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女郎》 第一章 对手 平川投资公司的十层楼里静悄悄的，虽是流火七月，空气中的冷气压低了整层楼的气场，偶尔走过的秘书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深恐惊扰到总裁办公室里面的人。 紧闭的总裁办公室的大门依然没有挡住里面因激动而变了腔调的声音。 “王总，我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做事，细致周到为每个客户做好服务工作，我新研发的两款金融产品，也已经上市，并且得到客户的青睐，为公司吸引了两千万的资金。我们分析研发部已经配合业务拓展部新增了7％的权益数额，而且您之前也承诺过我，考核超过5％就会提升我为分析研究部的部长！” 白依然望着一直面无表情，直视自己的王显峰，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扬着的下巴压低了下来，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高亢，语气里满是委屈。 “您也知道，我真是尽心竭力的为公司付出，我连加班都从没上报过加班补助。为什么公司通报下来我只是个副部长，而部长的位置却是空缺？您可以开诚布公的告诉我，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 白依然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因为忙于工作，她连相亲的时间都没有，三十出头的她连个男朋友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剩女的帽子扣在自己头顶。可是白依然以为，只要事业有了，其他的她迟早什么都会有的。可是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部长一职，最终还没落在她的身上，叫她如何能服气？ 坐在总裁皮椅上的王显峰终于淡然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这样的笑，在白依然眼里已是讥讽味极浓，似乎她就是个跳梁小丑。 “小白啊，你做得很好了。不过有件事，我需要纠正你，分析研发的部长之位并非空缺，而是已有人选了。” 白依然原本按在花梨木班台上的手指一紧，指节泛起了白。 分析研发部里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从前，有风云一时的许磊在，她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没人注意到她。可是后来许磊离开平川公司了，她慢慢发现自己头顶不再有令人炫目的灼热感了，她开始崭露头角。分析研究部里剩下的人，要么是业务水平不如她，要么就是组织沟通能力不及她，再没有能挑大梁的人了。 所以凭着这份运筹帷幄的自信，白依然才敢来王显峰面前质问。 岂料，王显峰轻飘飘的吐出了一句话，“朱婧瑶来当部长。” 就是这么一句话，似乎就把白依然砸蒙了，她愣在了王显峰的面前。 朱婧瑶？ 怎么会是朱婧瑶？！ 白依然对朱婧瑶再熟悉不过了，她与白依然同样是x大金融学的学生，朱婧瑶比白依然小两届，但是名声要比她白依然响亮得多。上大学时，朱婧瑶就是许多人口中的才女，论文观点总是标新立异，连教授提到朱婧瑶时都会点头不住的称赞，大有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这有什么呢？ 同样有着才女之称的白依然就有几分不屑。 纸上谈兵，有什么可骄傲的。白依然心里比谁都有底，她可是要比朱婧瑶早毕业两年呢，步入社会这个大学堂，她有把握比朱婧瑶更有灵性更能悟道。才女光环，只要有些小聪明的人也许就都会有。 可是最让白依然受不了的是，朱婧瑶竟然和白依然的同学，同样有着才子称谓的程岩出双入对了！ 从前没有朱婧瑶时，程岩还会和白依然讨论课题。程岩会对白依然露出赞许的笑容，叫白依然回到宿舍，心还在怦怦乱跳。可是后来……程岩竟然会放低了姿态，每天准时的守在女生宿舍楼下，只为给朱婧瑶送早餐。 那甜蜜温馨的画面刺痛了白依然的眼。 在一次次黯然失落后，白依然开始不停的问自己——朱婧瑶到底哪里好？！ 再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朱婧瑶和程岩分了手，伤心之余的程岩出国留学再没回来过。在白依然工作三年之后，她从同学那里听说，朱婧瑶毕业只是在一家投资公司里当了名不经传的小职员，全然没有校园里的那份光彩了。 于是白依然满足了，心安了。从此她再不费心打听朱婧瑶的任何消息了。直到有一天她再次听说朱婧瑶时，是从一个客户的嘴里。那个客户不但拒绝了白依然加入平川的请求，还把朱婧瑶夸得如神仙一般，大有顶礼膜拜之势。 白依然丢了客户，还听了关于朱婧瑶的一番赞美，着实让她心里不舒服。她咬牙想着：只要朱婧瑶不来平川公司，她就还是当朱婧瑶不存在！ 可是今天令白依然没想到的是，朱婧瑶竟然抢走了她觊觎已久的部长之位，还不声不响的直接当上了她的顶头上司，她朱婧瑶凭的是什么？！ “王总，我想……” 白依然的话才说到一半，原本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秘书李菲略显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胡先生，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们客服部门联系，我现在就带您去客服那边好……” 李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中厚略带沙哑的嗓音喝断了，“还去个屁！我今天就要见见你们王总，什么分析研发部，我听了他们的鬼话，相信了什么平川一号，结果我的六百万都他妈的打水飘了，不是你们的钱你们也不能这么玩！” 王显峰看了面前的白依然一眼，白依然的脸色已是苍白一片。 平川一号正是白依然研发出来的金融产品，是她最引以为自豪的作品。她刚刚还在拿着平川一号向老总表功，现在就有人来响亮的“扇了她一记耳光”。 门就在这时被人推了开，大腹便便的客户胡老板怒气冲冲的走进了总裁办公室，一旁跟着手足无措的秘书李菲。胡老板进了办公室就大刺刺的坐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把手上的材料往茶几上一摔。 “王总，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胡搅蛮缠过？这次的损失让我差点动用老本儿！几百万啊，王总！你可得给我个说法。正好，白主管也在，当着王总的面，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第二章 原由 白依然紧抿着嘴，暗中咬起牙来。 这个胡老板就是一个暴发了的大豆贩子，零七年大豆价格暴涨时，他狠狠的赚上了一笔，从此开始一面收粮开粮厂，一面炒期货。他人没什么文化，头脑却足够精明。从前白依然帮他赚钱时没听过他一句好话，才这一次赔钱，他马上就闹到公司来了，这是存心恶心她来。 白依然惨白的脸更加难堪起来，当着王显峰的面，她却不能不说话。 “胡先生，平川一号基本称得上完美，偶尔有资金震荡也是在所难……” 胡老板肥手一挥，生硬的打断了白依然的话，“还敢说完美呢？！你们看大盘是用眼睛吗？仅仅超过三个交易日的大幅回调就让我损失了上百万！我说白主管，难道你不关注客户盈损情况吗？！” 白依然一时被胡老板犀利的话呛得哑口无言。坐在老板椅上的王显峰看向白依然的目光中多了些审视的味道，这令白依然如芒在背。 平川一号刚研发出来时，她确实提心吊胆的关注过客户们的盈损情况。后来日渐客户收益越来越多，平川一号也运作得越来越稳定，白依然也放下心来，没再去关注客户的盈损情况。 这才没多久的时间，令白依然没想到的是，大盘走势会这样出人意料，让她自以为完美的平川一号出现了纰漏，她一时难以接受。 平川一号是她的孩子啊！现在有人提着赃物当着街坊四邻来找她，说她的孩子是个小偷，她却连反驳的证据也拿不出来，这叫她又气又羞又恨又恼。 “不……可能！” 胡老板的一句话已经直戳白依然的软肋，叫白依然底气全无，三个字的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总裁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那是令白依然窒息的死静。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白依然，这样的僵局一时让她不知道如何去打破。 有个声音打破了僵局，“对不起，打扰几位了，对于胡先生遇到的问题以及平川一号，我可以谈谈自己的看法吗？” 总裁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悠闲宽松毛衣，肩背着挎包的二十多岁女人走了进来。 对，来人顶多二十五六岁，如果换上了牛仔装，说来人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朱婧瑶！ 白依然无论如何不会忘记这张脸，抢了原该属于她的男朋友的朱婧瑶，事隔多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局面下。 白依然的手指暗握成了拳。 “你？”胡老板浮肿的眼皮似乎夹了来人一眼。 来人朝着胡老板微微一笑，放下了挎包，伸出了白皙的手向胡老板问好，“胡先生您好，我是分析研发部的新部长，我叫朱婧瑶。” 朱婧瑶的一番话让胡老板短粗的眉毛挑了挑，他站起身来，并没握朱婧瑶伸过来的手，而是把目光扫过了脸色更加难看的白依然，落在王显峰身上。 王显峰走到胡老板面前，微笑着把朱婧瑶介绍给胡老板，“老胡啊，这是我们分析研发部的新部长，金融界的才女朱婧瑶。要知道，老胡，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把人给挖过来的呢。坐坐，都坐下来。老胡，关于你刚刚提出的问题，就让小朱好好讲给你听。” 胡老板极不屑的轻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白依然一直望着落落大方的朱婧瑶，一时间想离开又觉得不甘心。她倒要看看，朱婧瑶到底哪里有过人之处，能讲解她的平川一号的全部理念。 白依然心上冷笑。 只怕她讲都讲不通平川一号，毕竟，平川一号不仅是根据大盘浮动规律，还有是平川公司内部之客户的特点及操作基金类型而设计出来的。 朱婧瑶坐在胡老板对面的椅子上，笑容敛去了许多，“我刚刚听到胡先生所说的话了，关于胡先生所遭受的损失，我表示理解，但是，我有自己的观点。” 胡老板肥胖的身体挪了下，脸朝向朱婧瑶，厚大的手掌交握着搭在腆出的肚子上，“哦？难道你们平川公司想和我说没你们的责任？要知道，我们可是签订了合同的，我随时可以去告你们操作不利，证监会那关只怕你们不好过吧？” 朱婧瑶笑容依旧从容淡定，“既然胡先生提到责任和合同，那好，我们就来谈谈。从我答应王总来平川公司就职开始，我就已经在关注公司的客户权益，胡先生此次造成重大亏损，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胡老板垂着眼皮，紧抿着的嘴角下垂着，对于年轻的朱婧瑶不屑一顾。 “对于胡先生所遭受的亏损，最主要的一点原因是，”朱婧瑶的眉眼冷了几分，“胡先生私自抽掉注入资金。” 一旁的白依然猛然转头望向朱婧瑶。 上午的日头从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里照进来，正斜在朱婧瑶的肩头，仿佛为她披上了一件耀眼的铠甲。这时的朱婧瑶更像一名信心十足的战士。 胡老板的脸色当即变了颜色，他原本摊在沙发上的身体一下子直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胡先生不用急着反驳我。”朱婧瑶说着，她从挎包里拿出一打资料，抽出其中一份，递到胡老板面前，“这是我关注胡先生权益变更的详细资料，胡先生有兴趣看看吗？” 胡老板挺直着身子，眼睛落在资料，却没去接。 朱婧瑶见胡老板不接资料，也不生气，把资料放在沙几上。资料正落在刚刚胡老板掷下的损失资料表旁。 “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资金不足。剩余的资金不足抵抗市场的风险回调，因此胡先生乱了手脚，在没有与公司协商的情况下，擅自做出了与市场运转方向完全相反的决定，导致更大损失。第三，平川一号金融产品是一个总体的资金池，如果某一环节发生问题，会影响到总体运转。综合以上，胡先生，您的所作所为已经违反了我们当初签订的合同。”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胡老板早已没了刚刚的气势，他铁青着脸，两只手支在沙发上，“你们……你们这是在推卸责任！好，就算是我擅自抽出资金，可是你们就不管我们这些客户了？！看着我们亏损下去？！” 第三章 新品 见胡老板已经承认了自己私自抽资金的事，朱婧瑶看了王显峰一眼，这才弯起唇角来，“胡先生，我们准备了第二套补救方案，这就是我设计的平川二号金融产品。” 朱婧瑶从挎包里又拿出一叠资料，这次胡老板急着接了过去，朱婧瑶耐心的给胡老板讲解起来，“平川二号是通过与银行多方面的渠道融资，完全可以对抗市场一定的风险，只要您把资金补充，损失掉的权益有80％机率再收回。我已经做出了详细的分析，您可以看这里……根据最近的大盘走势，平川二号会让您转败为胜。当然了，前提是需要您的配合。” 胡老板拿着资料来，小眼睛上下翻看了资料好一会儿，才说：“好！既然朱部长说有转机，我就相信朱部长了！”胡老板又转头对着王显峰说：“而且我也相信王总眼力过人啊！”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白依然心里骂着：这个胡老板还真会卖王显峰的人情，一句话奉承了两个人，果然是无商不奸！ 朱婧瑶和王显峰都站了起来，王显峰笑着拍了拍胡老板的肩，“老胡，我还要感谢你对我们公司的信任呢。这样，让李菲先带你去分析研发部，我这边还有工作要交待给朱部长，你看如何？” 胡老板挺着肚子笑了起来，“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在秘书李菲的陪同下，胡老板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王显峰坐回到老板椅上，看向面如土色的白依然，“小白啊，你这里还有什么事吗？” “有！”白依然再也抑制不住心内的愤怒，“王总，我觉得客户是无理取闹！投资都是有风险的，怎么可能有稳赚不赔的交易？！胡老板的权益我没有及时关注是我的不对，但是我相信平川一号是完美的！” “白师姐，”朱婧瑶缓缓开了口，“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通过这几天我对平川一号的了解，我觉得平川一号有个致命的漏洞，不如我们一会儿回分析研发部好好谈谈吧。” 批评平川一号，就等于批评她！ 白依然转回身对朱婧瑶牵了牵嘴角，下巴微微扬了起来，“我不敢当朱部长这一声‘师姐’，当着王总的面，朱部长就直接说说这漏洞吧，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对于白依然充满敌意的话，朱婧瑶只是淡然一笑，“在风险估算上。你在客户的仓位管理方面考虑不足，短期不会显现出来，时间长了，就会导致客户交易的失败。为此我设计了平川二号，它不只能保障了客户的权益，还在风险预期前就有警示作用。”朱婧瑶抬起眼来，晶亮的眸子里闪动着自信的光芒，“平川二号的风险能低到百分之十。” 白依然一下子愣了住，朱婧瑶所说的风险估算她也想过，但是设计了几次，白依然都觉得这种不足百分之三十的风险已是最低，这么久以来业内根本没人能算到再低。但是她没想到，朱婧瑶竟然能把估算做得比她还低，低到不足百分之十！ 白依然一时目瞪口呆。 一直没说话的王显峰开了口：“小白啊，你的努力公司是看到的，正是因为你的努力，所以公司研究决定，将你提升为副部长。你还年轻，年轻人有冲劲是对的，但是冲劲多了沉稳就不足嘛，这一点朱婧瑶就略胜一筹。希望你以后好好配合朱婧瑶部长的工作。你们一同把分析研发部的工作做好，做到位，这就是为公司做的最好的业绩。” 白依然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回答王显峰的话，也忘记她是怎样走出总裁办公室的。也许是和每天一样沉稳，抑或不是。只是在白依然走向电梯时，险些被铺着的地毯拌倒。白依然的手死死的按在墙上，强作镇定的走进电梯里。 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白依然的身体一下子靠在一尘不染的镜子上。 白依然知道，她的平川一号输给了朱婧瑶的平川二号。她，也输给了小她两岁的朱婧瑶！ …… 朱婧瑶从王显峰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由人力资源的一位小专员指引着去了分析研发部。 分析研发部在平川公司办公室的五楼，才走到五楼，人力资源的小专员就笑得殷勤的问朱婧瑶：“朱部长，您现在是去自己办公室还是去见见部门的同事。您的办公室往里面走，分析研发部的同事们在左边的大办公间里。” 这份殷勤来源于王显峰把自己挖来，人力资源部的员工怎么敢小看她？ 朱婧瑶对着人力资源小专员抿唇微笑，“你能告诉我会见厅在哪么？我想先见见客户。” 人力资源小专员先是一怔，复又笑起，“好啊，那我这就带您去。” 等把朱婧瑶送进了分析研发部的会见厅，引着她来的人力资源小专员才悄悄吐吐舌头，心里头暗念：职场大神的气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分析研发部的会见厅的沙发上堆坐着肥肉遍身的胡老板，一旁陪着的是一个梳着短发的二十几岁女孩。 门一响，两个人同时看向打开门的朱婧瑶，胡老板先从沙发上跳起来，一副急切的模样来到朱婧瑶的身边，“朱部长啊，我可是等你一会儿了，快请您给我讲讲你的平川二号，也好叫我学习学习。” “请坐吧，胡先生。”朱婧瑶一面说着，一面从背着的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一旁的年轻女孩急忙把茶桌上的水杯收了起来，退出会见厅。 朱婧瑶随即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来，盯着电脑页面对胡老板讲起来。 “刚刚我给您初步讲了下平川二号，现在我具体给您讲一下。平川二号不只是可以用到大豆一种作物上，还可以用于玉米、豆粕等等。您看这里，”朱婧瑶说着把笔记本朝着胡老板的方向转了下，让胡老板看得更清楚，“平川二号的止损设计上也很强，在您的要求下，我们公司的客服人员会把您接受价格的最低档输入软件系统里，无论大盘如何变动，只要到了您的要求，软件会立即执行止损命令，交易同时就会终止。” 胡老板转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朱婧瑶的笔记本电脑，终于呼出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朱部长果然厉害啊！设计的都真不错，人又这么精明漂亮，王总真是有眼光啊！” 胡老板说着，一双肥手似无意般的落在朱婧瑶握着鼠标的手上。 第四章 亲近 朱婧瑶微蹙了下眉，瞥了眼胡老板的肥手，声音比刚刚冷了许多，“胡先生，您在平川一号那里赔了多少？” 胡老板被朱婧瑶忽然这么一问，怔了下，“六百万吧，朱部长怎么想起问这……” “胡先生如果不能给我足够的尊重，下次您在平川二号这里也许会赔上七百万。” 胡老板张着眼睛瞪向一直看着电脑屏幕的朱婧瑶，朱婧瑶眼睛都没眨一下，“虽然平川二号已经很完善了，但是电脑这东西有时候和人不一样，难免系统或是软件出些小差错。这种差错别说是公司，连我……”朱婧瑶抬起头迎上胡老板的目光，“也掌控不了。” 胡老板的手像是被毒蜂蛰了一下，猛的缩回了手，脸上的肥肉也颤了几颤，他干笑了两声，“哈哈，只是个玩笑，玩笑！朱部长可别当真了。” 胡老板的小眼睛紧紧的盯着朱婧瑶的脸，他本来想占个便宜，毕竟平川公司让他损失了，还不该给他个安慰？！可是眼前的小妮子着实厉害，竟然用他的钱威胁他……胡老板再不敢造次了。 朱婧瑶合上笔记本电脑，抬起头来，对胡老板笑了笑，“我这人一向开不起玩笑的，公私也分得不够明白，有时下手轻重都难说。” 朱婧瑶一顿夹枪带棒的话让胡老板的嘴角下垂起来，厚唇抿成了一条线。 “不过，还要谢谢胡老板对平川二号的信任。”朱婧瑶把笔记本电脑放回到包里，起了身，“我一会儿会让人把胡先生的相关要求记录下来，那么胡先生，失陪了。” 胡老板一直沉默着，直到朱婧瑶走出会见厅，他才低低的骂了句“臭婊子”。 朱婧瑶刚出了会见厅，刚刚的年轻女孩就走过来，“朱部长，刚刚李秘书来电话说王总通知了管理层，一会儿会开个小会，主要是把您介绍给大家。” 朱婧瑶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女孩不等朱婧瑶问，“哦”了一声，脸红了起来：“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潘晓雨，我的职务是部长助理。” 原本可以更亲近的说“我是您的助理”，潘晓雨却说“我的职务是部长助理”，话里话外都透着些疏离。 朱婧瑶收回目光来，点了下头，“晓雨，你一会儿把胡老板的相关要求记录下来交给客服部门。”朱婧瑶说完就离开五楼去了十楼会议室。 管理层的小会就是王显峰为朱婧瑶召开的。 研发分析部是投资金融界的主要部门，虽不如门面的市场部是顶梁柱，但是却是金融业的核心部门。朱婧瑶又是王显峰挖来的新部长，外有竞争强敌，内有蠢蠢欲动意难平的白依然，就算是为了朱婧瑶将来更好的开展工作，王显峰也会召开这个会议。 这个人情，朱婧瑶是领王显峰的。 一场会议下来，朱婧瑶把几个主要部门的负责人记了下来，其余的负责人她也记个大概。待散会大家走之后，王显峰叫住了朱婧瑶，“小朱啊，晚上有个金融联谊酒会，你准备一下，和我一道去。” 朱婧瑶答应下来。 这就是王显峰帮朱婧瑶在外部确立身份的时候了。 等朱婧瑶回到五楼时已是中午，正有几个人从办公室走出来，一齐向电梯走去。其中就有白依然。 白依然看到了朱婧瑶，咯咯笑得格外响，和身边的几个人说说笑笑如同没看到朱婧瑶一样走向电梯。 几个人中的潘晓雨停下脚步，“朱部长，已经中午了，我们正要去吃饭，您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朱婧瑶礼貌的笑笑，“我还要整理下会议记录。” “那我们走吧。” 白依然对朱婧瑶的敌意不曾隐藏一分。 和白依然一道走的几个同事都低着头，有几个朝着朱婧瑶勉强笑了笑，才跟着白依然走了。 朱婧瑶想不明白，行事如此幼稚的白依然是怎样在职场上生存下来的呢？还是因为白依然太把分析研发部部长一职当回事，所以特别针对她？可是不管怎样，她已经来到了平川公司，也是分析研发部的部长了，不管前方有什么困难，她都要迎接。 朱婧瑶挑眉一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的会议并没什么资料好整理。朱婧瑶不过是为了避开白依然，便坐了下来。 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敲响了。 “请进。” 随着朱婧瑶温婉的声音，门一开，走进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来。 少妇一进门，先是对着朱婧瑶一笑，“朱部长，我是分析研发部的员工，我叫彭玲，已经中午了，我想朱部长新到公司，一定不知道附近的餐厅，我正好陪您一起去。” 彭玲的笑容亲切极了，就像邻家最和蔼的那个大姐。“您放心，我们吃饭一般都是aa制。” 彭玲补上了一句。 这样细心谨慎的来言，把朱婧瑶早已准备好拒绝的去语都堵了下来。 朱婧瑶不好再拂了彭玲的面子，只能笑着说“好”。 两个人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朱婧瑶更感受到彭玲的细心。 “朱部长，办公楼左边有家日本料理，右面有家中式快餐，后面还有家西餐，再往后还有洋快餐。我这个人最不挑食，您说吃什么好？” “附近有中式面馆吗？” “有啊，日本料理旁边就有一家罐面馆，里面还有朝鲜冷面，很齐全的。” 朱婧瑶和彭玲向面馆走去。 第五章 下属 面馆的人还不少，朱婧瑶和彭玲找了靠窗口的位置坐下。 点过了餐，在等面时，彭玲笑盈盈的对朱婧瑶说：“朱部长，这家面馆的味道还是不错的。不过咱们部门同事年轻人比较多，他们更喜欢吃西餐或洋快餐。” 朱婧瑶相信彭玲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也许是为了向新部长示好。当然，示好也要交待出有份量的讯息来。这就是彭玲巧妙的把话转到分析研发部的原因。 朱婧瑶笑着望着彭玲，“我连同事们的面还没见到。” 有了朱婧瑶的前话，彭玲顺理成章的继续说了下去，“咱们同事都挺好的，我是部门最年长的人了。年轻人多，大家的头脑都很灵活，除了我，他们的学习能力都很强。大家都听说您专业能力很强，都想见见您，和您学习学习呢。” 这就是彭玲要告诉给自己的吧：早有白依然在，也许部门里的人早都认同白依然是分析研发部的部长了，现在部长一职忽然被自己顶了上，大家除了吃惊之外，更多的是想看看新部门到底何德何能。也就是说，现在的分析研发部部长一职，并不那么好当。 朱婧瑶唇角滑过一丝笑意，“应该说我们要互相学习。” 彭玲直说“您太谦虚了”的话。 面恰到好处的被送了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彭玲再没说过关于分析研发部的任何一句话，彭玲倒真如邻家大姐一样问起朱婧瑶吃住的事了。 “朱部长，您家既然不是这里的，应该早点在公司附近租个公寓，早上就是开车，也不会堵得太厉害了。” 朱婧瑶想过这件事，只是因刚来平川公司，等工作接手顺利些后，她才想搬过来。不过对于彭玲的体贴，朱婧瑶还是表示了感谢。 下午上班后朱婧瑶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先认识下分析研发部的同事们。 潘晓雨把分析研发部的几名员工叫到了会见厅，将分析研发部的同事一一介绍给朱婧瑶，朱婧瑶也记下了这几个同事。 三十多岁的刘齐，看着沉稳且话少；二十几岁的严鹤，带着年轻人骨子里的桀骜；年纪最轻的秦阳，刚踏出校园的大学生，笑起来分外阳光；还有就是面无表情的白依然和笑容拘谨的彭玲。 认识过大家后，朱婧瑶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直接把工作计划说了出来：“一会儿三点钟我将给大家做平川二号的培训，请大家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好。还有，从明天开始，我们每天早上都将开个小会，结合下美盘走向一起谈谈走势情况，我希望大家各抒己见。这个有问题吗？” 坐着的几个人都沉默着，看不出多响应，但是也没人提出异议。 朱婧瑶扫了一眼几个人，一锤定音：“既然大家没什么问题，那么以后明早八点半准时开晨会。现在，大家去安排下工作吧，三点开始培训。” 分析研发部的第一个小会就这样结束了。 等朱婧瑶给大家做完培训已经是下午五点，朱婧瑶刚回到办公室，李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朱部长，王总让您到十楼来，他和您一起去联谊酒会。” 等朱婧瑶坐进王显峰的车里，才有机会回味起自己入职的第一天来。忙碌、纷乱，像所有新人一样。只是自己比别人多了道神秘的光环，也是这道光环，让很多人对她持审视观望的态度。 朱婧瑶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景物上。 新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风格——越挫越勇，永不服输。 “今天的联谊酒会上，你会见到许多圈内的人，你也该认识个大半。”王显峰忽然说了话，声音有几分低沉，“但是有一个人你可能是没见过的。” 金融圈子就这么大，但凡有些名气的圈内人彼此都熟识，就算没见过面，也闻其名。朱婧瑶不知道王显峰特意和自己提起的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王显峰这种金融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式提起，并透着忌惮。 “许磊，听说过吗？” “许磊！” 朱婧瑶怎么会对“许磊”这个名字陌生呢。当初，她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分析员时，就听了“许磊”，那是金融界的大神。而且她相信，只要在金融界的人都会听说过“许磊”。 朱婧瑶蹙了下眉，“我听说许磊几年前离开了咱们这里了。” 王显峰的笑容全部敛去，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许磊又回来了，而且供职于益中投资公司。” 朱婧瑶深吸一口气，她终于知道王显峰的脸色为什么不大好看了。 益中投资公司的硬件设施是业内顶级的，软件开发和网络方面极据权威性，据传他们的网络相当发达。现在又有许磊这位大神的加入，益中公司不说是独霸金融界的天下，也有揽去大半边天的本事。 王显峰皱着眉头手指擦过腕间的手表，“许磊这个人，我很难评价他，一会儿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朱婧瑶不语，又看向窗外。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化级人物，能让王显峰不好评价他？ 很快，汽车开到了联谊会的地点，王显峰和朱婧瑶走进了会场。偌大的大厅里来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一处说着话，大家的声音都很轻，笑容礼貌又客气，完全的商场模式。 “王总来了。” 向王显峰走来了两个的男人，一个身材中等，略有中年发福的胖，西服依然遮不住他的啤酒肚。另一个男人个子高挑，长相颇好，清秀而儒雅。 “李总和许部长早来了。”王显峰的笑容带着明显的疏离。 许部长？ 朱婧瑶看向两个人。 那么就是说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传说中的许磊了？ 果然，高个子男人的脸上笑意更浓，“不敢当王总这句‘许部长’，我在您面前永远是后辈。” 这就是许磊！ 第六章 大神 朱婧瑶明知有些失礼，却还是深深的再看了眼许磊。传说中的人物怎么和她想像的不一样？许磊五官都不够出众，偏偏凑在一起相当合适。言谈间笑容不减，如果不说他就是风云人物许磊，朱婧瑶会以为联谊酒会请来了平面男模。 王显峰不以为然的笑笑。 许磊身旁的李总笑道：“王总还是那么绅士，总提前十分钟，给别人和自己留出充足的时间来。”李总把目光落在王显峰身边的朱婧瑶身上，“这位就是朱才女吧？” “两位好，我是朱婧瑶。”朱婧瑶礼貌的报出自己的名字，两个男人的目光都深邃了许多。 “久闻朱部长的大名，”许磊先开了口，他朝着朱婧瑶礼貌的伸出手来，“朱部长是金融界的才女，没想到不只是名声大，还是位倾国倾城的佳人。听说朱部长新研发出一项产品，能比从前的平川一号还要精准。” 朱婧瑶知道自己研发出的新产品早晚都会被竞争对手知道，她倒不怕自己的平川二号见人。 朱婧瑶看了一眼王显峰，王显峰的笑容不变，依然是淡淡然的。 于是朱婧瑶索性点了头，“是的，我是研发了一项新产品，还没投入使用，所以我并不敢说这项产品一定会达到什么效果，只是预期能在精准方面有所提高吧。” 李总意味深长的望着朱婧瑶，“朱部长太谦虚了，能在精准方面有所提高，那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平川一号也是很好的产品。” “但是作为朋友，我想提醒王总，平川一号有个漏洞。” 许磊忽然在一旁开了口。 四周似乎依然如常，可是朱婧瑶知道，这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留意这里的动向。 王显峰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就算平川一号是白依然研发的，就算它真的有漏洞，就算是作为朋友，这种话绝对轮不到身为对手的许磊说出来。而且，依朱婧瑶看来，王显峰从没把许磊当成朋友。 王显峰不好说什么，朱婧瑶已微笑着回应许磊的话，“多谢许部长对我们公司产品的关注，正因为平川一号有些问题，所以我们才研发了平川二号，就是在补救的同时，更好的控制风险。” 许磊的头微微歪了歪，双手插进西裤的口袋里，“你是指的仓位管理吗？” 朱婧瑶暗暗吃惊，她没想到许磊竟然也看出了平川一号的漏洞。 朱婧瑶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是的，许部长说得没错，平川二号确实强化了仓位管理，提高了风险评估，给予客户更高的保障。这就是我们平川公司要为客户所做出的服务承诺：更精准、更全面、更细致。” 许磊笑着点点头，“朱部长果然厉害。” “你们在夸奖平川公司的新部长吗？” 从王显峰和朱婧瑶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声，王显峰回过头去，马上笑了起来，“原来是万总。” 万种的出现，让原本有些不融洽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李总和许磊见有人来了，很是识趣，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小朱啊，”王显峰这才热情的把正和他说话的一个男人引荐给朱婧瑶，“这位是我们的老客户万总。” 朱婧瑶礼貌的和万总握手，万总上下打量着朱婧瑶，笑着称赞，“我刚刚听到了朱部长和许部长的对话，我很欣赏朱部长的才华，看来王总这次是挖到宝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正好我这里有位朋友正想做做期货，”万总把身边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引到王显峰和朱婧瑶面前，“王总，朱部长，你们就和我这位朋友徐总，你们和他好好讲讲期货吧。” 王显峰赏识的望了朱婧瑶一眼，朱婧瑶开始给万总的朋友徐总讲起了期货。 一场酒会，除了有许磊那段小插曲外，其他还是圆满的。徐总决定在平川公司开户交易，徐总暗示朱婧瑶，他先期的注入资金会在几百万。 这让王显峰和朱婧瑶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只要平川公司操作得足够好，徐总的后期投入资金会更多。徐总只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由朱婧瑶亲自来操盘他的帐户。 王显峰自然满口中应承，在回去的车里，王显峰还不忘叮嘱朱婧瑶徐总帐户服务的事。 朱婧瑶也对自己刚入职的这个大客户很是关注。王显峰的话又转到了许磊的身上。 “小朱啊，我想你已经看出来了，我确实对许磊是漠然的，因为当初是平川给他提供了平台，让他能有今天这样的声望。” 王显峰说着，叹口气，“从许磊接触金融业，就是在平川。那时候平川的规模还并不大，许磊呢，也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后来我发现他很有主见，而且分析点抓得也很准。我就有意培养他，有机会就会派他去接受专业的培训。他也不负众望，渐渐在金融圈内的名声越来超期在。可是啊，我眼力虽好，却没看出他的人生规划不只是在平川。” 朱婧瑶这才明白，原来王显峰于许磊有着知遇之恩。难怪王显峰会对许磊那么冷淡。 “人往高处走，我倒也认了，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许磊会不辞而别。”王显峰的眉头紧锁起来，“那时候许磊已经是分析研发部的部长了，他好好的就把分析研发部的工作一丢，人也不见个影子，只给我打个电话说家里有急事。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毕竟，我有些不愿意相信许磊会是这样的人。但是他只说了句‘对不起’。” 朱婧瑶沉默的听完了王显峰的话，“他离开公司跳槽去别处了吗？” “那倒是没有，”王显峰有些不愿意再谈下去许磊，“我待他确实比别人好，有什么事他完全可以和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总之没在市里露过面，人心难测呐。” 朱婧瑶不再说话，却也听明白王显峰话里的意思了。 王显峰一半在说许磊，一半在说给自己听。 两个人没再提许磊，又说起徐总未来期货产品的挑选上了。 第七章 发难 谈话的时间刚好到平川公司的办公室楼前，朱婧瑶下了王显峰的车，开着自己的车回了家。 闺蜜文雯早给朱婧瑶发了微信，说去找男朋友张宝松去了。所以朱婧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家楼下的小餐馆吃饭。 从大学毕业以来，朱婧瑶一直和高中闺蜜文雯共同租房子住。从一开始两个人挤一间房，到现在一人一间房。 文雯天性活泼，是一家通讯公司的人力资源副经理，文雯和朱婧瑶高考时相约考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又相约一起在同一座城市里打拼。几年下来，文雯虽然没有朱婧瑶的大好前途，却也在职场上如鱼得水，生活上衣食无忧。 后来文雯交了男朋友，虽然不常和朱婧瑶一起“厮混”，但是也耳提面命朱婧瑶要对自己要好一点，结交男人，以图未来。 每每朱婧瑶都说文雯是老太婆。当她自己坐在家里时，她就会想：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受伤…… 许多个独自的夜晚，就如同今晚，朱婧瑶都坐在房间里拿着笔记本看美盘，看到深夜又独自睡去。 一个人的日子，就是平静而简单。 第二天，朱婧瑶先让潘晓雨通知分析研发部开会，潘晓雨问朱婧瑶：“部长，您看是把大家叫到会见厅，还是……” 朱婧瑶收拾了眼前的资料，已经站起身，“会见厅随时会有客户来访，你先去通知大家一下，我一会儿去大家的办公室。对了，你顺便把白副部长也叫大办公间吧。” 潘晓雨似乎有些意外，她愣了愣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 等朱婧瑶到了大办公间，分析研发部的几个人见她进来，都站起身，除了白依然。 朱婧瑶朝大家摆摆手，“大家都坐下吧。”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坐了下来，眼睛也不看朱婧瑶，要么盯着自己手上的笔记本，要么无所事事的四处张望，整间办公间里没有一点精气神，似一盘放久了汤，再没有一点热气散发出来。 朱婧瑶想起王显峰刚刚招自己来平川公司时说的话。 “小朱，让你来我们公司不只是我看中你的研发能力，更多是因为你的管理水平。从前我们公司刚成立之时，分析研发部很有朝气，一个个年轻人死钻业务知识。后来市场稳定了，公司的业务也确实不错，我得承认，这里面是有分析研发部的功劳。但是日子久了，分析研发部没有一点朝气，每天都做着按部就班的工作，新人来了被老人这么一带，久而久之也变得散漫下去，分析研发部整个这个部门再没有从前那股让人看着就振奋的劲头了。” 王显峰略示无奈的话砸在朱婧瑶的心头。 “分析研发部是公司核心部门，我哪能看着他们懈怠下去呢？我希望你来了之后，能带动他们，毕竟都是年轻人，有活力也是应该的。” 而眼前的一幕，让朱婧瑶心里微叹：看来分析研发部确实如王显峰所说，如一池死水，没有一点波澜。 这时，彭玲从一旁搬来把椅子，“朱部长，您也坐。” 朱婧瑶谢过彭玲，她依然站在办公桌的旁边，眼望着几个人，郑重的说：“我是来为大家做服务工作的，我站着开会就好。” 原本眼神还在四处游离的几个人都把目光重新投向朱婧瑶，脊背不由得挺直起来。 “那好，我们就开始吧。”朱婧瑶开始讲起昨天晚上自己查看美盘而分析出的大盘走势，“昨晚上我看了美盘，又结合了前段时间大盘走势……” 朱婧瑶刚说了一句话，白依然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那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朱婧瑶的话。 白依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丢下一句“客户”，拿着手机就转身走出大办公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在朱婧瑶身上。 朱婧瑶面不改色，“那我们继续讲下去，我觉得大盘下一时期很可能是震荡模式……” 就在朱婧瑶讲到一半时，白依然怒气冲冲的推开了大办公间的门，当着分析研发部的几位同事对朱婧瑶吼了起来：“朱部长，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客户？！你别欺人太甚了！” 朱婧瑶就是一愣，“你的客户？谁是你的客户？” “万生集团的徐总！”白依然一改往日的高冷女神范，瞪着眼睛，仿佛要在下一刻把朱婧瑶吃掉。她站在朱婧瑶面前滔滔不绝的说起来，“我一直以来都在跟着徐总这张单子，没想到刚刚我得知，他竟然把资金投在你那里，要求你给他操盘掌控，你这就是抢我的客户拆我的台！” “白副部长，你先冷静一下，好吗？”朱婧瑶轻轻的说。 白依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要见到朱婧瑶就会频频失态，她深吸一口气，脸色依然难看得厉害，“那好，你来给我解释一下！” 朱婧瑶看了白依然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首先，我要声明，白副部长，我不用向你解释任何事，我能做的，只有说明。那好，我现在就向你说明情况。昨天我和王总参加了金融联谊的酒会由客户万总介绍了徐总，徐总说对期货感兴趣，从始至终徐总也没提由你跟踪他那一单，这一点王总就知道。白副部长现在来和我说这单由你跟踪，我不管白副部长在万生集团有什么内线，但是如果你真做了一定铺垫，我想徐总不会不把这么大的事告诉给我。毕竟，是商人都知道会有竞争，何况我们是一家公司里的两名员工。” 白依然没想到朱婧瑶竟然把她的底牌都抖落了出来，不错，她确实没和万生集团的徐总搭上话，她才刚刚和徐总的秘书有初步的交往。可是，就算是这样，朱婧瑶也不该抢了这一大单。谁都知道，万生集团实力雄厚，一入资绝对不会只在几百万！ 白依然的眉毛都竖了起来，“朱部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八章 警示 朱婧瑶把手上笔记本一合，淡淡的看了盛怒的白依然一眼，“白副部长，我从不想和你抢客户，徐总这位客户如果不是王总发话，我是可以让给你的，不管这个客户到底是冲我们谁来公司的。” 白依然都听到了自己咬牙的声音，朱婧瑶简直是无耻至极。 白依然忽然讥讽的笑了起来，“朱部长不用搬出王总来，也不用再找借口，你就是抢我的客户！” 朱婧瑶不再看身边的白依然，转头看向一直盯着二人的几名员工，“我们继续来说大盘的走势。” 白依然没想到朱婧瑶就这样把自己晒在一旁了，气得她扭身就朝办公间的门走去。 白依然还没打开大办公间的门时，朱婧瑶在她身后又说：“我要告诫白副部长，也要告诫我们部门的其他人，以后晨会请把手机调成震动，谢谢大家的配合。” 白依然用力的推开大办公室的门，紧接着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朱婧瑶犹如没听到，继续给大家开晨会。 晨会依然开着，大家虽然发言不多，但是态度比开始时谨慎了许多。直到晨会结束，白依然也没回来。 朱婧瑶把自己设计的平川二号的理念讲给几个人，讲过之后朱婧瑶说：“平川二号虽然是我设计出的产品，但是它终归是我们公司对外的产品，我下午会进行一次系统的培训，我希望大家能学会这款产品。我没什么可藏私的，大家都能研发出比平川二号更优秀的产品，就是公司的收益，也是我的骄傲。” 朱婧瑶再次殷切的望向大办公间里的每一个人。 职场里私藏表现自己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眼前的新部长不怕把自己的产品教给大家，除了一份博大的胸襟外，还有一份荣辱与共的责任。 大家回望朱婧瑶目光多了份敬重。 “部长，那我们就先谢谢你了。”彭玲先表了态。 随后几个人纷纷表达了感激之意。朱婧瑶虽然也知道他们中有人不情愿，但是总比刚刚不理睬的态度要好很多了。 朱婧瑶开过了晨会，从大办公间出来，就见白依然沉着脸从电梯那边走了来。白依然也看到了朱婧瑶，但是她没说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朱婧瑶自然不会主动和白依然去说话，她不过一笑，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白依然回到办公室里，坐下来就听见朱婧瑶的高跟鞋发出的嗒嗒声隔着门传了进来。白依然咬住了唇，耳畔还回荡着王显峰那漫不经心却绵中带针的话。 “小白，徐总这个客户确实是万总介绍过来的，徐总很赏识小朱的才华，而且我当时就在场，徐总并未提起你拜访过他的话，这其中不会有这么个不大不小的误会吧？” 王显峰背靠在老板椅上，直视着白依然，似乎看到她的心里去。 “小白，我知道小朱顶替了你做了分析研发部的部长，你心里有口怨气，我也明白你急于表现你工作能力的决心。但是急归急，不该把任何没成形的客户都说成是自己的，更不该不信任你的上级。小白，急功近利是绝对要不得的。” 白依然的脸不自然的红了起来，有羞有怒还有被人揭短后的尴尬。 王显峰不再说什么，轻轻飘飘的打发走了白依然，让那两朵红一直停在她的脸颊上。 王显峰一向不给人留情面！ 白依然恨恨的想。 就算自己想用大客户来显示自己的能力，有什么错吗？ 白依然愤愤的拿出手机迅速的发了条微信。 很快，手机响了起来，回的字也清晰明快：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放心。 白依然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她放下了手机，靠在椅子上，嘴角一扬。 等着吧，朱婧瑶，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 朱婧瑶真正着手接管分析研发部的工作是在入职后的第三天，白依然把所有资料、合同等等一股脑的推给了朱婧瑶。 朱婧瑶一点点整理，把许多资料分门别类之后，朱婧瑶发现白依然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她的资料虽然杂乱，但是做得很仔细，有些缺失的部分，朱婧瑶猜想那是白依然自己做出或是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并不想交给朱婧瑶。 朱婧瑶深谙其中道理。哪个部门负责人只要不是升迁，都不会把手上的工作那么顺利的交给下一个接手的人，一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二是不能给后面人留下坐享其成的机会。 朱婧瑶一点点整理，完全忘记了时间。等她再抬头时，天早已黑了下来。朱婧瑶猛然看了眼电脑，已经是近八点钟了。 朱婧瑶放下手上的资料，拿着杯子去大办公间接热水。走到大办公间时，她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没有下班。 “你们怎么还没下班？”朱婧瑶望着脸上表情微妙的几个人，奇怪的问道。 “也没什么，我们也在忙着手里的工作。”彭玲先笑着答了朱婧瑶的话。 “彭玲你不用给新部长这个台阶下。”白依然的声音从朱婧瑶身后传了来，彭玲的脸一红。 白依然走到朱婧瑶面前，眼神里带着挑衅，“朱部长，你加班加到这个时候，你让大家怎么好意思下班？” 朱婧瑶知道为什么大家看到她的眼神有点不同了，她并不看白依然，对着大家说：“我是个工作狂，大家不必和我一样，到下班时间了工作没完成就留下来完成，完成了的就该下班。有时候加班并不一定能突出工作效率。” 白依然轻笑一声。 朱婧瑶望着白依然微微一笑，“白副部长，那么我们就明天见吧。” “好啊。”白依然吐出两个字就走。 分析研发部的几个人这才放下手上的工作，纷纷关闭电脑下班。 朱婧瑶把杯子拿回办公室，开始收拾起桌上的资料。 分析研发部的工作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朱婧瑶提包走出办公室。 第九章 怨恨 朱婧瑶走到电梯前遇到了彭玲，彭玲热情的和朱婧瑶打招呼，“朱部长真巧啊。” 真的会这么巧吗？朱婧瑶不信，她莞尔一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后，彭玲盯着光亮能映出两个人身影的电梯壁，轻轻的说：“其实严鹤几个人早就想下班，是白副部长说您还没下班，我们不能下班，不尊重新领导。” 朱婧瑶没想到白依然无处不在和她做对，无论大事小事。白依然想要做的自然是让大家厌恶朱婧瑶，随后就是各种工作上的不配合，以此来给朱婧瑶添更多的麻烦。 朱婧瑶觉得好笑，这么拙劣的招数白依然也要使。 “朱部长，您还没在公司附近租房吗？”彭玲又问起朱婧瑶租房的事。 朱婧瑶觉得彭玲这个人倒是蛮热心的，她点头说“是啊”。彭玲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又说：“朱部长，要不我帮你在附近看看吧，毕竟离公司远要早起一个小时呢。对你们年轻人来说，一个小时可是黄金睡眠。” “不用了。”朱婧瑶婉拒了彭玲的好意，她不想欠任何下属的人情。 彭玲似乎也料到朱婧瑶会这样说，她笑着给自己解围，“朱部长千万别见怪，我这个人就是愿意替别人操心。这些事原本该是晓雨做的，我实在不该多说什么。” 朱婧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解释着，“那倒不是。我和好朋友一起住，也住惯了，现在住的地方正是我们两个公司间的中心点，不偏不倚，刚刚好。” “是这样啊。”彭玲一脸羡慕，“有个好闺蜜多好，我家在江南，我是自己嫁过来的，闺蜜朋友都不在这里，您真是让我嫉妒啊。” 朱婧瑶笑了笑。 彭玲紧接着说：“其实晓雨和白副部长关系还是很好的，晓雨是白副部长招进公司来的。” 朱婧瑶听了彭玲的这句话，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盯着彭玲，“你似乎不是很喜欢白依然？” 彭玲怔了怔，低头把肩上的背包向肩头又挎了挎，才抬起头，“部长，如果我说我一直讨厌白副部长，您会不会觉得我是奉承您才会这么说的？” 彭玲说完，捏了捏包带，眼神落在地上，“但是我就是讨厌白副部长。其实平川一号最初是由我设计出来的。” 朱婧瑶很是震惊，她面色未变，依然专注的聆听彭玲的话。 彭玲似乎已经豁出去了，她的头没抬起来，话音里微着里颤抖，“我来分析研发部比白副部长的时间短些，但是工作也有段时间了。我必须得承认，我的分析研发水平很一般，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也很自卑，平川一号是我研发的第一款金融产品。所以在研发出平川一号时，我对平川一号有些不确定。” 彭玲说着，扬了扬嘴角，却没能露出一丝笑意。 “那时候我一直觉得白副部长和我关系不错，我就悄悄把设计的产品给白副部长，请她帮我看看我研发的产品哪里不够好。她当时说要回家好好看看，我也就信了，等到第二天她告诉我，我研发的产品有漏洞，根本拿不到市场运行。我相信了她，还感谢了她一番。没想到，这事之后的几天，公司忽然宣布了平川一号的问世，而它的拥有者是白副部长。” 彭玲凄凄一笑，“我开始还不知道平川一号就是我设计的，但是纸里终包不住火。在我看过之后，我就知道了，是白副部长剽窃了我研发的产品！虽然平川一号后面的是由白副部长又加上去的，但是大部分都是我设计研发的。” 彭玲一口气说完了一串话，脸上因激动而红成一片。 “所以你就选择忍下这个结果了。”朱婧瑶看彭玲平复下来，才开口问她。 彭玲把鬓角的流海挽到耳后，看着朱婧瑶的脸，“我不忍下又能怎么样？您大概也能想得出，我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平川一号是由我研发的，就算我去找王总，最后也落下个抄袭白副部长研发产品的罪名。还会有什么用？” 电梯门在这时打了开，彭玲不再说话，她的脸色虽然未恢复正常，却也不像刚刚那样涌着激动的潮红了。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办公楼。 彭玲忽然站了住，转身对朱婧瑶说：“部长，我并不想挑拨你和白副部长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也绝对对她没什么好感。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给您了，我没想您对我能有多亲近，但是我希望有一个人能比我有能力，比我有本事，不让白副部长这样猖狂的独霸分析研发部的一亩三分地。” 朱婧瑶没表态，她对彭玲点了点头，“彭玲，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也要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彭玲一时间不知道朱婧瑶是怎么想的，职场上规矩更让她不敢深问。 彭玲只好和朱婧瑶道了别，朱婧瑶开车离开了平川公司的办公楼。 开车一路上朱婧瑶一直在想着彭玲的话。 彭玲的话她信七分，但是也不能全信。自己刚刚来平川公司，什么也没看透，她需要时间，做好每份工作的同时，看清每个人。 朱婧瑶来到家楼下的餐馆吃饭，老板问也不问，直接端上来朱婧瑶最喜欢吃的刀削面。朱婧瑶一笑，拿起筷子吃起面来。 妈妈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来的，声音还是京剧腔调，像身处戏园子里勤练吊嗓子一样。 “姑娘啊，你可有男朋友没啊？姑娘啊，你说你都多大了？姑娘啊，你让为娘为你操了多少心呐啊啊！” 朱妈妈那字正腔圆的调子把朱婧瑶手上的筷子惊得掉在桌上，朱婧瑶连忙拿起筷子，头低下来，深恐妈妈的声音太大，别人看过来时记得她的模样。 母女就是母女，短暂的慌乱很快就被沉着的应对所替代。 朱婧瑶当然知道怎样让妈妈忘了刚刚“并不愉快”的话题，“妈，您这次的调调可比从前圆润多了，不那么生硬了呢。” 果然，朱妈妈马上中计，“真的吗？我就说嘛，这次的老师是京剧团退下来的，嗓音好，腔调又正，我才跟了她一周，你瞧瞧，我这就进步了。等明儿，我得告诉给你高姨，别让她四处瞎去唱，跟对师傅有多重要呢。姑娘，要不你再听听我唱一段《智斗》：参谋长，休要谬夸奖，舍己救人不敢当，开茶馆……” 朱妈妈一时间在朱婧瑶的手机里唱得热闹，朱婧瑶轻轻的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自己拿着筷子吃起了刀削面，待一碗面吃完，刚好朱妈妈唱完。 朱婧瑶又是一阵赞美，成功的让朱妈妈把刚刚的话题忘在脑后，直到挂了电话，朱妈妈都是美滋滋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对此，朱婧瑶深以为然。 第十章 较量 早上朱婧瑶来到公司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随着朱婧瑶那一声温温淡淡的“请进”，潘晓雨走了进来。 “朱部长，您现在忙吗？” 朱婧瑶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向潘晓雨，“有什么事吗？” “我想……做分析研发部的普通员工，因为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可能做不好您的助理。” 朱婧瑶仔细端详着面前的潘晓雨。 潘晓雨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实在说不上有多漂亮，就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这几次工作上的接触下来，朱婧瑶觉得潘晓雨其实做事还是比较认真的。 自己刚刚上任，潘晓雨没说要努力工作来赢得自己的信任，倒先想着卸去助理一职。要知道，助理的薪水比普通员工要高。 朱婧瑶蹙了下眉，“你能告诉我理由吗？毕竟，我才刚来公司。” 潘晓雨并不看朱婧瑶，盯头看着她办公桌上的日历，“我觉得我能力有限。” 真的只是这样吗？ 朱婧瑶并不相信。她想起昨天彭玲说过，潘晓雨是白依然招进来的助理，而人力资源心理学上说，甄选人会对自己甄选入职的员工有种莫名的欣赏。更别提潘晓雨还是助理一职，助理没有察言观色及极强的执行能力，根本做不好助理。 但是今天，不管潘晓雨是否能在自己眼里胜任助理一职，朱婧瑶都不会同意她自降职务。不是为了别的，朱婧瑶要为分析研发部的其他人着想——自己才刚入职，先拿掉了助理，那么其他人会怎么想？大家定然会有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恐惧，带来的后果是人人自危，对自己更加提防，她的工作更不好开展。 这不是朱婧瑶想要的。 一个团队，没有极强的凝聚力，任何工作都不会做好。 “晓雨，我才入职，你现在的工作是该配合我开展分析研发部的各项工作，不是提心吊胆的考虑我这个‘新官’如果看待你。努力做好你的工作，如果你真不适应这一职务，我会找你谈的。现在，帮我把先期的资料拿过去，一会儿开过晨会，你就把这些资料录入电脑里。” 朱婧瑶一指办公桌角上厚厚的一叠资料。 潘晓雨似乎料到了朱婧瑶会拒绝，她平静的说了声“好”，抱着资料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 朱婧瑶重新拿起笔来，把透明的圆珠笔在手指间转了一圈。 朱婧瑶不得不承认，潘晓雨给她未来的工作过失打了个很好的伏笔，潘晓雨的确很聪明。 朱婧瑶看了下表，八点半，她向大办公间走去。 这一次和昨天截然不同，大办公间里的几个人早准备好了，等朱婧瑶走进大办公间，几个人都站起来。 朱婧瑶扫了大家一眼，“坐下吧，那么，我们现在开会。昨天我看了美盘，现在的走势是震荡，但是震荡模式不会持续太久，大家留意下大盘，很可能最近就会上涨。” 白依然在一旁慢慢悠悠的开了口：“那么朱部长觉得什么时候会上涨？又是哪几种产品会上涨呢？不可能全部产品都上涨吧。” 刚刚开始晨会，白依然就挑衅意味十足。分析研发部的几名员工都看向朱婧瑶，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朱婧瑶看也不看白依然，对着分析研发部的几个说：“期货这边，黄金、有色金属、豆粕很可能会上涨。我看了大盘，极可能今明两天就会涨。基金这边，货币基金可能会受汇率影响下跌，指数基金可能会上涨，应该在本周左右就会有所……” 白依然噗笑出了声，打断了朱婧瑶的话。 她摇了摇手，嘴角畔的嘲笑却明晃晃的露了出来，“不好意思啊，朱部长，但是我实在不能不笑了。”白依然说着，打开身边的笔记本电脑，她指着电脑屏上的一行行数字，对朱婧瑶露出一抹揶揄的笑来，“豆粕已经涨成什么样了？难道它还会和07年的大豆一样，一路涨成天价？一个月了，豆粕只涨不跌？我们做分析研发的都知道，从豆粕上市以来，它的涨幅一直很小，现在豆粕长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个奇迹了，难不成豆粕还要上天？朱部长就这样下了结论，是不是有些武断？” 大办公间里充满了火药味，白依然赤裸裸的挑衅，丝毫不加遮饰，直接针对朱婧瑶而来。 其他的几名员工都不说话，但是朱婧瑶却能看出来，大家心理都存着白依然所说的质疑。 朱婧瑶转过头，认真的看向白依然，“白副部长怎么知道豆粕不会涨上天呢？你白副部长现在这种状态不就是要上天。” 朱婧瑶一句话令大办公间的几个人都愣了住，这是朱婧瑶第一次针锋相对的反击白依然。 白依然忽的一下站起身来，也不叫“朱部长”，直呼“朱婧瑶你什么意思？” 朱婧瑶两支手臂支在办公桌上，“我从开始就很尊重你，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抢我的话，试图给我难堪。那么，我也没办法，我只能这样提醒你了。我晨会的内容没讲完，你做为合格的下级该听我说完话，我请大家发表意见时，你再说不迟。做为副部长，你如果连这些基本的职场礼仪都不懂，你还真是白做了这么久了。” 白依然被朱婧瑶抢白了一顿，脸上阴沉得能滴下水来，“那好，”好一会儿，白依然才又说：“我们不提这些，就说走势，你凭什么觉得豆粕会涨？！你这样给我们做指导工作，我们如果按你说的告诉给客户，造成损失算你朱婧瑶的身上不成？！” “我刚刚说了，据我观察及分析，豆粕期货的变动就在今明两天，”相对于白依然的咄咄逼人，朱婧瑶更显得冷静从容，“我虽然不敢打百分百的保证，但是我敢断言豆粕是不会跌的。” “好！”白依然推开椅子，走到朱婧瑶面前，她环视大办公间里的几个人，“大家都听到了，这是朱部长说的。”白依然的目光最后落在朱婧瑶脸上，“如果豆粕跌了，大家可要记得朱部长今天的话，来找朱部长呢！” 朱婧瑶似笑非笑的回望着白依然，“我主要请白副部长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别漏掉任何一句。” 白依然咬紧了牙，盯着朱婧瑶好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大办公间。 第十一章 实力 朱婧瑶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那么现在大家都对于大盘趋势，及各个品种的预期情况发表下自己的看法吧。” 大办公间里有那么一会儿的安静，彭玲率先举起了手上的笔，“朱部长，我想说说我的看法……” 有一个人发了言，其他人渐渐融入进来，很快，大家讨论起大盘整体走势。 晨会除了白依然这个不和谐的音符外，其他都很好。也许是因为技术性较强，大家讨论起走势都忘记了刚刚的那段不快。 在中午吃饭时，彭玲坐在朱婧瑶对面说：“朱部长，白依然不会因此而服气的，您可要小心些呢，别真让她把事闹大了。” 虽然听出彭玲在提醒自己，但是朱婧瑶还听出彭玲对自己预测大盘的不确定。 朱婧瑶搅了搅面前的奶茶，看着杯中旋转的泡泡，莞尔一笑，“总之就在这几天吧，总会有个定论了。” 彭玲似乎察觉出自己的态度来，马上转移起话题，讨论起房市来。 晚上，朱婧瑶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一边吃着削好的苹果，一边盯着电脑屏幕。看似平稳的几条均线，却是天堂和地狱间的那道界线。对于投资者，那几根色彩鲜亮的线条，要么送人上天堂，要么推人入地狱。 朱婧瑶仔细的查看了近期的波动，最后合上笔记本电脑。如果她料得不错，明天一早，豆粕到底是涨是跌马上就会见分晓。 翌日，分析研发部的会议照常进行，可是每个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几个人的目光似不经意的扫过挂在墙上的钟表。 白依然特意坐在最前面，离朱婧瑶最近的地方。她也不听朱婧瑶讲走势，把鼠标点的当当响。 朱婧瑶停了下来，大办公间里忽然一静。 “白副部长，请你尊重下别人，不要在别人讲话时把鼠标按得发出太大的声音来。” 白依然头也不曾抬一下，仍然点着，“朱部长，我在刷新大盘呢，今天不就是你说的豆粕上涨的日子吗？我怎么敢忽视这么重大的事情呢？” “于你于我都很重要，”朱婧瑶丝毫不退让，“不过把点鼠标这么小的动作，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似乎显得白副部长不常用电脑一样。” 白依然抬起头，把披肩的长发轻轻一扬，甩在了肩后，抱着肩膀笑了起来，“我不和你争一时之快，我等着九点开盘时最大的痛快呢！” 九点，在大盘开盘的那一瞬间，就是白依然和朱婧瑶角力的最终结果。也是朱婧瑶到底能不能在分析研发部，甚至是整个平川公司，立住脚跟的时候。 “好。” 朱婧瑶抬头看向其余的几个人，“我们继续讲。” 分析研发部的几个人虽然没说话，却各怀心事盯着电脑屏幕。正副之争，到底谁是赢家，他们更关注些。 八点四十五分…… 八点五十分…… 八点五十五分…… 空气里似乎都带着紧张的味道，而站在几个人面前的朱婧瑶若无其事的继续讲着分析走势。 “部……长！”朱婧瑶的话才说到一半，坐在最前面的彭玲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脸色有些苍白，“大盘上……豆粕……” 听到“豆粕”两个人，大办公间里的人几乎都盯上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 “涨了……涨了！” 第一个惊呼出声的竟然是一直稳重的刘齐。 “昨天收盘是2800点，今天开盘已经到了3000点了！” “部长，你神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朱婧瑶的嘴角上扬着一抹浅笑。没有得胜后的骄傲，没有炫耀的味道，就如她第一次走进这间大办公间一样，温和而从容。 倒是坐在最前面的白依然，肩膀微微颤抖着，几个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声音却已经有些哆嗦，“怎么……可能？！” “好了，我们现在继续讲我们的分析好吗？”朱婧瑶低头看了一眼手边的笔记本，“下一周的走势大家……” “朱婧瑶！”白依然再一次打断了朱婧瑶的话，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僵硬极了，“你……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内幕？……是的，你一定是从王总或是谁那里听到什么风声了！” 白依然越说越确定，声音也越来越高亢。 一定是这样，凭自己比朱婧瑶早在金融场里多摸爬了这两年，凭自己对豆粕的了解，凭自己对自己的肯定，一定是朱婧瑶听到了什么内幕，所以她才会知道豆粕会涨！朱婧瑶的位置比她高，又深得王显峰的信任，得知些内幕也不是不可能！ 白依然扬起了头，瞪着面前的朱婧瑶。只是她的脖子一直僵着，仿佛头变得重如千金，叫她挺得酸痛，挺得吃力。 朱婧瑶的笑容不减半分，她俯视了白依然好一会儿，才撩起眼帘，看向分析研发部的几个人，“大家继续各抒己见吧。” 这样轻蔑的无视，伤害了兀傲的白依然，令她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还击来自朱婧瑶的蔑视。 白依然脸色惨白着，她再想说话，却听到身后几个人已经讨论起走势的声音来。 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一起小人！ 白依然霍地站起身，朝着大办公间的门口走去。 “白副部长请你回到座位上坐下来，晨会没开完，谁也不能离开，不能参加晨会或中途无故离开，算为事假，这是公司的规定。” 白依然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时间僵立在大办公间中间。 潘晓雨急忙走过去，“白副部长，您先坐下来吧，有什么事您一会儿吩咐我去做。” 有了潘晓雨的解围，白依然这才梗着头重新走回来，坐了下来。 第十二章 笔记本 讨论继续着，似乎比刚刚更加热烈。谁都不傻，如果王显峰或是朱婧瑶真得到了什么消息，会让手里的客户买豆粕来增加效益及入金，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样做。白依然的说辞就成了强词夺理，硬生生的给自己套出个台阶下。 一直没和朱婧瑶说过一句话的严鹤兴冲冲的问朱婧瑶，“部长，您能说说到底您是怎么看出豆粕会涨的吗？” “其实和这段时间的分析及大盘走向有些关系。”朱婧瑶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向几个人，严鹤等人都围了过来，站在朱婧瑶的电脑旁，朱婧瑶并不藏私，讲起了自己总结出的一些规律。 当当当。 几声敲门声响了起来，分析研发部的员工都看向门口。门一开，李菲站在门口对朱婧瑶说：“朱部长，真是不好意思，万总和徐总过来了，王总让我把二位老总带了过来，现在两位老总正在旁边的会见厅等您。” 朱婧瑶想到在金融酒会上徐总说要入金的事。 “谢谢你李秘书。”朱婧瑶歉意的看了分析研发部的几个人，“我先去见见客户，回来我们再谈。” 几个人散了开，朱婧瑶打开大办公间的门时，回头叮嘱潘小雨：“晓雨，你把我的东西收好，放回我办公室。” 潘晓雨爽快的答应一声，朱婧瑶这才离开了大办公间。 到了会见厅，朱婧瑶很快和徐总谈好，徐总先入金七百万，由朱婧瑶亲自操盘。 徐总对朱婧瑶的能力很是认可，寒暄的话都说得不多，签过合同就走了。 朱婧瑶没想到自己进入平川公司后的第一笔权益金就这么顺利的完成了。 回到办公室的朱婧瑶翻了翻手边的笔记本。 按照朱婧瑶的计划，她在关注大盘的同时，还要研发新品。那么就是说，刚刚的工作只是小捷，后面更大的战场还在等着她。 朱婧瑶深吸口气，打开桌上的电脑忙碌起来。 分析研发部这一场打赌及其结果很快传遍了平川投资公司，公司员工在咋舌兴叹时，开始暗中留意起分析研发部的动向。 实力派新部长，原部长的候选人，分析研发部想不被关注都难。 朱婧瑶并没察觉出大家的心思，或者说，她也并不理会公司员工们的小心思。而一直以为自己处在别人的目光下的白依然，却受不了这种微妙的变化。 从前别人还称呼她“白部长”，现在硬生生的改成“白副部长”，一字之差，相差千里呐。有几次几名员工竟然叫错了，还叫她“白部长”，瞬间，白依然和那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白依然不能这样认输，她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 白依然的背挺得笔直，眼神跃过所有经过的人的肩膀，直看向远处，似乎那里只有她能看见的珍宝。 等着看戏的员工们还没等到白依然与朱婧瑶再次上演的对手戏，等来的却是再次大吵大喊的胡老板。 李菲的打电话又一次打给朱婧瑶，请她到了十楼总裁办。 朱婧瑶还没进总裁办，胡老板那独特的嗓音已经传了出来。 “……什么狗屁分析研发高手？！我都是听了她的话，买了黄金期货，结果怎么样？！黄金期货可是在跌啊，我的王总，咱们公司可不能不管我们这些客户啊！” 又是这样的话，胡老板似乎喜欢上了一有事直接来找王显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朱婧瑶及整个平川公司重视起他来。 朱婧瑶无奈的笑了笑，走向总裁办公室。 李菲迎上来，压低着声音：“朱部长，胡老板他说听了您的分析才买了黄金期货，在王总这里闹了半天，怎么劝也劝不住。” 朱婧瑶淡淡一笑。 听了自己的劝告？简直是无稽之谈。 朱婧瑶的步子没有停下来，“谢谢你，李秘书。” 当李菲把总裁办公室的门推开时，朱婧瑶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正挥着手讲得热烈的胡老板。只是这次王显峰没有陪着胡老板坐在沙发上，而是依然坐在班台后的老板椅上。 看似先后不大的距离，足可以让朱婧瑶看清王显峰的态度——王显峰显然已经厌烦胡老板没事就找到他这里来，故意给胡老板一个冷板凳坐坐。 胡老板看清朱婧瑶，也等不及人没进来，直接嚷起来：“朱部长也来了，就让她来说个清楚！” 王显峰看了一眼朱婧瑶，先笑着安抚胡老板，“老胡，你看你别激动嘛，有什么话我一定帮你问个清楚。” 王显峰说着，指了指班台前的办公椅，“坐，小朱，正好来讲讲胡老板产品的事。” 朱婧瑶没先坐下，而是把椅子搬到沙发一侧，然后才坐了下来。 离客户近，从销售心理上来讲，让客户有种亲近感，更利于与客户有效的沟通。 就是这样一个小细节，就叫一直观察着朱婧瑶的王显峰很满意。王显峰选择朱婧瑶除了她有很强的分析研发能力外，还因为她注重细节。就比如眼前，虽是一个近似微小的举动却足可以说明朱婧瑶能细致的为别人着想，不管是同事，还是客户。 “胡老板，”朱婧瑶那里已经露出平和的笑容，笑意不浓不淡，却足够真诚，“很抱歉，刚刚我听到了您和王总的话，我记得我没有让您买黄金期货，我一直指导您用平川二号做大豆期货。而且，当时就是在王总办公室里，咱们讲得很清楚，王总也是会记得的。” 胡老板急了，“可是后来你可不只是让我操作大豆期货了！”他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笔记本。 胡老板举了举手上的笔记本，看着王显峰，“王总，这可是朱部长让人交给我的笔记本，里面写的可是黄金期货上涨的分析。如果朱部长觉得黄金期货不会上涨，她怎么会让人把笔记本给我？！” 朱婧瑶和王显峰的目光都落在胡老板手上的笔记本上，那是一本黑色皮笔记本，上面印着平川公司的logo。 第十三章 指认 王显峰只微怔一刹那，就笑了，“老胡，你大概不知道，这样的本子，我们公司每名员工人手一本。老胡，不然你把本子给我看一下？” “当然要给王总看看了，这也是证据。”胡老板说着，瞥了朱婧瑶一眼。 朱婧瑶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接过胡老板手上的笔记本交给王显峰。 王显峰打开笔记本翻了几页，随即便微皱起眉来。他把手上的笔记本向朱婧瑶一递，“小朱，你也看看。” 朱婧瑶接过笔记本，上面写的是黄金期货分析走势。在分析走势后面写着一行字：黄金期货看涨，请胡老板酌情添加黄金期货。 这样谨慎的语气态度，倒一向朱婧瑶的行事作风。只是…… 朱婧瑶把本子一合，对王显峰说：“王总，这本子不是我的。更有力的证据就是笔迹不是我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让我的助理把我现在的笔记本拿来，或是我现在就写上一行字，您和胡老板一看我的字迹就知道了。” 王显峰点头，“也好，让胡老板看看也行。” 胡老板轻哼一声，完全不以为然，“王总啊，我不知道你会拿来什么本子。最主要是我想解决问题，你们就是拿一本别人的本子，我也不知道不是？眼前呢，我已经造成损失，而且是因为咱们公司的错误指导造成的，这个责任公司要负啊。” 胡老板咬定了自己买黄金期货的失误就该平川公司来负。 对于胡老板一味抓着本子大做文章，强调由平川公司来负责他的损失的举动，朱婧瑶并不想一笔带过。她拿出手机，直接拨通潘晓雨的电话。 随着接通时的那声“朱部长”，朱婧瑶直接交待潘晓雨：“晓雨，你把我桌上的几个笔记本子拿到王总办公室来。” 电话那端的潘晓雨马上说“好的”。 朱婧瑶看了一眼胡老板，胡老板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把肥手一摊，“朱部长，你又何必那么麻烦呢？现在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就想补救的办法就好了嘛。” 朱婧瑶马上纠正胡老板的话，“胡老板，这件事并非小事，我并没有亲手把笔记本交给您，您这里却出现一个本子，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分析研发部在工作方面有疏漏。这个所谓‘我的本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您手里？中间是谁给了您的？给您这本子的人又是何居心？我们都要彻底调查的。” 胡老板的嘴角微垂着，等朱婧瑶说完了话，他才轻叹一声，“既然你们要查，那就查吧。反正事情在这摆着，王总也说了，本子是你们公司的。” 胡老板的言外之意，王显峰和朱婧瑶都听得明白——胡老板就是要平川公司为他投资错误负责。可是两个人谁都清楚，没有专业的查验笔迹方法，最后这件事只是一笔糊涂帐。 敲门声响了起来，潘晓雨拿着一个黑色笔记本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王总，朱部长，这是您的本子。” 潘晓雨把本子递到朱婧瑶面前，朱婧瑶接过本子翻开看了一眼，把本子送到王显峰面前，“王总，这是我的本子，很显然，两个本子的笔迹完全不同。” 王显峰翻了几页，并没有把本子交给胡老板看，而是直接把本子放下，对胡老板笑道：“老胡，这本才是朱部长的本子，和她当初填的入职表格上的笔迹是差不多的。我的话，你总不会不相信吧？” 朱婧瑶当然知道，王显峰是不会把自己的本子交给胡老板看的。因为上面有许多产品分析，这样的分析笔记本，王显峰不会轻易给别人看。 胡老板也早料到王显峰不会把笔记本给自己看，他呵呵笑了两声，“那么，这就是王总最后给我的答复？” “王总，”朱婧瑶说了话，“当着胡老板，您看我把我的建议说一下好吗？” 王显峰知道朱婧瑶一向有分寸，并且，他也想看看对面胡老板如此难缠的客户，朱婧瑶会用什么法子。 见王显峰点头，朱婧瑶才继续说：“这件事，我们公司有一定责任，但是，我个人觉得，胡老板您那里也有一定责任。” “我？”胡老板肥头一晃，“我的责任就是不该太相信你了，还有，”胡老板抬手一指，直直的指向站在门边的潘晓雨，“我太相信这个给我送笔记本的员工！” 朱婧瑶心头一凛，猛然转头看向潘晓雨。潘晓雨原本公式化的微笑僵在了脸上，“不……不是的！”潘晓雨急切的看向王显峰，又转头看着朱婧瑶，“王总，朱部长，我没有！” 胡老板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从沙发一侧传了来，“不然我怎么能拿到这本子的呢？就是前几天，我来感谢朱部长帮我选的几样产品，结果呢，就是这个员工把本子交给我，她说是朱部长让她给我的。” “不是这样的！”潘晓雨有些发急，脸色苍白如纸，“王总，朱部长，我从来没给胡老板拿什么本子看。有一天……我确实帮朱部长收过本子，但是我直接把朱部长的本子放在她办公室了。我当了这么久的助理，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啊！”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了？”胡老板在一旁不轻不重的加上一句。 客户，最是不能开罪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潘晓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 “王总，”朱婧瑶忽然说，“先让晓雨回去吧，这里的事，我们来研究一下，您看好吗？” 一直沉默静观的王显峰深吸口气，“好吧，小潘，你先回去，一会儿朱部长再找你谈话。” 潘晓雨默默的点了下头，走出总裁办公室。 “胡老板，”不等胡老板说话，朱婧瑶先一步开了口，“我想这其中一定是什么误会，不管本子是不是我的助理交给您的，我们公司都有一部分责任。当然了，以您的谨慎，您应该给我打个电话来问问的，您说是吗？” 胡老板听明白了，朱婧瑶根本不相信他会不问一句就按本子上写的来买产品。胡老板也确实不会那么没脑子…… …… 第十四章 始末 …… 那天，胡老板确实是来感谢朱婧瑶为自己选了几个赚钱的产品的。 当时大办公间里乱哄哄的，几个员工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热火朝天的。 那个潘什么，就是那个助理见他走了进来，急忙把他往会见厅里让。他一面答应着，一面慢慢的挪着步子。他的意思是能听到什么什么内幕，或是什么讯息，他岂不也捡了天大的便宜？ 小助理虽忙着收东西，却一点不含糊的让着他，丝毫不给他听听大办公间里讨论的机会。 那时候他心里就在冷哼，什么个玩意儿，难道在防贼？！ 他只能去了会见厅，没一会儿，会见厅的门一开，白依然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纸杯。 “胡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朱部长在忙。” 他一见白依然，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轻瞟了白依然一眼。 白依然打的什么算盘他会不知道？无非是不甘心朱婧瑶抢了他这个客户。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报纸漫不经心的翻起来，嘴上也没闲着，“朱部长在忙，我就等一会儿。白副部长啊，你说朱部长怎么就这么本事，选的产品真是没的说，把我从前亏的都补回大半了。这人比人呐，啧啧，实在是气死人！” 这些个恶心白依然的话，他早就想说了。 白依然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一言不发把纸杯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放，转身快步走出会见厅。 他把报纸翻了一版，直到白依然的身影消失了，他才放下报纸去。 想要对付白依然这个小丫头片子，话他都不用提前准备。而且他还敢笃定，白依然连个屁也不敢放。因为他是客户他是爷！ 他开始闲着没事翻手机打发时间。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看到白依然从大办公间那边走了来，手上捧着很厚一摞文件。本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可是白依然在快走到会见厅时，手上的文件不知怎么就散落了一地。 他原本也是不想帮忙捡的，白依然却在门口叫了他，“胡老板，您能帮帮我吗？”白依然说着，蹲下去捡文件，她正装里洁白的胸衣若隐若现的，晃花了他的眼，晃乱了他的心。 他忘记了当时自己有没有说话，只记得他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帮白依然捡落了一地的纸页，眼神却时不时的飘进白依然的正装里。 白依然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她谢着他，强调起来，“这里可有朱部长的东西，我都怕弄丢了。” 他的心忽的一跳。 朱婧瑶的资料？！ 他一下就精神过来。 白依然对着他脉脉一笑，“谢谢胡老板，本不该请您帮忙的，可是我想您也不是外人，都是老客户了。” “那是那是。” 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他不再看白依然的胸衣，盯着地上的文件乱瞧。 有前期的分析总结报告，有去年的计划。 他心里暗骂，怎么都是从前的东西？ 看着看着，他就有些泄气。 忽然，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响了起来，白依然抱起怀里的文件，“哟，您瞧，真是不巧，我办公室里有电话了，胡老板，谢谢您，不必帮我收拾了，我叫别人帮我就是了。” 白依然抱着一部分资料就朝大办公间走，“你们帮我收一下散落的资料，我要接电话。” 白依然说完就被急促的电话铃赶着跑向自己的办公室。 可是就在这时，原本不抱希望的他看到散落在一张张纸页下的一抹黑色。他快速的抽出那本子来，翻了两页，他发现这是本记录着近期分析的本子。 他的头脑快速的旋转着。 刚刚白依然说这里面有朱婧瑶的东西，那么是不是说…… 大办公间里已经隐隐传来了脚步声，一定是帮白依然收拾文件的人来了。 他不能多想，把本子塞在西服里站起了身。 与此同时，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了过来。那个男员工看来他明显一愣，随后就对他笑笑，“您好，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了，您是等我们部长的吧，请您去会见厅里等她就行。” “不了，”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加自然，“我刚接了个电话，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朱部长。” 于是他夹紧了西服里的本子，快步离开分析研发部。 直到走出了平川公司的办公楼，他才敢摸了摸怀里的本子。 那本子，直贴着他的心跳。 好了，好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有了朱婧瑶的分析本子，他可能一两天赚好多钱呐！ 他以为会是这样的，他猜一定就是这样的。 但是，他亏了！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后来，他一拍脑门，猜想自己可能是中了白依然那个贱人的计了。他不能说是他偷了白依然的本子，也许白依然有一大堆的话在等着他呢。 这颗苦果难道只能自己咽了？ 他不甘心！ 于是，他让人模仿着本子上的笔记，写下了后面的话。 …… 胡老板挪了挪肥胖的身体。 被朱婧瑶说中了一大半，胡老板脸上的肥肉不自觉的抽动几下。 他是不会承认，他也不能承认。 他不是不恨白依然，而那个小助理的身份可要比白依然好得多。助理对外是完全可以代表部长的，比白依然更有份量。而且，他也害怕白依然来个鱼死网破，毕竟，他也不站在理上。 胡老板极清楚，这本来就是死无对证的事，他要咬死这是平川公司的责任。 第十五章 信任 胡老板虚张声势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的肉因突然的动作晃了晃，“你们这是推卸责任！” 朱婧瑶看了王显峰一眼，王显峰也明白了大概。 “胡老板，”朱婧瑶平心气和的说，“这件事总体上来说，您有责任，我们也有责任，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帮您选产品。” “还敢说选产品呢？”胡老板一指桌上的本子，“这不就是你们选的吗？” 朱婧瑶看着胡老板虚张声势的模样微微一笑，话却是对王显峰说的：“王总，您看胡老板的事也很棘手，不然我们查查公司里的监控？总要给胡老板一个说法不是？” 王显峰心下了然，朱婧瑶这是怀疑胡老板在找茬故意说给他听呢，平川公司在办公区根本没有监控摄像头。 而胡老板并不清楚平川公司里的情况，他听了朱婧瑶这么一说，眼珠转了转，语气缓和了许多，“王总啊，不然咱们都冷静一下。也别麻烦你们，毕竟大家都有一摊事要忙，是不是啊？要我说呢，最好我们好好谈谈这事该怎么处理。” 对于胡老板的心虚之举，王显峰心里也清楚。这只老狐狸，无非把平川公司当成他下口的肥鸡，想随时来咬上一口。一次成功就想来两次，要不是朱婧瑶吓了他一下，他到现在也不会松了口。 “那么就这样吧，”王显峰到底还要考虑到胡老板的面子，替他圆了一下场，“我可以出面帮你和期货公司谈谈，把黄金的手续费降一点，然后你就把黄金全部卖掉吧。不过，老胡，丑话我也要说到前面，只此一笔。你看如何？” 王显峰的话让胡老板的脸色好看起来，他腆了腆将军肚，眨巴着小眼睛望着王显峰裂开嘴笑了起来，“既然王总这样说了，我不能不给王总这个面子。那就这么办吧，啊。” 说完了这一席话，胡老板倒也识趣的站起身，“具体手续费怎么降，降到多少，我希望王总这边能给我个准确答复。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王总还要和期货公司商量商量。” 王显峰和朱婧瑶都站了起来，王显峰脸上的笑容并不热忱，“老胡，那你等我消息？” “好好。” “我就不送你了。” 王显峰叫进来秘书李菲，李菲送胡老板出了去。 胡老板一走，王显峰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小朱，这件事出在分析研发部，我希望你妥善处理一下。” 朱婧瑶知道，王显峰已经相当生气。 历来期货公司不会无缘无故的减少手续费，平川公司不知道要减少多少自己的收益来填补这块损失。而造成损失的根源在分析研发部。虽然其中不乏胡老板的自作自受，但是分析研发部的内部就清白吗？朱婧瑶觉得不是的。 朱婧瑶低头称是，走出总裁办公室。 朱婧瑶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房门就被敲响，潘晓雨走了进来。 “部长，我有事要和您谈。”潘晓雨咬了咬唇，对朱婧瑶说。 朱婧瑶看了潘晓雨好一会儿，才说：“你想说什么？” “部长，我真没把那个本子给胡老板！”潘晓雨握着的拳轻轻抖着，以至她的双臂都跟着微微抖着，“我知道我很难说清自己，所以……我决定辞职。” “那么你是打算用行动承认你把本子交给的胡老板？”朱婧瑶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潘晓雨，声音比刚刚冷漠了许多。 “不是的，部长！”潘晓雨眼圈红了起来，“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不相信我！” 朱婧瑶沉默许多忽然说，惊得潘晓雨莫名的望着朱婧瑶，“部长，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朱婧瑶的神情虽然还是一贯的恬静，但是潘晓雨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也许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气场，或是一股力量，令潘晓雨觉得眼前的人表面温弱，实则强大而有力，憾动人心。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朱婧瑶认真的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从我做经理时就懂。晓雨，也许你不习惯我做事的风格，也许因为你是白依然招进公司的人，所以你心理有压力，不敢离我太近，这我不怪你。但是从我工作这段时间来看，你没做过一件违背助理岗位说明书的事情，所以，我不怀疑你。” 我不怀疑你。 在职场里，这一句看似平淡的话包括着多少上级对下属的褒奖！有许多下属，也许直至离职，也换不来上属这么一句看似简单的话。 朱婧瑶的话掷地有声，瞬间，潘晓雨的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部长……我不知道您……” 潘晓雨后面的话被一阵哽咽之声淹没。 朱婧瑶不动声色的把纸抽递到桌角。 这一细小的动作，让潘晓雨泪水落得更多。是她不信任自己的上属了，而她的上属，依然愿意为她默默递上一张纸巾，给她时间擦去泪水，部长待她是细心的。 潘晓雨抽泣着说了声“谢谢”，拿出纸巾擦起眼泪来。 等潘晓雨平静下来，朱婧瑶才柔声说：“所以晓雨，我不希望你放弃目前的工作。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到底要不要离开平川公司，还要你自己拿主意。” 潘晓雨擦拭着眼泪，“部长……我不走了……我要留在公司，留在您身边……” 朱婧瑶轻轻的说：“晓雨，以后不要轻言放弃，不管任何事。” 潘晓雨轻唤了一声“部长”，刚止住的泪水又滑落下来。 潘晓雨从朱婧瑶办公室走时，眼圈虽然还红着，精神头却好了许多。 朱婧瑶靠在办公椅背上，深吸一口气。 分析研发部并不简单，她虽不知道胡老板整件事的始末，但是她相信这件事和白依然有些瓜葛。但是到底有什么瓜葛，又是哪里有瓜葛的？朱婧瑶还不敢确定。 职场不是靠直觉的地方，而她并不想把这颗定时炸弹埋在身边。 第十六章 怪才 “王总，”当朱婧瑶再次走进王显峰办公室时，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把白依然调离分析研发部。” “调离？”王显峰还有些吃惊，“难道胡老板这件事和白依然有关吗？” 朱婧瑶略一思索，“我不敢确定，但是如果我有证据证明白依然跟胡老板这件事有关的话，我不会让她调离，会直接打报告辞退她。损害公司利益的人，我一分钟也不会留。我也考虑过，我刚去分析研发部，就把副部长调走，这似乎会对我工作开展很不利，公司里的舆论也不会站在我这边。但是，我既然当了分析研发部的部长，我就不在乎别人的非议。只要您心里清楚我的为人就好。” 王显峰索紧眉头，沉思片刻，“既然你这样说，白依然调离分析研发部这件事我会让人力资源部调配人员，不过不会很快给白依然调到其他部门，她可能还要在分析研发部呆上些时间。” “好的，那我就等人力资源的表格，然后我会找白依然谈的。还有，王总，”朱婧瑶继续说，“因为胡老板这件事，我准备把分析研发部部长，也就是我，和副部长的薪水扣掉一部分，我们没管理好部门，这个责任我们应该承担。” 王显峰显然没想到朱婧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责任是有的，但是不必但过严苛了。这样吧，就扣掉季度奖金吧。” “好，我同意。”朱婧瑶没有犹豫。 “对了小朱，”王显峰想到公司的业务，“一会儿你和业务部的孙晨亮去一趟客户那里，孙晨亮新开发一个有意向的投资银行，你和他一起去谈谈，毕竟，这个客户要是谈得下来，就是大客户了。” 朱婧瑶走出王显峰的办公室后，王显峰才点燃支烟。 烟雾缭绕时，他想到了刚刚走出办公室的背景。 她，朱婧瑶，在圈子内只是有些小名声而已，他原本是想着把人挖来能协助开发市场而已，但是他现在发现，朱婧瑶做事绝不拖泥带水，快刀展乱麻的管理风格，以及不怕非议，不畏人言的行事作风，绝对是将才。如果培养好了，撑起半边天也不是不可能。 王显峰越来越觉得自己挖来朱婧瑶是英明的决定。 下午，朱婧瑶和孙晨亮去了孙晨亮初步开发的客户——云海投资银行。 朱婧瑶在知道王显峰让自己去云海投资银行时，就已经对这个银行进行了初步的了解。在和孙晨亮坐在汽车里，朱婧瑶还是问了下云海银行的情况。 孙晨亮说：“云海投资银行是外资投资银行，总部在美国，全世界有三十多家分支机构，但是他们的支柱产业是制造业，他们的实力很强。现在的云海投资银行是他们在中国第一家分部，他们把分部点选在我们市，可见预期的发展空间会很大。” 朱婧瑶心里有了数。 这块骨头若是能拿到手，平川公司的业务会扩大很多，而且声誉及实力也会再上一个台阶。 两个人才走到云海投资银行的门前，从另外一辆车里走下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朱婧瑶认识的，正是益中公司的许磊。 许磊看到朱婧瑶便笑着招起招呼来，“朱部长好。看来平川公司的能力也实在了得，这么快就知道云海了，朱部长还亲自出马。” 朱婧瑶莞尔一笑，“我们公司和贵公司应该说是彼此彼此吧，就是我本人和许部长也该称彼此彼此了。” 许磊并不在意朱婧瑶的回击，他打趣起来，“朱部长不只是能力了得，嘴巴也足够厉害。是我失礼了，朱部长别往心里去。” 四个人相隔几步走进云海银行的大厅。 前台小姐很热情问他们有没有预约。 朱婧瑶和许磊分别点了头。 前台小姐看了下时间，对朱婧瑶说：“许先生的预约时间比王先生早，那么是不是请您……” 许磊忽然说：“请朱部长他们先去吧，毕竟他们预约时间比我们晚，但来得却比我们早了许多。而且，女士优先。” 朱婧瑶没想到许磊还有这么绅士的一面，许磊让得不只是见面的先后，而是一次先机。谁都知道，第一个谈合作的人，本身就占着一定的天时。 “谢谢你，许部长。”朱婧瑶微笑着谢过许磊。 “好吧，朱女士，您请。” 