他不想说了,他累了。 他想算了。 轰轰烈烈地来,快快速速地散。也挺不错,有道是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可一直躲在暗处的凌宸在乎!他听见白钰连连的叹息,心里五味杂陈,自己不过是气白钰在街上拉了他的手被人指点,让白钰规矩一点。 白钰就要放弃了!不,凌宸不容许他放弃。 于是在我正要开口劝白钰时,凌宸像一阵风一样冲过来拽住白钰的胳膊往外拖,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白钰不比我少惊讶,同样是傻眼了,任由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凌宸大力地往外拽,回头看了看我,算是打招呼了。 我望着他俩消失的方向,久久失神,最后化作一抹深深的笑,挂在唇边望向明朗开阔的天空。 今儿天气格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