朱婧瑶和孙晨亮向许磊点头示意，在转身之后，蹙了下眉头。 敢于让出先机，是不是也说明许磊对益中公司实力的放心，也对他本人能力的放心呢？ 朱婧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着前台小姐走向云海投资银行的会见厅。 云海投资银行这边负责谈合作的是云海投资银行的项目陈经理，朱婧瑶和孙晨亮与他谈得很好。陈经理对平川公司的实力及后期实盘操作能力很认可。他也表示，他会把平川公司的资料再往上报，最后的结果还要等总部派下的领导继续商谈。 朱婧瑶有些忐忑，但过平顺，有时候并非好兆头。挑衅的客户才是真正想买东西的人。 等朱婧瑶和孙晨亮被陈经理送出来时，她看到坐在大厅沙发上正在看书的许磊。许磊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把书放回到自己的公文包里。 这个人还自己带书看？往往青年人不是要看手机的吗？ 许磊另类的举动倒给朱婧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许磊站起身，“那么朱部长，我们后会有期了。” 朱婧瑶和许磊道了别，离开了云海投资银行。 “许磊是位神话级的人物。”孙晨亮在汽车里对朱婧瑶说，“而且这个人，性格有些怪。” 许磊的脾气到底是怎样的怪，朱婧瑶没再追问，孙晨亮也没再说。朱婧瑶相信，在日后的竞争中，她领教这位怪才更多的怪癖。 第十七章 设防 很快，平川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给分析研发部下发了处罚通知单，一时间，部长朱婧瑶和副部长白依然被扣除当季度奖金的事传遍了分析研发部。 白依然先跳起来，直接冲进朱婧瑶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朱婧瑶说了什么，没一会儿，白依然又怒气冲冲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整个分析研发部的员工都看到白依然的脸色铁青，他们暗揣，能让白依然气极败坏又不能发作的大概只有这位新部长了。同时可见，新部长如圈内传言一般厉害。 而胡老板丢下的笔记本也被朱婧瑶收了起来，她看了好几遍，也让潘晓雨认过，潘晓雨说现在大家都以打字为主，真说不好这字迹是谁的。 朱婧瑶心里清楚，敢把本子丢在这里的人，肯定也是不怕查笔迹的。也许查来查去，最后只无头官司。 那本子，就被朱婧瑶压在抽屉的最下面。 几声很轻的敲门声，朱婧瑶抬起头，彭玲把门推开，“部长，您还不下班吗？” 下班？ 朱婧瑶回头看向落地窗，天色已经擦黑，她又不知不觉加班到这个时候了。 “哦，我才忙完。”朱婧瑶关掉电脑，拿出衣服和包。 彭玲很自觉的站在门口，“我也是今天加了会班，我有份产品分析，也想问问您呢。” 朱婧瑶站了住，“不然你现在说给我？” “现在？”彭玲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然我请您吃饭，就当酬劳您？” 朱婧瑶向来公私分明，“我请你吧。” “好，”彭玲很愉快的同意下来，“下次我请您。” 朱婧瑶觉得彭玲最聪明的地方就是她不会拘于一些别人在意的小细节，让人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 两个人边走边说，彭玲把自己对几个产品的分析讲给朱婧瑶，她们乘电梯走出平川公司。 彭玲建议去一家西点屋，她给出的理由是，那里刚刚烤出的蛋糕很好吃。 朱婧瑶在饮食上向来不挑衅，她和彭玲坐在西点屋紧靠玻璃窗旁的位置上。 朱婧瑶一转头，就能看到一旁街上穿梭的人流。他们中，或有行色匆匆，或有轻闲漫步。 朱婧瑶轻轻搅动着手边的咖啡，目光落在行人的鞋上。 如果，赋予鞋子生命，那么，是不是许多人会走出截然不同的人生来呢？ 忽然，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引起了朱婧瑶的注意，朱婧瑶停下了手上不紧不慢的搅动，眉头蹙了起来。 两个人都很年轻，朱婧瑶开始说不上为什么会注意他们，可是她很快就知道了——那是因为她对两个人衣着的熟悉。 那一尘不染的洁白风衣，正是白依然一贯的风格。而白依然和身边的男人手挽着手，两个人偶尔还会头凑在一起亲密的说笑着。看着两个人的亲密程度，似乎是热恋中的情侣。 朱婧瑶盯着白依然挽着的那个男人，一时间眼神挪不开来。 他……实在是朱婧瑶熟悉的一个人！ 分析研发部的刘齐！ 朱婧瑶的眉头皱得更紧。 刘齐和白依然是男女朋友？可是朱婧瑶从没听同事们说过，而且两个人连多余的话都不会说上一句。 谁会想到呢？ 朱婧瑶收回目光时，抬头发现对面的彭玲正平静的看着自己。 朱婧瑶坐直了身子，手放在膝上，望着彭玲的眼神冷淡了许多，“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彭玲也没有因为朱婧瑶的话而吃惊或是紧张，她似乎早就料到朱婧瑶会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彭玲没直接回答朱婧瑶的问题：“上次您被扣季度奖金的事，虽然我不知道整件事，但是我偶尔一次发现了白副部长和刘齐的事。可是我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又不想让您吃什么暗亏，所以想让您亲眼看看。” 西点屋的小妹正巧送西点来，朱婧瑶便把对低下来，吃起眼前的西点。 彭玲也默默的吃起点心，她时不时的看向朱婧瑶，似乎要从朱婧瑶的表情里看出任何蛛丝马迹的情绪来。可是，令她失望的是，朱婧瑶的眼帘低垂，脸庞如安静无波澜的一汪水。 时间似乎凝固住了，彭玲甚至不敢搅动咖啡。她拿不准主意，也不敢贸然开口。本以为该有一番表忠心的话，生生的梗在彭玲的胸口。 等朱婧瑶吃完了面前的西点，才抬起头，“好的，我知道了。” 彭玲有些吃惊，她想过许多种可能。也许朱婧瑶会感谢她，也许朱婧瑶会怒斥她，或许她能和自己一起同仇敌忾的八卦上几句。可是，朱婧瑶竟然彭玲设想不到的一种反应——轻轻一句带过，无喜无怒。 朱婧瑶朝着服务小妹点了下头，服务小妹马上走过来，朱婧瑶从包里拿出钱夹，直接买了单。 一切就如同没看到刚刚窗外那一幕一样。 “我送你回去吧。” 朱婧瑶在走出门口时对彭玲说。 拿不准朱婧瑶态度的彭玲更不敢让朱婧瑶送自己了，她忙摇手，“不了，部长，我在这里坐地铁很方便的。而且您家和我家是两个方向，这么晚了，怎么好再打扰您呢？” 朱婧瑶也没有勉强彭玲，她向走向地铁口的彭玲笑着招手，回去取车离开了。 第十八章 巧遇 朱婧瑶开着车，并没打开车里的冷气，她更喜欢敞开车窗。 风如水般的兜了进来，扬起了她鬓角的头发。那一缕缕的青丝随着夜色中的霓虹，染上了多彩的颜色。夜晚清凉的柔荑却抚不开她蹙紧的眉头。 白依然和刘齐…… 刘齐给朱婧瑶的印象是本分。交到他手里的工作一般会完成得很好，虽然分析水平很平庸，但是朱婧瑶觉得刘齐很沉稳。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以为本分的人，演技竟然是一流的。那么前阵子胡老板的事，会不会和刘齐有什么关系？ 朱婧瑶当着彭玲，不会流露出任何态度，一是她多年养成情绪不外露的习惯。 最重要的一点是，朱婧瑶并不想把自己部门里的员工养出背后向上属打小报告的习惯。作为一个部门带头人，如果在意一次，那么久而久之，大家会把注意都放在小动作上，谁还会把精力放在工作上？部门领导的态度，最容易决定整个部门的未来方向。 朱婧瑶的车子一直开到租住房子的楼下，才停了住。她深吸一口气，提着包下了车。 家还是那个孤独的家，一点热乎气也没有。 之前，文雯和朱婧瑶说，自己和男朋友登记想搬到一起去住。 文雯歉意的望着朱婧瑶：“瑶瑶，我觉得对不住你，就丢下你了。房东徐阿姨下个月儿子结婚也要收回这房子，你还要再找房。我觉得我很不是人！” 穿着家居服的朱婧瑶踢了坐在床尾的文雯一脚，“已经是已婚老妇女了，还和我矫情什么？搬过去毕竟省钱了，你们还要买房的。” 文雯没因朱婧瑶那一脚而生气，她反倒抱住了朱婧瑶的腿，“瑶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总是替别人着想，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内疚。” “觉得内疚就在搬走之前把冰箱填满！还有，你们两口子帮我找找房子。”朱婧瑶推了抱着她腿不放的文雯一下。 文雯笑了，扬起了头，“那是自然了，不然你天天下班晚，也不能每天都下馆子不是？房子你也放心，我们会在你公司附近帮你找的。” 朱婧瑶拍了拍文雯的头，“行了，老妇女，回去睡吧。” 文雯从朱婧瑶的床上爬起来，走向门口。朱婧瑶以为文雯要走出去时，文雯倚在朱婧瑶门上，回头对她说：“瑶瑶，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要保重。” 朱婧瑶眼底的笑容更加温柔，她朝文雯笑起来，“你也是，亲爱的。” 文雯的笑脸消失在朱婧瑶的门口。 独坐在床上的朱婧瑶呆呆的望着那紧闭的房门。那时的她心头冰凉。 文雯也要离开了，只剩下自己了…… 那时，就如同现在一样。 这个家，只剩下自己了。 朱婧瑶脱掉鞋子，去冰箱里找出文雯给她买的速冻水饺。 随着升腾的热气，房子暖了起来。 朱婧瑶一面吃饺子一面打开笔记本。桌面上放着的文档显示着“刘齐”。那是刘齐之前发给她的资料，朱婧瑶又想起了刘齐和白依然。 分析研发部果然是个舞台，粉墨登场的不知道是生旦净末哪派的角色。可是刘齐这个人该怎么办呢？ 朱婧瑶的筷子轻轻敲着碗边。 她想到即将被调走的白依然，那么，就先留下刘齐。当然，适当的警示也要给这个演技派的下属了。 第二天，在刘齐给朱婧瑶送一份产品分析时，朱婧瑶忽然对刘齐说：“刘齐，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朱婧瑶的话问得刘齐一愣，他尴尬的笑笑，“部长，我还没有女朋友。” “哦，是吗？”朱婧瑶拿起刘齐送来的文件，看了一眼，才抬起头，“前几天晚上，我看到你和一个女孩出去，不是好事将近吗？” 刘齐的脸倏地一变，他勉强笑了下，“不会吧，您……是不是看错了？” 朱婧瑶靠在椅背上，双眸精亮直看向刘齐。刘齐急忙低头盯起放在桌上的一摞文件，“可能是……” “在国顺街上。”朱婧瑶说。 刘齐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刚要否认，朱婧瑶却出乎他意料的一笑：“也许是我看错了，谢谢你送来的文件。” 朱婧瑶的目光重新落在刘齐送来的文件上，而且已经认真翻阅起来。 刘齐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朱婧瑶始终没再看他一眼。 这一上午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 中午，潘晓雨、彭玲叫朱婧瑶一起去吃一家新开的小吃店，结果还没到就看到排出店外的长队，几个人只好再换地方。 三个人朝着离公司远一些的店面走去，原也想找一个人少的店，可谁也没料到，刚转进一条小街，迎面跑来了一脸怒色的白依然。 随着一声声“依然”，几个人也看清了紧跟在白依然的身后的刘齐。 几个人全愣在了当场。 白依然并非是害羞的小女生，更有被人揭穿后的恼羞成怒。她先发制人起来，“有趣，你们是在跟踪我？！” 一贯和气的彭玲对白依然丝毫没有客气，“白副部长，你想多了吧？大家都是普通人，谁也不是明星，你想让我们跟踪你，可没人付我们狗仔队的酬金，我们的时间宝贵着呢！” 白依然被咽了住，她瞪了几个人一眼，也不等刘齐快步离开了。倒是刘齐，紧抿着的嘴唇终于撬了开，对着三个人说：“我，先走了。” 刘齐也不等三个人说话，朝着白依然消失的方向追了去。 潘晓雨转头看了看朱婧瑶，“部长，您看……” 朱婧瑶走向不远处餐馆，“我们去吃中饭吧。” 潘晓雨看了彭玲一眼，彭玲已经跟在朱婧瑶身后走进餐馆了。 第十九章 新居 吃过午饭，朱婧瑶和彭玲、潘晓雨刚回到办公室，刘齐就来找朱婧瑶。 “部长，”刘齐站在朱婧瑶的办公桌前，也不看朱婧瑶，盯着办公桌上的杯子，手里拿着一张表格，说：“我决定离职。” “你想好了？”朱婧瑶没想到提出离职的竟然是刘齐。 刘齐把手里的表格放在朱婧瑶的桌子上，“想好了，离职申请表我已经填好了，这边需要您签字再送去人力资源部。” 朱婧瑶拿过来刘齐的离职申请表，粗略的扫了一遍，“你上面写着离职交接工作大约两天就能完成？” 刘齐点头，“是的，我负责的客户并不多，我手上负责分析的产品是最开始我和严鹤一起做出来的，后来才进行的再细划，所以严鹤也可以马上接上我手上的产品。” 原来刘齐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那好吧。” 对于刘齐的离职，朱婧瑶并没有太大的挽留。从前刘齐和白依然是地下情，现在已经被几名同事撞见，刘齐和白依然必然有一个离职，这也是一种全身而退，保全另一方的办法。 朱婧瑶叫进了潘晓雨，让潘晓雨带着刘齐和严鹤进行工作交接。 随着刘齐的意外离职，平川公司内部有些风闻，白依然和刘齐的恋情也不再是秘密。就连王显峰也听说了。王显峰在一次会见大客户之后，问起了朱婧瑶。朱婧瑶把自己看到了告诉给王显峰。 王显峰沉默许久才说：“公司不提倡员工间恋爱，不过既然刘齐已经离职了，这事也就这样吧。” 在大家以为两个人该公开关系时，白依然在大办公间开早会前向朱婧瑶发难，说朱婧瑶诽谤她。 “我单身，我没有男朋友，请朱部长不要污蔑我！”白依然瞪着眼睛。 朱婧瑶忍不住笑了。 白依然仿佛被怠慢了一般，她扬起脖子，正要严厉斥责朱婧瑶。却不料朱婧瑶绕过面前的她，走到大办公间里自己的座位上。 “白副部长，我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所以你找错人了。现在请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们要开早会了。” 白依然最受不了自己气得火冒三丈时，而朱婧瑶完全不接她的招，依旧笑语嫣然。 白依然站着没动，死死的瞪着朱婧瑶。 朱婧瑶没再和白依然说话，开始讲起美盘分析。 那天早会白依然没有再离开，因为她上几次早会离开，已经被按旷工处理过。分析研发部的员工也再没人去打破白依然面前的僵局，白依然是自己回到座位上的。 事实证明，没有台阶时，白依然也须硬着头皮走下来。 朱婧瑶回到办公室里，彭玲就走了进来，“部长，您上次不是说想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吗？我打听到了一间，那个小区还很不错。” 朱婧瑶这才想起来，那天和彭玲、潘晓雨吃饭时，她无意间提到了租房的事。但她没想到彭玲竟然细心的记了下来。 “哦，谢谢你了，我有时间再看看吧。”朱婧瑶并不想欠彭玲这个人情。 彭玲并没因朱婧瑶的不热心而离开朱婧瑶的办公室，她把一打资料递到朱婧瑶面前，“部长，我知道您没时间，我先去看了房，这是我去拍下来的照片，中介帮忙打印出来了，您有时间看看吧，地点和环境都不错。” 面对彭玲的好心，朱婧瑶不好再拒绝了，她接过彭玲手上的资料，朝着她点了头，“好，我一会儿忙完就看，还要谢谢你。” 彭玲这才离开了朱婧瑶的办公室。 之后的半个月，朱婧瑶一直在忙着工作，把租房的事全忘记了。直到文雯打来电话告诉她，平川公司附近没有什么合适的房子，只有在离平川公司有段距离的小区才有两间房。算上开车时间，到平川公司大约要四十分钟。文雯问朱婧瑶要不要去看看？ 朱婧瑶猛然想起和文雯租的原来的房子即将到期，她这才在准备丢弃的材料里翻出彭玲帮她找的房子。 那房子果然不错。 当朱婧瑶站在书香气十足的房间里环视着整间房。红木书架，宽敞的大窗。原本的阳台，被房主改成榻榻米，上面放着红木茶几，茶几上的茶船和茶盏、茶巾等一应俱全。才是上午，阳光就已经撒满了客厅。 朱婧瑶走向窗口，从窗口看向楼下。 一片浓绿中点缀着一片片簇起团的淡紫，轻风袭来，阵阵丁香花香气传到了楼上。小区如其名一般雅致——丁香人家。 “很好。” 朱婧瑶很喜欢这间房，很快和中介签了合同，文雯和男友帮着她把东西都搬了过来。 文雯盘腿坐在朱婧瑶家的榻榻米上，拿起茶杯猛灌一口，“以后你就要在这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瑶瑶。” 似乎是替朱婧瑶宣布重大决定，又似为她加油打气。 朱婧瑶把最后几本书摆放在书架上，才伸了下懒腰蜷在沙发里。 她的新租房，她的新家。就像所有的新鲜物件，都带给了她全新的感受。 是呐，以后要过自己的日子了。 朱婧瑶趁着周末，去花卉市场买了两盆小盆栽。朱婧瑶想，把小盆栽放在窗口，房间里是不是就更有勃勃生机了呢？ 满心的失落后给自己打足的信心，满心的融入新境的好奇，想压都压不住。 第二十章 邻居 等朱婧瑶抱着两盆小盆栽眼看着要走到她家的单元门口时，她被一阵焦急的声音吸引。朱婧瑶转头看到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太太正站在丁香树下仰着头，双手朝着丁香花挥舞着， “下来下来你倒是下来啊！” 朱婧瑶以为是个老小孩儿，她顺着老人伸手的方向看去，却见花丛之上挂着一条黛绿色的丝巾。 老人焦急得似乎要跳起脚，却无奈再怎样伸手也触及不到那一抹黛绿。 朱婧瑶想到了自己的老妈。她走过去，“阿姨，要我帮您吗？” 老人家看也不看朱婧瑶一眼，只指着树梢上的丝巾，“那是我弟弟给我买的！” 原来是亲人送的。朱婧瑶一直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她觉得有了一个和自己血脉相通的亲人，就多了一份牵挂及依靠。 朱婧瑶放下两个小盆栽，攀上低至腰间的树干间，踮起脚尖，探出手去，手指擦过一片浓绿的叶子，将将扯住了丝巾的一角。 树下的老人大呼着：“小心小心，丝巾别扯坏了！是我弟弟送的呢！” 朱婧瑶本以为老人家在让她小心，结果人家是担心自己的丝巾。朱婧瑶暗笑自己想多了。 等她把丝巾从树梢间扯下来还给老人时，老人不和朱婧瑶说一句话，先上下翻看起自己的丝巾来。等老人家确认丝巾完好无损，她才长出口气，对朱婧瑶笑了，“还好还好，没坏就好。” 朱婧瑶觉得眼前的老太太蛮有意思的。 “那么，阿姨，再见了。”朱婧瑶蹲身抱起自己的小盆栽，走向自家单元门。 “你家住这？”老人的声音从朱婧瑶身后传了来。 朱婧瑶回头看了一眼，“是的，阿姨。” 老人手上的丝巾被她卷成一团，她茫然四顾，“那，我家……我家住哪啊？” 老人的话令朱婧瑶一愣，她重新回到老人家身边，“阿姨，您再好好想想，您家住哪？” 老人向四下里张望着，手指划过眼前一幢幢高楼，“好像……好像住……我忘了。” 朱婧瑶开始耐心的帮着老人回忆起来，“阿姨，您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老人家倒没犹豫，“我叫佟双玉。” 朱婧瑶继续引导着老人家，“那您家里还有谁呢？” “我弟弟阿毛。” “除了乳名，您还记得您弟弟的其他名字吗？” “都和你说了，阿毛嘛。”老人倒有些着急了。 朱婧瑶见和老人说不清，就把老人带到小区保安那。 保安看了一眼缩在朱婧瑶身边的老人，对朱婧瑶说：“老太太应该是新搬来的，我们都不认识。这样，让她留在这里吧，许是一会儿她家人就会找来。” 朱婧瑶安慰起老人来：“阿姨，您在这里等您弟弟吧，他一会儿肯定会来接您的。” 没想到老人拉着朱婧瑶的手臂竟然不松开，那双略浑浊的双眼怯怯的向保安室里的张望，声音低了下去，“我弟弟说了，外面现在坏人多，不让我在外面乱走，也不能多留。” 朱婧瑶有些哭笑不得，她细细的讲给老人听：“您别怕，他们都不是坏人，他们是小区的保安。也许您弟弟一会儿就来找您了，你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不，不，我和你走，阿毛说外面不安全的！”老人拉着朱婧瑶就是不松手，任朱婧瑶如何劝说，老人就认准一条：跟朱婧瑶在一起。 一时间连保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急急忙忙的小跑而来。 保安一见中午妇人笑着打招呼，“张阿姨，你又来当保姆了？” 妇人答应一声，上前拉住了老人的手，“哎呀，佟大姐，您跑哪去了？我都要急死了！” 老人家看了中年妇人好一会儿，才指着她确认着：“你是小张吧。” 中年妇人一个劲的点头，“谢天谢地，佟大姐您记得我了。我才让您在楼下等我的一会儿的功夫，您跑哪去了？要急死我了！” 老人家这才松开了朱婧瑶的手臂，低头看着怀里的丝巾，“我的丝巾被刮跑了。” 中年妇人这才和朱婧瑶解释，自己家离这不远，从前给这个小区的住户当过保姆，认识这里的街道社区和保安。被街道介绍过来，就在这家当起保姆来。这家老人患了老年痴呆症，记不清人。今天是自己要带着老人去买菜，结果发现忘带钱，让老人在楼下等她，她回去取钱。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等她再下来，发现老人不见了。 现在找到了老人，她对朱婧瑶和保安谢了又谢。 朱婧瑶见老人找到了家人，就要离开。 老人在朱婧瑶身后叫起她，“姑娘，哪天你得空来我家吃饭啊。” 朱婧瑶没想到老人清醒些时还挺热情，她笑着应“好”。 这么一断小插曲，之后朱婧瑶就忘记了。 有许多事还要朱婧瑶去关注，比如刚刚算全面开展的工作，比如搬进的新家，再比如被提出异议的平川三号。 第二十一章 软件部部长 提到平川三号，不得不说起新被提拔为软件部部长的田慕容。 在田慕容被提拔的第一次中层管理人员会议上，她就把矛头指向分析研发部。 田慕荣站在会议圆桌的最前方，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她指着播放着的一页ppt，“这就是我做的分析结果，所以我说，平川三号设计得有问题！” 田慕荣，三十多岁，平川公司软件技术部部长，从前是软件部的普通员工，连副部长都不是，在平川公司工作了近十年，是一批近元老级的员工了。随着原部长被提拔到证券分公司为副总，部长一职空缺下来。原部长大力向王显峰推荐田慕荣，结果田慕荣从普通员工一跃成为软件部部长。 田慕荣放下投影仪的遥控器，说：“朱部长，我建议你们分析研发部要提高下自身的研发水平，不然对公司影响很不好。” 当着许多中层的面，田慕荣似乎一点也不想给朱婧瑶留情面。 坐在正座上的王显峰开了口，“这件事还要田部长会后和朱部长好好谈谈，毕竟是两个部长合作研发的事，都谨慎点是好的。” 朱婧瑶才来不过一个月有余，部门间的联系还没开展起来，她当然不会在中层会议上和田慕荣展开一番唇枪舌战。 “好的，王总。” 对于朱婧瑶的宽容，王显峰还是很满意的。 “那好，我们继续开会。” 田慕荣的话头一转，马上又提到了业务部门，直言业务部门在软件操作上不够熟练，导致有问题就要找软件部重新培训操作，不能进行部门内的简单学习。 朱婧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元老级的田慕荣这么多年来才被提拔。 中层会议开了近两个小时，田慕荣提到的部门有两三个。 最后，田慕荣对着整个会议室的中层管理人员说：“王总信任我，把我提拔到这个岗位上来，我很感谢王总，也是为了交给王总一份满意的答卷，所以我会认真完成我的工作，也很感谢大家的配合。” 中层管理人员们都象征的鼓起掌来，但是大家心底里到底痛不痛快，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 散会后，王显峰把朱婧瑶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田慕荣就是那个脾气，性子耿直，直来直去的，她工作一丝不苟，所以也不会变通。你又是刚来，所以不懂她的工作作风。” 这就是王显峰安抚朱婧瑶，也是王显峰对田慕荣工作上的一种认可。 朱婧瑶如果再纠结于这件事，就成了斤斤计较了。“王总，也许田部长真发现了平川三号的问题，我会和她好好商谈一下，拿出更妥善的计划来，这对公司也是有好处的。” “那就好。” 朱婧瑶走出王显峰的办公室，直接去了软件部。 “田部长，有时间我们谈谈平川三号？” 对于已经主动来找自己的朱婧瑶，田慕荣一样没给面子，“现在我没时间，下午吧。”她说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下次再谈工作前，我希望朱部长能提前预约下，我们部门不像别的部门，我们是很忙的。” 田慕荣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好像其他部门都闲得发霉。 下午三点钟，田慕荣终于有时间和朱婧瑶谈起平川三号来。令朱婧瑶钦佩的是，田慕荣工作起来极认真，而且条理很清晰。两个人谈起工作来，都说了自己的看法，田慕荣的声音比朱婧瑶大很多，从门外听，就像田慕荣在和朱婧瑶吵架一样。 最后的症结归于平川三号的一项设计上。田慕荣认为，平川三号应该在风险率上再提上一提。 田慕荣把眉头皱成了川字型，“再提上一个百分点。” 朱婧瑶哑然失笑，“田部长，你可能不大懂，平川三号已经在风险率上掌控得很好了，一个百分点很难再提。” 田慕荣抬起头，嘴角向下沉了沉，“那为什么证券的产品就可以？” “因为证券和期货不同。” “有什么不同，都是产品，我觉得证券可以，期货就可以。是不是分析研发部的水平确实不能跟上现在金融发展的水平？” 说来说去，说去说来，田慕荣就是咬定证券能做到的，期货更应该做到。朱婧瑶觉得简直没办法和田慕荣沟通下去。 等两个人再抬起头时，又是华灯初上。 “好吧，你回去再想想吧。” 田慕荣没有因为一个下午的接触而对朱婧瑶客气起来，还是一贯冷硬的语气。 而朱婧瑶却因为这一下午的接触，更领教了田慕荣的臭脾气。一言不合，田慕荣就会拍桌子跳脚吼，这样的同事，朱婧瑶选择敬而远之。 “田部长，用不用我送你？”朱婧瑶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在包里，问田慕荣。 田慕荣穿着外套，看也不看朱婧瑶一眼，“朱部长，我也有车。” 朱婧瑶的一片好心倒似乎是在羞辱田慕荣一样。 朱婧瑶完全不想多说话，她提着包离开了软件部。 朱婧瑶把车停在小区的停车场，就去小区旁边的餐馆里吃饭。她脑子里全是田慕荣提出的平川三号的问题。 借着等待饭菜的时候，朱婧瑶打开了笔记本，把平川三号的设计图重新看起。 身旁响起了敲玻璃窗的声音，朱婧瑶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见自己座位旁的玻璃窗外站着含笑的许磊。 许磊？怎么会在这遇见他了？ 穿着一身休闲装的许磊走进餐馆，直接坐在朱婧瑶对面，“这么巧，你怎么在这？” 朱婧瑶马上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暗骂自己只想工作，竟然这样不小心差点让对手看到自己的资料。 “我刚搬来，你……也住这里？”朱婧瑶简直不敢置信。 许磊耸了下肩，“不错，好巧。”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那么，不打扰你了，我只是路过。”许磊看了眼朱婧瑶身边的笔记本，笑着朝她招招手，离开了餐馆。 虽然许磊有眼色的离开了，但是朱婧瑶却打定了主意：以后绝不在外面做工作。 第二十二章 饺子 吃过了晚饭，朱婧瑶提着包向家走去。 她还没走到单元门时，门前就有个声音热络的响了起来，“姑娘，你回来了！” 朱婧瑶这才看清，单元门口站着那天找不到家的佟阿姨和保姆张阿姨。 朱婧瑶笑着打招呼，“佟阿姨，您在乘凉呢。” “不是不是，”佟阿姨一提手上的保温桶，“上次让你去我家吃饭，总没见你来，我弟弟说你一准是忙。这不，我今天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包了许多饺子，这是我特意给你送过来尝尝的，还有些我给阿毛留着，我都没舍得吃呢！” 佟阿姨说着，把保温桶提了提，慈祥的笑脸占满了朱婧瑶的双眼。 朱婧瑶心里一暖，她一直以为佟阿姨记忆力不好，会把请她去家里吃饭的事忘记了，没想到，老人家竟然记得很清楚。 如此暖心的老人，着实让朱婧瑶不忍拒绝。“那我，拿回家吃吧。” “你现在就趁热尝尝吧，还热着呢！”佟阿姨边说边把保温桶的盖子打开，不等张阿姨阻止，她已经拿起一个饺子来递向朱婧瑶的嘴边。 “这……这怎么好……大姐，您怎么能用手拿呢？脏啊！”张阿姨着急了，她看了一身正装的朱婧瑶，要去夺佟阿姨手上的饺子。 “不给你，不给你，这是给姑娘的，你不能抢！哼，谁说脏，我洗手出来的！”佟阿姨把自己手上的饺子视若珍宝，躲着张阿姨，说什么不把饺子给张阿姨。“姑娘，你吃啊！” 朱婧瑶望着递过来还冒着热气的饺子，顺着饺子看去，是只沾着星星点点干了的面夹的手。再看去，朱婧瑶就迎上了佟阿姨热切的目光。 如果眼前是自己的妈妈呢？不记得从多大开始，似乎是她记事起吧，妈妈在家就常常用手提着饺子要她尝。尝过她就会欢喜的说好吃，妈妈好像得了世界最高的荣誉，笑得合不拢嘴。 眼前佟阿姨的笑容和朱婧瑶脑海中妈妈的笑容慢慢重叠…… 朱婧瑶没有躲避，张开嘴咬住了佟阿姨手上的饺子。 这一幕让佟阿姨笑开了花，也让张阿姨惊得呆了住。 “姑娘你……”张阿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吃吗？”佟阿姨急切的追问着，似乎是等待褒奖的孩子，眼里满满当当都是希望。 一股苦涩的味道盈满了朱婧瑶的口腔。 “苦……” 张阿姨慌了，急忙去拍朱婧瑶的背，“孩子快把饺子吐了吧，大姐下午自己包的，可能是把家里的碱面当成盐了！” “苦？”原本还是一脸希翼的佟阿姨犹如被人迎面一击，呆愣在当场。“不……不应该啊！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是不是？……” 朱婧瑶的心头一悸，如犯了错的佟阿姨胆怯的望着她。 朱婧瑶强忍着咽下了饺子，她才深吸口气。“我不是说阿姨包的饺子苦，我是说……嗯，刚刚我吃了药，药苦，所以我嘴里有苦味。”朱婧瑶的笑容灿然而美丽。 佟阿姨听了朱婧瑶的话，马上又高兴起来，“是吧是吧，我就说我包的饺子怎么可能苦呢？姑娘，你再吃一个吧。” 在一旁早看得清楚的张阿姨哪里还敢让朱婧瑶再吃一个饺子，她半哄半劝的从佟阿姨的手上接过保温桶，“大姐，这个时间了，人家姑娘肯定吃完饭了，再者在外面吃，风大，孩子呛了风怎么办？这样，让她拿回去做明天的早餐。” 佟阿姨这才不再给朱婧瑶拿饺子，她扣着手腕对朱婧瑶说，“那好，明天早上给你当早餐！好了，小张，我们回去吧。” 了却了一桩心愿的佟阿姨脚步轻快的朝家走去。 张阿姨这才得空苦笑着和朱婧瑶低声解释着：“佟大姐确实包了一个下午，还不让我插手，说我一帮忙饺子就不好吃了。这不，她在这等你快一个小时了。唉，也怪可怜的……” 朱婧瑶望着佟阿姨的背影，轻声说：“我觉得佟阿姨其实很善良。” 张阿姨拍了拍朱婧瑶的手，“你也是个好姑娘！” 张阿姨跟朱婧瑶道别，追上了前面的佟阿姨。两个略显佝偻的背影缓缓的消失在幽蓝的夜幕中。 朱婧瑶站在昏黄的灯影里一直望着那两个背影。 这是她搬来丁香人家感受到的第一份陌生而炙热的感动，虽然佟阿姨还糊涂着，但是朱婧瑶相信佟阿姨无论何时，都是名慈祥的老人。 朱婧瑶提着保温桶回到家里。 那晚，就连梦，都带着温度，不再冰凉。 第二十三章 领导魅力 几天后，朱婧瑶去找田慕荣，把自己设计的平川三号重新拿给田慕荣看。 田慕荣才看了一眼，就把方案一推，“现在的平川三号和从前的没有什么区别，你到底改了什么？” 朱婧瑶详细的把自己细化过的设计讲给田慕荣，才讲到一半，田慕荣就有些不耐烦，“你和我讲这些理论性的一点用处没有，我需要的是实际拿出来的设计，我们软件部也是要根据你拿出来设计而做出相应产品。” “正是因为我要把我设计的理念讲给你听，我才要讲得详细一点，不然你会制作出相应的软件吗？”朱婧瑶已经习惯田慕荣不给人留余地的风格，她开始毫不相让。 田慕荣没料到朱婧瑶会这样说，她直接拍起了桌子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让你修改平川三号，不是让你再把平川三号重新给我讲一遍，你难道以为我没看过平川三号吗？！” 朱婧瑶虽然没拍桌子，却把身体向前探了探，声音和田慕荣一样高，“你没听完你怎么知道现在的平川三号和从前的平川三号一样呢？而且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给田部长，提升一个点的风险根本不可能！至多能提升零点几的风险，而且这已经很难很难了，根本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田慕荣镜框后的眼睛瞪圆了，两个人没有退却的彼此对视着。最终，是田慕荣把头扭向一边。 朱婧瑶这才坐直了身子，把自己的方案收了起来，“既然田部长现在没兴趣听我讲，那么就等田部长觉得有兴趣时我们再谈。” 田慕荣脸色极不好看，朱婧瑶已经拿起资料走人。 几天后，田慕荣给朱婧瑶打来电话，语气还是一样的不热情，“我仔细又研究了一下，平川三号确实做得不错，但是既然朱部长说能再提高一些，哪怕就是零点几的机率。” 从田慕荣嘴里听到对平川三号的肯定，着实让朱婧瑶吃了一惊。“我再努力一下，把风险机率提一提。” 田慕荣似乎说完了所有客套话，只“嗯”了一声，两个人结束了通话。 田慕荣的电话刚挂，潘晓雨敲门走进了朱婧瑶的办公室。 “部长，”潘晓雨神色慌张，再没有往日的稳重，“出事了！” 朱婧瑶示意潘晓雨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才说：“出了什么事？” 潘晓雨咬了咬牙，才断断续续的讲出事情的原委。“我刚刚开发了一个客户，结果……我让客户买了玉米！现在……现在大盘跌了，客户气愤，他说要投诉到我的上级这里！” 朱婧瑶放下手上的笔，“晓雨，你先别急，你仔细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潘晓雨开发了一个客户，并帮着客户选产品。她觉得玉米有潜力，所以把玉米期货推荐给了客户。岂料，玉米期货大跌，导致客户大怒。 潘晓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他说要告到我下岗……” 朱婧瑶皱起了眉，“玉米期货一直在跌，你怎么还敢给客户介绍这个产品？” “我以为玉米已经跌到了底，不会再跌了。”潘晓雨红着眼圈，“而且……而且白副部长说，玉米可能要反弹了……” 又是白依然。 朱婧瑶轻叹一声，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白依然一定是认为潘晓雨现在站在自己这一边了，所以才会诱导潘晓雨做出错误的决定。潘晓雨本来资历就潜，分析水平也并不高，所以就相信了白依然，才造成今天的错误。 “你应该问问我。” 潘晓雨咬着嘴唇，低垂着眼帘，“我……没想到……” 朱婧瑶自然清楚潘晓雨没想到什么，此时潘晓雨一定是后悔死听了白依然的话。 朱婧瑶直接把话说得更明白，“晓雨，我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因为我来得晚，你和白依然共事很久，你更容易相信她。可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是你现在的直属上级，没人比我更希望看到分析研发部蓬勃发展，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 潘晓雨的头垂得更低。 “客户损失了多少？” “二百多万……” 朱婧瑶揉了下皱着的眉头，“如果我没记错，从前咱们公司分析研发部里曾经有一名分析员工，因为给客户做出了错误指导，导致客户损失几百万，后来这个人被平川公司开除了，对吧？” 潘晓雨嗫嚅着双唇，低低的回答：“是的……”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朱婧瑶接起电话，礼貌的打声招呼。 电话那端的声音很大，连在一旁的潘晓雨都听到那端的人怒气冲冲的喊出了她的名字。朱婧瑶看了面前的潘晓雨一眼，潘晓雨脸色惨白，紧张得握紧了拳。 朱婧瑶客气的和电脑那端说着：“是的，我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实在对不起您，这是我们的责任。您看这样好不好，您的产品从此后由我来分析指导，我会第一时间把我对产品的分析告诉给您。” 客户那边声音小了些，朱婧瑶又说：“我理解您的心情，损失确实不少，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妥善处理。这样，我一会儿把我建议您买的产品告诉给您，你看如何？还有，下午我会去拜访您，对于您这件事，我们公司是非常重视的，我本人更重视。” 客户那边这才答应下来。 朱婧瑶放下电话，抬头看向潘晓雨，“客户那边确实很生气，你这里我也会处理的。” 潘晓雨眼着闪动着泪花，她猛抽了下鼻子，“那我去收拾下我的东西。” 虽然说出了要去收拾东西，潘晓雨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很喜欢平川公司，她不想离开这里。 朱婧瑶叫住了要出去的潘晓雨，她正色道：“我还没让你出去，晓雨，你现在要做的是把你客户的资料送到我这里来。其他的，我没说，你不必做。” 潘晓雨蓦地抬起头，惊诧的望着朱婧瑶，“部长，您的意思是……我不用……” “你当然不用离职，但是你下午要和我去一趟客户那里。而且，你面对的肯定是暴怒的客户，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潘晓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部长……您……不是说要处罚我？” “处罚肯定会有的，但不是开除。本次失误算在业绩考核里，考核结果你会被扣除一个月的奖金，而且本年度的年终奖励，你也会被扣除相应部分的。” 这要比潘晓雨原本预想的好了很多！ 潘晓雨激动得一个劲点头，“部长，谢谢您，真的要谢谢您！” 朱婧瑶淡淡一笑，声音放柔了许多，“作为上级，就是要有能力和度量帮下属处理工作中的瑕疵。这个客户由我先跟段时间，等他的产品稳定了，我会和他说由你再接手，那时候他就不会对你这么抵触了。” 潘晓雨郑重的看着朱婧瑶，她发现从前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她一直以为下属是要无条件接受上级压下的工作，而且，随时准备做上级的炮灰。有功劳是领导的，有过错是属下的。可是今天，朱婧瑶让她见识到一位最具领导魅力的上级，朱婧瑶用行动教给她：敢担当，能担当，是一种实力。 “好吧，出去工作吧。”朱婧瑶把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潘晓雨深深的望着注视电脑屏幕的朱婧瑶。 “谢谢您，部长！”潘晓雨极其郑重的向朱婧瑶道谢。 朱婧瑶抬起眼，对潘晓雨莞尔一笑，“那么，工作去吧。” 潘晓雨发现朱婧瑶笑起来很美，唇角边的一只酒窝弯弯的荡了开，显得亲切而调皮。 “别有负担，认真工作。” 这是朱婧瑶对潘晓雨说的话，一半安抚一半鼓励。 潘晓雨离开朱婧瑶的办公室时，她的心情是愉快的。 第二十四章 竞争 下班前，朱婧瑶接到业务部部长孙晨亮的电话，说云海投资银行让他们明天去谈谈项目的事。 朱婧瑶没料到云海投资银行会这么快给平川公司答复，看来云海有意向和平川公司进行合作。 孙晨亮和朱婧瑶都很高兴，等他们到了云海投资银行，才发现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在会见大厅里坐着益中公司的许磊。 许磊的眉毛也是轻轻一挑，他似乎也没想到朱婧瑶会来。许磊站起身，对朱婧瑶微笑点头，“朱部长好。” 云海投资银行的负责人笑着对孙晨亮和朱婧瑶解释着：“公司的高层决定用更直观的方法对两位资历最高的公司进行综合评价。所以，请孙部长、朱部长不要介意。” 孙晨亮和朱婧瑶笑着点头，心里重新有了对云海投资银行的评价。云海投资银行的高层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们在通知平川公司的同时，也通知了益中公司，眼看着两个实力较强的公司在自己面前相互撕，相互揭短。而他们，会在其中选出他们认为较强的一家。 许磊和朱婧瑶分别坐在会议桌的两边，云海的项目负责人开始说了话。 “首先，我代表云海投资银行感谢平川公司和益中公司的四位部长，我们公司主要开发以本市为中心，后期预计覆盖全国的业务，所以，请四位部长介绍自己的公司及优势。” 场面略显尴尬，许磊和朱婧瑶彼此对视一眼。 许磊极有风度对朱婧瑶一摆手，“女士优先，请平川公司先讲吧。” 朱婧瑶轻轻一笑，“许部长还是那么绅士，那么好吧，先请我们的孙部长介绍下我们公司。” 孙晨亮站起身，当仁不让介绍起平川公司。 孙晨亮的口才极好，从企业发展开始，讲到公司最大成就，最后他把话引到分析研发上来。 朱婧瑶极默契的接过了孙晨亮的接，一边讲，一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投影仪上展现出朱婧瑶做的ppt。 朱婧瑶的声音轻缓而柔和，像一缕春风迎面吹来。 “在我们公司成立以来，已经研发多项顺应客户、顺应市场的产品，产品多至上百种。目前，我们公司最新上线的平川二号，是主要针对期货的一项产品，在市场运行这段时间口碑极佳。我们还要设计研发平川三号，我们公司的研发团队是极具专业性和创新性的，相信在与贵公司合作之后，我们会让贵公司更加满意。” “平川二号我听说过，据传是很厉害的产品，风险率能掌控得很低了。朱部长，这项产品是贵公司谁研发的？”云海投资银行的负责人似乎对平川二号很感兴趣。 许磊在一旁轻笑道：“风险率降到这么降的产品当然是朱部长研发出来的，风险率降低至百分之十，朱部长做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产品，比平川公司原来的平川一号强大了许多。原来平川公司的平川一号是项有漏洞的产品，远不及平川二号。” 朱婧瑶没想到许磊对于平川二号和平川一号竟然也了解得很多，她微笑不语。 云少投资银行的负责人对着朱婧瑶的笑意更浓了起来，“看来朱部长确实是精英啊。” 朱婧瑶巧妙的把话转到公司项目上，“所以也要请贵公司考虑一下与我们平川公司的合作。” “那是自然要考虑的。” 云海投资公司的负责人把目光转向许磊。许磊缓然的站起身来，手边连一张纸片也没有。不等云海投资银行的负责人发问，许磊抢先摊了一下手，“您可能在怀疑我的诚意，可是我要讲给您的，都在我的脑子里。” 许磊笑容温润，连益中公司的介绍都没有，直接从分析研发入手，阐述自己对当前金融市场的分析。 朱婧瑶发现许磊是个很具演说魅力的人物，他讲的金融和传统意义上完全不同。 他口中的金融就像百姓茶余饭后的家常话，更似调侃。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许磊把金融比较成一个老奸巨猾的老头，把银行、证券、保险、基金等等比喻成这个老头所生的性格迥然的众多儿女。他的切入点都似在家长里短上，配上他幽默的语言，常常引人发笑。 朱婧瑶是佩服许磊的，把金融当琐事讲，大概只会有许磊一人了。 待许磊讲完了，大家都听得意犹未尽。 朱婧瑶暗暗感叹，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许磊会是金融界的大神了。 云海投资银行的负责人对许磊所讲很是满意，他带头鼓起掌来。 他看看许磊，又望望朱婧瑶，礼貌的笑道：“几位部长都介绍得很精彩，但是我们公司也是有一定程序的，今天所讲，我这里会做出一份详细的记录，加上各位交给我的计划书，我会一并呈给总部那边，到底花落谁家，还要请几位部长再等等。” 等，是合作的步骤，朱婧瑶早已清楚。她和孙晨亮起身和云少投资银行的负责人告别，又与许磊打过招呼，离开了云海投资银行。 等两个人走出云海投资银行，坐在车里，孙晨亮才叹口气，“真是够精明。” 朱婧瑶坐在孙晨亮的旁边无奈的一笑，“是我们低估了云海了。” 商场就是这样，早已看不见硝烟，却最是惨烈无情。 第二十五章 亲人 朱婧瑶下班回到丁香人家，刚走进单元门厅，就看到门厅的沙发上坐着向窗口不住张望的佟阿姨。 “佟阿姨！”朱婧瑶走上前去，佟阿姨这才看到她。 “姑娘！”佟阿姨看到朱婧瑶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欲言又止的四周瞧瞧，才把头凑到朱婧瑶耳畔小声的说：“我又找不到家了，我怕外面有坏人，所以在这等你。” 朱婧瑶很是吃惊，“您怎么能一个人出来呢？张阿姨呢？” 面对朱婧瑶的追问，佟阿姨像个小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嘟嘟囔囔着，朱婧瑶还是听清了她的话。 “她和阿毛总不让我出来，可是再不出来丁香花到哪里去看呢？我就趁着她做饭，出来看丁香花了……” 又是偷跑出来了。 朱婧瑶看着佟阿姨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模样，不忍再责备老人，她挽住了佟阿姨的手臂，声音放轻，“佟阿姨，您是一个人出来的吧。可是您要知道，您这样出来，张阿姨会多着急，您弟弟会多着急。” 佟阿姨“哦”了一声，嘀咕了一句“倒是也知道”。 朱婧瑶开始哄起佟阿姨来，“那么，您怎么记得我家的？” 佟阿姨这才一脸兴奋的指着单元门厅外的丁香花，“上次小张说你们单元门外的丁香树最高，花也最美，那花儿就像你一样。我是找了好几个单元才觉得这里的丁香花树最高最美的，所以我就在这等你。” 佟阿姨说完这话，就笑了，连皱纹里都透着信任的温暖。 朱婧瑶欣慰极了，这么一个病着的老人，却能记得她的家，这该是对她最好的褒奖吧。 “那您先和我去我家吧，然后我给物业打电话，让张阿姨过来接您，好吗？” 佟阿姨听到要去朱婧瑶的家，很是高兴，她不住的点头，“好好，我可以帮你做饭，你没吃饭吧？” 朱婧瑶苦笑起来，她哪里还敢让佟阿姨再做饭，“不然我做给您吃吧？” 佟阿姨被朱婧瑶挽着一起走进电梯里，“我不用吃的，我已经吃完了。” 朱婧瑶按了自家的楼层，笑盈盈的对佟阿姨说：“不然一会儿您在我那吃些水果吧。” 佟阿姨极骄傲的自夸起来：“其实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吃很多水果呢，西瓜、苹果、梨、葡萄。就是阿毛，他总是啰嗦，这个要洗净，那个要打皮切块，那个又要挖果核的，他都忘了，他小时候我才这样照顾他，我哪用他这么照顾我？” 朱婧瑶没想到还有可以这样细心的弟弟，不但照顾病着的姐姐，还能把生活细节打理得如此精细，可见佟阿姨这个弟弟人很不错。 “您弟弟多大了？” 佟阿姨扳着指头算了算，“我今年三十，阿毛比我小六岁，他二十四了。” 朱婧瑶不再问了，因为她知道佟阿姨又犯起糊涂来。 哄着劝着，佟阿姨和朱婧瑶回到了朱婧瑶的家。 朱婧瑶先安顿好佟阿姨，便给物业打了电话。物业那边听说这事，马上答应找佟阿姨的家人。 朱婧瑶这边帮着佟阿姨把苹果打皮，切块，精心的摆成一朵花瓣的形状，端到了佟阿姨面前。 “佟阿姨，您吃水果。” 佟阿姨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眼睛都不往四下看，“谢谢，我不吃了。” 刚刚还在兴奋的说水果，现在的佟阿姨倒拘束起来。 朱婧瑶觉得佟阿姨像个性格多变的小孩子，她不由得笑起来，“您怎么又这么客气起来了？” 佟阿姨腼腆的摆摆手，“我小时候妈妈就教育我和弟弟，到别人家做客不能不守规矩。” “哦，这样。”朱婧瑶坐在佟阿姨身边，仔细的给佟阿姨讲，“您看，我都切了，您总要吃几块，不然我不是白忙了？” 佟阿姨看着精心摆着的果盘，搓了下手，“倒是比阿毛摆得好看。” “那您吃啊。” 佟阿姨听了朱婧瑶的话，这才抬起手，拿着水果叉，吃了一块果盘里最小的苹果。 朱婧瑶知道佟阿姨还是守着做客的规矩，她拿着另一个水果叉，陪着佟阿姨一起吃起苹果来。 才吃了几块，朱婧瑶家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朱婧瑶猜想是张阿姨来了，她也不问直接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满头大汗的——许磊！ “请问……你？！” 朱婧瑶和许磊都大吃一惊。 佟阿姨的声音从朱婧瑶身后响了起来，“阿毛你来了！这就是我上次和你夸的那个姑娘。” 朱婧瑶愣了住，“你是……佟阿姨的弟弟？！” 看到佟阿姨的许磊长出一口气，他笑了笑，拉住了佟阿姨的手，话却是对朱婧瑶说的。“没想到会给朱部长添麻烦，这是我刚刚匆忙买的水果，请您笑纳。”许磊把手上的果篮递了上去。 朱婧瑶觉得许磊在外在风度方面真是周到得没得说。 “没什么的，其实我很喜欢佟阿姨。”朱婧瑶接过了果篮，帮着佟阿姨拿直敢外衣，“那么，我是不是叫佟阿姨不大合适了？” “没有，挺好的。” 许磊帮着佟阿姨系上了外衣的扣子，“姐，咱们回家吧。” 佟阿姨握住了许磊的手，一个劲的向朱婧瑶道谢，“谢谢你，姑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知道。” 许磊蹲下身一面帮着佟阿姨穿好鞋子，一面讲给佟阿姨，“这位是朱部长，我一个同事。” 这次换成佟阿姨吃惊了，她张大了嘴，“姑娘你原来是阿毛的同事！哎哟哎哟，原来你是阿毛的同事！” “谢谢你，朱部长。”许磊极郑重的向朱婧瑶道谢，他的声音一顿，“嗯……打扰你了。” 朱婧瑶看出许磊的迟疑，对于别人的隐私，她当然不会刨根问底。于是朱婧瑶笑着和两个人告别。 佟阿姨扯着许磊的衣角，还在不住的向朱婧瑶挥手。 房门关上后，朱婧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佟阿姨说许磊是她弟弟，可是两个人一个姓许，一个姓佟。而且看佟阿姨在六十岁上下的年纪，刚刚听佟阿姨又说，她弟弟比她小六岁，那么许磊，也就是佟阿姨的弟弟，应该也是五十几岁，怎么也不可能是三十几岁的许磊才对？ 朱婧瑶觉得许磊和佟阿姨之间有许多不想让外人知晓的秘密。 她打了个哈欠。 正好她也忙，无暇探听旁人家的八卦故事。 朱婧瑶打开笔记本电脑，翻看起美盘来。 第二十六章 出现 早上很巧，朱婧瑶又在停车场遇到了许磊。 许磊主动打起招呼来，还提及了昨天的事，“昨天多亏了朱部长。” 朱婧瑶笑着说没什么。 两个人不再有话，各自朝着车子而去。 忽然，许磊在朱婧瑶背后对她说：“平川公司分析研发部有个叫白依然的员工吧？” 朱婧瑶打开车门的手就是一顿，她蹙起眉，回身看向许磊。 以朱婧瑶的职业敏感度，她相信许磊不会凭空问起白依然来。 许磊已经打开了车门，他的脚踏到车里，转头看着朱婧瑶，“还是要谢谢你昨晚帮的忙。” 许磊不再提白依然，就像他没说刚刚的话一样。 许磊一笑，进了汽车里。 那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了朱婧瑶的视线，朱婧瑶坐在汽车里，却久久没启动汽车。 白依然…… 朱婧瑶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方向盘上。 许磊应该是知道平川公司分析研发部有这么一号人物，那么他今天还特意提出来，是不是要提醒自己什么呢？许磊走之前说谢谢她，可不可以理解成，许磊为了报答昨天她帮了佟阿姨而提及白依然呢？ 朱婧瑶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白依然绝对有问题，而且白依然所做的事，十有八九是被许磊知道了！ 因为益中公司和平川公司互为对手，朱婧瑶并不可能去追问许磊到底是什么事。点到为止已是人情，后面的事只能自己去调查。在没有办法追查时，朱婧瑶想到了最快的途径。 朱婧瑶一到公司就给人力资源部打去了电话，她问起白依然调转部门的事。 人力资源部的赵部长倒是十分客气，“朱部长，现在部门调转有个流程，而且相应的部门也需要接收，我们这边正在积极的做这件事，很快白副部长就会调到其他部门。” 没有证据，又是一桩内部的“家丑”，朱婧瑶倒要替着白依然粉饰起来。“赵部长，实在是感谢您，白副部长是平级调配，我也不想委屈了她。” 又和赵部长说了几句客套话，朱婧瑶才挂了电话。 内线的电话刚挂，外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朱婧瑶接起来一问，是云海投资银行的负责人。 朱婧瑶没想到云海会这么快打来电话，话里带着了欣喜。 寒暄几句之后，就听那边说：“以后我们公司的这块合作项目不再由我负责，将由我们副总裁来亲自负责。副总裁的意思是请朱部长方便时来公司谈谈合作项目一事。” 对于合作，云海方能这般重视，朱婧瑶自然很是高兴，“那好，我今天下午就可以去，我这边再通知一下孙部长，我们会和副总裁好好谈谈合作。” 云海负责人马上纠正了朱婧瑶的话，“我们副总裁的意思是请朱部长一个人来，因为他更在意分析研发这一块。也是想通知和朱部长的交流，看看平川公司整体的研发水平。” 朱婧瑶稍一迟疑，还是答应了下来。 以为电话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朱婧瑶正要挂电话，那边又说：“前几天你们部门的白副部长来造访过我们公司。” 朱婧瑶拿着电话的手一僵，平川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云海投资银行的合作由孙晨亮和朱婧瑶跟进，白依然明目张胆的去云海，除了要抢业务，还会做什么呢？ 可是就是这样尴尬又丢丑的事，朱婧瑶还是要替白依然来扛。 她转即便笑道：“是啊，是我让她去贵公司那边看看的。” “看来朱部长还是很重视与我们公司的合作啊。” 电话两边都笑了，只是朱婧瑶的笑容很轻很浅。 “那我就下午去贵公司？” “好的好的，就有劳朱部长再跑一趟了。” 朱婧瑶挂断了电话，她坐在靠背椅上沉思片刻，直接叫白依然来自己的办公室。 白依然一进朱婧瑶的办公室，朱婧瑶直接发问：“你去云海投资银行了？” 白依然一点没含糊，仿佛做得事再正当不过，“是啊，我是去了，怎么了？从前朱部长不是也把我的客户谈成自己的吗？” 原来对于徐总的事，白依然还在耿耿于怀。 朱婧瑶看了白依然好一会儿，“你觉得你可以谈下来云海吗？” 白依然抱起胸来，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我去试试，万一呢，这不是即省了时间，又能加快工作效率的事嘛。肉烂在锅里，不管云海成为谁手中的客户，都是平川公司的，你说是不是？” 朱婧瑶一点不喜欢和白依然做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那么成果如何？” “结果？”白依然忽然笑了，“没有结果啊，你继续跟进吧，云海不是要求你，继续跟进吗？” 白依然的“你”字咬得很重，任谁都听出话里的不甘来。 “既然这样，你就出去吧。” 朱婧瑶不再看白依然，白依然却站在桌前冷冷一笑，“朱部长去云海看看吧，也许还会有惊喜呢。” 朱婧瑶不明白白依然所说的惊喜是什么，等她抬头，白依然已经转身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 朱婧瑶深吸一口气，惊喜是什么她不得而知，但是丢人她是实实在在的丢到家了。 就是刚刚，她还言之凿凿的和云海的人说白依然是自己派去的。可是就凭白依然进来后的态度，朱婧瑶敢断定，白依然只字不会提到她派去的事。 朱婧瑶按了按额头，云海大概也猜出平川公司内部争抢客户的事了，人家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笑话平川公司的分析研发部呢。 朱婧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头痛，中午一过，她就到了云海投资银行。 前台小姐认出了朱婧瑶，直接指引她去副总裁办公室。 朱婧瑶一面向副总裁办公室方向走，一面暗自揣度。云海投资银行的副总裁应该是美国总部派出来的，会不会是中国文化丝毫不通的老外呢？ 随着秘书轻轻敲门声后，里面答了“请进”，朱婧瑶一恍神。 里面的声音是如此的耳熟。 怎么会呢？！…… 朱婧瑶怔在了原地，从未关的门的缝隙里，她看到露出的大气而堂皇的办公室来。 朱婧瑶没注意秘书说了什么，只听到里面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请她进来吧。” 她终于明白白依然为什么说去云海会有惊喜了…… 朱婧瑶呆呆的站在门外，隔着一堵墙壁，她忽然失去了踏进那间办公室的勇气了。 第二十七章 昔日恋人 七年了，七年了！ 这个声音曾无数次在她耳旁呢喃，说过许多叫她脸红心跳的话，也说过让她这辈子忘不掉的绝情话…… “朱部长！” 秘书的声音大了许多，把朱婧瑶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想来秘书已经叫了她好几声，只是她心内翻江倒海着，连听都没听到。 朱婧瑶低头挽去耳畔的长发，遮饰住脸上的红晕。 秘书笑笑，指了指办公室，“我们副总裁请您进去呢。” “好。” 朱婧瑶抬头望着半敞的红木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一步，接着一步，朱婧瑶走得缓慢极了。 眼前是多宝格隔出的玄关，她的目光落在多宝格上的摆饰上。近十个格子里摆放着形态各异的小盆栽，如镶嵌着的绿宝石。 朱婧瑶闭上了眼睛，就是他了，他向来最喜欢小盆栽，当年自己还因此笑话他是个怪物…… “瑶瑶，”还是当年那略带沙哑的轻唤，像他当年宠她、溺她、逗她时叫得一样。 他低低的笑着，“还在想我是个怪物吗？” 他竟然也记得。 朱婧瑶缓缓的抬起头，从多宝格的空隙里看到站在后面的他。一身休闲西服，似随意的敞着。里面是他惯爱穿的衬衣，黑色的，把他的脸衬托得洁白如玉。他的唇畔有笑，还是那样浅淡，似无意，又似寻常，带着从容的洒脱。 朱婧瑶暗暗感叹：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一道蛛丝马迹，倒给他添了笔历经岁月后的成熟。 隔着多宝格，就像隔着多变的这些个年头，他望着她，就如很多次驻足相望，就如当年第一次相见。 他说，“瑶瑶，你好吗？” 程岩…… 朱婧瑶这么多年来唯一爱过的男人，从上大学开始，到程岩离开后的如今。从那场恋爱结束后，朱婧瑶再没有谈恋爱，哪怕是应付家人。 “我挺好的。”朱婧瑶努力让自己的神态恢复如常，她的目光又落在面前的小盆栽，“看到这些小盆栽，我就该猜到是你。你呢？还好吗？” 程岩在多宝格后耸耸肩，随意一笑都焕发着光彩，“怎么说？不好不坏吧。瑶瑶，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好吗？毕竟，我们有七年没见了。” 朱婧瑶向里走去，程岩跟在她身旁，一直把她让到沙发上，程岩才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福鼎白茶，”程岩拿起紫砂茶壶，倒了半盏茶，把茶杯送到朱婧瑶面前，“我记得当年你说喝白茶好，明目还能养颜。” 对于程岩的细心，朱婧瑶笑而不语。 今天，不是来叙旧的，朱婧瑶很清楚这一点。 她问起工作的事来，“那么就是说你是来云海任副总裁了？” 程岩点点头，对这个别人眼里高高在上的职务似并不在意，“我不过是中国区的副总裁，也没什么的。瑶瑶，你……有另外一半了吗？”程岩说着，眼内的深情再不遮饰。 朱婧瑶拿起面前的茶杯，轻喝了一口，抬眼看着程岩，“我们不是要谈合作的事吗？” 程岩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瑶瑶，你为什么还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呢？难道我们就不能谈谈这七年里彼此的生活吗？我们毕竟有七年没见了。” “可是我此次来是为了工作，程岩。” 朱婧瑶说完，两个人对视良久，程岩先收回了目光，“那晚上吧，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天？我在本市，最先联系到你的。” 朱婧瑶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轻轻的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现在问我。至于吃饭的事，实在抱歉，我真的没时间。” 程岩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尽，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低低说着：“瑶瑶，你真要这样吗？”语气里全然是落寞后的无助。 朱婧瑶站起身，拿起身边的皮包，“程岩，我真的很忙，公司里还有许多事，不然你看过资料后我们再谈，好吗？” 朱婧瑶也不等程岩回答，朝着门口走去。 “瑶瑶你等等！”程岩在朱婧瑶身后唤住了她，“你是不是还怨我？你是不会知道我也有……” 朱婧瑶打断了程岩的话，“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程岩，你我其实都是清楚的。” 朱婧瑶打开办公室的房门，走出程岩的办公室。 一直回到平川公司，朱婧瑶才稳住了自己纷乱的心神。 朱婧瑶坐在办公椅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潘晓雨叫了来。她把面前的资料向潘晓雨一推，“晓雨，从今天开始，你跟着孙部长跑几天云海，我这里设计方案要和田部长多谈一谈。” 潘晓雨愣了愣，才接了过去资料，潘晓雨试探的提醒朱婧瑶，“部长，可不可以把产品先放放？我看公司好像很重视云海这边。” 朱婧瑶又如何会不知道呢，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计划及备好的资料，不是到万不得已她如何会拱手送人呢？只是程岩在云海，又是全权负责合作的副总，可是她去了程岩根本不想和她谈合作。就如同今天。 “你先跟进吧，我这边忙也就几天，过了几天就好了。”朱婧瑶也希望几天之后，程岩不再和她纠缠前事。 潘晓雨不再说什么，接过资料出了朱婧瑶的办公室。 朱婧瑶觉得有些疲惫，她靠在椅背上，晃了晃头，似乎要把程岩晃出脑海之外。久经职场的她知道，当前要做的是工作，和程岩的过去早已是过去了。 朱婧瑶打起精神来继续忙起自己手上的一摊工作。 研发，沟通，设计……等到了下班时，她还真不再想程岩那段插曲了。 走出办公楼，以为可以安心回家的朱婧瑶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她和潘晓雨刚走出平川办公楼，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朱婧瑶循声望去，就见已经打开车门，微笑着向她走来的程岩。 朱婧瑶有些慌乱。 他比她更会把握速度，她拒他千里，他就追至眼前。 第二十八章 拒绝 潘晓雨看了一眼程岩，先反应过来，她转头识趣的对朱婧瑶说：“部长，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在此时，朱婧瑶真不好强留下潘晓雨来，她“嗯”了一声，潘晓雨朝着程岩点了下头，独自一人走了。 程岩的头向车里一歪，“上来吧，有什么话，我们可以一会儿再说。” 平川公司下班的人陆续走出来，朱婧瑶也实在不想和程岩在办公楼门口僵持着，她提着包，坐上了程岩的车。 “你同事蛮懂事的哦。”车子缓缓驶离了平川办公大楼，程岩在后视镜里望着坐在后面的朱婧瑶，调侃上一句。 朱婧瑶沉默了片刻，“程岩，你非要用这种方法来逼我上你的车吗？” 对于朱婧瑶略显出的急躁，程岩显得稳重得多，他缓缓的转动着方向盘，笑容温润，“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可是你丝毫不给我机会。我没猜错的话，如果今天我不来，此后和我谈合作的都将不会是你吧？” 朱婧瑶的头扭向车窗，她的沉默等于回答了程岩的话，程岩低低的笑起。 朱婧瑶不得不承认，程岩还是那么了解自己。 “我真的很忙，程岩。我一会儿还要回家做设计。” 在一份纠缠不清的爱情之后，加之在里面的任何工作都会掺杂着情感的涩味，朱婧瑶只想早些抽身。 “只是吃个晚饭，瑶瑶，我保证吃完晚饭，我就送你回家。”说话间，舒缓的声音轻柔着唱响，蓦然间，就萦绕在整辆车里。是朱婧瑶曾经喜欢过的《marble halls》。 程岩似怕惊扰到听音乐的朱婧瑶，他的声音极轻，“瑶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送回去后，再帮你把你的车再开回你家。瑶瑶，你别和我那样见外，好吗？” 朱婧瑶的话全被程岩堵了回去，她扫了一眼车窗外的街道，“我们现在去哪？” 后视镜里露出程岩神秘的笑容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朱婧瑶索性打开背包，拿出一本书看起来。 “还是那个习惯？”程岩没话找起话来，“从前你就喜欢在背包里留本书。” 朱婧瑶看也没看程岩一眼，随口“嗯”了一声，继续看自己的书。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再没人去迎合那寂寥的音乐之声了。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窗外闪烁的招牌彩灯的光亮照射入车内。 朱婧瑶放下了书，抬头看向车窗外。 黑漆大门，兼之黑漆牌匾，是朱婧瑶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丰收灌汤包铺。 程岩已经走下车子，他为朱婧瑶打开了车门，眼神无限留恋的落在那块老字号牌匾上，“熟悉吧，当年你最喜欢吃这里的灌汤包了。” 确实，当年朱婧瑶在和程岩恋爱时，两个人常来这里吃灌汤包。 大堂还是那般古色古香，对座的程岩还如当年一般眼含深情。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是朱婧瑶知道，一切都悄然改变了。 不解意的服务员一面记录着程岩点的餐，一面笑说，“老实讲，打电话预定座位的，只有您们是要求在大厅里的。” 服务员不懂，可是朱婧瑶却清楚。 当年，两个人还是两介穷学生，别说包房，就是吃灌汤包这么普通的小吃，也不能经常来。所以那时两个人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朱婧瑶曾说过那里视线好。 半斤三鲜馅汤包，半斤牛肉馅汤包，一条酥鲫鱼，一盘夫妻肺片，一罐红枣百合粥。 程岩点的又都是朱婧瑶喜欢吃的。 服务员记下菜品，刚要走，程岩叫住了服务员，“请上来一份菊花茶，不加冰糖，谢谢。” 一点不差。 程岩还是能把朱婧瑶饮食特点倒背如流。 当朱婧瑶捧着程岩为她倒好的菊花茶，轻呵着热气后，她望着对座的程岩，“程岩，你找我除了吃饭，还有没有其他事了？如果有的话，你就直接说吧，好吗？我们虽然不再是恋人，但也是同学。” 茶杯里的热气升起，让朱婧瑶看到的程岩的脸氤氲不明起来。 程岩挑了下眉，扬起了嘴角，“瑶瑶，我原本是准备再约你几次，然后和你说——我们重新开始的。你忽然间这么说，扰乱了我的计划。不过，我希望结果是一样。” “不可能了，程岩，你我都清楚，我们的事已经画上了句号。”朱婧瑶没有犹豫，直接回绝程岩，“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事吗？” 面对格外冷静的朱婧瑶，程岩长叹一声，“瑶瑶，你比从前成熟多了。但是太过成熟了些，就显得咄咄逼人，你让人在你面前无所适从。” “那么就是说还有事？”朱婧瑶放下茶杯，一动不动的看着程岩。 朱婧瑶相信，程岩下面要说的事，大概才是要找自己的主要理由。 程岩摊了摊手，“怎么办呢？谁让我面对的是只小狐狸。是这样，我想请你到云海帮我，年薪会比你在平川高很多。我知道你刚去平川公司，毕竟没那么完全熟悉，现在离开倒也说得过去。”程岩笑了笑，“对于平川那边产生的任何赔偿，都将由云海来支付。” 朱婧瑶噗笑出声，令程岩的脸上显出一片茫然来。 “怎么了？我难道说错了什么吗？”程岩看着笑意不减的朱婧瑶。 朱婧瑶慢慢敛起了笑容，脸上笑意尽失的朱婧瑶，叫程岩看着有些陌生。 “程岩，从刚刚进门你一直都表现得很了解我，可是你真的很了解我吗？如果你真的了解我的个性，你该知道，我刚去平川公司不会轻易离开，至少是在我做出一定成绩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程岩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同样看着他的朱婧瑶，“是不是因为我在云海？如果换成了益中公司，你是不是就会接受邀请呢？” “和你没有主要原因，”朱婧瑶坦然的面对着程岩，“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如果非要说有，那么可以说关系也不大，你在云海会更加坚定我不去那里的决心。” 程岩眉心微皱起来。 昔日的恋人依然对视，却与爱恋无关。时光的刻刀到底打磨掉了什么？是他当年的纯真，还是她当年的深情？ 好在灌汤包在这时送了上来，程岩依然体贴的帮朱婧瑶倒上佐料，又帮着她盛好了粥，两个人开始用起餐来，再没人提及刚刚的事。 第二十九章 纠缠 吃过晚餐，朱婧瑶执意不让程岩送她回家，而要求他把自己送回到平川办公楼，程岩也便随了她的意。 程岩倚在车门上，深情款款的望着朱婧瑶，“我提的两点，你考虑一下，好吗？哪怕只有一点。” 已经打开车门的朱婧瑶回头看着程岩，“我会考虑的。” “其实你是没忘掉我。”程岩对着要进入自己车里的朱婧瑶说。 朱婧瑶的身子一顿，回头间，长发抚过她的肩，程岩觉得此时的朱婧瑶有些陌生。 “想多了，程岩。” 朱婧瑶说完便进了自己的车里，随着汽车的发动驶离，朱婧瑶看到程岩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车。 朱婧瑶以为，该结束的，就要尽早结束。 所以她在第二天看到自己办公室门前抱着一大束花的送花小妹，还是叹了口气。 难怪刚刚自己走过大办公间时，分析研发部的几个人都看自己。朱婧瑶只当白依然又找了什么麻烦，没想到是因为花。 “朱小姐吧，请您签收。”送花小妹甜甜的笑着，把一大束红玫瑰捧给朱婧瑶。 朱婧瑶签过字，抱着红玫瑰走进办公室。 不用看卡片，朱婧瑶也知道是谁送的，她把电话直接打给了程岩。 电话刚接通，那端就传来程岩的轻笑，“花收到了？” “程岩，你有必要这样做吗？” “我觉得你至少应该答应我一点吧，瑶瑶。” “程岩，我已经把我的态度告诉给你了，希望你能明白。” 朱婧瑶说着就要挂电话，电话那端的程岩却说：“那么，我们就谈工作，谈谈我们未来的合作吧，你到云海来，我等你。” 朱婧瑶没说话，挂断了电话。她坐在靠背椅上，叫进了潘晓雨。 “什么事，部长？” 朱婧瑶一边打开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嘱咐潘晓雨，“下午你去云海投资银行一趟，云海那边要谈谈合作。见了程副总，就说我让你去的。” 潘晓雨答应下来，刚要离开。朱婧瑶叫住了她，“把这花也拿出去吧，插在会见厅里。” 潘晓雨迟疑的看了眼朱婧瑶，还是抱着花走了。 下午，朱婧瑶才要去软件部，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朱婧瑶接起电话，潘晓雨焦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部长，程副总这边不和我谈，他要和您谈，我也解释了半天，可是他不同意。我实在没法子，所以给您打了电话。” 朱婧瑶没想到程岩还真把潘晓雨晾在一边，“那你先回来吧。” “对了部长，”潘晓雨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刚刚我还看到益中公司的人了，不过程副总没见他们。” “我知道了，那你就先回来吧。” 朱婧瑶望着电话，陷入沉思。 程岩的性格她也算是清楚，他打定的主意轻易不会改变。 朱婧瑶直接拨打了程岩的电话，“我们已经什么年纪了，你非要这样任性吗？” 说这话时，朱婧瑶是气恼着的，他们的关系本就尴尬，朱婧瑶觉得自己还是回避些，对彼此都好。 可是程岩不这样认为。 “任性的仿佛是你。”程岩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来，只带着寻常的平静，“瑶瑶，你因我而不愿意来云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不在云海的话，你是不是该来谈和云海合作的事呢？而且，谈项目的规矩就是这样，习惯于和第一个项目接触的人谈。咱们俩比起来，好像你更孩子气些。” 程岩在大学时就在辩论会上拔得头筹，他的条理一向清晰明了。 朱婧瑶沉默下来。 良久，朱婧瑶才说：“我会和你谈合作项目的。” “好的，我等你。” 等…… 朱婧瑶自嘲的笑笑，放下了电话。 当年她也是说过“等”的，只是，他那时说，不必。 时光荏苒，情景全变，现在换成他说“等”了，只是他这个“等”，没了当年她的执着，有着他得逞后的悠然。 在云海投资银行的办公楼里，朱婧瑶谢绝了秘书的指引，再次敲响了程岩办公室的房门。 “瑶瑶！” 程岩看到朱婧瑶时，眼睛里的光芒能灼伤了人。 “来谈合作嘛。”朱婧瑶走进程岩的办公室，拿出资料，“那么，程副总，您看看我在金融产品上可以为您做哪些的相应指导呢？” 程岩脸上的笑意散尽，他直直的盯了朱婧瑶好一会儿，才坐下来，“好吧，那我们就谈谈合作，我们公司今天就入金。” “今天？”朱婧瑶还是很吃惊的，她以为程岩会再考查些日子，或许以此拖上几天。可是他就说今天签合同了，完全没有准备的朱婧瑶连合同都没带来。 程岩点头，“对，今天。我准备入金八百万，但是，我要求必须由你来操盘。” 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朱婧瑶一恍神，面色又恢复正常，“那你选什么产品？我可以帮你介绍……” 程岩摆了摆手，打断了朱婧瑶的话，“不必了，只要是你选的产品就好，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程岩说着，深吸口气，“瑶瑶，签合同时你就不必来了，让你助理来就好了。” 这一次程岩连朱婧瑶签合同都拒绝了。 “那么好吧，我就不打扰程副总了。” 程岩没再说一句话，朱婧瑶提着包离开了程岩的办公室。 第三十章 合作 潘晓雨的工作效率很快，在朱婧瑶通知她后，她就去和孙晨亮到云海投资银行签了合同。潘晓雨是这样告诉给朱婧瑶的：部长，我们要防着夜长梦多。 朱婧瑶笑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潘晓雨比从前更加细心，许多事情上帮着朱婧瑶打理，还处理得相当得当。 程岩那边也正如他所说，没有丝毫犹豫和为难，甚至连产品的分析图表都没看，直接签了字。 潘晓雨回来告诉给朱婧瑶，程岩一再强调，由朱婧瑶操盘产品。 就是这么简单，没有过多的纠缠，平川公司拿到了云海投资银行的入金。 王显峰很快从孙晨亮那里得知云海投资银行投入了资金，王显峰把朱婧瑶和孙晨亮都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云海这项合作做得很利落啊，”一向情绪不外露的王显峰显得兴冲冲的，“这么短的几天里，能打败了益中，打败了许磊，可见你们能力出众。” 孙晨亮替朱婧瑶说了话，“主要是程副总说了，他和朱部长是大学同学，也是看在这个情面上。而且程副总也表示过了，第一笔入金虽不多，但是此后他是要做衡量的，如果收益够好，这只是个小小的开端。” 王显峰满意的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能把云海拿到手里，是你们两个的功劳。不怕他走得步子小，只怕他不迈开这一步。只要有这第一步，后面跟进就容易些了，云海的实力雄厚，自然会再投资进来的。” 平川和云海合作的事在平川公司传了开。白依然似乎早料到了这个结局，在分析研发部的人纷纷向朱婧瑶道贺时，她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只有咱们部长出马，才能把云海拿下来。” 几个人疑惑的看着白依然，白依然却眼含深意的看着朱婧瑶。 朱婧瑶盯着白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到底看得白依然轻哼一声，离开了大办公间。 分析研发部的几个人不知道原由，面面相觑。 好像一切进展得都太过顺利了。 当朱婧瑶把合同整理好后，悠悠的呵出口气来。朱婧瑶心中总有种说不清的担忧，以程岩和自己谈过的话，他不会只是为了合作这么简单的。那么现在入金也入了，程岩还要做什么呢？ 难道真是计划着破镜重圆？ 朱婧瑶把合同放在一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程岩后面就还会展开攻势。 下班时，当朱婧瑶看到平川办公楼外程岩的车，她就知道自己料中了。 “有什么事吗？”朱婧瑶看到同事们刻意避开的身影，蹙着眉问程岩。 “我们合作成功了，不该庆祝一下吗？”程岩已经打开了车门，“不过你放心，这次你请我，因为我是你的客户。” 又是巧立名目的邀请，朱婧瑶却不能和程岩较真。 两个人坐上汽车，离开了平川办公大楼。 程岩带着朱婧瑶去吃了西餐，他特意点了一瓶红酒。 程岩轻轻晃动着高脚杯，“我们该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朱婧瑶拿起酒杯，和程岩碰了杯，“合作愉快。” 程岩似乎忘记了上一次用餐时的不愉快，只字不提从前，也不再提邀请朱婧瑶来云海的事。他和朱婧瑶聊起文雯，问起朱婧瑶家里的情况，问起大学同学在本市的情况，时尔还会讲起笑话来。 朱婧瑶不得不承认，程岩其实是个很会调节气氛的人，他讲出的笑话，自然而应景。 两个人不知不觉聊到了程岩的家。 “你现在住在哪里呢？我记得你家在本市。” “我住在家里，可是还是我一个人。”程岩对于朱婧瑶能问起他家的事，很是高兴，“我爸我妈现在住在我美国的房子里去了，他们在美国和这边轮换着住，即可以当旅行，又没舍弃故土，倒也不错。” 美国…… 让朱婧瑶想到了当年，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程岩似乎也意识到提到了不该提的话题，他马上转聊起其他。 在吃完晚饭，程岩果然没和朱婧瑶抢着买单。 两个人走出餐厅，程岩对朱婧瑶说：“我们都喝了酒，别开车了，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朱婧瑶还要拒绝，程岩已经招手叫停了出租车。 两个人都坐在车后排，朱婧瑶努力的向车门坐去，离着程岩有很大一段距离。 车子开动后，程岩把手探向朱婧瑶的手，在程岩还没触到朱婧瑶的手时，朱婧瑶已经抬手拨弄自己的长发去。 那一头青丝，仿佛提起了朱婧瑶的兴致，她一直轻轻抚弄着，不曾再把手放下来。 程岩尴尬的放下手，坐正身子。 两个人中间隔开来，就像一道永远划开的天河。 程岩认真的看着朱婧瑶，朱婧瑶不去看他，但感觉到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自己。程岩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瑶瑶，你变了。” 朱婧瑶笑而不语。 出租车里唱起的歌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歌手略显低沉的嗓音回响在车里。 我走以后， 你现在的生活会不会也偶尔想起我， 那所谓的以后还是朋友，如何去做？ 你曾经说过我走以后希望还有联络， 能够聆听彼此的苦乐， 说实在的，我已不能理智对待了。 …… 歌曲结束，朱婧瑶听到程岩的叹息声。 等到了丁香人家，朱婧瑶走下出租车，程岩跟着也下了来。 “我送你进去，不然我也不放心。” “真的不用了。”朱婧瑶再次拒绝了程岩相送，“小区安保还是不错的。” 程岩皱了下眉，才要说话，就见许磊提着购物兜走了过来。 “程总，朱部长。” 许磊看到两个人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很快，那丝惊诧被平静给取代。 程岩倒是极大方的和许磊握了握手，“我送她回来。”程岩看了一眼许磊手上的袋子，笑了笑，“怎么程部长也住这里？” 许磊含笑着点头，“是很巧，我也是刚刚知道我和朱部长住在一个小区里。好吧程总，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许磊朝两个人点头离开。 从头到尾，朱婧瑶都没说话，就是最后和许磊告别时，她也是点头示意的。 见许磊走远了，朱婧瑶把肩头的包，向里挪了挪，“那我就回去了。” 在朱婧瑶转身之际，程岩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任朱婧瑶挣扎两下，也没能甩开程岩有力的手掌。 朱婧瑶的脸色冷若冰霜。 程岩丝毫不为所动，“瑶瑶，”程岩异常郑重的说，“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你可以不来云海，你可以不马上接受我，因为这是你的权利。但是你不能不让我爱你，因为这也是我的权利。” “话如果说完了，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松开我？”朱婧瑶用力的推开程岩的手，“我要回去了。” 不欢而散。 朱婧瑶疾步走进小区，她不想回头。 程岩刚刚的话打破的不是她冷漠的表面，而是她强作平静的心绪。 朱婧瑶扬起头，夜空映着街灯的灰色，看不清其中的星星。 如果这话是在七年前听到，那该有多好…… 只是，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第三十一章 攻势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朱婧瑶每天都会收到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日头正好时，整个分析研发部都萦绕着绯红色的光斑。会见厅有花，休息室也有花。 白依然酸溜溜的话说得更勤快。 还是我们大部长有魅力啊，瞧瞧，鲜花不停的。 我们这里快成花店了，这么多花影不影响别人工作？ 玫瑰放在会见厅里不好吧？难道是要向客户表白吗？ 美人计若是不好用，哪里来的夫差丧国？ 几次下来，彭玲先替朱婧瑶回击了白依然。白依然虽然不再说些阴晴怪气的话，却在看到程岩送来的花时，都会冷冷的发笑。 程岩还会不定期的来接朱婧瑶，朱婧瑶根本不知道程岩哪天会来，她只能把车停在旁边的办公大厦。下班后，朱婧瑶再从后门去取车。 只此几次还算管用，日子一久，程岩竟然改成去后门接她。 程岩看着脸色并不好看的朱婧瑶，伸出手去，示意朱婧瑶把包给他，“瑶瑶，我说了，我不会再失去你的。” 朱婧瑶只好不再管程岩，该下班下班，开着车子直接离开办公楼。 程岩也不生气，跟在朱婧瑶的车后，把自己的车开到丁香人家。等看着朱婧瑶的车子驶进小区，程岩才会走。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连王显峰都知道原来常接朱婧瑶的男人是云海投资银行的副总裁。朱婧瑶虽然也猜到过王显峰会知道这件事，但是当业务部的孙晨亮来找朱婧瑶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时，朱婧瑶彻底无语了。 我请求过了王总，由我来问问朱部长云海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咱们公司好做些相应的调整。 朱婧瑶苦笑不已，她哪里知道云海的事呢？ 可是看着孙晨亮一脸意味深长的笑，仿佛朱婧瑶明天就稳坐副总裁夫人的椅子了。 朱婧瑶觉得自己做任何解释都将是徒劳的。 就如眼前，看着守在自家小区门口的程岩时，朱婧瑶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漠过，拒绝过，说过狠话。 程岩似乎比朱婧瑶更有耐心和毅力。她说，他就微微的笑，等她说完，他还递上自己的杯子。 “说累了吧，先润润喉。我从前车里不放保温杯的，后来发现你不带保温杯，所以我就买了。” 朱婧瑶不接程岩递过来的保温杯，程岩便把保温杯放在车里，“我知道你没吃晚饭，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就在附近就好。瑶瑶，我是真饿了，看在我等你这么久的份上吧。” 朱婧瑶心内深深的叹息着，程岩几时学会低声下气了？他不是一直都要高高在上的吗？ “附近没什么好吃的，都是很普通的餐馆。” 见朱婧瑶终于同意一起吃饭，程岩已经很是满足了，“没关系，我吃什么都好，只是真饿了。” 朱婧瑶带着程岩去了附近的餐馆，点了两个菜。 “瑶瑶，有空我想去看看叔叔和阿姨。”程岩含情脉脉的望着朱婧瑶。 朱婧瑶抱着茶杯，头也不抬一下，“没这个必要吧。” “我觉得有必要。上大学时，我就没见过叔叔阿姨，现在时机已经够好了。”说着，程岩抬手去抚朱婧瑶的脸。 朱婧瑶把头一侧，避开了程岩的手。 程岩笑笑：“你何必那么紧张，只是有缕头发，我怕粘到你嘴唇上而已。” 朱婧瑶对着程岩怒目而视，“程岩，如果你不能足够尊重我的话，要么你离开，要么我离开。” “好了，我不会了……”程岩还要再解释，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出电话，稍一迟疑，还是接了起来。 程岩只说了一声“喂”，那边就开始说起话来。朱婧瑶隐约听到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 朱婧瑶有意向后坐坐，拉开了和程岩之间的距离。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听得程岩这边说：“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吧，依然，我现在和瑶瑶在一起。” 依然？ 难道是白依然吗？ 朱婧瑶不由得看向程岩。 程岩的话音一落，就放下了手机。 程岩对着朱婧瑶耸耸肩，“依然的脾气还是那样急。” 朱婧瑶转动着茶杯，“你干嘛要说和我在一起呢？” 程岩用手支起头来，“因为我想拒绝她啊。” 在上大学时，朱婧瑶就听说过，程岩被好多女生喜欢着。在两个人交往时，她也隐隐听过白依然对程岩格外好的传闻。朱婧瑶从没问过程岩，程岩也不提，两个人快乐的相处着，似乎把别人都隔绝在外。 “你吃醋了吗？”程岩探着头，聚精会神的盯着朱婧瑶的脸，“上学时就没见你吃过醋，大方得不像话。现在是不是还是那么大方呢？” 朱婧瑶喝着茶，“当年上学时，不是不想吃醋，而是太在意你，怕你以为我小家子气。现在呢，我没醋可吃。” 程岩坐直了起来，“瑶瑶，你现在说话越来越伤人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没什么事要背着你的。前几天不知道白依然在哪里弄到我的电话，她给我打来电话，和我说她一直喜欢我，希望我给她些机会尝试着和她交往，她说她可以到云海帮我，毕竟，云海在中国内地刚发展业务，内地的许多金融规矩并不如你们懂。” 朱婧瑶皱了下眉。 白依然不是和刘齐交往吗？怎么又和程岩表白来了？ “下次别拿我当幌子，我并不想无中生有。” 程岩狡猾的一笑，“你已经上了贼船了。” 朱婧瑶不接程岩的话，为自己添了杯茶水。 饭到了后，对座的程岩一直细心的为朱婧瑶布菜、添茶，直到吃完饭。 等朱婧瑶刚要躺下，手机提示音响了，她打开手机看到火辣辣的字眼： 我心里有你，所以，想你好眠。 朱婧瑶删掉消息，关掉手机，没成想这一夜倒睡得踏实。 第三十二章 贵客 第二天，朱婧瑶精神饱满的准备开早会时发现，白依然眼眶下有着淡淡的阴影。 白依然扬着头，“朱部长精神头很好，看来昨晚睡得很好啊。” 话里夹枪带棒，大抵是因为程岩的电话吧。 朱婧瑶反唇相讥，“看白副部长的精神状态，好像昨晚没睡好？” 白依然瞪着眼睛，好一会儿，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朱部长别以为有程岩给你撑腰了，你就可以张狂，日后的路还长着呢，美貌可不是永远都管用的。” “那要谢谢白副部长了，这一席话，请白副部长也要记得。” 白依然讨了个没趣，气哼哼的坐在一旁。 朱婧瑶不理心有不甘的白依然，把一整天的工作都安排得很满。 好不容易在下班时没发现程岩的身影，朱婧瑶很高兴的开车回了家。 而在自家单元门厅的沙发上，朱婧瑶再次看到佟阿姨。 这一次不是佟阿姨一个人，还有保姆张阿姨。 “您们怎么来了？”朱婧瑶有些吃惊，笑着迎了上去。 佟阿姨拉住了朱婧瑶的手，才唤了一声“小朱啊，”马上又自言自语起来，“对的，阿毛说你是姓朱，我没记错。” 朱婧瑶被佟阿姨逗笑了，“佟阿姨，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佟阿姨仿佛心里揣着天大的喜事，眉眼都笑开了花，“我在这里特意等你，就是请你到我们家吃饭呢，我和小张都准备好了呢。” 朱婧瑶愣了住，“不必了吧。” 佟阿姨并不听朱婧瑶的话，“什么不必了，你上次帮了我，我都没感谢你呢。快走，和我去我们家，你放心，这一次是我和小张一起下厨，我会监督小张，不让她把饭做得难吃！” 朱婧瑶看了眼身边一脸无辜的张阿姨，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可是已经很晚了，我还要……” 佟阿姨脸上的表情变化得极快，刚刚还是春风满面，现在马上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了，“小朱啊，你怎么这么见外了呢？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你说出来，阿姨改正。” 朱婧瑶很是为难，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最平常的事，佟阿姨却客气的要请她去家里吃饭，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张阿姨在一旁也劝起朱婧瑶来，“小朱，不然你就去吧，反正也是家宴，大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念叨了两天了，你要是不去，她会多失望啊。” 朱婧瑶想想盛情难却的道理，又看着佟阿姨谨慎的眼神，她的心软了，“佟阿姨，那就这一次啊。” “好啊好啊。”佟阿姨欢天喜地的点头，拉上朱婧瑶就往她家走。 朱婧瑶这才知道，原来佟阿姨家就是她家后面的一幢楼。 几个人一进门就闻到菜的香味，佟阿姨高兴的朝厨房指了指，“一定是阿毛回来在做饭呢。” “姐，你回来了！” 许磊从厨房里探出了头，当他看到朱婧瑶时明显一愣。 “朱部长来了？” “你回来了？” 两句话几乎同时出口。 “哦，我刚回来。” “给你添麻烦了。” 又是几乎同时出口。 佟阿姨在一旁笑弯了腰，“你们俩不是同事吗？还客气什么呢？小朱，快进去吧，阿毛做饭最好吃了。有他做，我们全都可以等着吃做好的。” 许磊微笑着走到佟阿姨身边，帮着佟阿姨脱掉鞋子，拿起外衣，摘掉丝巾，一系列动作温柔而熟练。 “姐，原来你一直心心念念的贵客是朱部长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给我呢？还悄悄的准备了那么多的好菜，我还以为你要犒劳我呢。” 佟阿姨亲昵的拍了许磊的头，“你这个臭小子，就知道怄我，你要想吃什么不会自己做去？我这些好吃的可是为小朱准备的呢。” 佟阿姨说着就推朱婧瑶进客厅里坐，“小朱啊，有阿毛在，你一会儿就等着吃好东西吧。” 朱婧瑶哪里好意思就坐下来，她看向厨房，“我去帮忙吧。” “不用不用，”佟阿姨十分的热情，“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呢？” 许磊帮着佟阿姨把衣服挂好，对着朱婧瑶一笑，“朱部长请坐吧，客厅里有我刚榨好的苹果汁。” 朱婧瑶是第一次见到许磊系着围裙的样子，脱去笔挺束缚的西服，让许磊比从前看着更有烟火气息。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许磊就在餐厅里叫几个人，“饭好了，请各位来就餐吧。” 佟阿姨凑到朱婧瑶身边，低声对她说：“你看我家阿毛的手脚多麻利。” 朱婧瑶不明白佟阿姨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话，她只好笑着应和，“确实是的。” 佟阿姨大喜过望，朝着许磊嚷着：“阿毛，小朱夸奖你呢。” 佟阿姨说糊涂不糊涂，有时却又是也不甚清明的样子。 怎么就变成她夸奖许磊了呢？明明是佟阿姨在夸才是。 许磊笑着说“过奖”。 朱婧瑶不好说不是，只得挨着佟阿姨坐了下来。 坐到餐桌前的朱婧瑶才看清，许磊做了一桌子的菜。 桌上不只有涵盖了粤、川、苏菜系，还有东北菜，样式也是从汤到溜到爆炒，色香俱全。这不像是家宴，更像是把大厨请到家里来做饭。 “怎么样，小朱？我家阿毛厉害吧！”佟阿姨说这话时带着与有荣焉的自豪。 许磊拦住了还要夸奖自己的佟阿姨，“姐，快让朱部长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佟阿姨这才住了口，开始往朱婧瑶的碗里夹起菜来，“对对，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小朱，快吃。” 朱婧瑶夹起一块辣子鸡，细细品尝。 许磊做的辣子鸡麻辣爽口，咸鲜醇香，味道一级棒。 朱婧瑶不由得抬起头，对着许磊晃了晃大拇指，“许部长真是厉害，不只是在金融场是精英，在烹饪界也是天才。” 佟阿姨不等许磊说话，先抢着说：“喜欢吃你就多吃些，一会儿打包再拿走点，免得明天早上要饿上肚子。以后没事就来我们家吃饭吧，我就喜欢热闹！” 佟阿姨说了一长串，才想起沉默着的许磊，她埋怨起许磊来，“人家小朱夸你，你怎么不说话？” 许磊无奈的帮着佟阿姨摘着鱼刺，再把鱼肉放在她碗里，“姐，话全让你说了，你说我还能说什么啊？” 佟阿姨眨着眼睛，小声嘀咕起来：“我是话太多了，话是都让我说了。” 看着佟阿姨懊悔的样子，朱婧瑶笑了。 “阿姨，我知道阿毛很厉害的，他在公司里也很优秀。” 佟阿姨转悔为喜，继续帮着朱婧瑶夹菜，“多吃些多吃些，这都是为你准备的。” 朱婧瑶的碗里被添满了菜，佟阿姨还在不停的帮她夹。 倒是许磊，一直帮着佟阿姨布菜，摘鱼刺，盛汤，照顾得无微不至。 “姐，别再给朱部长夹了，不然她的碗要装不下了。”许磊在把一块排骨放在佟阿姨的碗里之后，劝起佟阿姨来。 佟阿姨看了看朱婧瑶的碗，确实堆得如小山一样，佟阿姨还觉得不够周到，她又帮朱婧瑶倒了一杯果汁，“小朱，你倒是吃啊，来，再喝一杯果汁，阿毛说果汁很营养的。” “好的，佟阿姨。” 朱婧瑶觉得，如此热情待客的佟阿姨和偶尔犯起糊涂的佟阿姨一样可爱。 佟阿姨吃完了碗里的饭和菜，悄悄的在桌下踢了正埋头吃饭的许磊一下。许磊茫然的望向佟阿姨，佟阿姨努力朝着朱婧瑶这边使眼色。许磊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佟阿姨要做什么。 两个人的小动作引起了朱婧瑶的注意，佟阿姨发现朱婧瑶看过来时，连忙遮饰的干笑两声，把碗一推，“我吃完了我吃完了，小朱你慢慢吃哈，正好阿毛还可以和你聊聊工作。” 朱婧瑶失笑，她明白佟阿姨为什么刚刚对着许磊朝自己这边使眼色了，佟阿姨是想撮合自己和许磊。 怎么可能呢？老太太还真是想法颇多。 只是职场上干练，而感情中木讷的许磊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他瞧着佟阿姨，又看了眼朱婧瑶，气得佟阿姨跺着脚嘀咕着“笨蛋笨蛋”便离开了。 第三十三章 校友会 等佟阿姨走了，张阿姨也提出回家，桌上只剩下朱婧瑶和许磊。 许磊把果盘换在朱婧瑶面前，“我和程总聊了几次，程总能力很强。” 对于许磊忽然提及程岩，不管他是有意的恭维，还是真心的实话，朱婧瑶都听出许磊是误会了。 朱婧瑶喝了一杯果汁，“其实我和程岩是大学同学。” “原来你们是大学同学，那该是很了解他了，不用我再夸他了。”许磊玩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程总能被派到中国内地来主持中国区的工作，能力和水平自然不必说了。” 朱婧瑶不加评论，只笑而不语。 “谁也没有阿毛的能力强！” 不知道佟阿姨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在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把朱婧瑶和许磊都吓了一跳。 “姐，你吓着我们了。” 许磊嗔怪起佟阿姨来。 佟阿姨完全不理会许磊的抗议，坐在朱婧瑶身边，拉住她的手滔滔不绝讲起来，“我家阿毛很优秀的，他从上大学开始就很优秀，后来上班工作又好，一路升职做到了部长位置上。他只是为了我没结婚，我知道他是怕他媳妇接受不了我。小朱你看看，我只是个姐姐而已，可见阿毛心地有多善良！像我家阿毛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哪里还有了？！” 佟阿姨的神情完全像卖瓜的王婆，话说得有条理极了，而朱婧瑶和许磊都很尴尬。 “姐，你和朱部长说这个做什么？快回去休息吧，你追的电视剧要开始了，听说今晚是大结局，你还不要看吗？” 佟阿姨一拍大腿，又急火火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别介意。”许磊歉意的对朱婧瑶笑笑。 朱婧瑶连忙说“没事”，她实在不好再在佟阿姨家吃饭，朱婧瑶提出回家，许磊要相送，她拦了住。 “这么近，只是前后楼，没事的。” 许磊也没强求。 朱婧瑶穿上鞋子，朝着佟阿姨的房间说：“佟阿姨，我回家了。” 佟阿姨好像没听到，许磊把一个便当盒拿给朱婧瑶，解释着，“她看电视很专注，肯定没听到。这是我早留出来的菜，特意让你带回去的。” 朱婧瑶还是很意外，许磊的细心她今天已经见识了，只是没想到许磊还替自己着想，着实很周到。 朱婧瑶向许磊告别，离开了佟阿姨家。 晚上朱婧瑶接到妈妈的电话，朱妈妈劈头盖脸就问相亲一事。 “上次徐阿姨给你介绍的人哪里不好？你还不同意了，人家哪里配不上你？你看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忙东忙西的，有人要你就不错了！” 这么毫不留情的贬低着自己的女儿，朱婧瑶怀疑电话那头是个“假妈妈”。 “妈，那个人一直想在金融方面给我一些指导。” 朱妈妈的声音顿了一下，“哎……我记得那个人是中学化学老师吧？” “是啊，”朱婧瑶用脸夹着电话，窝在被里，懒洋洋的说：“可是他似乎很愿意教我在金融方面应该怎么做，虽然他什么也不懂。” 朱妈妈拉着长音“啊”了一会儿，勉强替那人找到了理由，“也许人家是想帮你一下，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懂人家的良苦用心呢？” “妈，”朱婧瑶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我其实更愿意让他给我补补化学。不懂的行业，他又何必去装懂呢？装懂倒也没什么，可是他连基础知道都不明白，还非要来指导我这个内行，似乎不大合适吧？” 朱妈妈开始拿着旦角腔老生常谈起来，“闺女啊，你都多大了？电视上怎么说来着，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叫……叫齐天大剩啊！闺女啊，都齐天大剩了，差点就成太上老君了啊！” 朱婧瑶很想拭掉她心头的冷汗，这个老妈，当真是催婚界的一大杀手。 面对喋喋不休的老妈，朱婧瑶违心的保证起来，“妈，您放心，再有人给我介绍男朋友，我一定强颜欢笑着迎上去，就算来人再不靠谱，我也会坚持交往段时间，以此来谢罪。” 朱妈妈在电话那边下死劲的“呸”了声，“狗熊孩子，说话一点不吉利！下次怎么就遇到不靠谱的人了？！” 朱婧瑶捂着电话笑成一团，“妈，那是熊孩子，不带‘狗’！” “什么带狗不带狗的，还带猫呢，熊猫孩子！” 朱婧瑶窝到被里笑到肚子疼。 终于安抚了老妈，朱婧瑶放心的挂断了电话。 日子说慢倒也不慢，几天的时间仿佛就从无数个大盘上的线条里流过了，朱婧瑶发现，程岩不来找自己了。就连偶尔打来电话问云海产品情况的人也不是程岩。 有转机了！ 朱婧瑶长出口气后，开始忙起自己的工作来。 才以为轻松几天的朱婧瑶很快接到了大学同学陈朗的电话，陈朗在电话里耍贫嘴来，“我的朱大美女兼才女啊，这周末咱们大学校友聚会，主题是重返母校，重温校园梦，你要是不来，我们可不答应！” 朱婧瑶记得陈朗上大学时和程岩有些交情，“你们大概是因为程岩回来了吧。” “哎呦喂，”陈朗夸张的怪叫起来，“你几时怕见他了？当年你们金童玉女时，程岩可是让我等屌丝小男嫉妒得稀里哗啦的。现在怎么着，越老你越怕见人了？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来，我第一个就不答应。人家外地的同学都回来呢，你就这么不给面儿了？不能够啊！” 被陈朗东拉西扯的责备了半天，朱婧瑶好不容易等陈朗停歇的当空，插上一句话，“陈朗，我周日公司有事，这次可能……” 陈朗干净利落的打断了朱婧瑶，“我的女神啊，周末怎么着你也得来！公司有什么事？不然我们几个找你们老总谈谈吧，这么多年不见了，是不是？我们替你顶上一个工作日，让你去！你快把你家地址报上来，早上我去接你。不然半夜我去你们家楼下住着守你，这么吧，我周五就去你公司楼下接你，跟着你回家，周末好方便接你！你家楼下有长椅没？哥哥我就在长椅上睡了，等你一夜。” 陈朗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没给朱婧瑶任何插话的机会。中心思想很明确——你敢不来，我们就敢崩溃！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婧瑶彻底被陈朗打败了，她只能妥协，“不用麻烦你了，九点我会去的。” 陈朗哈哈大笑了起来，“嘚嘞，女神，那咱们就周末见吧。对了，我们已经订好了一个山庄，我们还要在山庄里住上一夜，记得带齐东西。好了，九点，校门口，你不来，休怪大家去你公司表演自杀啊！” 朱婧瑶终于告诉这位“唐僧”的电话，她想到了白依然。 白依然也是自己的校友，这次校友会白依然也是该去的。自己和白依然在一个公司，却要当着老同学的面闹得像陌生一样，想想还真是让朱婧瑶难堪。 第三十四章 重温 朱婧瑶扫了一眼摆得满满一办公桌的资料。 和陈朗说加班，也不是假话，这段时间朱婧瑶确实很忙。分析研发部人员减少了一个，原来刘齐的工作交给了严鹤，严鹤的工作就多了许多。朱婧瑶这边帮着严鹤担起了一部分，再加上要研发的平川三号，还有日常要完成的客户反馈及大盘分析，朱婧瑶根本连休息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朱婧瑶拿起笔，把基金情况汇总表拿了过来，皱着眉头逐一看起来。 如果真要参加周末的校友会，那么她就要从现在开始加班。 好在朱婧瑶工作效率够高，到了周五晚上，她终于完成了全部工作。 周六还真是个好天，周五晚上下了一夜的小雨，周六早上便是万.里无云，却偏是凉凉快快，极难得的一个不热天。 朱婧瑶背上包，开车去了母校。 x大是有着百年历史的高等学府，这些年里人才辈出，在全国知名度极高。 朱婧瑶抬头望着x大古老而庄.严的门楼，走过去手指触摸着汉白玉的门柱。 很长一段时间，她对母校是回避着的，只因为程岩。就算路过，她也要躲着母校。母校犹如一个巧设精致的陷阱，叫她踯躅不前。她当然知道，那是她心里的魔，她是害怕母校哪一处微不足道的景致，连同那些曾经甜蜜的回忆，不经意的带她重新体味已经封存的伤心欲绝。 可是今天，当朱婧瑶再次站在校门前时，她就知道，母校，是她永远割舍不掉的情怀。 “瑶瑶！” 几个声音在朱婧瑶身后依次唤着她的名字。朱婧瑶回过头，看到吊儿郎当的陈朗、同一寝室的三个姐妹、抱胸不语的白依然，还有微微笑着的程岩，他们向她走来。 寝室姐妹们抱成一团，几个人的眼圈都有些发红。 “瑶瑶，我们很想你！” 在同窗面前，谁又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呢？ 朱婧瑶也拥住了几个女人，“我也想你们！” 几个女人如同当年一般紧紧相拥。 陈朗在一旁咂着舌，“哟哟哟，你看看你们几个小女儿状，都奔四了好吗？快进去吧，同学们都来了不少呢。” 几个女人同时向陈朗“呸”了一声，动作发声之齐，令陈朗颇为意外。 “哟，还有一团体动作呢？！欺负我一个人是不是？”陈朗的手臂搭上了身边的程岩，“大才子，你快帮帮我。” 程岩还是一贯的温和儒雅，他指着前面的教学楼，“我们是在礼堂里集合吗？” 陈朗一脸坏笑的瞥着程岩，“怎么着，兄弟，不是有朱大美女在，你连帮也不想帮我一下吧？” 陈朗说着，还朝朱婧瑶眨眼睛。 “得了得了，到底在哪聚齐，你倒是说清楚啊？”白依然不耐烦的向前走了几步，把几个人甩在后面，“大学现在放假，是在礼堂吧？” “在礼堂。”陈朗饱含深意的瞄了身旁的程岩，才指向校园的一边。 白依然也不同任何人打招呼，快步向礼堂方向走去。 陈朗的声音低了许多，“这么多年了，白大小姐还这么酸呢？” “好了陈朗，”程岩看了一眼朱婧瑶，推了陈朗一下，“快点走吧，一会儿有的你说呢。” 一行人到了礼堂，礼堂里早已经坐了许多人。见几个人进来，礼堂里响起一片欢呼。 朱婧瑶被几个同寝的姐妹们拉到一边高谈阔论起来，大家聊的从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到上学时的趣事，说不完的笑话，聊不完的感慨，这几年的光阴没琢掉彼此的情意，倒添了些家常日子的感悟。 所以，同窗之谊似乎更为珍贵。 不知道陈朗从哪弄了一个喇叭，他拿着喇叭向大家喊话：“我们下一项目是校园半日游，重新走走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我们曾经秘密约会的角落，再瞧瞧我们曾经的寝室。大家以团队为单位，男女人数不限，能带着一群异性且全数平安归队的我们有奖励！两个小时后，我们在校正门集合啊。” 大家哈的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三五成群从礼堂出发。 朱婧瑶和同寝室的几个女生刚要走，被程岩叫了住，“瑶瑶，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朱婧瑶回过头，“对不起程岩，我已经和我同寝的姐妹一起走，不然你……” 朱婧瑶的话还没说完，白依然用她那独特而尖厉的嗓音叫住了程岩，“我们一起走吧！” 朱婧瑶不等程岩说话，马上就说：“正好你和依然一起走吧，我们这边也要出发了。” 朱婧瑶说完话就要走，程岩却当着许多同学的面，拉住了朱婧瑶的手臂。这样一个太过大胆的举动让周围忽然一静，朱婧瑶的脸色不好看起来，白依然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程岩你疯了吗？”朱婧瑶皱着眉去推擒住自己手碗的手。 “瑶瑶，我和你一起走，就算你和你寝室的姐妹们一道，我也要和你一起走，我想大家不介意多加我一个。”程岩似乎打定了主意，无视了朱婧瑶的又羞又气。 白依然听完程岩的话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谁吹了声口哨，刚刚凝固的时间仿佛又走了起来，大家纷纷走出礼堂。 和朱婧瑶同寝室的几个女生也不好意思当“灯泡”，她们找借口先离开了。 “松手吧。”朱婧瑶气极，粉面变得通红。 程岩的手才松开了些，却顺着朱婧瑶的手腕一滑，扯住了她的手掌。朱婧瑶用力挣扎，被程岩握住了手指。 不是拉手，朱婧瑶偏又不能挣脱，两个人就这样以极奇奇怪的姿势走出礼堂。 “瑶瑶，我们去图书馆好吗？”程岩握着朱婧瑶的手，虽然似在征求她的意见，人却已经半拖着朱婧瑶朝图书馆方向而去。 第三十四章 重温 朱婧瑶扫了一眼摆得满满一办公桌的资料。 和陈朗说加班，也不是假话，这段时间朱婧瑶确实很忙。分析研发部人员减少了一个，原来刘齐的工作交给了严鹤，严鹤的工作就多了许多。朱婧瑶这边帮着严鹤担起了一部分，再加上要研发的平川三号，还有日常要完成的客户反馈及大盘分析，朱婧瑶根本连休息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朱婧瑶拿起笔，把基金情况汇总表拿了过来，皱着眉头逐一看起来。 如果真要参加周末的校友会，那么她就要从现在开始加班。 好在朱婧瑶工作效率够高，到了周五晚上，她终于完成了全部工作。 周六还真是个好天，周五晚上下了一夜的小雨，周六早上便是晴天，却偏是凉凉快快，极难得的一个不热天。 朱婧瑶背上包，开车去了母校。 x大是有着百年历史的高等学府，这些年里人才辈出，在全国知名度极高。 朱婧瑶抬头望着x大古老而肃穆的门楼，走过去手指触摸着汉白玉的门柱。 很长一段时间，她对母校是回避着的，只因为程岩。就算路过，她也要躲着母校。母校犹如一个巧设精致的陷阱，叫她踯躅不前。她当然知道，那是她心里的魔，她是害怕母校哪一处微不足道的景致，连同那些曾经甜蜜的回忆，不经意的带她重新体味已经封存的伤心欲绝。 可是今天，当朱婧瑶再次站在校门前时，她就知道，母校，是她永远割舍不掉的情怀。 “瑶瑶！” 几个声音在朱婧瑶身后依次唤着她的名字。朱婧瑶回过头，看到吊儿郎当的陈朗、同一寝室的三个姐妹、抱胸不语的白依然，还有微微笑着的程岩，他们向她走来。 寝室姐妹们抱成一团，几个人的眼圈都有些发红。 “瑶瑶，我们很想你！” 在同窗面前，谁又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呢？ 朱婧瑶也拥住了几个女人，“我也想你们！” 几个女人如同当年一般紧紧相拥。 陈朗在一旁咂着舌，“哟哟哟，你看看你们几个小女儿状，都奔四了好吗？快进去吧，同学们都来了不少呢。” 几个女人同时向陈朗“呸”了一声，动作发声之齐，令陈朗颇为意外。 “哟，还有一团体动作呢？！欺负我一个人是不是？”陈朗的手臂搭上了身边的程岩，“大才子，你快帮帮我。” 程岩还是一贯的温和儒雅，他指着前面的教学楼，“我们是在礼堂里集合吗？” 陈朗一脸坏笑的瞥着程岩，“怎么着，兄弟，不是有朱大美女在，你连帮也不想帮我一下吧？” 陈朗说着，还朝朱婧瑶眨眼睛。 “得了得了，到底在哪聚齐，你倒是说清楚啊？”白依然不耐烦的向前走了几步，把几个人甩在后面，“大学现在放假，是在礼堂吧？” “在礼堂。”陈朗饱含深意的瞄了身旁的程岩，才指向校园的一边。 白依然也不同任何人打招呼，快步向礼堂方向走去。 陈朗的声音低了许多，“这么多年了，白大小姐还这么酸呢？” “好了陈朗，”程岩看了一眼朱婧瑶，推了陈朗一下，“快点走吧，一会儿有的你说呢。” 一行人到了礼堂，礼堂里早已经坐了许多人。见几个人进来，礼堂里响起一片欢呼。 朱婧瑶被几个同寝的姐妹们拉到一边高谈阔论起来，大家聊的从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到上学时的趣事，说不完的笑话，聊不完的感慨，这几年的光阴没琢掉彼此的情意，倒添了些家常日子的感悟。 所以，同窗之谊似乎更为珍贵。 不知道陈朗从哪弄了一个喇叭，他拿着喇叭向大家喊话：“我们下一项目是校园半日游，重新走走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我们曾经秘密约会的角落，再瞧瞧我们曾经的寝室。大家以团队为单位，男女人数不限，能带着一群异性且全数平安归队的我们有奖励！两个小时后，我们在校正门集合啊。” 大家哈的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三五成群从礼堂出发。 朱婧瑶和同寝室的几个女生刚要走，被程岩叫了住，“瑶瑶，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朱婧瑶回过头，“对不起程岩，我已经和我同寝的姐妹一起走，不然你……” 朱婧瑶的话还没说完，白依然用她那独特而尖厉的嗓音叫住了程岩，“我们一起走吧！” 朱婧瑶不等程岩说话，马上就说：“正好你和依然一起走吧，我们这边也要出发了。” 朱婧瑶说完话就要走，程岩却当着许多同学的面，拉住了朱婧瑶的手臂。这样一个太过大胆的举动让周围忽然一静，朱婧瑶的脸色不好看起来，白依然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程岩你疯了吗？”朱婧瑶皱着眉去推擒住自己手碗的手。 “瑶瑶，我和你一起走，就算你和你寝室的姐妹们一道，我也要和你一起走，我想大家不介意多加我一个。”程岩似乎打定了主意，无视了朱婧瑶的又羞又气。 白依然听完程岩的话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谁吹了声口哨，刚刚凝固的时间仿佛又走了起来，大家纷纷走出礼堂。 和朱婧瑶同寝室的几个女生也不好意思当“灯泡”，她们找借口先离开了。 “松手吧。”朱婧瑶气极，粉面变得通红。 程岩的手才松开了些，却顺着朱婧瑶的手腕一滑，扯住了她的手掌。朱婧瑶用力挣扎，被程岩握住了手指。 不是拉手，朱婧瑶偏又不能挣脱，两个人就这样以极奇奇怪的姿势走出礼堂。 “瑶瑶，我们去图书馆好吗？”程岩握着朱婧瑶的手，虽然似在征求她的意见，人却已经半拖着朱婧瑶朝图书馆方向而去。 第三十五章 那年 图书馆…… 朱婧瑶知道程岩是故意的。 图书馆是程岩向朱婧瑶表白的地方。 许多年前的那一天，朱婧瑶永远不会忘记。 那时，她喜欢看一本叫《浅析金融》的书，因为导师忽然找她写一篇论文，朱婧瑶只能把书还回图书馆。可是等她把论文写完再去找那本书，书已经被人借走了。 朱婧瑶很失落，心里愈发惦记起那本书来。她问图书管理员还书的时间，管理员说等五天就可以。 可是等了五天之后，朱婧瑶再去借，发现又有人先她一步借走了书。 就这样，反复了几次，不知道为什么那本书忽然间竟成了抢手的书，被一个又一个人连着借，几乎是刚还回，就被借走。 朱婧瑶的犟脾气也上了来，她问好了还书时间，在图书馆里等起还书的人来。 那次，朱婧瑶等来了程岩。 朱婧瑶当然知道程岩是谁，那是早她两届的学长，才学出众。又因长相英俊，把他上下两届的女生迷得神魂颠倒。朱婧瑶以为这样的男生最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并不像其他女生一样花痴一般。 那天，朱婧瑶直接走到穿着米色衬衣的程岩面前，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介绍，直接问他：“书看完了可以借给我吗？” 离得近，朱婧瑶闻到程岩身上有股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很好闻。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生，高大、英俊，脸上的笑意并不叫人讨厌。 “你要看吗？那你拿去吧。” 竟然就这么简单。 “谢谢了。”朱婧瑶虽然说着谢谢，脸上没有一点谢意，拿起书转身就走。 “你叫朱婧瑶，对吧？” 程岩的声音从朱婧瑶身后传来，“你家不在本市，你很喜欢宋词，对么？” 朱婧瑶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一直笑容不减的程岩，“你怎么知道？” 程岩的手插在裤兜里，阳光正好落在他的头发上，朱婧瑶忽然觉得，眼前的男生是头发上都带着阳光味的人。 “因为我喜欢你很久了。” 因为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么坦白、大胆的一句话，令朱婧瑶措手不及，叫她的心跟着他说话的节奏悸然一跳。 那么火热而有神的双眸，那么叫人无法抗拒的笑容。朱婧瑶想，自己一定也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在他说完后，她便点头了？ 那个下午，他和她挨着坐，各拿着自己的书看。他翻动书页的声音规矩而轻柔，而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校园里花满木棉花时，他们恋爱了。 后来热恋之后，程岩才告诉给朱婧瑶，他盯了朱婧瑶很久，发现朱婧瑶喜欢那本书之后，动员同寝的兄弟借书，就是不让书回到图书馆。 朱婧瑶这才知道自己是早就中了程岩的计，她娇笑着捶打着他的胸口，“你这个无赖！” 程岩握住朱婧瑶的小拳头，头抵住她的前额，声音低沉而沙哑，“瑶瑶，我就想赖你一辈子……” 一句烫人的情话，羞红了朱婧瑶的脸。 …… 想着走着，两个人已经到图书馆的门前。 当那一排排的书架再次出现在朱婧瑶面前时，程岩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 程岩指着后面的书架，“瑶瑶，你还记得吗？当年的《浅析金融》就在第三排的书架上，因为当时喜欢上你，我着实费了番功夫。” 程岩的笑声低低的。 朱婧瑶站在过道中央，同样的窗口，同样有着从窗口兜进来的风，同样的两个人。只是，时光再难捕捉那时的美好了。 朱婧瑶沉默了许久，才对程岩缓缓开口：“当年的相遇，也许是个错误。所以你我何必纠结？” 程岩不答朱婧瑶的话，独自走到坐椅旁，两手搭在膝盖上，望着长长的一排排书架，“可是你并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你也不知道我在图书馆里寻了你多久。” 程岩说完，环视一周，从坐椅上站起来，“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去枫林吧。” 说是枫林，其实是一片杨树林子，林子中央有两个石桌椅，学校的本意是在林间温书，光线不会太亮亦不会太暗，而且四周安静，只有鸟啼虫鸣之声。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味道，枫林成为情侣们约会的地点。黄昏后，一对对情侣携手来到这里，或依偎或拥抱，还有躲在树影后亲吻的。枫林就成了一代代的恋爱圣地。 那时朱婧瑶和程岩也常去枫林。 春暖花开时，两个人在树下温书；夏日炎炎时，两个人在树下乘凉；秋高气爽时，两个人在黄叶堆里找着叶片勒叶茎；寒冬腊月时，两个人在树林间打雪仗。 那片枫林里，有着许多关于朱婧瑶和程岩的回忆。 朱婧瑶没有动，“你真要去枫林吗？” “怎么，你不想去？”程岩要拉朱婧瑶的手，朱婧瑶躲开了程岩的手。 “程岩，还有很多同学们在，我希望你能足够尊重我。”朱婧瑶看也不再看程岩，转头就向图书馆门外走。 程岩追上朱婧瑶，挡在她面前，“瑶瑶，我的心一直没有变，我希望你别拒绝我。至少要看在我们相爱多年的份上吧，就算我当年有错，你气也气过了，难道还要气我一辈子吗？”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吗？程岩，”朱婧瑶深吸口气，“当年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 朱婧瑶绕过程岩，走向校园小径。 “瑶瑶，我们去枫林吧。”程岩追了上来，再不敢造次，跟在朱婧瑶身边。 “不了，我累了，我想去校园门口等大家。” 程岩默默的跟在朱婧瑶身边，两个人沉默了一路。 第三十六章 西霞山庄 到了校门口，早有大巴车等候在那里。 回来的同学并不多，陈朗看到两个人很是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枫林的人太多了，你俩没抢到地方？” 朱婧瑶就差满脸黑线了。 程岩结结实实的打了陈朗一拳，“少臭贫！有没有水，给瑶瑶拿一瓶。” “行了行了，我的大帅哥，这可好，你讨女神欢心，让我去干这等体力活。”陈朗贫着嘴拿了两瓶柠檬茶丢给了程岩。 程岩把自己的那瓶水放在一边，拧开了另一瓶送到朱婧瑶面前，“走了半天口渴了吧，喝口水吧。” 朱婧瑶道了谢。 陈朗在车下对着程岩叫了起来，“你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我喊了小一上午，怎么没见你给我打开瓶水呢？” “滚！”程岩一个字就打发走了陈朗。 没一会儿功夫，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回到大巴车上。等人到齐了，汽车开动起来。陈朗拿着大喇叭活像旅行社的导游，“同学们同学们，我们下一站去西霞山，我们已经在那里订好了山庄，整个山庄都包给了咱们。当然了，这要感谢包下山庄的大股东程岩先生！” 大巴车里响起了掌声，程岩向大家点头致意。 “西霞山庄可以泡温泉，晚上还有篝火晚会，早上还可以观日出，请大家尽情玩耍！” 不知是谁起了头，同学们在车厢里唱起了当年流行的歌曲。那些个大家共同追过的歌，被想了起来，一首接着一首的唱起。 朱婧瑶和程岩坐在一起，一路上，她一直看向窗外，偶尔和身后的同学说上几句。 程岩则是沉默一路。 大巴行驶了一个小时，出了市区，又行了近两个小时，到达了目的地。 西霞山是本市市郊连绵着几座山，西霞山是主峰，也是风景最秀丽的地方。四周林木葱郁，山间泉水潺潺，西霞山庄坐落在西霞山的山顶，占尽了山顶最佳的地形，不仅可以泡着温泉看夕阳，还可以在林间采蘑菇。 虽是仲夏，可是山里并不热，正是绝佳的避暑之地。 朱婧瑶和同学们下了车，陈朗那边已经安排起住宿房间事宜。朱婧瑶和同寝的一个姐妹住在一间房里。 陈朗神秘兮兮的对朱婧瑶说：“女神，你那个房间是最好的，离温泉近还在最高处，正好可以一览群山。” 这么好的房间，陈朗安排给自己肯定是程岩授意。 果然，她和同室的女生才向楼上走，就见程岩跟在后面。同屋的女生忙笑问程岩：“程大才子是几号房。” 程岩笑了笑，“我在你们隔壁。” 和朱婧瑶想的一样。 “餐厅已经备下了午饭，饭后我们去泡温泉吧？”程岩提议，眼睛却看着朱婧瑶。 同屋的女生当然明白程岩想邀请的是，她就推朱婧瑶，“瑶瑶，难得出来放松一下，你就一道去吧。” 出来一次，如果朱婧瑶如果屡次拒绝程岩，倒像是有什么似的。于是她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午饭吃得很好，餐厅安排了自助餐。品种多样，难得的是味道很可口。 从用餐，到泡温泉，程岩虽然没有和朱婧瑶再说什么表白的话，却一直在朱婧瑶身边照顾着她。添的汤，拿的勺，泡温泉喝的菊花茶，出温泉披的浴巾，可以说无微不至。 几个男同学在一旁起哄，程岩面不改色，该怎样还怎样，倒让朱婧瑶脸红了起来。 等到晚餐时，大家的兴致完全被点燃，拼酒的，讲在校暗恋的，三五成群好不热闹。 陈朗坐在程岩身边，斜着眼睛看朱婧瑶，“女神，你上学时就这么高冷，什么时候能大方些啊？” 朱婧瑶看陈朗有几分醉意，也就顺着他的话敷衍着：“我哪里有什么高冷，只是不大爱讲话罢了。” “还说不高冷呢？”陈朗把椅子向程岩挪了挪，“你一天也没给过我们岩哥一个好脸色，看看人家殷勤献的，你没看见我们可都看到了。同学一场，你这是何必呢？要不这样，趁着大家都在，来亲一个吧！反正又不是没亲过。” 陈朗的话音一落，身边的几个男生都跟着起哄起来。“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朱婧瑶觉得头发根都竖了起来，陈朗真是倚醉卖醉。 程岩没说话，只看着朱婧瑶。 朱婧瑶的脸更红，她瞪着陈朗，“你们不许这么闹。” 陈朗说得更欢，“哎哟那可不行，今天怎么着也要留下一个纪念，快亲一个！” “陈朗！”坐在邻桌的白依然忽然喊了陈朗一声，陈朗扭头看，白依然已经站起来了，“本来好好的聚会，你们闹什么闹？！我们部长心里有谁还不知道！” 白依然的话让程岩皱起了眉。 圆滑的陈朗哪里会让白依然给朱婧瑶落面子，他马上哈哈笑着接过了白依然的话：“女神，看看你们副部长可发话了啊，要不你当着大家的面就表表白，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岩哥了？” 朱婧瑶简直想一巴掌扇倒陈朗。 比朱婧瑶反应更大的是白依然，她直接高喝了陈朗的名字，“你够了！” 白依然的反应过激，叫一时闹着的同学们都住了口，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 白依然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强作镇定，声音小了些，“我只是说，我被你们闹得烦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白依然说完，转身离开餐厅。 白依然走后，冷场了那么一会儿，好在陈朗救场的本事高强，马上又和大家嘻嘻哈哈起来，没人再拿程岩和朱婧瑶开玩笑。 第三十七章 精心 晚餐一直吃到八点多，陈朗挨桌告诉：还有舞会，就在山庄后面的院子里。 陈朗比划着，“我偷偷去看了，院子里堆了那么大的篝火。” 朱婧瑶本不想去，同寝的姐妹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因为依然，大家私下已经对你们三个人的关系暗暗揣测了，你再不去，不好吧？” 朱婧瑶想想也对，跟着大家去了后面的院子。 院子极大，正中央是堆好的木材，如陈朗所说，堆得很高。四周分散的摆放着铁艺方桌和靠背椅，方桌上早已备好了时令新鲜的水果，有服务生在一旁侍立。最吸引人的篝火后面有个小舞台，舞台上居然坐着四个人的小乐队。 看人群朝这边而来，乐队缓然奏起《友谊地久天长》来。 院落四角有着几盏欧式街灯，灯光昏黄，却恰到好处的看清了舞台上演奏着的年青人的笑脸。 浪漫而又接地气。 朱婧瑶在猜想这是不是出自程岩的手笔。 陈朗很快给了大家的答案，“这是按咱们岩哥要求布置的，让我们的篝火燃起，烟花升腾吧！” 陈朗的话音刚落，服务就点燃了堆着的篝火，与此同时，不然处的空地上一串串礼花带着特有燃发声音直冲云霄。 随着那一声声怦然绽放，烟花就花在众人的头顶。 “哇！好美！”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感叹着，烟花把五彩缤纷的绚丽染满了人们的脸庞。 朱婧瑶看着一串串极美的烟花，转回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程岩正望着自己。见朱婧瑶也看自己时，程岩笑了。 烟花下他的笑脸真是好看，带着变幻的色彩，沾染着隽永的空灵，叫她看得失神。 烟花落尽时，朱婧瑶回过神来。 音乐响起，篝火燃得正旺，同学们双双成对，走进院落随着音乐起舞。 陈朗是第一个邀请朱婧瑶的人，他还特意在朱婧瑶面前摆了个绅士请的姿势，“女神，给个面子吧，也算我刚刚惹了你的赔罪。” 朱婧瑶起身和陈朗走进舞池，陈朗一面跳着一面对朱婧瑶说：“别生气啊，女神，我就是爱开玩笑。你和岩哥的事，他都告诉我了，我也真心希望你们能和好继续恋情。你看看啊，咱们同学们，没有一对成的，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你俩身上了。” 朱婧瑶揶揄起陈朗来，“你怎么不去开婚介所呢？屈才了。” 陈朗听了就嘿嘿的笑，“我开不了，我这性子急，就看你们这样干说不继续的情况，我得疯了。” 朱婧瑶叹口气，“你应该先把你自己的个人问题解决下，你真是该找个女人管管你了。” “可是像你这样的女神没有了啊，被程岩这小子抢先一步，我真想为你插兄弟两刀！”陈朗说起笑话根本不用打草稿，逗人的话张嘴就来。 朱婧瑶笑了起来。 才和陈朗跳了一半，程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两个人身边，陈朗一见就松开了朱婧瑶的手，朱婧瑶还没反应过来时，程岩已经轻抚着她的腰，跟着节奏跳起舞来。 陈朗和程岩的默契已经让朱婧瑶无语。 “和陈朗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程岩随着乐曲缓慢的度着步子，“你的笑容永远是那么漂亮，可是对我为什么那么吝啬呢？” “也没什么，陈朗说了句笑话。” “那么讲给我听听，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好不好？” “你可以问陈朗。” “瑶瑶，”程岩搭在朱婧瑶腰间的手一紧，把朱婧瑶的身子拉向了自己，程岩的脸贴在了她的耳畔，两个人的姿势极尽亲密。 朱婧瑶两手去推程岩的肩，程岩没动，他在她的耳畔低语着，“别这样对我，好吗？从开始我对你表白，你就待我冷冰冰的，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朱婧瑶推在程岩胸前的手忽地一用劲，捏住了程岩胸前的皮肉。那股子疼，令程岩松开了些朱婧瑶。 朱婧瑶的动作叫程岩吃惊不小，他不解的看着朱婧瑶，朱婧瑶推开他，“程岩，要跳就好好跳，你要是不能给我足够尊重，就别怪我，死缠烂打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你居然……学会捏人了？”程岩皱起眉来，“你什么时候像市井的女人一样了？” 朱婧瑶冷冷讥笑道：“市井女人怎么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对付起你们这样的男人来，她们的法子即多又管用。” 程岩不敢置信的望着朱婧瑶，朱婧瑶已经推开程岩离开了舞池。 同屋的女生看到朱婧瑶走下舞池，迎了上去。朱婧瑶谎称自己没睡好头晕，女生便和朱婧瑶回了她们的房间。 一夜睡得倒好，早上有同学看日出，朱婧瑶并没有去。 用了早餐，同学们便启程回市里。 回去的路上再没有来时的那般欢愉，有好多人已经累得睡着了，车厢里呼噜声此起彼伏。 到了市里，同学们彼此告别，都有些恋恋不舍的。 同寝室的几个姐妹抱住了朱婧瑶，“记得保持联系，你这个丫头！” 朱婧瑶重重的点了头，“我们一定会常联系的。” 送走了外地的同学，程岩找到朱婧瑶，“我可以搭你的车回去吗？我没开车。” 陈朗吹起了口哨，程岩犹如没听到，认真的望着朱婧瑶。 一次又一次，朱婧瑶也很佩服程岩的耐力。想来她要是拒绝，陈朗会先冲来讲上半个钟头。 于是朱婧瑶点了头，“那我把你送回家吧。” 程岩跟着朱婧瑶的身后，走向她的车，“我车放在你家楼下了。” “放在我家楼下了？”朱婧瑶想不明白程岩为什么把车放在自己家楼下。 程岩坐在副驾驶，一面系安全带一面说：“我想在你家那个小区租个房子。” 即不离云海近，又还须多花上一份钱，程岩到底为了什么，朱婧瑶当然明白。 “程岩，我觉得你这样做没必要。” 程岩但笑不语。 汽车很快开到了丁香人家，朱婧瑶下车果然看到公共停车场里程岩的车子。 “我送你上去吧。”程岩关上了车门，眼里全然是不舍。 “真的不必了，”朱婧瑶拿起了钥匙，“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瑶瑶……”程岩唤住了朱婧瑶，在朱婧瑶看他时，他只皱着眉，许久不讲话。 “你是谁？！”程岩没讲话，话音却从程岩身后传了来。 第三十八章 弟媳 朱婧瑶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脸怒容的佟阿姨疾步而来，她身后是提着袋子的许磊。 “佟阿姨……”朱婧瑶刚要和佟阿姨打招呼，佟阿姨干脆不理朱婧瑶，直接走向程岩，“你和我弟媳妇什么关系？我可告诉你，小朱是我弟媳妇，她是有老公的人！” 程岩完全呆了住，他木然的看向朱婧瑶。 情况太过突然，朱婧瑶也没料到佟阿姨会这么说，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样和程岩解释，又该怎样和佟阿姨解释。 好在许磊几步上前拦住了佟阿姨，哄着劝着让她回家，没让她说出更雷人的话来。佟阿姨还不解气，几乎要跳起脚来，“你记得了，小朱是我弟媳妇，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劝走了，朱婧瑶长出口气。 “这就是你不让我住过来的原因吗？” 程岩的声音冷冰极了。 “你够了没有？”朱婧瑶觉得程岩变得不可理喻。 “你和许磊在一起了，是吧？” 程岩的眼神足可以冻住千层湖水，他牵唇一笑，嘴角边的嘲讽尽示出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我真是小看你了。 “是吗。” 同样滑过一丝冷笑的朱婧瑶转身就走。 程岩没有再跟上来。 回到家的朱婧瑶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两天的旅行让她身心皆疲。 刚刚的情形，如果放在从前，她是一定会主动追着向程岩解释的。可是，今日早已非往昔…… 朱婧瑶只想睡上一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中的朱婧瑶听到门铃响了，她猜是程岩来了。想想不知道又要吵上几句，她就头疼。 等朱婧瑶打开门时，看到的却是许磊。 “你来了？佟阿姨呢？” 朱婧瑶首先想到刚刚还情绪激动的佟阿姨。 “她在家，张姐陪着她呢。”许磊向房里望了望，“程总在吗？” 朱婧瑶一面把许磊让进房里，一面说：“他没在。许磊，其实你是真误会我们了，我们只是大学同学。” 许磊被让在沙发上，他含笑看着朱婧瑶，“其实我以为程总会在，我来帮你解释一下。但是他没在的话，我就和你聊聊。” 朱婧瑶不知道许磊要和自己聊什么，帮他倒了杯茶，就坐在他对面。 “程总的为人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的行事作风我还是能看出来些。程岩大概会误会我们的关系，这对于他那样能力卓越的男人来说，该是极大的伤害。我知道你会说我误会你们的关系了，但是在程总的眼里，我还是看得出他对你的在意。” 朱婧瑶一言不发。 许磊摊了摊手，“男人哪个愿意看到刚刚的一幕呢？所以，别怪程总，好好和他谈谈，你们是大学同学，彼此更加了解，别寒了他的心。” 别寒了他的心…… 可是，又是谁曾经寒透了她的心呢？ “我家里那边你不必担心，我妈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好，她不会记得刚刚的事，也请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原谅她是个病人。” 朱婧瑶第一次听许磊承认佟阿姨是他妈妈，而且这般轻描淡写。她眉心微蹙时，许磊轻笑着：“一直没和你说过，倒不是想瞒着别人，只是情况有些特殊，其实她是我妈。” 到底是因为什么许磊不叫佟阿姨妈妈而叫姐姐，佟阿姨又为什么只把许磊当成弟弟？许磊避而不谈。 朱婧瑶自然也不会去问。 “那么好吧，”许磊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朱婧瑶抿嘴微笑，“我就不打扰了。” 朱婧瑶起身相送，许磊穿上鞋后转头对朱婧瑶说：“其实我一直都想说，朱部长，你是个很理智而冷静的人，但是，太过冷静就显得无情了。当然，请别介意我说了这话。” 许磊对着朱婧瑶招了招手，打开了房门。 说巧不巧，许磊打开房门时，电梯那边传了笑语声，朱婧瑶用头发丝都能听出是文雯的声音。 似乎只是一个转身的瞬间，文雯跑到了朱婧瑶家门口，“你！你！你！是瑶瑶的新男友吗？！她实在提速太快了，居然搞起同居来了？！你把她给我叫出来，我要当面教训她！” 朱婧瑶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她似乎能看到文雯张大的嘴巴。 许磊也被眼前的女生惊了住，待他回过神，遮饰的轻咳一声，“我只是朱部长的同事。” “什么？朱部长？！……原来还真是同事啊！” 朱婧瑶用力的推开了半敞的房门，只见文雯一脸失望的正和许磊挥动她没精打采的小手，“那好，再见……” “你个死丫头给我进来！” 一天连着两次出现这样那样的糗事，朱婧瑶也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被朱婧瑶拉进来的文雯有些垂头丧气，才一坐下，文雯就开始抱怨，“你个没能耐的，怎么还没找到男人啊？害得我认错了人，多丢人多丢人！” 文雯说话的语气仿佛是为自家闺女操碎了心的老妈妈。 文雯抓了两下头发靠在沙发上，朱婧瑶也不理她，洗了几个苹果送到她面前。文雯只睨了一眼，就在跟自己赌气一样的扭开头，“没心情吃！” “爱吃不吃！”朱婧瑶坐在文雯对面，大口大口的吃起苹果来，把文雯恨得咬牙切齿。 “你还真没人性！居然在人家生气时还吃苹果，不来哄哄我？！” “我又不是你家男人。” 那咬苹果的声音到底刺痛了文雯，她也拿起苹果来，狠狠的咬上一口，“朱婧瑶我要你没出息！看我不咬你！咬你咬你！” 朱婧瑶无声的笑了，她当然知道文雯没生气。 第三十九章 泄密 几口苹果下肚，文雯平静了许多，她踢了身旁的朱婧瑶一下，“不过啊瑶瑶，刚刚那个男人瞧上去还真是不错呢。他是你下属吗？” “不是，”朱婧瑶把文雯的脚踢到一旁去，“确切的说他是我的竞争对手。” “叫什么？多大了？哪家公司的？什么职务？已婚未婚啊？家里还有谁呢？”文雯八卦起来简直毫无底线。 “许磊，男，多大不清楚我没问过，益中公司的分析研发部部长，他在界内很出名，至于家庭情况我不清楚，听他妈妈的意思应该是未婚。” 文雯忽然就兴奋起来，“都见他妈妈了？！你们进展很快啊。瑶瑶，我看他可不比程岩逊色，事业上听起来也是不错的，和你还是同行，正好是珠联璧合。” 朱婧瑶被呛到了，她丢掉苹果，抚着胸口咳嗽起来，文雯极有眼色的帮她拿了张纸巾。 朱婧瑶气息吐得平顺些，才哑着嗓子说：“他就住在这个小区里，所以我见过他妈妈。” 文雯比刚刚更高兴了，“那不是更好了，你们很方便接触啊，没有感情都能培养出感情来了！瑶瑶，考虑一下吧，人帅事业好的男人可不多了。” 朱婧瑶擦干净了手，推了一把文雯凑过来的头，“别八卦，没可能的。” “怎么就没可能呢？米卢都说过：一切皆有可能！” “你那些培训名言在我这里不管用。” “试试嘛，万一可以呢？”文雯开启了蛊惑朱婧瑶的模式。 朱婧瑶起身去洗手，“我劝你顾顾你自己吧，虽然是由女生变成妇女了，你也不要变得这么妇女好吗？” “为什么你就不许我妇一妇呢？” 文雯追着朱婧瑶的屁股后面问，她还一直围绕着许磊对着朱婧瑶展开了思想教育，苦口婆心的这个劝，扰得朱婧瑶只得口头应付了事。 “文雯，”朱婧瑶抱着抱枕对文雯说，“昨天我参加我们学校的同学聚会了，同学们虽说是好久不见了，但是我觉得就是程岩授意而聚的。” “那你呢？还爱着他？” 文雯是最清楚朱婧瑶和程岩这段恋情的人。面对文雯提的问题时，朱婧瑶很认真想着。 “回到学校，我确实想起了和程岩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其实我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面对他细心的照顾，我也有些心动。可是文雯，你知道吗？我是迈不过去那道坎的，一看到程岩，我就会想到那天他对我说的绝情话。文雯，我心里其实很乱。” 文雯坐到朱婧瑶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我懂你，瑶瑶，当年程岩伤你有多深，我是看到的。你真别太逼自己了，总要静下心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朱婧瑶仰头靠在沙发上，眼神放着空。 程岩，有时候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一道结了痂的伤疤。 有那么几天，程岩是没出现的，如果上一次一样。 朱婧瑶不再确信程岩是真的罢手了。所以在有一天的早上，朱婧瑶走进五楼的办公间过道时，她并没有多惊讶。 送花小妹依旧甜甜的笑着，“姐，你的花。” 随之而来的是程岩的微信消息，只有五个字：我不会放弃。 花照旧被潘晓雨拿去放在会见厅，朱婧瑶的眉头却蹙在一起。 有些事，程岩不能冷静，那就让她替他冷静下吧。 周一的中层管理会议上，王显峰让朱婧瑶派个研发部的人去外地客户那里，王显峰的意思是让严鹤去。 想到每天都累得见人就想发火的严鹤，朱婧瑶果断决定，由自己去。 孙晨亮一听高了兴，“由朱部长亲自出马，我想这单子是拿下来了。” 王显峰就让孙晨亮告诉给朱婧瑶具体行程安排。 朱婧瑶心里清楚，她并非一心为伺，她也是有私心的。 等程岩的电话追过来时，朱婧瑶已经抵达了那座海滨城市，她正倚在宾馆的窗口看海滨之夜。 “我们都需要冷静。”这是朱婧瑶对程岩说的，程岩不语，把电话挂断。 朱婧瑶放下手机，背身从包里拿出明天要见客户所备的资料，逐一查看，确定没有落下什么。 朱婧瑶才推开窗。 夜幕下，看不清大海的模样，只能闻到海风送来阵阵的海水特有咸味。侧耳倾听时，隐隐听得海水涌向石滩的沙沙声。像一个人徘徊着的脚步，思量便在这徘徊之间。 也许许磊说得对，她是个理智的人，所以她才不想把感情和工作扰在一起，让感情影响了她的工作。那么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朱婧瑶不知道答案。 一夜很快。 翌日，客户很热情的见了朱婧瑶和孙晨亮，在朱婧瑶的讲解下，客户对平川公司很认可，入金和签合同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孙晨亮和朱婧瑶都没想到会这样顺利，孙晨亮提议可以用下午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朱婧瑶也想在海边散散心。 这边的事才敲定，朱婧瑶很意外的接到了李菲的电话：“朱部长吗？我是李菲，是这样的，王总让您尽快回公司来，公司这边有急事。” 朱婧瑶就问上一句，“是什么急事？” 李菲一向谨慎，“我也不知道，王总就是让您快点回来。” 王显峰一向是沉着稳重的人，如果不是特别急的事，他不会这么急着让李菲打来电话的。 朱婧瑶和孙晨亮和客户解释了下，订了飞机票赶了回来。 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朱婧瑶直接给王显峰打去电话，“王总，我回来了，我现在去办公室见您如何？” 王显峰的声音听不出波澜来，他说：“你让孙晨亮先回家吧，你直接来公司。” 朱婧瑶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显峰那里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朱婧瑶来不及和孙晨亮告别，打车回了公司。 才进了公司，朱婧瑶就觉得同事们的眼神不对，有些背着人似的瞧她。等她看过去时，大家又纷纷躲避她的目光。有几个相熟的人和她打起招呼，等她走过去，又觉察出他们在窃窃私语。 这大概和王显峰忽然让她回来有关吧，可是又会是什么事呢？ 朱婧瑶加快了脚步。 到了十楼总裁办，李菲远远见她来了，急忙迎上去，“朱部长您回来了。” 朱婧瑶把手上的旅行箱，递给李菲，“帮我收一下，好吗，李秘书？” “好的好的。”李菲把旅行箱放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带着朱婧瑶去见王显峰。 等李菲出去，朱婧瑶并不寒暄，直接问王显峰，“王总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王显峰脸色如常，但是他的话却把朱婧瑶震惊了。 “云海投资银行开了家投资公司，这个消息很机密，界内没人知道他们有这个动作。而他们今天早上的新品云海至尊上线了，云海至尊和平川二号很相似，包括一些机密的设计。” 第四十章 相似 朱婧瑶的话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呢？”说过之后，她才注意到王显峰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朱婧瑶终于知道王显峰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叫她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公司员工那样看她。因为云海投资银行新创立的投资公司，也是因为云海至尊这款产品和平川二号的相似度，更是因为程岩早和她扰在一处说不清楚的关系！ “王总，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泄露出公司的秘密吧？” 王显峰挪开了眼神，缓然的靠在老板椅上，“我是相信你的，毕竟用人不疑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只是董事会那边，”王显峰的眉头皱了下，“已经有几个大客户向董事会反应，云海投资公司的人在拉他们过去。就是刚才，徐总也给我打来电话，说也有人在拉他过去。” 徐总是平川近期的客户了，而且是冲着朱婧瑶而来的，那么就是说云海投资公司得到的资料是最新的。 朱婧瑶的脸色变得苍白，这样说来确实她的嫌疑最大。 “王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保证的话再苍白无力，朱婧瑶也要说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和程岩不是恋人，我也从没和他谈过工作的事。他是和我提过一次让我去帮他，但是我拒绝了。” 王显峰点了点头，眉头并没舒展开，“现在是这样的，董事会那边的意思是让你先把关于平川二号的所有资料交上来，然后这边会分析对平川二号和云海至尊分析对比，找出其中的区别，我们再设计出一款新品来。” 王显峰说得似乎极合情理，久经职场的朱婧瑶却听了出来，董事会是委婉的让她交出平川二号。这就说明，董事会已经开始怀疑起她来。也难怪，她现在确实是最令别人怀疑的泄密人。 王显峰沉吟片刻，加重了语气，“我是相信你的，你要是想把机密泄露出去，早就有无数次机会，不用等到现在。交就交上去吧，谅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这件事需要一些时间，我这边也要和董事会继续谈一谈。” 王显峰到底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相信她，朱婧瑶并不知道，但是事已至此，她再没有什么用来解释她的清白了。 “那好，王总，我回去整理下，一会儿就把资料给您送来。” 王显峰的眉头皱得更紧，“小朱，这件事不要往心里去，他们不了解你所以会怀疑你，但是我了解你。” 朱婧瑶抿嘴笑了下，“谢谢你王总，那我出去了。” “去吧。” 朱婧瑶走出总裁办公室，脚步比往常沉重了许多。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没容她反应过来，就被这残酷的事实打倒在地。 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 相反，朱婧瑶越到了这时候，越发冷静。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足足关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时，她从办公室走出来。 大办公间里的人悄悄的望向她，她和平时一样，没有沮丧，没有气急败坏，平静得如一株雨后莲花，走过众人的视线，走出平川办公楼。 朱婧瑶直接把车子开到云海投资银行的办公楼前，她走进大厅，看到云海投资银行牌子的旁边新增了一块云海投资公司的牌子。 朱婧瑶浅浅一笑，拿出手机直接拨打了程岩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听，“瑶瑶。” 一样的温柔，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圈内消息不会瞒太久，程岩早该知道朱婧瑶也知道云海的事了，但是，他选择态度如初，不知道这种态度是太过坦荡，还是已无所谓。 朱婧瑶的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意味不清的笑意来，“程岩，我在你公司一楼，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等我一下，我现在下去接你。” 朱婧瑶放下手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视线被沙发一侧的抽象画吸引住。 那是一幅主要以红、黄、蓝色调组成的画，离远看时，最醒目的一处像是一团火种，等朱婧瑶走到跟前才看清，火种中间有一双紧闭着的眼睛。和一旁渐红的色调组合在一起，似乎是纷乱的头发。 而四周伸展开去的辣黄色，似女人的四肢。辣黄色四面被深蓝色包围着。 在朱婧瑶的眼里，那些辣黄色是扯拽女人的外界力量，硬生生的把她的身体拉得越来越细，越来越薄。因为疼到剜骨，所以女人才会闭上眼睛，连一泣眼泪也不曾流。 而那一片深蓝色，将是女人窒息的海洋，或许是空气吧。扬起了女人的长发，淹没了女人的嘴，遮住了她那双曾经有神，抑或曾经含情的双眸。 连张开眼睛再看一眼这世界的勇气都没有，那将是怎样的无力与悲恸啊…… 朱婧瑶跟着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会是她吗？ 会吗？ 第四十一章 揭穿 “瑶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朱婧瑶转回身，程岩就站在她身后。 他曾经无数次的站在她的身后，像他们热恋中的一天，像许多年前的某一天。 她想，她面临的将是一场较量吧？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从来就没想到有一天，两个人会存着各自的心思戒备对方。到底是时间把变了，还是时间把人心变了？ 朱婧瑶的目光落在程岩的脸上，程岩耸了耸肩，笑了起来，“怎么了？” 还能如此云淡风轻，朱婧瑶觉得真正小看对方的人是自己。 “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程岩看了朱婧瑶好一会儿，“那么去我办公室吧。” 朱婧瑶没作答，只是走向程岩。 程岩带着朱婧瑶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了上，“现在可以谈了？” 朱婧瑶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老板椅对面的靠背椅上，“这样说吧，更像工作。” 程岩的脚步慢了许多，他走到朱婧瑶的身侧，站在靠背椅旁不动，“非要这样吗，瑶瑶？” “好像这样更好。”朱婧瑶望着空空当当的老板椅。 “既然这样，”程岩坐在了老板椅上，正了正衣襟，“那好，我们聊吧。” “从开始，你接近我，不是因为旧情难忘，而是因为平川二号。因为平川二号在界内的口碑很好，对于要在中国开发市场的你们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新产品了。而且，平川二号运营了一段时间，反应也很好，上目前较新又成熟的产品了，所以你选择了平川二号，和我。” 程岩噙着笑，望着朱婧瑶。 朱婧瑶继续说：“当然了，上演重拾旧爱的戏码你怎么会不上演呢？如果我真是陷入你的情网里，那么你再收网，或是和我套些平川二号的话，或者是让我来云海。不过你也足够聪明，设想了后路，我想有人会帮你拿到平川二号，你是双管齐下，在和我演温情戏的同时，你也在部署另外一面。结果就算我不来云海，之前你每天给我送花，有空就去接我下班，最好的铺垫已经完善了，我还想在平川继续工作下去吗？我还能在平川继续工作下去吗？这个替死鬼我当定了。” 程岩和朱婧瑶对视着，忽然，程岩笑了起来，“瑶瑶，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非要把人想成这样？还是你想写个剧本，让我来当那个倒霉的男反？” 程岩耸了下肩，“好吧，既然你喜欢让我来演男反，瑶瑶，就算你要指责我也要有证据吧，你的证据呢？” 这次笑的是朱婧瑶，“程岩，我们不是公堂对簿。对面你我还需要证据吗？不需要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就足够了。我一直痛心的是，就算你设计好了一切，你利用我，但是那么多同学呢？他们有许多人不远千里而来，都是你走下去的一枚棋子。程岩啊，你为了达到目的，真的不在乎同学间的情谊吗？还是你所谓的情谊就是为了利用的？！” 程岩脸上的笑容敛了去，他直直的看着朱婧瑶。 “瑶瑶，我是爱你，但是我不容许你这样说我。” “程岩，这么多年了，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就如我和你。我今天是来告诉你，前段时间，我不够聪明，并没真正的看懂你。但是现在这些伎俩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演下去了。而且，我不会感情用事，我会向证监会提出申诉，为云海至尊侵权提出申诉。” 朱婧瑶说着，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朱婧瑶！” 朱婧瑶身后传来程岩气极败坏的声音，就如同七年前。 朱婧瑶背着身，凄凄一笑。 程岩只有在恼羞成怒之后才会咆哮着喊她的名字，也正是这样的程岩才泄露了朱婧瑶本没证据的猜想，让她觉得无知的不是程岩，而是自己。 这么多年了，程岩是什么人，她居然还抱有一丝幻想。现在呢，梦破碎了，风冷了，余下的只有天真的她独活在残忍的世界里。 朱婧瑶走出云海投资银行的脚步很快，逃也似的。 朱婧瑶没有多余悲伤的时间，她先回到平川公司，再次走进王显峰的办公室。 “王总，平川二号的资料不在我这里，但我想先上报给证监会，向证监会申诉，投诉云海投资公司及云海至尊。” 王显峰点头，“业内虽然这样的事是第一次发生，但是其他行业也不是没出现过，这个准备我已经做好了。” 朱婧瑶继续说：“我现在虽然交出平川二号，但是我还是分析研发部的部长，我想对此事做出应对方案，希望得到您的允许。” 王显峰显然愣了愣，很快，他含笑着表示，“你能这样想，能这样去做，我很高兴啊，那就去准备吧，做好方案交给我看看。” 朱婧瑶走出总裁办公室。 从十楼回到五楼，遇到朱婧瑶的同事笑容都有些僵硬，没人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从前的阿谀奉承，也变成了避之不及。 唯一一个迎着朱婧瑶走过来的是得意洋洋的白依然，她抱着胸，笑容比往日都灿烂得多。 “部长回来了？！部长好像最近很忙的样子呢。”白依然说着，歪了歪头，长发滑过肩膀，扫过她虚伪的笑纹。“不过也确实如此，我们怎么会知道您的忙碌呢？” “忙碌”两个字被白依然故意咬得很重，叫人不由得想起云海窃取平川二号的事件。 朱婧瑶直面白依然，丝毫没因为平川二号事件而退缩，“如果你没事做可以多整理整理资料，不要闲成这样，叫别人以为我们分析研发部养着一个闲人。白副部长请记住了，我现在还是平川公司的分析研发部部长，我有权安排你的工作，回到你办公室去。” 朱婧瑶是第一次对下属用命令的口气说话，让白依然一时间觉得没了面子，“朱婧瑶，你别太得意了！”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白依然，你别太得意了，你还不是分析研发部的部长呢。”朱婧瑶狠狠的回击了白依然，随后从她身边走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白依然独自一人站在过道上，脸色苍白得厉害，她咬着贝齿低低自语着，“朱婧瑶，你别得意，等着瞧！” 第四十二章 得力 朱婧瑶回来有一会儿了，彭玲走进朱婧瑶的办公室，“部长，我可以进来吗？” 门已经打开了大半，彭玲的身体也进了门里来，进不进来，不言而喻了。 朱婧瑶还是极给彭玲面子，“进来吧。” 彭玲这几天都没来找朱婧瑶吃过午饭，朱婧瑶已经看清彭玲的态度来——不过和许多员工一样。 彭玲有些矜持，不像往日那样爽利。“部长，我还以为您在忙。” “还好吧。”朱婧瑶放下搭在键盘的手，“有什么事吗？” 彭玲挪了两步，笑容有些拘束，“我就是想告诉您一声，别听别人怎么说，我还是相信您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几天，而且彭玲这几天都在选择观望不接近，到底是相不相信朱婧瑶，她的行动已经充分说明了。 不过，朱婧瑶也能理解彭玲。她有家，有孩子，顾及会很多，当前工作需要稳定，彭玲不像从前一样和自己亲近，明哲保身倒也没什么错。 “好的，谢谢你。” 朱婧瑶如往常一样温和。 彭玲似乎轻松了许多，“那您忙吧，我就是来看看您，那我现在出去了。” “好。” 朱婧瑶把目光重新投在电脑上，开始紧张的工作。 快下班时，潘晓雨敲响了朱婧瑶办公室的门，“部长，附近新开了家面馆，我去吃过了，挺好吃的，不然我们一起去吃吧。” 细心的潘晓雨竟然记得朱婧瑶爱吃面。 “谢谢你晓雨，我还有事要做。”朱婧瑶朝着潘晓雨笑了下，继续在电脑上快速翻着资料。 “好吧。”潘晓雨很懂得尊重别人，所以并不强求，她站在朱婧瑶的办公桌前，“部长，其实我和您吃面，也是想告诉您，我不信你会把平川二号的资料泄露给云海。” 潘晓雨近乎突兀的话，还是令朱婧瑶抬起了头。 潘晓雨对着朱婧瑶抿了抿唇，“我相信你部长。” 从云海至尊出现以来，王显峰说过相信朱婧瑶，但是朱婧瑶心里清楚，王显峰虽然也相信自己，但是绝对不会是完全相信，其中有王显峰安慰自己的成分。彭玲也说相信自己，却开始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离自己很远。但是又害怕和自己关系搞得太僵，所以要向自己表表忠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可厚非。特别是现在，公司里已经传着各种关于朱婧瑶的猜测，大家最认同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朱婧瑶被解雇。 消息从何而来，朱婧瑶并不关心，就仿佛是一股风头，直接吹倒了眼前的境况一样。和朱婧瑶打开距离，似乎成了许多人眼前顶紧急的事。彭玲就是这样做的。 唯一一个一如既往的人就是潘晓雨。 前两天潘晓雨还没说过什么，只是日常工作，或是叫她吃饭，帮她定餐，提醒她资料要看，请示工作等等。都是些再不能寻常的事了，却让朱婧瑶看出潘晓雨的成熟作风。作为助理，潘晓雨做得比别人好得多。 潘晓雨平常并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今天她能坦诚的讲出这些话，已经让朱婧瑶即意外又欣慰了。 “谢谢你，晓雨。” 朱婧瑶很真诚的向潘晓雨道过谢，潘晓雨也只是回以浅浅一笑，便走出她的办公室。 两个人的配合就如刚刚，默契得无须更多言语。 在朱婧瑶正忙得不可开交时，王显峰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益中公司发布了许磊研发的股指期货专线新产品。” 王显峰刚说完，朱婧瑶就懂了。 股指期货产品会拉动很多大股民的热情，所以益中公司的权益还要上涨，而益中公司很可能会在此后的很长时间里压平川和云海一筹！ 朱婧瑶没想到许磊会来了这么一个冷门，她吃惊的同时，她也更加佩服起许磊的能力来。 真是名不虚传的人物！ “好的，王总，我马上想对策。” 朱婧瑶心情沉重的放下电话。 益中爆出的冷门会很快在市场上占得先机，然后就是客户的浮动，接着很可能就是公司内部人心的浮动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朱婧瑶咬了咬牙，自己现在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拿出一个应急方案来。 熬了一个晚上，朱婧瑶终于把方案拟制好。 天亮后，她到外面简单用过早点，就去了平川公司。 平川公司的保安也着实被朱婧瑶吓了一跳，才刚刚打开办公楼的大门，迎进来的人就是分析研发部的朱部长。 “朱部长您真早！” 朱婧瑶回以礼节性的微笑，行色匆匆走进办公楼里。 保安退到一旁，望着朱婧瑶走进电梯间的身影，心里还在纳闷：听说分析研发部的朱部长因为泄露公司机密要被公司解雇了，可是一个要被解雇的人怎么会这么早来公司？ 年轻的保安一拍脑门，天啊，她不是来偷公司的东西吧？别是要卖更多的资料！ 保安急忙叫过另外一个保安，他跑到监控室盯着监控看。年轻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朱部长敢拿公司一样东西出来，他这里就敢报警！ 可是令年轻人失望的是，朱婧瑶从电梯间出来，就朝自己办公室走去了，监控的角度只能看到这里。而且任保安盯了很久，朱婧瑶也没再出来。 李菲是第二个来到公司的，她才一进门，就被年轻的保安叫了住，保安把今天早上关于朱婧瑶的可疑情况汇报给了李菲。 李菲当然知道王显峰目前对于朱婧瑶还是信任的，最主要的是解雇朱婧瑶的话只是空穴来风。李菲笑着说“知道了”，走进电梯直接到了十楼。 李菲才到办公室没一会儿，朱婧瑶就来找她了。 “李秘书，我这里有份方案要交给王总，是应对现在较紧急情况分析研发这边做的应对措施。王总这边大约几点来？” 李菲知道事情的紧急，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王总大概能在九点到公司吧，您看这样好吗？王总来了我给您挂个内线。” 越是重大的方案，李菲越不敢贸然接到自己手里。 朱婧瑶自然也懂这个道理，“那好吧，有劳你了。” “份内事，朱部长别客气。” 告别李菲，朱婧瑶按亮了电梯。 电梯一点点上升，朱婧瑶隐隐约约听到电梯里面有人在对话。那声音随着电梯慢慢接近十楼，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的传了出来。 “……我正在逐一维护我的客户群，做好稳定客户的工作。王总，我觉得只要能稳定一些核心客户，他们嘴里的话会比我们实际做得更有力度。虽然这不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总比眼睁睁看着客户流失要好！……” 那高亢的声音于朱婧瑶来说再熟悉不过——白依然！ 电梯门打开，和朱婧瑶猜想的一样，王显峰和白依然站在里面。 白依然侧着身，单手提包，另外一只手正比划着，侃侃而谈且手势生动，俨然是总裁最得力的助理。 第四十三章 另外一面 王显峰先看到了朱婧瑶，随后白依然也看到朱婧瑶了。白依然的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么早，小朱。”王显峰从朱婧瑶让出的过道走下电梯，边走边问，“是有什么事吗？” 朱婧瑶把昨晚拟制出的方案递给王显峰，“王总，这是我昨晚上做出的应急方案，请您看看，而且我也想把方案详细讲给您听。” 对于朱婧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做出对策，王显峰还是给予肯定的，“很好，小朱，速度很快。对了，刚刚小白也说了她的想法，她这个点子也不错，从客户着手，这确实对稳固客户群有帮忙。我很欣慰啊，你们都能以最快速度想到点子。” 白依然在一旁谄媚的笑说“应该的。” 王显峰接过朱婧瑶的方案，“我马上就看一下，你们先回去吧。” “好的王总，”王显峰的态度似乎给了白依然许多力量，她向王显峰保证起来，“请您放心，再有什么措施只要我想到了会第一时间来汇报给您。” 王显峰点了下头，看向朱婧瑶，“汇报给朱部长也是可以的。” 朱婧瑶知道这就是王显峰作为领导的权衡，肯定了白依然，也暗示她要向朱婧瑶汇报。 白依然的眼神轻轻飘飘的扫过朱婧瑶。王显峰没和朱婧瑶单独商议方案，对白依然来说就是胜利。 白依然昂着头，走向电梯。 朱婧瑶走在白依然身后，不恼不怒，连个失态的表情也不曾有过，缓然的，和往日一样平与李菲道别。 李菲一直很佩服朱婧瑶，当得起公司部长一职的人，怎么会没有这份沉稳与大气呢？就如同白依然，从里到外都看得出比朱婧瑶差了那么一截。就是这么一截的差距，形成了天壤之别，注定了职场上的地位。 朱婧瑶回到办公室，靠在靠背椅上。 她的方案里提到了走访客户这一点，而且在补救措施中第一点就提到了。但是现在，有白依然已经提出来，王显峰也许就不太会在意这一点了。 泄露商业秘密的事，朱婧瑶已经不想再去想了，她眼前要准备出吸引客户、巩固资金的法子。紧急措施只能延缓一时，却不能保障一段时间。 朱婧瑶沉思良久，打开电脑把做到一半的平川三号打开，继续前面的思路做了下去。 到潘晓雨来提醒自己已经很晚了时，朱婧瑶皱着眉关上了笔记本电脑。 只差那么一点点，平川三号就完成了。可朱婧瑶的眼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鸿沟，瞧着一脚能迈过去，可是任你如何努力，就是跃不过去。 朱婧瑶满怀心事的向家走，等她快走到家门口时才想起自己晚饭都没吃。 再出去？ 朱婧瑶真是不愿意再折腾，想想家里可能还有一包泡面足够填饱肚子，朱婧瑶便拖着疲惫的身体朝家走去。 才走进单元大厅，有人就叫她，“朱部长。” 能在丁香人家依然叫她“朱部长”的人不会有别人，朱婧瑶已经猜出是谁了。 待她转头望去，就见许磊提着保温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许磊把手抬了抬，让保温桶更醒目些，道明了来意，“我妈让我给你送些饺子来。” 又是饺子？ 想到佟阿姨包的饺子，一股子苦涩味道从朱婧瑶的口中泛起，一时她竟然也不饿了。 “我尝过了，不苦。” 许磊走到朱婧瑶身边时，细心的补上一句。 朱婧瑶的脸微热起来，许磊竟然也知道佟阿姨包苦饺子给自己吃的事了。 “没事的，佟阿姨身体不好，还能想着为我包饺子，已经让我很感动了。”朱婧瑶接过许磊手上的保温桶。 许磊笑了笑，“我还是应该谢谢你，能包容和体贴我妈，没把她包的饺子当她的面吐出来。” “应该的，佟阿姨确实不容易。哦对了，恭喜你新研发的产品上线了。” 虽然许磊的新品给平川公司造成很大的压力，但是这并非许磊的错，公司间竞争是很正常的事，基本的礼貌朱婧瑶还是会有的。 “朱部长过奖了。”许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话也提到了最扰朱婧瑶心神的事上，“我听说云海至尊的事了。” 云海至尊上线，而且和平川二号极相似，不只是两家公司，界内大概都会有所耳闻。关于朱婧瑶的传闻自然也会传遍业内。 “哦。” 面对竞争对手，朱婧瑶只有沉默了。 当时，益中和平川两家公司一起竞争与云海投资银行的合作，也就等于是许磊和朱婧瑶之间的竞争。可是到了最后，表面上是朱婧瑶赢得了与云海投资银行的合作，实则是程岩精心为朱婧瑶设计的圈套，让朱婧瑶输得最惨。 该怎么和许磊说？说自己幼稚吗？说自己轻信他人吗？说自己被冤枉吗？ 都不能对许磊说。 这枚苦果，注定要朱婧瑶自己咽下去。 “我不相信你会出卖平川公司。” 许磊的话令朱婧瑶猛然间抬起头，许磊正看着朱婧瑶，语气很是笃定，“你不是那样的人。” 朱婧瑶的眼里涌出些水意来，竞争对手给予她的肯定最让她意外。 朱婧瑶的头低了下去，她把长发挽在耳后，“我会是哪样的人？” 许磊的声音一贯温雅，就是现在也是没有丝毫变化。没有虚与委蛇，只有平常的镇定。 “肯为一个病着的老人，咽下老人无心所包的苦饺子，你就足够说明你是个善良、大义的人，所以，你不会泄露平川二号。并且，我们设计产品的人都知道，自己设计出的产品就是自己的孩子，有谁愿意亲手毁了自己的孩子呢？” 最懂自己的人竟然是竞争对手许磊！ 朱婧瑶从来没想到会是许磊…… 她努力的平复了心情，可是满眶的泪水又怎么能骗得了许磊？ “谢谢你，许部长。” 朱婧瑶吸了吸鼻子，含着泪垂头笑了起来。 “那就回去早点休息吧，我也走了，好梦，朱部长。” 朱婧瑶相信许磊是看到她要涌出的泪了。不提及，当做没留意，这是给朱婧瑶最大的尊重与安慰。 今天的许磊，和从前完全不同。 今天的许磊，让朱婧瑶见识到这位传说中大神的另外一面。 朱婧瑶没回头，走向家。 第四十四章 挑战 佟阿姨这次做的饺子真是好吃。 朱婧瑶咬了一口饺子，里面抱着团的饺子馅就呈现在她面前了。 荠菜馅的，自己妈妈也曾包过。吃起佟阿姨包的饺子，朱婧瑶才发现不同来。佟阿姨包的饺子汁很多，瘦肉也多，咬一口便是满齿留香。皮也包，浓浓的汤汁，叫人吃上一口想吃第二口。 现在朱婧瑶知道了，佟阿姨没有说谎，她包的饺子真是好吃。 一保温桶的饺子，朱婧瑶全部吃光，待她吃空了上支食盒，发现保温桶还是很沉。轻轻摇晃，还有水声。朱婧瑶拿出空了上层盒子，才发现原来现在还有一层。她小心的提出下面的盒子，打开盖子一看，更令她感动。 下面是满满一小盒的饺子汤。 朱婧瑶想到了妈妈曾经说过的：原汤化原食，吃完自家包的饺子最好再喝上一碗香香的饺子汤。 佟阿姨虽然记性不好，但是她却能记得给朱婧瑶拿来饺子汤，实在是难得了。 朱婧瑶拨打了佟阿姨家的电话，接听的正是佟阿姨本人。 “佟阿姨，我是小朱，您包的荠菜馅饺子很好吃，饺子汤也好喝，我把饺子都吃光了。” 佟阿姨在电话那边也高兴起来，“是不是啊，我就说我包的饺子好吃嘛。小朱啊，饺子好不好吃主要在馅，这个馅是我精心准备的，当然好吃了。不过啊，饺子汤是阿毛放进去的。他说原汤化原食，吃饺子当然要喝饺子汤了，我们家阿毛最是个细心的男人了。” 朱婧瑶没想到许磊的细心至此，她向佟阿姨道起谢来，“阿姨，辛苦你了，请您也代我谢谢阿毛。” “谢什么呢，你能喜欢我就最开心了。”佟阿姨的笑声都爽朗极了，“对了，小朱，你和那个……哎呀就是在咱们家小区外送你回来的男人，怎么样了？阿毛说你们是恋人？是不是真的啊？” 佟阿姨的话里透着试探。 提到程岩，朱婧瑶的笑容淡了许多，虽然知道佟阿姨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还是握着手机转过头去，像是躲避着什么。 “阿姨，我们不是恋人，只是普通同学。” 佟阿姨听见朱婧瑶的话，话说得更加小心翼翼，“这么说你没有男朋友了？” 朱婧瑶着实有些尴尬，想了想，她还是如实回答了佟阿姨的话：“是的，佟阿姨，我没有男朋友。” “哈！”佟阿姨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我就说阿毛搞错了嘛！怎么样？！没有男朋友就好！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家，一定会找个像我们阿毛一样好的男人！” 朱婧瑶被佟阿姨的话说得红起了脸。 电话那端马上传来许磊的声音，电话也似乎被许磊夺了过去。片刻的杂乱，朱婧瑶听到佟阿姨的抗议声，马上，许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来，“朱部长，别介意，我姐说这话不是有意的。” 佟阿姨的声音在一旁传了来，“阿毛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喜欢小朱这个姑娘，你凭什么不让我们继续通话？把你和小朱撮合在一起怎么了？我看人家小朱姑娘配你过了黄河还能倒两个来回！记得给人家姑娘家带饺子汤，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人家？至少是有好感的，我瞧着清楚着呢。就算是现在没有人家，你也给我马上心里有人家！” 听着电话里的动静，朱婧瑶似乎能看到佟阿姨叉着腰和许磊跳脚叫的模样。她无奈得只能叹气。 “不好意思。”许磊的声音比往常轻了许多，接着就听到许磊哄劝佟阿姨的声音。 “姐，你别闹，人家朱部长……” “朱部长朱部长，就你这样怎么能追到人家好姑娘？！又不是没读过书，我就是听广播都知道好多称呼：亲爱的，美女，亲！” “姐……” “没出息！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朱婧瑶在这边黑线差点挂一脸。 佟阿姨可爱起来，真是萌妈级别。 过了一会儿，许磊才在电话里轻咳一声，“朱部长，别介意。” “怎么会呢？”朱婧瑶也不好再接许磊的话，“那么，我就挂电话了。” “好的，再见。” “再见。” 有佟阿姨这一段小插曲，让朱婧瑶觉得轻松很多。来自陌生人的关怀，也可以温暖她已经凉透了的心。 朱婧瑶打开笔记本，重新走进她平川三号的设计中。 经过两个不眠之夜，平川三号终于完成了。 当一缕朝霞斜着投照到朱婧瑶的房间时，她轻叹口气，对着晨光伸个懒腰：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朱婧瑶走到窗口，打开了窗帘，晨光全部洒在房间里，而她却全无睡意。 今天，也许对朱婧瑶来说，是一个起点，是一份证明。不管是什么，她都将去面对。 朱婧瑶洗了脸，拿着包走出家门。 到了平川公司，朱婧瑶直接找到王显峰，把平川三号设计完成的事汇报给他。 王显峰也很意外，“小朱，你的速度很快，付出很多辛苦吧。” 做为从一线发展起的总裁，王显峰当然知道研发一项产品需要付出什么。 “商场如战场，时间不等人。” 这是朱婧瑶对王显峰所说最无关平川三号的一句话，之后，她开始细细的为王显峰讲解起平川三号来。 王显峰一直沉默着，等他听完朱婧瑶的讲解，王显峰深深的望着面前瞧着不过二十几岁的女人。 “小朱，你很出乎我的意料。” 朱婧瑶的态度一直谦逊得体，“我希望能帮到公司，因为我和公司是不可分割的。” “说得好！”王显峰拿起了桌上的内线，“李菲，你马上通知下去，一个小时后所有中层到会议室开会。” 王显峰放下电话，对朱婧瑶点了点头，“我也希望平川三号可以成功。” 朱婧瑶轻轻一笑，“我有把握，平川三号会成功的。” 也许是朱婧瑶这份执着感染了王显峰，王显峰在整个中层会议上都显得特别激动。 平川三号，一项最新产品，代表了平川公司，将迎接云海和益中的产品的挑战。 第四十五章 讲解 原本，朱婧瑶想把平川三号设计为精准度再高些的期货产品，后来因为出了云海至尊一事，经过深思熟虑，朱婧瑶决定改变了研发方向，把平川三号定位于证券产品。 朱婧瑶讲给大家，“从前我们着眼点在于操作，现在我把产品定位于客户自行操作。也就是我们即可以卖了产品，又可以帮客户操作，就看客户自己如何选择。给客户留出了一定的选择权和操作权。” 下面客服部的部长举手示意，“朱部长，我想提出个问题，如果我们只卖产品，那么是不是相对收益会少很多呢？因为毕竟在操盘方面的收益也是我们公司很大的一块收益项目。” 朱婧瑶极其淡定，她微微一笑，“大家的担忧是对的，但是这将不会是问题，我现在分析给大家。能用我们产品的群体一般是较大的客户，这些大客户又分为两类，一类是专业型，一类是非专业型。专业型的客户会想自己操作，那好，我们给他们充分的空间，自己去执行操作。非专业型的，大部分更愿意由我们来进行操作。这些非专业型的客户占得比重较大，而且他们在其中也会有跃跃欲试想自己试试的念头。那么，我们的平川三号就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他们可以亲自上阵，自负盈亏。” 朱婧瑶的话音一落，下面有低低的言论声。 朱婧瑶当然知道大家会心存异议，她继续讲下去，“我想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更专业，不管是市场把握上，还是分析走向上，我们都具备多年积累下的经验。所以，有些客户在失利之后，第一会想到谁呢？当然是我们了。而且，让客户去操作，也是让他们去体验一下我们的辛苦。正所谓‘事非经过不知难’，就是这个道理。知道了难处之后，我想会有客户再回头找我们操盘，而且会比从前放心得多。这样我们的收益还是会回来的，而且给客户以尊重他们的感觉，会让他们对我们平川公司更加认可。这也是我设计这项产品的目的。” 客户再回头找投资公司操作，一定是尝了损失又焦头烂额的境况，当然会少了当时的趾高气扬，会谦虚谨慎得多了。而且经过亲手操作的失利，当然会对投资公司更放心。 这是一步更好的棋。 会议室里很是安静。中层管理者们看着朱婧瑶的目光恭敬了许多，情商和智商双高的女人，着实让人钦佩。 后来的气氛好了起来，公司中层管理者们对平川三号感起兴趣来，纷纷问起平川三号细节设计。孙晨亮甚至兴高采烈的说以后会打个漂亮仗的话。 得到大家的认可和支持，朱婧瑶跟着由衷的笑起来。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朱婧瑶拿着设计好的平川三号亲自送到软件部田慕荣的办公室里，她想把平川三号的细节再讲给田慕荣。 田慕荣依旧不苟言笑，听朱婧瑶刚说起平川三号，她那里就冷冷的刺上一句，“在会上我没说什么，但是我也想提醒朱部长，这次朱部长不要再把平川三号告诉给你男朋友才好，再大的公司也经不起一个人的两次背叛。” 朱婧瑶知道程岩和自己的事在公司广为传播，也知道田慕荣这个人一向不给人留情面，但是当着她的面提起此事，来是这般嘲弄的口气，朱婧瑶的修养再好，也实在做不到当成没听到。 “田部长，你实在没必要说这样的话。第一现在产品泄密的事还没查清，我有嫌疑，但是没有证据说就是我做的。第二，纵是我有嫌疑，也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划脚。第三，我有嫌疑，并不是公司里的其他人就没有嫌疑了，就比如你，你也证据不了你百分之百没有嫌疑。第四，我是来找你工作的，不是来被你冷嘲热讽的！” 朱婧瑶掷地有声的一番话斥得田慕荣一愣，田慕荣忽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大得像装了喇叭，“朱婧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的丑事竟然说得头头是道，还要栽赃到我这来了！” 朱婧瑶反唇相讥，“栽赃？没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就只是猜想，许你猜想，就不许我猜想吗？倒要请田部长给我讲讲这个道理。” 田慕荣气得脸色苍白，习惯性的拍起桌子来，“我告诉你，朱婧瑶，脏水别往我身上泼，看看你自己好了！” 朱婧瑶同样把桌子拍得山响，“我也要告诉你，田慕荣，你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不会对你手软！” 田慕荣气极败坏的指着办公室的门，“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你给我出去！” 朱婧瑶冷笑起来，“要不是为了平川三号，你真以为我多愿意看到你这张脸吗？你现在马上认真起来，我讲完平川三号，多一分钟我也不会在这里坐着。” 田慕荣被朱婧瑶气着，却又是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两个人把不愉快的对话丢在一边，带着气讲起平川三号来。 讲完平川三号，正如朱婧瑶所说，她多余的话一句也没和田慕荣说，拿着东西直接离开田慕荣的办公室。 出了田慕荣的办公室后，朱婧瑶看到坐在大办公间的软件部员工都在向她这边张望。 刚刚吵得那么大声，想来是这些员工也听到了。 朱婧瑶没什么可羞惭的，脸色和来时一样，走出软件部。 压抑了许久，这是第一次能让自己痛快些。 朱婧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添了新茶。 一杯茶还未凉时，朱婧瑶桌上的电话响了，王显峰的声音略显沉重的传了来。 “证监会驳回了我们的申诉，因为云海至尊有所修改，并非和平川二号一模一样。” 这个结果朱婧瑶是想到的，程岩不可能照班全抄，他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王总，这个结果您也是想到了吧？” 王显峰深吸口气，“哎，是想到了，可是还是不能不这么申诉一下。一是在证监会那里有个备案，二是让云海看到我们一个态度。” 朱婧瑶深谙这其中的竞争不会那么容易平息，当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一方轻易败掉。 王显峰的话锋一转，“平川三号怎么样了？交到软件部了吗？” 朱婧瑶想到刚刚和田慕荣的不欢而散，只淡淡说了句“交到了”。 王显峰的声音里带着些凝重，“平川三号，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四十六章 利用 平川三号在软件部开发设计中，朱婧瑶并没有轻松多少。工作倒也是其次，她还接到了程岩的电话。 在已经闹到这分境地时，朱婧瑶没想到程岩还能打电话来。 程岩温柔的低语着，近乎呢喃，“瑶瑶，别再置气了，我不大会哄女孩子，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今时今日，程岩还敢说对她是真心。程岩到底是当她幼稚，还是当自己这些年头不曾长大过？ 朱婧瑶不自觉的口气冷了起来，“好了，程岩，我是真不想再说什么了，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请离我远点，谢谢。” 朱婧瑶不等程岩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那天，程岩的车子又出现在平川办公楼的楼下，虽然程岩人没下车，但是平川公司许多人已经记住了那辆极显眼的橙色揽胜极光。明晃晃的，像示威一样，许多员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潘晓雨忧心忡忡的给朱婧瑶打来电话，全然不知情的朱婧瑶这才知道程岩来了。 她倚在窗口朝下看去，就看到了阳光正从程岩的车顶射向自己。 朱婧瑶当然知道潘晓雨在担心什么。云海至尊事件一出，自己已经在风口浪尖上，现在程岩再次出现，无疑再给朱婧瑶的伤口上撒把盐，坐实了朱婧瑶出卖公司的罪名。可是…… 朱婧瑶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一次，程岩不会满意的。 朱婧瑶正常下班，走出办公楼，看也不看程岩的车一眼，直接走向自己的车。 程岩似乎也识趣，没上前来和朱婧瑶说话，倒是跟着她的车后面驶离平川办公楼。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跟到朱婧瑶家。 还是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朱婧瑶走下车就回家了。 程岩什么时候走的，朱婧瑶一点也不关心。回到家里，她也忙起自己的。程岩，如同被搁浅的一段过往，被遗忘在朱婧瑶的心里。 从此，程岩没有再出现。 软件部的工作紧锣密鼓的开展着，王显峰很满意的告诉给朱婧瑶，田慕荣表示过了，他们已经在加紧时间，再有五天，平川三号就能问世。 要问世了，就像一个新生儿即将出生。 朱婧瑶的心不由得提紧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事隔三天，云海投资公司忽然发布自己的新品：云海金尊。 云海推出新品倒也不稀奇，可是最令平川公司中层们震惊的是，云海金尊和平川三号设计理念完全相同，连基础方向都一致，它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的平川三号。 平川公司再次被云海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最严重的是，云海金尊竟然比平川三号上世还早。 所有的矛头又都指向朱婧瑶，平川公司里的暗涌再次朝着朱婧瑶袭来！ 平川公司的董事会马上通知王显峰，立刻命朱婧瑶交出手上的工作，连同平川三号一起交到公司。对朱婧瑶下一步如何处理，董事会并未言明，只说要等商议。董事会要求，在这期间，朱婧瑶要继续上班，等候处理结果。 刚刚平息了的风波演变成更大的风暴，分析研发部上空的天一息间全变了。 白依然比往常积极主动了许多，开始以负责人的身份抓起分析研发部的全面工作。 部门里的事，她在做，查看客户权益金额，她在做，甚至还检查起员工们的工作来。 白依然理直气壮的说：“现在这个当口最乱，作为副部长，我自然要担起担子来！” 白依然的话有没有说服别人不得而知，但是足够说服了她自己。白依然开始把部门里的工作汇报给王显峰，高调的出现在各部门之间，严肃又主动，比当年朱婧瑶没来时还要高冷。 与白依然的忙碌相对，朱婧瑶这里轻闲得不像话。从她得到通知的那个下午，她就交出所有资料，只留下一间没了生气的办公室。这并不算最煎熬的事，更让压抑着朱婧瑶的是，她没有工作要做，却不能不离开平川公司，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工作，而她，像是个局外人，整家公司的局外人。 朱婧瑶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从门口走过的匆忙走过的分析研发部员工，她能做的只有看书、看报，仿佛提前体验了退休后的生活。 朱婧瑶努力的坚持着，保持着日常态度。可是，等下班回到家，她卸掉了所有伪装，颓然的倒在沙发里。懒得动，更不想动一下。 程岩又一次利用了她，无情无义的，带着几分报复的再次利用她。 而她呢？ 朱婧瑶抱住了双腿，难道只剩下等了吗？ 第四十七章 相告 平川三号还是上市了。 可它再没了当初朱婧瑶设计的惊艳，因为云海金尊已经抢足了风头，而且吸引了外界的关注，金融报把云海金尊比喻成一枚手雷，炸开了金融全新的一片天际。 这时平川三号的境地，多少有些难堪。 平川三号上市以后，有记者问云海中国分部副总裁程岩，怎么看平川三号时，程岩是这样说：平川三号也是很优秀的产品，它定然倾注了平川公司分析研发部的心血，所以自己不会向证监会申诉。 话里话外皆是程岩的胸襟大度得能承载万条江河，与之比较，平川公司当初因云海至尊向证监会申诉的旧事，便成小肚鸡肠之举了。 朱婧瑶把报纸放在一旁，程岩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程岩觉得这样似乎还是不够，他依旧来接朱婧瑶，她的车照常出现在平川办公楼的下面，停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仿佛要刺痛了平川高层的眼。 只是程岩再没露过面，跟着朱婧瑶的车开离平川办公楼，又跟回小区。 姿态摆足了的程岩，把朱婧瑶推向了何处，程岩不曾问过，朱婧瑶却再清楚不过。 黄昏时，无所事事的朱婧瑶坐在榻榻米上喝茶。夕阳刚好洒在她的茶盏上，暗红色的普洱茶被照出一层金色来，茶汁也被映出红灿意来。 明天，没人知道会是什么样，朱婧瑶亦是如此。可是，就此放弃自己，放纵了她故有的性情，她做不到。 门铃响了，声音并不大，单调的音乐响了又响。 朱婧瑶猜想是程岩找上门来了，可是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于是朱婧瑶不去理会，洗杯、泡茶一样不曾乱。 门铃终于不再响了，朱婧瑶端起茶盏来，轻轻吸着杯口的茶气。 茶味，香意沁骨，却不像酒那般浓烈，正好让人心静神闲。 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朱婧瑶打开消息，竟然是许磊发来的：我在门外，开门吧，我在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 朱婧瑶深吸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性的开始叹气，吸气了。 朱婧瑶从沙发上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来拿保温桶的吗？”朱婧瑶并不想把内心的苦楚写在脸上，于是她笑着和许磊打趣。 许磊也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有自知之明，那么好吧，我妈让我来取保温桶的，她说过几天要给你熬骨头汤喝。” 朱婧瑶都忘了保温桶的事，但是佟阿姨却一直记得。 朱婧瑶很是惭愧，哪里好意思直接让许磊拿东西走人，她把许磊往里让，“我在喝茶，要一起品品茶吗？” 许磊看了一眼榻榻米上的小几，点头笑道：“那么好吧，我就蹭你一杯茶吧。不过，你要等我一下。” 许磊转身穿上鞋子走向门口，“就等我一会儿。” 朱婧瑶不知道许磊要干什么去，还是依言等他了。 没一会儿，门铃又响，许磊提着两个精致的西点盒子回了来，“我猜你没吃晚饭，所以买了几块点心，空腹吃茶，小心茶也醉人。刚刚又看到你喝的应该是普洱，所以我买了绿茶酥，配普洱最好不过。” 朱婧瑶知道许磊一向细心，可是观察得如此细，还有就是许磊也懂茶，种种都令朱婧瑶刮目相看。 “好吧，”朱婧瑶走上榻榻米，一指对面的垫子，“我承认我没吃晚饭。” 许磊盘腿坐在朱婧瑶对面，“你不介意我这个姿势坐吧。” 朱婧瑶抿嘴笑起来，“许部长还真是把榻榻米坐成了农村大炕，好吧，其实我也不介意。”说着，朱婧瑶也盘起腿来，两个人相对而坐。 许磊笑着接过朱婧瑶递来的湿巾，擦着手，倒也不藏掖，“我看了金融报，而且也知道平川三号和云海金尊的事。有些事我应该告诉给你。” 许磊说这些话时，并没有看着朱婧瑶，只是轻抚过面前的紫砂茶盏。 原来许磊都知道，他只是没直言点破给朱婧瑶留下面子而已。 “就是这几天，有人向我们总裁出售产品信息，这个产品我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许磊的话音一落，朱婧瑶的手一抖，茶水溢到了小几上。 “对不起。”朱婧瑶起身拿来一块抹布，擦干净了小几上的茶水。 许磊望着半干的水痕，不提平川三号，“普洱泡浓了，可见你这几天过得心神不宁。只是喝这么浓的茶，晚上怎么可能好眠呢？” 朱婧瑶不语，把抹布放在一旁，抬头看向许磊，“许部长，方便说是谁要卖平川三号的产品信息吗？” 许磊很轻的笑了下，“其实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那人是用邮件和我们总裁谈出售的，总裁找到我，我也看了那封邮件。我向来觉得这种方法不光彩，做为一部之长，我没兴趣买。” 这就是许磊的骄傲吧，有实力有能力研发出更有效的产品，而不是窃取别人的馍放在自己的碗里。 可是，偏偏程岩就这样做了…… 许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上次你们公司就出现这样的事，这次又出现，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找错方向？” 朱婧瑶不由得重复了一句。 “你仔细想想到底接触产品的有多少人，会不会问题不在你身边。” 许磊的话令朱婧瑶沉默了。 “还有，”许磊又说，“白依然曾经找过我。” 朱婧瑶很意外，白依然找许磊会是什么事呢？平川二号白依然知道些，但是平川三号白依然根本没有接触过，所以白依然找许磊不该是出卖平川三号，除非是…… “她想去益中公司？” 朱婧瑶想到的只有这种可能了。 对于朱婧瑶猜出的答案，许磊一点不吃惊，“是的，她想来我们公司，她说只谋求研发部副部长一职，我拒绝了。人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就算到我这里了也未必会真心实意的工作。” 许磊真是聪明，不只是分析研发的大神，内部管理也相当有能力。 以朱婧瑶的职场经验本该怀疑许磊说这话的动机，几次事之后，她却更愿意相信许磊。 朱婧瑶转动着面前的茶杯，思绪已经飘远。 白依然大概留给自己两条路，一是趁现在把朱婧瑶挤走，她做部长；第二条是挤不走朱婧瑶，她就走，或许带些平川的资料走。白依然这段时间里的积极性极高，还接触了许多关于中层才知道的资料。她是不是在为下一个东家做准备，谁又会知道呢？ 不管是哪一条，白依然的外心都已经生了。 许磊坐在朱婧瑶对面拿起绿茶酥，也不用谁招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看也不看坐在对面沉思不语的朱婧瑶。 等许磊吃了两块绿茶酥，朱婧瑶才回过神来，“你……吃饱了？” “哪有。”许磊倒也不客气，拿湿巾擦着手，“我这就要回家吃张阿姨做的饭呢。要不要一起去？” 对面许磊自如的态度，朱婧瑶笑了起来，“不了，我买了菜了。” 许磊也没强让朱婧瑶，他起身走到门口，等朱婧瑶把保温桶拿给他，他就朝朱婧瑶挥手告别了。 “还要谢谢你帮我。” 如果没有许磊告诉她的这些话，朱婧瑶还没想到过白依然这边的情况。虽是极简单的几句话，许磊已经帮朱婧瑶点明方向和内部忧患，朱婧瑶很感激许磊。 “没事。”许磊穿鞋离开了朱婧瑶家。 第四十八章 小会 许磊走之后，朱婧瑶拿出电话拨打了王显峰的电话。 很快，王显峰、田慕荣和朱婧瑶在电脑上开了个小会。 王显峰坐在家里的椅子上，虽是画面并不大，朱婧瑶还是看清王显峰紧皱的眉头。 “有人出卖平川三号的设计？”王显峰的语调有些僵硬。 朱婧瑶很肯定的回答：“是的，王总，我得到相关的消息说是这样的，因为这个出卖的人把消息卖给金融界的别家公司，所以我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把机密卖给云海的。” 田慕荣当即冷笑起来，“朱部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平川三号交给了王总和我，王总不可能出场平川三号，你的意思是我出卖的？” 对于田慕荣的激动，朱婧瑶显得冷静得多，“田部长，我没有这样说，你不要误会。平川三号如同我的孩子，我现在只想知道，软件部除了你，还有谁能直接接触平川三号的设计。我想这也是王总想知道的。” 田慕荣更加恼火，“你凭什么把矛头指向我们部门？！怎么不说说你的部门，也许是你部门里的人把平川三号出卖的。而且，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主要问题都出在你那里，你还没有证明你自己的清白，怎么就把错往别人身上推？我想说的是，出卖公司不管和你有关无关，你都难辞其咎！” 朱婧瑶没想到田慕荣护起下属来倒是很尽部长之职。 对于田慕荣的咄咄逼人，朱婧瑶选择无视，直接对王显峰说：“王总，平川三号是我用自己的笔记本设计的，我上班下班都会带着笔记本，而且我的笔记本是用指纹锁，就算打开也不能进入程序。” 王显峰把椅子调整了下角度，对田慕荣说：“小田，你这里呢？” “平川三号的软件设计是由我和副部长方子扬一同设计的，我不可能打平川三号的主意，王总您该知道。方子扬同样是老员工了，一直兢兢业业，他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王总，能否按我设计的平川三号执行？” 一句话把田慕荣说得莫名其妙，她看向王显峰。 王显峰沉默片刻，“好，就按你设计的来，小田，一会儿小朱会传给你一份资料，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就问她。今天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显峰的话说完，就准备切断视频。 “王总，我还有事向您汇报。”朱婧瑶马上王显峰说，田慕荣听了这话，退出了视频模式。 “什么事？” 朱婧瑶斟酌着开了口，“我还听说，白依然暗中去别家公司应聘职务了，现在分析研发部部长职务下的许多工作都由她在做，我是担心她把信息泄露出去。” 王显峰也想到了白依然最近在积极取代朱婧瑶，他点头，“人力资源部那边也准备把白依然调动到后勤部门去，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把她调过去。” 见王显峰再没有什么事，朱婧瑶便关掉了视频。 朱婧瑶把自己的资料传给了田慕荣，没一会儿，田慕荣的电话打了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婧瑶淡淡一笑，“当然是确保我们公司的利益了……” 第四十九章 反转 云海金尊上市三天，喜报频传，很多客户在三天里赚得钹满盆满，云海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程岩走过云海办公楼的走廊，西装微敞，风把衣襟吹向一旁，露出他洁白的衬衫。员工从程岩面前恭敬的走过，个个都带着笑。 程岩的嘴角也噙着笑，他忽然就想到上大学时，他是最引人注目的男生，正可谓“衣正轻，马正肥，少年心事飞到九霄云最深处去了。” 可是到了第四天，云海金尊没有任何预兆就失利了，问题频频出现。开始，客户还以为是小问题，要么问客服，要么问销售人员。 客服和销售人员也有些发懵，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一时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说是小毛病，等系统更新来搪塞。 到了下午，很多客户亏损越来越多，投诉电话几乎打爆了云海投资公司的总机。 一直稳当的高居副总裁办公室里的程岩终于坐不住了。 他把分析研发部的部长叫到办公室里，劈头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研发部部长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眼镜，很谨慎的说：“会不会是……云海金尊的设计上有什么问题？” 程岩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他当然知道是云海金尊出了问题，可是他要知道的是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程岩第一次粗暴的赶出下属，坐在老板椅上凝起眉头。 会不会是卖给了他假产品？ 程岩气极败坏的扯了扯系在脖颈上的领带，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平川三号的设计一点点查起来，从头到尾。 程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足足查到了深夜。 竟然没有问题。 那么漏洞出现在哪？ 程岩再没了早上时的风采，头发凌乱，双眼无神，眉头如同锁在了一处。 这一晚，程岩在办公室里度过的。他不知道天亮桌上的电话再响起来时，他该怎样解释。他更不知道面对焦虑无措的下属，他该再去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这一晚，夜似乎很长。 …… 和云海金尊相反的是，平川三号从上线以来，销售平稳，市场反馈很好，从原来的在云海金尊的光环下，一跃成为金融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金融界从注意云海金尊的目光重新集来，转向平川三号。平川三号亦不负重望，在经过几天的运行中，没有丝毫问题出现。已经买错了云海金尊的客户，开始拍着大腿后悔，转投平川三号来。 平川公司从上到下都惊诧得张大了眼睛，唯有朱婧瑶是最淡定的，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也是她意料中的结果。 朱婧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李菲通知她马上到总裁办公室去。 朱婧瑶去了王显峰办公室，看到田慕荣和软件部副部长方子扬也在。老板椅上的王显峰面沉似水，站在一旁的田慕荣和方子扬脸色都极难看。 王显峰一指面前的椅子，“小朱，你坐。现在要和你说的是关于平川三号的事，你是平川三号的设计者，你也是被冤枉的，你最有权听听事件原委。” 方子扬面色如张白纸，他嗫嚅着嘴唇，好半天才说：“王总，这件事……是我的错。可是我是受白依然指使的，错并不全在我啊！” “她一个分析研发部副部长，怎么可能指使你？”王显峰丝毫不给方子扬留情面。 “她……”方子扬有些张嘴结舌，他犹豫起来。 一旁的田慕荣痛心疾首的吼起来，“小方，到了什么时候你居然还想隐瞒？工作了这么多年，平川对你怎么样？王总对你如何？你难道心里还没有数吗？你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 方子扬抿紧了嘴唇，眼神扫过几个人的脸，终于低下去，“部长，我知道公司待我不薄，我是一时鬼迷心窍。白依然……她说卖出产品后钱分给我。不过，王总，是白依然拿的大头啊，我只分了一点点。” “糊涂啊！”田慕荣比方子扬还激动，身子抖成一团。 “王总，田部长，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希望公司给我一个机会吧，我肯定会改过的！这都是白依然指使我的啊！” 整间办公室里，只响着方子扬声嘶力竭的乞求声。 好一会儿，王显峰才开了口，“小方，你知道你这个错误给公司造成什么损失吗？你知道朱部长因你蒙受多大的委屈吗？你以为轻轻一句保证的话就可以一语代过？我要告诉你，正因为你是老人儿，所以才不可原谅，公司会保留起诉你的权利！” “王总……”方子扬的脸色死灰一片。 “出去吧！” 方子扬迈着灌了铅的步子，走出总裁办公室。 方子扬的离开使得总裁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朱婧瑶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了。当初田慕荣指天指地的保证不是她那里的问题，没想到活打了脸。 “王总，”好不容易平静了许多的田慕荣声音低沉得厉害，“这是我的错，我一直很相信方子扬，我从没想过他会出卖公司！如果不是朱部长想到了把假的平川三号先放在软件部，让方子扬露出了马脚，我还会继续相信方子扬，我竟然这样糊涂！” 当初朱婧瑶把假的平川三号交给王显峰时，就把计划已经向王显峰讲明，假平川三号就是为了引出平川公司的内奸来。 王显峰很支持朱婧瑶，并没把假平川三号的事告诉给田慕荣。直到三个人开了视频小会，朱婧瑶才对田慕荣详细的讲了自己的计划。 开始田慕荣并不情愿，她觉得朱婧瑶是在怀疑自己。后来想想王显峰发了话，田慕荣也就没在说什么，心里却怪朱婧瑶拿他们软件部说事。结果后来依朱婧瑶所说，把假平川三号真放在软件部了，没多久云海金尊就出现了。 再后来，云海金尊出了问题，平川三号前景好了，而副部长方子扬却仿佛丢了魂，整天心神不宁的。 田慕荣找来方子扬谈话，没几句话就让方子扬承受不住压力全说了。果然是他出卖了公司！田慕荣还能说什么？ 事关重大，田慕荣再不敢瞒下去，她带着方子扬直接找到王显峰。 就是这个方子扬，不只让田慕荣颜面尽失，还让整个软件部都在公司员工面前丢了人，田慕荣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王总，今天当着您的面，我要向朱部长道歉。前段时间我一直以为是她的问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朱部长，对不住了，请你原谅我。” 田慕荣当着王显峰的面，给朱婧瑶深深鞠了一躬。 田慕荣的道歉出乎了朱婧瑶的意料，她连忙扶住了田慕荣，“田部长，事情已经过去了。” 田慕荣低着头，声音并不大，“我是真没想到问题会出在我们部门里，真是没想到……王总，请您也处罚我，我这个部长没做好！” 一直沉默的王显峰说了话，“好了，小田，你先回去处理方子扬那边的工作，至于你的问题，我会和你谈的。” 田慕荣低着头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软件部的处置已经很明显了，可是分析研发部还有一个吃里扒外的人。 “白依然这里。”王显峰提到白依然，话音一顿，“方子扬的话不能全信，我不信白依然只给方子扬分一小杯羹。但是白依然肯定和此事有关，她那里我就不必见了，你直接开除她吧。” 第五十章 曾经 白依然这里朱婧瑶早已想好了，不甘心的白依然一定会大闹一场，说上几句刺心的话，仅此而已。 所以，当白依然闯进朱婧瑶的办公室时，朱婧瑶很淡然的望着她，只等她闹。 “朱婧瑶你竟然让公司赶走我？！明明你是把机密泄露出去，你却把这顶脏帽子扣在我头上，你果然厉害啊！” 白依然的眉毛立着，一脸狰狞相，好像下一秒就要撕了朱婧瑶一样。紧跟在白依然身后的潘晓雨紧张的望着朱婧瑶。 朱婧瑶摆手让潘晓雨出去，两支手臂搭在椅背上，望着白依然的眼神却格外认真。 “出没出卖公司资料，你心里最清楚，方子扬没必要无事陷害你。我记得你们私下都没有过多的来往，他为什么陷害你呢？还有，就算你没出卖资料，你有没有要去别家公司的心思，你有没有偷着拿公司的资料？你别告诉我你没有。” 白依然没想到自己私下做的事竟然被朱婧瑶发现了，她怔了怔，还是吼了出来，“方子扬血口喷人！我根本没出卖公司的资料，而且我也没想去别家公司工作。朱婧瑶，你想打压我就尽管冲着我来，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有意思吗？！” 朱婧瑶靠向椅背，半昂着头盯着面前的白依然看。白依然丝毫不示弱，和朱婧瑶对视起来，只是白依然的眼神里满是怨毒的光。 好一会儿，朱婧瑶才说：“白依然，我劝你一句，以我对程岩的了解，云海不会接收你的，程岩也不会让你去的。” 白依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朱婧瑶会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眯着眼睛，噗笑出声，随之就是一串串轻脆的笑声，仿佛朱婧瑶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朱婧瑶只是看着白依然，待她笑够，才听白依然说。 “朱婧瑶，我告诉你吧，真正傻的是你。你以为程岩喜欢的是你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了！程岩不过是想利用你，其实他和我也很要好，我们常一起出去吃饭，还会到他家叙叙旧情。当然，程岩怎么会把这些告诉给你呢？他说了，只等你没了利用价值了，他就会像当年一样甩了你。” 白依然恶狠狠的看着朱婧瑶，“程岩到底有没有喜欢我，或者是想利用我，我都不在乎，我在意的就是打败你！看着你被扫出平川，赶出金融圈，这，才是我的目的。只可惜，你倒也不傻，知道用计了。你以为你胜了吗，朱婧瑶？一切没有完，我白依然不会让你好看的，绝不会！” “白依然，我要纠结你一下，程岩到底喜不喜欢我，我一点不在乎。你们到底叙不叙旧情，我更不在乎。如果你明天和程岩举行婚礼，我今年就会送你一封红包。还有，白依然，职场上没有胜负，只有顺应，只有踏实。我顺应平川，顺应金融，而你想的只是不择手段的要赢，所以你才被迫退出的。” 朱婧瑶直直的望着白依然，仿佛把她看透。 白依然深吸口气，头仰得更高，目光扫向朱婧瑶的办公室，“走就走，我早就不想在这里做下去了。只是，朱婧瑶，我们走着瞧！” 甩下这话的白依然转身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把门狠狠的摔了上。 “部长……”一直守在办公室门口的潘晓雨急忙走了进来。 “我没事，晓雨，不必担心。”朱婧瑶安慰着潘晓雨，“去工作吧，监督白依然把工作交接清楚。” 潘晓雨见朱婧瑶确实没什么事，答应着去找白依然。 一天里同样气急败坏的不只是白依然，还有程岩。 不过才几天功夫，才几天而已，平川三号稳中有升，而云海金尊漏洞百出！ 程岩又重复看了一遍云海至尊，终于在一个极小的设计上发现了问题。说是问题，很多内行更会把它当成瑕疵。可是就是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小瑕疵，让云海金尊溃不成军。 而方子扬和白依然那里，再没了利用的价值。方子扬被开除，电话里带着口腔要程岩负责。 负责？负责！他的云海金尊要找谁来负责！ 白依然更是让人生厌，哭着跑到程岩办公室里说朱婧瑶赶走了她。那涕泪交加的白依然再没有往日的风情，让程岩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程岩暗中咬牙：好厉害的朱婧瑶，好狠毒的朱婧瑶！ 恼羞成怒的程岩终于拿起电话直接拨通朱婧瑶的手机，朱婧瑶那边也接了起来。 程岩不等朱婧瑶说话，对着电话几乎吼起来，“朱婧瑶，是不是你干的？！” 本来不着头脑的一句话，朱婧瑶连问也没问是什么，直接回答程岩，“是我干的，怎么了？” 好像说了今天早上吃什么一样简单，朱婧瑶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事，事隔几天便忽然间变换了位置，他愤怒，她淡定。 不，不是的。从前面对程岩时，朱婧瑶的风度还是有的，而今天程岩，像什么都丧失了一样。理智、风度、修养…… 他栽了！栽到了他曾经的女人的手里，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这个女人本该被他玩弄于掌股才对…… 程岩想暴跳，却想到了另一点。他好不容易压下了火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深沉的对朱婧瑶说：“你就这么恨我？” 不怕女人恨你，这个道理程岩还是懂的。女人恨男人，说明她还在意这个男人。只要朱婧瑶张口承认恨他，程岩就有法子让她再爱上自己。 “恨你？”朱婧瑶轻笑起来，那声音在别人耳里是动听，在程岩耳中是尖锐，是嘲笑！ “我只是想知道云海，或者说是你得到的云海至尊和云海金尊，和我的平川二号、三号其中到底有怎样的联系。现在找到了，原来云海金尊不过是个换了一张脸的，属于我的平川三号！程岩，太过贪心，怎么会没有惩罚呢？还有，如果提到恨的话，那么从前你有多恨我？当年谁负了谁？现在又是谁害了谁呢？我不恨你，程岩，我可怜你。” 可怜…… 朱婧瑶居然敢用这个字眼形容他？！他在她面前如同最没用处的弱者，弱者啊！ 程岩从牙缝里挤出他曾经说的那句话：“朱婧瑶，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彼此彼此吧，程总。” 朱婧瑶再没什么想对程岩说的了，她果断挂断了电话。 手机放在桌上，朱婧瑶却木然望着面前黑了屏的电话，久久不动。 曾经，他们那样相爱。 曾经，他还捧着她的手说不会离开。 曾经，她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半壁江山了。 曾经，许多个曾经…… “曾经”这个词，带走了多少流逝的时光，以及时光里最美好的记忆啊。可是，当现实的利刃剥去了记忆曾经光亮的外衣之后，里面藏着的又是什么呢？ 第五十一章 谈心 平川公司上下都知道朱婧瑶是清白的，再见朱婧瑶时，大家也都要亲切的唤上一句“朱部长”，仿佛从前对朱婧瑶敬而远之的人，并非是他们。 职场就是这样，朱婧瑶早已见怪不怪了，不喜亦不怨他们。 王显峰替朱婧瑶在董事会争取下来三天假，想让朱婧瑶放松一下。王显峰暗示朱婧瑶，在他的据理力争下，董事会考虑补偿朱婧瑶。 “我的意思是在薪酬上给予你一些奖励。”王显峰说，“虽然不能弥补什么，但是总比没有好，难得的是董事会的一个态度。” 朱婧瑶依然浅浅的笑着道谢。 职场上，老板永远是对的，哪怕他冤枉了你，让你备受委屈，他，也是对的。能像平川公司这样肯提出变相补偿的公司已经不多了，朱婧瑶怎么会不领情呢？ 物质上的奖励，精神上的尊重，又重新回到朱婧瑶的身上，朱婧瑶照旧是平川公司响当当的分析研发部部长，是金融界的奇女子。 只是，回到家里时，朱婧瑶便感觉到深深的疲惫。由心升起的倦意压着她，似乎要将她压倒。 朱婧瑶拿起手机，拨打了文雯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朱婧瑶就听到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文雯低低的那声“喂”里隐隐夹着笑声。 “你这是在哪呢？” 文雯的声音有些低，似乎是拢着话筒在说话：“喂，我在我婆婆家呢，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好不好，瑶瑶？” 原来文雯今天看婆婆去了，那朱婧瑶怎么会说自己想和她闲聊。朱婧瑶急忙说她就是问问文雯最近忙什么呢。 “没事，那你快吃饭吧。” 朱婧瑶多少有些失落，整个城市，除了最贴心的文雯之外，她好像再没什么亲近的人了。 文雯连说“好好”，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朱婧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坐在榻榻米上想了好一会儿，朱婧瑶决定去小区超市买点啤酒上来喝。 小区门口有一家超市，虽不大，里面的东西很全，朱婧瑶买了几听啤酒结过帐，迎头遇到刚进超市的许磊。 “喝酒？”许磊看了一眼朱婧瑶袋子里的啤酒。 朱婧瑶有些发窘，“没什么事喝点。哦，你出来买东西？佟阿姨呢？”朱婧瑶岔开了话。 “张阿姨家里今晚没人，她索性就在我们家住了，我也是没事，出来转转，没成想遇到了你。”许磊的眉毛抬了下，目光从朱婧瑶的啤酒上一转，看向她的脸。 一个念头从朱婧瑶的头脑中闪过，她没经过思考就任由神经支配着冒出一句话来：“要不你到我家我们一起喝一杯？” 朱婧瑶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许磊怎么会到她家去喝多酒呢？！ 朱婧瑶低下头，脸变得通红。话已出口，再难收回了。朱婧瑶只等着许磊拒绝，然后她好落荒而逃。 许磊有那么一会儿的迟疑，随后他说：“好啊。” 朱婧瑶吃惊的抬起头，见许磊从一旁的架子上随手拿起一袋五香花生。 朱婧瑶想，许磊可能也疯了。 两个人再没说话，一个只顾在货架上拿吃的，另一个低头望着有些泥渍的地面发呆。结过帐，两个人走去朱婧瑶的家。 坐在沙发上时，朱婧瑶还有些发怔，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许磊坐在自己家里，面对着面拿着啤酒一道喝。 一直口才还算好的朱婧瑶忽然找不到话题了。 许磊倒是比朱婧瑶自如得多，他坐在朱婧瑶对面，打开一听啤酒，递给朱婧瑶，“听说你的平川三号很厉害，打败了云海金尊？而且，金融界都说平川三号的前景很不错，恭喜你啊，朱部长。” 提到平川三号，朱婧瑶的眸子微黯。她拿起面前的啤酒猛灌一口，“不过是挨打惯了后的反击罢了，哪里值得提。” 朱婧瑶设计的平川三号是用什么办法打败云海金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对于大神许磊来说是看得透的。 许磊跟着喝了一口啤酒，“其实你很出色了，能把产品设计得让云海的研发部门没看出破绽来，很了不起了。” 朱婧瑶笑了起来，笑里带着苦涩。 “有什么出不出色的，总不能被人出卖一次再卖上一次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拿起啤酒，共饮一口。 “平川把白依然和方子扬开除是对的，这两个人不能留。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没必要再纠结其中。你没发现，现在只有你还在想着这事。” 朱婧瑶晃了晃啤酒罐，“没有外鬼，也不会有家贼。还是我开始不够警惕，被人利用了。” 许磊替朱婧瑶开脱，“这怪不得你，谁会知道程总要做什么呢？你不知道，我同样也不知道，不然我怎么会去和你一起竞争呢。朱部长，我这是最实在的话了。” 朱婧瑶一扬头，把手上的那听啤酒全部喝了下去。 第五十二章 过去 朱婧瑶暗淡的眸光落在空了啤酒罐，唇角微扬着，娓娓讲述着从前。 “我刚上大学的第一个校园辩论会上，就被一个男孩吸引住了，他的声音很有力量，模样也帅，辩论的条理性好得要命。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上一个人了，眼睛一直盯着他，那个男孩就是程岩。” 朱婧瑶又喝了口啤酒，“那时的我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平庸，不声不响的小学妹，他又是那么优秀，还有许多女生喜欢他，我要怎么才能让他注意我呢？于是我想到法子，我开始努力学习。那时候我的成绩在年级是最好的，老师们都称赞我，同学们也说我是天才，但是没人知道我是因为想吸引他的目光，我才认真学习的……” “后来，他真注意到我了，我总能在食堂遇到他，似无意，又似他有意间。他对着我笑，我就红了脸。再后来，他向我表白，说喜欢我很久了。我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可我不敢表现出太过高兴，怕他觉得我轻浮。我一直忍着忍着，等回到寝室里才终于掉下眼泪来。那天地寝室的姐妹都奇怪我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哭了，其实我是觉得我等到他了……” “从此后，我们一直很好很好，他陪我去食堂吃饭，陪我去图书馆里看书，你不知道两个人好到一定程度时，在你眼里只有他，其他都变得模糊，唯他一直清晰着。我甚至觉得我们也许不等到毕业就会结婚……” 朱婧瑶戚戚的笑了下，侧过头去。 “再后来，程岩快毕业了，他开始很忙起来，我几乎很难找到他。我天真的以为他在忙毕业找工作，因为我们说好要在一座城市里相守的。我还积极的帮他找工作，替他收集很多很多招聘信息，然后送去他的寝室。可是，我连着几周没见到程岩，我有些心慌，发了疯的找他，天天很早去他寝室楼下等他，又等到很晚才回我们寝室。纵然是这样，我也没等到程岩……” “有一天啊，他寝室的一个兄弟在送去招聘资料时忽然对我说，让我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使劲的追问他，被我问得急了，他告诉我程岩办理出国的事早不回寝室了。我还没意识到什么，居然兴冲冲的四处打听，终于知道他家的地址，我就去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日子，我拿着省下的生活费买了两袋水果，我想我要给他家人留个好印象。那天是星期天，程岩父母都在家，他的父母看到我很诧异，随后他们待我极冷淡，没人理我，把我晾在他们家客厅里。我当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样对我，但是我想程岩看到我会高兴的。我独自一个人坐在他家客厅里等着程岩，等程岩看到我的一刹那，没有欢喜，没有激动，更没有拥抱，他直接把我从他家带走，把我带去的水果丢在他家楼下的垃圾筒里。他对手足无措的我大吼，谁让你跑来我家的……” “我害怕了，一直和程岩道歉，程岩的手指到我鼻尖上来说，我们分手，马上就分，你永远不要再来找我！他的手就那样指着我，我从小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指，而且还是他。那双手啊，曾经捧着我的脸，曾经牵过我的手，曾经为我拍掉衣服上的落叶，曾经刮过我的鼻子……而那时，他的手直直的指着我。” “我哭了，我求他，他甩开我就走。那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私自去程岩家里而惹得他不快，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哄他接近他，只是他根本就不理我。” “再后来，程岩毕业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辗转听一个程岩极要好的同学说，程岩他家早就打算让他出国，程岩也知道家里的打算。我那时候好傻，还在心里为程岩找各种理由，想方设法联系他。可是我写出的信，都石沉大海。”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才想明白了，为什么程岩不想我去他家，他的父母又是为什么对我抱有敌意。那是因为在他父母的眼里他儿子必须要留学，留学的人找女朋友就是种牵绊，他们怕他们儿子因我不想出国不想发展自己大好的前景了。可是他们真是小瞧了他们的儿子，在程岩面前，没有任何东西能成为他的牵绊。” 朱婧瑶抬手把垂到额前的长发抚到脑后，“其实我早该想明白，如果程岩真爱我，早该带我回他家，我也是够傻……” 不知不觉中，朱婧瑶喝光了面前的三听啤酒。 “再后来关于程岩的事，我就是零零碎碎的知道些了，他在国外交了女朋友，生活得很好，曾经给他的同学们晒他和女朋友出行的照片。我似乎是他大学生活中的一剂调味品，到时就该谢幕离开。而在他需要时，他就会再想起我……” 说说喝喝，朱婧瑶喝光了五听啤酒。黄晕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许磊看清已经婧瑶的脸上飘起了两朵酡醉后的红云。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只是那笑容像燃过后的灰，没有一点生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有我也有，只是有时候我们习惯把秘密深藏在心底里，不让人看到罢了。日子就是这样，过去就过去了，时间是味良药，能治愈所有伤痛。” 许磊也把手里的啤酒喝光。 “是啊，是该放下的。”朱婧瑶抬头望向许磊，抬起手来，指尖敲在许磊的手臂上，“我早知道佟阿姨是你妈，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当着佟阿姨的面要叫她‘姐’？” 许磊回望着目光有些发直的朱婧瑶，他知道，如果没喝多，朱婧瑶不会问他这个问题的。那就当成酒后的坦诚吧。 许磊笑了笑，修长的手指从打开了的五香花生袋子拿出一颗花生，吃了一颗。 朱婧瑶等得不耐烦，手臂摊在小桌上，头枕着手臂，摇着手又拍许磊，“怎么不说啊？” 许磊的目光落在那双充满希翼的眸子上，这个女人醉了和平时一点不同，竟然也很难缠。 “我妈其实从前是很好的，她的病，很大原因是因为我爸。”许磊深吸一口气，“我爸有了外遇，他抛弃了我和我妈。” 第五十三章 诉说 朱婧瑶扬着头，许磊坐在对面，醉眼中的许磊轮廓虽然模糊些，但是坐在在那里，就如同安静的书，若不翻动，永远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如何丰腴。 朱婧瑶吐着酒气，喃喃的向许磊道着歉。许磊浅笑着摇头，“都是好久的事了，你不必道歉。”说着，他自顾自的喝起啤酒来。 “那佟阿姨为什么叫你阿毛？”朱婧瑶借着酒劲刨根问底起来。 许磊的手臂半支着头，眼睛被撑着的手掌拉长，长眉长眼的许磊让朱婧瑶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第一次见许磊除去大神的光芒，像当年的大学同学一样半趴在桌上与她对面，这样的许磊让她觉得亲近许多。 “阿毛是我舅舅的乳名，他是我妈妈唯一的弟弟。在我爸像丢垃圾一样甩掉我和我妈后，我妈接受不了这一事实，她就病了。嗯……怎么说呢？她开始胡言乱语，整天指着空中，假想着眼前的空气里是我爸爸，她对那空气哭诉。说了哭，哭了又说。我当时很小，我吓得躲在一旁，连哭不敢。” 朱婧瑶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一脸稚气的小男孩眼神怯懦的躲在墙角里的情形。无依无靠无助，大概就是那时许磊的写照吧。 “我舅舅来了我家，他把我和我妈接到他那里，细心照料我妈和我。那时我舅舅还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这么一个一直过着老哥儿吃饱、全家不饿的大小伙子就那样硬生生的学会了照顾一个病人和小孩子。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我舅舅拿着搓板坐在小板凳上洗我妈妈的内衣和我的脏衣服的背影。他手忙脚乱着，又耐心认真的洗着。他那时才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啊……” 许磊似乎醉意阑珊，索性闭上了眼睛。 “从把我妈和我接过去，我舅舅就没有自己的时间，他整天就只是围着我们母子，不是照顾我妈就是照顾我。我舅舅是厂子里的工程师，可是自从我和我妈来到他家，就没人给我舅舅介绍过女朋友。那时候我还不懂，但是无意间我听到我舅舅和一个同事的谈话，那人问能不能把我妈送走，哪怕留下我也好给我舅介绍个好姑娘。我舅舅说的话，我会记一辈子。” 许磊深深的吸口气，“我舅舅说：我永远不会丢下我姐！……” 房间里静了下来，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罩在黑色的夜幕里。 朱婧瑶的手指慢慢蜷进手掌里，耳畔回荡着许磊的话：我永远不会丢下我姐……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许磊又说：“我们一家三口，以一个奇怪的模式生活在一起——妈妈、舅舅、我。十年的时间，因为舅舅的悉心照料，以及他奔命的四处求医问药，我妈的病好了许多。她虽然有时还犯糊涂，但是至少她不再需要我舅舅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她。我觉得那时我们最幸福，我妈能做家务，帮洗衣服，她甚至开始帮我舅舅打听好姑娘，想为他成个家。可是我妈花了舅舅许多钱，而且我舅舅已经三十多岁，没什么积蓄，加上有个不能工作的姐姐和正上学的外甥，没人愿意嫁给他。我妈哭着向舅舅说是我们拖累了他，舅舅按着我妈的肩膀说，只要有人在，其他就不是大问题。” “……后来，舅舅的厂子改制，舅舅被买断了工龄。舅舅本可以去南方找份好工作，可是他不放心我妈，于是他就在家里的小厂子里打工。小厂子是私人的，老板恨不得榨干雇佣者的每一滴血。大强度的加班和这些年的操劳，令我舅舅的身体每况愈下。其实是我不好，我一直没留意舅舅的身体，我一直都觉得我舅舅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从没往他身体上多想过。粗心大意的我去了平川公司，工作很好，慢慢赚得也多起来，我劝舅舅辞去他那份工作。可是他不同意，他说帮我攒些娶媳妇的钱……我劝了几次，舅舅都不听，后来我也就放弃了……可是后来……” 许磊的声音沙哑起来，他转过脸去，“舅舅心脏病突发，病死在厂子里……接电电话时我都懵了，我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如果当初我当机立断的让舅舅辞去工作，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都不会……” 朱婧瑶抬起头，坐在对面的许磊紧闭着双眼，眉头聚在一起，表情有着说不出的痛苦。朱婧瑶坐了起来，轻轻的触了触许磊的手背，“这不怪你，你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真的……” 朱婧瑶都知道自己的语言苍白无力，她知道许磊这些话不会轻易对别人讲，很可能他是第一次对别人提起。而她，作为一个听众，作为一个朋友，她想宽慰许磊，只怕是那么两句话，她也要对他讲。 许磊也许真的醉了，他的手掌转到额头上，撑着他的上半身。而那宽大的手掌，正好挡住了许磊的脸。 “我不顾一切的往家里赶，回到家还只看到我舅舅冰冷的尸体……他再不会为我们做饭，再不会骑着他的自行车拐进小院，再不会笑着叫我吃饭了，更不会提着搓板洗衣服了……” 许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朱婧瑶摇晃着站起身，走到吸顶灯的开关处，啪的一声关掉了灯。房间里蓦然黑了下来，只有月光从窗外照在客厅的许磊靠着的桌子上。 月光守住了所有的秘密，没人看到许磊脸上的神情。 朱婧瑶借着月光，又重新坐到许磊对面。 过了很长的时间，许磊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我把舅舅的丧礼还没办完，我妈就犯病了。她病得很厉害，完全忘记了我，记忆停留在我舅舅活着时，她把我当成了我舅舅，整天拉着我的手叫我‘阿毛’……我带她去很多家医院，医生都说我妈是在躲避，她接受不了我舅舅离世的打击，加之从前的病，所以她更为糊涂。我开始守在她身旁，整天整夜的守着她。她叫我阿毛，我就答应着，我宁愿她把我当成我舅舅，我宁愿她不记得我……” 朱婧瑶想到王显峰所说的许磊不辞而别的事，朱婧瑶虽然和许磊相识时间不长，但是以许磊的行事风格，他是不会把家里的事告诉给王显峰的。 “其实你应该告诉给王显峰。”朱婧瑶还是说了，后面的话她不说，许磊却已经明白了。 许磊摩挲着又打开一听啤酒，“懂我的人不说也不会误解我，不懂我的人说了也未必懂得。所以，我说与不说又有何妨。就像你，其实你早就看出来我不愿意提我家里的事，不是吗？我也很感激你的细心，你能在我妈面前叫我‘阿毛’，这就是对我和我妈最大的尊重。朱部长，你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黑暗中，朱婧瑶笑了起来，如果灯开着，许磊会看到朱婧瑶那灿然若花的笑靥。 “别叫我‘朱部长’，我也不叫你‘许部长’，像朋友一样直呼大名岂不更好？”朱婧瑶把手上的啤酒罐一举，“为了淡忘我们那些痛苦的记忆，为了明天，为了我的特别，干了吧！” 两听啤酒罐闷闷的碰了一下，已经醉了的两个人把手上的啤酒仰头喝光。 本来不喜深谈自己事的许磊和朱婧瑶在酒精的作用下，话比往常多了许多。 许磊讲起小时候家里烧炉子，他把鞋拿去烤，结果差点把鞋引着。朱婧瑶讲了她初中时，喜欢一个打篮球的男生，总在班级窗口默默望着人家打篮球的身影。许磊讲起他被邻居家的大鹅追得满出两道巷子，朱婧瑶讲了她糖藏在衣兜里，结果被妈妈洗化了的事。 他笑她花痴，她笑他没脑子。说说笑笑喝喝，两个人忘记了刚刚话题的沉重，不知不觉竟然把所有啤酒都喝光了。 什么都忘记了，什么也可以忘记了。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在一处，头抵着头，傻傻的笑，没完没了的说…… 酒，真好。 醉了，真好。 第五十四章 造访 清晨，朱婧瑶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 有那么一瞬间，朱婧瑶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 她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再睁开，才认出是自己的卧室。 卧室……！ 朱婧瑶忽的坐起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身上盖着的被子因她忽然起身而落到了腰间。朱婧瑶紧张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 还好……她穿着昨晚上的衣服。 头裂了一样的疼，朱婧瑶记得昨晚上和许磊一起喝醉了，然后发生了什么，她都忘记了…… 不过看见一身昨晚上穿着的衣服，她安心了许多。电视里最狗血的一幕并未发生在她的身上，许磊应该是半夜走的。朱婧瑶是这样想的。 门外的敲门变成了砸门，朱婧瑶掀开被子下了床。 打开房门，门外站着脸色雪白的文雯。文雯一见朱婧瑶这副模样，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劈头就骂：“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昨天我还没陪你，我一定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朱婧瑶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别担心，亲爱的，难道我还能自杀不成？” 文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掉鞋走进客厅。 朱婧瑶懒洋洋的关上房门，才刚转身，就听见文雯一惊一乍的叫声，“哇！朱婧瑶你快给我老实交待，许磊是不是我在你家遇到的那个男人？你还说是竞争对手呢！我天啊！居然还手写留言，现在敢于拿笔写字的人都是神！” 朱婧瑶这才看清文雯手上拿着一张便笺，她正瞪着眼睛怪叫着。 许磊给她留话了？ 朱婧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使了，一个最怕人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爆炸了：天啊，他们不是真的……然后他写下字条…… “快还给我！”朱婧瑶不顾形象的扑向文雯。文雯手疾眼快的一避，躲开朱婧瑶，举着字条大声念起上面的留言来。 “婧瑶……啧啧，好亲切的有木有？！” 朱婧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倒不是怕文雯知道什么，是这种窘，丝毫不给她缓冲的时间。 “你走开！别抢！呀！”文雯一面躲着朱婧瑶，一面抑扬顿挫极有感情的念道：“婧瑶，昨晚你喝多了，我将你抬到床上，你放心，我们没发生任何事。另，给你买了罐蜂蜜，酒后喝些，保护胃。许磊。天啊，天啊！婧瑶啊！” 文雯模仿着许磊便笺上的称呼叫着朱婧瑶，“婧瑶，你遇到大暖男啊！还给你买蜂蜜，还叮嘱你保护胃，哦天啊！婧瑶啊，醉美人都不下手的男人啊，世间还有吗？这不是神就是他不行！” 朱婧瑶差点气得喷血，她一把从文雯手上抢过便笺，“你疯够了没有？疯婆子！” 文雯咯咯笑得如同得了胜的老母鸡，她坐在沙发上，望着呆呆看着便笺的朱婧瑶说：“喂，你能和男人搞起一夜情，我也放心多了。只是一夜情这玩意并不能长久，你能不能有本事让它变成夜夜情？” 看过便笺的朱婧瑶当空就给文雯一脚，“快住口，污婆！满口污言秽语的老太婆！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他上面写着呢。他家就在附近，他一定是半夜就回家了。” 文雯完全不当回事，对朱婧瑶的解释视而不见，“你解释什么，内外慌个什么？没发生什么可以发生啊，婧瑶啊，你想想清楚，人家把你这样一个妙龄老姑娘抱上了床，这就是肌肤之亲。你自己也说了，大半夜的，人家又出去给你买的蜂蜜，多么细心，多么知道疼人的男人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现在应该趁着这个热乎劲，去找他，告诉他，你赖定他了。他若是从了你，就算了，若是不从你，你就说你们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他得对你负责，不要你也得要你！” 朱婧瑶差点背过气去，“文雯你个蠢婆娘一定是疯了！抱着就有肌肤之亲了？你当他是傻子吗？” 文雯认真的想了想，一击掌，“对了，你可以这样说啊，他趁着你醉了在你身上动手动脚的了。你说你家有监控，你都看到了！对，他去买蜂蜜时肯定拿了你家的钥匙啊，你还说他偷着去再配一把你家钥匙，意图对你不轨！我就不信了，这两个说辞，他还不乖乖就范！” 朱婧瑶抚着额头，一脸挫败相，“文雯，你当年是不是就是这样把你男人给搞定的？” 文雯捂着小嘴，娇笑成一团，“哟，被你识破了，是的是的，我男人就是这样被我拿下的！” 面对文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奸相，朱婧瑶实在是丧气。 “别为我操心了，这位大嫂，我的姻缘还早呢。” 文雯坐在沙发上，托着腮，看了朱婧瑶好一会儿，“瑶瑶，很认真的讲，我真觉得这个男人不错，你应该考虑考虑。” “去你的。” 朱婧瑶转身走向卫生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时，她有些恍惚。 昨晚她和许磊喝了很多酒，也聊了许多话，酒后的坦诚让两个人比原本的职场客套亲近了些。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因为一场酒，一场醉话而爱上许磊。 她的爱，没有那么草率。她相信许磊也是这样的。 第五十五章 信息会 分析研发部没了白依然，安静了许多，学习讨论的热情也高涨起来。朱婧瑶经常带着严鹤、潘晓雨、彭玲一起讨论大盘。面对勤学好问的下属，朱婧瑶并不藏私，做到有问必答。分析研发部的氛围空前的融合。 金融圈子里也没有白依然的消息，有传闻说白依然去了外地，就连朱婧瑶也以为她会去别家公司，但是白依然并没有去。本来白依然在平川公司和员工并没有多亲近，所以她离开了，也没人知道她的消息。这么一个人，好像就消失在金融圈子了一样。 从那次和许磊醉了一场之后，朱婧瑶再也没见过许磊。倒是佟阿姨常常坐在她家单元门口的长椅上等她。今天帮她煲汤，明天帮她做锅烙，着实惦记她。 朱婧瑶很不好意思，也劝佟阿姨不要送了，很麻烦。佟阿姨劝起人也一本正经：“怎么就麻烦了？我们也是要吃的啊。再说了，阿毛说你在工作上很出色，又是一个人在这，我能帮就帮你一把。” 不糊涂时的佟阿姨也真是善解人意，让朱婧瑶心下感动。 公司里的奖金直接打在朱婧瑶的银行卡里，她在卡里发现一笔不菲的奖金，朱婧瑶知道这是公司对于云海金尊的事给予她的补偿。 平川二号、三号都又重新回到朱婧瑶的手里，就像失而复得的珍宝。朱婧瑶再次倚在窗口，审视自己的办公室时，心境也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是不是人经过坎坷才能成长呢？可是坎坷之路是怎样的艰难，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经过这一场风波，董事会对朱婧瑶除了信任，还有一丝愧疚。她并不想利用这种愧疚提出要求。但是，同样是她的，她还是会欣然接受，不会虚伪的客气寒暄，上演一场欲擒故纵的把戏。 好像什么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朱婧瑶却深谙，职场没有永久的舒适。 李菲打来电话通知朱婧瑶，明天和孙晨亮参加金融投资协会主办的金融信息会。接到通知的朱婧瑶有几分迟疑，她第一反应是，程岩也会参加这个会。 从云海金尊之后，朱婧瑶再没见过程岩。从前的恋人，现在的对手，而且程岩还陷害了自己，再次相见，该是什么样的情形？ 朱婧瑶想不到。 晚上下班，朱婧瑶难得在小区里遇到了许磊。 “下班了。”许磊对朱婧瑶笑了笑，似问她，又是寻常招呼。 “是啊。”朱婧瑶笑着答。 两个人最大的进步就是不再互呼“朱部长”“许部长”，放下职场上的客套，像熟悉的街里街坊。 从那场醉后，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虽不至尴尬，但是想到那天的酒后乱语，朱婧瑶的脸还是红了。 许磊却比朱婧瑶大方许多，他很自然的和朱婧瑶并肩走着，不提家长，不道里短，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来，“明天金融信息会你也会去吧？” 虽然像是问朱婧瑶，朱婧瑶却从许磊的语气里听出笃定。 朱婧瑶作为平川公司的分析研发部部长，当然会去，这一点她清楚，许磊也该清楚。 不清楚许磊的用意，朱婧瑶只“嗯”了一声。 许磊转头看了一眼朱婧瑶，“程岩也会去。” 朱婧瑶终于知道许磊为什么提到明天的金融信息会了。 她笑了笑，眼神飘向远处的单元门上，“应该吧，毕竟他是副总。” “能自如吗？”许磊停住了脚步，很认真的看着朱婧瑶。 能自如吗？ 朱婧瑶也不知道。 可是被许磊这样看着，朱婧瑶有些不自在，她的目光又从单元门落向一旁树梢的丁香花上。“没什么事，也过了这么久了。怨气和昔日的情意，早都不在了。” 朱婧瑶说完，转过头问许磊，“你是相信我的？” 许磊笑着，双手插在裤兜里，“当然相信你了。好吧，我也要回家了，那么，明天见。” 许磊走向通向他家楼的小径，朱婧瑶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神。 许磊今天的提醒是有意的，是不是那晚的醉话，他还记得，担心自己不能在程岩面前自如。 朱婧瑶站在单元门前，深吸一口气，花香便萦于她的鼻端。 正如她所说，这么久了，不在意，也就自如自在，也就没什么做不到了。 以为是一回事，当第二天程岩站在朱婧瑶的面前时，朱婧瑶的心还是蓦然一痛。 “朱大部长，你好啊。”程岩的话带着几分揶揄。 程岩的胸襟似乎是缩了水的羊毛衣，永远不能再伸展开了。 “程总好。” 面对程岩，朱婧瑶不动亦不笑。 程岩伸出手来，“不和我握个手吗？” 朱婧瑶的目光落在程岩修长的手指上，随后又抬起头来，“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我们不必装得像是老朋友。我们之间，只是对手，仅此而已。” 职场上的风度朱婧瑶是有的，但是面对程岩，她不想虚伪的装出风度来。 程岩挑着眉，牵动了一下嘴角，仿佛要再说出话来。而朱婧瑶已经从程岩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朱婧瑶的身体微僵着，好在走了过去，和走过一段路没什么区别。程岩除了只带起一阵细风，连朱婧瑶的衣角都不曾刮起。就像他自己一样，走过了朱婧瑶的世界，从此，各不相干。 朱婧瑶再往前走，走进了会场，她本能的觉得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寻着那目光望去，许磊坐在前排正看着她。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默契一笑，同时别过头去。 朱婧瑶和孙晨亮走到平川公司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会议很快召开了，形式却是以研讨为主。各公司都谈了些美盘及大盘的情况，程岩似乎为了证明云海的实力，或是为了扭转云海金尊的失利，他在会上频频发言，侃侃而谈，不给别人留说话的余地，一副气傲群雄的架式。 朱婧瑶顶讨厌程岩这副姿态。 对于气势强大的程岩，在座都是职场上的人精，抱着关注抑或冷淡的态度的人不在少数。 没人接话，亦没人反驳。程岩愈发得意，双臂搭在面前的桌子上，意气风发着指点金融界的江山。 朱婧瑶在想，只是谁给他的这份自信呢？ 第五十六章 面馆 朱婧瑶以为会议将在程岩喋喋不休的自我阐述中结束，终于有人说了话，“也不尽然吧，程总。” 众人循声望去，是坐在益中公司席位上的许磊，连朱婧瑶也觉得意外。 许磊在界内口碑极好，最大的评价就是稳重，与世无争。就是和朱婧瑶一起竞争客户时，许磊一直很谦让，绅士风度十足。而现在面对程岩，一直是谦谦君子的许磊迎头反驳程岩，不卑不亢，却结结实实的打断了程岩。 难道是许磊看不过程岩太过张扬了吗？ 许磊的声音并不大，足可以让会场里的人听清他说的每个字。 “据发改委最新政策，钢材产能过剩一论，还不能形成。所以钢材价格到底是下跌，还是保持现在的震荡，并不能过早下结论。” 一直觉得走在浪尖口上，正凭海临风的程岩忽然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一僵，转瞬便变成了刚刚的笑意。只是他的话，并不像他的笑脸一样让人觉得亲切。 “许部长消息灵通大家是知道的，可是这次却并不如许部长所说的了。”程岩解开了西装的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大有辩驳上几百回合的意思。 “国家不会轻易下定论，但是在没下定论前大量的市场报告已经表白，钢材的供求关系已经失衡。供大于求。如果许部长有空，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产量报，虽并不能一目了然，但是做些系统分析许部长就会知道的。” 程岩这是在讽刺许磊信息不够全面。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磊身上。 许磊笑容不变，连程岩刚刚极快变脸都不曾有过，还是那般温文尔雅，“程总说得没错，产量报里报道的确实如程总所说。但是在铁矿信息报表里，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铁矿开采平衡，那么就是预示未来钢材走势还不能断言过剩。” 金融界留意钢材源头信息的人并不多，了解铁矿产值的人就少之又少了。许磊能一直关注铁矿和钢材全部信息，可见许磊成为金融界的大神是必然的。 况且，许磊的话比程岩柔和得多，开始就肯定了程岩的理论，但是后面又避其锋芒，纠其错误。不与其争，以事实论断。这是许磊的风度与风格。 信息面大，关注点多，又是极有风度，和刚刚锋芒毕露，不给人留余地的程岩相比，许磊更让人信服。 程岩不再说话，脸色却阴沉得厉害。但是在事实面前，程岩不敢再夸下海口。他确实不了解铁矿信息。 在许多界内人士面前，程岩觉得自己丢了脸面，特别是在朱婧瑶这个打败自己的女人面前更觉丢了脸！ 许磊的话锋一转，“现在大盘走势和许多方面的产业及信息都是紧密不可分的，所以信息的共享就显得犹为重要，此次大会把许多金融大家召集到一起，提供给大家信息共享的平台，所以我觉得这样的大会对我们每个金融人都是必要的，也是一场及时雨。” 许磊的发言赢得了四座掌声。 信息大会下来，许磊给在座每个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 会议结束了，朱婧瑶和孙晨亮与几个相熟的公司又聊了会，等她再走向门口时，会场里的人已经并不多了。 一直没走的程岩在朱婧瑶身后叫住了她，“朱部长，我能不能送你？” 从“瑶瑶”到现在的“朱部长”，改变的不只是一个称呼。 孙晨亮见程岩叫了住朱婧瑶，他和朱婧瑶简单说了句告别的话，就走了。 朱婧瑶并没有开车来，面对程岩，朱婧瑶直接拒绝了。 “不必了，程总，我……” 朱婧瑶的话还没说完，会场门口的汽车鸣笛声响了起来。程岩和朱婧瑶向鸣笛的汽车望去，车窗放下，露出许磊含笑的脸来。 “上车。” 简单的两个字，朱婧瑶却想也没想打开许磊车的车门，坐了上去。 许磊对着在车旁脸色铁青的程岩点了点头，“程总，再会了。” 程岩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许磊的车缓缓驶离，坐在后座上的朱婧瑶这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来。 “你今天很心不在焉。”许磊从后视镜里看了朱婧瑶一眼，朱婧瑶也看清了许磊那颇含深意的眼睛。 “我有吗？”朱婧瑶躲开了许磊扫过来的目光。 后视镜里的许磊扬起了的嘴角，“刚刚见你拿着的笔掉了两次，一次掉在桌上，一次掉在地上。” 朱婧瑶并非坐在前排，许磊还是看到了她的失态。面对程岩，朱婧瑶虽然伪装得近乎完美，却没逃过程岩的眼睛。 索性放开心事的朱婧瑶拿出笔，敲在前面的许磊的脑顶，“你知道的太多了，老许同志。” 不经意的玩笑，反倒缓和了气氛。 许磊望着前方，不再提前话，却问朱婧瑶：“你喜欢吃面吗？” “喜欢啊，你请？那我可要宰你了！” 朱婧瑶话说得恶狠狠的，许磊却笑了。 “怎么可以让女士请客呢？我带你去一家非常好吃的面馆，就是不大好找。” 许磊说着，车子一转弯，驶向一条小巷。转来转去，许磊的车停在一条不知名的巷子里。 朱婧瑶下了车。 离车不远的地方有且只有一家小餐馆，牌匾不甚乍眼，不细看还真没看出是家餐馆来。 许磊一指那暗红色小屋，“就是那家，深藏在小巷里的美味。” 望着斑驳的木门，朱婧瑶跟在许磊的身后，走进小餐馆。 餐馆不大，通共有几张小桌子。老板娘对许磊很熟悉，见他和朱婧瑶一起进来就笑：“今天好啊，带着女朋友来了。” 两个人的脸都一红，许磊连忙解释，“这是我好朋友。” 老板娘“哦”了一声，一面笑眯眯的打量着朱婧瑶，一面帮他们擦着桌子。“两碗招牌面？” 许磊和朱婧瑶坐下来，许磊将菜谱递到朱婧瑶面前，“你点我请。” 朱婧瑶吃饭向来不挑剔，“两碗面，两盘招牌小菜吧。” 许磊加了一句，“再来两碗面汤。” 老板娘爽快的答应着，下去备面。 第五十七章 轻松 朱婧瑶看向小店，小店不大，倒很干净，桌椅摆放得也整齐，调料小罐放在桌上，每个调料瓶都擦得干干净净。 许磊介绍给朱婧瑶，“这是家夫妻开的小店，已经开了许多个年头了，面不贵，味道还好，就是因为没在外面的门市上，所以吃面的人基本都是回头客。一会儿你要尝尝他家的招牌面，很独特，食材放得还足。” 被许磊一说，朱婧瑶已经开始盼望着面快点端上来了。 后厨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那煸炒烹炸的味道已经在挑逗着朱婧瑶的嗅觉器官。朱婧瑶望向后厨，洁白的帘子挡住了后厨，她不由得轻叹一声。 许磊就笑，“饿了？” 朱婧瑶拿起一支筷子，轻敲了一下面前的碟子，“我只是觉得很香啊。” 许磊朝着后厨高声说了句，“老板娘，你先把小菜端上来吧，这里有只馋猫已经受不了了。” 还好店里没有其他食客，不然朱婧瑶会钻到地缝里去的。 朱婧瑶狠狠的瞪了一眼许磊，许磊竟然完全不当回事，还在对她笑。朱婧瑶心里暗猜：许磊是个大神级人物，大概脸皮也是大神级的厚。 听到召唤的老板娘很快端着菜走出来，菜刚摆上就道歉，“都怪我啊，速度慢了点，菜来了，先吃点吧。” 朱婧瑶倒不好意思动筷了。 许磊夹起一块黄瓜，放在朱婧瑶的碟子里，“尝尝这个黄瓜，好吃到爆炸。” “真的？”朱婧瑶半信半疑的夹起碟子里的黄瓜，咬上了一口，果然很好吃。不咸不辣不甜不酸的，味道还很爽口。 “不错！” 朱婧瑶正感叹黄瓜的味道时，老板娘那里端出了两碗面来。一条条细长的面条盛在一个海蓝花的大碗里，面上放置着切开的卤蛋，旁边摆着似翅膀一样的四片牛肉，浓郁的汤汁上洒着淡绿色的香菜和蒜苗。 朱婧瑶凑近碗去，狠吸了一口，香味充鼻，比别处的面都要香得多。 朱婧瑶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只想先尝上一口。 许磊确实是好人一个，因为他见朱婧瑶拿起筷子就开始劝她趁热吃。 趁热吃。 是多么朴实又善解人意的话啊。 朱婧瑶没再客气，开始吃起面来。 一碗面，在别人家朱婧瑶会是剩的，而在这里，她连汤都喝了。 老板娘适时的把面汤也端了上来，朱婧瑶想到许磊最崇尚的那句“原汤化原食”的话。她拿着小勺，盛起面汤喝来。 一顿饭吃下来，朱婧瑶觉得有些撑到了。 她呵出一口热气来，“不错啊，这位许同志，面馆果然好。” 许磊拿着纸巾擦着嘴，“吃饱了？” 朱婧瑶极满意的答应一句。 “回家吧。” 许磊起身去结账，老板娘那大嗓门的笑声传了过来，“看看，还说不是女朋友呢？都说回家的话了，一定是好事将近了！” 许磊低声解释着什么，朱婧瑶假意没听到，走出店外。 晚风吹来，朱婧瑶一头的汗散去大半。她站在店门口四下张望，小巷很安静，仿佛与那喧嚣的都市是截然不同的两重世界。 身后的门一开，许磊从小店里走出来。 走出来就拉了朱婧瑶一把，“还吃完饭一头热汗的别站在风口里，小心着凉。” 朱婧瑶老实的跟在许磊身后，坐进汽车。 汽车一路向丁香人家开去。 到了小区的停车场，车子也停稳了，朱婧瑶就向许磊招手，“多谢款待。” 许磊锁好车子并没有离开，“刚吃完饭别回去就躺着了，不然……我带你玩去吧。” “玩什么？”听到了玩，朱婧瑶也来了兴致。 许磊把车钥匙放在口袋里，“就玩猜拳走步，看看谁先到你家单元门口。” “好。” 朱婧瑶站在停车场口，拉开架式和许磊猜起拳来。 石头、剪子、布…… 循环了又循环，两个人的距离却拉开了。 朱婧瑶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连着胜，走出好远去，还在探着手和许磊玩猜拳。 许磊仰天长啸，“你一定作弊了！” 朱婧瑶在灯影下向许磊招手，“不然我回家到楼上继续和你猜拳？” “嚣张！” 许磊对着站在路灯下笑得直不起腰的朱婧瑶喊了句，惹得朱婧瑶更大笑起来。 本是已至而立之年的一对男女，像孩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从停车场一直玩到朱婧瑶家单元门前，朱婧瑶最终以绝对优势获胜。 “我回去了。”朱婧瑶走向单元门。 “我送你吧，毕竟晚上了不安全。”许磊紧随其后，朱婧瑶并没坚持，由着许磊送她回家。 到了家，和许磊告别，关上了房门后的朱婧瑶想了想，又笑起来。 许磊能在不知不觉中让人放松下来，朱婧瑶想，这大概就是许磊的亲和力吧。 第五十八章 变局 从金融信息大会之后，朱婧瑶向王显峰做了汇报。 “当时程岩和许磊都提到了钢材。” “钢材？”王显峰抬起眼来，“你看钢材现在行情怎么样？” 朱婧瑶把自己的观点告诉给王显峰，“我看钢材现在的盘面比较平稳，依我看，长线利润多，操作上是买多的趋势。” “嗯，”王显峰点头，“这样，你去操作一些客户，执行买多，市场上有这个风声，买多的趋势会更加稳定了。” 金融场上都是嗅觉很灵敏的人，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会分析行情，所以，购买钢材的人就会更多，这样更能让趋势上涨。 “好。” 朱婧瑶刚要走，王显峰叫住了她，“对了，你也密切注意咱们公司自己的帐户，我也准备操作买多。” 这样下来就等于胜券在握。 朱婧瑶走出王显峰办公室，亲自操作观察起大盘来。 一整天下来，大盘都是上涨的趋势，朱婧瑶以为再等上两天再卖出，利润就会回来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快到收盘时大盘忽然开始阴线收尾。 阴线收尾，是指收盘价格下跌，待到收盘时，收盘价格竟然创了新低！ 朱婧瑶心头一悸，如果这样跌下去的话，她操作的客户和平川公司自己的帐头上都要亏损。 朱婧瑶第一时间把情况汇报给王显峰，王显峰沉默了许久，“也许是有大庄家在操作，这样，明天看看行情再做决定。” “好的。” 朱婧瑶的心情沉重了许多，如果没有人操作，大盘不会变动这么大。真的是有大庄家在操作吗？ 这一夜，朱婧瑶没有睡好，美盘的趋势还是很平衡，但是目前大盘的变动是在意料之外的。 朱婧瑶起得很早，来到办公室也很早，她无心吃上一口早餐，坐在电脑前等着大盘开启的时刻。 潘晓雨轻轻的推开门，“部长，用不用我给您买点粥？我听说你来得很早。” 朱婧瑶摇着头，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来的心情喝粥？ 潘晓雨默默退出去。 朱婧瑶等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过。 等大盘开始的那一刹那，朱婧瑶的神经蓦然紧绷，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紧张的盯着电脑屏幕，不敢错过一息间的变化。 开盘开始竟然就是低格开启，很快变成了震荡格局。 朱婧瑶马上意识到，这是做空的主力在打低价格。从早上开盘就打低价格，这是要和她，或者说做高的势力对阵。 朱婧瑶深吸一口气，还没等她拿起桌上的电话，她的手机就响了。 朱婧瑶一看许磊的名字闪在屏幕中央，“喂。”接起电话的朱婧瑶有些心不在焉，她只想快些敷衍了许磊，她要向王显峰汇报情况。 许磊的声音不像往日的沉稳，语速快了许多，“你是不是在做长线买多？” 朱婧瑶没想到许磊竟然得到消息这么快，她犹豫一下，还是承认了。可是，她没想到许磊后面的话令她一时间僵在那里。 许磊说：“我得到消息，现在做空的是云海投资集团。” 就是说，是程岩在把价格向下拉动。 竟然又是程岩！ “你懂了吗？”许磊听不到朱婧瑶说话的声音，加上了一句。 朱婧瑶已经懂了。 在金融信息会上，程岩觉得失了面子，又见许磊和朱婧瑶一起离开的，他就把云海金尊里的“旧恨”和昨天的“新仇”一并算在朱婧瑶头上来了。程岩这么做，是等于公开向朱婧瑶宣战，两个人已经到了撕破了脸的程度。 朱婧瑶忘记自己有没有谢过许磊，她急匆匆的离开办公室，直奔十楼王显峰的办公室。 王显峰听完朱婧瑶的话也很震惊，他沉默良久，才说：“你先回去等我消息，我再打听打听消息的准确性。” 王显峰在金融圈里行走了这些个年头，人脉自然很广，也许能从别处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王总，那我就先不再注金了。” 王显峰点头，“这个时候了，不适合再注金。你先回去看好大盘，我这边消息也会很快。” 朱婧瑶从王显峰办公室里走出来脚步发沉。 王显峰消息传来一定会十分准确，那么最好的消息是程岩只是吓唬平川公司，毕竟，云海集团总部在海外，大量调动资金并不容易。但是如果是最坏…… 朱婧瑶的手缓缓握成拳。 最坏就是程岩有大量的资金做后盾，他就是想把平川拖累垮。如果真是这样，平川公司，包括她一直操作买多的客户，都会很危险。 朱婧瑶不能再犹豫，她疾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在分析研发部部长的办公室里，一秒钟似乎被拉长成了一年的速度。朱婧瑶强迫自己坐在靠背椅上，眼前电脑屏幕上的条条曲线，就是扎入她心脏的根根金针。 表面看着平静的朱婧瑶，内心十分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朱婧瑶皱紧了眉头。她是盼着这个电话，又是害怕这个电话的。 犹豫片刻，她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王显峰的声音分外低沉，“有消息证明，云海就是把矛头指向我们平川的。而且，他已经做了准备。” 程岩是有备而来，这样说来平川就更加危险了。 “王总，我们目前不要动，先不能乱了才是。”朱婧瑶想到的法子就是用稳定保住眼前的境地。可是王显峰却说：“我也知道应该稳，可是我担心这样打低下去，客户会撑不住。” 客户看到自己的损失逐渐增大，首先就会乱将起来，那时候客户会要求强行出售，那么程岩就稳稳的打胜这一仗了。 朱婧瑶咬咬牙，“我去和客户谈，能等等就等等，我再想法子。” 面对这一场毫无防备的角逐，王显峰并不敢确定自己这方一定会赢。 谁赢谁输，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第五十九章 变动 朱婧瑶放下电话，想了想，直接拨通了程岩的手机。 程岩的声音和从前一样富有磁性，甚至多了些轻笑，“怎么，撑不住了？撑不住就抛了吧，瑶瑶。” 这一声“瑶瑶”，叫得令朱婧瑶觉得分外恶心。 当初，她爱极了他叫自己瑶瑶，宠溺的称呼，又带着一丝丝的甜味，把朱婧瑶整颗心都填得满满的。 可是现在，这一声“瑶瑶”是他在向她示威，是他兀傲看着她的势态，他在等她摇狗乞怜，等她低头认输。 “程岩，我从没想到你心胸狭窄至此。有什么不快你就冲着我来，冲着平川去算什么？”朱婧瑶越气愤反倒冷静下来，她面对的，已非昔日温柔的恋人，而是职场上吐着獠牙的豺狼。 程岩笑出了声，“我的瑶瑶啊，你怎么这么幼稚呢？我对付平川不就是对付你吗？平川倒了，难道你还会好吗？” 朱婧瑶沉默片刻，忽然说：“程岩，别提对不对付的话，坦诚的说，你是不是想收购了平川？或者说，收购一个有些资历的金融公司？” 程岩的声音带着丝赏识，“我曾经的女人果然厉害啊，竟然看出我的棋招。我不只是想收购平川，我还想连同你，一起收购了。” “你”这个字，程岩咬得很重。 “瑶瑶，我每天都在想你，即使你不能成为我现在的女人，我也要看着你在我身边，看着你在我手下，每天让你看到我……” “够了！” 朱婧瑶终于怒斥出声，“程岩你真是卑鄙无耻，你想收购平川，想让我为你卖命，还提什么感情？你无非想让我被你压在手里，看我天天对你卑躬屈膝罢了！” 程岩的声音里透着无所谓，“也可以这样说，让我输了的女人，再重新被我握在手掌里，感觉一定不错吧。” “程岩，你别自视过高，你还没赢呢。” 程岩的声音慵懒起来，“那好吧，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看看到底谁笑到最后，嗯？” 朱婧瑶按断了电话，现在的程岩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偏偏，他手上有资金，有打得起这场硬仗的资本。 可是，大盘不等人。 大盘变化得更快，大盘出现大股资金连续做空，许多不明真相的散户一见形式不好，纷纷跟着抛售，钢材一路下跌下去。朱婧瑶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许多客户看到大盘信息已经撑不住，要求朱婧瑶抛售。 朱婧瑶安慰起客户来，客户虽被她劝住，却都心有不甘。 响不停的电话，安抚不完的客户，朱婧瑶在逆境中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她给王显峰打电话，要求给客户们操作买长线再注入资金。 王显峰犹豫了，“现在保持平稳已经很难，如果还注的话，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朱婧瑶把自己的想法讲给王显峰，“我想再注入资金的意思是用资金巩固住大盘，如果云海那边资金不够的话，他们会撑不下去，我们可以顺便吞了他们的资金。” 王显峰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这一招很险，但是确实能把市场拉动起来。那就这么做吧。” 得到王显峰的首肯，朱婧瑶开始着手操作起来。 盘面焦灼不下，买空那边慢慢开始不再下跌。朱婧瑶瞅准机会，操作了买多，开始注入了部分资金。随着资金一点点的注入，大盘缓慢上涨起来。 这种上涨并非云海急剧拉动的那种，而是一点点，稳步上升。 一整天下来，朱婧瑶几乎都在盯着大盘。后期钢材走势一直没再下跌，散户看到大盘平稳上涨，又买回了钢材。 朱婧瑶不敢掉以轻心，一直等到收盘，大盘都没再下跌。 程岩就这样放弃了？ 朱婧瑶有些不敢相信。 两天下来，朱婧瑶始终不能放松，她密切的注意着大盘，但是大盘被资金拉动得又回到原来的水平。 分析研发部的人员都松口气，朱婧瑶马上决定抛售部分钢材。在只赚少许利润时，朱婧瑶操作客户及平川抛售了钢材，客户虽然小获利润，但是好在没赔。 朱婧瑶这才长出口气。 有些客户很不满意，电话打到客服那里，要求买入钢材，朱婧瑶发动客服和研发部的员工劝住客户，等到大盘相对稳定，她一定会再买入钢材。 一直被盯着的大盘竟然像没反应了一样，又回归到原来的水平。王显峰打听了消息，说云海那边一点动静不曾有过。 朱婧瑶觉得程岩绝对不会甘于败北，那么他在等什么呢？ 程岩不动，朱婧瑶就不动。这个时候，朱婧瑶不知道程岩的底牌，所以她觉得稳定最重要。 先坐不住的倒成了客户。 有客户要求买入钢材，又见平川这边不执行买入，纷纷要求自己操作。 朱婧瑶被眼前的迷局扰着头脑，外部被客户催着执行，分析研发部的几名员工深知朱婧瑶压力很大，都替她心乱着，而朱婧瑶自己却十分沉稳，在开早会都会劝慰分析研发员们一定要稳住情绪，只有沉着才能看得清大盘，特别是在这前局不清时。 不被外界干扰，这大概就是成大事者的特点吧。 许磊就在这时，来找朱婧瑶，“我觉得我了解的程岩不是这样的，你要小心点。” 朱婧瑶当然知道程岩这个人的特点，程岩的举动太过反常，所以她更加会小心。 朱婧瑶想到当初许磊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她的事，向许磊道谢，“谢谢你告诉给我那两个消息，我也知道程岩不会放弃，但是我想不出他要做什么。” 许磊摊了下手，“谁又会想得到呢？程岩的头脑绝对不简单，所以现在只有稳稳的走好每一步，别让他钻了空子。” 朱婧瑶点点头，眉不由得蹙了起来。 明天的大盘，谁又知道会不会是一场恶战呢？ “还有，别总皱眉头。”许磊在一旁取笑朱婧瑶，“老得快。” 许磊逗趣的话让朱婧瑶舒展开眉毛，笑了起来，“去去！” 有时候啊，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心情跟他好将起来，就像在这纷乱的世界里为你泡了一盏茶，及时又暖心。那个人不管是谁，朱婧瑶都是报以感激的。 朱婧瑶赶着许磊，许磊埋怨朱婧瑶恩将仇报，两个人说笑着分了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回家。 第六十章 较量 第二天开盘，有色金属大盘出现了变化，有股力量在做空。 王显峰直接告诉给朱婧瑶，这是云海在拉低有色金属。 有色金属最近也一直在震荡模式里，有云海在拉动，价格在走低。从钢材到有色金属，程岩转变得如此之快，他到底要做什么？ 平川做有色金属的客户心里发了慌，打来电话要求抛售。 朱婧瑶忽然间明白程岩的用意，程岩就是想以两股力量让平川前后夹击，使得平川眼花缭乱，自顾不暇。难怪程岩后来没再拉动钢材的价格，原来他留着后路来操作有色金属。 但是资金拉动一款品种都不能称得上充足，拉动两种品种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一般来讲，一个品种只有一个主力，云海在中国还未站稳脚跟，怎么去一手抓两个？ 王显峰当即立断：程岩有一项产品是虚张声势，钢材前景更好，保住钢材，抛掉有色金属。 朱婧瑶也觉得钢材前景更好些，她提心的是程岩隐藏的招数仅此而已吗？ 平川公司又重新买回了钢材，钢材慢慢上涨起来。 这几天里朱婧瑶都是相当谨慎，可是云海在钢材上没有任何行动，似乎对有色金属情有独钟。朱婧瑶觉得不能太过冒险，她决定在收盘前抛出部分钢材。 大盘看似平稳，但是大盘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没人知道。 就在周四收盘前的两个小时，许磊忽然给朱婧瑶打来电话，“我刚刚接到消息，说是今年钢材产能过剩，超过同期百分之十二，而且据说这份报告令业内专家感到吃惊。目前已有专家接受非正式采访，并表示对国家的经济下行，房地产基建能力在减弱，消化钢铁产能趋势比较悲观……” 没等许磊说完，朱婧瑶的头嗡的一下，她握着电话的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来。 这个消息能传到了许磊耳朵里，很快就能传遍市场，那时候会直接影响大盘。 许磊的声音还在说着，在朱婧瑶听来那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了来，飘渺而模糊着。但是那个她不会忘记的名字响在她的耳畔。 “……是程岩……” 又是程岩！看来程岩是要和朱婧瑶死缠到底了。 朱婧瑶全明白过来了。 程岩原来这几天一直在运作这件事！他运用各方面的关系，从外部以专家及报告扰乱钢材市场，导致大盘上直接产生变化，这样就能让朱婧瑶手上的做多钢材砸在她手里。 许磊的电话还没挂，王显峰的电话又打进来。朱婧瑶匆匆挂断了许磊的电话。 王显峰也是气愤至极，“马上把钢材抛售出去。” 朱婧瑶的手一直在鼠标上滑动，瞬息之间，大盘钢材已经开始走低。“王总，已经来不及了。” 王显峰的声音不再冷静，“云海这是要把平川搞垮啊！” 朱婧瑶紧抿着嘴，她又如何不知道程岩要做什么呢？ “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不能撤下来，只能做多，不然赔的就更多了。” 王显峰知道，这将又是一场拉开战势的战斗。 “如果是持久战的话，持续走低，客户极可能会暴仓，这个你要考虑进去。”王显峰提醒着朱婧瑶。 “王总，让我来想想办法。”朱婧瑶咬咬牙，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如果我这几天不能拉回钢材，您就亲自出手平仓吧。” 平仓，就等于平川公司放弃对钢材的持有，也就是等于王显峰放弃了朱婧瑶。 在大局面前，朱婧瑶已经做好了放弃自己，保存平川的准备。 王显峰沉默良好，才慢慢的说：“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但是你这里一定要谨慎小心。” “王总您放心。” 虽然说着让王显峰放心的话，但是朱婧瑶心里并没有计划。 朱婧瑶坐在靠背椅上，手指按在面前的桌子上，极用力的，直至指节发白。 本是冲着她而来的一场战斗，朱婧瑶从来没想逃避过。 下班的时间到了，朱婧瑶关掉电脑，这两个小时里，仿佛过去了两个世纪。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大盘，不敢错过一线变化的朱婧瑶闭上了眼睛。 大盘和她担心的一样——一路做低，程岩是卯足了劲在做低。 朱婧瑶试着注入资金买多，可是这一次程岩压得很狠，直接投入更大把低线向下拉，高线拉动很吃力。 朱婧瑶能想象出来，大盘上一路低下去的线条，和程岩得意的扬着的嘴角似乎正遥相呼应。 她败了吗？ 朱婧瑶挺直了腰站起身来。 不，面对云海，面对程岩，她不会认输！ 朱婧瑶走到家单元门前，看到了一直等候她的许磊。 “程岩是要拿钢材和你较劲，你有什么法子吗？”许磊注意着朱婧瑶的表情。 朱婧瑶知道以许磊的经验，会有这样拉动的经验。可是她不想让许磊帮，这是她和程岩之间的战斗，别人不该牵扯进来。 而许磊似乎也很了解她的个性，连问出的话都说得谨慎而含蓄。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吗？ “我想自己想想法子。” 这等于婉拒了许磊。 许磊笑了笑，“你有主意就好，如果需要帮助，别硬逞强，说一声就好。记得，有些事不是逞强就代表胜利的，过程重要，结果更重要。” 许磊这一次里已经帮着她传了两次消息了，而且都是至关重要的消息。朱婧瑶是感谢许磊的。 “谢谢你。” “最受不了你的客气，还不如上次玩猜拳时让人觉得亲切呢。” 朱婧瑶想到上次猜拳的那个傍晚，竟然觉得像是在忙碌中偷了谁的快乐时光。明明没几天，现在想想，似乎那天已经离自己好远好远了。 “等我忙完了，我们再一起玩。” 像两个孩子一样的对话：等我写完作业了，再一起玩！ 等我妈妈同意了，再一起玩！ 等考完试了，再一起玩！ 许磊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啊，等你交完这份作业，就一起玩。” 朱婧瑶也笑了，和许磊告别。 回到家的朱婧瑶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第六十一章 办法 周五开盘，大盘还在下跌，程岩似乎打定了主意和朱婧瑶扛上了钢材。 客户躁动不安起来，偏偏又是六神无主，看着大盘走低要抛售，听了朱婧瑶的劝告又不想抛。一时间，犹豫徘徊的客户又开始新一轮的电话攻击。 说得口干舌燥，在朱婧瑶喝口水的当空，最令她想不到的人，打开了电话。 “瑶瑶……” 朱婧瑶听到程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叫我朱部长就可以，不必叫得那么亲切。” 程岩爽朗的笑了起来，像个宽容孩子的长者，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我是怕过几天，叫你朱部长就不大合适了，毕竟，王显峰那只老狐狸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平川就这么葬送出去，所以，舍去的只会是你了。” 朱婧瑶虽然很厌恶程岩，但是不得不承认，程岩说的是事实。操作不当，造成损失，将是朱婧瑶被辞退的理由。 “你打来电话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的吗？那好，现在我知道。” “别这么绝情嘛，我们就不是恋人了，还是同学。”程岩的语调有些漫不经心，“作为老同学，我要告诫你，瑶瑶，就算你依仗许磊的能力，一样拉不回大盘。专家的话谁会不听呢？产值分析当然更要好好看看了。” 朱婧瑶冷笑起来，“程岩，作为同学我也要告诉你，第一，你别把许磊扯进来，他和我只是邻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你要针对的也是我。第二，虚假的产值分析，不够专业的专家，你觉得这样的招数能撑到什么时候？” “撑到你被开除就可以了。”撕掉情爱面具的程岩说起话来丝毫不给人留余地，“我只等着看到那一天，而且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当然，收拾掉你之后，我就会动动许磊，不是金融界的大神吗？我倒想和大神过过招。抢我的女人，哪怕是我不要的，也轮不到他。” 伴随着那轻轻的笑声，不等朱婧瑶反驳，程岩先挂掉了电话。 朱婧瑶放下电话，眉头皱紧了。 程岩说得虽然难听，但是他的话朱婧瑶看成一种危险信号。也就是说，程岩有能力拉动钢材，那么她现在打高的措施就要想更有效果的法子，不然程岩的话就会成真。 “小朱。” 王显峰推开朱婧瑶的房门走了进来。 这是王显峰第一次亲自来找朱婧瑶，可见他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王显峰关上朱婧瑶办公室的房门，低声说：“我想了想，现在局势虽然是败势，但是由你来平仓。” 朱婧瑶愣了愣，马上明白王显峰的意思。 王显峰让朱婧瑶平仓，就等于在王显峰的立场上是给朱婧瑶机会，这样，不管是董事会也好，客户也罢，看到的都只是朱婧瑶在操作，不是由王显峰出手。这也是王显峰在变相保住朱婧瑶。 “王总，谢谢您，但是我想自己找出法子。我相信云海不是战不胜的，而且我也不想这样就认输了。” 王显峰皱紧了眉头，和朱婧瑶说话的声音高了许多，“小朱，你难道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你是年轻，但是你位置已经到分析研发部的部长，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应该成熟，而不是毫无理由的固执！” 面对已经有些怒火的王显峰，朱婧瑶低下了头，“王总，我懂，我都懂，您的知遇之恩，我一定要回报的。但是正因为我想回报，所以才不想平川输，您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王显峰面沉似水，他一言不发拉开朱婧瑶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任谁都看出王显峰生了气。 潘晓雨很快进了来，她小声的说：“部长，我刚刚看到王总好像很生气了。” 朱婧瑶揉着眉心，“我知道，晓雨，但是我没有办法。” 潘晓雨最清楚眼前这场仗的厉害，她从心里不想朱婧瑶失败，更害怕朱婧瑶先失去了王显峰的信任。 “部长，有什么事您就吩咐我去做，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想帮帮您。” 潘晓雨的信任源于朱婧瑶待她的宽和和信任，“谢谢你，晓雨，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潘晓雨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 朱婧瑶的双眼带着红血丝，这几日的煎熬着实让她休息不好，食不下咽。 大盘就在她眼前，钢材一路下跌，让朱婧瑶费力的拉动着。即便这样，拉动也只能暂时缓解，程岩的资金还在向下压，时间久了，朱婧瑶就会往里面填补得更多，损失就会更多。 这是一场资金拉动的战争。 朱婧瑶付出了从入金融界以来最多的精力。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听着声音是微信消息。朱婧瑶并没有打开手机，她累了，仿佛拿起手机的力气也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朱婧瑶坐直了起来，拿起手机看。 是许磊发来的一段小视频。 这个节骨眼上了，许磊会发什么小视频呢？看着视频停留的开头，似乎是一双快餐店里最普通的筷子。 许磊是怎么想的？发筷子要做什么呢？ 深知许磊不是那样分不出轻重的人，朱婧瑶还是打开了视频。视频很短，但是令朱婧瑶费解的是，许磊发来的是一段不着边际的小视频。 一双快餐筷子，放在桌子上。没看到人脸，就见伸过来修长的手指，那该是许磊的手吧。只见许磊的手指拿起粘在一起的快餐筷子，扣住了其间的缝隙，两根筷子像张开了嘴巴。 倏地，筷子被分成两根。那双手把分开的筷子一支放在桌子的左边，另一支放在右边。 视频就到这里结束了。 朱婧瑶托腮看着停顿的一左一右两根筷子，许磊这是什么意思呢？ 朱婧瑶把小视频又看了一遍，眉头凑在了眉心。 把筷子分开了……分开了…… 朱婧瑶恍然大悟。 筷子分开了！ 她懂了，她完全懂许磊是什么意思了。 朱婧瑶一面感激许磊的能力，一面又欣赏他的聪明，还有就是暖暖的善解人意。 知道她不想让他帮忙，又担心她彻底输掉了，结果想出这个法子来。 许磊从前是她的对手，现在是邻居，他们两个刚搭上好朋友的边，许磊肯为她费尽心思想主意，而且是不把这个主意明确的告诉给她，让她自己想，自己去猜，给足了她独立挑战程岩的全部面子，真是用心良苦。 而程岩，是自己相恋四年的旧爱，却几次三番的陷害自己，从阴谋到明抢，与她针锋相对，步步想看她身险绝境。 两个人竟然相差这么多，这到底是自己遇人不淑，还是幸运的遇到了贵人呢？ 朱婧瑶从座位上站起来，疾步走出办公室，走去总裁办公室…… 第六十二章 挫败 程岩西装革履的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即使没人来，程岩也很少在办公室里懒散着，他习惯挺着腰背，就像他天生就是赢家一样。 眼前的大盘，钢材在他的操纵下一直走低。程岩相信，只要他坚持到这周结束，他就能把朱婧瑶打倒在地，再没有翻身的机会。试想想，平川不要朱婧瑶了，朱婧瑶又是被云海战败的，哪个金融公司会再信任她呢？ 程岩的嘴角挑着残忍的笑。 这就是朱婧瑶拒绝自己的下场！让她后悔去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做空，还在持续着，还有十分钟就要收盘，程岩安心了，他关掉电脑，喝起了温度刚好的咖啡来。 明天、后天是周六和周日，大盘不会开盘。而这两天的时间里，足可以让做高被做空的势头彻底打压死。周一啊，两天后的美好日子，将是朱婧瑶的死期。 程岩锁上办公室的门，走出云海办公楼，走到自己的座驾前。 路虎极光限量版不算是豪车，用程岩自己的话来说，只是代步。但是它也绝非大众款的车，只消看那一身亮橙色，就会知道车主人张扬的个性。 车如其人，这就是他程岩。 程岩打开车门，才坐上去，望着一尘不染的车窗，程岩忽然笑了。 朱婧瑶，很快就会灰头土脸的离开平川了。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可是有大把的时间好好想想朱婧瑶离开平川后，自己要怎样羞辱她。 是把她挤出本市的金融圈好呢？还是逼她加入云海好呢？最好是逼她走投无路，加入云海来。那样，他就有更多的机会看着她，命令她，呵斥她。然后再让她离开云海。不过令人讨厌的是许磊，在他先对付朱婧瑶之前，要想法子把许磊也赶出金融圈才好。 程岩得意的脸上挂着冷笑，他抽出安全带，还未等扣上，手机就响了起来。程岩是有些不高兴的，就想美梦被人打断了一样。 拿起电话，程岩看到的是秘书打开了，程岩更是没好气。 “喂。”程岩的声音带着些不耐烦，秘书略显紧张，“程总，刚刚在收盘前，钢材被一股资金拉动得上涨了。” 安全带在程岩手中一松，缩了回去，程岩打开车门走下车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秘书的声音完全带着些怯意了，“我是说……刚刚，就是刚刚，钢材被一股资金拉动上张了。” “你等等我，我马上回去。” 程岩气急败坏的摔上车门，快步朝办公室而去。 “大盘数据现在在哪里？” 因着急加之紧张，程岩的脸色有些发白。 秘书急忙让出位置来，程岩张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数字。 钢材竟然在收盘前五分钟涨上来了！ 因为这五分钟的上涨，导致收盘价格被拉回了许多，和最初的价格相差无几了。而他，现在再想拉动，大盘已经收了，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还不算最坏的，最坏的是，钢材已高价收盘，那么给人的预感就是钢材价格在回升，很多投资钢材的人会以为钢材价格回升，他们会跟着买高钢材，那么他这几天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乌影了！ “妈的！” 程岩忽然爆粗口来，惊得一旁的秘书张大了嘴。 一直风度翩翩的程总，连她送去杯咖啡都会极谦和的道谢，他居然……骂起人来了。还是当着秘书的面…… 程岩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失态，他瞪着眼睛，双眼要喷出火来。 “这一定是朱婧瑶那个臭婆娘干的！一定！” 程岩恨得咬牙切齿，完全没有往日的风度。 朱婧瑶居然能想出这个法子来，果然长进多了。 “那……那程总，我们该怎么做？”秘书小心翼翼的问程岩。 “调动所有能调动的资金，等周一开盘就给我砸！” 秘书觉得程岩已经失去了理智，全部拿出来砸，难道不用请求总部的吗？“程总……全部拿出……” “不想什么都输进去就得砸！”程岩想没了退路的饿狼一样号叫着，秘书闭上了嘴巴。 程岩在秘书室的空地里来回的走着，他渐渐冷静下来。 自己不能把所有资金都砸进去，一是总部不会允许，二者都砸进去他担心有变动。越是做金融的，越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可是让程岩就此退让，他当然更不甘心。 “这样，”程岩的声音冷静了许多，他动了动肩，让自己看上去依旧洒脱，“把资金一点点拉动，不用急着和对方急这一时得失。” “好的好的。”终于等到自己的上级脸色好看些了，秘书忙不迭的答应着。 大盘已经收了，秘书现在通知下去也是要周一的工作，他再在公司里呆下去，已是毫无意义了。程岩忽然有种有劲使不出的感觉，他僵硬着朝秘书点点头，走出云海办公楼。 当程岩到了停车场才发现车钥匙忘在秘书办公室里，他又重新给秘书打的电话，秘书颠颠的把车钥匙给他又送下来，程岩这才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驾里。 朱婧瑶！ 程岩一拳打在方向盘上，使得停车场上骤然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声。 敢这么回击他，朱婧瑶你还真是长了本事了！ 程岩恨恨的想。 第六十三章 完胜 星期一，天气晴朗，朱婧瑶是踏着一路的阳光来到公司的。 今天，她要做的将是在开盘时以最快的速度投入资金。 才刚一开盘，朱婧瑶就投入资金，钢材价格很快被拉高，基本回到没做空之前。 朱婧瑶相信程岩会看到的，她并不急，看准被拉高了的价格，抛售钢材。结果狠狠的赚了一笔。后面，朱婧瑶任由慢了几拍的程岩去拉动钢材，她再不出手。 大盘又恢复由云海主导打空的局面，朱婧瑶不再像之前一样关注大盘，大盘要怎么变似乎和她再没有一点干系，她忙她的。 直到要收盘前十分钟，朱婧瑶再次操作买高，钢材价格又被拉动起来，直至收盘。 朱婧瑶望着收盘时停止变动的价格，关闭了电脑。 朱婧瑶不得不承认许磊才是真正的大神。他告诉给朱婧瑶一个即省资金又能拉动钢材的法子，就是把资金分开，一部分打早上开盘价，一部分打晚上收盘价，就像他视频里分开的筷子。这样开盘收盘价格都会上涨，就能给投资者一种整体价格上涨的错觉。 但是，朱婧瑶也清楚，这个法子虽然能最快速度的拉动市场，但是却不是长久之计。朱婧瑶在周六和周日都忙碌着，她想方设法找到了发改委的毛主任。 毛主任被守在他家门口的朱婧瑶截了住，对于这个素未谋面，却敢堵在他家门口的女人，毛主任是没什么好感的。 “有什么事办公室里说去！”毛主任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就要走。 朱婧瑶跟在毛主任的身后，连自我介绍都没有，直接道明来意，“毛主任，现在钢材被外面谣传着产量过剩，直接造成大盘受到影响。这样下去会给许多投资者，包括众多期货、股票投资者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国家已经无力处理过剩产能，如果发改委再不出面的话，人心惶惶的局面会必然出现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 毛主任扭头看了朱婧瑶一眼，“金融界的人吧？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话办公室里说去！” “可是毛主任，您也该清楚，如何任由这种谣言继续传下去，会进一步降低发改委改革的力度啊。” 如果说前面的话毛主任还没有多重视，朱婧瑶最后一句话令毛主任的脚步放缓了许多。 毛主任转头看向朱婧瑶，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她怎么就看得这么透彻？ “哪个部门的？” 朱婧瑶略低了低头，“毛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着急没自我介绍，我是平川投资公司的员工，我叫朱婧瑶，在您面前，我只称得上后辈。” 态度恭敬的人，毛主任也见多了，他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堵到他家里来。 “是不是大盘被人打乱，所以想起我们发改委了？”毛主任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 朱婧瑶笑了笑，话说得恭敬却不失坦诚，“确实是大盘上局面，但是您也说了，现在大盘是乱的，我知道我们小小的一家公司不能左右发改委及国家的改革政策，可是如今大盘已经乱了，如果发改委再不做出回应，那么就等于默认了产能过剩一说。毛主任，大盘里面有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如果国家不出面辟谣，那么将会有许多人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我们不是要求国家给予我们什么照顾，我们也没有权利要求国家。我只是想，国家在谣言四起时，给许多金融人吃一颗定心丸，给真实的大盘吃一颗定心丸。” 朱婧瑶最后一句话深深的震撼着毛主任。毛主任停住脚步，“年轻人，你很懂大盘，也很懂金融市场走向。你回去吧，国家不会看着金融界乱起来的。国家已经注意到钢材谣言一事，最迟下周二，就会有文件下发下来的。” 朱婧瑶原本还蹙着的眉全部舒展开来，她又惊又喜“那真是太好了，毛主任打扰您了。” 毛主任没再和朱婧瑶多说话，点头示意就走了。 朱婧瑶的心情却好一会儿不能平静下来。 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没到周二，周一下午时，发改委就发了文件，文件在金融圈里犹如一针强心剂。 文件首先对于产能过剩一说给予了否定，并且强调根据总书记一带一路的指示确定市场发展方向，让各个钢材企业和金融市场完全不必听信谣言。 当朱婧瑶看到文件时，长长的出了口气。 官方消息一出，大盘稳定了，谣言不攻自破，市场又重回原来的价格。朱婧瑶看准时机，在钢材上做多。 钢材也正中她所料，连涨三天，平川及平川手里的客户不但收回了之前的损失，还狠狠的赚上一笔。 王显峰的欣慰溢于言表，“实在是打了个漂亮仗啊，小朱！”他不住的点头，“我都替你捏了把汗啊，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能力。特别是以解燃眉之急的开盘收盘拉动价格这一招，连我都没想到。” 朱婧瑶笑着低下头，“王总，我不敢居功，其实这个法子是许磊教我的。” “许磊？”王显峰明显吃了一惊，他的笑容淡了许多，“他怎么教你了？” 朱婧瑶知道王显峰对许磊有些成见，她就把许磊教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王显峰沉默很久，才说：“许磊这个人是极有能力的，他能帮到我们，我也要感谢他。” 朱婧瑶听出王显峰对许磊心存的芥蒂依然还在，成见不见得一日就能消除，而且做为王显峰这个位置上的公司决策人，他们也有自己衡量他人的标准，朱婧瑶并不打算纠正王显峰的看法。 “王总，听说这次云海损失也不小，可能伤了些元气，但是我想云海还不至于就此退出金融市场了。通过这件事，我想国家会更加大监管力度，我们的产品也需要更新，我想好好研究更多的产品。目前分析研发部的人员并不多，从刘齐和白依然离开后，就只剩下四个人了，我这边也想再招聘一些新员工。” “这个没问题，”王显峰也深知分析研发部现在的状况，他果断同意了，“还有，小朱，这场硬仗打下来着实不容易，你我心里都清楚，你付出的努力公司上下也都看在眼里，我这里决定趁着不忙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至于招聘的事，就交给人力资源部。” “谢谢王总。” 朱婧瑶这段时间确实一直提心吊胆着，现在终于胜了程岩，她才觉得出疲倦来。 朱婧瑶破天荒的很早从平川办公楼里走出来，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暖暖的。 朱婧瑶已经有些忘记自己是有多久没看到下午正烈的日头了。她下班不是黄昏就是黑夜，刺眼的暖融于她来说，已经是种奢望了。 第六十四章 惬意 朱婧瑶坐在车里并没开走，她拿出手机给许磊打了电话，“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庆功？” “好啊，”许磊笑着说，“面馆？” 两个人共同的爱好都是吃面，所以那家巷子里深处的面馆成了两个人的首选。 老板娘依旧那么热情，一见他们两个走了进来，先笑了起来，“来吃面啊！” 想到之前老板娘的误会，朱婧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只是点了点头称“是”，许磊是常客，他大大方方的答应着找座位坐下来。 “还是两碗招牌面和两碟小菜？”老板热情的抹着桌子，笑眯眯的看着朱婧瑶，“小姑娘最近气色好像不大好，要不要多加碗汤？我家是牛骨汤，补的。” “那就加一碗吧。”许磊替朱婧瑶做了决定。 “好嘞。”老板娘走去后厨。 许磊敲了下桌子，朱婧瑶把湿巾递给许磊。虽然相处的日子短，朱婧瑶还是知道许磊敲桌子时就是有话要说。 “要说什么？” 许磊擦着手，目光落在朱婧瑶的脸上，“连老板娘都看出你最近的疲惫，可见你为了这一仗是真拼了。” 提到这一仗，自然会想到程岩。虽然许磊为了顾及朱婧瑶的面子，没直接提到程岩。 朱婧瑶把头低了下去，还不等她说话，许磊那里已经岔开了话，“听说发改委那里你都找去了？” 想到贸然找到毛主任家时，毛主任那隐忍即发的怒气的脸朱婧瑶不由得苦笑起来，“如果有办法，我又怎么会去堵到人家家里呢。” “你的勇气着实可嘉。” “还要感谢你那救急的招数呢。”朱婧瑶不由得笑起，“你怎么就想到拿出筷子提醒我了呢？而且还那么顾及我的面子。” 许磊拿起一旁茶杯，喝了口茶，故作不解状，“我只是给你看了眼我拿的筷子，我可是什么也没说过，你想到什么法子，都是你自己想起来的。” 不居功，不邀功，到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的份上，许磊依然愿意淡化自己，是不是这些年来和他的家庭有关呢？佟阿姨那个身体，家里又是那样的状态，许磊也许早早就成熟至替人着急了。 “晚回去用不用给佟阿姨带晚饭？”朱婧瑶问许磊。 “张姐在家会做好饭的，”许磊说，“我最近也忙，好在有张阿姨，她都是等着我回去后再离开。” 朱婧瑶这才想起，这段时间平川和云海因为打大盘大战，而益中却始终没有过多的动静，也许因为益中不想趟这混水，更可能是益中在研发自己的产品。 休息时间，朱婧瑶自然不愿意提工作。 “今天是不是打扰你了？” “哪来打扰？”许磊看了一眼端着碗走来的老板娘，“听说有人请客，还是来我最喜欢的面馆，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老板娘不知道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只听说“是喜欢的面馆”，就爽朗的笑了起来，“喜欢就好，快趁热吃，一会儿我就把小菜端上来。骨汤我家掌柜的正熬着呢，一会儿就能喝了。” “谢谢！”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着谢。 老板娘看了看朱婧瑶又看了看许磊，一副我懂你们状况的表情，也不说话，遮不住的笑，走去了后厨。 “吃。” 许磊说了一个字后，开始吃了起来。 面对美食，朱婧瑶也不再理许磊，两个人极认真的吃起面来，就像专心致志的研究大盘一样。 两碗连汤带面很快见了底，吃得心满意足的两个人对坐擦拭着嘴。 “一会儿来汤了你再喝些。”许磊把菜盘往里挪了挪，让出桌面。 “还喝？”朱婧瑶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许磊瞟了眼后厨，声音压低了，“你觉得你拨了老板娘的好意忍心吗？人家可是看着你憔悴特意熬的。” 朱婧瑶听着许磊的话，仿佛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就肉嘟嘟的，她咬了咬牙，“好吧，我喝。” 许磊无声的笑了。 等喝过了牛骨汤，朱婧瑶和许磊愉快的和老板娘告别，许磊低声对朱婧瑶说：“出门后你是扶我还是扶墙？” 说得好像朱婧瑶没出息的已经自己走不了路。 朱婧瑶推了许磊一下，许磊顺势疾步跑出面馆的门外。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闹，她的动作里有几分娇嗔，他的笑容里有些许包容。 从紧张而冷漠的职场中抽离，从蝴蝶蜕变成毛毛虫一样的逆转的天真，两个人就是孩子。 笑声充满着整条小巷，朱婧瑶也忘记了，到底是谁感染了谁。 总之，这个夜晚温暖而惬意。 第六十五章 笑柄 走到朱婧瑶家单元门口，朱婧瑶停住了脚步，“不必送了。” 许磊却已经示意朱婧瑶打开单元门，“送你到你家门口，反正我也是不差这几步路了。” 朱婧瑶觉得许磊的心细在一些小节上，正是这些许多人都忽视的小节，叫许磊和别人不同。 在电梯上，许磊和朱婧瑶还在玩猜中指的游戏。背过身去，挡住了另一个人的视线，自己在隔绝开的空间里摆弄着手指，以各种奇形怪状的绕指令对方花了眼，再难猜出哪个是中指。 朱婧瑶手指软，叫许磊猜得头大了。等她摊开掌心时，许磊愣了住。 许磊抚着额，对着忍俊不禁的朱婧瑶叹着，“你真是‘绕指柔’啊，这么变态的藏法你也做得出？” “赢者为大的道理你懂吗？”朱婧瑶笑了起来。 拌着嘴，两个大孩子来到了朱婧瑶家门口。 朱婧瑶扶着门，转头对许磊说：“其实我已经可以面对程岩了，你不必刻意避开关于他的话题。” 笑意，滑过许磊的嘴角，“平和才是你一贯的风格，我也相信你平和的外表下会有颗平和的内心。” 当着许磊的面，朱婧瑶不再是那个近乎冷漠的职场女人，她和他如同朋友一样自然。朱婧瑶狠狠的瞪了许磊一眼，“说话不许揶揄人的！” 许磊双眉一挑，调皮的笑起来，“好了，快回家吧。” “你也回家吧。” 朱婧瑶打开房门，朝着许磊招招手。 一道门分隔了两个人空间上的距离，他看不到她了，她也看不到他。但是却未曾关闭他们心灵间的默契。她守在窗口看他走下单元楼，他回首望向她家的窗。 一抬一低之间，她笑，他也笑。 …… 业内都知道云海在还没来得及出手时，又赔上了一笔资金。而且是因为副总裁程岩的错误操作，被昔日的恋人打得一败涂地。 本来，圈子里很少有人知道程岩和朱婧瑶的关系，可是程岩的车开进开出平川办公楼，程岩和朱婧瑶是昔日恋人一事传遍了金融圈。 有人叹息世事变迁，有人莫测一笑，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外人顶多是看个热闹。 程岩到现在才顿悟，原本他过分的高调是为了让平川公司不信任朱婧瑶，逼得朱婧瑶无路可走了，可是到头来怎么最终受害的人，就成了他呢？ 程岩的脸色从一败那天开始，就没好转过。 秘书捧来的咖啡，他不再谢一声，秘书偷眼看他的空，咖啡洒了出来，淌了一班台，眼看着向一叠文件淌去。 程岩发火了，吼声响彻整层楼，“你笨手笨脚的，到底还能做什么？！” 秘书被吼得眼圈一红，低着头一个劲的道歉。 “出去！” 没了好心情的程岩直接把秘书赶出了办公室去，他从一旁的纸抽里抽出一张纸巾，擦着面前褐色的咖啡。看着咖啡渍一点点被纸吸收，就像他的耐心，他的风度，他的所有筹划，被无情吸走，再也不见了。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心烦意乱的程岩用力的又抽出几张纸，按在吸足了咖啡渍的纸巾上。纸包着湿成一团如泥般的纸，一层层，堵在程岩的心间。 他错失了什么？他又没抓住什么？ 程岩一遍遍的问自己。 手指，也跟着慢慢收紧，透过张张纸，程岩握住的是一手的湿热。 程岩把握在手里的纸团狠狠的抛向一旁感应垃圾桶。因为速度过快，垃圾桶还没接收感应，湿着的纸团就扣在垃圾桶的盖子上了。 纸团变了形状，渗着黄褐色，如同一张张半遮着的嘴巴。它们在说他什么？它们又在笑他什么？他全懂！ 他怎么就成了金融界的笑柄了？！ 程岩更加恼火，抬脚踹翻了垃圾桶。 朱婧瑶，平川…… 程岩咬着牙，他就是不相信平川和朱婧瑶是无懈可击的，只要有机会，哪怕一点点，他也要让朱婧瑶尝尝自己现在尝的滋味！ 第六十六章 请求 程岩如何暗中和朱婧瑶较劲，朱婧瑶并不知道，好不容易休息上几天，她决定好好睡上一觉。 只是这一觉还没睡踏实，她就被敲门声惊醒了。 朱婧瑶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才六点钟，谁会在大早上来砸她的门呢？听着这节奏，似乎还是有天大的急事一样。 搭着鞋的朱婧瑶打开房门一看，是张阿姨和佟阿姨。 “您们怎么来了？” 朱婧瑶想到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急忙按了按长发，勉强朝老人们笑了笑。 佟阿姨并没注意到朱婧瑶的小动作，她兴奋的说：“今天阿毛休息，我们说要去爬山，我刚刚和小张去买早点就想到啊应该叫上你，我就让小张陪我来了，正好小张今天也可以回家休息一天。” 原来叫上她是临时起意。 朱婧瑶脑子好像短了路，“佟阿姨，您看现在和我说爬山是不是晚了些？而且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我相信阿毛会根据您的情况已经安排好了，我临时去，阿毛即不知道，又拖累了你们，这样不好吧。” 佟阿姨看朱婧瑶的眼神饱含着深情，把朱婧瑶看得十分不自在。 “阿毛是不可能会反对你的加入，再者也没什么拖不拖累的。阿毛朋友开的酒店，大不了再让他订间房，我们还要在那住一晚呢！” 还住一晚？！而且还是朋友开的？ 朱婧瑶的觉瞬间全醒了。 “佟阿姨，我就不去了，您看您和阿毛去，你们……姐弟俩好好在山上放松一下。再者，是他朋友开的，我去也不大合适啊。” 朱婧瑶在心里暗骂自己，自己也被拐上了“歪路”，把好好的母子说成姐弟。 佟阿姨见朱婧瑶不想去，急了，“不行啊，你要去的，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和阿毛去有什么意思呢？就是见阿毛朋友见着也没什么啊，难道阿毛还要单身一辈子不成？” 见佟阿姨说得理直气壮，朱婧瑶更不想去了，真见了许磊的朋友要怎么说？人家带着老妈来休闲，可不是拖有带口的来度假。 “佟阿姨，您的好意民我心领了，但是我真不有去，我还有许多事做。” 见朱婧瑶执意不去，佟阿姨直接哭丧起脸来，耷拉着头，话说得可怜巴巴，“小朱，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姐弟，好不好？我们家原来不在这，搬到这来我也没远走过，阿毛不让我走。这是我们搬过来第一次要爬山，我除了认识小张就是认识你了，我觉得我和阿毛两个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就想到了你……” 佟阿姨的手指轻轻抠着朱婧瑶家门上的把手，像个没得到糖的委屈孩子。 佟阿姨的话已经让朱婧瑶心上难受起来，佟阿姨有时候糊涂，许磊又忙于工作，没人敢带着佟阿姨四处走走，佟阿姨大概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小区不远处的超市了。想想自家妈妈和佟阿姨年纪相仿，却在和老人们一起唱戏、旅游了，朱婧瑶就更心疼佟阿姨了。 佟阿姨还在抠着门把手，“小朱，你看看，我和我弟这个年纪还都没有个家，也没有孩子，我们看到你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所以我是真想你去的，真的很想很想让你去的。” 已经开始有些动摇的朱婧瑶听到佟阿姨这里的话，分外扎心。 本来佟阿姨忘记自己的年纪，不记得有许磊这个儿子一回事也属病症，就算佟阿姨没孩子看到自己像看到孩子一样也无可厚非。但是朱婧瑶想不通的是，她怎么长得就像许磊的孩子了？佟阿姨不照照镜子看看许磊的模样和她的模样吗？分明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忽然就像隔了一辈人一样。 朱婧瑶暗暗腹诽，许磊听到佟阿姨这话定然会一口老血喷将出来。 一旁的张阿姨朝着朱婧瑶使着眼色，示意朱婧瑶别和佟阿姨一般见识。 朱婧瑶当然不会和佟阿姨计较，可是去爬山还要住一晚的事，让她还是有些犹豫。 朱婧瑶这边没答应，佟阿姨抠着把手的手忽然垂了下去，声音带着极度失望，“既然你不能去，就算了……我就回去了，我也不想去了……” 张阿姨安慰着佟阿姨，“佟姐，你看你别这样，小朱也没说不去是不是？” 朱婧瑶觉得自己有种上了贼船的赶脚，也许从结识佟阿姨开始，她的脚已经踏上了贼船。 面对失望的老人，朱婧瑶不忍心扫了佟阿姨的兴致，她只能咬着牙说，“那……我收拾下东西吧。” 佟阿姨这时候分外明白，比正常都正常，她的眼睛晶亮着，抓住朱婧瑶的手不住的摇着，“哎呀那真是太好了！那你收拾啊，我在门口等你，我就在门口等你！” 朱婧瑶简直哭笑不得，佟阿姨是怕她跑了吗？佟阿姨的谨慎真是小孩级别的，难怪有老小孩儿一说。 连张阿姨都觉得相当难堪，她扶着佟阿姨，扯开佟阿姨抓着朱婧瑶的手，“佟姐，小朱说去就一定会去的，你拉着她，她怎么去收拾东西呢？你看你还是先回家告诉阿毛一声，他可还不知道小朱要去的事呢。” 一提到许磊，佟阿姨拍了下巴掌，“对啊，阿毛还不知道呢，我得回家告诉他一声！”佟阿姨说着就急匆匆的朝电梯那里走，走了几步，她还不忘回头叮嘱朱婧瑶，“小朱啊，你收拾完东西就去我家找我们啊，我们可等你呢。” 朱婧瑶哑然失笑，“好的，您就放心吧。” 终于关上了房门，朱婧瑶愣在了门里。 自己就这么答应和佟阿姨、许磊去爬山了？感觉就像刚刚的对话都是梦里一样。 朱婧瑶四下看看，朝着房间奔去。 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了，谁叫她心软，见不得佟阿姨失望。可是要去爬山了，她连东西都没想好带什么。朱婧瑶也在暗暗骂自己，这是抽得哪门子风，答应的话怎么就顺口溜了出来了？ 朱婧瑶被佟阿姨几个电话催着，佟阿姨生怕朱婧瑶跑了似的，一会儿一个电话的催。朱婧瑶只得快速的拿需要的东西，急三火四的来到了许磊家。 第六十七章 路上 开门的是穿着运动修身背心的许磊，他和朱婧瑶相对而望。片刻的尴尬后，许磊先说了话，“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妈会去找你，还让你连个觉都没睡好和我们一起去爬山。” 朱婧瑶笑了笑，还没说话，佟阿姨已经在许磊身后推开了他，直接抢步跑到朱婧瑶面前拉住了她的手，“就等你了就等你了，小朱，是不是没吃早饭，你瞧，阿毛连早餐都给你做好了。” 佟阿姨指着餐厅的方向，“原本是有豆浆和油条的，但是阿毛说你喜欢吃面，特意给你做了碗油泼面，正热着呢。” “姐，你说这个做什么呢？”许磊埋怨着佟阿姨。 朱婧瑶看向佟阿姨身后的许磊，许磊并没看朱婧瑶，他正背对着她在门厅那里整理着登山包。 看惯了西装革履的许磊，朱婧瑶并没有多留意，而今天她才发现，其实许磊的肩很宽，修身的背心沿着他身体的曲线一直垂下去，突出了许磊宽膀肩膀。许磊举手抬臂之间，可以看清他肩头上的肌肉。 原来许磊还很有型，只是这样宽的肩膀，是不是因为他要担起的担子更重呢？ “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吃面吧，一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在佟阿姨的催促下，朱婧瑶走进许磊家，她跟着佟阿姨去了餐厅。餐厅的长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旁边还放着一杯豆浆。 真是细心。 朱婧瑶感慨着，却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在赞赏谁。 “快吃吧！” 佟阿姨招呼朱婧瑶，朱婧瑶坐了下来，她接过佟阿姨递上来的筷子，先低头闻了一下升腾的热气。 真是香啊！ 即有葱香，还有酱香，其中更不乏肉香。 被美味吸引着，朱婧瑶不由自主的夹起面条，放在口中。 吃面的瞬间，朱婧瑶的眼睛一亮。许磊做的油泼面味道绝对不输给那家巷子里的面馆。偏偏色香味，他都把握得极好，叫朱婧瑶忍不住吃上第二口。 一直坐在旁边，期盼的盯着朱婧瑶的脸的佟阿姨，像个等待褒奖的孩子，追问着朱婧瑶，“好不好吃，好不好吃啊？” 是的，佟阿姨就像个孩子。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一个忘记生命中最痛苦的日子和最重要的人的孩子。 朱婧瑶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同情佟阿姨，还是羡慕佟阿姨。 朱婧瑶笑着点头，极配合佟阿姨，“好吃啊，阿毛做的当然好吃了。” 佟阿姨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就说嘛，我家阿毛是最棒的了，能成为他老婆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幸福呢。” 佟阿姨意有所指，还特意深深的看了朱婧瑶一眼。 这样的话朱婧瑶不好再接，她只得埋头吃面。 担心许磊和佟阿姨等她，朱婧瑶吃得也格外快，坐在一旁的佟阿姨一直在叹气，“不急不急的，现在的孩子都忙着，连吃饭也忙。小朱，你放心，阿毛会等我们。” 朱婧瑶哪里好意思让许磊等太久，她吃了半碗面，说吃不下了，就起身拉着佟阿姨去了客厅。 许磊已经把登山包收拾好了，他正拉着休闲衫的拉链，“刚好我也全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走？” “是去附近的哪座山？”提到走了，朱婧瑶才想起自己一直都没问目的地是哪里。本市附近的山并不多，最有名的是西霞山。 可是西霞山有着关于程岩的回忆，虽然朱婧瑶也释然了，但是再去那里，看着曾经走过的路，难免不叫朱婧瑶心里别扭。 “是清泉山。” “清泉山？” 朱婧瑶当然对清泉山不陌生了。 清泉山以山上一股清冽的泉水而闻名，近几年，清泉山上建起了温泉浴场，每年都吸引着数以万计的游客。可是清泉山是在另一个市所管辖区域，离这里也并不算近，开车也要开个小半天。 朱婧瑶有些想不通许磊为什么大老远的要去清泉山，清泉山除了泉水出名之外，温泉并不算是特色。 朱婧瑶问许磊，“是开车去？” 许磊已经戴好了太阳镜，朱婧瑶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见他的嘴角扬着，“我开，你放心。” 三个人和张阿姨告了别，许磊开着车，带着两个女人踏上了度假之旅。 也许因为不是假期，高速公路上的车很少，开到服务区，朱婧瑶坚持换下来许磊，自己开了后面的路程。 许磊则坐在副驾驶旁，陪着朱婧瑶。 也许是因为起得早了，佟阿姨已经在后座上侧卧着睡着了。后方时不时传来佟阿姨轻微的鼾声。 “女人不适合在高速上开太久的车。”许磊坐在一旁轻轻的说，“你今天是着实让我失了风度，怎么好让你开车带我们母子？” 朱婧瑶看着面前似通向天边的大路，“说什么傻话呢？你都快开了四个小时，我怎么会让你再开下去呢？疲劳驾驶啊。再者，也没有多远就快到清泉山了，我顶多开四十几分的车而已，你还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是怕你累到。本来早上你就被我妈吵醒了，懒觉都没睡上。” “阿毛啊，你关心人家就说关心人家嘛，”后座上的佟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我发现你也是越来越糊涂了，明明是我去找的小朱，你提咱妈干嘛？” 许磊和朱婧瑶都吓了一跳，“您醒了？” 可是，这到底是谁真糊涂？！ 佟阿姨坐了起来，理了理头发，“阿毛啊，我可发现了，你最近有些糊涂呢，我分析是因为你工作太累了，不然哪天去瞧瞧医生去吧。” 许磊苦笑起来，朱婧瑶也十分无奈。 糊涂有时候是坏事，但有时也是好事，就比如现在，佟阿姨是多么可爱，绝对活宝级别的人物。 第六十八章 机变 朱婧瑶开着车到了清泉山，沿着盘山道一直开到了清泉山半山腰的酒店。 说是酒店，其实并不算大，离着很远就能看到白绿相间的小洋楼。 朱婧瑶把车停在停车场里，佟阿姨一下车就兴奋得四下张望，“空气不错，景色也美，哎呀，还有喷泉呢。” 佟阿姨拉着朱婧瑶的手就朝小洋楼而去，许磊跟在两个人的后面，三个人一起来到小洋楼前。 白色的小洋楼的墙上爬着一层五角星花，这就是朱婧瑶看到的白绿相间的原因。小洋楼的楼顶有几个大字：小舍客栈。小洋楼前面建着欧式景观喷泉，水从欧式少女倾倒的瓶口而出，流入下面的水池里。 佟阿姨笑眯眯的站在喷泉前，望着清澈的水池，抬头又看着从少女瓶口倾泄而出的清水。忽然，佟阿姨探着身子，手伸了过去。 “姐！” “佟阿姨！” 许磊和朱婧瑶几乎同时惊呼，与此同时，两个人抓住了佟阿姨的衣襟。 佟阿姨被两个人用力的提着，上半身正好探到了流出的水前，她伸着的手接到了那股清流。水被手一挡，或多或少的溅到三个人身上。 望着有些狼狈的许磊和朱婧瑶，佟阿姨笑了起来，“怕什么呢你们？难道我是小孩子吗？” 那笑声开心极了，听着都会让人忘记烦恼。 朱婧瑶从包里拿出纸巾擦着溅在佟阿姨头发上的水珠，许磊轻叹一声，“姐，你别闹好吗？你知不知道我和婧瑶都要吓死了！” 佟阿姨没记得许磊的叮嘱，却揪住了他话里的称呼，歪着头，一面够着水一面和许磊逗趣，“你不管小朱叫‘朱部长’了？我说什么来着，这样多好，就该叫‘婧瑶’，什么‘朱部长’啊，叫得一点也不亲切！” 许磊抬眼看向朱婧瑶，朱婧瑶避开许磊的目光，拉回了佟阿姨的手，细细的擦着，“佟阿姨，您下次可真不能这样淘气了，毕竟安全最重要。” “好了。”佟阿姨心情大好，也不招呼许磊和朱婧瑶，她迈着步子先向小洋楼走去。 没了佟阿姨的插科打诨，许磊和朱婧瑶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只是很快，许磊就叫朱婧瑶，“走吧，我那个朋友可能等我们一会儿了。” “好。” 朱婧瑶跟在许磊身后，也走向小洋楼。 小洋楼门前早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男子见几个人走来，先走下台阶，笑着和许磊打招呼，“大磊，你来了！” 这样的称呼原本无可厚非，可是佟阿姨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她马上纠正，“他叫阿毛，我弟弟。” 男子看了一眼佟阿姨微拧的眉毛，只是愣了那么一下，马上就笑了起来，“对对，阿毛来了啊！大姐，我们都等你和阿毛半天了。” 朱婧瑶吃惊的是，面前的男子竟然能反应如此之快，还会顺应佟阿姨的话说变就变，简直可以称得上语言上的魔术师了。而且听了男子这几句话，他对许磊家庭情况也很是了解。 佟阿姨一听这话，高了兴，“你太客气了，你是……” 男子看也没看许磊一眼，也不等许磊介绍，先开始自我介绍起来，“我是阿毛的同学，大姐就叫我大涛好了。” 大涛说完，又朝朱婧瑶伸过了手，“这位美丽的女士……” 佟阿姨恐怕许磊说出什么令她不满意的话，她抢着回答，“她是婧瑶，和阿毛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次吃惊的成了大涛。 许磊急忙拉住佟阿姨的手臂，低声制止着，“姐，你胡说什么呢？你这样让婧瑶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可是要在这住的。” 佟阿姨惟恐全天下人都听不到她的声音，她扬着头，高声说道：“我哪有说错，就算现在不是你女朋友，早晚也是我们家的人！” 面对信心满满的佟阿姨，朱婧瑶闹了个大红脸。机变的大涛马上接过了话，“大姐说得对，我们都听大姐的！” 被人如此重视，又听到这么顺耳的话，佟阿姨心情更加明媚了。 许磊轻咳一声，拉住了正哄得佟阿姨笑开了花的大涛，声音压了低，“别找事了，快带我们去房间吧。” 大涛故意大笑了两声，才引着几个人向大堂而去。 第六十九章 客栈 大涛似乎很懂得与老人的相处之道，他陪在佟阿姨身边，夸张的高扶着佟阿姨的手臂，活像李莲英伺候着太后老佛爷。 “阿姨您小心台阶。” “阿姨您小心地滑。” “阿姨您先坐，我去拿门钥匙。” “阿姨门钥匙拿来了，您选一个房间吧？” …… 周到又殷勤。 许磊在一旁摇头笑道：“大涛，你服侍这么周到，可没人给小费呢。” 大涛仿佛全然没听到许磊的话，详细的给佟阿姨讲起几个房间来。 朱婧瑶借着这个空，四下里望去。小舍客栈并不大，两侧走廊的房间不过寥寥几间，走廊尽头是阳台，阳台上摆放着许多花。再抬头向上看，朱婧瑶看到有两处过廊扶手，那么就是说，小舍客栈里的房间数可能就二十间左右。 处于山中，又是房间不多的客栈，环境又是极安静，往来的人都不多，那么大涛这客栈只称得上是小客栈了。 “婧瑶，”大涛招手叫起朱婧瑶来比许磊还热络，仿佛他和朱婧瑶是多年的老友，“你自己住二楼的珍珠房可以吗？” 连房间的名称都很有意思。 “那佟阿姨怎么办？” “我和我姐一个房间。”许磊在一旁说。见朱婧瑶还有些犹豫，许磊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我姐全是我照顾的，我当然能照顾好她了，你不必担心。” 朱婧瑶也没再坚持，因为对于佟阿姨的许多情况，包括病情，她并不清楚，自然是许磊跟着她更好些。 “那你们住哪里？” 佟阿姨抢着说：“我们住你旁边的琥珀房，我们相临近呢。” 看来大涛早就安排好了。 大涛拿着门卡，亲自带着几个人去二楼的房间。 进了房间，朱婧瑶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 这间房比她想象中的大，确切的说是大得多。进门先是隔开的玄关，走过玄关是宽敞的厅堂，厅堂直通朝阳的落地窗，窗外是欧式阳台。 厅堂里摆放着沙发，沙发对面是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沙发上面的长几上摆放着宝石蓝色的花瓶，花瓶里是正吐艳的百合花。 厅堂两侧的几间房门敞开着，朱婧瑶走到一间房门前，看到房里一面墙都是书柜，里面放着许多许多书。书架旁边是中国古式翘头案，翘头案上放着一台电脑屏幕，翘头案一端摆放着红木落地灯架，后面挂着山水画。 这里俨然是古人的书房。 书房旁边那间是卧室，一样带着古色古香的韵味，雕花的红木大床挂着帐子，床上方连承埃都有。卧室的后面一间房依然是间卧室，布置和前面的卧室基本相同。 朱婧瑶暗叹，这里哪里像客栈，更像是舒适的家。 大涛笑嘻嘻的指着另一边，“这边有间茶室，后面是小厨房，可以自己做些吃的，最后面的是卫生间。婧瑶那间和你们这间一样大，布局也是一样的。” 朱婧瑶连忙摇手，“我就不必了吧，我自己不用住这么大的一套房，给我换间小的就好了。” 大涛摊着手，“可是我这里都是套房啊，你们这套已经是小的了，还有套房有专门的音乐室，有钢琴和吉它呢。” 朱婧瑶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人很少了，凭着这样的配套设施，价格不会便宜。 大涛继续说：“一楼的左边有健身房，瑜伽室。右侧是足疗屋，我们的足疗师很专业的。主楼一侧是餐厅，餐厅里中西式餐品都有，红酒、茅台俱全。你们可以点餐，也可以叫服务员把餐送过来。主楼旁边的玻璃房是室内游泳池，现在天凉嘛，外面的泳池不能开放，所以还是里面舒服些。好了，你们还需要什么直接告诉给我。” 朱婧瑶由衷的感谢着大涛，“谢谢你大涛，这里很好了。” 大涛把手臂搭在许磊的肩上，“全托他啊。” 许磊的肩膀一斜，大涛的手臂空了，肩膀栽了下去，“你小子……” “后面的地还能种吗？”许磊忽然问大涛。 大涛了然的朝着许磊挤着眼，“想过点男耕女织的日子吗？地是种不了了，不过可以去采那里的蔬菜啊，都是纯绿色的，不能再绿了！” “好了，谢谢了，把婧瑶的门卡留下，你可以走了。”许磊直接赶起大涛来。 大涛的笑容完全僵在脸上，“你……” “谢谢！”许磊赶大涛的意思更明显了。 大涛哼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 倒是佟阿姨在大涛身后不停的叮嘱着，“大涛弟弟啊，既然你是阿毛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弟弟了，明天早上你早点和我们一起来吃早餐吧，我是真挺喜欢你呢。” 许磊拉住佟阿姨的手，“姐，这小子是夜猫子，明天早上他醒不来的。” 大涛心虚的笑了两声，“那么，我的神仙姐姐，兄弟我就先告退了。” 佟阿姨被大涛逗得哈哈大笑，在愉快的气氛下，大涛放下朱婧瑶的门卡，关上了门。 第七十章 住处 朱婧瑶拿起门卡，拎起背包，“那我就先回去了。” 佟阿姨有些着急，跟在朱婧瑶的身后，“小朱你去哪？” 许磊向佟阿姨解释着，“婧瑶就是在我们隔壁住，她先回去把东西放一下，也休息一会儿，毕竟开了那么久的车了。” 佟阿姨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还不忘叮嘱朱婧瑶，“那你可别让我等太久了啊，一会儿就过来吧。” “好，佟阿姨。” 朱婧瑶打开房门，许磊跟在她身后低声说：“不必听我妈，你本来就没休息好，好好睡一会儿，一会儿吃饭时，我会去叫你的。” “谢谢。” 朱婧瑶回眸对着许磊一笑，走出琥珀房。 朱婧瑶回到自己的珍珠房，正如大涛所说，珍珠房和琥珀房格局一样，布置也大同小异。朱婧瑶走到落地窗前，推开窗，走上阳台。 阳台两侧都摆着修剪得很整齐的花，具体是什么花，朱婧瑶并不知道。小花有红有黄，煞是好看。她倚在阳台扶手上，向远处眺望，远处山上绿树浓密，遮盖了山本身的色彩，如一块绿色的绸带。 凭海临风朱婧瑶也是感受过，但今天凭山依水时，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霎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向往的前院有花，后院有菜，持一盏香茗，看山间暮霭的意境呢？ 这样的日子，拥有一天都是幸福的。 “喂，那边那位美丽的女士。”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朱婧瑶扭头一看，竟然是隔壁的许磊，他靠在落地窗前对着朱婧瑶微微的笑。 朱婧瑶也笑了，“也是来看风景？” 一个“也”字，道出了两个人间的默契。 许磊的头转了过去，眼睛望向远方，“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这大概就是我现在的状态吧。” “可是你忘了后面的几句啊，”朱婧瑶继续诵起《中隐》来，“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 朱婧瑶扭头对着许磊莞尔一笑，“这才是我们现在的状态，其实想想，也算是好的了。” 许磊垂下头一笑，头发垂至额前，若是没有风，他安静得就像一幅画。忽然，许磊抬头来，深深的望着朱婧瑶，“你的感悟总是比别人多，偏偏，学得也比别人快。睿智又机敏，许多长处都生于一身了。” 风，送来了阵阵花香，不知道是朱婧瑶这边的花散发出来的，还是许磊那边传来的。清淡又不至浓郁，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快回去睡一觉吧，一会儿我叫你。” “好吧，对诗完毕当然要休息了。” 朱婧瑶似乎很热衷于说冷笑话，她这一句“对诗”把许磊逗笑了。 关上窗子，朱婧瑶回到房间躺在红木大床上，眼望着承尘。太阳暖暖的透过薄纱窗帘，照在她米色的长裙上。朱婧瑶眯着眼睛望着那透出来的光斑，像虚化的背景，像梦里的氤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就睡着了。 等许磊按门铃时，朱婧瑶正在做梦。梦在她清醒时，竟然全忘记了。 朱婧瑶把手臂抵在额头上，才想起自己在小舍客栈里，“来了！” 朱婧瑶趿着鞋，走向门口。 许磊的声音隔着门传了来，“晚饭时间到了，现在不必开门，你收拾好就过来吧。” 一样的细心，清楚女人在意自己睡醒后的凌乱模样，所以叫她连门都不用打开。 “好。”朱婧瑶在门里高声答了句，又坐回到沙发上。 她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竟然有几条消息，都是许磊发过来的，最早一条是十五分钟之前发的，条条都是叫她起床。 朱婧瑶托着头，可是手机响了吗？她怎么一点没听到？ 是不是这里太安静了，所以连同自己都放松了下来？ 朱婧瑶站起身，梳了头发，换身衣服去琥珀房找许磊和佟阿姨。 琥珀房门铃响起的同时，门便马上打了开，佟阿姨早换了身衣服，见到朱婧瑶几乎是一把拉了住，想捡回了宝贝一样高兴，“小朱，你来了，我们等你好一会儿了！” “对不起啊，佟阿姨，”朱婧瑶道着歉，“我睡得太沉，一直没听到。” “没事没事。”佟阿姨拉着朱婧瑶的手回头吩咐许磊，“阿毛，快把门锁上，我们去吃饭了。” 一个热络，一个随意，不清楚的只怕会以为朱婧瑶才是佟阿姨的孩子。 许磊从房里走出来，转身把门锁了上。 佟阿姨挽着朱婧瑶的手一直问她房里住得好不好，习不习惯，房间里冷不冷的话。 第七十一章 他心 说着就走到了大厅，服务员极客气的和他们打招呼，要引着他们去餐厅，被许磊拒绝了，“我来过，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服务员含笑着退去，朱婧瑶这才问许磊，“能建成这个规模的客栈绝对不容易，大涛是你同学，那他应该进金融圈才对，可是我从没听说过他。” 许磊一笑，“他不是金融圈的人。”许磊的声音顿了顿，“他是学贸易的。” 难怪…… “不是一个系的，还能是好朋友，那看来真是投缘了。” 一直走在朱婧瑶身侧的佟阿姨插了话，“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我不知道什么是这个帽那个帽的，我就知道我一会儿要吃草帽饼！” 许磊和朱婧瑶都笑了，佟阿姨总是打岔打得恰到好处。 晚餐很丰盛，大涛早让人在厨房里备了一桌子的菜。 许磊让服务员去请大涛，服务员笑盈盈的说：“我们老总说了，让您们先吃，他有事要处理，不必等他。” 佟阿姨已经饿了一会儿了，她虽然不说，许磊知道她的生物钟一向规律，于是三个人开了餐。 大涛是在三个人吃了一会儿才来的。 “我来晚了啊，一会儿自罚一杯。”大涛一招手，服务急忙走过来，“来瓶martell vxop，再加几个菜。” 服务员应声下去备酒。 佟阿姨夹着盘子里的草帽饼，对大涛说：“厨师是真不错，草帽饼烙得可地道呢。” 大涛一点不谦虚，“那是，大姐，您没看是谁找的厨子呢。” 朱婧瑶在一旁笑了起来，大涛询问起佟阿姨和朱婧瑶习不习惯吃住，佟阿姨想了想，“要是早上能吃到豆腐脑就好了。” “姐！” 许磊终于忍不住说了话。 佟阿姨一脸茫然，“我说错了什么吗？” 如同孩童一般的佟阿姨，谁又会和她计较呢？ 大涛哈哈大笑起来，“大姐说得对，早餐也要刮起民族风来嘛。” 菜就在谈笑间上齐了，大涛做为东道主先敬起大家酒来。 大涛语言活泼，没有陈词旧调，一派新奇说辞，逗得佟阿姨在一旁格格直笑。 酒一下肚，男人们聊起他们的话题。许磊一面帮着佟阿姨布菜，一面和大涛搭话。坐在佟阿姨一旁的朱婧瑶看了许磊一眼，拿起公筷帮佟阿姨夹起菜来。 “佟阿姨，您多吃些青菜，现在全民倡导吃绿叶菜，即可以保养皮肤，又对身体好啊。” “真的吗？哎呀，我说我怎么长出许多白头发了呢？原来是绿菜吃得少。”佟阿姨恍然大悟状，一下子找到自己老了的根由，她埋头吃起朱婧瑶夹给她的绿菜。 对待老人家，朱婧瑶着实有自己的办法。 朱婧瑶又夹起块鱼肉来，细心的挑出了刺，才放在佟阿姨的盘子里，“佟阿姨，吃鱼肉也很好啊，比吃猪肉好很多呢。” “你懂得可真多啊！好，我听你的，全听你的。”佟阿姨由衷的赞赏起朱婧瑶来，朱婧瑶说什么，她就吃什么，不会犹豫。 许磊欣慰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为佟阿姨挑鱼刺的朱婧瑶，眼里的柔情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 可是在一旁的大涛却看了个满眼，他用手肘碰下了许磊，低声说：“行了啊，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么喜欢就娶回家啊，我看阿姨也是很喜欢她呢。” 许磊淡定的回收目光，低头拨弄着盘子里的菜，“我们只是好朋友，而且……” “去你的‘而且’吧，别又找出许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说白了，还不是你不够自信？”大涛看了一眼正往佟阿姨盘子里夹菜的朱婧瑶，附在许磊的耳旁说，“细心肯先照顾老人，不急着自己吃饭，主要是替你去照顾。即善解人意，又善良耐心，这么好的女孩，你要是不下手，那我就出手好了。” “走开！” 许磊低吼一声。 大涛闻声哈哈的大笑起来。 大涛的笑声让朱婧瑶和佟阿姨都看向他们，许磊的脸色不变，但是似乎对盘子里的菜格外感起兴趣，挑来挑去。而大涛，饱含深意的望着许磊，笑得前仰后合。 佟阿姨皱着眉头问大涛，“你们俩在嘀咕什么？” 大涛摆摆手，“没什么，大姐，我就是想起阿毛当年上大学时的趣事了。” 佟阿姨皱紧了眉，“你记错了，阿毛只上过中专。” 见佟阿姨又糊涂起来，大涛随机应变得更快，“对对，就是上中专时的事。” “那是什么事？”佟阿姨也来了兴趣。 大涛瞥了许磊一眼，正了正身子，大讲起来。 “当年上学时，我们一个学姐，是上一届的系花。她喜欢上了阿毛，可是苦于不能表达。学姐是女生嘛，暗示了阿毛好几次，什么想找个你这样的男朋友啊，男生像你这样体贴有才华就好了，这样的暗示法，不知道实施了多少次。可是阿毛完全不予理睬，学姐被逼急了，把他堵在男生浴室门口表白。学姐的话也是一级的爆，她说——我想帮你搓背搓一辈子！” 朱婧瑶手上的筷子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这是她听见最雷人的表白语，还那么像绕口令的表白语。 “少胡说八道！” 许磊夺过大涛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不吃饭你就走吧。” “你怎么这样呢？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还真急啊，不开玩笑不就得了。”大涛笑得直抖着肩膀。 服务员极有眼色的帮朱婧瑶又拿了双筷子。 大涛看了一眼接过筷子的朱婧瑶，笑嘻嘻的问道：“婧瑶，你会搓背不？” 一句话问得朱婧瑶脸红得像染上了晚霞。 “别吃了，走走！”许磊干脆推起大涛来。 “我真只是开玩笑，我保证不再开了。”大涛向许磊讨着饶，“真的，相信我兄弟。” 许磊看也不看大涛一眼，低头吃起盘子里的菜来。一桌人除了佟阿姨都沉默了下来。 佟阿姨握着筷子，也不吃饭了，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问起朱婧瑶，“小朱啊，他们刚才说什么我没大懂，不过大涛兄弟那句话你还没回答呢，你到底会不会搓背啊？” 噗！ 端着酒杯的大涛一口红酒全喷在了地上。 佟阿姨却不知道大涛为什么喷了酒，她只盯着一脸窘态的朱婧瑶，等着她回答。 “姐！”许磊不知道该如何和佟阿姨解释，脸也臊红了起来，“你别跟着大涛一起乱问问题了，会让婧瑶很尴尬的。” 佟阿姨也察觉出气氛有点不对，她急忙低下头，吃起自己盘子里的草帽饼来。 好在大涛很快转移了话题，开始和许磊聊别的话题。 酒一点点喝去了一半，佟阿姨早已经坐不住了，朱婧瑶向大涛和许磊提出来带佟阿姨去外面走走。 “去吧去吧，”脸上带着酡红色的大涛，笑得见牙不见眼，“出去好好散散步，正好增加一下婆媳感情！” “闭嘴！” 脸上已经染上了红酒颜色的许磊低喝了大涛一句，大涛完全不在乎，还朝着朱婧瑶和佟阿姨招手。 朱婧瑶不好说什么，只能拉着佟阿姨的手走出餐厅。 佟阿姨小声的对朱婧瑶说：“大涛那个兄弟哪里都好，就是说话颠三倒四的，还说我们是婆媳妇，你说他有多糊涂。” 朱婧瑶已经有点习惯佟阿姨在糊涂时说别人糊涂。 第七十二章 摘菜 从餐厅走向小洋楼，朱婧瑶忽然想到一个提议。“佟阿姨，要不我陪您去后院看看？大涛说后院还有菜呢。” 对于朱婧瑶的提议，佟阿姨总是无条件同意，“好啊！” 两个人说着向通往后院的石板路走去。 通往后院的石板路被一层层竹架围成拱门形，竹架一个挨着一个，中间空隙很小，像极了乌克兰的爱的隧道。竹架上爬满了和洋楼上一样的五角星花，星星点点的点缀出别样的艳红，像是哪个仙女无意间洒在人间的相思豆，又像是点点滴滴的离人相思血泪。 “你看这里多美！”佟阿姨伸手扯下一朵五角星花，拈在手中，“前几年啊，我十几岁时，邻居阿婆家就种着这种五角星花，我们几个女孩子总去偷采，有时把一墙的五角星花都采没了。我们怕被阿婆捉到后骂，速度快得了不得，常常扯坏了墙上的藤。后来有一次被阿婆捉了住，我们都吓坏了。” 朱婧瑶知道佟阿姨糊涂起来了，可是她还是听了进去，“阿婆是说你们了，还是把你们告诉给家长了？” 捉到调皮的孩子，往往只有这两种下场。 佟阿姨的眼里满是回忆的温暖，“阿婆不但没说我们，还给我们采了几朵红送我们。阿婆说，要采就敲她的门和她说，不要去偷着采，女孩子家要养成良好的品质。” 朱婧瑶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意外的结果，“阿婆人真好呢。” 佟阿姨也笑着，“是啊，阿婆人很好的。后来啊，我们再没偷过阿婆家的花，有时候阿婆还会给我们煮冰糖果子吃。我一直很喜欢阿婆，阿毛带我们搬这边来，我都不知道阿婆怎么样了，她家墙上的五角星花还栽不栽了？” 这些个年头过去了，想来佟阿姨所说的阿婆早都不在了，可是能给佟阿姨带来温暖的人，为什么不让她鲜活的存在佟阿姨的记忆里呢？ 朱婧瑶扶着佟阿姨的手臂，轻轻的说：“佟阿姨，阿婆会很好的，您想想，当年她身体都不错，还能帮您们采花煮果子，现在当然也会很好了？” 佟阿姨想了想，一拍巴掌。这一拍，让朱婧瑶的心都跟着一抖，难道是佟阿姨想到什么了？ 佟阿姨转头定定的看着朱婧瑶，“我想起来了，你怎么还可以叫我佟阿姨呢？你应该和阿毛一样，叫我大姐！” “啊？！”朱婧瑶没想到佟阿姨想到的竟然是这个，她的担心倒是没了，换来的是哭笑不得。 佟阿姨却开始了耐心的讲解，“你看看啊，你将来是要和阿毛结婚的，你就应该和他一起叫我姐啊。” “佟阿姨，我和阿毛……” 佟阿姨果断的打断了朱婧瑶的话，“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不就是你们是朋友，你们不是那种关系。我想说的是啊，就算你们是朋友，你也该跟着他一起叫我大姐啊，难道不是吗？再者，我长得有那么老吗？为什么你们人人都叫我阿姨呢？” 朱婧瑶要怎么说？佟阿姨已经忘记了当年发生过的许多伤心事，她不能再去告诉佟阿姨从前的事，让佟阿姨再伤心一次。 “好吧，我就跟着许磊一起叫您大姐！” 佟阿姨握紧了朱婧瑶的手，“这不就对了，我们一起去采些菜回去，我昨天看了，小厨房还可以做些面条什么的呢。” “是吗？您可真细心！” 朱婧瑶和佟阿姨边走边说，已经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前面是几间极大的玻璃房间，说是房间，更像是玻璃围成的房子。隔着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房间里的各色蔬菜。 朱婧瑶走过去，只见玻璃门上贴着一张卡片：西红柿小屋。再往里面走，是茄子小屋，黄瓜小屋，萝卜小屋…… “我们拿这个吧。” 朱婧瑶转过头，看到佟阿姨拿起通道旁一个竹篮子。 放在那里应该是准备摘菜时装菜的。 朱婧瑶接过佟阿姨手上的篮子，“佟……姐，您看我们拿些什么菜？” 佟阿姨来了兴致，走向敞着门，“都拿一点吧，晚上我还可以给你们做个汤呢。” 朱婧瑶知道佟阿姨多半是采着玩的，一个萝卜还好说，真要是几根豆角，怎么做汤？ 可是，只要佟阿姨心情大好，摘下来的菜也可以送到厨房去，并不能浪费。 想到这里，朱婧瑶跟在佟阿姨的身后，佟阿姨采下什么菜，就放在朱婧瑶的篮子里。一会儿功夫，战利品就有了：三个西红柿，两根黄瓜，几根香菜。 佟阿姨意犹未尽，走进萝卜小屋准备拔萝卜。 萝卜岂是一个老年人能拔出来的？佟阿姨才要伸手，就被朱婧瑶制止住，“佟姐，还是我来吧。” 佟阿姨哈哈笑了起来，“你来？你比我没小几岁，我告诉你啊，我的力气可大着呢，阿毛还小时，我们家也是有一块地的，我帮我妈拔过萝卜，你看我给你……” 说着话，佟阿姨避开了朱婧瑶的手，去拔萝卜长长的缨子。才开始佟阿姨还带着微笑，边拔边说，大有你看我给你拔出来的不服气架式。可是使了几次力气，佟阿姨发现自己根本拔不出来萝卜，话也说到一半就停了住，一会儿站左，一会儿站右，和萝卜较起劲来。 “佟姐，还是我来吧。” 佟阿姨咕噜着嗓子又用力的拔了两下子，萝卜纹丝不动，佟阿姨却累出了一头的汗来。 佟阿姨终于松开了手，苦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婧瑶，“你来吧。” 朱婧瑶把篮子放在地上，开始来回松动着萝卜附近的土，可是拔萝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朱婧瑶拔了半天，萝卜旁边的土倒是松动了，萝卜还是没被拔出来。 朱婧瑶用手背蹭了额头上的细汗，佟阿姨在一旁也着了急，“要不还是换我吧？” “还是我来吧。” 一个略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来。 朱婧瑶扭过头去，看到许磊已经走进萝卜屋，他的脸颊有些许潮红，看来是和大涛喝了不少的酒。许磊的身后跟着脸色如刚摘下来的西红柿一样的大涛。 大涛笑嘻嘻的走到佟阿姨身边，“大姐，我陪您把菜送回去吧。” 佟阿姨还要说话，大涛在一旁朝着她挤眼睛，“让他俩留在这里多拿些菜，我们回去洗洗菜，晚上再做个汤好不好？” 佟阿姨这个时候一点不糊涂，极做作的“哦”了一声，大有深意的附和着大涛，“对对，让他俩在这里干活！” 佟阿姨说完，手也不擦，迫不及待的冲出萝卜屋。速度之愉，令大涛都悄悄的乍舌。 “大涛，”走到萝卜屋门口的佟阿姨，不忘回头叫大涛，生怕这个电灯泡影响到许磊和朱婧瑶，“你不是说要陪我回去的吗？” “是的是的，”大涛哪里还敢怠慢，急忙跟上佟阿姨，开启了跟屁虫模式，“大姐，我这就跟您回去。” 第七十三章 顾忌 两个人一阵风一样的离开了萝卜屋，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手上沾着泥的朱婧瑶低头看向许磊，许磊正专心的往外拔着萝卜。 从许磊身侧看他，他的眉毛浓而长，眼帘低垂，双唇微抿着，因双臂的抖动，睫毛也随之抖动着。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朱婧瑶才发现，其实许磊是全很耐看的男人。 “婧瑶……”许磊唤了朱婧瑶一声。 “什么事？”朱婧瑶吓了一跳，仿佛心事被人捉了到。 许磊歪了下头，用下巴示意朱婧瑶，“把我的袖口挽上去，泥要沾到衣服上了。” “哦。” 朱婧瑶急忙蹲下身，把许磊的袖子往上臂一推，露出许磊精壮的手臂来。朱婧瑶又把另一支袖子推好，挽平，才抬起头，“这样好了……” 话不曾说完，朱婧瑶的头就抬了起来，正撞上许磊凝视着她，含着一汪水的双眼。 离得许磊近，朱婧瑶闻到许磊身上淡淡的酒气。从前朱婧瑶以为酒味最呛人，喝过酒的男人也一样讨厌。所以她从不喜欢在酒桌上谈事，更不愿意看到酒后形形色色，丑态百出的局面。 朱婧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完全不一样，也许因为空间变了？也许因为心情好了？总之，许磊身上的酒味很淡，和着泥土的质香，蔬菜的清香，叫人觉得酒味绵软而诱人。 许磊的嘴角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他不说话，她却像受了蛊惑，像没能脱泥而出的那个萝卜，目光再难从他的脸上拔出。 周围不再安静，或许是这样吧，因为朱婧瑶已经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天……有点热。” 不知道怎么，朱婧瑶就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话已出口，她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算什么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语病，加之完全没边际的苍白，更加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神不宁。 朱婧瑶咬起了唇，脸色比许磊的脸色还好，她相信许磊一定在心里笑话她！ 许磊果真是笑了，他的目光终于落回到萝卜身上，“婧瑶，你都不是个装腔作势的人。” 朱婧瑶有些失神，许磊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紧接着，许磊又说：“我也不是。” 不等朱婧瑶想明白许磊话里的深意，许磊低叫了一声，萝卜已经离开了土地，被拔了出来。 刚刚的窘态挥之不去，两个人却都不再提，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都落在新拔出的萝卜上。 “晚上吃点凉拌萝卜，好不好？出门吃些清淡的，还消火。”许磊抬起头，对朱婧瑶笑着，不再像刚刚一样眼里都是深情，“我做给大家吃。” 许磊强调着“大家”。 朱婧瑶笑了笑，“好啊。”她便站起身。 两个人又摘了些蔬菜，却像是故意避着对方，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等拿着摘回来的蔬菜回到琥珀屋时，大涛正坐在厅堂里陪着佟阿姨看电视。 两个人一进屋就发现坐在屋里的两个人四双眼睛瞪起来看着他们。 许磊把菜放在厨房，“你们怎么了？” 大涛老脸厚皮的朝着许磊笑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其实我们是惊讶于你们回来得快了。” 朱婧瑶犹如没听到，笑着向佟阿姨道别：“佟姐，我先回去了。” “这就回去啊？”佟阿姨有些不甘心，她边站起身边望向许磊，大有让许磊留一留朱婧瑶的意思。 许磊却说：“让她回去歇歇也好，毕竟刚吃完饭嘛。” 佟阿姨气得瞪了许磊一眼，只得和朱婧瑶挥手告别。 朱婧瑶回到自己的珍珠房，洗过手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在沙发上。 刚刚的一幕在她眼前晃动着，她有些心烦，又有些失望。 失望？ 怎么会是失望？她在希望什么？又是失望了什么？ 朱婧瑶闭上了眼睛，许磊的面容还在她眼前。朱婧瑶拿起一旁的靠枕盖住了自己的脸，却挡不住已悄然进入脑海的那个人。 许磊在房里也被大涛拷问着。 “亲没亲上？” 许磊摇头。 “动没动上手？” 许磊又摇头。 “总该表明心迹了吧？” 许磊还是摇头。 大涛哀号一声，痛心疾首的说：“兄弟你完了你完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简直百年不遇啊。你看看啊，在安静的小菜屋里，你俩有说有笑，你摘菜她收菜，配合默契，你递上菜，她接个菜，顺便就拉上小手了，有多简单！然后你就抱住她，吻上她，狂吻她！绝佳的机会，周围连个喘气的都没有，随后就是干柴烈火，木已成舟啊！哎呀，你愁死我了！” 许磊这次没责怪大涛，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我觉得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许磊的话声音不大，越说越低沉下去，近乎耳语。 大涛狠狠的捶了许磊一下子，“你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许人家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呢。再者，你又怎么了？各方面都不错，不敢说是大富大贵，将来保她和孩子衣食无忧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佟阿姨没听明白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却本能的认同大涛的观点，“对对，大涛说得对！” 许磊望向一旁的佟阿姨，温和的笑了笑，“姐，你把菜洗洗吧，一会儿我给婧瑶拌萝卜吃。” 这句话果然管用，佟阿姨不再纠缠大涛和许磊的对话，她去了厨房里洗菜。 许磊和大涛同时望着佟阿姨的身影，直至佟阿姨走进厨房，两个人才都转回头。 大涛不再嬉皮笑脸，“还担心自己是个拖累？” 许磊慢慢的垂下头去，声音带着落寞，“我有许多不得已，而她，不必有……” 第七十四章 负担 许磊的话，大涛并不认同，“你怎么知道人家会在意呢？我看婧瑶并非那种没有爱心的姑娘。而且你也要试试嘛，难道要单身孤老下去？” “正是因为她很好，对我妈也很好，所以我才想让她拥有更好的。”许磊玩着桌上的一包纸巾，来回翻转着，“我想，我就算是孤老，也许是个好选择，于自己别人，都是。” 大涛的大手重重的拍在许磊的肩上，“兄弟，你为家里确实担了许多，我不希望你的一生是这样的。” 大涛说完站起身，“我该走了，早点休息吧。” 许磊没送大涛，他坐在沙发上不再翻动着纸巾包，而是静静的望着手上的它。 他是错了吗？ 直到佟阿姨从厨房里出来，叫他，许磊才抬起头。看到佟阿姨的刹那，许磊的脸上就已经带着微笑，像一种习惯。从他很小时起，只要见到佟阿姨，他就本能的笑，不管是不是心情愉悦。因为许磊知道，他要带给佟阿姨的，只能是笑。 “姐，蔬菜洗完了？” 佟阿姨拿起毛巾擦着手，“洗完了，我在想一会儿做个汤，你叫小朱也过来喝吧。阿毛，你说做萝卜汤好，还是做西红柿汤好呢？” 提到朱婧瑶，许磊眼神微黯，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姐，还是别让婧瑶过来了。” 他也不等佟阿姨继续发问，一点点，详细的解释给她听，态度像对一个不能分析世事的孩子。 “你看，今天赶了路，刚刚又吃过饭，你和婧瑶还拔了萝卜。虽然休息了那么一会儿，但是还是不够的，明天计划是看日出，我们还要去爬山，婧瑶睡不好，明天会很累的。” 佟阿姨有些不高兴，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磊知道他不必再劝，因为佟阿姨已经从心理上接受了他的话。“姐，一会儿我会把菜做成汤的，我自己喝了，晚上毕竟我还想看看大盘。” “你难道就不会累的吗？要知道你是我弟弟啊！” 不让朱婧瑶过来的气，加之现在许磊说要晚上工作的事，合之为一，令佟阿姨发起了脾气，她赌气把毛巾往地上一甩，怒气冲冲的瞪着许磊。 听着佟阿姨的话，许磊是欣慰的。不管佟阿姨记不记得他是谁，但是她至少是心疼自己的。 许磊弯腰把毛巾捡起来，“我今天会睡得很早，不会让自己累着。您想想啊，明天要带的东西您不能背，也不好让婧瑶背，当然是我要背的了。如果我太累了，我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佟阿姨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把头扭向一边，摆出不听许磊解释的架式。 许磊也不再去哄佟阿姨，他去卫生间里洗毛巾。许磊知道，佟阿姨气来得快，散得也快，只须一会儿功夫，佟阿姨就不会气了。 等许磊出来时，见佟阿姨还坐在沙发上。只是不是那副生气的模样，而是低着头，双手揉着自己的衣角。 “姐，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 许磊说了一声，没人回答他。他转身走到佟阿姨身边，蹲下身来。离得近了，许磊才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佟阿姨在默默的流泪。 许磊着了慌，他拉住了佟阿姨的手，却被佟阿姨甩了开，许磊不知道佟阿姨为什么会哭，而且这么突然就哭了起来。 “姐，怎么了？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佟阿姨抽了抽鼻子，“我知道你是嫌弃我了，嫌我管着你了。” “没有的事，姐，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佟阿姨也不说话，依然掉着眼泪。 许磊无情的抽出纸巾，要帮佟阿姨擦眼泪，佟阿姨却避开了他的手，用自己的手背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子。 “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不容易，我总记不住路，你怕我走出家后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所以你特意请了小张来照顾我，我懂，我都懂。都是因为我这个记性，你不知道要多花出多少钱去。我也懂，我全明白。” 佟阿姨说着说着，泪落得更凶，“你别以为我记性不好，就以为我糊涂，我没有！你带着我这个没出嫁的姐姐，还要负担起整个家，哪有人愿意嫁你？人家还不是嫌弃我了？所以我就想，我得照顾好我的弟弟，我得看着你有一天成家立业了，这样就算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也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了。可是我这个记性啊……” 佟阿姨哽咽起来，许磊的心跟着剜着一般的疼。 “阿毛，我看出你喜欢小朱，我也看出人家姑娘家对你也很好。心地善良，对我还好的女孩可不多了。阿毛啊，不然你把我送去养老院吧，虽然我比老人们年轻，但是至少有人看管着我，我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你也可以放心的去追求小朱，和她成个家，好好过日子。你们只要年节过来看看我就成了，我没什么要求。阿毛，你其实不懂，只要你们好了，我还有什么不好的呢？我都好！” 说到这里，佟阿姨泪痕未干的脸扬起了笑来，“我都好啊，阿毛！” 只是那笑着的皱纹里马上又爬上涌出的泪水来，让笑容变得格外心酸。 “姐！”许磊张着双臂，拥住佟阿姨，就像许多年前的小时候，自己张着小手让佟阿姨抱一样。 他以为佟阿姨不明白许多道理，他以为自己在佟阿姨面前伪装得足够好。但是，他们是母子，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啊，他的身体里流着佟阿姨的血啊！ 许磊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们本来是母子，他却不能唤她一声妈…… 这个即明事理，又没有记忆的妈妈，让他永远割舍不下，永远…… 至于朱婧瑶……没了他，她会有更好的选择，更轻松安逸的生活…… 许磊搂紧了佟阿姨瑟瑟发抖的身体，“姐，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我们要相依为命！” “傻话！”佟阿姨推了一下紧拥自己的许磊，“谁说你丢下我了？我们只是分开住而已，你不是还是我弟吗？” 红了眼圈的许磊握紧了佟阿姨的手，“姐……其实我和小朱真的只是朋友，是你想多了。下次不要再当着人家姑娘面提这个话题，会让人家难堪的。” “你不喜欢小朱？” 佟阿姨盯着许磊看，许磊躲避着佟阿姨的目光，他的手垂在膝盖上，头侧向一边，良久，许磊深吸口气，“是的，姐，小朱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哎呀，你这个傻小子啊！”佟阿姨捶了许磊一下子，“多好的姑娘家啊，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啊？！” 许磊不说话，佟阿姨气得转身回自己的房间里。 已是黄昏，山风从敞开的落地窗里吹了进来，正吹到许磊的身上。许磊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那，才要关上窗，他发现隔壁的窗子开着。刚刚他和大涛、佟阿姨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控制，那么是不是…… 许磊扶住窗把手的手一紧，随之便松了开。 有些事，早断便断了吧，两个人从此后还是朋友，倒也好。 许磊缓缓的关上了落地窗。 …… 第七十五章 失落 琥珀房里的对话被躺在厅堂的沙发上的朱婧瑶听去了最后一段。 才回来时，朱婧瑶洗了把脸，在厨房又烧了水，煮过茶才回的客厅。 正巧听到许磊那句“我和婧瑶只是普通朋友”，大涛和许磊的对话，以及许磊和佟阿姨之前的对话，朱婧瑶并没听到。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是许磊清清楚楚告诉给佟阿姨的话，听着听着，朱婧瑶的心慢慢往下沉去，仿佛要落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原来……自己不是人家喜欢的类型…… 原来……自己心中默默滋生的，只能叫做一厢情愿…… 随着那轻微的关窗声，朱婧瑶知道许磊想来知道自己会听到。可是许磊不知道的是，那一声毫不犹豫的关窗声，就关闭了他与她的各自世界。 朱婧瑶坐了起来，自嘲的一笑。 他想关闭，她又怎么会去费力打开？ 朱婧瑶站起身，拿着门卡走出珍珠房，从小洋楼的后门绕到小洋楼前。之所以从后门走出来，是因为她不想在大厅里碰见大涛。听了刚刚的那番话，朱婧瑶没了和人寒暄的心情，一点也没有了。 朱婧瑶走在小舍客栈前面的小路上，山风吹在朱婧瑶的脸颊，微冷。她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而山风吹冷的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不该把这些个怨怼都推给山风吧。 朱婧瑶抱着肩扬起头来。对面山顶上有一层层的火烧云，像挂在山头上浸了水的棉花。那一层层，一叠叠，也压在了她的胸口。 一个人走出几步，离得小舍客栈的院门远了，朱婧瑶就知道，她要往回走。山路上没有过往的行人，也没有游客，她虽然怅然若失，却不会任性而为。这就是她做人的原则吧，这样的原则是不是太过理智？ 许磊就说过她太过理智了，他还说…… 朱婧瑶停住脚步。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不应该。 朱婧瑶折身往回走，就像这段没开始就结束的感情，她也要往回走，走回到她原来的生活中。 才走进小舍客栈的院子，大涛迎面走了出来，“怎么这么晚还自己出去了？” 大涛挑了下眉，并没追问朱婧瑶发生了什么事。 朱婧瑶同样没想到会遇到大涛，她随即便笑了下，“我出来走走，这就回去了。” 大涛倒是很体贴，把自己身上的西服脱下来递给朱婧瑶，“快穿上吧，山上冷，晚上山风大，千万别着凉。” 朱婧瑶并没接大涛的西服，她摆手道，“我马上就回去了，谢谢你。” 大涛并没收回手，很善解人意的对朱婧瑶说，“拿着吧，在院子里四处转转，前院还有秋千，无聊也可以到那玩会。” 朱婧瑶听了大涛的话，接过了他的西服，“那么，谢谢。” “没什么，我要出去一下，有什么事你和服务员说就行。” “好，谢谢。” 大涛对着朱婧瑶晃了晃手指，“你哪里都好，就是太客气了。” 朱婧瑶望着大涛的身影消失在小舍客栈，就朝着大涛说的秋千走去。 那是一架木制秋千，被高高的铁架子固定着。朱婧瑶坐在秋千上，慢慢悠悠的蹬着地，秋千左摇右晃的带着朱婧瑶离开了地面，一悠一荡着，随着阵阵山风，在暮霭中飘来飘去，像极了失落在山林中的仙子。 朱婧瑶并不急着回去，荡起了秋千。 她是有许多年不曾荡秋千，差一点就忘记了荡秋千的好处——让人在现实中去不切实际的飞，又从不切实际的飞回到现实。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朱婧瑶觉得风更凉了，她打了个喷嚏后，想到了大涛留下来的衣服。朱婧瑶想了想，还是穿上了大涛的衣服。 也许是失落吧，朱婧瑶并不想回珍珠房去。隔着一道墙，许磊在那一头。而她，想离他远些，再远些。 一直到了夜幕垂下，小舍客栈院子里的欧式灯亮起来，朱婧瑶才走向客栈的大厅。 大厅的服务台有几个年轻的服务员正在说笑着，几个小姑娘看到朱婧瑶进了来，急忙笑着迎上前去，“姐，你回来了？” 打招呼的小姑娘目光落在朱婧瑶身上的西服上，笑容僵了一下，马上又恢复过来，比刚刚更加殷勤，“姐，要不要吃些点心？我可以去厨房帮你拿。” “不用，谢谢了。” 朱婧瑶礼貌的笑笑，走向楼梯。 等听到朱婧瑶走上二楼，服务台前的几个小姑娘的头凑在一起。 “看到了吗？刚刚那个美女穿的好像是咱们老总的西服啊。” “是啊是啊，这位美女难道是未来的老板娘？” “可是她不是和他男朋友来的吗？她男朋友好像还是咱们老总的哥们呢。” “你们懂什么？我瞧啊他们根本不是情侣，出来进去要是情侣早拉上手了。我看可能就是美女看上咱们老板了，这不，已经勾搭上了。” 几个小姑娘发出低低的笑声。 谁也没发现站在后门，手里拿着西红柿的许磊。许磊的手指向掌心里的西红柿按了下去，他马上又松开了手。 大涛只会开玩笑，不会真喜欢朱婧瑶，而且朱婧瑶也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可是纵然是这样，他的心还是在一点点的收紧着。 如果有一天，只是说如果，朱婧瑶有了男朋友呢？…… 许磊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深想。他几步迈上楼梯，向琥珀房而去。 朱婧瑶在临睡前接收到一条消息，是许磊发来的。 明早四点去山顶看日出，能起来吗？ 朱婧瑶握着手机，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句：好的。 没一会儿，手机滴滴又响了起来。朱婧瑶拿起手机来。 早上四点到我们这边来，我做早饭。 朱婧瑶拿着手机极快的打着字：不必了，我在这边煮包面就好。 不是彼此的恋人，那么距离是要保持的。 许磊没再发消息来，朱婧瑶洗洗就睡了。 第七十六章 了断 只是这一夜，朱婧瑶睡得并不好，她游弋在一个接一个的梦里，想醒却终不能醒来，直到手机闹钟响起，朱婧瑶才挣扎着坐起身。 朱婧瑶穿好衣服，在洗漱时，有人轻轻的敲起门来，佟阿姨那温柔的声音隔门传进来，“小朱，我给你送面来了。” 朱婧瑶拿起毛巾擦了下嘴，就去把门打开。佟阿姨笑眯眯的站在门外，她手上端着一碗面。朱婧瑶急忙接过碗来，“您怎么还亲自给面来了？” 佟阿姨笑着走进朱婧瑶的房里，“我们猜想你差不多会醒了，就给你把面送过来了。”佟阿姨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房间那边，“是阿毛早上煮的面。” 朱婧瑶低下头，碗里盛着的是西红柿面，面上打着一个椭圆形的荷包蛋，上面还洒着葱花、香菜。闻着香味，便足够让人垂涎的。 “那就谢谢阿毛了。” 佟阿姨跟着朱婧瑶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小朱，我吃过了，你快吃吧。” “那……我给您拿些西红柿吃吧。”佟阿姨忽然坐在朱婧瑶身边，朱婧瑶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面。 “没事没事，”佟阿姨笑容可掬，催促着朱婧瑶，“你吃你的。” 朱婧瑶还是去厨房里拿出一盘洗过的西红柿，放在佟阿姨面前的桌子上。佟阿姨也不吃西红柿，只管笑眯眯的望着她。 朱婧瑶迟疑的拿起筷子来，“您真的吃饱了吗？” “你快吃吧，真不用管我，阿毛说一会儿时间就要到了，我们也就是简单吃点，回来还是要吃早饭呢。” 佟阿姨还是坐着没动，只是招呼着朱婧瑶吃面。 朱婧瑶只好拿起筷子吃起面来。等朱婧瑶吃了大半碗面条时，佟阿姨在一旁咬着字眼儿说：“小朱，不然，你做我干妹子吧？” 朱婧瑶险些呛到，她急忙放下筷子，拿出纸巾擦着嘴。朱婧瑶转头看着身边的佟阿姨，佟阿姨没有笑，表情异常认真的望着她。 朱婧瑶只是略一失神，就明天佟阿姨是什么意思了，随之，她的神色也黯然了。 就是前几天，佟阿姨还在说要自己做她的弟媳妇，现在竟然说当她的干妹妹。佟阿姨糊不糊涂且不说，就说一夜间变得这么快，自然是和许磊有关的。从弟媳到妹妹，在辈份上虽没有很大的区别，其中已经隐隐透露着遗憾了。于佟阿姨、朱婧瑶，都是遗憾。 “好啊。” 朱婧瑶再没了吃面的心情了，她放下筷子，“佟姐，您先回去等我，我马上拿上包就走。” 佟阿姨见朱婧瑶答应得痛快，并没有有高兴，她挪了挪身子，有些不甘心的问朱婧瑶：“你真同意了？同意当我干妹妹不当别的了？” 朱婧瑶端起碗来，对着佟阿姨笑着，“是的，当您妹妹受您疼爱，很好啊。” 佟阿姨并没有离开，而是苦着脸坐在沙发上，小声嘟囔起来，“真不能当弟媳妇了，这可怎么办？” 朱婧瑶把佟阿姨的喃喃自语全都听了到，她当作没听到，拿着端走进厨房。 把碗放下的那一刻，朱婧瑶就在想，其实应该全都放下，包括心里的情愫。 再转过身走出来时，朱婧瑶虽然说不上放得彻底，但是决心已定。 朱婧瑶再见许磊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就像第一次在联谊会上见他时。 “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没有多热情，也没有多冷漠，笑容刚刚好，带着礼貌和……疏离。 山上格外静谧，除了偶尔的鸟鸣，似乎什么都睡去了。只有东方有一丝晨光，像是月亮依然不死心在天边做着最后的挣扎。 三个人借着这微光，向通向山顶的小路走去。 许磊很快感觉到朱婧瑶的变化，比如她不再让他帮着背包，也不会再和他玩游戏，一路上朱婧瑶都在扶着佟阿姨，刻意的和他保持着距离。 这是他内心想要的吧？许磊想，可是，他一点愉悦的心情也没有。 一路上，除了佟阿姨在说话外，朱婧瑶和许磊很少有对话。 到了山顶，晨光从云层里探出了头。佟阿姨兴奋起来，“太阳要出来了！太阳要出来了！” 站在佟阿姨身边的朱婧瑶有点羡慕起佟阿姨来，佟阿姨可以忘掉许多烦恼，抹掉痛苦的记忆，似乎重新年轻，重新生活。而她，做不到。 太阳就像个从娘胎里生出来的婴孩，鲜嫩的色彩，可爱的脸庞，露着笑脸。 朱婧瑶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所吸引，又是新的一天了！ 从山顶回到小舍客栈，朱婧瑶先回去送了背包，用过早饭，计划是下午就回市里了，可是她没什么胃口，收拾起带来的东西。 珍珠房的门铃响了起来，大涛的声音格外响亮，“婧瑶啊，怎么不来吃饭？都等着你呢！” 朱婧瑶放下手上的东西，急忙开了门，她歉意的笑着，“对不住大涛，我也没说清楚，我就不吃早餐了，起来时吃了面条。” “那怎么行？”大涛并不接受朱婧瑶这一理由，“大磊、佟阿姨都等你呢，总不好让我们等你一个人吧？” 是显得有些不尽人情。 “那好吧。” 朱婧瑶拿起外套。 大涛乐了，“哎，这不就对了，走。婧瑶，咱们今天早上吃得很不错呢。” 朱婧瑶相信大涛的话，从来小舍客栈这一天里，他们一直吃得都很不错，可见大涛细心又周到。 但是到了上餐时，朱婧瑶还是吃了一惊。 几个人面前放的竟然是豆腐脑！ 大涛不拘小节的挥挥手，“上次大姐说要吃豆腐脑，这个小小的要求我得满足啊。这是今天早上厨师现做的，大家趁热吃。” 佟阿姨看着豆腐脑，开心的笑了，不住的夸大涛，“大兄弟，你可真是细心的人，不错！” 大涛夹起一根油条放在佟阿姨的盘子里，“大姐，你吃吃这个，牛奶油条，外面没的卖！” 佟阿姨高兴极了，早餐油条就吃了两根。 而许磊和朱婧瑶相对而坐，谁也没说话。偶尔和大涛说几句客气话，就再也不言语。整张桌，只有大涛和佟阿姨在说话。 从小舍客栈走时，大家一一和大涛告别，特别是佟阿姨，拉着大涛的手不松开。 “大兄弟，你人真是好，以后去我们那里玩，让阿毛陪着你！” 大涛高声说“好”，送几个人上了车。 佟阿姨和朱婧瑶上了车，许磊回头看了身边的大涛一眼，“走了。” 大涛拍了许磊的肩一下，眼睛望向车内，声音很小，“回去好好想想。” 大涛说完，就退到车旁。 随着车子打着了火，大涛隔着车窗对佟阿姨喊着话，“大姐，阿毛车后备箱里有我给你们带的吃的，特别有您爱吃的西红柿。有时间您再来玩啊，西红柿管够吃！” 佟阿姨依依不舍的朝着大涛挥手，朱婧瑶也对大涛摇着手。车子慢慢驶远，再也看不清大涛后，佟阿姨才回过头。 “在这里真好！”佟阿姨竟然也感叹起来，“像是做梦一样！” 朱婧瑶的眼帘垂下，是啊，确实像做梦一样，回到快节奏的城市中，她的梦，就醒了。 第七十七章 变化 回到家里，朱婧瑶很早就睡了。也许是出游的劳累，朱婧瑶睡得很熟，一觉就到了大天亮。 朱婧瑶一般是在小区门口的铺子里吃早餐，她才到了小区门口，就见许磊提着几根油箱走来。 “早，上班？” “不，出去吃早餐。” “好，再会。” “再见。” 两个人的对话比从前客气了许多，不久前拉近的距离又徒然疏远了起来。 擦肩而过，两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吃过早餐，朱婧瑶开车去了公司。 分析研发部来得最早的往往是潘晓雨，可是等朱婧瑶到了分析研发部时，看到的不是潘晓雨，而是彭玲。 彭玲见朱婧瑶走来，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部长您上班了，需不需要我去帮您买点早点？” “不了，我吃过了。” 朱婧瑶谢过了彭玲，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彭玲跟着朱婧瑶也走进她的办公室里，“部长，我刚刚把卫生简单弄了下，您看您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平川公司有保洁阿姨，她们每天都会做些基础清扫，其实是不需要员工再打扫。但是有些员工小姑娘们，却喜欢细致，把自己的办公区擦得窗明几亮的。而在从前这其中并没有彭玲。 彭玲今天的变化有点让朱婧瑶不适应，彭玲似乎不只是像往日那样的细心了，或者说她是殷勤了。 “不必了，谢谢你。” 彭玲见朱婧瑶并不需要她帮忙，识趣的退出去。 潘晓雨很快也来到公司，她见朱婧瑶来了，就走进朱婧瑶的办公室，把这两天朱婧瑶没在公司里的工作情况简单做个汇报。 对于潘晓雨的汇报，朱婧瑶很满意。称职的助理一贯知道该什么时候汇报，并汇报些什么。 分析研发部没大事，只是日常的工作。朱婧瑶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潘晓雨拿起朱婧瑶桌上的杯子，就出去帮朱婧瑶倒水。 最后来的是严鹤，小伙子看到朱婧瑶和往日一样打招呼，“部长来了。”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问过好就转身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严鹤是个很有朝气且分析能力很强的小伙子，只是有些傲气，喜欢在研发方面刨根问底。朱婧瑶也深知，这种人虽然看着很桀骜不驯，但是服气比他更有能力的人。从朱婧瑶来到平川分析研发部，严鹤从不予理睬，到现在心悦诚服，这其中除了朱婧瑶的实力外，还有她的无私让严鹤佩服。 早会开始，严鹤和彭玲都把最近的形势分析一遍，两个人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近期大盘不会变动很大。而严鹤比彭玲更大胆些，彭玲相对保守一点。 工作照常开展，朱婧瑶忙碌了起来。 才刚到中午，没等潘晓雨来，彭玲就先走进朱婧瑶的办公室，“部长，旁边的菜馆推出一款新菜，我已经尝了，很不错。” 彭玲像许多有家的小妇人一样，关注点会落在饮食、居家这些方面上。就比如朱婧瑶的租房子，就是彭玲帮的忙。如果要知道公司附近的小吃快餐，问她就对了。 “好啊。” 朱婧瑶把电脑关上，站起身，“那叫上晓雨，我们一起去吧。” 彭玲并没有动，她站在朱婧瑶的办公桌前手指握在一起，“部长，别叫晓雨行吗？” 朱婧瑶深深的看了彭玲一眼，彭玲的笑容显得很拘谨，眼神也飘乎不定的。 彭玲这是有什么事要和自己单独说。 朱婧瑶略一迟疑，还是答应下来，“好吧，那就我们去。” 朱婧瑶和彭玲去了彭玲所说的菜馆。 两个人坐下来，朱婧瑶没有说话，她喝着菜，只等着彭玲张口。 坐下来后，彭玲先问了这几天朱婧瑶在家休息得如何这类闲话，闲话问毕，彭玲才道出了找朱婧瑶的原由。 “部长，我听说人力资源部在招聘咱们部门的新员工。”彭玲笑盈盈的说。 人力资源部招聘分析研发部的新员工并不是机密的事，公司里的人全知道，朱婧瑶安静的等着彭玲的下话。 “我是想，您看我最后工作得如何，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努力和改善的？毕竟，要来新人了，做为老人儿，我也要帮忙带带新员工，虽然不敢说是榜样，但是不能让新员工诟病咱们分析研发部。” 这等认真的表决心，朱婧瑶并没有感动，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下。 彭玲为什么忽然让自己提她工作中的不足呢？从朱婧瑶入职以来，彭玲关心自己的日常生活更多，在工作上从没让自己帮忙过什么。令朱婧瑶最留意的是彭玲说的最后一句——带带新人。 彭玲单单要带带新人？ 怎么可能。 朱婧瑶没想清彭玲要做什么时，自然不会深说，她笑了笑，“你一直很好啊。” 这么模棱两可的话，让彭玲有些不安，她挪了挪身子，“您看您说的，总是鼓励我，我要是在工作上有什么不得法的地方，您可一定要指出来啊，批评也没有关系。” 朱婧瑶笑而不语。 彭玲本就周到，一顿饭吃下来，她对朱婧瑶更加殷勤，帮着朱婧瑶拿纸，递筷子，亲自跑去吧台催菜，还换了两次茶。 这令朱婧瑶更加不解。 彭玲到底是所为何事？ 不过，很快，朱婧瑶就知道彭玲为什么会这样殷勤了。 第七十八章 提拔 当天下午，王显峰把朱婧瑶找到办公室来，“小朱啊，你们部门现在缺人，现在人力资源部正在招人，未来你们部门的人员肯定会恢复到从前，公司这边想提拔起一位副部长来，你觉得谁更适合？” 朱婧瑶忽然就想到彭玲这几天的殷勤，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可是朱婧瑶都不知道的事，彭玲竟然先她一步知道，说明什么？说明彭玲在公司培养着自己的关系网。 王显峰望着沉思着的朱婧瑶，“你们部门现在有三个人，你也工作一段时间了，对他们肯定是有些了解的，你觉得谁行？” 谁行？ “我想……”朱婧瑶迎上王显峰的目光，“严鹤更适合。” “严鹤？”王显峰多少是有些吃惊的，他的眉头拧了拧，“严鹤来公司的时间在三个人中并不是最长的，小伙子还很年轻，我担心他担不起来这个职务啊。小朱啊，公司有些内部安排，我也不防向你透露一下，以后公司有可能成立集团，到那个时候你很有可能被提升，你的这个副职也很可能接替你担起部长一职，所以现在这个副职，就等于在选未来的分析研发部部长，你之后领导分析研发部的人。” 提到分析研发部的三个人，王显峰说出来自己的看法，“晓潘这个姑娘我看平常和你配合得很不错，如果你的职务提升，她跟着你自然也会提升一级，剩下就是彭玲和严鹤了，不过我并不想影响你对未来部长的选拔，我只想听听你的主意。” 那么就是说这个位置将来会很重要，副职就是为了起到锻炼及培养的作用。 朱婧瑶皱了皱眉。 彭玲和严鹤两个人日常的表现及态度在朱婧瑶心里翻来翻去。 最终，朱婧瑶做出了决定。既然是这么重要…… “王总，我觉得严鹤更适合。”朱婧瑶很坚持自己的意见，王显峰不说话，等朱婧瑶继续说下去。 “彭玲很细心，分析能力也很好，但是她没有严鹤的潜力大，而且彭玲有时候的注意力并非全在工作上。严鹤虽然是现在三个人里最年轻的一个，但是能力和水平都是可圈可点的，他在基金方面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严鹤肯学认学，有股子钻研精神，王总，我并不怕带他培养他。” 朱婧瑶不怕属下学得慢，但是怕属下不认真学。她之所以不选择彭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彭玲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打造人际关系网上了，那么又会有多少精力留在研发中呢？ 王显峰听着朱婧瑶的话，缓缓的点点头，“好吧，既然你认为严鹤更适合，那我就会下达通知，人力资源部一会儿就会把晋升表格给你送去，严鹤那里你找他谈一下吧，毕竟是你提议他来当这个副职的。” 王显峰把这个送人情的事留给朱婧瑶。王显峰虽然在之前的事上动了舍弃朱婧瑶的心思，但是在日常事务上，还是很会为朱婧瑶着想。和老板不能真较真，这个道理朱婧瑶还是懂的。 朱婧瑶谢过王显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下午人力资源部的专员就把晋升表格送到朱婧瑶办公室，朱婧瑶把严鹤找到自己的办公室，把表格递给他。 “公司想提拔一位副部长，我觉得你最合适。”朱婧瑶言简意赅的道明要说的事。 严鹤盯着手上表格看了好一会儿，才讷讷的抬起头，“部长……就算提拔，我以为……会是彭姐……我才二十七岁，我……” 严鹤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也是，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虽然工作表现不错，但是没有任何征兆就被提拔，任谁也会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朱婧瑶的面色比往日亲和了许多，“严鹤，你有许多小毛病，我都是知道的，比如我不大注重细节，倔强，但是这并不是你在工作中致命的弱点。副职这一岗位我们需要的是位更有能力的人，和年纪、来公司多久没关系，我就是看中了你的研发及学习能力，所以，严鹤，你不要让我失望。而且，在工作中努力改掉自己的小问题。我也不防告诉你，公司对分析研发部副部长这一职务给予着希望，你不要让王总失望，更不要让我对你觉得选错了人。” 看到朱婧瑶这样郑重的对自己说话，严鹤重重的点着头，“部长，您放心我会努力改掉毛病的。” “好了，你把这张表格签了就出去工作吧。”朱婧瑶把笔递给严鹤，严鹤拿起笔来签了字，把表格递给朱婧瑶，“部长，那我出去了？” “去吧，好好工作。”这是朱婧瑶叮嘱严鹤的话。 “哎！”严鹤痛快的答应后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并没有出去，而是转头回来对朱婧瑶说：“部长，我可能从前不够尊重您，但是我没想到您会这样无私，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已经盯着电脑大盘的朱婧瑶抬起眼来，笑了笑，“好了，去工作吧。” 严鹤离开部长办公室时精神头十足。 很快，大家都知道严鹤当了分析研发部的副部长。 中午，朱婧瑶主动约彭玲一起吃午饭，破例没带潘晓雨，朱婧瑶认为，应该和彭玲交待一声。 彭玲那里倒是没露出什么不悦来，一样笑意盈盈的说“好啊”。 在餐馆里，朱婧瑶对彭玲说：“你的努力我都看到眼里，但是我觉得你还应该再锻炼锻炼，我给你的建议是把着眼点放在研发上，取得一项产品的研发能力，这样会对你日后有很大的帮忙。” 彭玲抿着嘴点点头，“谢谢部长，我理解您的做法，我也很感激您能指点出我的问题来，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之前，朱婧瑶还有些担心，因为彭玲和自己已经暗示过了，现在听彭玲能说出如此大度的话，令朱婧瑶很是欣慰。 “你能这样想很好，”朱婧瑶对着一直温温和和的彭玲笑了起来，“让我也放心多了。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我能帮助你的一定会帮。”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部长。” 吃过饭，朱婧瑶要求买单，彭玲坚持像从前一样aa制，朱婧瑶也只好同意了。 第七十九章 培训班 严鹤升至分析研发部副部长，他工作比从前更加卖力，而且开始注意一些研发和工作中的细节问题，这令朱婧瑶很满意。看着严鹤的成长，朱婧瑶觉得自己没有提拔错人。 同时，分析研发部也纳入了三名新员工，他们分别是二十八岁的赵芳芳、三十一岁的鲁山和刚刚毕业的崔宇鹏。 严鹤带着三名新员工做了简单的培训，三个人就各自开始工作。 有了新人，犹如职场里的新鲜血液，他们带给分析研发部的是更高的工作热情。 也正如王显峰所说，没多久，平川投资公司扩大了业务区域，在几个一线城市设立一级分公司，平川公司改制为集团公司。 朱婧瑶被提升为分析研发总监，办公地点也换到六楼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里。严鹤升任为分析研发部的部长，赵芳芳升为严鹤的助理。原来部长助理的潘晓雨依然是朱婧瑶的助理，但是却已经是总监助理，级别和薪酬都提升了一节。 公司在扩大，就意味着未来的机会会越来越多，发展空间会越来越大。分析研发部的几名员工都卯着劲工作，部门里的工作氛围空前的好。 王显峰对朱婧瑶领导的分析研发部很满意，他特意给朱婧瑶打电话告诉她，集团为了未来的发展，给朱婧瑶报了为期十天，即两周工作日的培训学习班。这个培训班是金融内部的培训学习班，主讲是留美归来以及国内知名的金融专家，讲解分国际和国内金融市场两部长，机会很是难得。 集团给予培训的机会，就等于在培养员工，给员工发展空间，朱婧瑶对于这次机会很珍惜。在培训班开课当天，她很早就起来，吃过早餐，朱婧瑶开着车根据地址到了培训班。 进了教室朱婧瑶发现自己来得着实早，教室里还没有其他人。 朱婧瑶在第四排坐了下来，打开笔记本开始看美盘分析。 随着时间的临近，陆续的又来了几个人，都是本市金融圈里的人，有些人能叫出名字来，有些人叫不出，好在大家都脸儿熟，也会点头示意。 在第一节课快要开始时，朱婧瑶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抬起头来，和正走进的人看了个正着。 许磊！ 朱婧瑶也曾想过会不会遇到许磊，可是她转念又想，像许磊这样的大神级别的人是不会来的。大神一般是有些骄傲的，虽然许磊给朱婧瑶的感觉一直都是很随和。 许磊走进来时看到了朱婧瑶，他想了想还是坐在朱婧瑶身旁的空位上。 朱婧瑶朝四周看了看，她一直在看笔记本，根本没注意到，今天的培训班里的人数并不多，她虽然坐在第四排，但是已经是最后一排了，前三排已经坐满了人。 “我可以坐下来吗？”许磊客气的问朱婧瑶。 两个人竟然开始客气起来了，看来是真的疏离了。 “坐吧。”朱婧瑶把椅子上的包放在桌堂里，“我以为大神不会来的。” 许磊把包放在一旁，浅浅一笑，“在这些金融前辈面前，我不是什么大神，所以我要来听听，学习学习。” 难怪人家是大神，大神之所以会成为大神，是因为人家不只是谦虚，还有极强的好学精神。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拿出笔和本，等讲师一走进教室，两个人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老师在上面很认真的讲解分析当今金融市场，朱婧瑶和许磊没有过一次对话，直到一节课下课，许磊把笔放进包里，才对朱婧瑶笑道：“看来我们没来错。” 朱婧瑶也觉得受益匪浅，她看着自己的笔记点点头，“确实很好，要比我从前听到的培训都好，老师讲得很透彻。” 许磊也笑，两个人除了礼节性的微笑，似乎再没了当初的轻松话题。冷场，就在毫无预兆时发生了，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 “那……” “你说。” “不不，还是你说吧。” 许磊先说了，“嗯，我先出去买瓶水，你需要水吗？我一道给你也买一瓶吧。” “不，我带水了。”朱婧瑶拍了拍包，“谢谢你。” 从小舍客栈归来，朱婧瑶和许磊说得最多的话竟然是“谢谢”。 许磊没再多说，走出教室买水去了。 听课、下课、中午吃饭、再听课、放学。老师还会留下家庭作业，完完全全如同在学校一样。 几天来都是遵循着这个规律在作息，朱婧瑶觉得日子倒转，她又重新偷了回学校的时光。 但是有一样是不同的，朱婧瑶和许磊都如第一节课一样，两个人虽然坐在一起，交流很少，几乎是一整天说不上几句话。即使说的话，也都是现成应酬的话，连句玩笑，两个人都不曾开过。 来了。 吃过饭了吗？ 吃的什么？ 回家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朱婧瑶和许磊都极清楚，两个人在回避着对方，礼貌、话少，都是拉开距离的节奏。 有时候为了避免尴尬，许磊开车走了之后，朱婧瑶才会开车走。而且她会在外面吃过之后再回家，这样两个人在小区里遇见的机会都很少。 到了第六天的课上，是位留美归来的一位老师主讲，他在讲课前忽然提出一个课题，大家以座位为一组，假设为夫妻，夫妻俩在不交流的情况下，猜对方过年会回谁的家，是自己家还是对方家，然后一起作答。 下面的众位精英有些发懵，好好的讲课，怎么就成了居家过日子了？ 许磊和朱婧瑶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两个人眼里都带着亮光，可是……老实讲，朱婧瑶什么也没看懂。 回许磊家，或是自己家？很重要吗？ 朱婧瑶揉了下头，按照老师所讲，如果…… 想到这里，朱婧瑶不由得自嘲起来，她怎么可能是许磊的妻？许磊喜欢的从来不是她这个类型的…… 第八十章 走失 教室里来培训的人并不多，老师信手点起一组来。被叫起的是期货公司的一名研发副总，和证券公司研发经理。 在老师的口令下，两个人竟然异口同声的说出相同的答案。 “各回各家。” 全班都笑起来。 老师也笑了，“很默契。” 老师摆手让他们坐下来，他又向后看了来，“那么，最后一桌的同学。” 最后一桌，正是朱婧瑶和许磊这一桌。 两个人听了老师的话都站起来，老师看了看两个人，“是两个年轻人，冒昧的问一下，两位年轻人结婚了吗？” 朱婧瑶和许磊都默默的摇摇头。 “很好，二位的回答将代表一部分年轻人的态度哦，请二位想好了。我来数，一，二，三，请回答！” 出乎大家的意料，许磊和朱婧瑶同样是异口同声，“回他（她）家，再回我家。” 全班同学都转头看许磊和朱婧瑶，两个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众人的眼神似乎真要把两个人算成一家人一样。 老师那里拍手叫了声“好”。 朱婧瑶还是红了脸。 老师让朱婧瑶和许磊坐下，讲起他出题的用意，“这道题不是要真的问各位居家过日子的事，众位把着眼点应该放在共赢上。” 共赢？过年回谁家和共赢有什么关系？ 见同学们表情有些迷茫，老师又继续讲，“大家都是企业的管理者，作为管理者要心中有共赢的概念，随时本着以共赢为出发点去工作，不管是企业还是小家。好，现在我们就来讲讲小家庭里过年回谁家的问题。根据中国国情，在座各位这一代独生子女居多，偶尔有兄弟姐妹者，人数也通常是两个。而过年回谁家，已经是当今很敏感的话题了，而从小家就能看出来大家把企业的共赢放在什么地位。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一味的要求所得，也不会有那么高的回报，所以最好的答案就是……” 老师抬手朝着朱婧瑶和许磊的方向比了比，“就是像他们一样，先舍下自我，跟随伴侣回对方家，再从对方家回自己家，给对方足够的尊重，达成共赢。大家都知道，有舍未必有得，但是没舍必定没得。企业也是如此，不管是企业间的合作还是企业与客户间的合作，不要报着以得为目标去开展，而是要有舍的精神。舍能完成，得还会远吗？” 老师讲得很精彩，博得阵阵掌声。 老师看向朱婧瑶和许磊，“我不得不说，两个年轻人很出色，如果可以的话，考虑成为一家人吧。” 全班哄堂大笑起来，羞得朱婧瑶脸如红布，许磊也只得低头浅笑。 由此引入讲课内容，同学们听得都格外认真。直至一节课讲完，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 老师合上了讲义，和大家挥手告别，生动的一节课就结束了。 本以为这样带着未知精彩的培训日子会在平静里度过。可是在培训进行到第八天的下午，离放学只差一个小时时，许磊的手机忽然间亮了起来。 朱婧瑶知道，为了不打扰别人听课，班里的所有人都把手机调成振动或是无声状态。朱婧瑶侧了侧头，看到许磊的电话上显示着“张阿姨”三个字。 许磊看到这个电话，马上从教室后门走出去。走廊里很快传来低低的对话声，朱婧瑶没听清许磊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出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不一会儿，许磊又回了来，他向老师走去，低声和老师说句“有急事”，老师自然以为这些精英公司里离不得，马上同意许磊离开，许磊匆匆走出教室。 只有朱婧瑶知道，一定是许磊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是会是什么事让一直认真的许磊连培训都不听就离开了？难道是……佟阿姨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朱婧瑶的心还是莫名的一跳，她的精神再难集中到老师讲的课程里。 朱婧瑶在想，等一会儿下课回家她会问问小区保安，如果真是出什么大事了，保安是一定会知道的。 不等这节课结束，朱婧瑶的电话也亮起来，她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许磊”。不是发生了紧急的事，朱婧瑶相信许磊是不会给她打来电话的，她连忙从教室后门出去接电话。 “喂，”朱婧瑶接起许磊的电话。许磊的声音有些急促，“婧瑶，我妈不见了！” “什么？”朱婧瑶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事，她急急的问，“四周你找了吗？” 许磊喘着粗气，似乎在跑着说话，“我和张阿姨都找了，没有她！” “好的，你等等我，我马上回去！”朱婧瑶放下电话走回到教室，“老师，我有急事。” 主讲老师正是上前拿小家庭讲课的那位老师，他看了一眼朱婧瑶，笑了，“看来还真是一对儿，他走你也走了，去吧去吧。” 朱婧瑶没时间和老师解释，拿起自己的包离开了教室。 朱婧瑶开车极快的回到了小区，等把车停好了，朱婧瑶急忙给许磊打电话，“我已经到小区里了，我在我家单元门口，你在哪？” “我马上就过去，你等我下。” 朱婧瑶挂了电话没多久，许磊就从小路跑来了，朱婧瑶迎了上去，“我家单元你找了没？从前佟阿姨在这里等过我。” 许磊摇摇头，“我和张阿姨刚刚去小公园里找了，都没有，现在我让张阿姨去保安室里调取监控录像看看。” 朱婧瑶拿出单元门卡，打开了单元门，在大堂里找了一会儿，没发现佟阿姨的身影。 朱婧瑶也很着急，佟阿姨知道的地方并不多，也就是在小区里的小花园，长廊休息区，要么就是自己家这里。 “这样，我去我家楼上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在坐电梯时，朱婧瑶向许磊问清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佟阿姨趁着张阿姨做饭，独自一个人走出家门。厨房的声音大，张阿姨丝毫没有觉察，等张阿姨发现佟阿姨不见了时，已经不知道佟阿姨走了有多久了。张阿姨着了急，才给许磊打去了电话。 朱婧瑶安慰起许磊来，“你别急，也许佟阿姨并没走远，小区是封闭的，想走出去也不大容易。” 许磊一直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等到了朱婧瑶家的那一层，两个人一个去朱婧瑶家那边找，一个去楼梯间找，可是都没发现佟阿姨。 许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是晚高峰时段，佟阿姨如果真出了小区，人多车也多，老人家如果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第八十一章 找雪人 朱婧瑶也不敢想下去，“你别着急，想想佟阿姨还有没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了，或是她印象比较深的地方了？”朱婧瑶在许磊身旁提醒着他。 这一个小时里不停的寻找着佟阿姨，早已累得许磊一头的汗，他四下张望着，眉头锁紧，“我和我妈搬来，我妈就只在小区里走动，很少出去，偶尔会和张阿姨去市场买点菜，但是也没去过别处。” “要不我们去市场看看？让张阿姨先看着监控。” 许磊再没想出佟阿姨去别处的可能，也只得同意。他一面给张阿姨打电话，一面向市场那边疾走。 到了市场，朱婧瑶和许磊从两个方向去找，朱婧瑶还不停的向卖东西的商户打听。商户都说没看到，朱婧瑶和许磊找了一圈后汇合，从两个人的表情上就能看出答案来。 没有！唯一一个可能是佟阿姨来过的地方也没有。 许磊正不知道该去哪里再找佟阿姨时，电话响了起来。随着那刺耳的响声，许磊表情异常紧张，电话都不曾看一眼是谁直接接起来。 电话是张阿姨打来的，张阿姨告诉许磊，佟阿姨从小区西侧门跟着出门的住户一同出去的，出了门之后一直向南走了。 许磊挂了张阿姨的电话，转头对朱婧瑶说：“我妈从小区侧门出去向南走了，我这就往那边找去，你先回家吧，谢谢你，婧瑶。” 许磊说完，大步向丁香人家的西侧门跑去。 朱婧瑶哪里还有心思先回家，她小跑着去了停车场，把车开出来驶向西侧门的街上，沿着道路，朱婧瑶开得并不快，没走出多远，她就看到许磊跑跑停停，还一面拿着手机和街边的商户打听着什么。 朱婧瑶放下车窗喊许磊，“上来！” 许磊扭头看是朱婧瑶，快步上了她的车，两个人开着车向张阿姨所说的方向找去。 因为不知道佟阿姨离开家的准确时间，两个人也推算不出佟阿姨会走出多远。一路上开开停停问问。可是，沿途没有佟阿姨的影子，也没有商户注意过佟阿姨。 “许磊，我们快点报警吧，就算是没有失踪二十四小时，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先备案一下，要不我们就打热线电话求助，你说好不好？”找了这么久，没有丝毫佟阿姨的消息。朱婧瑶努力让自己的脑子不混乱，因为她知道，许磊现在心神已经全乱了。 许磊的双唇紧抿着，眉头没有舒展开过，脸色从没见过的难看，“好！现在只有求助大家了。” 朱婧瑶开着车，沿着大路向前开着。这条街中间的几条小街他们都已经找过了，如果正街再往下走就是没建好的楼盘了。 许磊失望的拿出电话，拨打起号码来。 朱婧瑶的车速慢了许多，她在想佟阿姨能不能走出这么远来。想想时间上的不确定，佟阿姨还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朱婧瑶有些不确定，但她还是开着车去了那处楼盘。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只余天边一线亮光。等天黑下来找到佟阿姨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这个道理朱婧瑶清楚，许磊也清楚。 前方的楼盘未建好，到了这个时候平时出入工地的车及人少了许多。 朱婧瑶驶过施工楼盘，还没看到佟阿姨，她想着调头往回走，车灯在车轮的转动下晃过建出雏形的小区门前。朱婧瑶忽然紧急踩了刹车，许磊的身子跟着一倾。许磊正要问朱婧瑶，朱婧瑶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指着前方，“你看那里是不是坐着一个人？” 许磊顺着朱婧瑶手指的方向看去，黑暗中似乎是有个人在小区关着大门口坐着。许磊马上打开车门跳下车，朱婧瑶也跟着下了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到未建成的小区门前，只见黑暗中佟阿姨蹲在门旁，正抱着腿。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这一幕看得朱婧瑶的心里蓦然一疼。 “姐！” 许磊两步奔了过去，抱住了佟阿姨。佟阿姨这才抬起头，也不知道她看没看清许磊，只见黑暗中佟阿姨指了指小区里面，嘴里不住的说：“没有雪人了，雪人没有了阿毛会哭的，我找不到雪人了，怎么办啊？！阿毛会哭的……” 才是秋天，朱婧瑶不明白佟阿姨为什么要找雪人。而佟阿姨那一声声急切又内疚的声音震撼着朱婧瑶的心。 是怎样的经历，令佟阿姨忘记了所有，还不曾忘记相守的弟弟呢？又是怎样的惦记，叫路都不认得的佟阿姨奔了命一样的找弟弟最喜欢的雪人？而对于许磊呢，母亲记不得他这个至亲儿子，却记得自己的弟弟，许磊在找到母亲的欣慰同时，心里会不会有丝丝的酸楚呢？…… 佟阿姨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得许磊眼圈红了起来，他把佟阿姨抱得更紧，“姐，我们回家，明天我带你去找雪人，好不好？” 佟阿姨手没收回来，指着小区里面，“阿毛的雪人就在里面，一定就在里面藏着不出来了！我唱首阿毛最喜欢的歌，那雪人就会出来了，带着我找阿毛去。” 佟阿姨说着说着，低低却清楚的唱起了歌，“雪花儿，雪花儿，洁白的雪花儿，飘呀飘，飘呀飘，给大地披上银纱。雪花儿，雪花儿，可爱的雪花儿，转呀转，转呀转，让歌声一路飞扬……” 黑暗里，佟阿姨的声音凄凉而苍老，听着叫人心中难受。 许磊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我们回家好吗？我马上带你回家，明天就去找雪花，找雪人，给阿毛找雪人！” 佟阿姨永远不知道，她的弟弟阿毛，还是阿毛的雪人，再也找不到了…… 朱婧瑶望着眼前的一幕，背过身去，悄悄抹掉滑掉的泪水。 再转回身来，朱婧瑶还要劝佟阿姨，“佟姐，我们回去吧，天也晚了，阿毛的雪人回家了，在家里等你呢。” “在家吗？是在家吗？” 佟阿姨有些像自言自语，又有些像问朱婧瑶。 许磊和朱婧瑶搀起佟阿姨来，佟阿姨嘴里还在唱着，一直唱着，既然坐到车里，歌声也没有停止过。 “转呀转，转呀转，田野森林都是我的家……” 一路上，佟阿姨一直在重复的唱着这一句。坐在一旁的许磊抱紧了佟阿姨，任由她唱着，唱着…… 等车开回了丁香人家，许磊和朱婧瑶扶着佟阿姨上了楼。 第八十二章 状况 楼上的张阿姨已经接到朱婧瑶打来的电话，见两个人扶着眼神涣散的佟阿姨，眼泪也掉了出来。她却不敢上前来，由着朱婧瑶和许磊把佟阿姨扶回房里，许磊拿药，朱婧瑶倒水，待佟阿姨睡下，两个人才从佟阿姨房里出来。 出来后，两个人见张阿姨正站在客厅里抹眼泪。看到两个人走出来，张阿姨低着头走到许磊面前，“小许，我把大姐给弄丢了，都是我的责任，你是要辞退我，还是扣我的工资都行！” 朱婧瑶觉得张阿姨人很好，无论是当着许磊，还是私下里对佟阿姨都很好。朱婧瑶真担心许磊会因为心疼佟阿姨而辞掉张阿姨。如今，好保姆遇到并不容易。 许磊看了看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张阿姨，轻轻叹口气，“张阿姨，我即不会辞退你，也不会扣你薪水的，这次是个意外，你也不想我妈走丢。不过，记得以后把里面的门也锁上就是了。” 听了许磊的话，张阿姨有些不敢相信，她看了许磊好一会儿，忽然蹲下身子捂住脸哭了起来，“我……我真是太不小心了，都是我不好……” 朱婧瑶扶起了张阿姨，安慰着她，“张阿姨，你也不想佟阿姨走丢了是不是？所以别再自责了，天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一晚上我和许磊也累坏了，真是现在顾不上你了。” “那……那我把饭给你们热了再走吧？”这样离开，张阿姨总觉得实在对不住许磊和朱婧瑶。 “张阿姨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们。”许磊见天色已经晚了，劝张阿姨早点回去。张阿姨见许磊也让她回去，就离开了许磊家。 “我去把饭重新做一次吧。”朱婧瑶要去厨房，被许磊拦了住，“你都学习一天了，又被我拉出来找我妈，还是我去做吧。” “没事，反正你和我都要吃些饭。”朱婧瑶已经走向厨房，许磊怎么好让朱婧瑶一个人去做饭，他跟在朱婧瑶的身后，快她一步进了厨房，“你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马上就好。” 晚上张阿姨做的是红烧鸡肉，炒绿豆芽，拍黄瓜和凉拌秋葵。两盘凉菜不用热，许磊手脚麻利的把红烧鸡肉倒在锅里。 随着火苗的舔着锅底，炒锅里传来了轻微的噼啪之声。 朱婧瑶见许磊把饭做了，拿着抹布擦起桌子来。 等朱婧瑶擦完了桌子，许磊把一盘菜也热好了，朱婧瑶端着菜放在餐厅的桌子上。 很快，两盘菜都热好了，朱婧瑶把两热两凉菜端到餐厅，她转头见许磊还在厨房里忙。 “需要我搭把手吗？”朱婧瑶走进厨房问许磊。 许磊头也没回，专注的看着热了的油锅，“你休息去吧，这边马上就好。” 朱婧瑶并没有离开厨房，她开始收拾起张阿姨因着急没来得及收拾的厨房。瓷砖、冰箱、灶台、菜板，朱婧瑶全部擦了一遍，该放的放起来，该刷的刷。没一会儿，厨房干净整洁了许多。 许磊这边也关了火，朱婧瑶这才注意，许磊把凉了的米饭做成蛋炒饭，其中还放了火腿丁。 两个人坐在餐桌两端，许磊望着朱婧瑶，“今天还要谢谢你，一直帮着我找我妈。” 朱婧瑶避开许磊的目光，低头看着手边的筷子，“谈什么谢呢，即使不相识，大家都会伸出援手，更何况平时佟阿姨对我那么好，我也不能不帮你啊。” “快吃吧，你也累坏了饿坏了吧。” “还好。” 许磊和朱婧瑶各自拿起筷子，因为这两个小时的劳累，加之着急，朱婧瑶一点胃口也没有。她吃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很晚了，我要回家了。”朱婧瑶站起身来，许磊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朱婧瑶拦住了许磊，“别了，你快照顾佟阿姨吧。” 朱婧瑶走到门口，许磊在一边看着她穿好鞋，“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朱婧瑶拿起自己的包，“别再说客气话了，好了，我回去了。” “婧瑶，”许磊忽然叫住了朱婧瑶，朱婧瑶转头看着许磊，许磊的眉头蹙了下，“嗯……谢谢！” 朱婧瑶眸光一转，遮去了眼里的失望，“我走了，晚安。” “晚安。” 第二天早上闹铃再响时，朱婧瑶有些起不来了。 好不容易从床上坐起来，她忙着洗漱吃早饭，来到培训班上课。而这一天，许磊并没有来。朱婧瑶猜想许磊是带佟阿姨去医院了。眼看着培训班要结束，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 最后一天上课，许磊来得比朱婧瑶早。两个人点头示意，各自坐在座位上。 “休息好吧？” “佟阿姨怎么样了？” 两个人同时问出话来。 “挺好的。” “我妈吃过药好多了。” 两个人又同时回答。 朱婧瑶和许磊相视片刻，哑然失笑，“你说吧。”朱婧瑶对许磊说。 许磊的声音并不大，讲起佟阿姨这两天的情况来，“我妈吃过药好了很多，睡过一觉再不像那天晚上，她也认出我来，竟然还记得培训的事，一个劲的催我出门。我只得谎称培训结束了，她才不赶我。我带她去了医院，医院给加了些药，告诉我治疗我妈目前不能让她情绪过激，身边以后也不能离了人了。” “佟阿姨没事就好。” 许磊的眉头皱了皱，“我猜想是那天下午她在张阿姨做饭时看了电视，可能就是播放了当年的《雪孩子》了，我妈小时候哄我舅就唱《雪孩子》里的歌，这也可能是她发病的诱因。”许磊解释给朱婧瑶听。 “哦，那很有可能的。”朱婧瑶点了点头，“今天佟阿姨状态怎么样？” “现在很好，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做了什么。家里张阿姨陪着她，因为前天的事，今天把她姐找了来，和她一起看我妈。我说不用，张阿姨非说让她姐来陪着两天，等我妈情绪好些，她姐就回去。也是累得张阿姨跟着受了累。” “其实张阿姨人挺好的。”朱婧瑶对许磊说。 许磊也知道张阿姨人很好，“你放心，我怎么会怪张阿姨呢，张阿姨一直对我妈很好，这个我心里是有数的。” 原来许磊也看出来朱婧瑶担心他怪张阿姨。 谈过了佟阿姨，两个人之间再没了什么话题。还好主讲老师来了，最后一天培训也开始了。 第八十三章 聚餐 听课，讨论，做笔记。 在繁忙中培训班的课程全部结束了，主办培训班的老师请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朱婧瑶是这次为数不多的女士，众多精英让几名女士和主讲老师们坐在了前面，周围站着的全是男士，大有护花使者的味道。 许磊被几个人玩笑着推到朱婧瑶的身后，年长的金融前辈就笑说：“应应景嘛，小许，你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许磊浅笑着也不反驳，任由几位老大哥把他推到朱婧瑶的身边，结果倒闹得朱婧瑶来了个大红脸。 晚上学习班的同学一起吃饭，许磊说要回家照顾妈妈，几个老大哥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逼着他给家里打电话。 朱婧瑶替许磊求情，几个老大哥就把矛头指向朱婧瑶这边，“怎么，还没嫁给小许，就向着他了？” 朱婧瑶不好再替许磊说话，主办老师说了话：“小许，如果家里真有事，你就回去。不过如果事没那么紧急，我们就一起去聚聚，就算是大家都是金融界的人，聚一次也不容易，以后金融圈里还要继续有往来，还是去的好。” 主办老师话说得很中肯，句句也是为许磊的未来打算，许磊再推辞，就是不识时务了。他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张阿姨和她姐姐正陪着佟阿姨看电视，张阿姨告诉许磊，佟阿姨已经吃完饭了，不用担心。许磊说可能晚回去一会儿，张阿姨马上应好，并让许磊放心，她和她姐姐先哄着佟阿姨睡觉，而且会等到许磊回来再走。 许磊这边一敲定，一队人马就去了由培训班定好的会所。 预定的会所一晚只接一单生意，大家在那处庭院般的会所里倒也十分清静。 坐座位时，许磊就被起着哄挨着朱婧瑶坐。两个人面面相觑，被其他人看得不自在起来。 服务小姐上了一壶杭白菊茶，主办老师招呼大家点菜，朱婧瑶随便点了个菜。等菜的同时，围坐在一起的金融界的精英们开始谈起最近的大盘来。 朱婧瑶一直听着，许磊倒是被点着名字叫了几次，他也说了一些看法。 随着菜陆续上齐，主办老师先举杯说了话，“能把你们这些精英们聚齐，着实不易啊，大家平时都忙于工作，彼此相见的时间都没有。现在不管是借着什么机会，大家齐聚一堂都该喝上一杯。一会儿会所会负责帮我们找代驾，你们今天就开怀的喝，喝得少可是不许啊！” 主办老师举起杯，扬头把一杯白酒全部喝下。 众位精英们都鼓掌喝彩。 朱婧瑶望着杯里的白酒，蹙了蹙眉头。她实在是不喜欢喝酒，红酒还勉强，上次和许磊喝啤酒也是因为心情不好。没烦心事，她是滴酒不沾的。 见朱婧瑶迟迟不动杯，一桌子的精英们可不答应了。“小朱为什么不喝啊？女士不必全喝，半杯白酒几位大姐可是都喝了。” 朱婧瑶着实为难，手握着杯子，杯子并未举起，“我是真不能喝酒，我还开了车，不然我以茶代酒向大家赔罪。” “那怎么行呢？”几个老总级别的人也说了话，“小朱啊，大家相聚不容易，喝茶怎么能行呢？” 朱婧瑶还想再说什么，她身边的许磊拿起朱婧瑶的酒，“小朱她真不能喝，我替她吧。”说着，半杯白杯全部喝掉。 “好！”一桌人都给许磊鼓掌。 朱婧瑶没想到许磊会替她喝白酒，她心里过意不去，帮着许磊盛了热汤。 酒杯全空了，服务小姐来给众人挨个倒酒，倒到朱婧瑶这里，许磊挡了服务小姐，“她就别喝了，她最近身体不好。” 席上的几位都乐了，“小许，你怎么知道小朱身体不好呢？这么熟悉怎么不告诉给我们呢？小朱不能喝，不然她的酒小许你代劳吧。” 几个人跟着哄笑，把朱婧瑶的酒给了许磊。 “不不，还是别了，我自己喝就是。”朱婧瑶怎么好让许磊再代自己喝酒呢，她一再拒绝。 坐在一旁的大姐笑着拉了拉朱婧瑶，“小许愿意替你喝，你就让他尽尽心又如何呢，大家都是分寸，不会让他喝多，你只管放心。” 大姐的话说得像是朱婧瑶多担心许磊喝多酒，跟着心疼一样。 被大家说的越说两个人越像有什么，朱婧瑶更不好坚持自己喝酒了。 有说有笑，有谈大盘，谈金融，讲未来走势。时不时的拿几个年轻人开开心，这其中就以朱婧瑶和许磊为主。 刚刚大家见许磊替朱婧瑶挡酒，现在更加劝起许磊的酒来，精英们劝酒的话说得都格外文艺。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一笑失天下”，更有“乞还冯小怜”之说。 许磊在众人的攻势下，喝了许多的酒。 朱婧瑶眼见着许磊的脸越来越红，她站起身替许磊讨了饶，“众位前辈们，许磊是真不能在喝了，他家里还有老人，老人家身体还不好，他回去还要照顾老人。” “还是一家人向着一家人啊。” 一阵哄笑后，没人再劝许磊喝酒。朱婧瑶叫过服务小姐，给许磊要了杯蜂蜜水喝。 酒足饭饱之后，许多人都留下来和主办老师们打麻将，朱婧瑶知道许磊惦记佟阿姨，所以先向大家告了假，和许磊离开了。 第八十四章 酒后 许磊站起身时，已经有些晃了，当着许多人的面，朱婧瑶不好扶他。等出了会所大门，朱婧瑶扶住了许磊的手臂。 “让你替我喝了这么多酒，实在是不好意思。” 许磊歪了一下头，嘴角噙着笑。 朱婧瑶扶着许磊走向自己的车，她打开车门把许磊扶了进去放好了，才开车离开。 车子开在路上，朱婧瑶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的许磊正合着眼，好像睡着了，她不由得把车速放慢。 这两天来许磊都在忙于佟阿姨的事，要么着急，要么焦虑，想来没有安心睡过一个好觉。趁着现在，不如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哪怕只是那么一会儿。 朱婧瑶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马路上。 “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欲知心断绝，应看膝上弦。” 忽然，许磊的声音从后座传了来，朱婧瑶就是一愣。 朱婧瑶知道许磊吟的正是刚刚在席间说的冯小怜。这首诗是冯小怜当年为北齐后主高纬所做。历史上，北齐后主高纬十分宠爱淑妃冯小怜，予她可以倾国倾城。后，高纬被俘，他只向周武帝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乞还冯小怜”。冯小怜也因高纬写了首诗，就是许磊刚刚所吟的那首。 都说后宫千丽三千人，而高纬是只把爱给了冯小怜。 朱婧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许磊要告诉给她什么？又想对她表达些什么？ 朱婧瑶摇了下头，笑了笑。也许只是许磊的醉话，自己要当真了而已。 车子缓慢的开着，许磊再没说话，好像真睡了去。 车子到了丁香人家，朱婧瑶停好了车，打开车门轻轻拍了拍许磊，“到家了，我扶你下来吧。” 许磊张开眼睛，从车子里走出来，步子依然有些踉跄，他倚着车站着等朱婧瑶。 朱婧瑶拿了包，把车子锁好，走到许磊身边，“你好些了吗？我扶你上楼吧。” 许磊望着朱婧瑶，灼灼的目光在黑夜里显得犹为精亮。朱婧瑶还要说话，许磊忽然扯住了朱婧瑶的手，朱婧瑶被他拉得和他一起靠在车上，而一只手就被他扣了住，紧紧握住。 朱婧瑶吃惊得差一点叫出声，可是，很快她就沉默了下来。被许磊拉住的手指也慢慢放松，搭在他的手背上，再慢慢的扣住了他的手掌。 他的手臂贴着她的手臂，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能感受到他臂上的微凉，能听到他的心跳。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挨着，久久的。 时间，在此时已经没了原有的概念，也许是十分钟后，也许是更久，许磊松开了朱婧瑶的手。没有任何预兆，就像他拉朱婧瑶时，没有任何预兆一样。 “对不起，婧瑶，我……失态了。”许磊垂下头去。 原来人家只是酒后失态。 朱婧瑶把手伸到风衣兜里，“没什么，你没事就好，我要回家了。” 几乎是逃，朱婧瑶离开了许磊往家疾步而去。 许磊望着朱婧瑶的背影，随着那一抹米色的身影渐行渐远，许磊深吸一口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别人常说的情难自禁吗？ …… 朱婧瑶不敢去想，回到家的她急匆匆的洗个澡就躲进被子里。 明天，是她培训后上班的第一天，她不想迟到，她要早早睡觉。 可是，越是这样想，朱婧瑶越睡不着，手臂上的那股子清凉犹在一般。朱婧瑶把自己的手臂抱在怀里，想暖过它来。结果被那抹冷，凉至心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闹铃响起时，朱婧瑶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才起了床。 忙碌，是从每天早上开始的。 朱婧瑶用过早餐就来到公司。 潘晓雨照常来得很早，她见朱婧瑶来了，跟着朱婧瑶走进总监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 “总监，集团新来了位主管分析研发的副总。” 从前分析研发的业务都由王显峰负责，现在平川公司变成了集团，没想到才十天的功夫，集团的高层竟然来了新人。 “哦，是位什么样的老总。”朱婧瑶问了一句潘晓雨。 潘晓雨的话说得极谨慎，“新来的老总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士，姓邱。长得挺漂亮的，感觉人挺严厉的。邱总主抓市场和研发，本来她想开个会，后来听说您在培训，就等您回来再开这个会。” 那么就是说，很可能今天上午就把会开了。 朱婧瑶放下包，“集团还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的倒没什么了。” “好的，我知道，你去忙吧。” 潘晓雨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朱婧瑶准备好本子。如果新副总要开会的话，一定是要把新副总对分析研发部的要求记录下来，以备下一步的工作开展。 严厉的上级，朱婧瑶并不担心，工作上的严格也许会更能准确把握将来工作上的方向，加快整体工作步伐。 第八十五章 会议 早上分析研发部的晨会照例召开，只是主持晨会的人换成了严鹤，朱婧瑶和其他员工一样坐在一旁听着。她并没把自己定位在总监的位置，时尔会和大家一起讨论大盘。 早会才开到一半，大办公间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赵芳芳接起了电话，“哦”了两声放下电话看向朱婧瑶，“总监，邱总让我们现在就去会议室开会。” 朱婧瑶站起身来，环视一眼分析研发部的员工，“大家都准备一下，马上去会议室开会。” 朱婧瑶回到办公室，把准备好的本子和笔拿起直接去了会议室。 以为来得够快，可是朱婧瑶一进门就看到坐在会议桌正前方的少妇。那人听到脚步声，脸并没有转过来，而是依然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面前的文件。 这大概就是新上任的副总吧，果然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潘晓雨引着朱婧瑶坐在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朱婧瑶放下本子和笔，看向新副总。新副总还是没有抬头，似乎和外界完全隔绝了一般，纸张在手上翻动着，时而皱起眉来。 等人陆续到齐，有助理走到新副总身边，低声道：“邱总，市场部和分析研发部的员工都到齐了。” 新副总这才抬起头来，朱婧瑶看清了新副总的脸。 那是一张极精致的脸，眉长得恰到好处，眼睛大得恰到好处，只是整张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座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我的，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新来公司的副总裁，我叫邱丽，以后直接负责市场和分析研发方面的工作，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邱丽说着，起身向众人行了礼。 大家都极给面子的抚掌。 “好，我做完自我介绍了，我现在也想请大家做个自我介绍，让我们彼此认识一下。”邱丽看了一眼坐在右边的朱婧瑶，“从你开始吧。” 朱婧瑶觉得邱丽是故意从自己这边开始的，孙晨亮应该早和邱丽见过面，而能坐在第一个座位的人只有两个人，那就是自己和孙晨亮。 朱婧瑶站起身，笑容温淡，“邱总好，我是分析研发总监，我叫朱婧瑶，以后共事，请邱总多多关照。” 话说得客气也不乏公式化。 “朱婧瑶……”邱丽挑了下眉，冷着的脸对着朱婧瑶，丝毫不留情面的说：“我们这个会议原准备在我入职时就开了，可是王总说朱总监在培训，所以会议推迟到了今天。” 朱婧瑶听着邱丽的话，手指轻轻一动。 邱丽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暗示因为自己推迟会议的，还是暗示王显峰过多的维护自己了？或者……二者都是？ 不管是哪种，朱婧瑶本能的感觉出来，新来的这位邱副总对自己并没多好的印象。 朱婧瑶笑了笑，先以低姿态说话，“实在对不起，邱总，因为工作上的培训，所以……” “好了，”邱丽一摆手，生硬的打断了朱婧瑶的话，看向朱婧瑶身边坐着的严鹤，“朱总监坐下吧，下面该谁自我介绍了？” 当着两个部门的人，邱丽很直接的表现出她对朱婧瑶的态度——不热衷、不理睬、甚至是，没好感。 朱婧瑶面色平静的坐了下来。 有新副总的第一把火，严鹤急忙站起来，向邱丽做了自我介绍。一个接着一个，分析研发部的每名员工逐一做了介绍。接着分析研发部的是市场部的员工。 等会议室里的人全部做完自我介绍后，邱丽点头，“我们现在都彼此认识了，以后也会在一起工作，我很愿意相信大家每个人都是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去工作，但是会不会是每个人都如此呢？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有答案。好，现在由两位总监做个近期的工作总结吧。” 朱婧瑶一愣。 没有任何提前招呼，直接让负责人做总结，这不管在哪个公司哪个部门都是有一定难度的。 邱丽把头尖的头一调，指向孙晨亮这边，“那么就由市场部开始吧。” 从平川公司扩大为集团，孙晨亮是和朱婧瑶一起被提拔为总监的部长。 孙晨亮明显愣了一下，才站了起来，“邱总，之前没通知，我这边并没有准备……” 邱丽不等孙晨亮的话说完，像刚刚打断朱婧瑶一样打断了他，“孙总监难道不知道自己部门做什么工作吗？” “不是，只是忽然总结，我担心遗忘了哪项工作。” 孙晨亮总得很有道理，每个部门都工作很忙，而且是这段时间的工作，不整理清楚难保会遗漏什么。 邱丽却笑了，但是那种笑并不让人舒服，带着几分鄙夷，“如果会忘记，说明工作时并不用心。” 孙晨亮的脸色通红。 邱丽不再看孙晨亮，坐在那里目视前方，只等着孙晨亮继续汇报。 孙晨亮僵在了那里，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可是部门负责人到底是部门负责人，孙晨亮挺了挺背，开始做起总结来。“既然邱总让我总结下工作，那我就说一下……” 邱丽很仔细的听着孙晨亮的工作总结，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等孙晨亮汇报完后，邱丽看着自己记录的内容，对孙晨亮说：“孙总监，根据你刚才的总结，市场部在上一季度的客户资金量是五千万，是吗？” 孙晨亮不知道邱丽要说什么，想想自己刚才没有汇报错，于是他点头，“是的，邱总，没有错。” 邱丽从文件中拿出一张，扫向大家，把手上的纸晃了一下，“这是我拿到的第二季度报表，报表显示，第三季度和季二季度客户资金量基本是相同的，也就是说，第三季度新开发的客户资金量很少？” 新官了解新公司无可厚非，可是会议室里的人谁也没想到邱丽会这么细心，把同期对比记得如此清楚，大家都悄悄的捏了把汗。 孙晨亮的脸色更难看了，“邱总，有些客户是固定的，也有些客户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产生流动，就比如前段时间云海制造的假消息，有一部分客户是离开我们平川去云海的。后来，在朱总监的努力下，有些客户还是回到了我们平川公司。” 邱丽靠在椅子上，看着孙晨亮，“孙总监又暴露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客户的维护。市场部如果不把客户的维护工作抓上去，把服务搞上去，那么有个风吹草动是不是所有的客户都会离开了？孙总监，市场部可不是只有开发市场这一项工作任务啊。” 邱丽的话说得犀利而尖锐，大家都没想到这位新副总竟然这样厉害，孙晨亮是从业务部的小员工做起的，在平川工作了很久，直到现在成为市场部的总监，口才及应变能力自然很强，但是邱丽能从孙晨亮的话里抓到漏洞及关键，可见邱丽不是一般的厉害。 “邱总，您说得很对，”孙晨亮不得不替自己辩上几句，“我们确实要在客户维护上加强。但是我是这样想的，目前，市场开发更为重要，现在有两家大公司与我们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我们更应该把市场开发出来，在开发的同时维护市场。” 邱丽的笔不耐烦的敲在了会议桌上，声音比刚才更冷，“服务是最重要的！特别是我们金融公司，没有优质的服务谈什么市场？服务跟不上到，再好的市场也会土崩瓦解。” “邱总，我这个人这个观点不是很实际，现在很多客户会很现实，我们的服务再好，客户也会看我们替他们赚钱的本事，还有许多关乎于手续费的等等问题。单纯的服务不会笼络住客户的。” 会议室里忽然一静，大家低着头。 朱婧瑶不得不承认，孙晨亮说得是有道理，现在客户不是现实，而是以赢利为目的的来到投资公司，没有效益，服务再好，客户一样不买帐。说出来似乎不近人情，但这确实是实情。 第八十六章 三把火 邱丽看了孙晨亮好一会儿，忽然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难怪市场部到现在还是止步不前，原来从总监这里问题就很大！观念就是大错特错！你的手续费够低，帮客户赚了钱，但是你的服务就是跟不上去，不懂得维护，想想，客户虽然拿着钱，心里会舒服吗？客户不舒服离走还远吗？孙晨亮，作为总监你的观念不改，这个职务你怎么做好？怎么带着大家一起进步？！” 邱丽的话说得已经很重了。当着一会议室人的面，就算邱丽说得再有道理，大家都觉得邱丽很不给孙晨亮留面子。而谁都能看得清楚，导致邱丽不给孙晨亮留面子的是因为孙晨亮顶撞了邱丽。 孙晨亮犹如被人掴了一巴掌，脸色更红。 邱丽正了正自己的衣襟，看向坐在左手边的整个市场部的人员，“今天你们回去，每个人都写一份工作计划，周一交上来，我不需要空洞的论调，我要看你们实际的计划。季度末，按照你们的计划进行考核。” 市场部的员工真真实实的见识了新副总的厉害，都默默点头。 邱丽又看向朱婧瑶，“朱总监，你来讲一下你们分析研发部第三季度的相关工作吧。” 朱婧瑶站起身，语速不快，讲起来分析研发部第三季度的相关工作。因为有刚刚孙晨亮的前车之鉴，朱婧瑶边想边组织着语言，努力避开能令邱丽找到把柄的话。 等朱婧瑶汇报完，邱丽“嗯”了一声，从文件中抽出一页来，“分析研发部这边我也提前了解了一下。我对朱总监拿着集团的投资资金冒险和其他公司打价格战一事，很有看法。” 在朱婧瑶话里挑不出毛病，就在朱婧瑶之前工作中找。看来邱丽新官上任这三把火，是打算烧别人个体无完肤。 朱婧瑶不语，等着邱丽把话说完。 邱丽盯着纸页上的几行数据，“调动那么大的资金，只是为了和对方打价格战，拉动市场，这本身就已经很冒险了，如果价格战打败了呢？你不要告诉我你有把握不会败，商场不会听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话的！” 朱婧瑶平静的望着邱丽，不急不躁，和刚刚的态度没什么不同，“邱总，我想说的是，我确实有一定把握。” 这是邱丽来平川以来，第一个敢和她这样说话的人，而且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是的，我就是有把握，我对我自己有把握，而且我赢了。 面对信心十分的朱婧瑶，邱丽看了好一会儿，又笑了，冷冷的，“朱总监，如果你下次想拉动市场，你可以随便调动资金，但是集团的资金，你不能动一分。这步险棋的后果，集团不会为你背！” “好的，我知道了。” 朱婧瑶避开已经火药味十足的邱丽，不再说话。 邱丽摆手让朱婧瑶坐下，邱丽站起来，两只手臂支在会议桌上，逐一的看过每个人的脸，“集团在发展，同时，也需要有进取心和跟得上集团脚步的员工，现在大家身上有很多毛病，从各个部门的领导者身上就能看出来。所以，我要强调：大家要端正工作态度，严格要求自己，特别是部门带头人，切实起到带头作用，不要带坏了部门风气，影响整个集团的发展！” 邱丽这并不是在暗示谁了，矛头直指向孙晨亮和朱婧瑶。孙晨亮垂着眼皮，看也不看邱丽一眼。朱婧瑶倒是平静，坐在那里似乎在认真的听着，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好了，会议就开到这里吧，别忘了周一把工作计划交上来，不管是市场部还是分析研发部。” 邱丽说完话，就散会了。 走出会议室，回到六楼，潘晓雨才敢小声的对朱婧瑶说：“总监，这位邱总是真厉害啊，和王总完全不一样。” 朱婧瑶示意潘晓雨别再说话，等走进办公室，潘晓雨关上门，朱婧瑶才说：“晓雨，以后记得在邱总面前不要提王总，特别是王总从前如何领导我们的事。” 潘晓雨有些吃惊，“总监，您能教教我为什么吗？” 朱婧瑶把本子放好，坐了下来，耐心的讲给潘晓雨，“从前我们是公司制，主管领导是王总。现在公司变成了集团制，主管领导是邱总，依今天的情形来看，邱总个性很强，要求严格，这么好强的领导怎么会愿意听到我们提及从前的领导呢？她会觉得我们是拿她和王总在做比较。” 潘晓雨也是一点就透，“我懂了，谢谢总监。” 潘晓雨是真心感觉朱婧瑶，除了朱婧瑶，没人会再愿意教给她这些职场生存法则了，由此看出，朱婧瑶待她是真好。 “以后注意些就好了。” 潘晓雨离开朱婧瑶的办公室。 职场的时间，说快就像从指缝中流走一样，每个人似乎都很忙碌，但是到底是不是真忙碌，又是在忙些什么，只有各自清楚。 下午刚上班，朱婧瑶就接到邱丽秘书的电话，让朱婧瑶来一下邱丽的办公室。 朱婧瑶想不出邱丽又有什么事，来到她办公室开门见山问邱丽：“邱总，您找我有事？” 邱丽指了一下面前的椅子，示意朱婧瑶坐下来说。等朱婧瑶坐下来，邱丽指间的笔翻了翻，望着面前的一张纸说：“我看了一下分析研发部人员的配置，从前有个副部长职务，现在一直空缺着。” 原来是这件事。 朱婧瑶想了想，“之前是由严鹤担任分析研发部副部长，严鹤现在成为部长，副部长的职务还没有选一个人。” “那你觉得谁合适？” 朱婧瑶思量片刻才说：“按来公司的时间上来说，彭玲是可以的，而且现在分析研发部就只有彭玲几个是老员工，其他都是新员工。彭玲相对新员工来说对集团的各个部门及工作流程还是更为了解的，所以我觉得彭玲比较适合。” 邱丽手上的笔尾抵着她的下巴，目光始终落在手中的纸上没抬起过。 朱婧瑶拿不准邱丽要说什么，她只有沉默的坐在那里。 很快，邱丽放下了笔，抬起头来盯着朱婧瑶看，“我其实是想到了。” “想到了？”朱婧瑶有些诧异，邱丽想到了什么？是想到自己要提拔彭玲？ 看到朱婧瑶吃惊的表情，邱丽的嘴抿了抿，一抹冷笑就这样滑过嘴角，“朱总监，我听说，你和这个彭玲关系不错，所以我想到你会提议让她来当这个副部长。可是朱总监，提拔和自己亲近的人的结果是让大家觉得升迁全凭人际关系，试问，谁还会卖力工作呢？” 邱丽的话说得慢慢悠悠，话锋却咄咄逼人。 朱婧瑶的眉头微蹙起来，提拔彭玲，真不是因为彭玲平时和朱婧瑶关系好些，而是因为新人确实不够了解公司的内部运转。而且相较严鹤，彭玲的水平是不及严鹤，但是她也不是特别差，在开发能力上，彭玲还是有一定的创新能力的。 “邱总，”朱婧瑶不得不替自己辩驳几句，也替彭玲争取一下，“我觉得还是彭玲比较适合，新员工的真实水平我们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还是彭玲比较合适。” 邱丽放下笔，靠在椅子上，眼皮微抬着，“不，我觉得彭玲不适合，这个副部长一职，我想让鲁山来做。鲁山的简历我看过了，他在其他投资公司也做了好几年了，我也找他谈过，我觉得他在分析研发方面有自己的想法。提拔鲁山也是对新员工一种激励嘛。” 朱婧瑶没想到邱丽早已找鲁山谈过话，朱婧瑶对鲁山了解的并不多，只在鲁山应聘时，朱婧瑶和他简单谈过，朱婧瑶对鲁山的印象是经验还算可以，为人也称得上沉稳，但是鲁山到底合不合适，她真是不能妄下定论。 眼前邱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婧瑶还能说什么呢？朱婧瑶心里清楚，这是一次邱丽对自己的考验，其实邱丽心里早有了人选，不过是要看看朱婧瑶怎么选。结果，朱婧瑶选了和邱丽想到的完全不同的一个人，邱丽就认定了朱婧瑶任人唯亲。 “好，既然您说鲁山合适，那就鲁山吧。” 邱丽点点头，“好了，没什么事了，我这边会让人资部把表格送到你们部去。” 朱婧瑶站起身，离开了邱丽的办公室。 这一场新官新火，着实让朱婧瑶措手不及。 第八十七章 照片 分析研发部副部长的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大家都知道新来的鲁山被提拔为副部长。震惊之余，有人开始暗暗嘀咕起来。副部长一职空缺着，任谁都会想到彭玲最有可能成为候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弯弯绕绕令新人鲁山一跃成为副部长了呢？ 严鹤在找朱婧瑶汇报工作之后，迟迟未走。朱婧瑶就知道严鹤有话要和自己说。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小严。”朱婧瑶望着眼前清朗的年轻人，眉头微蹙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婧瑶开始习惯性蹙眉。 严鹤的眉头似乎跟着朱婧瑶蹙眉的动作一并皱了起来，“总监，我有什么说什么啊，其实我们大家都以为彭姐应该当这个副部长，可是怎么就变成鲁山呢？我年轻，有时候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恰当，我总觉得这样会伤了老员工的心呐。” 听了严鹤的话，朱婧瑶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严鹤以为是朱婧瑶不想让彭玲当这个副部长，可是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朱婧瑶叹口气，“小严，你能和我说这些个话，我就知道你没把我当成是上司，更是把我当成了朋友、伙伴。我也实不相瞒，我何尝不知道这样做会伤老员工的心呢？但是这是邱总的意思，我提出了彭玲，邱总说……” 朱婧瑶深吸口气，“邱总说我和彭玲关系好，所以才想让彭玲当副部长的。” 严鹤听着朱婧瑶的话，眉毛越挑越高，“什么？这个邱总……唉……” 朱婧瑶打了个手势，严鹤没再把话说下去。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严鹤反应倒也够快，“总监，可是这个决定下来，会让别人，特别是彭姐误以为是您让鲁山来当副部长的，毕竟邱总才刚刚来啊。” “我当然知道了，”朱婧瑶的眉头蹙得更紧，“所以我想让你给彭玲多些锻炼的机会，加大对她的培养，让她快些成长，让邱总看到她的能力，这样再有机会就一定会是她的了。” 朱婧瑶也觉得一阵阵的头疼，“眼前只有这么做了，我也会抽时间和彭玲谈谈。误不误会我，我倒真不是多在乎，但是人心的安抚，我还是要去做的。” 严鹤点点头，“总监您放心，我会把您这番苦心转告给彭姐的，她一定会理解您的。” 朱婧瑶也觉得以彭玲的善解人意应该会想通。 严鹤走出朱婧瑶办公室，留下独自坐在靠背椅上沉思的朱婧瑶。 人们都说职场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稍不留神就会体无完肤，伤痕累累。朱婧瑶也曾见识过职场的残酷。可是，她还愿意相信职场有着一份“真”，就像潘晓雨对待上级认真，就像严鹤为人处事的率真，就像彭玲虽有职场老油条的特质，却依然拥有着的天真。 这些个“真”，让朱婧瑶相信职场，相信复杂多变的职场身后有着人的本性的纯良。 快下班时，潘晓雨送来一份快递。 朱婧瑶拆开时，从纸袋里滑出一张照片来。那是在培训班结业照的照片，二十多人围在一起，像极了上学时的毕业照。 朱婧瑶在照片中找到了自己，她坐在最左边的位置上，在几位主讲老师旁边。她的身边站着西装革履的许磊，两个人都看向镜头方向，眼睛弯弯的，像是对拿照片的人甜甜的笑着。 朱婧瑶伸手挡住照片上的其他人，只留下两个人。一个坐，一个站，和当年民国时夫妻合影很像，那个年代夫妻照相都是太太坐，先生站在太太身侧，大有守护的意味。 想到这里，朱婧瑶红了脸，暗骂自己不知道羞，怎么好好的就想到那里去了？ 再去看照片上的许磊，朱婧瑶的眼里就多了抹柔情。她不得不承认，许磊是英俊的，特别是穿上西服之后，更衬得他风度不凡。 朱婧瑶抬起手，触上照片上许磊的脸。一个指甲盖，便能遮住了许磊整张脸，却难挡住他在她心里浮动着的模样。那样晶晶亮亮的眼，温温和和的笑，好像是烙在她的心间。 有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她和许磊唯一的一张合影呢？ 朱婧瑶眼底的笑，慢慢的散尽。 也许会是吧。 朱婧瑶把照片放在包里，如果是唯一的一张，那就让它成为永久吧。至少，她是要把它珍藏起来。 忙乱了一天倒是犹可，可是朱婧瑶是心累了一整日。 邱丽开始觉得分析研发部新招来的员工崔宇鹏并不够好，邱丽直接给人资部打了电话，等人资部把人才库里的备选人员表格拿给朱婧瑶时，朱婧瑶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朱婧瑶选出几个人，让潘晓雨把表格拿给人资部，朱婧瑶猜想，邱丽大抵会选出一个，或是一个不选，因为邱丽和朱婧瑶存在着工作本质上分歧。 一天还是这样过去了。 等朱婧瑶开车回到丁香人家的院子，还没走到单元门，就见佟阿姨和张阿姨坐在单元门外的实木长椅上，似乎在等人。 “张阿姨，佟姐！” 唤过人后，连朱婧瑶自己都觉得称呼得好乱。 佟阿姨并不以为然，她看到朱婧瑶走过来，急忙站起身，“婧瑶你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我猜你是没吃过，我给你带来我亲手烙的鸡蛋饼，还有羊肉汤，可好吃了。” 佟阿姨说着，向朱婧瑶递过去保温桶。 从那次佟阿姨犯病离家之后，朱婧瑶是第一次见佟阿姨。她猜想佟阿姨是故意避着她，为着从前乱点了鸳鸯谱的唐突，更为许磊不喜欢自己而内疚。 “谢谢佟姐。” 朱婧瑶没说什么，接过了保温桶。 佟阿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看着朱婧瑶暖融融的笑，到底没说出话来，只重重的叹口气，“婧瑶你快回家吧，趁热吃着别饿坏了。” 朱婧瑶听出佟阿姨话里多少带着些无奈，她笑着朝老人招招手，走进单元门。 回到家里，朱婧瑶依佟阿姨的话，先吃过晚饭，想到明天还有许多累人又累心的工作，她并不敢怠慢，从包里拿出笔记本。 那张培训的照片跟着掉了出来。 朱婧瑶望着地上静静躺着的照片，好一会儿才弯身子把它捡起来。她拿着照片去了书房，把那张照片夹在最上面的散文书里，然后关上书架的门，就像关闭一扇心门。 在快睡时，朱婧瑶接到许磊的微信，只有廖廖一行字。 “邱丽业内唤‘高压电’，a市出了名的女强人，性格古怪，小心切记。” 朱婧瑶放下手机，许磊还是那样人脉广，消息灵通，连不在本市的邱丽他也清楚一二。不过想想邱丽的绰号，朱婧瑶不觉莞尔，“高压电”还真蛮适合邱丽。 朱婧瑶把手机关机，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八十八章 事发 分析研发部的工作依然继续着，每天忙碌的内容相同又不同。“高压电”邱丽一如既往的严格要求下属们，但是她也同样做到对自己要求严格：每个人交上去的计划书，邱丽在看过后都圈出了问题，随后又发给大家。 大家在接到自己的计划书后都有些发懵，计划书不但是复印版，邱丽还如同上学时的老师一样，圈圈画画，甚至把自己的看法也写了上去。 大家都傻了眼，邱丽说做就做，把原版的保存起来，想必是等着考核时拿出来和计划书对照再杀大家一个回马枪。 现在市场部和分析研发部的人全都紧张起来，大家终于知道自己头顶上的不止是高压线，更像高压网加上红外线扫描装置。稍有一星半点的懈怠，整个人就会被燃成灰，烧成粉末。 分析研发部的人更是人人自危，原来他们还以为朱婧瑶要求严格，现在一比，朱婧瑶竟然是天仙下凡了，从前的平静态度在大家眼里也是分外可亲。大家心里有着比较，朱婧瑶至少见到大家会微笑啊，而这位罗刹婆整天连笑模样都没有。如果真有笑模样了，大家更害怕。那是渗人的冷笑，还不如不笑。 朱婧瑶也听潘晓雨告诉给自己大家私下里的这些玩笑话，朱婧瑶不过一笑，全然不会往心里去。 正在朱婧瑶忙着研究新产品时，客户的投诉电话直接打到她的办公室来。 朱婧瑶才刚接起电话，客户就在那边发狠的嚷：“喂，是朱总监吗？我要投诉你们分析研发部的彭玲！” “彭玲？”朱婧瑶不由得重复的念了一遍，不想客户的声音更大，“对，就是彭玲！彭玲竟然偷偷用老子的钱炒股票！她他妈的又不是老子的女人，凭啥用老子的钱？！” 朱婧瑶没在意客户的叫骂，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客户的话里。 用客户的钱炒股票？！彭玲怎么会？她怎么敢？ 朱婧瑶不敢相信，挪用客户的资金自己私下炒股，说小是挪用，说大是犯罪。彭玲给朱婧瑶的印象一直很精明，她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朱婧瑶连忙追问道：“您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户冷笑起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也不怕你知道，我就农村种地的，我的地多，手上有俩余钱。彭玲当初开发我这个客户时，对我说，你们公司需要保证金，要五万块钱。我开始弄这些个金融的东西，也不懂那么多，我就相信她了，把保证金交了，也一直由她来弄我那些个东西啥的。从前我们地里是收粮的来，我也不懂啥。后来我认识了个开粮场的老哥，我们聊天后我才知道金融没啥保证金。我开始还不信呢，那小娘们嘴一直很甜，把自己装得像个好人一样。我回家就找合同给你们客服打了电话，结果倒好，真他妈的没有保证金，彭玲那个娘们骗了我！我也不想和她再说啥了，直接找你解决这件事。你不是她的头吗？你就说咋办吧？！” 客户越说越气，几乎骂将起来了。 朱婧瑶强压住心内的震惊，等客户叫骂完，才安抚起来他来，“我想问下您贵姓，我们聊了一会儿，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客户没好气的说：“我姓王！” “王先生是吧，我很理解您的心情，这件事我要先调查一下……” 朱婧瑶话还没说完，客户那边又骂起来了，“还调查个屁啊！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就是彭玲骗了我的钱！你们要是想包庇她，我虽然不在你们那块，但是我也会去你们公司闹，找媒体去你们公司闹，我看谁丢人！” 朱婧瑶连忙解释起来，“王先生，您可能误会了，我不会包庇彭玲，而且您投诉到我这里，我更会为了维护您的利益而妥善的处理这件事。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一会儿让人把您的合同送过来，我检查一下。依您的意思，当初您入金是多少？” “二十万，彭玲说十五万是资金，存在银行卡上了，五万是保证金，彭玲给了我一个指定帐号，我把钱存那里了，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是想撤销帐户的话，五万块钱会还给我！” 朱婧瑶拿着笔，记录下客户说的话，“好的，我已经记录下来了，我这就找您的合同，有了您的合同，事情就很清楚了。王先生，您方不方便把那个帐号告诉给我呢？” 客户报出了一串数字来，朱婧瑶认真的记录下来，“好的王先生，我们这边马上就会有结果的，我大约下午的时候就会给您打电话，您看这样好吗？” 客户的口气没客气半分，“那好，我就等你！反正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找媒体去你们公司闹去！” 朱婧瑶连连应“好”，挂断了客户的电话。 电话刚放下，朱婧瑶又拿起电话来，直接拨通潘晓雨办公室的电话，“晓雨，你去帮我查查一个帐号，看看帐头是谁的名字，还有，查这个帐号哪天开的户，里面有几笔款，都是什么时候，由哪里存入的。” 潘晓雨答应下来，记录了号码，“总监，帐号户名好查些，但是查起每笔业务要难些。” 朱婧瑶也知道有些为难潘晓雨，于是她说：“能查到什么就查到什么吧。” 朱婧瑶心里清楚，只要能证实这个户名是彭玲的话，就已经证实客户所说的话了。 一个上午的功夫，朱婧瑶再没心思去做其他事，她看大盘时眼睛在看，心思早飞了出去。 朱婧瑶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彭玲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客户并不像说谎，而且客户敢报出帐号来，就已经说明他没在说谎。那么，一直看着老实本分又善解人意的彭玲怎么会出挪用客户钱的糊涂事呢？ 第八十九章 狡辩 下午时，朱婧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潘晓雨走了进来，“总监，我动用了一些关系已经查到了。” 朱婧瑶的心没由来的一颤，她已经想到了结果。 正如朱婧瑶所料，潘晓雨的话印证了朱婧瑶的猜想。 “那个帐号是彭玲的名字，是去年五月开的户，户开过后的第二天，就由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克山县的银行网点存入一笔五万元的款项，之后的第三天，五万元被提走。” 朱婧瑶半晌没说话，潘晓雨安静的守在朱婧瑶身边。 彭玲竟然真挪用了客户的钱，而且是提前计划好了的。在客户之前开了自己的私人户，一切都是为了等客户再入金，彭玲选了高山皇帝远的那个客户，算计得又是十分巧妙，果然是够“用心”了。可是，她算错了客户也不是傻瓜。 朱婧瑶这次是真生彭玲的气，她不怕下属学得慢，也不担心下属接受能力差，只要肯学，朱婧瑶都愿意教给下属，哪怕多讲几次，多演示几次，这都没什么的。朱婧瑶并不像别的上级那样喜欢藏私。 可是不好好专攻工作上的业务，而是走这些个旁门左道，甚至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丧失了原则，这是朱婧瑶不能容忍的。 “晓雨，你去把彭玲叫到我办公室来，我亲自和她谈。” 看着面带盛怒的朱婧瑶，潘晓雨有些迟疑。潘晓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以她一个助理的直觉感觉出，此事非同小可。 “总监，要不您让严部长和彭姐谈吧，毕竟他是部长，这些事您犯不上操心。” 潘晓雨的意思朱婧瑶明白，潘晓雨是不想让朱婧瑶去开罪彭玲。因为彭玲没当上副部长，下面已经有人说朱婧瑶不喜欢彭玲。现在朱婧瑶再去找彭玲，更让人觉得是朱婧瑶针对彭玲。 朱婧瑶正襟危坐，话说得没有一丝含糊，“晓雨，你的好意我懂，但是这个时候我想听听彭玲是怎么说的，我想知道她真实的想法。晓雨，做到一定位置，就不能怕开罪人。如果怕开罪人，就不要走上管理层去。” 潘晓雨轻轻叹口气。 其他的她不知道，但是朱婧瑶对彭玲还是不错的，她让严鹤去大力培养彭玲，如果没有朱婧瑶的这句话，彭玲到现在可能还只是在研发些不主流的产品。平常朱婧瑶对人都是温温和和的，现在她这么生气，一定是和彭玲开的这个户有关。 潘晓雨跟着朱婧瑶的时间不短，朱婧瑶很少像今天这么生气。 没一会儿，彭玲就敲响朱婧瑶办公室的门，“总监，您找我？” 看彭玲神态自若的走了进来，朱婧瑶先感叹起投诉的客户来了。 客户还真是够狠，直到这个时候还没让彭玲知道她背后做的事已经东窗事发，那个客户是真想不给彭玲一点准备，他想让她死得难看再难看些。 彭玲见朱婧瑶一直没说话，只看着她。彭玲的笑容也敛去了些，她试探的问朱婧瑶，“总监，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婧瑶强压着内心的愤怒，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下来说。” 彭玲小心翼翼的坐到朱婧瑶面前，态度却比刚刚谨慎了许多。 “彭玲，你家里有什么困难吗？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给我。” 彭玲被朱婧瑶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怔，随即她就笑，“总监，看您说的，我家里没什么困难啊。您怎么想起这么问了？” 朱婧瑶没回答彭玲的话，而是继续问：“那么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了？” 这个时候，朱婧瑶倒真希望彭玲对她说，总监，我是有难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可是，彭玲没有。她笑容更加可亲，“没什么困难，总监，您今天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等于朱婧瑶在一步逼着彭玲一步，她进一步，彭玲退一步，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多余的态度。那么，只有让她见见棺材，掉掉泪了。 朱婧瑶深深的望了彭玲一眼，把手边的一份合同递向彭玲。彭玲狐疑的接过合同，打开来才看了一页，脸色就变了。 朱婧瑶已经不需要再追问什么了，答案已经写在彭玲的脸上了。 “彭玲，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彭玲的脸色变了变，她扬起头来，笑容和平常一般无二，“总监，我不懂了，这是我客户的合同，您让我……” “彭玲！”朱婧瑶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彭玲的话，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彭玲好陌生，这还是那个自己入职第一天就努力接近自己，帮自己找房子，细心的要求吃饭aa制的彭玲吗？！就算她挪用了客户的钱，就算她做错了，至少要敢作敢当。眼前的彭玲连敢当都做不到！ 朱婧瑶的眉头蹙起了一团，“到了现在了，又是只有你我，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我坦言的呢？” 彭玲的笑容一僵，她马上又恢复了刚刚温和的模样，“总监，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吧，这个客户是我开发的，而且我也按照集团的流程来帮他操盘，我并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啊。” 到了现在，几乎等于朱婧瑶只给彭玲留下一块遮差布的地步了。可是彭玲并不领情，还在振振有词，朱婧瑶彻底失望了。 “那么好吧，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让客户存去的五万元是什么？！” 朱婧瑶以为彭玲总该和自己说说，没想到，彭玲扬起了头， “总监，我没让客户存什么五万块钱。” 朱婧瑶气极反笑，“那客户那五万块钱为什么存在你名下的帐号里了？彭玲，你是不是以为帐号户名查起来很难？你难道忘了我们是金融界的吗？银行和我们都是有关联的，而且，我还能说出你提款的时间。彭玲，你到底是在小看我，还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彭玲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她直直的看着朱婧瑶，不回答，亦不发问，一直沉默着。 第九十章 积怨 朱婧瑶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懂彭玲。 她的语气平缓下来，“彭玲，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很想听听你解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帮你去解决目前的问题。”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一直沉默的彭玲终于张口说了话，说的竟然是这句话，令朱婧瑶吃惊不小。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彭玲站起身，不和朱婧瑶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朱婧瑶并没有叫住彭玲，她已经明白彭玲的态度说明了两件事，一件是彭玲对她是心存不满的，还有一件是彭玲不再在乎朱婧瑶对她的看法了。 朱婧瑶皱起了眉头，那么就是说，彭玲已生了去意。 朱婧瑶想了想给严鹤拨打了电话，把客户投诉的事告诉给严鹤，严鹤非常诧异，朱婧瑶说：“一会儿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和彭玲谈谈，这件事虽然不小，但是我希望我们内部能处理好，不必把事情扩大化。而且我感觉彭玲应该有些工作上的情绪，最好能化解了她的情绪，她的情绪是对我的，我希望换成你，她能和你好好谈谈。彭玲也是老员工了，我还是不希望她因此而离职。” 严鹤马上答应下来。 过了没多久，朱婧瑶办公室外响起了争吵声，朱婧瑶听到是潘晓雨的声音，另一个声音似乎是彭玲，争吵声里隐隐带着自己“总监”两个字。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用力的推了开。当朱婧瑶抬起头时，看到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彭玲，彭玲身后跟着面红耳赤的潘晓雨。 彭玲一脸讥讽的笑，“朱总监，有什么话你就直接和我说吧，还让严鹤来和我说什么？有什么是你不敢和我说的呢？” 只看了一眼，朱婧瑶就已经猜出七八分来，她朝潘晓雨摆了下手，“晓雨，你先出去。” 彭玲瞥了朱婧瑶一眼，抢先揶揄道：“朱总监当然不愿意人听到她那些上不了台盘的事了。” “彭玲！”潘晓雨马上喝止彭玲，“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非要闹成这样，难道你脸上就有光吗？” 彭玲还要还嘴，朱婧瑶叫住潘晓雨，“晓雨，你出去吧，有什么话让她和我说。” “可是总监……” “没事，你出去。” 潘晓雨不放心的看了彭玲一眼，才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坐下吧，”朱婧瑶如往常一样，比了一下办公桌前的椅子，“你不是想和我好好吵上一架的吗？那就坐下来好好吵，我都听着。” 彭玲冷哼一声，迈开步子走到椅子跟前，把椅子用力一拉，随即坐了下来。 朱婧瑶望着彭玲，从自己刚来平川开始，彭玲就一直待自己不错，她就像一个邻家大姐，替朱婧瑶关照着生活中的细节。她虽然也油滑些，但是朱婧瑶并不讨厌她。 可是今天，两个人不会再如从前一样坐在一起闲聊些八卦新闻，就连好好说一说话的能力似乎都瞬间丧失了。 朱婧瑶想，是什么时候彭玲就对她有了怨怼的呢？ “朱总监，既然没有其他人了，我们就好好谈谈吧。我刚刚已经和邱总提出离职了，她很爽快的同意了，我之所以不想和你或是严鹤提，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恶心！严鹤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他是你的走狗，我更不想和他提！” 朱婧瑶淡淡的望着彭玲，“继续说吧，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好啊！”彭玲竟然为朱婧瑶鼓了下掌，“朱总监是比严鹤要沉稳多了，刚刚严鹤和我谈时，我才说上几句刺耳的话，严鹤就受不了了，可见你到底比严鹤老练得多，脸皮也足够厚的，那我就好好说说，从开始说起。” “从你刚来时，我就想讨好你，想和你拉近关系。我也是这样做的，可是你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和我多说什么，更没有对我关照过什么。你表面和我一起吃饭，可是我们是aa制，你算得很好，不落一点人情别人手里。朱总监，你是足够聪明的，聪明得不近人情！就是这样，我依然跟在你屁股后面，不怕别人背地里骂我狗腿，就算你冷漠也好，我只等着你看到我跟在你身边的份上，有一天能给我些关照，哪怕只是一点点。” 彭玲扬了扬嘴角，溢出些苦涩的笑来。 “机会是有了，也来了，可你先提拔了严鹤，提拔就提拔了，你居然还假惺惺的找我谈。有什么可谈的？提拔都提拔完了，找我谈有什么意义吗？难道你还会换上我？你要是想贬低我就贬低，何必想出个假仁假势的招数来？！抬高你的仁慈？踩低我的无能？可笑些吧。” “然后又是一次机会，那次我就已经不抱希望了，我知道，副部长一定还不是我。果然，是新人鲁山。你是宁愿选上个新人，也不愿意让我来做。这还不算，你让严鹤给我加大了工作量，是想把我压塌让我连恨你的精力都没有吗？我告诉你，我一直恨你！只要有一点时间我就恨你！” 彭玲摊了下手，“现在好了，你终于有借口开除我了，但是有一点我能做主，我要自己离开平川，不需要你的羞辱。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朱婧瑶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我鞍前马后的跟着你又如何了？还不是被你赶出平川了！” 彭玲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她站起身把椅子踢到一旁去，“朱婧瑶，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不管是在哪！” 彭玲说完，打开办公室的门就走出去。 朱婧瑶坐在那里，一点点的扬起抹苦笑来。 原来发生的一切，不是彭玲不在意，而是深恨已久，就连自己叮嘱的培养都被她看成了报复的施压，朱婧瑶还能说什么呢？她还要说什么呢？什么也不必说了，她已心凉了。 第九十一章 再次丢失 彭玲才离开没多久，朱婧瑶就被邱丽叫到副总裁办公室里去，邱丽看着人的目光永远是没有温度的。 “朱总监，彭玲反应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我觉得你要重视起来，部门内部管理也要谨慎，虽然说管理层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但是你连最基础的公平都做不到的话，让下面人怎样信服？！” 朱婧瑶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可是邱丽一点机会也不给她。 邱丽把手一摆，“别说这其中有误会，误会的形成还是你没处理得当的后果，越解释多了，越没有说服力。好了，我只是想针对这件事给你提个醒，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朱婧瑶愣了好一会儿，她从进了邱丽的办公室，到出去，没说上一句话，被邱丽极痛快的训斥了一顿便被打发了。而且邱丽似乎也不愿意听朱婧瑶的解释，难道只为给她个下马威？那邱丽的与下马威还真是不少，一个接着一个，邱丽似乎对给别人的下马威乐此不疲。 彭玲就这样离开了平川公司，潘晓雨说她是昂着头离开的。 朱婧瑶知道彭玲是在做给自己看，让朱婧瑶乃至整个集团看看她彭玲的铮铮铁骨，让大家看看她不是死赖在平川的走狗！ 朱婧瑶哑然失笑，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不会在意不把自己付出当回事的人，彭玲做，只是做给自己瞧罢了。 后来过了段时间，潘晓雨说彭玲去了家期货公司，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朱婧瑶也懒得去打听关于彭玲的任何事，有些人，有些事，在生命中出现，不过是为了教会自己一个道理，之后就随着岁月消散在记忆中。 朱婧瑶一直每天都忙到得超过下班时间，这天她好不容易早些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开着车子回到家。 车停好朱婧瑶走进小区里时，就见张阿姨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平时总是张阿姨和佟阿姨一起出来，今天就只有张阿姨，朱婧瑶难免有些奇怪，她走上前去，“张阿姨，您怎么在这？佟阿姨呢？” 张阿姨似乎被吓了一跳，见是朱婧瑶，她“啊”了两声，才勉强挤出笑，“我……我在找佟姐。” 朱婧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偷跳了一下，“佟阿姨又不见了？” 张阿姨也不看朱婧瑶，只管低着头说话：“是啊……其实是……我就是让她在一楼等我下，我去给她取件衣服，回来人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呢？”朱婧瑶着起急来，“上次出现过这样的事，您怎么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在一楼等您呢？！” 张阿姨还是没抬头，声音更小，手绞在一处，“我也没想到……” 到了这个时候，埋怨也不能解决问题，朱婧瑶问张阿姨，“那您给许磊打电话没？” 张阿姨终于抬起头，好像对朱婧瑶这句问话很愿意回应，“我给他打了，他说马上回来。” 朱婧瑶轻轻叹口气，她现在是真的同情许磊。 “那我去那边帮着找找佟阿姨吧。”朱婧瑶就要朝小区后面跑，被张阿姨拦了住，“别，别，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等阿毛一会儿……我正想去问问后面的保安见没见到大姐。” 朱婧瑶总觉得张阿姨今天怪怪的，她盯着张阿姨，张阿姨却已经松开她的手，朝后面疾步而去。 走出去十几步，张阿姨不忘回头叮嘱朱婧瑶，“你就在这里等着阿毛啊。” “好。”朱婧瑶答应了一声，却依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大对，可是张阿姨已经跑远了，朱婧瑶不管远走，她站在正门的小广场那里大声呼唤着佟阿姨。可是四周没人回答她。 第九十二章 原因 朱婧瑶拿出电话，拨通了许磊的电话号码，那边很快接通，“婧瑶，我现在在开车，马上要到小区了，你在小区门口的花坛那等我吧。” 电话很快又挂断。 朱婧瑶把手机放回到包里，焦急的等待着许磊。 没多久，许磊从停车场那边跑来，“刚刚在开车，我不敢和你多说，我接到张阿姨的电话说我妈又跑出去了，张阿姨也给你打电话了？” “不是的，我才回来就见张阿姨在小区里慌里慌张的，张阿姨和我说佟阿姨又走丢了，她让我在这等你。我刚刚在附近看了一圈了，没有佟阿姨，这次不知道她会不会又跑出小区去。” 许磊拧着眉头向四周看去，从包里拿出手机来，“我给张阿姨打电话问问。” 电话很快接通，朱婧瑶就听许磊说：“张阿姨，你现在在哪呢？” 张阿姨好像在那边说了什么。 许磊继续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妈不见的？” 随着片刻的沉默，许磊叹口气，“那好，你先去监控室里看看，我想我妈可能又走出小区了，我和婧瑶开车去外面找找。” 电话那边的反应很大，声音高了许多，连朱婧瑶都听到了张阿姨的声音：“你们俩不用去！我觉得啊……”电话里张阿姨的声音顿了顿，“你妈可能就在小区里，要不然你俩就在小区里找找吧！” 朱婧瑶总觉得张阿姨今天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阻止许磊和她出去找佟阿姨呢？ 许磊的眉头也皱得更紧，“张阿姨，你现在在哪？” 张阿姨的声音小了些，朱婧瑶没听到她说什么，就听到许磊说，“好好，你在那等我，我和你说点事。” 朱婧瑶看向许磊，“我怎么觉得张阿姨今天怪怪的。” 许磊把手机放进包里，“我也觉得张阿姨有问题，她现在在我家单元门那边，咱们现在就去找她，有些话当面问清楚更好。” 两个人朝着许磊家的楼快步走去。 还没走到，就见张阿姨站在许磊家单元门前的缓台上搓着手。张阿姨看到两个人朝自己走来，没有慌忙迎上前去，反倒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张阿姨！”许磊几步来到张阿姨身边，定定的望着张阿姨，张阿姨被许磊看得低下头去。 许磊的声音放缓了些，“张阿姨，您说实话，我妈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当时是什么情况？您都找了哪些地方？还有，你为什么会这样慌张？” 张阿姨被许磊的几个问题问得张嘴结舌，“这……那个……”却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 许磊的脸色变了，他的语气加重，“张阿姨，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能拿我妈来开玩笑！” 面对咄咄逼人的许磊，张阿姨的头都不敢抬一下。 朱婧瑶在一旁看出些端倪，她猜想张阿姨肯定是知道些实情，现在面对许磊的逼问，她不敢把实话说出来。 朱婧瑶走到张阿姨身边，拉住了张阿姨的手，“张阿姨，您有什么难处就告诉给我们，我们能帮你的一定会帮忙你。您想想天一会儿黑下来，佟阿姨如果还没找到可怎么办？如果有什么话你不肯告诉给我们，最终真酿成大祸，可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哎哟！”张阿姨的眼圈都红了起来，她握住朱婧瑶的手，急得直跺脚，“我实在是瞒不下去了，小许、小朱，其实……其实是佟大姐让我这样做的！” 张阿姨的话令许磊和朱婧瑶都是一愣，佟阿姨让张阿姨这么做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让张阿姨这么做？ 朱婧瑶安慰着张阿姨，“张阿姨，有话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阿姨低着头，不停的搓着自己的手，“佟姐说……她说你们两个现在都不像从前一样来往了，小朱不来我们家吃饭了，小许也不去陪小朱出去玩了，佟姐觉得你们俩可能是……可能是分手了，她心里着急。她问我愿不愿意让你俩和好，我当然是愿意的，佟姐就出主意说，她假装走丢，让我先给小许打电话，再在小区等小朱，如果小朱不回来，就给小朱打电话，说佟姐丢了，让你俩一起去找，这样你俩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也就会继续交往了……” 张阿姨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朱婧瑶和许磊还是听明白了。 朱婧瑶把头扭向一边，佟阿姨的好意她懂，可是佟阿姨却不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勉强得来的。 朱婧瑶听到一旁的许磊轻轻叹口气，“张阿姨，那我妈现在在哪？” 张阿姨一指后面，“佟姐在后面假山上的丁香树丛里躲着……” 许磊看了朱婧瑶一眼，“张阿姨，你现在带我们去假山上找我妈吧。” “好……”张阿姨带着两个人往后面走。 几个人因担心佟阿姨，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假山下。假山并不高，不过是为了营造庭院风格而做出的观景假山。 张阿姨一指假山上的亭子，“佟姐就在那边。” 许磊三步并作两步，沿着小路奔到假山上，朱婧瑶跟在许磊的身后。才进了小凉亭，许磊眼尖，一眼看到凉亭后面丁香树丛那边露出探头探脑的人影。 “大姐！”许磊高喊一声，那个人影一缩，躲到丁香花丛后。许磊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丁香花丛后的人，朱婧瑶紧跟着上去。 佟阿姨见了许磊和朱婧瑶，又看清了他们身后的张阿姨，先心虚的挤出笑来，“你们都来了哈？” “大姐，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太过分了！”许磊忍无可忍，大声对佟阿姨吼了一嗓子。 佟阿姨似乎被许磊吓了到，她怔了怔，指着许磊双唇抖了起来，几乎哭起来，“阿毛……你……你竟然这样和大姐说话……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你第一次对我喊……你竟然对我喊了……” 许磊的嘴唇紧抿着，脸色极难看，却再难说出训斥的话。 第九十三章 逼婚 朱婧瑶知道这时候是她这个外人该说话的时候了，她拉住佟阿姨，扶着她走到凉亭里坐了下来，朱婧瑶语重心长的说：“佟姐，您不要说阿毛，您知道阿毛他有多着急吗？他还在单位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了，您就不担心他在路上车开得太快吗？” 佟阿姨轻轻的抽泣着，不答朱婧瑶的话。 朱婧瑶知道佟阿姨也觉得自己委屈，她挽住佟阿姨的手臂，继续说：“佟姐，我们都知道您是好心，可是好心用错了地方反倒让我们都跟着您担心。你看看天马上就要黑了，如果我们一直这样乱找下去，您在还等在这里，万一天黑你滑下假山撞到怎么办？不说阿毛和我会急成什么样，您让张阿姨以后怎么在家里工作了？佟姐您别生气，仔细想想是不是我说的道理？” 佟阿姨低下了头，声音也随之低低沉沉的，“我就是……我就是想让你和阿毛常在一起……” 朱婧瑶垂下眼帘去，再抬起头时，她的双眼里满是温柔，像耐心的慈母哄着吵闹的娇儿，像轻风吹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含着水，带着温情。 可是许磊分明捕捉到那温情里一闪而过的伤触。 朱婧瑶把佟阿姨鬓角的头发挽在她的耳后，朱婧瑶说：“佟姐，其实不是我们常在一起就会有感情的，感情不是那么草率的。” 感情不是那么草率的…… 这大概是对两个人那份无疾而终的爱找到的最佳借口吧。 佟阿姨怔怔的望着朱婧瑶，朱婧瑶按着佟阿姨满是皱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您别再操心我和阿毛的事了，其实……我妈妈已经给我介绍男朋友了。” 朱婧瑶的话音一落，佟阿姨马上抬起头，她反手握住朱婧瑶的手，“婧瑶，你刚才说……你妈妈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朱婧瑶笑了笑，“是的，佟姐，我家不在这边，我妈求别人帮我介绍了一个，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所以，您别再操心我这边了，倒是阿毛，”朱婧瑶看向许磊，“我可以帮着阿毛介绍个女朋友，我们单位，还有关系单位的女孩还是蛮多的，其中不乏温柔的女生。” 佟阿姨心灰意冷的低下头，嘴里嘟囔着，“哪有人比你好……” 朱婧瑶假作没听到佟阿姨的话，站起了身，“佟姐，天晚了，早些回去吧，张阿姨到现在还没回家，我们又都才下班，跟着您担惊受怕的，大家都有些累了。” 佟阿姨像抓住最后一棵稻草一样，饱含希望的望着朱婧瑶，“要不你去我们家吃点晚饭吧？” 看着佟阿姨眼里的期盼，朱婧瑶差一点就要说“好”，可是她很快冷静下来。 朱婧瑶委婉的拒绝了佟阿姨，佟阿姨很是失望，责备的看着许磊，意思是放走了朱婧瑶全是许磊的错。 许磊的脸正好在凉亭柱子的阴影里，朱婧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张阿姨开了口，“佟姐，咱们快点回去吧，天也晚了啊。” 佟阿姨闷声不响的向假山下走，朱婧瑶跟在佟阿姨的身后走下假山。 到了假山下，朱婧瑶向三个人简单告别，站在最后面一直沉默的许磊忽然说：“天晚了，婧瑶你还是去我家吃晚饭吧？” “不必了，”朱婧瑶提着包笑着回绝了许磊，“我买了点心，”朱婧瑶抿唇笑着，“我晚上也不想多吃，我正在减肥呢。” 佟阿姨还要再劝，许磊拦住了佟阿姨，四个人朝着两个方向，各自走开。 朱婧瑶才回到家，电话就响了起来，她一看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是“老妈”，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刚刚朱婧瑶并没有完全说谎，朱妈妈一直在给朱婧瑶张罗介绍个男朋友。前段时间因为朱婧瑶来了新上级忙乱了一阵子，此事便搁浅了。现在好不容易过了那段忙乱的劲，朱妈妈开始展开紧锣密鼓的逼婚行动。 只是有一点朱婧瑶是没向佟阿姨说实话的，她还没见这个相亲男朋友。但是她要告诉给佟阿姨，也是让佟阿姨死了心的意思。 电话不停的响着，催命一般。 朱婧瑶无奈的接起电话，那一声“妈”字还没出口，就被朱妈妈的话堵了住。 “闺女，周日十点刘阿姨给你介绍的男孩在中华路南美时光咖啡屋等你，你记得要准时啊。周日那天上午八点钟我会给你打电话，提醒你这事，你必须要去相相，不要再给我找这个那个理由的，我告诉你啊，今年你不相上个，过年你就别回来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重了，朱妈妈又补上了一句，“闺女啊，你看看你都多大了！” 朱妈妈的话语里带着埋怨，朱婧瑶脱掉鞋，换了个姿势接电话，“妈，您也太过着急，其实我还想……” “得得，你想也别想！”朱妈妈立刻打断了朱婧瑶的话，“你老老实实的去相个亲，好好相处相处，过个一年半截的就可以结婚了。闺女啊，你看看你……” “……你都多大了！”朱婧瑶和朱妈妈异口同声的说出话来，朱妈妈先是一愣，随即气得在电话那一端大喊起来：“反了你了！居然抢起你老妈的台词了？！” 朱婧瑶嘻嘻的笑了起来，朱妈妈的台词总是那么几句，她老人家提起开头，做女儿的自己就知道结尾了。 第九十四章 相亲 朱妈妈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老人，她听着女儿在电话那端打着岔，机智的把话题又引回到之前的相亲上。 “周日你可不能忘了！” 朱妈妈下了最后的通牒，也不管朱婧瑶答不答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朱婧瑶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肚子不吃使唤的叫起来，她才想起晚上饭还没吃。 煮面，成了最快捷的晚餐形式。等朱婧瑶吃过饭再看墙上的钟，已经八点多了。 查看分析资讯，再看美盘，才睡去。这就是朱婧瑶的生活。 日子似乎没什么特别，和每天一样，忙忙碌碌的，等朱婧瑶再接到朱妈妈的电话时，她才想起来第二天就是周日了。 真要相亲去吗？ 朱婧瑶并没考虑清楚，至少现在在这样忙碌的情况下，她没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一段恋爱。可是…… 凡事都有那么一个“可是”，带着些无奈的妥协。 朱婧瑶的“可是”就是她的老妈，自己老妈的面子总要给的。于是，朱婧瑶在周日那个阳光正好的上午，打扮了自己，算是对相亲对象的尊重，便赴约了。 当朱婧瑶坐在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对前时，她才想起来，对方是什么条件，她完全没记得。当时只把电话放在一旁，自己找面条来着。什么工作，多大年纪，她一点不知道。朱婧瑶隐隐约约的记得对方好像是个什么经理吧。 对面坐着的男人倒也大方，先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刘义泽，三十三岁，我在义恒房地产公司做项目经理。我听我表姨说，你是做分析研发工作的？” 这样老套的开场，朱婧瑶不得不承认，还是能打破尴尬的局面。 “是的，我从事金融行业，我就职在一家投资集团。” “很厉害。”不知道刘义泽是出于客套还是习惯性应酬，总之，他夸赞了朱婧瑶一句，接着他又说：“一定也很不容易。” 之前朱婧瑶没仔细看过刘义泽的长相，直到现在，她才抬起头。 能说出如此善解人意的话的人，该是长什么样子呢？ 朱婧瑶抬起了头。 面前坐着男人穿着米色的衬衣，五官说不出多出众，但是也不是令人讨厌的那种。他带着礼貌的微笑，正看着朱婧瑶。 “其实我是能理解做到一定位置的人付出的努力，与之背后的艰辛的。其实，我也是这样。” 朱婧瑶深深的看了一眼刘义泽，笑着低下头。 我也是这样，这么一句，就透着同病相怜的理解。 朱婧瑶对刘义泽有了些好感，这个人也实在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两个人下面的话题由刘义泽引导着，聊得倒也算得上轻松。 走出咖啡屋时，刘义泽要了朱婧瑶的电话和微信，彼此加了微信好友，各自开车离开。 朱婧瑶刚到家，就被比八卦头条的记者还要热心的朱妈妈“追杀”而来。朱婧瑶看了一眼手机，长叹一声，老妈这是捏着时间点就给自己打电话呢。 “怎么样？人还好吗？你李阿姨说这小伙子的妈妈是你李阿姨的表姐，李阿姨这位表姐不在世了，就他爸爸带着他，你嫁过去连婆媳矛盾都省下了，多好！” 朱婧瑶好想抚额擦擦汗，老妈想法不只是空前，是绝对的超前。 朱婧瑶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妈，我觉得人是挺好的，但是并没有什么感觉。” 朱妈妈的话像发射着的机枪一样，歇都不歇一下，“要什么感觉？这要是我们当年相亲相那么多次还没处上一个对象，都会被大家瞧不起，大家会以为这人思想有问题！现在你们日子好了也不能花了眼不是？你以为我当年有多看得上你老爸吗？没有！我还不是一样嫁给你爸了。我们现在不是照样好好的过日子呢，连离婚都没提出过一次，看看我们现在多幸福！结婚过日子需要磨合，哪有一看就对眼就想嫁的事，难道是和明星相亲吗？就算是和明星相亲，人家明星还不一定能不能看得上你呢！” 从谈及自身到说起明星，朱妈妈丝毫不留情面的教训了朱婧瑶一顿，最后她成功的打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好吧好吧，那就交往试试吧。” 听了这话，朱妈妈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刚刚还是飞沙走石，现在就是整个一“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了。 “这样多好，就这样定了，交往交往吧。闺女，我都想好了，你们最好春天结婚，不冷也不热，还春意盎然的，是个好兆头。我还想了，等你们结婚啊，我就和你爸给你们看孩子，我得教孩子学学唱戏，唱戏啊……” 朱婧瑶的头疼了起来，她不得不打断了朱妈妈的话，“妈，您想得太长远了些，八字还没一撇呢。” 朱妈妈在那边拿着京戏腔调唱了起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呀忧！” 挂断电话时，朱妈妈是很开心的。 朱婧瑶支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她不是不婚主义者，她热爱生活，也向往着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另一半。朱婧瑶相信，这是许多人的愿意。可是，她的心像吊着的，像是撒出去还不能收回来的网，朱婧瑶不能确定自己要不要现在就进入一段新恋情。 可是妈妈的目的只是一个：那就是她能幸福。 朱婧瑶也深知，幸福的日子是要靠自己去营建的。那么，与她共同营建的人会是谁呢？会是刘义泽吗？或者…… 朱婧瑶的脑中闪过了许磊的笑脸。 第九十五章 交往 想过就想过去了，朱婧瑶的生活还要继续，何况许磊…… 朱婧瑶的目光又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她的生活不只是风花雪月，她想对自己负责，对工作负责。 好在，邱丽更不会让她分了神。周会上，邱丽把市场部和分析研发部的一周完成情况做了汇总，还把预期情况累计以及去年同期情况也都拿了出来，一并展示给大家。 邱丽不看任何一个人，眼睛盯着会议桌最前方的墙壁上，“两个部门的情况在这摆着，照这样下去，到了计划期时，你们离自己的计划量差得十万八千里。你们的计划到底是做给谁看的？给我吗？好，那我说计划ok了，但你们的工作却完成不了！” 散会后，朱婧瑶和孙晨亮走在后面。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时，孙晨亮忍不住抱怨起来。 “说得好像她有多厉害似的，除了会给我们压任务量，她还会什么？！去年去年，去年哪有今年这么大的变化？！” 朱婧瑶知道，市场部比分析研发部的压力还大，目前市场竞争激烈，孙晨亮的日子并不好过。特别是上一次邱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丝毫不给孙晨亮留面子，任凭是谁都会心里存着一道坎。 “当务之际是快点完成任务。” 一提到任务，孙晨亮和朱婧瑶都不说话了。 计划都不是大家乱制定出来的，确实是根据去年同期做出了对比。但是今年和去年的情况不能比，今年的情形严峻许多。今年的竞争对手新增了许多，而且相应的客户优惠政策也出台了更多，一些小型的投资公司如雨后春笋，抢占着市场份额。大型的公司里还有云海和益中，所以想挖掘市场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制定计划时，哪有人好意思制定得比去年还低，只要稍微调查下市场就会知道，今年并不容乐观。 可是邱丽似乎并不懂这些。也许是她懂，但是她故意忽略过了。 职场上最盛行的一句话就是——有压力就有动力。 朱婧瑶的动力确实是有的，但是远没有压力大。 一周好像还没仔细去品味是怎么过的，就到了下一周。 刘义泽主动给朱婧瑶打来电话，约朱婧瑶去看电影。 看电影。 朱婧瑶缓缓吐出一口气，上一次看电话似乎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还是在她上大学时，程岩带着她看了场电影。看的是《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电影里到底讲述了什么，朱婧瑶早已忘记了。她只记得在快速闪动的画面下，一片漆黑的影院里偶有几束屏幕上的亮光一闪而过。 在那最后面的座位上，朱婧瑶的手被另外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了住。好在灯光昏暗，没人看到朱婧瑶红似火焰的俏脸。 从记忆中慢慢拉回到现实，朱婧瑶轻笑着说声“好”，刘义泽定下来看电话的时间。 第二天，朱婧瑶很准时的到达约定地点。刘义泽比她到的要早，他的手上还拿着两瓶水。刘义泽看到朱婧瑶时，把水递了上来，“冰糖雪梨水，除火宣肺。” 朱婧瑶道了谢，和刘义泽走进电影院。 他们看的是《速度与激情8》，朱婧瑶并没有仔细看电影。当然，也没有当年心跳的感觉了。她靠在椅子里倦意阵阵袭了来，就见屏幕上的人影晃来晃去，像极了催眠师手中摆动的怀表，一来一去的，催着她快些入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朱婧瑶竟然渐渐睡着了。 直到周围蓦然一亮，朱婧瑶惊醒的坐起来。影院的灯光已经全亮起来，四座的人已经朝外走去。 朱婧瑶的脸红了。和人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约会，她竟然在影院里睡着了，她是有多想睡，显得多不重视人家。 再低头，朱婧瑶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套，那正是刘义泽今天穿的外套。 “对不起。”朱婧瑶马上起身理了理头发，向身边的刘义泽道歉。 刘义泽倒没说什么，只是笑问朱婧瑶饿没饿。 朱婧瑶哪里还好意思说自己饿了，不然真成能吃能睡的猪了。 “不饿，真的。”朱婧瑶觉得自己那句“真的”有些欲盖弥彰。她低下头，把刘义泽的外套叠好递还给他。 “不然就吃西餐吧。”刘义泽提议道，“我知道一家还不错。” “好。”朱婧瑶只想快逃里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在西餐厅里，朱婧瑶和刘义泽相对而坐，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红酒、牛排、朦胧到恰到好处的灯光，桌上艳丽的玫瑰。无一处不显得那么的浪漫，而朱婧瑶却没有心动的感觉，倒像是和一位老友在一起谈天说地。 从西餐厅里出来，刘义泽极绅士的要送朱婧瑶回家，朱婧瑶婉言谢绝。 刘义泽和朱婧瑶走到停车场，刘义泽站了住，“那好吧，我们下次再见。当然，我不会再请你看电影了。” 刘义泽的话令朱婧瑶面红耳赤。 刘义泽对朱婧瑶说：“别介意，我的意思是我会请你去骑马，或者去爬山，再或是你喜欢的活动，这能让你整个人都活跃起来。” 朱婧瑶谢过了刘义泽，却没说下次要去哪。 刘义泽目送朱婧瑶上了车，站在朱婧瑶车子的后面，目送她离去。朱婧瑶从后视镜里看到刘义泽站在那里，一直没有离开。 朱婧瑶把目光放在眼前的路上，车速也随之快了起来。 下午的街道本该人很多，偏偏这整条街上人极少。 车子开动着，兜着暖洋洋的风，朱婧瑶觉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相亲，于她来说，是一场应酬，她现在只想回到家躺在她的床上。 车子驶进了丁香人家，朱婧瑶把车停好，去小区门口的面馆吃面去了。 是的，朱婧瑶没吃饱。特别是在绅士气度十足的刘义泽面前，更难让她吃饱。 朱婧瑶也承认自己不喜欢西餐。刘义泽选的西餐厅环境足够好，西餐的味道也很地道，但是她只喜欢面条。就像再美味的肉摆在毛毛虫面前时，它也只肯吃叶子一样。西餐，不是她的菜。 在把一碗面吃得见了底之后，朱婧瑶舒服多了。她擦拭着嘴，叫服务小妹来买单。 已入秋，朱婧瑶吃面却出了一头的汗。她就喜欢这种身体里热气烘着的感觉，像是体内长着个小太阳一样。 身后汽车的鸣笛声响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决定 朱婧瑶转回头，是许磊，许磊把车子停了住。 “吃面去了？”下了车的许磊先向朱婧瑶打起招呼来。 朱婧瑶笑着答他，“是啊，有点饿了。” “嗯……”许磊的声音微一迟疑，“我今天看到你去麦迪西餐厅了。” 朱婧瑶一愣，刘义泽和自己吃饭的西餐厅是叫麦迪吧，她根本没注意到。那么就是说，许磊看到她和刘义泽在一起了。 朱婧瑶把飘过来的长发挽在耳后，“是啊。” “你上次说的男朋友就是他？” 朱婧瑶点点头，她望着许磊。许磊怎么想起提到刘义泽了？ 朱婧瑶的心忽然间就乱了。 会不会是……许磊有什么想法？或者是，他给自己一个暗示呢？ 朱婧瑶提着包的手臂有些发僵，她期待着许磊下面的话。 许磊笑容温和，“我看他人似乎挺好的。” 盼来盼去，原来他说了这句话。 朱婧瑶低下头，就见自己的脚尖前有一根枯草，因生长错了地方，整根草都带着干涩的黄，就像她生错了的心思…… “还好吧。” 朱婧瑶不知道自己的话是怎样说出来的，好像开启了双唇，这三个字就自然而然的冒了出来。 “那就好。”许磊笑了笑，“嗯……我要去给我妈买些东西，就不打扰你了。” “好的，我也要回家了。” 脚步已经不似刚刚那般轻松，朱婧瑶却希望自己走出从前的样子来。至少要在许磊面前走得坦荡些，再坦荡些。 回到家里，朱婧瑶的四肢以最无力的姿势甩在床上。 今天到底是怎样的一天？ 是约会的激动吗？不是。 是听到许磊话的失落吗？也不是吧。 到底是怎样的心境，连朱婧瑶自己都不知道。 微信提醒音响了起来，朱婧瑶摸到了床上的手机，打开来看，刘义泽的微信就在眼前。 “晚上早点睡吧，希望下一次带你开心的去转，哪里都好。” 朱婧瑶轻叹一声，手指尖慢慢放开，手机滑落到床上，落在天蓝色的床单里，像落入大海中的一片孤叶。 朱婧瑶可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她不喜欢刘义泽，哪怕刘义泽再绅士，她却知道，刘义泽同他喜欢的西餐一样，不是她的菜。 朱婧瑶拿过手机，斟酌着字眼儿，给刘义泽发了条微信：很感谢你对我的关照，但是我觉得我们的秉性更像是朋友，而非恋人。做个好朋友，可以吗？ 不能成为恋人，又何必耽误了彼此的时间呢。 过了有那么一会儿，朱婧瑶的手机才响起来。 刘义泽回道：好吧，你成功的打击到我。不过，我们还是熟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尽管开口。 朱婧瑶放下手机，刘义泽这个人真是不错，他表明得很清楚：不是恋人了便没必要纠缠，两个人就只是熟人了。 朱婧瑶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灯，一动不动。就这样躺着，直到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朱婧瑶婉拒了刘义泽，反应最大的要数朱妈妈。朱妈妈气得在电话里京腔唱了又唱，拿出了当年批判旧社会的劲头批判起朱婧瑶来。 话说得翻来覆去的，总之就是，朱婧瑶放弃了刘义泽是最不明智，最傻瓜，最没出息的决定！ 朱婧瑶依旧把电话放在一旁，一面吃东西一面听朱妈妈发牢骚。 等朱妈妈说完了，朱婧瑶的饭也吃完了。 可是令朱婧瑶没想到的是，常犯糊涂的佟阿姨竟然也发现自己和刘义泽分开的事。 那天朱婧瑶刚回小区停了车，就见佟阿姨和张阿姨一起走了过来。 “婧瑶！”佟阿姨见到朱婧瑶一向热情，“刚下班啊？” 朱婧瑶锁上车笑着和佟阿姨、张阿姨打过招呼。佟阿姨拉住朱婧瑶的手，很认真的看着她的脸，“上次你说你有男朋友了，阿毛回来也说看到你和你男朋友出去吃饭了，最近怎么总见你自己一个人回来？就是我都遇到你好四次了，不和男朋友出去吗？” 朱婧瑶并没注意自己遇到几次佟阿姨，偏偏佟阿姨却认真的记起数来了。 朱婧瑶只好实话实说，“佟姐，我和男朋友分手了……” “哎呀，真的吗？真的分手了吗？你没骗我？”佟阿姨的脸上没有一点替人忧伤的表情，兴奋得几乎快喜极而泣。 张阿姨实在看不下去，轻轻的拉了一下佟阿姨的手，“佟姐，可不兴这么问人家小朱的。” 佟阿姨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高兴，她急忙敛去些笑意，但那弯着上翘的嘴角又如何能骗得了人。 “没关系，婧瑶，没有这个，还有别人呢，你的将来会越来越好的。” 朱婧瑶无奈的看着欢天喜地的佟阿姨，只好选择落荒而逃。“佟姐，我还有事，先回家了。” “这就回去了？”佟阿姨颇感意外，“要不晚上去我家吃饭吧？阿毛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朱婧瑶一面走，一面回头朝佟阿姨摇摇手，“不了，我家里已经准备好了。” “佟姐，你这样提阿毛，小朱怎么肯留下来。” “是吗？你说得真对呢，我也真是的，好好的跑了一个机会！” 张阿姨和佟阿姨的话没控制声量，朱婧瑶听得清清楚楚。 朱婧瑶很喜欢佟阿姨，她一直觉得老人家倒是蛮可爱的。 朱婧瑶的晚饭在家里简单的吃了一口，饭后收到许磊的微信。 “听我妈说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别太在意了，祝安好。” 朱婧瑶想了想，只回了两个字：谢谢。 她打开一盏小夜灯，坐在榻榻米上喝着茶。 窗外，风已有几分凉意，秋天的手已经伸到了庭院里，抚黄树叶的尖儿，揉落了枝间的花儿。在光影中，枝叶随风摆动起来，较着力，不知道摇碎了谁的梦。 朱婧瑶轻啜一口茶，茶温还好，只是因为有些急，茶气没到香醇的程度。就像她与他。 第九十七章 接风 早上刚出家门，朱婧瑶就接到朱妈妈的电话，朱妈妈在电话里高声喝着：“闺女，我和你爸马上要坐飞机去你那里了，下午三点到你们那的机场，你把你家地址发来，我们去你家。” 电话突然的让朱婧瑶险些没握住自己的手机。 “妈，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我下午还有个会议要参加。” 邱丽最讨厌别人因各种理由不来参加会议，她以为那是对她副总裁的蔑视。 可是朱妈妈并不管那些，她的火气更大起来，“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你还能让我们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们老两口糊弄过去了，好不再揪着你相亲的事，我告诉你啊，朱婧瑶，没门！” 当一位母亲直呼你的全名时，你就该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朱婧瑶深谙此理。 朱婧瑶站在车旁，捂着话筒小声的说：“妈，不然你和我爸把票退了吧，算我的。我会议是真脱不开身，而且你们还不知道我家在哪。妈咪老佛爷，你就下次等我去接你和我爸来，好不好呀？” 以为能靠着撒娇蒙混过关的朱婧瑶完全想错了，朱妈妈话甩了出来，“我和你爸打车，打听！不然我们就在机场等你来接。总之我们是去定了！” 朱婧瑶觉得这辈子最拗不过的就是自己的老妈。她放下电话，一时间没了主意。请不得假，难道还真让老两口在机场里等自己吗？ 朱婧瑶觉得一阵阵的头疼。 “怎么了，还不去上班？” 朱婧瑶转回头，看到身后站着许磊。 “不是，我……嗯……” 自己的私事叫朱婧瑶张不开这个口说。 许磊却比朱婧瑶大方了许多，“刚刚我听到你一枝半节的电话内容，我不是要偷听，只是你的声音并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小。” 朱婧瑶想到自己刚刚和妈妈撒娇时的语调，红了脸。 “阿姨的飞机几点到，我下午正好有时间，我替你去接吧。” 朱婧瑶马上拒绝，“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会……嗯，接他们的。” 许磊歪了歪头，“你下午不是有会吗？以‘高压电’的行事作风，她会准你假吗？” 不会…… 朱婧瑶的眉头蹙了下。 “所以还是我去吧，你告诉阿姨一声，由我去接他们。再把飞机抵达的时间告诉给我，就这样定吧。还有，再不走，你上班要迟到了。” 许磊催促着朱婧瑶，朱婧瑶也觉得实在没有其实办法。于是她点头，“那就谢谢你了，我一会儿把时间告诉给你。对了，这是我家的钥匙，请你交给我妈吧。” 许磊接过钥匙笑了一下，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真的要谢谢你了。” 朱婧瑶在许磊身后又道了句谢。 许磊从汽车里探出身子来，“好了，别再客气了，你真要迟到了。” 朱婧瑶微笑着上了自己的车。 到了公司时，朱婧瑶给朱妈妈打去了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下。朱妈妈一听请了朋友来接，马上追问起来，“男的女的？多大年纪了？家住哪里？” 朱婧瑶就知道自己妈妈会穷追狂问，她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着是邻居是邻居，一个男性邻居，两个人只是朋友，只是朋友，请自己老妈见到人家别问什么过格的话。 朱妈妈满口答应着，就挂断了电话。 朱婧瑶并不能放心自己的老妈，她一面担心许磊找不到朱妈妈，一面又担心真接到了朱妈妈，朱妈妈会以岳母相女婿的眼神去看许磊，那时候她才是真尴尬。 朱婧瑶开始后悔答应让许磊去接朱妈妈了。这一上午的工作她做得心不在焉，在邱丽开会时朱婧瑶频频走神，敏感的邱丽很快发现，她冷冷的提醒着朱婧瑶业绩还有四分之三没完成，是四分之三，而非完成了四分之三！ 朱婧瑶努力把思绪拉回到会议上，结果这会开了很久。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朱婧瑶马上拨通了朱妈妈的电话。 很快，朱妈妈就接起电话。还不等朱婧瑶发问，朱妈妈先说话了，“闺女，你放心吧，小许已经找到我们了，他正带着我们去他车那，我们已经说好了，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你下班记得早些回来。” 朱婧瑶望着手机发呆。 就这么愉快的挂断电话了？就这么愉快吗？！ 朱婧瑶差点跌破了隐形眼镜。 今天由于她紧张，忘记告诉朱妈妈许磊的名字了，现在朱妈妈竟然没等她说，就知道了许磊，可见三个人是聊得相当不错。 那么晚上一起吃饭又是什么情况？ 朱婧瑶怎么也没想到朱妈妈会邀请许磊晚上一起吃饭，这算什么？ 到了下午下班，朱婧瑶急匆匆的开车往家里赶。 门铃声没响第三声时，房门就被打开，开门的竟然是许磊。 “下班了？” 许磊很自然的接过了呆立在门外的朱婧瑶的包。 “婧瑶回来了！” 出现在许磊身后的是笑盈盈的佟阿姨。 如果不是朱妈妈及时出现，朱婧瑶真怀疑自己回错了家走到许磊家来了。 “行了行了，别进来了，既然你也回来了，我们就出发吧。” 朱妈妈笑着和佟阿姨谦让着，“您穿上鞋吧，我们现在就一起出去。” 佟阿姨这个时候一点不糊涂，她让起朱妈妈来，“您先穿吧，我等等就好。” 居然都用上了尊称“您”了。 “不不，还是您先来。” “您先您先。” 两位妈妈谦让来谦让去，堵在门口好一会儿。倒是朱爸爸提议佟阿姨先来，毕竟他们是客。 佟阿姨这才穿上鞋子，回身扶着朱妈妈穿鞋。两位妈妈有说有笑，好似相识很久。 第九十八章 请求 只是佟阿姨偶尔说话令人哭笑不得。 “您看您是婧瑶的妈妈，婧瑶又叫我‘姐’，按道理来说，我该叫您‘阿姨’。” 朱婧瑶好想擦把汗，她真是担心佟阿姨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自己这位一直引以年轻为自豪的老妈再着了恼。 只听佟阿姨接着说，“不过我看您也蛮年轻的，我们就各论各叫，我叫您‘姐’？” 佟阿姨这糊涂中又不糊涂的话，讨得了朱妈妈的欢心，朱妈妈大喜过望，携着佟阿姨的手说：“您都看出我年轻了？真是好眼力啊，我们京剧社的人都说我年轻呢。我和您讲啊，我保养的秘诀在于……” 朱妈妈和佟阿姨从保养开始聊起，一直聊到养生，两个人越来越投机，把其他三个人甩在了身后。 朱婧瑶无奈的拿着鞋柜上的钥匙锁门跟上，才发现前面的许磊正和自己老爸在聊。佟阿姨和朱妈妈走在最前面，许磊陪着朱爸爸走在中间，朱婧瑶一个人被丢在了后面。 还是许磊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朱婧瑶，不然朱婧瑶真觉得自己是这五个人中最多余的那一个。 朱婧瑶清了清嗓子，“许部长，订好饭店了吗？” 这次朱爸爸回了头，“小许他早定好了，你妈喜欢吃江苏菜，小许就定了江苏菜馆。” 这么快自己老妈就把喜好都告诉给人家了？朱婧瑶开始紧张朱妈妈还和许磊说了什么。 五个人开了两辆车，令朱婧瑶没想到的是，朱妈妈竟然要求和佟阿姨、许磊坐一辆车。三个人还一拍即合，和朱婧瑶打声招呼就上了许磊的车。 还是许磊记得告诉朱婧瑶餐馆地址，还叮嘱她，“你跟着我的车就好了。” 望着缓缓开动的前车，朱婧瑶怔了怔，和朱爸爸上了她的车。 车子开动起来，朱婧瑶开始问起自己的老爸，“爸，我妈到底和人家许磊说什么了？我不是告诉她了，许磊只是我们邻居，我妈怎么表现得这么热情，而且是热情过了头了。” 朱爸爸比朱妈妈冷静得许多，不过满意的笑意已经溢满整张脸。 “你真是错怪你妈了，不是你妈要求请小许一家吃饭的，是小许自己提出来的。他说给我和你妈接风，他家又只剩下他一个老妈妈，难道我们还能把人家妈丢下来？”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和我妈应该拒绝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人家大老远的去接我们了，都应该是你请人家吃个饭。现在人家提出来了，我们怎么好拒绝？再者，你去买单不就行了。” 朱爸爸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朱爸爸把这话搁下不提，说起了别的。“对了，闺女，我怎么觉得这个小许对我和你妈格外的热情呢？你不是说只是邻居吗？如果只是邻居，人家犯不上这么周到。闺女，是不是他喜欢你？还是你们早都已经有些心意相通了？和老爸讲讲。” 朱婧瑶的眸子微暗，“爸，许磊其实……不喜欢我。” “啊？”朱爸爸很是吃惊，“不会吧，我看他是很积极啊。从接到我们一路上不仅有礼有节，而且还很周到，最重要的是啊，他还把他家的情况都告诉给我和你妈了。” “他说他妈妈的情况了？”朱婧瑶越发不敢相信了。 “说了啊，他妈妈不是从他舅舅去世后，精神状态就不好，忘记了从前嫁过人有儿子的事了。想想这么一个女人，被丈夫抛弃，逃避得只有抹掉自己的记忆，也怪可怜的。我和你妈妈已经表示过了，尽量当着他妈妈的面叫他阿毛。” 朱婧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她是无论如何没想到当初许磊不肯告诉给王显峰的事，今天轻易就告诉给自己的父母了。许磊并不是嘴巴不严的人，那么他是因为什么告诉给她的父母的呢？仅仅是因为他是晚辈？ “闺女，我和你妈都看出小许是对你有好感的，你也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爸，他真不喜欢我。”和爸爸在一起，朱婧瑶还能说些心里话，“之前他和他妈妈是这样说的，被我无意听到了。” 朱爸爸退休前是报社编辑，是个内敛而知性的爸爸。他沉默了片刻，“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我和你妈都是过来人，闺女，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们都看得出，小许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还有，刚刚你的话的意思是说，他不喜欢你，而你喜欢他？” 朱婧瑶苦笑一下，没回答朱爸爸的话，她望着车窗外不远处许磊的车。隐隐可见许磊车后座上的两个人影，依稀能辩认出朱妈妈头上的发夹一闪一闪反射着极亮的光。 多变的许磊已经令朱婧瑶不敢再相信任何直觉了，所以她不敢信，不敢信任何感觉，担心那是一场错觉。 朱爸爸叹了口气，望向前面许磊的车。“车子开得并不快，是担心太快了你跟不上。这样细心的孩子，有些可惜了……” 自己爸爸到底觉得可惜什么，朱婧瑶当然懂。老爸是可惜许磊不喜欢朱婧瑶，不能成为朱家的乘龙快婿。 朱婧瑶不语，车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感情的事，又岂是一个人能决定的呢？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开到一家餐馆门前停了下来，许磊下车帮两位妈妈打开了车门，扶着两位妈妈下了车。朱婧瑶这边才停下车来，许磊走了过来，又帮着朱爸爸打开车门，迎下来老人家。 没落下一个人的周到，不只令朱爸爸很满意，就是一旁的朱妈妈也喜笑颜开。 “阿姨、叔叔、姐，我们快点进去吧，我定了间包房在二楼叫如意阁。”许磊引着三位老人走进餐馆。 朱婧瑶跟在最后面，一行人乘电梯上了二楼。 由服务生引导着几个人到了包房如意阁，许磊打开门请几位长辈先进了房，然后让进了跟在后面的朱婧瑶。 菜是由三位爸妈点的，饮品是由许磊点的，许磊特意点了瓶红酒，朱爸爸满意的点头，“不错，少喝一点红酒还是很好的。” 才刚坐下来，朱妈妈就已经和佟阿姨聊在一处，讲孩子们小时候的笑话，讲当年的经济，讲织毛衣的针法。总之，能讲的二位妈妈一直在聊，越聊越开心。 菜渐渐上齐，许磊不等朱婧瑶说话先起身举起了酒杯，“叔叔、阿姨，我很荣幸为您二老接风，祝您们二老在这里玩得开心。” 朱妈妈真是听许磊怎么说话怎么顺耳，许磊的话音才落，朱妈妈就笑着夸起许磊来，“阿毛这孩子真是不错，我瞧着就喜欢，快坐下来坐下来，菜已经上齐，快趁热一起吃吧。” 许磊并没有坐下来，他举着杯不动，只管笑意融融的望着朱妈妈和朱爸爸。“叔叔阿姨，我还有件事想征得您二老的同意。” “还有事？”朱妈妈和朱爸爸对视一眼，两个人疑惑的望着许磊，朱妈妈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许磊放下酒杯，郑重的走到朱妈妈和朱爸爸的椅子中间，头微低下来，不至让朱爸爸朱妈妈太过仰头看他。 “叔叔阿姨，我很郑重的向您二老提出，我想和婧瑶交往的要求，希望您二老能同意，并且支持。” 第九十九章 表白 屋里忽然一静，朱妈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佟阿姨扭着头正要和朱妈妈说话，身子没转过来，头却扭向许磊这边，眼睛直愣愣的；最淡定的还属朱爸爸，他的眉毛高扬起，却忘记要落下，一直挑着，挤得额头上的横纹层层叠叠的堆起来，似乎要顶入到头发里去。 朱婧瑶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好半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许磊当着双方父母的面提出要和她交往……可是，他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吗？ 朱婧瑶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是麻，是纱，理不清，梳不开。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朱妈妈，她哈哈大笑起来，仿佛第一次看到太阳升起来。“好孩子，说得很好，我是支持你们的！” 佟阿姨更高兴，两步来到许磊身边，狠捶了他的肩头两下子，“阿毛你终于开窍了！” 朱爸爸轻咳了一声，几个人都看向了他，朱爸爸这才对许磊说：“阿毛啊，我和你阿姨都很喜欢你，我想你是能看出来的。我们也很欣赏你的勇气，特别是你能当着我们长辈的面提出这个要求，说明你很尊重长辈。但是我们虽然是长辈，孩子的感情问题还要她自己拿主意。只要瑶瑶同意，我们做家长的是不会反对的。” 朱爸爸机智的把话引到朱婧瑶身上，挑明了不干预的家长作风。 许磊点头，“叔叔您说得对，而且我也很谢谢叔叔阿姨对我的喜爱。”许磊望向朱婧瑶，“婧瑶，我知道我从前说过一些话伤了你的心，其实我是担心我和我的家庭成为你的负担。正因为你在我心中一直美好，所以我心里的愿望是你能更好——拥有更轻松的生活，拥有更完美的人生，拥有个比我出色的男人好好呵护你。所以我把你推开，所以我一直在情路上徘徊，所以我踯躅不前。但是，当我看到你真的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时，我发现我是受不了的，我脑子里全是你有一天穿上婚纱挽着别人的手臂的样子。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愚蠢，其实你早已深藏在我心里，只是我自己没意识到。” 许磊的声音低了下去，眼里的浓情却化都化不开。 “理由就是借口，解释就是遮饰。我要遮饰的是我心底里的自卑。婧瑶，今天这个决定我考虑得很成熟，我鼓起勇气当着双方家长的面向你道歉，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吗？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也没关系，我的愿望是你能幸福。只要你能幸福就好，哪怕这份幸福不是我给予你的。如果我有幸，能亲手给予你一份幸福，那我将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和你相敬相爱，共赴人生之路。” 三个老人的目光都落在朱婧瑶身上。朱婧瑶眼里早已盈满了泪水，她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双唇却不听话的嗫嚅许久，好一会儿终于扬了个弧度，“是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你说放开就放开，你说接受我就要和你交往？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又把我当成什么呢？” 朱婧瑶的双眼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泪水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她本是不想哭的，特别是当着自己的父母，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些话如果在面馆里听到，该多好！这些话如果在小舍客栈里听到，该多好！这些话在彼此擦肩而过时听到，该多好！这些话在许多个她想他的夜晚里听到，该多好啊！ 朱婧瑶，平川集团的分析研发部总监，在金融场中最年轻的分析研发女高手之一，手中掌控着千万资金，同样掌握着千万人的命运。而此时，她只是个委屈的小女人。女人呐，再强大再事业有成，她终归是女人，她需要的是爱人的宠爱以及亲人的疼惜。 第一百章 答案 许磊慌了手脚，朱妈妈手疾眼快的拿出纸巾塞到许磊的手里。许磊疾步走到朱婧瑶身边，递上纸巾，低下了头。 “婧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你能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让我有机会表达我的情感。你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意接受就不接受，你别伤心好吗？我见不得你伤心。” 朱婧瑶把头扭向一边，拿着纸巾轻轻的拭着泪。 朱爸爸在一旁开了口，“阿毛，我看今天的事先这样吧，我们大家先吃饭。你刚刚也说过你从前做错了事，至于瑶瑶的想法你还要日后和她慢慢来说，今天再多说已是无益。” 许磊望着梨花带雨的朱婧瑶，对着朱爸爸点点头，“叔叔您说得对，我不再提这事。”他轻轻抚了下朱婧瑶的肩，“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叔叔阿姨大老远来的，不然我们先开餐？” 朱婧瑶轻轻点了下头，朱妈妈打开岔，拿起筷子和佟阿姨说：“您尝尝这道蟹粉狮子头吧。” 佟阿姨反应也不慢，和朱妈妈马上讨论起菜来。 许磊坐在朱爸爸身边，一面帮着朱爸爸布菜，一面悄悄看着朱婧瑶。朱婧瑶拿起筷子埋头吃着面前的菜。一顿饭除了朱妈妈和佟阿姨聊得热火朝天，朱婧瑶几乎没说几句话。就是那么几句话也是应对长辈们的，她和许磊不曾说过一句话。 接风宴接近尾声时，朱婧瑶起身去结帐，许磊紧跟着朱婧瑶走出包间。 “婧瑶。”许磊在走廊里追上了朱婧瑶，“别再生我的气了。嗯，今天是我提出来的两家一起用餐的，我不能让你去结帐。” 朱婧瑶低着头，并不看许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个帐不能让你结了。你已经帮我接我父母了，”朱婧瑶抬起头，神色轻淡的望着许磊，“谢谢你。” “婧瑶，”许磊叫朱婧瑶的声音微重，“你非要和我这样客气得疏离吗？还是你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要和我拉开距离来拒绝我？我知道我不能向你要求什么，我只是想你给我一个机会。婧瑶，别拒绝我好吗？” 朱婧瑶没再坚持结帐，这让许磊松了口气。他结了帐时，朱婧瑶就回包房了。 三位老人见朱婧瑶自己回来，都假作没看到，继续聊天。 饭毕，三位老人如来时一样坐上了两辆车回丁香小区。 车上，朱爸爸坐在朱婧瑶身后，拍了拍女儿的肩，叹口气，“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和你妈妈是尊重你的。” 朱婧瑶的父母性格不同，朱妈妈开朗，朱爸爸沉稳，但是他们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爱的人，那就是她。 许磊和佟阿姨是一直把朱婧瑶一家送到单元门口，才挥手离开的。 回到家朱妈妈打开了话匣子。 “刚刚啊，你佟姐……嗨！我这一时还改不过来了你说。不对不对啊，我是说啊，刚刚啊你佟阿姨和我说，从前都是阿毛不对……怎么又阿毛上了，你说这把我给闹的啊。” 朱妈妈抱怨了起来，朱婧瑶了解自己的老妈，多半妈妈抱怨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朱妈妈继续说，“她说从前是许磊不对，该好好的对待你们的感情，她替许磊向你道歉。当然了，这件事主要还要看许磊的态度，你佟阿姨再道歉我们也要看许磊是不是发自真心的。我是支持你给他些教训的，晾晾他，为难为难他，可得给我闺女出一口气。” 教训和死心是不一样的，教训多半是还有得商量。朱婧瑶又如何会听不出来。 朱爸爸的观点和朱妈妈并不相同，他有他的想法，“综合来说这个许磊呢，首先是家庭责任感很强，对自己妈妈能孝顺至此，实在不多见。这一点我是很欣赏他的。他为人处事也很周到，这点也不错。但是当初是他不对，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看今天他敢于承认错误的态度嘛，我觉得还可以有考查的机会。闺女还可以再考查考查这个人，看看是不是以后遇到什么问题他还会逃避。如果还会犯相同的错误，他再好，我的宝贝闺女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说来说去，父母的建议都是给许磊一个机会。只是朱妈妈极欲促成，而朱爸爸冷静一些。 朱婧瑶半躺在沙发上，头倚在朱妈妈的腿上，听着朱妈妈和朱爸爸说着许磊，看着墙上的钟表指针转着圈。 忽然一切都展现在她面前，她所希望的那一切，来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又让她隐隐悲伤。爱在那头，他也在那头，只要她伸手，就能触及到，不再是遥遥相望，不再是有弦无声。 朱婧瑶坐了起来，头发挡住了她半边白皙的面颊，双眼衬得水汪汪的，“爸，妈，那就随缘吧。” 朱婧瑶从父母身边走过，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随缘，只有有缘，才能随之而为。 朱婧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101章 早餐 这一觉，朱婧瑶睡得很踏实。朱妈妈和朱爸爸睡在她的房间，朱婧瑶睡在榻榻米上。有家人的陪伴，她是睡得如此安心。 早上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在朱婧瑶的头发上。融融的暖意从发梢传遍全身，朱婧瑶翻个身，想躲开那缕光，头发便从枕上斜淌下去，蒲扇一般的铺开在秋日阳光正好的榻榻米上。 她终于半睁开眼来，只不过撬开了一条窄缝，眼前满是白花花的亮。头微微一动，长发就如同流水一样斜滑过枕上。她用手臂挡住刺目的阳光，唇齿间低缓、慵懒的呻吟声不知不觉就呼了出来。 还有什么比早上最惬意的自然醒更加美好的呢？ 朱婧瑶弓着身子，两只小腿随意的交叉着，像极了睡意阑珊的猫。 本想再睡上一会儿，房门极轻的打开声音传了来。 “妈……” 早起的人声音带着沙哑，带着几分撒娇。朱婧瑶伸着懒腰，把头上的枕头抱在怀里，似乎拥母亲入怀。 朱妈妈走了过来，穿着昨天宽松的睡衣，像小时候许多个早晨一样，妈妈说：“闺女醒了？还早着呢，你再睡会。” 八十岁有个妈，一百岁有个家。这话丝毫不假，只要在妈妈面前，再年长的人也是个孩子。 “妈，抱抱……” 睡眼惺忪的朱婧瑶推开怀里的枕头，朝着朱妈妈张开手。一时令朱妈妈的双眼温柔的软了下来，身子随着便坐在榻榻米上。朱婧瑶顺抛起身俯在妈妈的膝上，“有您在可真好呢……” 朱妈妈轻抚着女儿的一头秀发，疼爱如稀世珍宝，一下又一下，恐重了弄疼女儿，又担心轻了表达不了对女儿的爱。 “瑶瑶，你看你都多大了，还撒娇。”朱妈妈嗔怪着女儿。就像所有妈妈一样，只是嗔怪，心里恨不能女儿永远如今日一样依在自己的怀里。 “人家就想和妈妈撒娇。” “妈妈去给你做些早饭，你再躺一会儿。” “我老爸呢？” “他在叠被子呢，妈妈做好饭我们就吃饭，很快的。早上熬些粥，闺女爱不爱吃？” 朱妈妈说着把朱婧瑶的头抱了起来，身体也跟着站直。 朱婧瑶还想再赖在妈妈身上一会儿，门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只响了一声，像是哪个顽皮孩子的恶作剧。 正抚着女儿头的朱妈妈看了一眼朱婧瑶，“这么早会是谁？” 朱婧瑶又委身回毯子里，她才不想起床。 “不知道呢。” 朱妈妈朝门口走去。 门打了开，许磊那平和略压低的声音传了来，“阿姨，我早上熬了百合粥，我妈蒸了几个馒头，我做了两个菜，我想您和叔叔才刚来身体乏着，所以多做些给你们送来了。打扰您休息了吧？” 许磊来了？！那正躺在榻榻米上的她岂不是都许磊看个正着…… 啊！ 朱婧瑶忽的一下把身上的毯子蒙住了头，身体从上到下都缩在毯子里，一动不敢动。 什么刚刚的慵懒，什么惺忪的睡容，什么美好的秋晨美女图，统统不见，只剩下僵硬如雕像的毯子及其下面的女人。 “你这孩子想得真周到，快进来坐坐吧。”朱妈妈分外欢喜，声音都高了几度。 毯子下面的朱婧瑶头上冒了汗。 自己老妈疼爱起许磊没了底限，自己亲闺女衣冠不整的正躲在毯子里，难道她不知道吗？刚刚还表现出疼爱她疼爱得不得了，这么一会儿就摇身一变，秒变白雪公主的后妈了？ 朱婧瑶再次怀疑自己遇到了“假”妈妈！ 就听许磊说，“谢谢阿姨，我妈那里还等着我呢，我马上就回去了。再者早上大家都忙，我就不打扰您们全家了。” 朱婧瑶在毯子里长出口气，好在还有个人正常。 朱妈妈的声音里带着些不甘心，她的声音在走廊带着回音，传出多远去。 “真是太谢谢你了啊，想得真是周到，给你妈妈带好啊！” 直到听到关门声，朱婧瑶才从毯子里探出头来，毯子遮着乌黑的大眼睛，露出半圆的眸子来，长长的睫毛正因紧张而颤抖着。 “看什么看，人没走在门厅里坐着呢！”朱妈妈吓唬起自己的女儿一点不留情，刚刚的母慈女娇的画面荡然无存。 “妈！”朱婧瑶要被自己的亲娘气个半死。 朱妈妈提着保温桶一面往饭厅里走一面说：“也没见这么没出息的，来个人吓成这个样子，可不是昨晚上瞪着眼睛质问别人的模样了。我要是许磊，就拿着这些饭去喂狗也不给你吃！” “妈！”朱婧瑶嘟了下嘴唇，声音小了些，“说得好像跟您不吃似的……” 朱爸爸打开房门走出来，斥上朱婧瑶一句，“怎么和你妈说话呢。” 朱婧瑶朝着朱爸爸吐了下舌头，起身收拾起榻榻米来。 父母的对话就从饭厅里传了过来。 “小许这么早来送早餐了？” “可不是嘛，这孩子倒也有心了。” “是不错，想得很周到。” “我看对咱们瑶瑶是挺用心的，不然不能大早上就送来，还不敢按门铃，估计是怕咱们没起吵到了。” “说得没错，是个细心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咱们闺女可以和他交往？” 朱婧瑶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等待着朱爸爸的回答。 她家里，朱妈妈耿直爽快，而朱爸爸则是儒雅湿润些，朱婧瑶小时候就喜欢和爸爸吐苦水，父女俩感情很深，她更愿意听听爸爸的建议。 朱爸爸沉默了一会儿，令朱婧瑶抚着毯子的手握紧了起来。 终于，朱爸爸的声音传了来，“那要看闺女自己的意思了。” 朱婧瑶轻抿着唇，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痕，假做没听到，拿着毯子了房间去。 第102章 心语 下午下班，朱婧瑶不再加班，早早回家陪爸爸、妈妈。 朱妈妈的厨艺很棒，晚餐很是丰盛，着实让朱婧瑶告别了餐馆生活。 晚饭后，朱妈妈把保温桶朝朱婧瑶面前一摆，“给小许送过去吧。” “我去？”朱婧瑶吃了一惊，让她去找许磊，这摆明了老妈把她往许磊怀里推，有这么舍己为人的亲妈吗？ 朱妈妈话说得理直气壮，“我和你爸这么一把年纪了，难道你还要让我们去？” 朱婧瑶好想仰天长叹一声，是谁天天把自己比同龄人年轻的话挂在嘴边上的？是谁昨天还和佟阿姨自夸年轻的？才一全晚上，自己这个如此“年轻”的娘亲就告老了？朱婧瑶是该感叹这恼人的岁月无情，还是该感叹善变的亲妈无情？ 朱妈妈见朱婧瑶没动，坐在她身旁开始唱起京剧来，“我的闺女啊……你且不说小许有礼，只讲人家的食盒在咱们这，该不该还？……把这旧了的物件留着？岂不折损了我家的颜面？今后叫人家怎么说我们……啊……” 那一声声柔婉且余音袅袅的念白，催开了朱婧瑶的步子，她连风衣都没穿直接提着两个保温桶走人。 成功的逃离了朱妈妈追杀式的“劝说”，走在小区里的朱婧瑶步子慢了许多。丁香人家里种的丁香花早已凋零，秋风已把丁香树叶的边缘染了一层金黄，漫步在浓密枝叶间的小径上，没有刺耳的车鸣笛声，没有看不完的分析报表，朱婧瑶觉得离喧嚣的城市越来越远了。 转过假山，就是许磊家的那幢高层了。朱婧瑶走过凉亭时，就见许磊正从凉亭那边转过来，往她这边走。 许磊也看到了朱婧瑶，一见她手上的保温桶，他便了然的笑，“还东西来了？我正要去你家呢。” 去她家？难道是以要保温桶为借口吗？ 朱婧瑶被自己这个念头逗得差点笑出来，她极力的忍着，嘴角还是扬起了个月牙尖儿。 “觉得我是去要保温桶的？”许磊自嘲的笑了起来，“我在你心里是有多拙劣，会找那样烂的借口？”许磊提了提手上的纸袋，“上一次和叔叔聊天，听说叔叔喜欢下棋，一般喜欢下棋的人多半都喜欢茶，烹茶观棋，就算兵临城下，也会有孔明先生的怡然自得。我这里正好有些茶想送给叔叔品品，也顺便向叔叔讨教茶文化。” 朱婧瑶心中微动，被许磊料准了，自己爸爸就是喜欢饮茶，对茶文化也喜欢，看来许磊的这包茶是送到自己老爸的心头上了。 “佟阿姨呢？” 想到许磊自己出来，大概是张阿姨在家。朱婧瑶还是问了一句。 “张阿姨在家里陪我妈呢。” 两个人沉默的走着。正是日头西斜，阳光温柔得如一双软腻的柔荑，抚过人的脸颊。谁也不曾说话，四周很安静，小径弯弯曲曲，似乎能一路走下去便能天荒地老了。偶有林间的小虫发出极轻快的叫声，提醒着两个人身在何处。 许磊忽然说：“我其实还有许多借口去你家。” 朱婧瑶不去看他，只低下头去，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许磊听清了。“我知道。比如明天给我妈再送些什么，以你的聪明，总不会落下一个人。” 许磊没有被揭穿后的尴尬，他只管笑。“还是你懂我，被你识破也不冤了。我准备送阿姨一条围巾，已经买好了，我妈和阿姨一人一条。你要替我保密。” 他倒真能沉得住气，一天拿一样，天天都能来朱婧瑶家。那么后天是不是送自己什么？再后天呢？再再后天呢？ “其实，我只是想见你。” 朱婧瑶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她下意识的把长发挽在耳后，露出了已经染了红霞的脸。本来朱婧瑶就皮肤白皙，腮间添了笔艳红，比往日正装肃穆的她更显俏丽可人。 许磊看得出了神，口中呢喃着她的名字，“婧瑶……” 被他温柔唤着，她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只觉得她的眼里是片海，能溺了他的汪洋大海。她亦心惊，他的眼里炽如烈火，看久了似能融化掉整个人去。 她先扭过头去，望着脚前方一块块铺成菱形的小青砖。 他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那边传了来，“婧瑶，也许你不知道，我真的喜欢你，我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从来没有……我也知道我不够好，从前又做过错事……”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连耳朵都红了起来，似乎刚刚她腮间的那抹红霞转眼就飞到他的耳端。明明已年过而立，他却如情窦初开的少年，没了自信，错了逻辑，连心跳都乱了节拍。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永远那般自惭形秽，配不得她。 “我知道。” 她的声音也不大，却比他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她没再说什么，他的心蓦然安定了许多。至少她是知道的，他的努力她也是看到了，清楚的。 第103章 好梦 两个人沉默着走着，直到走到朱婧瑶家楼下时，朱婧瑶才停住脚步，“上去吗？” 许磊一笑，“不能让你把礼物带过去啊，我应该和叔叔好好交流交流。” 连讨好的法子都想得周全——不是为了献礼，是为了情感沟通。 朱婧瑶还能说什么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到了朱婧瑶家。 朱妈妈见出去时一个人，回来时就两个人了，着实欢喜，让进了许磊，又张罗着泡茶。 许磊把拿着的茶包奉给朱爸爸，他提到了下棋，提到了茶，朱爸爸很是高兴，摇着头夸许磊心思细腻，思虑周全。一老一少干脆拿着茶开始讨论起茶的文化，又从茶的种类说到下棋上去，谈意甚欢。 朱妈妈含笑着坐在一旁，偶尔给两个人添着茶。只有朱婧瑶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她想去拿笔记本电脑看看大盘，被朱妈妈按在了身边，“我去洗几个水果，你帮着你爸和小许添茶。” 朱妈妈分配起工作相当得心应手，这一洗水果，就成了洗完后忙着针毛衣，还有之后的收拾厨房。总之，家务活只要朱妈妈想，就会在瞬间集体大爆发，一齐挤到朱妈妈的面前，令朱妈妈再没闲暇照顾别人了。 朱婧瑶当然知道自己老妈是故意的，但是老妈的面子她是要给的。她坐下来，一遍遍的帮着自己老爸和许磊添茶。 老爸还好，许磊好似是渴极了，茶水喝得极快，全然没有当初喝茶的悠然，一杯接着一杯，害得她刚放下茶壶，没一会儿功夫又拿起，之后再放下再拿起。 朱婧瑶的脸由红转白，皓腕上的动作也再没刚刚的利落了，茶水倒得几次险些溢出茶杯来。终于，朱婧瑶忍不住，把茶壶一放，直瞪着许磊，“许磊，要喝你自己倒！” 许磊无辜的回望着朱婧瑶，还不等许磊开口，先炸了庙的是朱妈妈。一直在厨房里装聋作哑的朱妈妈首当其冲的来到朱婧瑶面前，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你这孩子，怎么和小许说话呢？！” 朱妈妈的反应只证实一点：自己这个妈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许磊的亲妈！ 朱婧瑶只瞪着许磊，许磊转眸不看朱婧瑶，恭敬的对朱妈妈笑，“阿姨没关系，婧瑶累了，让她歇会，我自己来就好。” 一副谦谦君子的作派，只有朱婧瑶知道他骨子里的奸滑。 朱妈妈的脸色好得像春枝头的桃花一样明艳，“小许这孩子真是……”说着，她还犹不解气的轻点了下朱婧瑶的头，“这孩子……” 被亲娘点得头一歪，朱婧瑶的头发垂了下来，她狠狠的横了许磊一眼。许磊那边已经低头饮茶，似乎没看到朱婧瑶眼中闪出的利剑。 之后许磊再没让朱婧瑶帮他倒茶。 天微暗下来时，许磊起了身，“叔叔、阿姨，我该回去了，保姆张阿姨一会儿也要回去了，让她回去太晚也不好。” “回去啊，让婧瑶送送你吧。”朱妈妈总是客气得让人欢喜，至少让许磊心里十分受用。她轻飘飘的就把朱婧瑶推到最前线上，连送别的客套话听上去都等同于“同志们，你们上，你们自己掩护”的虚假口号！ 朱婧瑶还要说什么时，朱妈妈已经把她的鞋提着，直接放在门外，朱婧瑶还没反应过来，朱妈妈哈哈的笑着和许磊说话，手上就把宝贝女儿推出门外。 等朱婧瑶回过神来，房门已经咣当一声无情的对她关了上。 朱婧瑶看了看许磊，许磊同样无奈的看着她，“不然你送送我？然后我再送你回来？” 有病吧，脑袋让门弓子抽了吧，送来送去很好玩吗？！就算足够好玩，那么不是让她不必送他更省事些？ 看着许磊满脸通红的模样，朱婧瑶快步朝电梯走去，她才不想看到这张憋笑要憋出内伤的脸！ 朱婧瑶和许磊走进电梯里，许磊终于笑出了声。 “你够了没？！”朱婧瑶没好气的瞪着许磊。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许磊极力的忍着笑，在朱婧瑶身边低低着道：“刚刚手腕累了吧，我帮你按摩一下？我自学过全身按摩，还教了张阿姨，手法还是不错的。要不试试？” 朱婧瑶倪着许磊，“想拉手？” 许磊只挑了下眉，“又被你猜到了，你干嘛要这么聪明智慧呢？不能装得傻一点来满足下我的虚荣心吗？” 脸皮厚得可以砌城墙了，被人识破还不忘狗腿那么一下子。 “许磊我告诉你，你别得寸进尺！”朱婧瑶低喝着。 “那么进丈行吗？毕竟尺也不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不过也不用太多，不足一丈我也会很满足的。” 朱婧瑶简直气得要七窍生烟，许磊缠起人来竟然这般无赖……还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呐！如果自己亲娘见识到许磊刚刚的表现会怎么想？会不会失望？ 想到这里，朱婧瑶马上又觉得泄气。自己老娘一定会变着法子为许磊说话，自己的亲妈已经被许磊彻彻底底的蒙蔽了。是的，被他的假想蒙蔽了！ 出了单元门，朱婧瑶和许磊并没有真送来送去，两个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许磊借着欧式街灯指点给朱婧瑶手上前臂的穴位。 朱婧瑶没想到许磊还真会按摩，在他的指导下，朱婧瑶拭着按着自己的穴位，腕间确实觉得轻松了许多。 许磊说：“我们常常用电脑，腕间总处在悬空的状态，经年累月下来会落下病根。你自己常常按摩，一天两天看不出什么来，日子久了你就会知道按摩的好处了。” 原来是这样，他“巧立名目”都是为了教她按摩。 “记住了。” 许磊叮嘱朱婧瑶，“睡前按一按，有机会再按按脚底，睡得会很舒服。” “好。” 她起了身，他相送，她没再拒绝。 送到朱婧瑶家的门口，许磊才深情款款的望着她，“好梦。” 好梦？ 也许会吧。 朱婧瑶并不能掌控自己的梦，但是至少她知道她今晚是愉快轻松的。 想来一定会如他所言——好梦的。 第104章 初相处 接连着几天早上，许磊都是早早就来到朱婧瑶的家，比上班还准时。他放下两个保温桶就走，并不多逗留。 朱妈妈哪里好意思，和许磊说过不要再送来。许磊说得极客气，“阿姨，只是一两顿早饭，并不算什么，我家也要做早饭的，而且我妈一直催我给您和叔叔送来。再说，您在这边住的日子并不长，上次我听婧瑶说，家里面的京剧社还离不得您，所以你就让我这几天尽尽心吧。” 提到京剧社，就犹如放朱妈妈心头种了朵花，既然不开放，依然带着幽香，叫人心里舒坦。 朱妈妈的眼睛笑成了对月牙儿，“说起我们京剧社，还真是不能缺了我，这几天几个老姐妹儿就在催我快回去快回去，说是没了我谁也唱不了崔莺莺。” 许磊马上又称赞起朱妈妈的京剧功底，以及为国粹献身的精神。朱妈妈一高兴，给许磊唱了一段京戏。 朱婧瑶也不知道许磊能不能听懂，就见他聆听得认真，似乎是学堂里最认真的学子。 这么一唱一说，拒绝送早餐的事就被朱妈妈忘在了脑后。 许磊晚上走的时候，朱妈妈又把朱婧瑶推了出来，让她送许磊。朱妈妈不忘在门里叮嘱朱婧瑶，“再和小许好好介绍介绍咱们家，谈得深入些！” 朱婧瑶没想到自己妈竟然拿许磊刚刚的话来当理由推她出去。 被赶出门的朱婧瑶冷睨着许磊，“你是不是故意的？” 许磊又是笑，“怎么什么都怪到我身上呢？我也没想到阿姨会这样说嘛。”朱婧瑶沉默的走在许磊前面，身后的许磊慢慢悠悠的又说：“不过阿姨说得倒是挺好的。” 朱婧瑶转回头，瞪着许磊。许磊依然在笑。 又笑，还笑？！ 朱婧瑶发现在许磊面前，自己怎么就变成沉不住气的小丫头了？ 总吃许磊做的早饭，朱婧瑶一家都实在不好意思，朱妈妈就和朱婧瑶念叨：“你说小许这人这么好，你怎么还不有个痛快话？” 朱婧瑶也懂许磊的用心，可是被他伤过一次，她怎敢再轻易付出真心？ “考查考查吧，老妈。” 朱妈妈冷哼一声，“考查考查，也不知道能考查出个啥？你愿意考查是你的事，不过我们家白吃人家早饭怎么好意思？我和你爸商量过了，我们全家这次请小许和你佟阿姨吃个饭，你找个地点吧，然后由你通知小许。” 朱婧瑶趴在靠枕上看电视，头也不回，“妈，你和许磊这么熟，你就告诉给他吧，我就负责定饭店了。” “你这孩子，我们是长辈，当然要由你这个晚辈通知了。什么事都要我，养你是要做什么的？” 朱婧瑶就奇怪了，这和妈妈养她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我通知他。” 朱妈妈这才得胜走人，一面走，朱妈妈一面把脖子上围的围巾一角甩在身后，“这小许送我的羊毛围巾还真是暖和呢！” 忍无可忍的朱婧瑶终于说了话，“妈，刚初秋你就把围巾戴上不热吗？不起热痱子吗？” 似乎只要是和许磊沾边的，都是好的。这就是朱妈妈的盲目喜爱。 朱妈妈极不爱听这话，她转头瞪了朱婧瑶一眼，“你懂什么？戴着围巾暖和，治我的颈椎病，怎么了？！” 一句话咽得朱婧瑶无话可说。 当朱婧瑶告诉许磊请他家吃饭时，许磊欣然答应，丝毫没有推辞。 朱婧瑶变中途许磊又去结帐，马上提醒道：“这次你可不许和我争着结帐，不然我妈真会生气的。” “放心吧，我会让你付帐，主要也是为了让阿姨心安。” 许磊的细心总是让人觉得与他相处轻松。可是，在情感上，他怎么就会智商情商皆为零呢？ 朱婧瑶低下头去，许磊歪着头看着她，“怎么了？” “没事。” 许磊忽然站了住，拉住朱婧瑶的手，“你能听听我认真的和你谈谈吗？” 朱婧瑶还要挣脱许磊的手，却反被他拉得更紧。许磊的眉毛微皱着，目光清亮，“当初错失你，是我的错，我以后都不想再错失你了，所以我才要给你看到我的诚意。相信我，婧瑶，我这次不会放手的。” 许磊的目光太过炽热，逼得朱婧瑶转过头看向一边。手也从许磊手中挣脱了出来，两个人便沉默着走着。 小区里的路，他们已经走过了一遍，哪里树多，哪里有长椅，他们倒也清楚了。 “如果一直这样，是不是很好？” 许磊问朱婧瑶。 当然好了。 朱婧瑶没回答，嘴角扬起了笑。 第105章 送别 朱妈妈和朱爸爸只在朱婧瑶家里住了一周，朱妈妈因为惦记着京剧社准备离开。 星期六那天早上，许磊和佟阿姨早早来到朱婧瑶家，佟阿姨拉着朱妈妈的手说没相处够就回家了。朱妈妈邀请佟阿姨和许磊去她家做客。许磊帮着拿行李，还送来给朱妈妈朱爸爸带回去的礼物。 许磊把一个礼盒放到朱妈妈面前，“阿姨，我知道您喜欢京剧，唱得又好，我给您买了一套戏剧油彩、一套油彩刷还有一套青衣戏服。我听婧瑶说您和京剧社的高阿姨很好，我给高阿姨也买了一套油彩和油彩刷。” 朱妈妈喜出望外，“这孩子想得真周到，你看给我买东西不说，还给你高阿姨买，真是太周到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唱的青衣？” 许磊笑着解释，“因为京戏里崔莺莺不就是青衣吗？” 朱妈妈实在太过高兴，不住的拍许磊的肩，“小许真是厉害，连这个都知道，连我家瑶瑶都不知道呢！” 望着笑得恭敬的许磊，朱婧瑶也是诧异的，她没想到许磊连这个功课都做到了，实在不易。 许磊送给朱爸爸的是一包茶叶，朱爸爸收下了礼物。 一行人到了机场，许磊对朱妈妈和朱爸爸保证：一定会每天早上都给朱婧瑶做早餐，看着她按时吃饭。 朱妈妈不住的点头，“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走到登机口，一行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就连佟阿姨也跟着走得慢起来。一向开朗活泼的朱妈妈拉紧了女儿的手，似乎怕下一秒，女儿就如同登机口外的飞机一样飞走了。 “照顾好自己，瑶瑶。”朱妈妈忽然间侧身抱住了朱婧瑶，紧紧的，久久的，不肯松开。 朱婧瑶拍了拍朱妈妈的肩，“妈，您现在还蛮会煽情的。” 一句话把快掉眼泪的朱妈妈逗笑了，她嗔道：“你这孩子就是顽皮。” 许磊和朱婧瑶、佟阿姨送朱妈妈和朱爸爸到登机口才挥手告别，望着老人们徐徐离去的背影，朱婧瑶眼中发热。她站在登机口，看着离得最近的飞机，想象着靠自己这一侧一定是妈妈和爸爸的座位，于是她努力的看，仔细的瞧。 直到飞机慢慢驶起，一点点升上天空，最后被钢筋建筑挡住了踪影，朱婧瑶忍了一上午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十多岁时，她觉得家是束缚着自己的缰绳，妈妈唠叨得多，爸爸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而她一心想考离家最远的学府，好好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如今，真的离家远了，当年最不喜欢吃的妈妈做的菜，再难吃上一口，连听到妈妈的唠叨都成为一种奢侈。这种奢侈只有在电话里能听到，还是离得遥远。唯有过年和长假才有机会回家，往往长假她也在加班。 渐渐习惯了职场，更清楚一点：原来她以为是束缚的地方，是最温暖的港湾。 泪水模糊了朱婧瑶的眼，一行行如同飞机留在天空中的白线。那根根白线如果能捎去她的思念该多好啊，如果她就是跟在妈妈所乘的飞机身后的白线又该多好呢…… 一张纸巾递到朱婧瑶面前，她低头接过，声音哽咽着道谢。 “其实叔叔阿姨人很好，最寻常的亲情才更弥足珍贵，我很羡慕你……” 朱婧瑶擦掉眼泪，想起许磊家的情况，转头看向正四处张望的佟阿姨，轻轻的说：“等佟阿姨身体好了，你就不用羡慕我了。” 许磊的头微微仰起，似为了肯定朱婧瑶的话，“但愿吧。” 飞机飞走了，带走了朱婧瑶的惦念。机场再没什么值得朱婧瑶去贪恋，于她，这里更是伤心之地，她只想离开。 走机场出来，一路上都是被秋风吹黄的了树叶，满目皆金黄，满眼皆凄凉。 秋风为什么要带给人很多伤感呢？就像眼前。众多诗句愁肠都是以秋天为背景，哪一句都像是在说朱婧瑶。 朱婧瑶坐在车里，无法让自己开心起来。 开车的许磊忽然说：“晚上我们带着我姐去吃面吧。” “不了，”朱婧瑶靠在后座上，望着窗外疾闪而过的树木，恹恹着道，“我有些累了。” 许磊并不以为怵，“可是我答应阿姨要照顾好你的，我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佟阿姨马上接过许磊的话，“好啊好啊，我和阿毛都最喜欢吃面了，小朱也一起去，人多吃饭香！” 朱婧瑶最拿佟阿姨没办法，她只好答应。 到了丁香园小区，许磊陪着佟阿姨回家，朱婧瑶回自己的家。 推开房门，家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再也没有妈妈吊嗓子依依呀呀的声音了，也再没有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的身影，朱婧瑶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人呐，在拥有时总觉得稀松寻常，等失去了才知道拥有时的幸福。 朱婧瑶抱着靠枕，开始疯狂的想念起爸爸妈妈来了…… 第106章 逗笑 手机和门铃同时响了起来，朱婧瑶急忙擦掉眼泪拿起手机，一面朝门口走。 手机上显示是许磊打来的电话。 电话才接通，朱婧瑶就说，“我家来客人了，一会儿……” 许磊打断了朱婧瑶的话，“门外的客人是我，开门吧。” 朱婧瑶是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许磊说的是什么，她急忙打开房门，许磊手插在裤兜站在门外。 “知道你心情一定不好，我妈想给你打电话叫你过去，我又担心你不肯去，所以来请你了。” “我不就去了，也蛮累的。”朱婧瑶哪也不想去，妈妈才走，她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许磊推开朱婧瑶家的房门，朱婧瑶退后一步帮着许磊去找脱鞋。两个人极默契的一个拿一个穿，一前一后走进朱婧瑶家。朱婧瑶没有觉察，自己已经习惯许磊来自己的家。许磊当然不会说，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带了份欣喜。 看见纸筒里刚刚抛下的新纸，许磊了然的挑了下眉。“茶，还是水？”许磊反客为主，拿着杯子问朱婧瑶。 “水吧。”宾主调了个位置，朱婧瑶还不自知，坐在沙发上望着打开的电视发呆。 一杯温热的水递到朱婧瑶面前，朱婧瑶接过了水杯道声谢，许磊便坐在她的身边，他抬头看着音量极小的电视一眼，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你看这个呢？是把声音调节小了偷偷的记下电话吗？” 朱婧瑶刚刚只顾着想爸爸妈妈，完全没看电视上放的是什么。听许磊这么一说，朱婧瑶才抬起头来。电视上正放着一则丰胸药物广告，那一幅幅火辣的胸部特写在她眼前晃了又晃，主持人正情绪激昂，挥舞着双手不停的介绍着产品的优点，电话被他说了一遍又一遍，丰胸被放大了一遍又一遍。 再看身旁的许磊，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再也顾不上伤心了，朱婧瑶拿起遥控器就把电视给关上。从脸到脖子、耳朵燃起了一团火。她红着脸瞪向一旁的许磊，“我只是无意调到那个台的，我怎么会喜欢看……那个？” 许磊探向朱婧瑶，吓得朱婧瑶身子向后一缩，许磊就笑，“那么脸红什么？” 朱婧瑶一下就想到朱妈妈当年带着她听京剧，有一节最出名的桥段是杨子荣和座山雕经典的对白，其中一句正是许磊所说的这句。 于是朱婧瑶恨恨的说：“精神焕发！” 许磊笑成一团，“怎么又黄了？” 这个坏家伙接京剧台词来接上瘾了？！ 忍无可忍的朱婧瑶终于爆发了，“愿意黄，要你管？！” 许磊笑得更加厉害，他一指关闭了的电视，笑得极促狭，“你当然是愿意‘黄’的了。” 朱婧瑶忽然明白她嘴里的“黄”和许磊所说的“黄”是两回事，许磊在暗示她看丰胸广告够黄…… 这个臭流氓！ 朱婧瑶拿起身后的靠枕就丢向许磊，许磊手疾眼快的接住了靠枕，“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压根也不是君子！”朱婧瑶把话说得理直气壮。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总能调起她的怒火，叫她七窍生烟呢？ 许磊把靠枕放在身后，渐渐敛去脸上的笑意，“不闹了，别再多想了，好吗？我妈让我来接你，晚上包饺子，她老人家正等在家里，想让你去说吃什么馅的饺子呢。” 经过许磊这么一闹，朱婧瑶还真把刚刚的伤心事放在一边了。 “走吧，两位老人家都等你呢。”许磊催了朱婧瑶一句。 让老人家等实在不好，朱婧瑶再不想去也只能和许磊去了他家。 果真如许磊所说，佟阿姨一见朱婧瑶来欢天喜地的让着她，“快进来快进来，婧瑶啊，我们正等你来说包什么馅的饺子呢。” 朱婧瑶愈发不好意思起来，“佟姐，别，您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吧，我不挑食。” “那怎么行呢？”佟阿姨以收反对起来，“我和阿毛将来都是要听你的，当然要让你说吃什么好了。” 朱婧瑶怎么也没想到佟阿姨会说这样的话，好像自己是板上钉钉就是他们家的人了一样。 “好了，”佟阿姨笑眯眯的说，“来，说说你想吃什么馅的？” 被佟阿姨如此礼遇，朱婧瑶只好想了想，“那就……芹菜馅吧，好吗？” 朱婧瑶还有一丝犹豫，心想只要佟阿姨说不好，她就说让佟阿姨挑一个馅料。 没想到佟阿姨高兴得直拍手，思路清晰得不得了，“好，怎么不好？听说多吃芹菜对身体有好处呢。” 佟阿姨说完就要和张阿姨去买菜，朱婧瑶怎么肯让两位年纪大的老人家去，她主动请缨，佟阿姨还要拒绝，许磊拍了板，“我和婧瑶一起去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佟阿姨也是想避出去为了给两个人腾出些空间聊天，现在见目的大同小异，她就同意了。 于是，朱婧瑶和许磊去了附近的超市买菜。 朱婧瑶并不懂买菜的事，她跟在许磊的身后推着车，看着他把芹菜、大葱、生姜、肉馅依次的放在购物车里。朱婧瑶从来不知道原来包个小小的饺子需要这么多材料。 两个人大包小包的从超市里出来，迎面遇到小区里的一位大妈，大妈一个劲的盯着朱婧瑶看，话却对许磊说：“哟，阿毛，带着女朋友回家啊？” 许磊也不看朱婧瑶的表情，只笑着点头，和人家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没走多远又遇到一位大爷，这位大爷虽然没和大妈说同样的话，却和大妈的反应相同：只管看朱婧瑶一个人。 一路走来，和许磊打招呼的人至少有五个。 从前不觉得如何，到现在朱婧瑶才发现，许磊怎么认识那么多小区里的住户呢？这个大爷那个大妈，这位大哥，那位大姐……朱婧瑶开始怀疑许磊一直兼职在居委会工作，他是一个潜伏在金融圈里的居委会“许大妈”。 终于走上电梯，许磊才对朱婧瑶说：“今天是周六，大家都出来转转了，这也都是我陪我妈出来时认识的邻居。你知道我妈的身体，我不想她脱离了社交，更害怕她没了朋友病情更严重。” 一个“孝”字说得轻巧，写出来也不难，但是真能做得如许磊一样，似乎没有几个人了。 朱婧瑶由衷的说，“许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磊深情的望着朱婧瑶，“我希望我能做得更好。” 他的目光永远那般火辣，叫朱婧瑶不敢直视。 好在电梯停在了许磊家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朱婧瑶和许磊离开电梯，回到许磊家。 第107章 包饺子 到了许磊家，佟阿姨和张阿姨像迎接贵客一样把朱婧瑶迎进来。 朱婧瑶望着已经系好了围裙，眼睛笑眯眯的两位老人家，主动提出来和她们一起干活。 “不用不用，我们三个人足够了。” 佟阿姨一面拌着馅一面说，张阿姨在佟阿姨身边紧紧盯着她的动作，恐怕她再加错了佐料闹出笑话来。 “大姐，那个是醋可不是酱油啊。”张阿姨眼睛都不敢错一下。 佟阿姨“啊”了一声，急忙放下瓶子。张阿姨帮着佟阿姨拿佐料，许磊在和在，只精于煮方便面的朱婧瑶站在厨房里显得手足无措。 她想了那么一会儿，才问许磊，“不然我把芹菜摘了吧？” 正拌着馅的佟阿姨一听马上反对，“不行，今天你是客人，怎么可以干活呢？！这些都让阿毛做吧，你进屋里看看电视就好。” 朱婧瑶自然不好意思别人都在忙她在看电视，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帮些什么忙。 到底是许磊拦了佟阿姨，“姐，她怎么好意思进屋看电视去？就让她摘了芹菜吧，简单，一会儿我和完面就陪她一起摘。” 听见许磊说还要陪朱婧瑶一起摘菜，佟阿姨不再反对了，像教小孩子一样开始教朱婧瑶摘菜。要先摘叶，叶不要丢掉，叶上营养最多，做个小炝菜还是不错的。 朱婧瑶看着佟阿姨的一举一动，发现在厨房里她什么也不懂，像个傻子一样只会一直点头。更让她难堪的事是，她摘过的芹菜佟阿姨都说好，她开始还以为是真摘得好，心里还有些小得意。后来才发现，佟阿姨会把她摘完的芹菜拿到一旁又摘了一遍。 朱婧瑶的脸上都快滴出血来。直到包上饺子，朱婧瑶的脸都是红红的。 包饺子、擀皮，朱婧瑶一样不会，她只好在面板旁边学着按饺子皮。佟阿姨似乎是担心朱婧瑶不开心，开始夸起朱婧瑶来。 “你们看啊，婧瑶饺子皮按得多好看！” 好吗？ 朱婧瑶望着自己手底下或半圆或椭圆的面饼，只想感谢佟阿姨，她老人家是有多喜欢自己，才会夸赞她按得三扁四不圆的东西好呢…… 许磊忍不住在一旁笑出了声，佟阿姨极不高兴，嗔怪起许磊，“阿毛，你要理解婧瑶，她一个女孩子家，家里都是娇着养起来的，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而且我看得出婧瑶在很认真的做好，这就比你这种心不在焉的人强！” 许磊觉得自己极无辜，好好的怎么就拉上他了呢？“好好，姐，婧瑶做得好，做得好还不行嘛。” 佟阿姨这才满意的转身去拿帘子。许磊凑到朱婧瑶身边，声音压低，“你做得好不好都没关系，反正我会做。” 朱婧瑶转过身去，不由自主的抿嘴笑了。 饺子包好，张阿姨煮饺子，等饺子端上桌香味就飘了出来。 桌上摆放着一个个精致的小碟子，有辣椒油碟、蒜末碟、芥末酱碟，还有几个小瓶子，分别是酱油、醋、香油。 朱婧瑶觉得许磊家吃起饺子来还真够精致的，准备出这些个辅料，以供每个人的口味。 四个人坐在一桌，招呼着彼此，说着最朴实的话——趁热吃。佟阿姨夹起饺子放在朱婧瑶的小碟子里，朱婧瑶夹起那白胖胖的饺子咬上一口，实在是好吃极了！ 一直等着朱婧瑶反应的佟阿姨追问着，“怎么样怎么样？” “很好吃啊，佟姐！” 得到朱婧瑶的赞许，佟阿姨终于放下心来，她手上的筷子一挥，“婧瑶说好吃，我们就不白做！” 张阿姨随声附和着。许磊坐一旁深情款款的望着朱婧瑶，“喜欢吃就多吃些。” “对，多吃些！” 如此善待自己的一家人，朱婧瑶实在没理由不喜欢这里。 一顿饺子吃得实在是饱，饭后张阿姨还端来了饺子汤，她说要原汤化原食。 好撑！ 朱婧瑶放弃了自己的减肥计划。 吃过饭，许磊要送朱婧瑶回家，佟阿姨给朱婧瑶准备出一保温桶的饺子来，她还亲自送朱婧瑶到门口。 “这是给你拿回去的饺子，明天早上热了吃就好，很方便的。对了，要放水再把饺子放在帘子上热才好。” 朱婧瑶有些哭笑不得，今天自己的表现是有多失败，导致她在在佟阿姨眼里是个白痴，连热一下饺子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做。 许磊笑着让佟阿姨回去，“好了姐，早饭婧瑶会吃好的，你就放心吧。” 佟阿姨这才回屋去。 许磊和朱婧瑶才走出许磊家单元门，朱婧瑶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拿出电话一看，是文雯。于是接起电话。 文雯那独特的笑声传了来，“快说双休日不在家，上哪浪去了？” 朱婧瑶拿着手机笑了，“你来我家了？” “是啊！”文雯的声音带着些拷问的味道，“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朱婧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许磊，许磊正望着她。 “你等等我，我马上回去。” 电话挂了，朱婧瑶向许磊伸出手来，“把饺子给我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许磊把保温桶递给朱婧瑶，不动声色的追问，“有什么急事要我帮忙吗？” “没有急事，”朱婧瑶笑着说，“家里来客人了，我先回去了。” “那需要我帮你买些水果去吗？毕竟家里来了客人。” 朱婧瑶不知道许磊还可以殷勤至此，她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先回去，人家还在等我。” 转身之际，朱婧瑶在许磊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情愫，只是太快，她还没辨别清楚，许磊的眼神又如同往日一样了。 朱婧瑶提着保温桶向自己家走去。 才进了自家单元门，就见文雯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翘着腿，沉着脸，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说，去哪了？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文雯瞥了朱婧瑶的手一眼， “手里拿的是什么？里面是不是装了一个小娃儿？！” 朱婧瑶差点让文雯气晕过去。 她回瞪着文雯，“只有你这个缺心眼的会把你家孩子装进保温桶里，也只有你会把孩子当成是大米粥！” 文雯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少我和耍贫！你什么事做不出来？！搞不好这几个月就生出一个来，然后就要把孩子带在身边只好塞到保温桶里。要不就是孩子怕冷！” 朱婧瑶翻了个白眼，“你快回初中好好补补生理卫生吧，不然你的生理卫生老师也会撞墙而亡的！你们家孩子两三个月就能生下来？还是你小时候就在保温桶里长大的？我猜你小时候是在保温桶里长大的，不然脑子怎么不好用呢？！” 第108章 相见 文雯实在绷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她跳起来跑到朱婧瑶身边抱住她的手臂，不停的晃，“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大老远放着夫妻生活不过来看你，你还不在家真是伤了我的心！” 朱婧瑶冷哼一声，“好好说话，别说得这么淫荡！” 文雯的小手招了下，“哎呀，你这人真是没情趣，难怪还没男朋友。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去了你一个小区住的、你见过人家妈妈的男竞争对手的家了？” 朱婧瑶抚额，难得文雯记得这么清楚。 “是的。”朱婧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开始文雯以为自己只是说了句笑话，没想到朱婧瑶就承认了，这次换成文雯吃惊不小，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张着眼睛，“你们……搞在一起了？” 朱婧瑶被文雯气得七窍生烟，什么话到了文雯的嘴里都变了味道。她狠狠的捏了文雯的胳膊，“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搞？你以为你喜欢和你男人搞到一起，每个人就都是这样吗？” 文雯笑嘻嘻的躲过朱婧瑶的手，跑到电梯那里先按了键子，回头朝着朱婧瑶挤眼睛，“好好，我说‘交往’好吗？我猜你们一定是在一起了，所以你才会一脸妩媚，看着全世界都眼含春意！” 电梯正好到了，朱婧瑶先文雯一步迈进电梯，“你就不要进来了，自己在这自说自话得了。” 文雯捂着嘴跟在朱婧瑶的身后上了电梯。 在电梯里，文雯用手肘碰了碰朱婧瑶，“喂，你们俩到哪一步了？” 朱婧瑶就把许磊在双方家长面前说的话，又是这些天里怎样来送粥，都告诉给文雯。 “哇！”文雯只差尖叫了，“这么暖男！还亲自熬粥送过来，追人家女儿送来一家子的早餐，这样的好男人真是少有啊。要不是我登记了，我就倒追他！” 朱婧瑶的脸红了起来，好在电梯到了地方，朱婧瑶先走出电梯，身后跟着一个在抚着胸口感叹的文雯。 朱婧瑶打开门，文雯先跳进去，甩了鞋大刺刺的坐在沙发上，“瑶瑶啊，我和你讲，这么好的男人你可不能放走他，一定要瞄准了，该撒娇就撒娇，该勾引就勾引，他不亲你你都要去主动亲他，最好让他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不能自拔才好！你只要一放松，我和你讲啊，一定会有一大把女人来把他抢走的，你可不能马虎大意了。” 朱婧瑶满脸黑线，文雯却坐在那里说得唾沫横飞。 朱婧瑶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文雯拿起水来猛喝一口，“你这样是在鼓励我继续说下去啊。我告诉你啊，瑶瑶，好男人不好遇，遇到就不能松手。从明天开始，你就主动约他，在他家门口等他，让他每天都能看到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想忘也忘不了。对了，你不是和他妈关系不错吗？你可以从老人下手，天天陪着老太太，没事就叫他妈‘妈’，等他妈听习惯了，不听还难受呢……” 朱婧瑶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喝断了文雯的滔滔不绝，“大小姐，你够了啊，我们八字还没一撇，你就说出这么一大堆来，你也真是够八婆了。操心不见老吗？” 文雯立马对着朱婧瑶眨起眼睛来，“我千里扛猪槽子，都是为了你啊！为你我愿意啊！” 朱婧瑶最拿文雯没办法了。 文雯坐在沙发上笑成一团。 笑着笑着，她敛去了笑意，神色郑重起来，“瑶瑶，我真觉得这个男人不错。他和程岩完全不同，你也和我说过程岩追你时，鲜花追得你无处躲藏，追求得华丽太不切实际，让你觉得喘不过气来。但这个男人不一样，他照顾你的感受，特别是追求的方式，绝对是那种居家暖男的方式，让人觉得温暖。瑶瑶，好好和他相处吧。” 自己的心自己是懂的，朱婧瑶知道她的心里是有许磊的。 “其实只要他待我好，我也会和他好好相处。” 文雯露出了笑容来，“这就好啊，我看他待你不错，不好的话干嘛还要对你家人那么好呢？又是礼物又是送粥的，谁的时间不是时间？躺一会儿多睡会儿多好呢。” 文雯说得倒是有道理。 朱婧瑶和文雯正说着，门铃响了。 文雯比朱婧瑶反应还快，抢先一步跳起来打开门。门外站着拎着水果的许磊，许磊见开门的是文雯，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打招呼，“你是婧瑶的闺蜜文雯吧。” 文雯更大方，“都知道我的名字呢，看来你们的关系真是不浅啊。”文雯说着，回头饶有深意的看向朱婧瑶。 许磊倒也大方，笑着承认，“婧瑶总提起你，说你人很好。” “哎哟哎哟，你看看人家帅哥就是会讲话，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呢。上一次打扰了你和婧瑶的好事，实在是我的不对，你可别介意啊。” 文雯一面让着许磊，一面说。朱婧瑶差点气倒下，什么叫“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许磊急忙解释，“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和婧瑶我们只是……” 文雯摆摆手打断了许磊，“你们怎样都可以，做为闺蜜的我是支持的！” “好了文雯！”朱婧瑶觉得再不打断文雯，这满嘴跑火车的她指不定又说出什么过格的话呢。 文雯咯咯的笑起来，“看看她还不好意思了。” 许磊见朱婧瑶的面色粉红，便多看了一眼，转头才对文雯说：“听婧瑶说你快结婚了？” “是啊，已经定下日子了。你瞧我只顾着和瑶瑶聊天，都把正事忘了。我这次来就是给瑶瑶送请柬来的。”文雯说着从包里拿出请柬放在桌上，对许磊歉意的笑笑，“你看我不知道你们已经交往了，只带一份请柬，不过我还是要邀请你和瑶瑶一起参加我的婚礼……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朱婧瑶只想翻白眼。 这就是文雯的本事，和人家聊得火热，别人会以为他们是老友，结果很可能是刚认识没一会儿。 “我叫许磊。” “哦哦，许磊，好的，瑶瑶家的许磊啊，我邀请你和瑶瑶一道去哦。”文雯对着朱婧瑶挤了下眼睛，“我还想请瑶瑶当我的伴娘呢，亲手送我出嫁，看着我嫁给我男人。” 朱婧瑶想起当初和文雯的约定，谁先结婚谁就给谁当伴娘。当年说这话时，两个人还是挤在一个被窝里的女孩子。只当成了一句玩笑，结婚于她们来说似乎遥遥无期，就像说海枯石烂，又有谁见过那场景呢？ 可是，一转眼文雯真的要结婚了，朱婧瑶感叹时间真是快！ 第109章 吃醋 想着笑着，朱婧瑶不由得眼圈发热。她急忙起身，朝厨房走去。 朱婧瑶知道自己失态了，特别是在文雯面前。文雯大喜的事，她的欢喜带着泪水，虽然是闺蜜，但是她还是不想文雯知道她心里有那么一丝的辛酸。 走着走着，朱婧瑶听到身后许磊问起文雯婚礼筹备情况。提及婚礼，文雯来了劲头，和许磊讲起婚礼的计划。 “我是想简单办个仪式，然后就去旅行结婚。可是我男人的意思是婚礼办得隆重些，再去旅行，他说他要送我一个最浪漫的婚礼……” 朱婧瑶无声的笑了，提到文雯的先生，文雯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朱婧瑶从冰箱里拿出水果，在洗水果时擦掉了泪。等她端水果上来时，她的神态自如得和寻常没什么两样。 “吃水果吧。”朱婧瑶一指面前的梨，对文雯说。 文雯看了看朱婧瑶，又瞧瞧许磊，不住的啧嘴，“啧啧啧，果然是在男朋友面前装成淑女来了，从前不是洗过水果都是抛给我的吗？你别告诉我你今天转性了。” 许磊挑着眉看向朱婧瑶，朱婧瑶的脸涨红起来，“吃吧吃吧，好堵住你的嘴！” 文雯嘻嘻笑着提着包站起身来，“我可不当电灯泡，让你俩在我面前秀恩爱啊？休想，我可是快有证的人！” “直说离不得你男人就是了，快回去吧！”朱婧瑶毫不客气的赶起文雯来。 许磊起身送文雯，朱婧瑶坐在沙发上望着文雯。 文雯穿上鞋子，在门口还回头叮嘱许磊，“一定要和瑶瑶一起来哟，都早点来。” 许磊答应下来，文雯便离开了。 等许磊转身回来时，朱婧瑶正望着盘里的梨子发呆。见许磊回来了，朱婧瑶抬起头并不看他，只一笑，“你看到我刚刚……” 朱婧瑶没说下去，许磊却无须她再说下去，“我知道你是替文雯高兴。” 他竟然如此懂她。 朱婧瑶的头高高扬起，盯着天花板，“我就是想感叹时间太快，当初说要当对方伴娘的时候，好像就在昨天。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再一晃大家就都老了……” 许磊拍了朱婧瑶的肩一下，“我会陪你。” 我会陪你。 不知为什么，朱婧瑶听到许磊说出这话时，内心踏实了许多。未来没人知道，也没人会预测，可是她相信许磊的为人。他是不会轻易做决定的人，做了决定就会认真。 “谢谢你。” 许磊手臂支在膝盖上，目光灼灼的看向朱婧瑶，“这是我愿意为你做的事，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朱婧瑶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可以，就让时间停留在此时吧。让他离得她如此之近，让他的心紧挨着她的心。 忽然，朱婧瑶张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注视着许磊。“我忘了问你了，你怎么来了？别告诉我你来是有事的？” 许磊两只手交叉着垫在脑后，因为头靠后着，眼睛眨着了一条缝，嘴角闪动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不是和你说我来给你送水果的吗？你怎么忘了？” 朱婧瑶的眉头蹙了一下，她总觉得许磊唇角边的笑和往常不同，有些深意…… “不对……”朱婧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许磊这个混蛋根本就不是来送水果的！ “你也真是够了！”朱婧瑶不知道该对许磊说些什么，骂他，她还没骂过人。打他，又不好伸出手去，连意思的动两下子手，似乎都带着娇嗔的味道。 许磊靠在沙发上，歪着头，“我怎么了？你倒是说说看。” “呸！” 这要朱婧瑶怎么说得出口来？明明是许磊看到朱婧瑶接电话后急着回家，所以心里不安，才会以送水果为名义来她家的。他担心的是朱婧瑶家里来的人到底是谁。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人到底对他构不构成威胁！ 明明一个大气的金融男神，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喜欢拈酸吃醋的小女子了？！ “许磊！” 朱婧瑶还能说什么，她还好说什么？！唯有咬牙切齿的叫着他的大名。 许磊乐不可支。 朱婧瑶更生气，她知道许磊是懂她为什么生气，也明白她清楚他来的目的。可他偏偏不说，逗得朱婧瑶更气了。 “你怎么不说？既然清楚就说出来，我好知道你是不是真懂我，我们是不是真正的心心相印呢。” 说与不说都是心心相印，便宜全被他占去得了！ 看着许磊那得逞且欠扁的笑脸，朱婧瑶拿起身边的靠枕砸向许磊。 她只有这么做了，因为眼前人实在太过气人了，总是能挑起她的怒火来！害她失了仪态，乱了方寸。 第110章 过程 许磊接住了朱婧瑶抛来的枕头，对着朱婧瑶笑着。似乎是告诉她，也不过如此。 朱婧瑶转身又拿起一个靠枕打向许磊。接靠枕已经习惯的许磊手疾眼快的夺住了靠枕，挑着笑看她，“怎么就气成这样，朱部长？” 朱婧瑶往回拉靠枕，许磊扯着靠枕不放。两个人如同卖力的木匠，你拉我扯的以靠枕当锯子不停的叫着力。 “你卑鄙，快松开！”朱婧瑶把靠枕往自己怀里用力的拉，许磊的身子前倾，竟然顺着力攀上了靠枕，在朱婧瑶还没回过神时擒住了她握着靠枕的手。 朱婧瑶心一慌，手上的抱枕落在沙发上。而许磊的手并未松开，反而越握越紧。随之靠过来的，还有许磊的身体。 朱婧瑶闻到许磊身上极淡的沐浴露香味，她的心一乱，任由他拉住自己扯进怀中。 “瑶瑶……”许磊抱紧了朱婧瑶的后背，她的头就抵在他的肩上，只听得许磊的声音有些发紧，从耳畔缓缓传来。“我真知道我从前有多傻，别生我的气……你都不知道刚刚我有多害怕，我害怕再有一个男人喜欢上你了，而你也喜欢上他，那我怎么办……” 许磊越说声音越低，后面竟然像个委屈的孩子。 朱婧瑶僵着身子被许磊拥着，她分明能感觉到从他手掌传至她腰间的热度，烫了人一般。 “我该怎么办……”许磊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蛊惑着朱婧瑶的脑子，叫她不会思考，不能行动，任由他去摆布自己。 她的身子跟着就放软了，俯在他的怀里。许磊也感受到怀里丽人的变化，拥她更紧。 相拥了很久，也许是更久。早没了时间概念的两个人如同溺水的人刚刚爬上岸，再不愿涉足水中半步。只有拥着彼此，才能得以氧气，得以新生。 还是朱婧瑶在许磊怀里喃喃出两个字，许磊没听清，松开了她，低头问：“你说什么？” 朱婧瑶从许磊怀里抬起头来，含水的双眸闪动着迷人的光彩，她柔软的手支在许磊的胸膛上，笑意再次爬上嘴角，“我是说……凉拌！” 许磊怔了怔，终于想起朱婧瑶在回答刚刚他所说“怎么办”的话。凉拌……在这般浓情蜜意下，她居然说了这么煞风情的话……亏她说得出口！ 许磊的眉毛挑了起来，手向朱婧瑶的腋下伸去，“凉拌是吗？……我倒想看看我这种‘拌’法，你能不能消受……” 朱婧瑶躲着许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个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日子忽然变得轻松起来，虽然工作上依然忙碌着，邱丽的脸色依然难看着，但朱婧瑶的心里面有了个盼头：完成工作下班回家后，一定会有个人愿意陪着她。愿意听她抱怨工作中的琐事，愿意和她聊些家长里短。 这样就足够了。 朱婧瑶扬着头，看向许磊家的窗口。那天蓝色的窗帘是许磊最喜欢的颜色，正如他这个人，神秘中带着些许闷骚。 对，绝对是闷骚！ 朱婧瑶走到许磊家单元门前，按响了单元门铃。 张阿姨的声音马上传了来，“是不是小朱？快上来吧。” 从朱妈妈朱爸爸走后，朱婧瑶常常会和许磊去他家吃饭，最高兴的当数佟阿姨。只要是去许磊家吃晚饭，佟阿姨都会问朱婧瑶第二天想吃什么。炒饭、炒菜、汤、包子、饺子、锅烙等等，佟阿姨变着法给朱婧瑶做好吃的，她甚至还让张阿姨买回了煲汤的紫砂锅。 佟阿姨话说得相当体贴，“我看你就是瘦得厉害，多喝些煲汤好，养养身子！” 朱婧瑶低头望着自己已经发圆的小蛮腰，佟阿姨真是选择性忽略自己的缺点啊，她老人家是有多喜欢自己！ 可是如果不去，佟阿姨就会电话追过来，早上会打，中午会打，晚上捏着朱婧瑶下班的时间还会打，朱婧瑶不得不去。 佟阿姨似乎把养胖朱婧瑶当成了己任，特意买了本菜谱，拿着书在厨房里忙来忙去，身影轻快得不像这个年纪的老人。 “你年轻了我妈。” 许磊俯在朱婧瑶耳边悄声说。 朱婧瑶脸红着推了许磊一把，低头喝着水。 他们算是相处了吧？许磊没说，朱婧瑶也不曾说。不过还要怎样去明确呢？但是家里人都知道，他们是在一起了。 朱妈妈几天一问两个人的进展。 牵手了吗？ 接吻了吗？ 上床了没？！ 朱婧瑶差一点喷血而亡。 这是亲妈能问出的话吗？ 朱妈妈振振有词道：“只有亲妈才会问出这样的话，还不是怕自己的闺女吃亏？！” 是吗？ 朱婧瑶在电话里强调了八百次：您老人家放心！ 当妈的似乎永远不知道“放心”是什么，朱妈妈一如既往的追问女儿，伴着或喜或忧的操着心，比朱婧瑶对这段感情更上心。 在许磊家吃过饭，佟阿姨会赶着许磊和朱婧瑶出去散步，佟阿姨笑眯眯的指着窗外，“趁着天好，还能出去转转，不然等到冬天了想出去都难了，去吧快去吧。” 被“赶出”的许磊和朱婧瑶在小区里漫步。 已到了秋天，小区里杨树和丁香树的叶子都如染了太阳的光芒——黄灿灿的。杨树的叶子像载满了一年的希望落在地上，铺满了幽静的小路，如同铺了一层金黄的地毯。远处，不知是谁家小孩子的笑声传了来，清亮干脆，断断续续的，似乎把笑声拉长起来。 朱婧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两片杨树叶，回头递给许磊一片，“我上学的时候常和同学们一起玩勒树茎，在我们那里这叫‘勒宝油子’，比的就是谁的叶茎更耐得住重力。” 许磊轻笑起来，“你直接说比的是谁的宝油子抗得住勒就好了。” “那么，来？”朱婧瑶一手捏着叶柄，一手拉着叶茎底端，摆好了架式就等许磊。 许磊虽没这么玩过，但还是来了兴致，学着朱婧瑶的样子露出叶茎，听着朱婧瑶的指挥，两个人同时用力拉扯。噗，许磊的叶茎先断了，朱婧瑶犹如得了胜的将军，笑着对许磊摆着手上的叶子，“怎么样？还是我的厉害吧，我这二十几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嚣张啊，我的朱总监！” 许磊这一次有了经验，蹲身找起叶茎粗厚的叶子来，半径半米内全被他扫了个遍，终于，许磊手上拿了一把和朱婧瑶比，“来来，朱部长，我们大战它三百合。” 朱婧瑶忍俊不禁，如果真玩起来，许磊是个比她还会玩的人。 “来来，说得好像我怕了你似的。” 一拉一扯，指尖轻微的碰触，心灵彼此的贴近，欧式街灯下一男一女的优美剪影，低低的欢笑声，组在一起绚丽了整个深秋。 有一种相处叫轻松。 有一种相知叫默契。 有一种相爱叫……朱婧瑶与许磊。 第111章 突变 晚饭后，许磊和朱婧瑶在小区里散步，与几个大爷大妈打过招呼，许磊对朱婧瑶说：“明天我们公司的新品发布会，朱总监会赏脸吗？” 益中公司新研发出一款产品，已经邀请业内几家公司，平川集团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而朱婧瑶是平川集团的研发总监，这个发布会她自然是要参加的。 朱婧瑶莞尔一笑，“我当然要去了，正好看看许部长在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啊。” 本是玩笑，却足够让两个人闹上一会儿，他这边说“朱总监”，她那边说“许部长”。于是“朱总监”和“许部长”进行了“友好、亲切”的交流，两个人敲定发布会后一起去吃饭。虽然每天他们都一起吃饭…… 益中公司的新品发布会，平川公司由朱婧瑶和孙晨亮去参加。益中公司本就是金融圈里的老牌公司，屹立金融圈许多年不倒已然是实力的体现。而且许磊在金融界里一直有“大神”的封号，不管是给益中公司的面子，还是想探究新品的底的公司并不在少数。 朱婧瑶坐在指定的位置上，看向主办方的位置。那里并没看到许磊的身影，她猜许磊此时大概在后台正忙着开讲前的筹备工作。新品会和所有重大会议一样，只有到了结束的那一刻，才算全部忙完。 朱婧瑶和许磊交往时，并没问过他新品的事，两个人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讲各自小时候，讲同学间的趣事上。还有就是讲在哪遇到美食，又是在哪里遇到过笑话。注意力满满的放在吃喝八卦及儿时游戏上，仿佛两个人是坐在街口摇着蒲扇的“朱大婶”和“许大妈”。 朱婧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十分钟，这十分钟足够叫人觉得紧张和难捱。于许磊来说，讲解产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朱婧瑶却在心里替他紧张。想想自己也觉哑然，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的原因吧。 朱婧瑶身边的孙晨亮忽然用手肘轻碰了她一下。朱婧瑶转头看孙晨亮，孙晨亮的眉头皱着，眼神却直直的看向入场口，“程岩身后的人，是从前研发部的彭玲吧？” 朱婧瑶也看向入场口，刚从门口走进来的程岩穿着一套米色改良的中山装，扣子敞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而紧跟在他身后的人竟然真是彭玲，彭玲从走进来就目不斜视，两手扣着一个文件夹，不紧不慢的跟着程岩的步伐，大有目空一切、高人一头之感。 朱婧瑶从没听到关于彭玲去云海的任何消息，倒是听潘晓雨说过彭玲去别家公司，但是如何辗转到了云海的却没人提起过。今天程岩高调带着彭玲出场，还在之前故意封锁了这个消息，大概就等着今天给朱婧瑶看的吧。 朱婧瑶转回头，笑笑，“是的，是从前研发部的彭玲。” 程岩还是真不够了解她。彭玲去哪里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自认为对得起彭玲，彭玲要怎样想她，那是彭玲的事。 程岩走到座位上坐下来，在人群中扫了一遍，很快看到了朱婧瑶，他正了正衣襟，目光挪了开。连声招呼也不打，仿佛朱婧瑶就是那一片空气，不值他程岩再看第二眼。彭玲的态度和程岩如出一辙，只是在看到朱婧瑶时比程岩要多些表情，那是一抹冷森森的微笑。 朱婧瑶彻底想笑了，真是什么样的上级带出什么样的下属来，程岩和彭玲还真像一家公司培养出来的人。 发布会很快召开，首先由益中公司的总经理李文龙上台讲话。李文龙讲的都是一套无奇的官面上的话，到场的人也极配合的报以掌声回应。 到了新品介绍的时间，朱婧瑶集中了所有注意力。一身黑西装的许磊从容的走到台上，掌声雷动。 朱婧瑶发现许磊穿上黑西装真是好看，比平时穿着休闲服好看得多。目光追随着许磊身影，想移都移不开，如同陷在他的身体里。 像是偷吃了块蜜糖一般，朱婧瑶红了脸，从心里漾出的甜却想挡也挡不住。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又觉“情人眼中出西施”的话真实不假。 许磊带着礼貌的微笑环视四周，朱婧瑶却感觉到了许磊和平时不一样，眉眼中多了些说不清的味道。 这时，从主办席的角门里走出一个人来，她直接走到台上，把一份资料交给台上的许磊。许磊的眉头微皱了下，点头示意来人把资料放下。 朱婧瑶的手指忽然间握成了拳，目光未曾来人的身上移开。 这个人她太熟悉不过了！ 她是……白依然！ 白依然的头凑向许磊，低声和许磊说着什么。许磊一直没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一身白色套装的白依然露出了妩媚的笑容。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在台上同时而立，宛如一对职场璧人，看酸了朱婧瑶的眼睛。 等白依然说完了话，许磊拿着资料又点了下头，白依然才退下去。 白依然的出现带给朱婧瑶的震惊已经压过了彭玲的出现。她想不明白，昨天还和许磊在一起，并没听许磊提一句关于白依然的话。看着今天的情形，白依然不是许磊的助理就是副部长，可是许磊为什么不告诉给她？ 朱婧瑶的双唇紧抿着。 身边的孙晨亮却在她耳边低声说个不停，“朱总监，那个是白依然啊，她竟然去了益中公司了？！她的职场作为不说许多业内人全知道，也知道个八九了，益中公司竟然还让她入职了，她真是手段高超啊！看着这个情行，她应该是许部长的助理。这么重要的职务怎么能给一个有劣迹的人呢……” 朱婧瑶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因为孙晨亮在看过她一眼后闭上了嘴巴。 过了会，孙晨亮才又说：“朱总监，您别和她生这个气，不值得。益中愿意倒霉就让他们倒霉去吧，不管咱们的事。” 朱婧瑶忘记自己是不是笑了一下，她直视着台上的许磊，心思却全没在新品发布会上。 她一遍又一遍的逼问自己：难道这些日子的爱恋都是假的吗？是不是又有一场如同从前一般的假情假意摆在自己面前了？许磊是不是又要告诉给自己……其实他还是对自己没感觉呢…… 第112章 陷阱 朱婧瑶身后的坐席上传来了同样低低的对话。 “白依然怎么去了益中了？” “不知道，你说……”身后的交谈声压得更低，“你看今天的情形，会不会是她和许磊有什么关系？听说许磊连女朋友还没有呢。” “这可说不好……” 身后的声音停止了，朱婧瑶的脊背却僵硬着。 新品发布会直到结束，朱婧瑶的头脑都是乱槽槽的，她不想在益中公司这里再多坐一会儿，哪怕就那么一会儿。 朱婧瑶站起身，对身旁的孙晨亮说：“孙总监，我有点事先走了。” 孙晨亮看朱婧瑶脸色不好，他也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回去吧，反正发布会也开完了。” 朱婧瑶和孙晨亮向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身后扬着高声的呼唤给叫了住。 “孙总监和朱总监急着走什么啊！” 朱婧瑶无须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说话，白依然，还真是拿自己很当回事，当着这么许多与会的金融人士，想高调登场来拿自己做话头，什么时候益中轮到刚刚上任的她了？ 在工作职场上，朱婧瑶是无所畏惧的。就是感情上……朱婧瑶扬起了嘴角，她也对得起许磊。 朱婧瑶优雅的转回身，带着极淡的微笑，“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白小姐？” 白依然款款走到朱婧瑶面前，嘴角挑着笑，“我现在是益中公司研发部的副部长，和在平川时一样，同样是副部长，可是工作上不知道要开心多少呢。其实，说白了还是上司要好，许部长人好技术过硬，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主要是人好，这一点很重要，你说是不是朱总监？” 白依然刚刚的声音已经让许多人都看向这边，商场上的老手们虽不至于太过专注着这边的动向，但是总会不留痕迹的注视着眼前的情况，或多或少的抱着些幸灾乐祸的心态。 白依然扬着头，似笑非笑的盯着朱婧瑶，眼睛里似乎有双无形的铁钩，抓着朱婧瑶不放。 面对白依然的挑衅，一旁的孙晨亮看不下去了。在外面，他们都被标注着平川公司，他怎么会眼看着朱婧瑶吃亏？ “白副部长是吧？今天是益中公司新品发布会，我们参加完了离开没什么问题吧？再者，当着许多业内人的面，你非要把当初怎么离开公司的事再抖落出来说一次吗？当初你离开平川，好像不是朱部长的问题吧。如果你不介绍的话，我其实也是不介意再说一次的。” 白依然看了孙晨亮一眼，忽然遮嘴笑了起来，“哟，孙总监真是被提拔后脾气见长啊。孙总监这么替朱总监出头，是你个人的意愿，还是王显峰的意思呢？” 朱婧瑶冷笑起来，“白依然，你说这话注意点自己的身份，别刚当上益中研发部的副部长，就让人说益中选错了人才好。” 白依然的双臂抱在胸前，敛起了脸上的笑，“朱婧瑶，我现在可不是从前在你手下受气的那个副部长了，我现在不怕你！好啊，既然你都不怕丢人，我还怕什么呢？说好听的，是你被王显峰挖到平川来的。说难听点的，你就是王显峰的情人，不过见不得光罢了！” 白依然的一句话令全场哗然。 朱婧瑶怒极反笑，“你真该当当编剧去了，这么有富有想象力，做研发屈才了吧。” “是吗？”白依然抱着胸，继续盯着朱婧瑶的脸看，“那么，你租的房子怎么就在王显峰家前面的小区呢？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王显峰家就在你家小区后面的帝王豪府，王显峰可是在那里住了好几年了，平川都有许多人知道的，圈里的人也有知道的。朱总监，你敢说自己不是住在帝王豪府前面的小区吗？你敢吗？！” 面对白依然的咄咄逼人，朱婧瑶先是一惊，紧接着眉头就蹙了起来。她根本不知道王显峰家在丁香人家后面的小区里，而且丁香人家这房子…… 朱婧瑶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在人群里寻找彭玲的身影。很快，朱婧瑶就看到彭玲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驻足观看着眼前的一幕，彭玲的笑容让朱婧瑶终生难忘——那是浸毒一样的笑。 朱婧瑶终于知道了，原来彭玲早就设计好了一切。什么帮她找房子，都是彭玲为了有一天反咬她一口事先设计好了的。而朱婧瑶最没想到的是，彭玲会城府如此之深，深到很久前就为自己之后的陷害做出了铺垫。如果你顺应我彭玲，这事不了了之。反之，就是陷你于万劫不复的隐秘深渊。 人呢！ 人心呢！叫人一辈子也看不透。 白依然盯着朱婧瑶的脸色，笑得洋洋自得，“怎么？朱总监是说不出来了吧？” 朱婧瑶的面色如白纸，“白依然你血口喷人……” 第113章 宣布 朱婧瑶的话才说到一半，一双大手忽然将她揽入怀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朱婧瑶的头顶传了来。 “白副部长说得没错，瑶瑶确实住在丁香人家，但是，这是我要求的。” 朱婧瑶猛然抬起头，只见许磊直视面前的白依然，脸上的笑容和缓从容，周身却散发着冰人的寒气。 白依然怔怔的望着许磊，完全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愣片刻后的她，勉强笑了下，“许部长，您……” 许磊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不是很明确吗？瑶瑶是我的女朋友，所以还请白副部长尊重一下我的女朋友。我这人没有别的缺点，就是宠她，如果让我觉得有人对她污蔑，甚至中伤，我很难不生气的。” 比白依然更吃惊的是朱婧瑶，她的手扣紧了许磊的手臂，扬头看着许磊。许磊低头对怀中的朱婧瑶一笑，“别怕，有我在。” 别怕，有我在…… 这是一个男人给予一个女人最具安慰力量的话吧。 他的话暖了她的人与心，若不是许多人在场，朱婧瑶一定会哭出来的。 极力的忍着泪，笑对那些诽谤她，想陷她于万劫不复境地的人们。 会场安静了下来，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朱婧瑶和许磊。 激动之余，朱婧瑶扣着许磊的手臂更紧些。 他刚刚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叫自己……瑶瑶……他是疯了吗？金融圈子的人不说全在，也到场一大半。他就这样坦荡荡的承认了和她是情侣，难道他不怕有一天两个人无果，他成为金融圈里的笑话吗？ 许磊用行动告诉朱婧瑶，他什么也不怕。 许磊把朱婧瑶揽得更紧，不再看白依然，而揽着她的腰看向四周，“忘记告诉大家了，我和朱总监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了，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我们住在一个小区是我要求的，让大家见笑了。” 安静的会场马上就有人嘻笑着向许磊道贺。接着是赞许声一个接着一个。什么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话，说来又说去。 许磊一律笑着应承下来，倒是朱婧瑶像傻掉了似的，完全成了许磊怀中的木偶，任由许磊揽着和前来道贺的人打着招呼。 “许部长厉害啊。”最后走过来的是程岩，他连礼貌的笑容也没有一丝，阴阳怪气的对许磊说，“朱总监这样一个厉害人物都被许部长收服了，可见许部长道高一筹啊。” 金融界里很多人都知道程岩和朱婧瑶的恋情，现在程岩走过去和许磊说话，很多人更愿意暗中看这个热闹。 许磊不躲不避，大大方方的点了下头，“程总说得不错，我就是喜欢上了瑶瑶的这股厉害劲，不吃亏，这让我放心许多。至于我厉不厉害，我也要告诉程总，感情上没有谁厉害不厉害一说，只有为爱为对方而舍弃，不懂得‘舍’的人，又如何会‘得’呢？” 程岩的嘴角抽动了下，连句招呼也不打，沉着脸从许磊身边走过，直走向会场的大门。 跟在程岩身后的彭玲亦不看朱婧瑶和许磊一眼，急匆匆的跟着程岩离开了会场。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会场上除了白依然的脸色不好看外，所以人都洋溢着微笑。当然，这其中要数许磊的笑容最为灿然。 新品发布会结束后，许磊携着朱婧瑶的手说去吃饭，朱婧瑶哪还好意思和许磊去吃饭，今天这个发布会忽然间就变成了她和许磊为主角，不知道多少人还会记得意益中公司的新品。 朱婧瑶暗中着恼，这到底是发布什么的会？ 面对执意要离开的朱婧瑶，许磊只得妥协，把朱婧瑶和孙晨亮亲送到门外。 朱婧瑶是坐了孙晨亮的车来的，两个人坐上了车，许磊还在车外驻足叮嘱，“有劳孙总监车开得慢些，路上小心点。瑶瑶，午饭别忘记吃了。” 许磊的周到再一次完美的体现出来，他对孙晨亮笑着招手，“孙总监，多谢你平日对瑶瑶的照顾，我和瑶瑶心里都有数，就是今天你替瑶瑶出头，我也看在眼里。改日，我们请你喝酒，请孙总监一定要赏脸啊。” 孙晨亮怔怔的笑着“啊”了一声，对许磊招着手，车才开离会场。 车开出很远去，孙晨亮才啧着嘴，“朱总监，你这消息封锁得厉害啊，要不是许部长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呢。不过这是好事啊，许部长那么有能力，你又是咱们圈里的才女，你们还真是齐头并进的一对儿呢。” 一切来得太突然，朱婧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是的”，显得不够谦虚；说“不是”，等于把许磊先前说的话全部推翻。朱婧瑶忽然觉得自己的语言很贫乏，她只有含笑不语，心里感慨万千。 朱婧瑶相信，不用半天，金融圈里就会都知道她和许磊的事了。 许磊……这个坏蛋…… 朱婧瑶的嘴角畔露出笑意来。 第114章 吻 一天的伪装，朱婧瑶让自己看上去很寻常。可是这一天里带给她的冲击，叫她发懵着。直到回到家里，她才回过神来。 许磊当众宣布他和自己是男女朋友了…… 朱婧瑶抿着唇，脸埋在靠枕里。 他还真敢…… 忽然就有了初恋时的羞赧，朱婧瑶不好意思再去佟阿姨家了。她拿着手机给佟阿姨打电话，说自己要加班今天就不去了。 电话里依然挡住佟阿姨失望的声音，老人家的声音拉长着，“哦……不来了？” 朱婧瑶有些不忍心，可是今天她的心情乱极了，实在不好意思再去许磊家。 佟阿姨想了想提议让许磊把饭给朱婧瑶送去。朱婧瑶不肯，向佟阿姨道过谢，挂断了电话。 到了饭点，朱婧瑶家的门铃还是响了起来。不用开门，朱婧瑶也知道谁来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去开门，门外站着提着保温桶的许磊。 朱婧瑶想到第一次在金融联谊会上见到许磊时的情景了。那时候的许磊着笔挺的西装，谈吐极有风度。如果在那时，朱婧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传说中的大神会提着保温桶来给她送饭。 朱婧瑶还在发着呆时，许磊已经自顾自的挤进朱婧瑶家的门，伸着手拿出拖鞋自己换了上。 “是不是饿傻了？站在门口跟不认识人了似的。”许磊放下保温桶，对着朱婧瑶笑着，“快来吃饭吧。” 朱婧瑶关上门，并没去饭桌旁，而是坐在沙发上。“我想和你谈一下。” 许磊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自己拿起一杯喝完后才说：“谈什么，你说吧。” 朱婧瑶真是看不惯许磊这副主人一般的模样，他是这个家的主人吗？ “我想知道白依然是什么时候到益中的？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呢？” 许磊的头靠向朱婧瑶，“你吃醋了？” 吃醋？朱婧瑶只想仰天大笑。吃他的醋？！做梦！ 朱婧瑶的语气加重，“我在问你，别插科打诨。怎么没听你说过白依然到益中呢？你是不是想一直瞒着我？”朱婧瑶发现自己越说越激动，“我和白依然确实有些矛盾，但是我希望你把我放在一个清楚的位置上，也要想好到底是要彼此真诚还是非要隐瞒？隐瞒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白依然在益中，我还不知道。” 许磊转过身笑着望着朱婧瑶，“你还是吃醋了，你干嘛不承认呢？白依然在台上和我说话时，我瞄了你一眼，当时你的脸色就不好看，你倒说说你不是吃醋是什么？” “许磊！”朱婧瑶有些发火，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发火了。她觉得很委屈，而他完全不懂她的委屈。“我没吃醋！我在和你说这件事，这是我们能不能好好相处的前提，我们正视这个问题好吗？至于你爱和哪个女人站一起就站一起，你爱怎样就怎样，行不行？！” 朱婧瑶说了很多话，却发现面前的许磊还在嘻皮笑脸的看着自己。是的，那种笑容就是嬉皮笑脸！好像完全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他到底听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许磊我告诉你……” 朱婧瑶的话还没说完，身子一晃，她还没懂怎么回事时，一双滚烫的唇压在她的双唇上。朱婧瑶完全傻掉了，他……在干什么…… 似乎是整个世界都颠倒了，她也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跟着这个世界转啊又转。紧贴着她那烫人的双唇，叫她没了方向，变得手足无措，只会陷在他柔情蜜意的网中，从而不能自拔。 那是一个很长的吻，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或许……更久。 许磊松开了怀里的朱婧瑶，头抵着她的额头上，暖融融的气息正喷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朱婧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你个小醋坛子发起火来还真是厉害。” 朱婧瑶颤抖着双唇想反驳他，许磊低头又啄了她的唇一下，“都气成这个样子了，还不承认吃醋了，嗯？别生气了，好不好？其实，白依然是今天才来的公司。” 今天？！ 从刚刚的眩晕中清醒过来些的朱婧瑶张大了嘴巴，她有些不敢置信。益中这是要做什么？！ 朱婧瑶的表情被许磊看个满眼，近在咫尺、被吻得通红的双唇带着诱惑微张着，许磊忍不住又吻住了朱婧瑶的唇。 这一次没多久，因为朱婧瑶推开了许磊。“你怎么……好好说个话就不行嘛……” 朱婧瑶说着话，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可见心头乱跳的不只是许磊一个人。 许磊宠溺的吻了吻朱婧瑶的鼻尖，“谁让你的嘴唇像道点心，看到我就想尝上一口。” 朱婧瑶脸上的红一直蔓延到脖子上。 这么流氓的话……他也说得出口，从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拥朱婧瑶入怀的许磊心满意足的长出口气，“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当天白依然我去公司时李总就告诉我，白依然从此任研发部的副部长。我很意外，而且极力反对，我的理由是这个人人品欠佳，实在不该留在益中。但是李总很为难，李总悄悄告诉我说白依然是有背景来的益中的。后面的事你也看到了，白依然参加了新品发布会，而且是故意在金融界里露面的。我看她一方面是要给平川看给你看，一方面，是给金融圈看。看看她白依然没了平川是不是就不行了。” 朱婧瑶终于明白了，原来白依然找了门路去的益中。而且依许磊在益中的地位，如果他反对，李文龙该不会留下白依然。而留下白依然，也说明白依然背后的来头实在不小。 第115章 粥 朱婧瑶听了许磊的话，扬起头望着他修剪得整齐的鬓角，“我在想白依然去益中到底会有什么目的？” 许磊的头贴近朱婧瑶的脸颊，“不管是什么目的，她都没想到你是我的。就这一个，就足够让她乱了阵角的。” 朱婧瑶心中一暖，在会场许磊那句“我这人没有别的缺点，就是宠她，如果让我觉得有人对她污蔑，甚至中伤，我很难不生气的。”犹如响在耳畔。他承认得大方，承认得坦荡，承认得霸气十足。明显的告诉给白依然：你敢动我的女人，我就不能让你好看！ “谢谢……” 许磊倪了朱婧瑶一眼，“再和我道谢小心我再吻你！” 这句话果然管用，朱婧瑶不敢再向许磊说谢了。 爱情是什么？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爱情。可是他们的又不同。就是从刚刚开始，许磊似乎就像活回到孩童时期，越来越喜欢腻人不说，口气里还有着孩子般的蛮横。 朱婧瑶推了许磊一下，“你好好说话，别非靠过来。”嘴上说着，心里却泛着甜。 许磊倒靠得更厉害了，最后朱婧瑶只好支着许磊的肩，许磊的身体还不认命的斜着。 “我和你说正事呢。”朱婧瑶不得不再次强调，她把许磊整个人推向沙发的另一侧，许磊倒了下去，这次老老实实的倚在沙发扶手上了。 朱婧瑶没想到的是，许磊竟然抬起眼来幽怨的望着朱婧瑶，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朱婧瑶忍着笑，正色道：“白依然现在知道你是……所以你要提防她些。” 许磊的耳里没听到朱婧瑶那多半句话，刚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又横向朱婧瑶，“我是什么？你怎么就不说了呢，我还想听呢。” 明知故问！ 在许磊没靠过来之前，朱婧瑶提前跳了起来跑向餐厅，“我实在是饿了，你自己闹吧。” 许磊不甘心的声音从朱婧瑶身后传了来，“可是我也饿着呢，你怎么就不先管管我啊？” 朱婧瑶的嘴角抿过笑意，索性不理他。 打开保温桶，第一层就是小米百合粥。下面一层是一个炒菜，最后面是一个拌菜。绿色的是西兰花，金黄的是胡萝卜，白色的是银耳，颜色搭配得让人看了就觉有食欲。 朱婧瑶发现许磊对粥情有独钟，而且他也擅长熬制各色的粥。今天可能是寻常粥，明天可能就是菜粥，后天又是肉粥，总之，五花八门的粥许磊都会做。 许磊来到朱婧瑶的身后，手支在椅子靠背上，轻轻的说：“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总做粥？” 朱婧瑶笑着拿起勺。 身后的那个人仿佛是长在别人的心里了，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 许磊把朱婧瑶身边的椅子拉了过坐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嘻闹着，眼神极郑重。 “因为粥能养胃，像你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不按时吃饭应该是常事。我最想的是能为你早上做碗热粥。再看着你吃下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然后急匆匆的上班，然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周而复始。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很平淡，很简单——我保护好你，连同保护好你的胃。” 朱婧瑶的手微滞。 这样简单的愿望，却包涵着相濡以沫的幸福。最简单亦最幸福的道她当然懂，而且，这也不正是朱婧瑶一直想找到的幸福。 现在，这份幸福就摆在自己面前，没有程岩那些花那般艳丽的颜色，也没有钻石珠宝那般炫目的样式，但是，它实在、它温馨，它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飘着酸甜苦辣的香气，带着人家烟火的味道，让人能够踏实，能够安心。 朱婧瑶把勺里的粥放在嘴里，粥里放了冰糖，吃着满口溢着丝丝的甜，叫她怀疑，眼前的幸福是不是又是一场假象？ 第116章 警告 在朱婧瑶怀疑是假象时，许磊怀抱的热度却是真真实实的。 “我就在你身边，”他说，似乎是懂了她的心事，又加了一句，“再也不离开了。” 许磊说这话时拥朱婧瑶更紧，仿佛担心着一松手她就飞走了。 听人说恋爱时的人会变成傻瓜，朱婧瑶深以为然，她像个傻瓜，许磊同样也是。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相依相靠着，并不开灯，也不说话，像是等着天老地荒。只有傻瓜才会相信有什么天荒地老，而他们，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傻瓜。 还是朱婧瑶先赶许磊的。许磊用下巴蹭了蹭朱婧瑶的头发，“你再亲我一下我就走。” 一代金融大神竟然在她面前耍起了臭无赖！ 朱婧瑶忍了又忍还是翻了个白眼，她以为在这么黑的房间里，许磊自然是看不清的。可是没成想，许磊在黑暗里准确无误的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还瞪我？！赶我走总要有些安慰不是？” 朱婧瑶为自己刚刚的白眼心虚，被许磊缠得没了法子，“那你不许赖皮！” 话说得像是给许磊的警示，更像是给她自己的。 “好。”许磊答得斩钉截铁。 好吧…… 朱婧瑶心里发软，身体也跟着软下去。当许磊的气息袭来时，朱婧瑶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总是那般如洪水猛兽的逼近，带着王者的霸道。而又偏偏霸道里有着让人难以割舍的柔情，抚过她的背，传遍她的全身。 又一个绵长的吻，许磊像是个贪得无厌的孩子，紧紧抱着她，让她连挣开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等到许磊松开朱婧瑶，朱婧瑶按着许磊的手臂勉强深吸口气，“早些回去吧，张阿姨也好早些回家。” 许磊站起身，走过去打开玄关的灯，昏黄的灯光下，他转头看朱婧瑶，“只有你会赶我，张阿姨还鼓励我多陪陪你。” 倒成了她的错。 朱婧瑶觉得许磊这时候像个大男孩。 在玄关里，许磊还是无限留恋的拥住了朱婧瑶，在她耳畔低语，“别看大盘太久，早些睡吧。” “你也是。” 两个人挥手告别，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朱婧瑶看到许磊眼中的一抹不舍。 门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朱婧瑶靠在门上，轻咬着唇，不让笑容肆意的在脸上扩张。可是嘴角漫起的弧度已经清清楚楚的挂在脸上，在卫生间的镜子里，在走过的衣镜前，甚至在关闭着的电视屏幕上，无处不在的展示着她难遮的喜气。 终于在一个人时红了脸，朱婧瑶暗骂自己的没出息。 好吧，她也注意是个小人物，会以外物喜而喜。她也注定是个小人物，有着小人物的快乐与自由。 消息比朱婧瑶想象传播得还快，第一个跑进来朱婧瑶办公室的人是潘晓雨。 潘晓雨咬着唇，斟酌了半天的词语以至于朱婧瑶看得累了，她拿在手上的笔敲了敲面前的键盘，“晓雨，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潘晓雨先红了脸，握着的拳头用力向下一压，似乎下了个狠心，“总监，集团里传您和许部长恋爱了，我在想，这是不是又是哪里造谣中伤您？” 毕竟是自己的私事，潘晓雨说得有些底气不足，又不能不说，担心朱婧瑶再吃亏。 该知道的早晚会所有人都知道，先是潘晓雨倒好些。 “是的。”朱婧瑶点了下头。 潘晓雨惊讶得张大了嘴，她眨了一下眼睛，才想起要说什么来，“您……是真的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是好事。” 朱婧瑶知道潘晓雨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晓雨。”朱婧瑶的声音温柔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就柔软了，好像从一想到许磊时，她就不自觉得柔情似水，仿佛他的名字就有着未知的魔力。 “这是事实，我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你放心好了。” 潘晓雨点了下头，“那么集团上层应该不会问您吧。” 朱婧瑶沉默了会，以她对王显峰的了解，王显峰就算知道也不会那么直接的问，顶多会在哪次闲聊时提上一嘴，而且也不会深问。至于邱丽……那就不好说了。 “晓雨，谢谢你提醒我。” 潘晓雨知道朱婧瑶有了准备就好，她退出朱婧瑶的办公室去。 事实证明，朱婧瑶的分析是对的。还没到中午，邱丽的秘书给朱婧瑶打电话，让她去邱丽的办公室一趟。 该面对的自然也要面对，朱婧瑶没什么好畏惧的。 邱丽看着面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有着不卑不亢态度的朱婧瑶，心里先冷笑起来，嘴上的话也说得冷冰冰的。 “问朱总监一个私事，听说你和益中公司的研发部部长许磊恋爱了？” “是的。” “那好，”邱丽手上的笔一晃，“我要提醒朱部长，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你在集团的位置，别因为恋爱而晕了头，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朱婧瑶失笑，“邱总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邱丽的眼睛直直盯着朱婧瑶看，“据我所知，从前朱总监就因为感情问题而导致集团重要信息泄露，不管这其中有没有朱总监的责任，都是因你而起，所以我作为上级要提醒你，不要把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这样对你和集团都有好处。” 第117章 暗示 朱婧瑶是没料到邱丽直白得让人觉得讨厌，而且完全失掉了自己作为领导的身份。 “邱总，如果您稍加打听就会知道，从前的事没有我的责任，我也不必为平川二号的事负责。所以我不接受您刚刚的话，我只能告诉您，我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邱丽扬着头，与朱婧瑶对视片刻才冷冷一笑，“好啊，朱总监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才好。” 朱婧瑶丝毫不相让，“请邱总放心，我一定会记得的。” 邱丽黑着一张脸，朱婧瑶转身走出邱丽的办公室。 从邱丽办公室走出来的朱婧瑶觉得身上一轻，每次走进邱丽的办公室，她都像是背上压着一块大石头，邱丽给人的压力不只是来自于她的态度，还有她的气场。 才坐在办公室里，朱婧瑶就接到许磊的信息：下班我去接你？ 望着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小字，朱婧瑶微微一笑。 这就是许磊比程岩给人感觉好的地方，给你尊重，做事先考虑你的感受，不会大张旗鼓的不经过你允许就跑到你公司来。 朱婧瑶想了想，回道：晚上在家里见吧。 家，自然是说许磊的家。 没一会儿，许磊发来了一个ok的手势。 想到回家后和某个人在月下散步，贴着他掌心的温度，朱婧瑶的笑容不知不觉就浮现在脸上。 有个人可以去惦记，真好。 朱婧瑶和许磊交往的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也被客户知道了去。 从前没怎么和朱婧瑶打过交道的客户忽然就变得热络起来，颇有深意的和朱婧瑶打电话：“小朱啊，你看有没有什么内部的消息啊？你们家两个人在金融圈，不会不知道些内幕吧？” 朱婧瑶简直哭笑不得，她只好和客户说一切看大盘。客户有些悻悻的。朱婧瑶就想不明白了，就算找了一个金融大神当男朋友，难不成她就要一夜之间知晓金融圈里所有的动态吗？ 还有更让她觉得无语的客户直接把电话打到王显峰那里去，问王显峰云海那次的事件还会不会重演。 这是王显峰把朱婧瑶找去说的。在客户面前，王显峰维护的不是只朱婧瑶，还有平川集团的利益。 “我告诉客户那些是无稽之谈，从前云海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也不用太在意客户说什么，人嘴两张皮，不必想太多。那天益中新品发布的事我也听说了，白依然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和小许都不要往心里去。” 朱婧瑶知道王显峰指的是白依然说王显峰包养自己的事，可是令朱婧瑶注意的是，王显峰提到了许磊。朱婧瑶相信每一个老总的话都不是无缘无故就说出来的，特别是像王显峰这样的人，她想到了王显峰一直以为对许磊的误解。 眼前，朱婧瑶当然要替许磊说话，“王总，许磊的情况有些特殊，可能有一天他会和您单独说。” 许磊家的事，朱婧瑶不好亲自告诉给王显峰，如果许磊真愿意讲，当初就不会一点也没解释了。 王显峰略笑着摇摇手，“工作上的事我们就不说了，我是相信你的。至于你的私生活，我做为领导就更是无权插手，你们年轻人的路还长着，好好努力吧。” 以朱婧瑶对王显峰的了解，王显峰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以他的行事风格不会多说，只会点到为止。 朱婧瑶点点头，“王总放心，我工作和生活绝对不会混为一谈的。” 王显峰微微颔首，但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会知道。 从王显峰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朱婧瑶沉默着想着刚刚的事。很快，她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王显峰因为她和许磊的交往，很可能开始对她有了戒备之心。 戒备和审视，朱婧瑶并不会太过担心，许磊的事早晚会说开，朱婧瑶相信王显峰对许磊的态度会改变一些。眼前只有认真的工作，让王显峰清楚的看到，她朱婧瑶不会因为成为许磊的女朋友而懈怠，相反会更加努力。 第118章 高压电 那天下班回家，朱婧瑶在厨房里和许磊一道做饭，就把这话说了。 许磊笑着把菜放在一旁，“和我在一起有压力了？”还不等朱婧瑶回答，许磊继续说，“想反悔可是晚了，我没打算放过你呢。” 朱婧瑶扑哧笑了，这就是他和她的相处模式，他惦记着她不会直说，但是她也知道。 朱婧瑶转头站在水龙头旁准备洗菜，许磊的手臂挡住了她，他把自己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围在朱婧瑶的腰间。 朱婧瑶怔了住，第一次被人从身后系围裙，特别是那个人是许磊，她有些不知所措。任由腰间传来极轻的布帛摩擦的声音，随之，许磊的大手穿过围裙揽住了她的腰，朱婧瑶整个身子被许磊从背后拥入怀中。 “这样真好。”许磊吹了一下朱婧瑶耳畔的长发，惹得朱婧瑶侧着头躲着那阵悉悉簌簌的痒。 他的声音夹着淡淡的气息袭了来，“要是一辈子这样就好了，耳鬓厮磨着，待再一转头，我们就都满头白发了，这样多好。” 好吗？ 朱婧瑶的思绪跟着许磊的话飘了起来，飘到了未知的以后。他老了，满头白发，那该是什么样子？ 想想她忽然间就害怕了，许磊老了……怎么就一转眼间老了呢？ 急慌慌的，她转过头去看他。他的下巴正抵在她的肩上，双眼微阖，眉眼如初，没有她紧张的老态。她这才想到自己怎么就傻了，由着心思跟着他四处跑？ 那就再贪婪的看看他吧。 朱婧瑶温柔的看着肩上的那张侧颜。许磊真像安静的画，他身后灶台上的电饭锅正冒出阵阵的热气，一片片的散在他的身旁，好像是他在仙境里一般。 朱婧瑶满脑子的念头又跟着他先前的话飘了又飘。是不是在这样的人间烟火里，有他的陪伴，就不会老了？ 她想是的。 于是朱婧瑶安了心，他没老，她也是。 “好。”不知道怎么了，朱婧瑶就说了“好”，听了这话的许磊拥紧了朱婧瑶。 “那就这样决定了，谁也不许反悔。”许磊的声音有些发闷，揽着朱婧瑶不放。 “我还没想告诉给王显峰，我也很感谢你没替我说。”许磊在狠狠的亲了朱婧瑶的脸颊之后对她这样说。 朱婧瑶看着仔细的洗着菜叶菜茎的许磊，发现认真做事的男人真是好看，就比如眼前的许磊，睫毛轻颤着，好像抖动的小刷子，耐看极了。 朱婧瑶红着脸把头扭到一边去，“我觉得这是你自己的事，当然还是你自己去说好。” 许磊把洗好的菜放在案板上，回头快速的啄了朱婧瑶的唇一下，“我眼光果然不错。” 朱婧瑶推了许磊一下，紧张的向客厅方向看了一眼，好在张阿姨和佟阿姨都躲到佟阿姨的房间里给两个年轻人腾空间，不然让两位老人家看到会怎么想她，做饭打个下手还和许磊纠缠不休。 许磊笑着打着了火，头也不回的对朱婧瑶说：“你能体谅我是我的幸福，总有一天我会和王显峰说的。” “说不说都好，你自己做决定吧。” 许磊的事，朱婧瑶认为还是许磊自己拿主意就好，即使是他的女朋友，他也该有自己的决定，除非许磊征求她的意见。 恋爱谈得甜蜜又温馨，而工作上，朱婧瑶并没有生活中那般愉快轻松。 邱丽在召开周会时，很突然的问起朱婧瑶美盘的事。 朱婧瑶愣了一下，把美盘的情况大致讲了下。才讲到一半，邱丽打断了朱婧瑶的话，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我需要你汇总的资料。” 朱婧瑶做了国内大盘的情况，并没做美盘的情况汇总。被邱丽忽然这样一问，朱婧瑶难道有些尴尬。 邱丽瞥了朱婧瑶一眼，“怎么，没做？”话语里带着蔑视，仿佛在说你身为一个总监居然不做美盘的汇总，这简直是笑话。 坐在朱婧瑶身旁的严鹤看不下去说了话，“邱总，集团从成立以来从没要求过汇总美盘情况，像朱总监这样能讲出美盘就已经很好了。” “那就说明你们对自己要求不够严格！”没有任何预料，邱丽的声音忽然间拔高了，“美盘对国内大盘有一定影响力，我想你们比我清楚。我要求你们不只是看在眼里，要落实在书面上，可以让我看让下属看让客户及需要的人都能看到！这难道是过分的要求吗？！” 严鹤还要说话，朱婧瑶在桌下踢了他一下，严鹤这才赌气闭上了嘴。 邱丽那里却不依不饶起来，“严部长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么要求完全是为集团好，为客户好，为你们每个人的成长好！汇总更直接谁能否定这一说法？” 严鹤看了一眼沉默的朱婧瑶，把满肚子的话全咽了下去。 邱丽并没有因为严鹤的忍让而停止了发飙，她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人员们，声音更为冰冷，“分析研发部，在朱总监的带领下就只会完成常规工作，在工作上创新能力差，这一点我会记在季度考核里！而且，以后我还会密切的注意分析研发部的各项工作！”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邱丽合上面前的文件夹，推开椅子走出会议室。 严鹤在回去的路上和朱婧瑶不住的抱怨，“总监，您说这叫什么事呢？她心情不好，就来拿咱们说事，还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一点情面也不留。再者，咱们哪做错了，她忽然说加就加，提前打声招呼没有？居然还怨别人没做出来，这叫什么人！” 朱婧瑶无奈的看了严鹤一眼，“主要是因为我前几天顶撞了她，你也是被我带累了。” “看您说的，”严鹤倒是通情理，“她找您的岔，难道我眼睁睁的看着？那我还算什么人啊！” 对于严鹤的维护，朱婧瑶还是备感觉温暖的。但是做为一名中层管理者，朱婧瑶深知集团内部不能闹乱子，她要做的，只有安抚严鹤。 “以后我们注意些就好了，这也是我们的错。你别再硬和她顶着来，你也看到了，孙总监和我都是因为和她顶撞而被她当着大家的面批评，领导毕竟是领导，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顶撞后对我们部门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先忍下去让她说个痛快。” 严鹤一向佩服朱婧瑶，所以连同朱婧瑶的话都听得进去，“好，总监，我以后不和她顶撞，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权当她唱歌。” 朱婧瑶一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分外明了：在邱丽那里，自己以后的工作只怕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第119章 开罪 又被高压电电到了吧。 这话是许磊给朱婧瑶送夜宵时说的。 从邱丽大会上拿朱婧瑶当靶子之后，朱婧瑶就不再去许磊家吃晚饭了，因为她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佟阿姨一听说就不高兴了，她见朱婧瑶没时间，于是让许磊拿着饭，去朱婧瑶家和她一起吃。其实，比佟阿姨更不高兴的当然是许磊，只是没等他说话，佟阿姨已经全安排好了，许磊就坡就下驴，拿着饭来到朱婧瑶家。 朱婧瑶抬起头，看着盛粥、摆馒头的男人，忽然就犯了花痴一样，觉得许磊真是挺好看的。 许磊一转身，把那道热烈的眼神捷了个正着，“小花痴！快来吃饭吧。” 朱婧瑶噙着笑，想着“小”这个字真可爱，比如小傻瓜、小坏蛋、小花痴、小醋坛子透着满满当当的都是宠溺。相反，如果是大傻瓜、大坏蛋、大花痴……只换了一个字，不只是没有了原本的情趣，还会在称呼后迎来一场战争吧？ 她心里悄悄感叹起语言的魅力来，小小的一个字，可以让语境都带着温度和挥之不散的疼爱。 朱婧瑶和许磊相对而坐，许磊破天荒的提起了工作。 “你觉得美盘未来的走势如何？” 朱婧瑶正在喝粥，今天许磊做的是燕麦粥，还加了桂圆。她不由得舔了一下嘴唇，许磊做饭实在是好吃。 听到许磊的话，朱婧瑶抬起头，却发现许磊正看着自己，他的眼里跳跃着两团火种，明亮而炽热。 朱婧瑶全然忘记了许磊刚刚说了什么，她木然的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怎么了？” 许磊深吸口气，浅笑着摇头，“你难道不知道不该在男人面前舔嘴唇的吗？就像在勾引我一样，我这人最不能抵抗的就是你的勾引。” 朱婧瑶根本没留意，还不知道怎样回答时，她的眼前一暗，许磊已经站起身来，隔着桌子身体探向了她。 “别闹，吃饭呢……”朱婧瑶一惊，推着许磊探过来的肩。 “只亲一下。” 朱婧瑶并没有松开许磊，她才不会再上当，每次他都说亲一下亲一下，结果亲起来就没完。 “你刚刚说美盘，美盘怎么了？”朱婧瑶试图提起美盘转移许磊的注意力，不成想许磊老奸巨猾，手臂伸了过来扳住朱婧瑶的身子，就将她亲了。 饭桌上粥洒了，筷子也掉了，勺子从碗里歪了出去，就像不愿安分的在自己位置上坐着的那个男人。 终于等到许磊亲够了朱婧瑶，他才缓缓松开了她，“吃饭。” 朱婧瑶被他亲得心头乱跳，低头看着颇有些狼藉的饭桌，横了许磊一眼，“你看你……” 这一眼含着羞，夹着嗔，又是从没有的柔情万般。偏偏她的脸红若晚霞，叫坐在对面的许磊跟着她的眼风便笑了。 除了对心爱的人，还有谁能见识到她骨子里的媚气呢？也只有许磊有这份殊荣，他满足得不得了。 许磊的声音温柔得能化成水，“美盘会有小幅度的上涨。” 正在把头发挽在脑后的朱婧瑶手上一顿，抬眼看向面前的许磊，“不是震荡局势吗？” “之后很可能是震荡局势。” 朱婧瑶把头发挽好，手伸向许磊的手，勾住了他修长的手指，“你从不在下班后谈工作，是不是担心我了？” 许磊看着朱婧瑶，嘴上却说：“我其实是相信你的能力。” “虚伪。”跟他，朱婧瑶似乎从不那么客气，想拆穿就拆穿。 许磊握紧了朱婧瑶的手，笑容不减半分，“你干嘛要那么聪明呢？笨一些更可爱。不过，不管是怎样的你，你就是你，我都喜欢。” 坦荡荡的表达爱意的话令朱婧瑶刚恢复如常的脸又红了起来。 她的拇指按了按许磊的手背，“不用担心我。” 许磊放下筷子，拍了拍朱婧瑶的手，“你不是还有我，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是啊，还有他呢。 命运待她还是很好的，难道不是吗？ 生活在给你一份甜时，也许是为了平衡，就会给你一份苦。 朱婧瑶在工作上的压力很大，邱丽对分析研发部盯得紧，抽冷子就来分析研发部跟着开早会。 现在分析研发部的早会由严鹤主持，朱婧瑶和普通员工一样在一边听，邱丽第一次来就对这个早会模式不满意。 “朱总监，你经验丰富，怎么能就让小严一个人主持早会呢？” 朱婧瑶觉得邱丽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分析研发部现在是严鹤为部长，当然由部长来主持早会。其实朱婧瑶是不用再来参加分析研发部的早会的，可是她还是想看看新人在会上的发言，以及他们的观点。 可是现在来了不发言，倒成了不是。 面对邱丽这样的上级，朱婧瑶避其锋芒，“好的邱总，我下次会在早会上讲讲。” 邱丽没说话，离开了分析研发部的大办公间。 严鹤把资料重重的放在桌上，看着面前人人自危的几名员工，“都工作吧。” 分析研发部的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第二天邱丽又来了，她坐在最前面，在严鹤讲行情时，邱丽不时的在记录。本来挺轻松的氛围，因为邱丽的到来，好几个新人都不大敢发言了。 朱婧瑶当然知道邱丽是来做什么的。 邱丽自带低气压，把身边的人压得都不自在。严鹤忍着气讲到一半，朱婧瑶示意他一下，严鹤停了下来。 朱婧瑶站起身来，走到严鹤身边，“严部长，后面的时间留给我吧。” 严鹤看了邱丽一眼，闷声不响的走到后面坐了下来。 朱婧瑶拿出本子，讲起美盘来。 等朱婧瑶讲完，邱丽举了下手中的笔，“朱总监，我觉得你讲美盘讲得很笼统，很多我们集团主做的产品你并没有细讲。” 朱婧瑶对着邱丽笑了笑，“邱总，如果真要细讲的话，可能早会的半个小时的时间根本就不够，一会儿大盘一开，客户的电话就会打过来，一下子就会忙起来的，所以我只做个简单的总结。而且分析研发部从开始就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随时问我或是严部长。” 邱丽目光里永远藏着块融不掉的冰，“我觉得你应该讲透彻些，朱总监，你不能怕新人学去了你的本事，你应该让他们每个人都成长。” 怎么就扯到她愿不愿意教新人本事上去了？朱婧瑶觉得自己实在理解不了邱丽的想法，她怎么就愿意把自己想得那么差？ 火就是在压了又压后点燃的。 朱婧瑶合上了文件夹，不再退让，“邱总，您愿意为新人着想，我同样愿意为新人着想，大家都是从新员做起的，不管是严部长，还是我，我们深知有个有经验的老手带着新人的重要性。所以，我和严部长谈过，我们都愿意给新人机会，让他们成长起来。这就是为什么分析研发部每周都有培训的原因。我觉得没人比我和严部长更愿意看到新人成长，因为那是我们分析研发部的成绩，说得不客气些，也是我们做为部门带头人的成绩。但是商场面前客户最大，我不能让客户们的电话追到这里来说我没带好分析研发部，在该上班服务客户时还在开会。” 朱婧瑶的话说得铿锵有力，令坐在一侧的邱丽眉毛高挑起来。两个人就这样相不退让的对视着。 大办公间的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坐在后面的赵芳芳急忙去接起电话，才说了两句，在座的人都听出来是客户的电话，客户在问大盘情况，问起产品来。 邱丽这才扫了一眼大办公间里的人，“散会吧。”邱丽说完就离开了大办公间。 朱婧瑶知道，她又把邱丽得罪了。 第120章 相遇 下午刚刚上班，朱婧瑶接到自己客户徐总的电话，徐总说有个朋友想做期货投资。朱婧瑶马上记录下来客户的电话和相关信息，并向徐总道谢。 徐总在电话那端笑道：“这有什么呢？朱总监帮我打理的产品一直在赚钱，我朋友听说就想和朱总监聊聊嘛，你没这个本事，我也不敢给你介绍客户不是？” 朱婧瑶笑着放下电话，给徐总的朋友打去电话。这个客户姓刘，是一家实业公司的老总。朱婧瑶和刘总商定第二天去见他谈谈产品。 晚上时，朱婧瑶和许磊吃过饭，许磊站在玄关处和朱婧瑶告别。他搂着怀里的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晚上早点睡吧，别熬夜好不好？” 许磊的语气一贯像宠着孩子，朱婧瑶心里甜味四溢，“你放心吧，明天还要去客户那里，今天一定会早睡的。” 许磊的下巴蹭了蹭朱婧瑶的头发，“去哪个客户那里啊？年纪多大？是不是色狼？需要保镖吗？” 朱婧瑶失笑，男人吃起醋来竟然也这般小心眼。 “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呢。你放心，是徐总介绍的客户，我们先去聊聊产品。”朱婧瑶嗔怪着许磊，手指戳了戳许磊的胸口。 许磊顺便就勾住了朱婧瑶的那根手指，轻轻摩挲着，“瑶瑶，你怎么就不像我这样在乎你一样在乎我呢？” 朱婧瑶的脸埋在许磊的怀里，“我才不幼稚呢。” 许磊失望的点点头，夸张的抿着嘴，“好吧，你是女神，你大度你不计较，这样行吧？” 朱婧瑶笑着把许磊推出门外，许磊无辜的耸耸肩，“无情的女人，用完我就把我甩了。” 用完……这叫什么话？亏他说得出来？！让左邻右舍的听到会以为他们刚刚做什么了，又以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登徒子！ 朱婧瑶狠狠的朝门外“呸”了一声，“快回家，别在我家门口胡说八道的！” 许磊得逞一般的笑着朝朱婧瑶招招手，走向电梯。朱婧瑶也含笑关上了门。 有他陪伴的日子，每天似乎都是平淡中略带惊喜。 朱婧瑶觉得自己像只偷喝了油的快乐小老鼠，胃被填满，心被填满。 第二天，朱婧瑶和潘晓雨一起去了刘总的公司。朱婧瑶是提前到了刘总的公司的，她喜欢早到些，给客户看出自己的诚意来。 等了没一会儿，秘书请朱婧瑶和潘晓雨去见刘总。 刘总倒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和朱婧瑶谈起了期货产品，并且对钢材产品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在朱婧瑶的介绍下，刘总直接和朱婧瑶签了合同。 这一单竟然这样顺利，这是朱婧瑶没想到的。 刘总让秘书送朱婧瑶和潘晓雨出来，潘晓雨小声对朱婧瑶说：“总监，太顺利了，我看这个刘总是对咱们集团真满意，这也真是积累客户赢得来的利益。” 朱婧瑶也很高兴，“所以说维护好一个客户也很重要呢，晓雨，你记得要把你客户的后续工作做好，每一个客户都是一个潜在的能源。” 潘晓雨受益匪浅。 两个人说笑着朝门口走去，就见迎面一男一女走进办公楼的大门。那身材，那衣着，正是许磊。而跟在许磊身后的女人竟然是白依然。 朱婧瑶记得听许磊说过，许磊的助理是个男人，而且一般谈客户都该是两个部门的负责人，或是负责人带着助理来，今天许磊为什么要带白依然来？ 潘晓雨也看清了来人，她紧张的望向朱婧瑶，朱婧瑶的脚步慢了许多，脸上的笑容却不变。 走在前面的许磊转头看到朱婧瑶，他似乎没想到会遇到朱婧瑶，眉头轻挑一下就迎了上来。 “瑶瑶，”许磊走到朱婧瑶身边，看了一眼身后的电梯，“我也是来谈客户的？” 他难道是傻吗？昨天她不是刚和他说完今天要谈客户的吗？ 朱婧瑶笑了笑，“是啊。” 跟在许磊身后的白依然抢走几步来到两人身边，未语先笑，“呵呵，那还真是巧啊，我和许部长也是来给客户送资料的。”白依然夸张的遮着嘴巴，“哎呀，会不会是同一个客户啊？” 潘晓雨替朱婧瑶先说了话，“看来让白副部长失望了，我们的客户已经签合同了。” 白依然挑着眼角看着潘晓雨，“哟，还真是墙头草随风倒啊，当初是我把你给招来的，你不知感恩就算了，现在倒摆出总监助理的架子来和我说话了，真是长本事了！” 潘晓雨也不示弱，“当初是白副部长把我招聘到平川的，我很感激你。但是我想如果我没有基本的岗位能力，白副部长也不会录取我吧。正是因为我清楚我的岗位职责，我才要实话实说。而且，如果不能对自己所在企业负责，不能维护了自己的上级，白副部长不该觉得录取我很失败吗？” “你……”白依然被潘晓雨给咽了住。 许磊皱着眉对白依然说：“白副部长，话说得不要太过了。” 白依然有些不情愿的低下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人家也只是说说而已嘛。” 一向盛气凌人的白依然怎么到了许磊面前就由母狮子变成小家猫了？这其中的道理朱婧瑶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朱婧瑶瞥了白依然一眼，“就是同一个客户也无所谓，不在这里相遇，也会在别处相遇，大家各凭本事竞争吧。” 白依然扬起了头，“朱总监说得没错，不过，朱总监和许部长不会因此吵架吧？” 许磊皱着眉，“白副部长，你拿着资料先等我会。” 白依然看了朱婧瑶一眼，嘟着嘴接过许磊手上的文件袋，“那您可快点，中午我们可是说好一起吃饭呢。”白依然的声音嗲得令人周身发冷，许磊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转头看朱婧瑶，朱婧瑶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个人。 嗲够了的白依然扭着腰肢朝一旁的沙发走去，潘晓雨也识趣的到大厅里等朱婧瑶。朱婧瑶这才转过头，“没什么事你就去谈你的客户吧，我也还有事。”说着，她就要走。 许磊擒住了朱婧瑶的手臂，声音低了下去，“瑶瑶，别闹，这是在别人的办公楼里呢。” 朱婧瑶抚掉许磊握着自己的手，“我没闹，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是要谈客户吗？我也有事，我难道说错了什么？” “瑶瑶，你这不就是生气了吗？你听我给你解释，其实就是有些小意外……” “许部长，”坐在沙发那边的白依然高喊了一声，许磊和朱婧瑶同时看向白依然，白依然翘着手指，如削尖了葱般的指头轻轻点着腕间的手表，笑容妖娆中带着几分轻佻，“我们的时间快到了呢。” 这样妖冶的美女下属，这样毫不遮饰的勾引的笑，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会倒在白依然的石榴裙下。 朱婧瑶却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白依然和刘齐暗中交往过，又和程岩暗通款曲，现在又把手伸到许磊这里来。她明知道许磊是朱婧瑶的男朋友，她这是故意给朱婧瑶看的。 那么许磊呢？他会不会如同刘齐或程岩一样，抵抗不住诱惑？ 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从朱婧瑶心底里涌起，她强压着那股子慌乱，努力挺直了脊背。“快去吧，许部长，你的下属正等你呢。”朱婧瑶脸上连笑容都再难保持一贯的优雅，她冷冷的赶许磊。 许磊低声对朱婧瑶说：“晚上回家等我。” 朱婧瑶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第121章 失魂落魄 潘晓雨看到朱婧瑶走过来，急忙跟上朱婧瑶，两个人走出办公楼上了车，潘晓雨才小心翼翼的说：“总监，您别和白依然生气，她是什么人咱们都清楚，许部长大概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晓雨。” 朱婧瑶开着车，嘴唇紧抿着。 她说知道，不过是为了搪塞潘晓雨的话。她其实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许磊有什么没办法的？他到底是一个部门的领导，难道他说话白依然会不听？就算是不听，他为什么非带着她出来？他自己的助理又是做什么的？ 潘晓雨眼见着朱婧瑶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不敢贸然开口。 车停在亮着红灯的路口，认号灯已经变成绿色，后面的车又不停的鸣笛，朱婧瑶却双眼空洞，手指紧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还是潘晓雨轻轻唤了一声“总监”，朱婧瑶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到信号灯变了，急忙开车离开了。 那天回到集团，朱婧瑶努力想集中精神忙工作，可是任她再努力，脑子里也会时不时的跳出许磊和白依然走进办公楼的画面。满脑子晃的都是白依然那肆无忌惮的娇媚的笑。 朱婧瑶努力的甩甩头，好不容易让自己清醒些，把一天的工作完成。朱婧瑶是提前一个小时请假回家的，她说她身体不舒服，邱丽冷哼一声算是答应。而朱婧瑶自己知道，她为的就是避开许磊。 回到家，朱婧瑶连饭也没吃，直接躺在床上睡去。 也不知道睡到几点了，清响的门铃隔着厚厚的门板传了进来。 不愿动一下的朱婧瑶揉了揉头发，堵住耳朵。无须去开门，她也知道谁在门外。她就是不想看到他，不愿意听到他的声音。她是很少任性，职业的缘故令她更多的时间是理性的。可是今天，她就要任性一次。 以为门外的那个人按累了门铃就会离开，可是明显门外人比她还有耐心，门铃锲而不舍的响着，单调的叮咚声压迫着朱婧瑶的每根神经。 朱婧瑶把被子盖住了头，怎奈隔着被子依然能听到那刺耳的门铃声。 她不动，她就是不想动。 门铃响了有十分钟，门外的人改为敲门，声音并不是那种使出全部蛮力的砸，而是一贯清缓的敲击，还是一贯的节奏，当当当的响个不错，听着竟然比门铃还叫人心烦。 朱婧瑶也动了气，她就是不要理他，让他去敲。 也许是门外人敲累了，又改成了门铃，朱婧瑶家的门在门铃和敲门声之间变换着。 没一会儿，敲门声和门铃声都停止了，朱婧瑶心头一松，大概是知难而退了。 她躺在床上才打开手机。 许多个短信和微信一股脑的闪动在手机屏幕上，条条都是许磊发来的。求她开门，认错认罪，朱婧瑶把手机扣在床上，一条也不想看。 第122章 良计 手机的提示音就响在朱婧瑶的耳畔，她蹙着眉闭起了眼睛。躺了那么一会儿，提示音终于停了下来，朱婧瑶张开眼睛，深吸口气。 结束了吧。 朱婧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木然的拿起手机，鬼使神差的打开微信仔细的看，像是期待着什么。 微信里足有十几条的认错信息，最后一条是在十五分钟之前发的：粥和锅烙放在你家门外，别忘记拿进来。 朱婧瑶坐了起来。 许磊把吃的东西放在门外算怎么回事？让另一边的邻居看到也不好。 想到这里，朱婧瑶跳下床，赤着脚就打开了门。 门口果然放着许磊家的保温桶，朱婧瑶提起保温桶就要关门。门后突然间就伸出一只脚，死死的挤在要关上的门里。 这只脚把朱婧瑶吓了一跳，她快速的下意识的去关门，有人比她还急，“瑶瑶，我的脚！” 朱婧瑶抬头看到许磊正吸着气，一脸痛苦的表情。她马上松开手，许磊顺势就进了朱婧瑶家的门，他关上房门把鞋子一脱就坐在玄关里看起自己被夹的脚来。 “你还真下手啊？”许磊一面揉着脚一面抱怨。 “我怎么知道你还在门外？而且还忽然就伸出脚来，我不关门万一是坏人怎么办？”朱婧瑶边往房间里走边说着。 她把保温桶放下，转头看正坐在玄关地板上的许磊，“你说粥和锅烙在外面，可没说人也在外面。” 许磊站起身来，蹭到朱婧瑶身边，“我其实忘记告诉你了，我小时候家里给我取个小名，叫做‘锅烙’。你看看，粥已经被你拿进去了，我这个‘锅烙’无须你拿啊，我自己走进来就好了。” 朱婧瑶差点没气倒，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许磊竟然还有这般无赖的一面呢？ “锅烙是吧？粥我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朱婧瑶抱着胸，瞪着许磊。 许磊并不以为怵，他笑嘻嘻的坐在沙发上，拍着一旁的座位，“瑶瑶，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我其实看得出来，你吃醋了。” 朱婧瑶最受不了的就是许磊说她吃醋，她没有，从来没有！她只是……生气了，很生气，仅此而已。 朱婧瑶并没坐在许磊的身边去，而是坐在许磊的对面，“有什么话就说吧。” 许磊笑着凑到朱婧瑶身边，试图去拉她的手，朱婧瑶躲了开，“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许磊沉默的看着朱婧瑶，朱婧瑶却并不看他，她只盯着茶几上的杯子。 忽然，许磊笑了一声。 朱婧瑶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自己这边要气得爆炸，他那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要笑回家笑去！”朱婧瑶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许磊听了朱婧瑶的话笑得更厉害，朱婧瑶拿起一旁的靠枕抛向许磊。许磊笑着抬起头来，“瑶瑶，你吃起醋来还真可爱。” 朱婧瑶气得咬牙切齿，她早就说了她没吃醋。 看着一脸得意的笑的许磊，朱婧瑶起身就走，却被许磊一把扯住了手臂。他用力一带，朱婧瑶便跌入他的怀里。 在许磊怀里的朱婧瑶还要挣扎，被许磊扳着头吻了住。 朱婧瑶是抗拒的，却用不出力气，更舍不得咬他，最后被许磊占去了便宜，而且把整个人都死死的抱了住。 “看看，还说不吃醋，满屋子的酸味呢。”许磊抱住要辩解的朱婧瑶，声音温柔而低沉，“你都不听我好好说话，就生了气。其实我带白依然去是工作，她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吗？我怎么会对她信任呢。” 朱婧瑶冷冷的哼了一声。 许磊吻了吻朱婧瑶的脸颊，“我发现我爱上你吃醋的样子了。” 朱婧瑶倚在许磊的怀里，脸被一片红云盖了住，如果是从前的她，听到谁说这样肉麻的话，她鸡皮疙瘩都会掉一地。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听许磊说出火辣辣的情话，叫她觉得舒服又自然，还有初恋时的羞涩。 许磊的头发蹭了蹭朱婧瑶的长发，“我怎么这么喜欢……”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了什么。 周身犹如被蜜包围住，只要启开唇，蜜就会顺着嘴角流到心里头去。 朱婧瑶忘记了一直生气的原因，被他哄着，吻着，脾气全消。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悄悄话似乎永远说不完。 “早点回家吧，天都黑了……”朱婧瑶看了眼窗外。 许磊这才松开了朱婧瑶。 秋天日头短，外面已经黑了下来。 他留恋的又啄了朱婧瑶的唇，“那我回去了？” 朱婧瑶起身，又拉起了许磊，把人送到玄关，“早点回去，也好让张阿姨早点回家。” 许磊捧着朱婧瑶的脸，额头抵了上去。耳鬓厮磨间，他说：“你怎么总是那么替人考虑呢，我是多有幸才遇到了你……” 带着不舍，许磊离开了朱婧瑶家。 送走了许磊，朱婧瑶吃起他送来的饭。 粥还热，而且里面真有锅烙。 吃过了饭，朱婧瑶坐在床上。想着这一天里发生的事，她觉得自己就像任性的小孩子一样，变得不可理喻，却偏偏任性的等着许磊来哄，等着他来宠，而且就只和他耍小性子。 这大概就是爱吧。 朱婧瑶又羞红了脸。 她手机又响了起来，朱婧瑶低头查看，是许磊发来的信息：我到家了，早点睡，宝贝，爱你。 信息后面是个大大的心型表情。 朱婧瑶抿着嘴一笑，拿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对他说什么都不能表达出内心的喜悦。 一天里，早上她在地狱里受着煎熬，晚上她飞到天上享受着如沐春风的满足。 直到躺到床上，合上眼睛的朱婧瑶才想出了不对来。她蓦然张开了眼睛，自己……又中了许磊这个混蛋的计了！ 朱婧瑶不好这么晚给许磊打电话，她气得拿着手机给他发信息。 我问你，你是不是听我说徐总的朋友要和我们合作，就打听出刘总来了？然后你故意带白依然去的，就是为了气我？对不对？ 朱婧瑶知道这个时间，他们搞研发的都在看美盘，许磊是不可能睡的。 果然，没一会儿，朱婧瑶的手机响了起来，几个调皮的字跳跃在手机屏幕上。 宝贝，你好聪明！你这么聪明，你男朋友造吗？ 朱婧瑶气得想吐血，最开始她只顾着生许磊带白依然去的气，根本没细想。就是刚刚她想了想，去徐总朋友那里是朱婧瑶前一天无意间告诉许磊的，以许磊的人脉稍稍打听就知道徐总的哪个朋友可能要搞投资——徐总这种老总做金融投资已经算晚的了，所以他的圈子里没做金融投资的人就更少了，打听起来并不难。 后面的事当然顺理成章了：许磊打听出来后，故意带着白依然去。要不然怎么好巧不巧的遇到了他们？！一切都是许磊这个混蛋的计划，目的就是让她吃醋！ 许磊的信息很快发了来：宝贝，你在恋爱里太过冷静，我都不敢确定你是不是爱我了。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你爱我，而且很爱很爱。 朱婧瑶气得咬牙切齿，她用力的打着字回复许磊：许磊，你这个混蛋！ 第123章 生活 朱婧瑶骂过许磊没一会儿，许磊轻飘飘的回了句：工作上可以硬撑着，但是在爱人面前，没必要哦。 也许许磊说得对。 朱婧瑶抱住了身旁的枕头。这个枕头软软暖暖的，就像某人的怀抱，朱婧瑶禁不住的想笑。 爱的力量就是那般不可思议。有时候可以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有时候也能把超能变成低能。就像朱婧瑶现在，关着灯抱着枕头一直躺在床上笑着，笑着，直到睡着。 那晚朱婧瑶睡得很好，一觉就到了天亮。 等早上闹钟响起来时，朱婧瑶起身都觉得一身的轻松。 吃了早饭，走进平川办公楼，朱婧瑶在电梯里遇到了严鹤，严鹤上下打量着朱婧瑶，随后打趣着，“总监今天的气色很好啊。” 朱婧瑶知道潘晓雨嘴严，不会把许磊和自己的事说出去，但是冷不防的听见别人夸自己的气色好，朱婧瑶还是红了脸，仿佛被人捉住了什么把柄一样。 朱婧瑶的好精神似乎看在每个人的眼里，潘晓雨是知道得最清楚的那一个，她也不提昨天的事，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她再进朱婧瑶的办公室，带着了了然的微笑。 “总监，我给您倒杯菊花茶，好不好？杭白菊里加块冰糖吗？” 朱婧瑶很少在菊花茶里加冰糖，可是她也不想纠正潘晓雨，直接点了头。 潘晓雨的笑意更浓，拿着杯子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 朱婧瑶不知道的是，潘晓雨在想，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嫌甜少啊。 朱婧瑶的日子过得愈发惬意，当着许磊，想笑就笑，想说就说，她会把一整天的劳累和牢骚都倒给许磊。哪甜哪酸，毫无保留的。 许磊也和她同仇敌忾一番，该进该退，和她一起讨论。 吐过槽，朱婧瑶觉得轻松，许磊也听得安心，两个人头对着头说着悄悄话。 到了周末时，朱婧瑶就到许磊家去，陪着佟阿姨做饭、看电视。 佟阿姨常常是一边摘菜，一边看电视。看着看着就开始为电视剧里的人物操心，直拍大腿的着急，把菜掉了一地。 朱婧瑶就笑，“佟姐，您别着急，放心，男女主人公总会在一起的，结局也一定会圆满的。” 佟阿姨却不这么认为，她指着电视说，“结局圆满是好，但是总要曲曲折折的，让人看了都心急。就像现在啊，你看他们许多的误会解不开，让误会更深，所以啊我说，有事还要说在当面，老话儿说得永远没错。” 朱婧瑶没想到时常糊涂的佟阿姨在这些事上倒明白得很。 佟阿姨说着，回头用手点着许磊的方向，“阿毛，你可记得我说的话了？有事要和婧瑶说在当面，可不兴背地里乱想的。” 许磊摊上个向着女朋友的妈，实在不知道如何接招，他只得诺诺称是，为辛苦看电视，努力为电视人物出谋划策的两个女人端茶倒水切水果。 朱妈妈那里也闲不住，在忙着戏的同时，还时不时的给朱婧瑶打电话问她和许磊的进展情况。 当朱妈妈听说许磊天天给朱婧瑶送晚饭时，朱妈妈那大义灭亲的崇高品质完全凸显出来。 “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天天往你家跑啊？大家都是搞金融的，哦你忙着看美盘，人家就不需要看的吗？亏你好意思说出口来！”朱妈妈的声音一空，好像是换了手拿手机继续夹枪带棒的损朱婧瑶，“是我的女儿你就别给我丢人！知道替人家小许想想，没事别让他来回跑。一个大男人家的，天天提着保温桶像个什么样子嘛。就算跑，也应该是你跑。天天嚷着减肥减肥，你不跑谁跑？你不锻炼谁锻炼？！许是跑几天下来，你还减肥成功了呢。那时候你会给我打电话说呢，”朱妈妈说着，捏着嗓子，带着朱婧瑶一贯的腔调说，“妈妈啊，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反弹了！” 朱婧瑶差一点一口老血喷到手机上。 她不需要看到，也知道朱妈妈正对着手机一脸得意的笑。 这个电话让朱婧瑶再次确定，自己这个妈确实是假妈妈！ 第124章 削夺 好像很多事都在刹那间变得轻松起来。客户不那么难缠，工作也不那么劳累，除了邱丽。 邱丽就是邱丽，说出的话永远没有什么温度。 “我提议了新品研发由严鹤来负责，我已经向董事会打了报告，董事会那边也给了我回复，同意我这个提议。” 这是邱丽在新品筹备的中层会议上发的言。 邱丽一向开门见山，甚至有时候直接得让人难以接受。 从前研发新品都由朱婧瑶负责，而且许多单品都是朱婧瑶一个人研发出来的，比如平川二号，平川三号等等。现在邱丽忽然告诉朱婧瑶不能研发产品，这等于削掉她的工作，这对朱婧瑶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会议室里的中层们都惊诧的望向邱丽，连坐在正中间的王显峰也感觉很意外。 “邱总，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朱婧瑶强压着怒火问邱丽，邱丽一而再再而三的拿着云海说事，朱婧瑶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邱丽挑着眉看了朱婧瑶一会儿，“这还用说吗？我原来是不想告诉给你，多少要照顾你的面子，既然你执意要问。那么我告诉你，因为从前你和云海的程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而且集团险些受损失，所以我要保证新产品不能再出现什么问题了，这也是董事会通过我这个提议的原因。现在听说你和益中公司的许磊是男女朋友，为了避免再出现从前那样的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参加新品研发的好。” 不只是拿从前的事做文章，还把许磊也拉了进来。 邱丽说着，又加了句，“这也是为你好，朱总监。” “可是我们总监是集团里研发水平最高的人，如果新品没有她，很难和竞争对手抗衡啊。” 严鹤力挺朱婧瑶，强调朱婧瑶参加新品研发的重要性。 邱丽冷冷的看着严鹤，“那就说明你更要加强你的研发水平，怎么可以只让朱总监一个人成长呢？你们其他研发人员是要集团白养你们的吗？！” 邱丽的一句话就把严鹤咽了住。 “邱总，”软件部的田慕荣说了话，“其实这事确实不怨朱总监，是我们部里出现的问题……” “那就加强对你们部门的管理，”邱丽把矛头又转向了田慕荣，“她的问题是她的问题，你的错误是你的错误，我会考量安排。” 田慕荣被邱丽训得无话可说。 当着许多中层的面，朱婧瑶现在不辩解，任由邱丽说什么便是什么，中层们嘴上不说，心里会把这事当成是她的过失。 “邱总，云海的事引我而起没错，但是这其中没有我的责任，我也不负这个责任。我已经和您说过了，我这次再次强调，这事和我……” 邱丽生硬的打断了朱婧瑶的话，她极强势的说：“老生常谈没什么意义吧，朱总监，你喜欢说，我都不愿意听了，新品的事由严鹤来负责，这是董事会通过的建议，你必须执行。” 王显峰轻了下嗓子，开了口，“邱总，这件事是不是等会后我们再讨论一下？” 中层们都看得明白，王显峰这话就代表着他不赞同邱丽的决定。 “王总，我认为没必要。”邱丽竟然连王显峰的面子也不给，“董事会已经同意新品的事，我们没必要再提了。而且，我觉得严鹤也需要许多机会去锻炼，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王总也是该懂的。我们就不要因为这事再讨论来讨论去的了，就由严鹤来负责吧。” 邱丽的话说得很坚决，句句都是拿董事会来压王显峰，而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王显峰的脸色当即就很不好看。 “那就按邱总的意思来吧。”王显峰到底没当着中层们的面和邱丽再争执下去，邱丽不在意的，王显峰却很在意——领导间就算真有意见分歧，也不该当着下属的面争论起来。 邱丽倒是一点不领情，“这不是我的意思，王总，这是董事会的意思。” 王显峰皱起了眉。 邱丽就像没看到一样，继续开会。 会议接近尾声时，邱丽说：“现在金融市场竞争尤为激烈，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大家如果还抱着观望或懈怠的态度去工作，我劝你最好离开平川，平川不养闲人，更不想养那些损害集团利益的人。如果不能达到考核标准，那么对不起，请自行方便吧，我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人，包括在位的每一位。” 会议室里的中层们都低着头，会场仿佛没了应有的活力，只剩下沉沉的死气了。 会议一结束，王显峰率先离开了会议室。走的时候，王显峰的脸色依然不好看，中层们都是人精，他们马上意识到：总经理和副总经理的关系似乎不那么融洽。 朱婧瑶回到办公室望着自己的会议记录。 邱丽和王显峰的要求完全不一致，邱丽看中的是结果，结果没达到，就算再努力也等于无功。而王显峰会关注过程，要求过程的执行是严格的，这和邱丽现在的观点南辕北辙。 朱婧瑶合上了本子，深吸口气。 以后的工作开展起来，看来要越来越困难了。 第125章 自强 如邱丽所要求的，朱婧瑶没有参加新品研发。研发部的员工见到朱婧瑶虽然依然恭敬，但是比原来的态度多了份谨慎。 严鹤是最替朱婧瑶不平的一个，在那天散会后，他就跟着朱婧瑶到了她的办公室，“总监，我看和邱总讲不通道理，不如我一会和王总谈谈，新品研发怎么能没有你呢？” 朱婧瑶感激的笑笑，“严鹤，刚刚在会议室我已经很感激你了，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去和王总谈我加入新品研发的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严鹤虽然被提拔不久，但是他并不傻。听了朱婧瑶的话，他便沉默了。 任谁都看得出，王显峰和邱丽意见相左，如果严鹤真去，邱丽会怎么想？而且以目前的情况，就算王显峰真和董事会说了情况，邱丽已先入为主，董事会未必会听取王显峰的建议。朱婧瑶和严鹤都是别人的下属，也是别人的上司，他们更懂王显峰之个做为总经理的位子上该持有的态度。也就是说，王显峰到底会不会真去向董事会提出要求，还是个未知数。 “你就好好参加研发工作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问我。”在严鹤看来，朱婧瑶是比较看得开的。 朱婧瑶自己心里清楚，看不开又能怎么样呢？决策已定，回天无力。改变不了别人和大局，那就改变自己好了。 朱婧瑶浅浅的出了口气。 严鹤还是听到了朱婧瑶的这声叹息，他走出朱婧瑶办公室时，笑容有些悻悻的。 不能在集团里研发产品，朱婧瑶只能在家里研发新品。 许磊就笑她，天生是闲不下来的那种人。 朱婧瑶的眼睛盯着笔记本屏幕，“人总是要有些追求不是？就算我研发出来给自己吧。也许有天平川不要我了，我至少还有份成绩在这摆着随时可以拿出来。” 许磊捏了捏朱婧瑶的脸，“想得真长远，我的小妞！” 朱婧瑶拍掉许磊的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可是心里却涌起了阵阵的落寞。 有谁愿意离开辛苦付出的阵营呢？就如平川，虽然朱婧瑶在那里工作有诸多不如意，但是她对平川付出了许多。就像一个家，你修葺了房顶，买了桌椅，还亲手打制出一张安睡的床，就算这个家再破旧，有谁还愿意离开这个家呢？毕竟是自己一颗汗珠子摔八瓣苦心营建起来的啊。 “那王显峰没再找你谈谈？”许磊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屏幕。 这两个工作狂在一起约会也各忙各的工作。开始朱婧瑶劝许磊不要来了，她的理由是，谁家的约会也不是两个人不声不响各弄各的工作。许磊却并不以为然，他把笔记本一合，望着朱婧瑶笑。 可是我想一抬头就能看到你。 这话打动了朱婧瑶，许磊要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平淡却饱含着相濡以沫的温情。 后来朱婧瑶就不再拦着许磊，许磊也会很自觉的在天黑前回自己家。 两个忙碌着的人，即便不说话，心也贴得很近。她抬手用指尖敲着床单，他就知道她想吃水果，果盘递到她手边。他吸气，她就知道他遇到了难以解开的题，半盏菊花茶就送到他的手里。如此默契，又是如此自如，像相守了多年的老夫妻。 朱婧瑶伸了个懒腰，把笔记本放在一边，“王显峰倒是找了我，但是不是谈邱丽。他和我讲了下个季度的工作规划，还说他会支持我的工作，叫我认真努力。” 许磊笑了，“这才是王显峰的作风，即要安抚你，又要鼓励你。他当然不会刻意把高层的矛盾展现给你们看，但是此举已经足够说明他其实很在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朱婧瑶轻捶着自己的肩头，“虽然高层无男女，但是我想王显峰总不能显得太和一个女人计较了。” 高层无男女。这话不知道是谁总结的。职场里高层管理者只有共赢一个目标，没有男女之别。也就是说，在共赢的表面下，还有竞争，有分歧。男人和女人斗智斗勇起来，完全是凭经验，人脉，环境等诸多因素，不需要谦让，更没有怜惜。 “总结得很到位啊。”许磊关掉了自己的笔记本，起身拥住了朱婧瑶，“看你这么聪明的份上，不如周日陪我去我朋友家，好不好？” 朱婧瑶和许磊交往，虽然见过双方父母，但是朱婧瑶却没见过许磊的几个朋友。朱婧瑶曾经阴暗的以为许磊在这里的朋友很少，甚至于说，因为他妈妈的缘故，他不喜欢交朋友，更不喜欢别人探究他的家世。 今天忽然听他说要去见朋友，朱婧瑶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什么朋友啊？” 许磊轻咬着朱婧瑶的耳朵，痒得朱婧瑶避到一边，许磊才笑着说：“一个做软件的朋友，他喜得贵子，我去祝贺一下。” 原来是这样。 “好啊，我和你一道去。” 第126章 做客 许磊说到做到，第二天早早就来敲朱婧瑶的门。 当睡眼惺忪的朱婧瑶打开房门时，看到门外的许磊穿了套米黄色的休闲西装，手上提着保温桶。如果换成是别人，笔挺的西装加之家庭气十足的保温桶，两种环境下产物，本该是格格不入。可是偏偏许磊把二者很好的驾驭着，并在自己身上形成了独特的统一：庄重而居家。 “睡美人，我来给你送早饭来了。” 许磊晃了下提着的保温桶。 朱婧瑶从许磊手上接过保温桶，“又是怎么早，而且你怎么穿得这么整齐还提着保温桶，也不怕小区里的大爷大妈瞧见笑话你。” 许磊坐在沙发上，“这有什么？我给我自己的女人做早饭，我觉得我很自豪，至少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啊。” 朱婧瑶“哧”的一笑，理了下乱槽槽的头发，“那你等我去洗漱。” “好啊。”许磊已经拿起沙发上的金融杂志看了起来。 第一次许磊早上来给朱婧瑶送早饭时，朱妈妈还在，那时候朱婧瑶不好意思蓬头垢面的出现在许磊面前。再有能力的女人她终究是女人，哪里愿意把自己刚刚睡醒的那副模样给心爱的人看呢？于是朱婧瑶藏着躲着，只隔着门板听朱妈妈和许磊寒暄。 再后来，朱妈妈和朱爸爸回家去了，朱婧瑶开始很狼狈的应对许磊：早上起得很早，至少要比许磊早些。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时就去洗脸，然后打扮好自己，然后等许磊的到来。 前两天，许磊倒也没说什么，放下粥就离开。第三天时，许磊看着朱婧瑶的黑眼圈，忍不住笑起来，“你要几点起来梳洗啊？” 朱婧瑶便有种被人捉住了痛脚的感觉。她偏又不能说出反驳的话，于是怔了那么一下后眨了眨眼睛再瞪他，让他能够看清她眼中的熊熊怒火。 许磊也看到她那杀了人般的眼神，谁料，他连笑容都没停滞那么一下子，抬着指尖就点在她的鼻尖上，低声软语着：“你和我还要这样见道不成？晚上本来就要看美盘，早起有多辛苦呢。看看着失神的眼睛，看看这黑眼圈，我瞧着都心疼。放心，你怎样在我眼里都很舒服的。” 朱婧瑶完全呆了住。 不是漂亮，不是美丽，不是妖娆，更不是因不同环境，不同服饰而随之改变的其他的奇词妙语，而是永远以不变应万变的“舒服”。你可能很美丽，很明艳，但是你不一定会让一个人看着你觉得舒服。 “油嘴滑舌！” 朱婧瑶嗔着许磊，逃了一样的跑进卫生间。许磊却看清了那小妮子逃走时脸上的惬意。 从此后，朱婧瑶不再早起打扮自己，该什么样就什么样的出现在许磊的面前。有时候是裹着睡衣，有时候是打着哈欠。打开门之后，她揉着和她一样未醒的头发转身回房里继续睡，或是缩在沙发上再赖上一会儿。 许磊呢，适应得比朱婧瑶还快，或是放下保温桶就关门走人，或是跟着她一起赖在沙发上起会腻。总之，两个人的习惯养成得都很快。 到了现在，许磊看到晨起的朱婧瑶还会打趣她，说她是个小懒猪。要么就拿着她的发梢扫过她的鼻子，惹得她捶着他的手才罢休。 朱婧瑶喜欢这样的相处，许磊也喜欢。 洗漱一番，朱婧瑶终于清醒了许多，她吃了许磊带来的早餐，换了一套水蓝色的长裙给许磊看，“穿这件去你朋友家可以吗？” 许磊放下书，仔细端详着，好一会儿才摇着头。 “不好看吗？”朱婧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那我去换了吧。” 许磊这才说了话，“不是啊。”朱婧瑶转回头，许磊歪头望着她，“我是在感叹，上天造人不公平，为什么你穿什么都那么好看呢？” “讨厌。” 明知道他的话是为了哄她，朱婧瑶还是很受用的心里泛着甜。 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出家门，又手挽着手出现在别人家的门前时，令打开房门的许磊的朋友惊讶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我女朋友朱婧瑶。”许磊大大方方的把朱婧瑶介绍给合不上嘴的男人，随之握紧了朱婧瑶的小手，“这是我朋友小威。” 小威像是终于找到了神志，推了推眼镜笑着往里让人，“朱小姐快请进吧。” 在朱婧瑶换鞋之际，就听身后小威在不住的埋怨许磊，“你小子真行，不早说你找到女朋友了，害得我媳妇还替你操心说要帮你张罗……” 许磊不等小威说完，重重的咳嗽一声。 小威的声音更加惶恐起来，“怎么，你感冒了？好没好？如果没好一会儿就别抱我儿子……” “许磊带着女朋友来了吧？” 房里女人的声音果断的打断了男人后面的话。 朱婧瑶心里暗笑，这个家总算是有聪明人在，不然许磊一会儿真要咳出血来了。 声到人也到了，一个三十左右的少妇从房间里走出来。少妇梳着短发，见到朱婧瑶先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小威的媳妇。” “叫嫂子吧。” 许磊在朱婧瑶身后提醒着她。 少妇笑着招呼着朱婧瑶和许磊，“快进来吧。” 第127章 宝贝 许磊牵着朱婧瑶的手走进小威家的，身后的小威啧着舌，对身后的媳妇嚷：“这小子，我就知道他憋着坏呢。当初生完他就来过，现在又带着女朋友跑我们家来，我瞧着他就是想秀恩爱，妄图撒一把狗粮。”小威说着绕过许磊，结结实实的拥住了少妇的腰，“媳妇儿，咱们也秀秀，看看谁怕谁。” 朱婧瑶红了脸。她以为许磊之前没来探望过，没想到他早已经来过了，现在又带自己来次，难免落了炫耀的口实。 小威媳妇笑着推了把小威，和朱婧瑶说“别理小威”的话，又忙着给朱婧瑶和许磊倒水，拿水果。 朱婧瑶连忙拦着，“嫂子，你才生完孩子，别忙了，快休息一下吧。” 小威媳妇把端来的水果盘放了下，才笑着说：“我这都出了月子了，没事的，好不容易孩子睡了会我还能和你们聊会天，不然我天天忙得什么似的。每天有阿姨和我一起忙，今天周末，我就让阿姨也休息了，不然只指望我一个人，哪里忙得来。” 小威把手搭在他媳妇的肩上，“是啊是啊，我媳妇都憋坏了，就盼着来个人聊聊天什么的。” 小威媳妇杏眼一立，狠狠的戳了下小威的额头，“再瞎说实话就家法伺候！”说着河东狮的话，却在眉眼中透着浓情蜜意。 朱婧瑶觉得小威夫妻真是恩爱，她是从心里羡慕这样温馨而简单的生活，就像每个寻常家庭一样，没有大富大贵，只有柴米油盐，叫人心里踏实极了。 朱婧瑶把前一天在公司附近买的小金锁锦盒从包里拿了出来，送到小威媳妇面前，“嫂子，我来得比较仓促，给孩子买了个金锁，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小威媳妇吃了一惊，推却不收，她看了一旁的小威一眼，“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才第一次来，而且上次大磊已经给宝宝拿过压兜的钱了，我们实在不能再收了。” “他给的是他的，我仅代表我自己。”朱婧瑶第一次见许磊的朋友，怎么好真空着手来拜访。 小威在那里已经笑着向朱婧瑶道谢，“谢谢小朱啊。”说着又笑眯眯的朝自己媳妇使眼色，“人家既然已经送来了，你就收下吧，反正将来如果他们结婚了，我们也给他们的宝宝买礼物。如果人家小朱甩了大磊，我们也要和小朱保持联系，等小朱另嫁他人我们去送份大礼。” 朱婧瑶愣在当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讷讷的望着咧着嘴笑成一团的小威，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说什么好了。 还是许磊反应更快些，他直接拿拳头招呼了小威，小威媳妇也在一旁捶他，“瞧你当着小朱说些什么呢？！” 埋怨过了丈夫，小威媳妇又安慰朱婧瑶，“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的人，和大磊开起玩笑没深没浅的。” 朱婧瑶只好说“没事”。 不知道是小威笑声大了，还是小家伙睡醒了，房间里传出了阵阵婴儿的啼哭声。 小威媳妇几乎是跳起来冲进屋里，没一会儿抱出个小家伙来。“是睡醒了！”小威媳妇抱着孩子走进客厅。 小家伙穿着一件绣着小兔子的小和尚服，握着拳，眼睛朝着人多的地方转着，像是审视着每个人。 小威立刻围着娇妻和儿子转，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来，“大儿子啊，来，老爸抱抱吧。” 小威媳妇把孩子交到小威手上。 朱婧瑶以为粗枝大叶的小威和许多爸爸一样不怎么照顾孩子，可是没成想小威抱起孩子来很专业，该托腰就托腰，该托颈就托颈，看动作就知道平时没少抱娃。 小家伙也不再哭了，舒服的躺在爸爸的怀里，对着许磊和朱婧瑶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吐起小泡泡来。 朱婧瑶看到小东西露出的小脚趾，仿佛是一颗颗粉白的小珍珠挤在一块刚蒸出的小馒头上。对，那小脚就像是热腾腾的小馒头。 “我干儿子又出息了，快来让干爹抱抱吧！”许磊看到小家伙也喜欢得不得了，伸出手来就要抱孩子。 小威却是一躲，极嫌弃的盯着许磊伸过来的手，“你洗手了吗？没洗是不能抱我儿子的！” “哟喂，你还细心上了呢！”许磊笑着朝卫生间走去。 小威媳妇倒是会做人，急忙向朱婧瑶解释着，“孩子小，所以我们俩都是加着小心。” “应该的。” 虽然朱婧瑶不为人父母，但是她还是深谙为人父母的心理：为孩子做到最好、最细致。 没一会儿，许磊挽着袖子从卫生间里出了来，几步到了沙发旁，“这次总行了吧，快把我干儿子交给我吧。” 这次小威才把孩子送到了许磊的手上，整个人却比许磊还着急，紧张的叮嘱着，“慢点慢点，托着腰……托屁股也行……你可太笨了！……对，托着后颈这里……” 朱婧瑶看到许磊不顾自己衣服的褶皱，终于抱好了孩子，也替他松口气。仔细看去，才发现许磊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来。 他竟然也对小孩子也有这般的耐心。 朱婧瑶看到面前的许磊眉眼都透着笑，许磊低头望着手上的小家伙，“干儿子啊，你看干爹抱你一次要多累，所以你快点长大，以后干爹好放心大胆的抱你。” 小威媳妇在一旁笑着对朱婧瑶说：“小朱要不要抱抱小家伙，身上可软了！” 朱婧瑶哪里敢乱抱别人家孩子，孩子在小威夫妻俩手上宝贝着，自己第一次登门，抱坏了怎么办？人家还不好意思说自己，岂不是让两边都尴尬。 “不了，我不会抱孩子。”朱婧瑶只能直接拒绝了。 小威在一边鼓励朱婧瑶，“抱抱吧，特别有趣呢。将来你和大磊不是也要孩子吗？正好，先练练手！” 拿自己儿子练手的话，大概只有小威才说得出口吧。小威再次刷新了朱婧瑶对他的认识。 孩子父母都在劝，朱婧瑶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去洗手。 等她真小心翼翼的从许磊手上接过小娃娃，着实吓了一跳。小孩子真软得如一摊泥，她不知道该怎么抱才好，一时间有些发慌。 小威媳妇细心的指导朱婧瑶，教她怎样托着孩子的腰，怎样让孩子脑袋枕在自己怀里舒服。小家伙终于被朱婧瑶颤颤微微的抱在怀里，朱婧瑶也紧张出汗来。 做父母不易啊。 这是朱婧瑶第一次抱这么小婴孩得出的心得。 再低头去看小东西，那小东西正张着大眼睛望着她。朱婧瑶发现孩子的眼睛真是亮得没话说，像嵌了宝石一般璀璨。什么秋波流转，什么顾盼生姿，都会被眼前的这双眼睛比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如天空般旷远的双眸。 “他眼睛好美。” 朱婧瑶由衷的赞叹起这一双眼睛来。 小威夫妻都自豪的笑了，小家伙似乎也听懂了朱婧瑶的话，粉红的唇间吐出一个大大的晶莹的泡泡，像是条洋洋得意的鱼，逗得大家更笑。 正在欢声笑语间，忽然，一股温热的湿意淋到了朱婧瑶的手臂上。随着小威媳妇“啊”的一声叫，朱婧瑶看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一面吐泡一面尿，那湿热的液体划出一道弧度来，直接洒在她的半边身子上。 第128章 爱 几个人全忙起来，小威接过孩子，小威媳妇急忙拿纸巾帮朱婧瑶擦衣服，许磊建议朱婧瑶去卫生间里洗一下，四个大人被一个小孩弄得团团转。 朱婧瑶只到卫生间简单冲了下手臂，衣服上的尿渍她实在没办法洗。 小威媳妇一脸歉意的望着朱婧瑶的裙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个小家伙……真是……” 小威媳妇都不知道怎么道歉才好了。 许磊却说：“听说被童子尿淋过的人以后都会生儿子。”他说着，斜过身来在朱婧瑶耳边低语，“我们以后生个儿子好不好？” 小威没听到许磊后面说什么，听到了前面足够他那里乐开了花，“好好，你们以后就生儿子吧！正好我儿子有了弟弟了。” 几个人都笑，只有朱婧瑶羞得满面通红。 从小威家走时，小威媳妇还不住的向朱婧瑶道歉，倒让朱婧瑶不好意思起来。 她和许磊牵着手离开小威家，一路上朱婧瑶还在兴奋的讲着小威儿子。 “他的嘴巴好小，我终于是知道什么是樱桃小口了，他那个才是真正的樱桃小口。” “小婴孩原来这么轻这么软，我真是害怕了，怕抱不好。” “你说小孩子家要长大多大时才可以不用这么紧张的抱在怀里？半岁可以的吗？” 一路上都是朱婧瑶在说，许磊在微笑着听。 等车开进丁香人家时，许磊解开安全带拉住了正要下车的朱婧瑶，他的手指勾住了她的手指，“瑶瑶，我们结婚吧。” 很突然的，朱婧瑶完全愣了住。 “结婚？”带着半自语半反问，朱婧瑶呆呆的望着许磊。 顺着指头的力度，许磊扣住了她的整个手掌，他的手掌里传来的热度从指尖一直延伸到她的心里去。 “对，结婚。”许磊极其郑重的说。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而且我们……” “瑶瑶，”许磊打断朱婧瑶的话，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眼，手扣紧了起来，“你爱我吗？” 他离得她这样近，近得使她看清了他的眉头蹙起的一道浅浅的皱纹，近到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痒痒的。近到她被他眼眸中的明亮吸引，那是如同冬日里最先升起的星一样的璀璨。 朱婧瑶觉得他眸子里的光如漩涡，拉着她整个人往下陷，往里沉。 “我爱你。” 许磊紧僵了的胸口慢慢松懈了下来，他扣着朱婧瑶的手顺着势把她整个人都拉入怀中，紧紧抱住，“瑶瑶，我刚刚是害怕的，这么久，你都没说过爱我……我是真的有点害怕的……” 他的话说得颠三倒四，她却听懂了。 因为爱她而紧张，因为担心她不是爱他而害怕。 男人，用起情来，如同最认真的孩子，多年的思考能力全部丧失，彷徨、谨慎而带着些任性的执着。 朱婧瑶的头靠在许磊的头上，他耳朵上的凉意贴在她的脸颊上。朱婧瑶想，这大概就是耳鬓厮磨吧。 想着想着，她就笑起，手伸起拍在他的背上，“我当然爱你。” 许磊拥她更紧，像要揉入身体里一样。 爱，到底是什么？朱婧瑶说不清楚。 比如，古时虞姬自刎，是爱；再比如，孟姜女哭倒长城，是爱；梁祝化蝶更是爱。而她，没有这些个轰轰烈烈的故事。她和他的故事就像银河里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稍有轻风吹来，便会消失在浩瀚之中。 可是，她知道，有他在心里才会踏实，见不到他会惦记他，在他身边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他不是扑面而来令人猝不及防的洪流，却是一股潺潺渗入心田的小溪，叫她舍不得、放不下，欲罢不能，偏又无可替代。 这到底是不是爱，朱婧瑶并不知道。总之，只要是他，那就好了。 第129章 家 爱就是甭管在哪，只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就会觉得踏实、舒服。 这是周末许磊牵着朱婧瑶的手去逛菜市场时说的。 朱婧瑶瞟了许磊一眼，“真的？不是你为了拉我出来买菜的借口吗？” 许磊哈哈大笑，牵着朱婧瑶的手高高甩了起来，“你的优点是太聪明，缺点也是太聪明了。” 朱婧瑶便抿着嘴笑。 “爱就是无时不刻想和那个人在一起。” 许磊说这话时敛去了笑容，嘴角微扬着，像是快要圆满了的，只余一点的月牙尖尖。 朱婧瑶扭头不去看他，拖着他的手去寻问菜价，问鱼价，和商家讨价还价。许磊在她的身边看着，笑着。 秋日里的小阳春来了，晒得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许磊左手提着菜，右手拉着朱婧瑶的手，两个人如同孩子一样把牵在一处的手臂悠来荡去的。 “你说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叫许什么好？” 朱婧瑶看也不看许磊，“谁说要和你结婚了？” 许磊并不接朱婧瑶的话，继续自说自话，“我看啊，儿子叫许仙好！” 朱婧瑶噗笑出声，“怎么不叫白娘子呢？” 许磊很认真的纠正朱婧瑶，“那是咱们儿媳妇。” 朱婧瑶嗔道：“难怪会有蛇精儿媳妇，原来这公爹就是个蛇精病！” “你如果不喜欢‘许仙’这个名字，我们可以叫‘许多饭’啊，这样显得家有余粮，富足！” 朱婧瑶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许磊了，给自己孩子取名叫“许多饭”，亏他想得出来？！ “把孩子的名字取得像饭桶一样，你很有成就感吗？”朱婧瑶怒极反笑。 许磊晃了晃朱婧瑶的手臂，“端正一下你的态度，我和你讨论点正经的问题。” 朱婧瑶瞪了许磊一眼，“你嘴里还有正经问题呢？是什么快说吧。” “你说如果和美女搭讪怎样最幽默，还能最清楚的表达清楚想泡她的意思呢？就比如你这样的美女？”许磊笑着握紧了朱婧瑶的手。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和她在一起，他是一定没个正经的。 “爱怎么搭讪就怎么搭讪！” 当着她的面还提和美女搭讪，他是不想好了。 许磊好像没看出朱婧瑶已经生了气，他继续说：“如果是我，偏巧对方又是你，我就会对你说，‘美女，你是许多饭的妈妈吗？真巧，我是他爸！’” 朱婧瑶是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的，她笑着要捶许磊，许磊就躲，朱婧瑶在后面追着。许磊回头向朱婧瑶笑道：“许多饭的妈妈，你怎么像个泼妇一样呢？” 朱婧瑶气得咬牙切齿，叫他站住，骂他。 许磊跑得更快，“许多饭的妈妈发飙了！” 追赶中，朱婧瑶的脸色绯红一片。 终于，许磊还是让朱婧瑶逮住了自己，在一声接一声的“你这个流氓”中，许磊任由她的小拳头砸在肩膀上，他只是大笑。 笑着闹着回了家，张阿姨打开门， “离得很远就听到你们两个的笑声了！” 朱婧瑶怪不好意思的，横了许磊一眼，“他欺负人。” 张阿姨当然知道两个年轻人闹着玩笑，她接过两人手上的菜，笑着摇头向厨房走去。 朱婧瑶进了房里，就见佟阿姨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和每次的热情相迎不同，今天佟阿姨连头也没回一下。 “佟阿姨？” 朱婧瑶走了进来，佟阿姨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对朱婧瑶点了下头，“婧瑶来了。” 朱婧瑶这才看清，佟阿姨戴上了老花镜，老花镜把她笑弯了的眼睛放大着，连同鱼尾纹一同被放大，她那些个皱纹里都洋溢着欣喜。再看她的腋下夹着两根织针，手尖上还在快速的来回动着。 原来佟阿姨在织着什么呢。 许磊来到朱婧瑶身边，低声说：“你猜她在织什么？” “织什么？” 还没等许磊回答，佟阿姨抢着大声说：“我在给我侄子织小毛衣呢！”佟阿姨的话说得自豪极了，仿佛要向整个世界宣布一样。 “侄子？”朱婧瑶有点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佟阿姨在给谁织毛衣。 “真是个小笨蛋。”许磊笑着刮了下朱婧瑶的鼻尖。 佟阿姨解释着，“是你和阿毛的孩子啊！” 这次朱婧瑶全明白了，原来佟阿姨在给许磊和她的孩子织小毛衣。 “佟姐，是不是早了些啊？” 佟阿姨手上忙个不停，“不早了，我听阿毛说你们俩相处得很好，我和你父母又见过面了，你们结婚还不就快了？我趁着现在眼神还好，帮着你们给孩子织织小衣服小裤子什么的。我也是担心我这眼睛，才二十几岁竟然就眼睛花了。阿毛说是我从前做工太累累的，我想也可能，所以我就抓紧时间帮你们织。别等上几年我真老了，可就帮不上你们了。” 朱婧瑶心头一热，她蹲在佟阿姨的面前，手搭在她的膝盖上，“佟姐，你真好！可是我和阿毛真的不想你太过劳累了，只要你好了，我们家就都好了。不如你歇歇了，真到了那一天你和我们一起去给孩子买毛衣，你说好不好？” 佟阿姨放下了针，携住了朱婧瑶的手，“婧瑶，有你这话啊，我就开心！我也没什么事，织就织了，孩子穿自己家人织的暖和！而且啊，有一天孩子穿上了这些毛衣毛裤的出去，别人一问，你和阿毛可以自豪的说，这是我们姐姐给孩子织的啊。想想我都高兴呢！” 朱婧瑶俯在佟阿姨的腿上。 老人的腿暖暖的，有淡淡的毛线味道，想来是刚刚拿过毛线留下的余味。 这就是许磊的妈妈。虽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虽然忘记了许多前尘往事，但是她没有丢掉那颗惦记弟弟的心，没有失去她善良的本性。 有一个不记得往事的妈妈，是不是就等于拥有一个永远年轻，不会老去的妈妈了？朱婧瑶想，一定是的。 朱婧瑶想起许磊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你，有我妈，我们就是个完整的家了。 真好…… 俯在佟阿姨膝上的朱婧瑶，眼圈微红起来。 第130章 送嫁 十月中旬时，朱婧瑶和许磊一起参加了文雯的婚礼。 文雯原想让朱婧瑶当伴娘，朱婧瑶拒绝了，她说她实在是怕自己会在婚礼现场哭得稀里哗啦的给文雯丢人。 文雯嘟着嘴，先瞧着对面坐着正喝茶的许磊，后睨了朱婧瑶一眼，“我觉得你就是因为我老公没请你家许磊当伴郎！你家许磊是不是怕伴郎看上你了所以不叫你当伴郎？” 对于这样的指控，朱婧瑶当然不接受，“亏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你有没有良心？你才刚刚说，我就告诉你我可能做不到的嘛。” 却不料，许磊笑着揽住了朱婧瑶的腰，“文雯，你说得对。” 许磊这么大方的承认下来，让文雯张大了嘴巴，“我的天啊，许磊，你竟然这样小心眼？我可警告你啊，我们家瑶瑶这么漂亮，还是气质女，她当不当伴娘都会成为焦点的，你小心的日子再后面呢！” 许磊笑得优雅，说出来的话一点不优雅，“所以我要在她身边看好了她啊，帮她挡去那些没必要的烂桃花。” “我这小暴脾气真是受不了许磊摆明了说吃醋！”文雯差一点跳起来。 朱婧瑶笑着倒在许磊的怀里。 文雯是什么样的人，朱婧瑶清楚，许磊是什么样的人，她更清楚。 说笑归说笑，真到了文雯结婚前，朱婧瑶还是问过文雯要不要她当伴娘。文雯告诉朱婧瑶请了自己公司的一位小姑娘当伴娘了。 文雯的声音不再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瑶瑶，我其实早就想过了，你还是在台下看着我老公牵着我的手，为我们鉴证爱情好了。我真是怕你会掉眼泪，然后我又控制不住我自己，到时候和你一起抱头痛哭，把一场好好的婚礼变成了诉苦大会。” 朱婧瑶深吸口气，“那好吧，那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许哭！” “好啊，谁也不许哭。” 约定了的事，朱婧瑶到了最后还是没信守诺言。当她看着一身白纱的文雯和她老公四目相对，看着她老公把钻戒戴到文雯的手上，并依主持人的要求宣读誓言，听着那“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的誓言时，文雯哭了，台下的朱婧瑶也哭了。 终于看到文雯嫁人了！ 朱婧瑶的眼泪擦了又落。 文雯再不能和她倦在被子里说悄悄话，替她暗地里骂人，抢她的苹果吃了……文雯属于另外一个人，属于另外一个家庭了…… 朱婧瑶的泪水湿透了手上的纸巾。 而她微颤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了住。许磊的头靠近了朱婧瑶的耳畔，他的声音很低，但足够她听清每一个字了。 “别哭，宝贝，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和文雯一样幸福的。” 泪眼婆娑的朱婧瑶转头看向身边的许磊，许磊对她温柔一笑，他点了下头。 就是这么一下的点头，让朱婧瑶的心里蓦然安定下来。 是啊，还有许磊陪着她，就像文雯的老公陪着文雯一样。 天长地久的厮守，朝朝暮暮的相伴。 第131章 看电影 朱婧瑶和许磊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个人一起吃，一起玩，时尔还带着佟阿姨一道去看电影。 佟阿姨许久没看过电影，走进电影城就异常紧张，她一直拉着许磊的手不放。眼睛四周张望，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又都不敢去触摸，像个胆小的孩子。 可是佟阿姨那五花八门的问题也是接踵而至。 “这是什么文化宫啊？为什么没有毛主席语录？” “电影票的票根为什么不是绿色窄条的了？” “这个电影播放前为什么没播毛主席语录？” “这电影是不是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啊？” 面对佟阿姨一个接着一个的年代问题，朱婧瑶觉得头大了一圈。好在许磊反应还算快。 “姐，现在电影都是这样的了，这是毛主席要求的，您要慢慢习惯了。” 一句“毛主席要求的”堵住了佟阿姨后面的所有问题。佟阿姨张着嘴左右看看，终于不再问问题。 朱婧瑶险些笑出声来。许磊哄佟阿姨的瞎话张嘴就来，偏偏佟阿姨还真就吃他这一套，信以为真，不再问这问那的了。 许磊坐在佟阿姨和朱婧瑶的中间，他们看的电影是《爱宠大机密》。刚开演没多久，佟阿姨就扯住许磊的袖子，极力的压低声音，但是朱婧瑶还是把佟阿姨的话听得真真切切。 “现在的电影做得越来越好看了啊！” 许磊一笑，“姐，你愿意看的话，我们以后还带你来。” 佟阿姨嘴上答着“好啊”，头也不转的盯着屏幕。可是，电影放到还不足一半时，佟阿姨就歪在座椅上睡着了，而且还发出了阵阵鼾声。 许磊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佟阿姨的背上，他转头对朱婧瑶笑了笑，低声在她耳畔说：“委屈你了，别人家都是男朋友陪女朋友，咱们成了双人陪未来的婆婆。” 朱婧瑶挽住了许磊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上，“可是我愿意啊。家不是我们一个人的，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才称得上家，缺一不可。” 许磊重重的吻在了朱婧瑶的额头上，反手揽住了她的肩，“瑶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黑暗的光线里，朱婧瑶偎在许磊的怀里，“磊，我也很爱你……” 电影里演的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坐在最后面的两个年轻人相拥在一起，彼此的心贴得如此之近。 等电影结束时，影院的灯光忽地全亮起来，佟阿姨猛然间醒了过来，她揉了下眼睛四下看看，才对坐在身边的许磊说：“阿毛，这电影真是好看啊！” 许磊和朱婧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许磊无奈的摇着头，“姐啊，你都没看完就睡着了，你怎么知道电影好看的？” 佟阿姨被许磊无情的揭穿，脸上一红，小声嘟囔起来，“反正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两个人牵着佟阿姨的手有说有笑的走出影城。 许磊带着佟阿姨和朱婧瑶去吃鲁菜，朱婧瑶这才知道，原来佟阿姨的祖籍是山东。 佟阿姨一面埋怨许磊浪费钱，一面夸着菜好吃。许磊就打趣她，“姐，没有这样的浪费钱，怎么吃到这么好吃的菜呢？” 佟阿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样反驳许磊。 还是朱婧瑶瞪了许磊一眼，“不许使坏欺负佟姐。” 佟阿姨这才高兴的笑了起来，“还是婧瑶向着我，比你强！” 许磊只笑不语。 席间，许磊告诉朱婧瑶，自己的老总李文龙想周末请许磊和朱婧瑶吃个饭。 朱婧瑶并不想去，毕竟她现在还在平川工作，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这件事传到王显峰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是李文龙来挖她过去益中呢。 老板的心思，比天子圣意还难揣测，所以朱婧瑶一直秉承着谨慎小心的原则。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去的好，”许磊劝朱婧瑶，“我们去的是老李的一处私宅，而且老李也想到你会犹豫，所以他特意交待我把话说清楚了。他说他代表的是我的朋友，并不会提一句工作上的事。” 能把下属和其女朋友约到自己家去，可见许磊和李文龙交情匪浅。 朱婧瑶微一沉思，答应了许磊。 等三个人吃过了晚饭，回到丁香人家，佟阿姨还在兴奋的说现在的电影好。佟阿姨拉着朱婧瑶的手，“婧瑶啊，今天姐姐很高兴啊，以后有空我们还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不管佟阿姨是不是安慰她和许磊，只要佟阿姨觉得好，那她就觉得好。 佟阿姨心情大好，执意和许磊一道送朱婧瑶回家，母子才回家去。 第132章 身份 益中公司总经理李文龙的家在市郊，许磊说，这只是李文龙市郊的别墅，他只有在休息时才会来这里。 许磊开车带着朱婧瑶到李文龙家时，已是十点多了。令朱婧瑶没想到的是，李文龙和他夫人一起出来迎接许磊和朱婧瑶。 李文龙是认识朱婧瑶的，许磊就把朱婧瑶介绍给李夫人，“我女朋友朱婧瑶。” 李夫人很和气，也不搭什么阔太的架子，招呼着两个人进屋说话。 进去别墅后，李文龙和李夫人没谈及一句工作上的事，倒说起朱婧瑶平时的爱好。李夫人问她喜欢吃什么，平时以什么为休闲。 朱婧瑶只好简单回答了几样最寻常的水果、蔬菜。没成想，到了用餐时，桌上摆的就有朱婧瑶说的菜和水果。 李夫人笑道：“小朱是第一次来我家，我和老李略备薄宴，还望小朱不要客气。” 几个人边吃边聊，朱婧瑶才知道，原来李夫人是高中语文老师。李夫人举手投足间温雅大方，还会说几句打趣的话活跃气氛。席间，李夫人又是与李文龙默契十足，老夫老妻间亦尽展恩爱，让朱婧瑶很是羡慕。 等用过餐，许磊和李文龙下棋，李夫人陪朱婧瑶去院子里散步，李夫人把院子里修剪整齐的小株植物指给朱婧瑶看，并介绍了它们的名字。哪个是广玉兰、哪个是红缨花，哪个又是桃金娘。 朱婧瑶觉得李夫人是个很会生活的女人，而且她很爱生活。这样的女人才是男人背后的贤内助。 “您把院子打理得真好，这些花草也养得很好。”朱婧瑶由衷的赞扬道。 李夫人环视着泛了黄的枝头叶梢，问朱婧瑶，“你喜欢这些个花草吗？如果喜欢的话，可以从我这里移植回去养。今年我种了许多呢，种类也不算少。” 朱婧瑶笑着拒绝，“谢谢了，我不大会养花，而且现在只是在租的公寓住，没您这么大的庭院，只怕养不好这么漂亮的花草。” 李夫人只当是朱婧瑶谦虚，微笑着道：“以小许是益中股东的经济状况，你们买个小点的别墅一点问题也没有，将来选房时选个有小园子的不就好了。” 听了李夫人的话，朱婧瑶愣了愣，许磊……是益中股东？ 李夫人看向朱婧瑶，朱婧瑶复又笑着说：“嗯……我们还有老人，而且也没想过买房的事，可能要再等等看吧。” 对于别人情感的事，李夫人自然不好多说，两个人转了一圈又回了去。 正好，许磊和李文龙刚收拾好棋盘。 许磊和朱婧瑶告辞，李文龙从书房拿出一套茶具，送到许磊和朱婧瑶面前，“我听小许说小朱很喜欢品茗，那就把这套茶具收下吧，这也是别人送我的。实不相瞒，我茶具有好多套，可我是那种品不好茶的人，倒不如借花献佛了。” 站在李文龙身侧的李夫人接着李文龙的话说：“其实他是喜欢喝红酒的，他不喜欢喝茶。” 李文龙嗔笑着埋怨他夫人，“怎么当着客人的面揭我的短呢？人家小朱是品茗高手，你不会把我粉饰得贴点谱一些吗？” 李夫人笑着对许磊和朱婧瑶说，“老李是品茗高手，你们可要记得哦。” 一句的玩笑令几个人都不觉笑了起来。 朱婧瑶收下了李文龙送的礼物。 李文龙和李夫人把许磊和朱婧瑶送出别墅，李夫人还携着朱婧瑶的手说，和她很投缘，希望朱婧瑶再来家里做客之类的话。 朱婧瑶答好，才上了车。 许磊载着朱婧瑶离开了李府。 回去的路上，许磊见坐在副驾驶的朱婧瑶半天没说话，转头问了一句，“累了吗？” 朱婧瑶抱着肩问许磊，“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你是益中股东的事呢？” 握着方向盘的许磊笑了笑，“这很重要吗？” “重要！”朱婧瑶沉着脸，“如果你是益中公司的股东，我就会离你远些。” “可是你已经落入魔掌了，怎么办呢？” “我又没卖给你。” 听话听音，许磊知道朱婧瑶有些不高兴，但是不至于生气。他涎着脸，调着笑，“别生气好不好？我是益中的股东不假，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一是觉得这点不重要，二是担心因为我这一层的身份，你远离我。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不愿意远离你的啊。” “那么你觉得今天李文龙为什么要请咱们？” “因为白依然。”许磊目视前方，“我不是极力反对白依然来我们公司的分析研发部嘛，李文龙是最清楚不过的。后来他也得知你我是情侣，圈子就这么大，他大概也听说白依然在平川时就和你不对付，他是担心我因此事心里存了疙瘩。不然他怎么会把他夫人也搬了出来。” 难怪李文龙和他夫人会殷勤至此，原来事出有因。不过通过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来，李文龙对许磊的重视。 望着车窗外一棵棵向后退去的树木，朱婧瑶在想，每个能当老总的人，看来是都不简单的，个个都是心比比干多一窍。 朱婧瑶不想再往这话上提，她索性往胡说八道里去，“我其实是仇富，一听说你这么有钱，我就恨你！” 许磊笑出了声，“那我把这些钱全给你好了，我就穷了，让我也恨恨你，恨你恨到骨头里那种，好不好？恨不得把你早日娶回家，天天以爱之名相互伤害，好不好？” 他竟然越说越下道！ 朱婧瑶恨得咬牙切齿，“臭流氓，好好开你的车吧！” 不大的车体空间里溢满了许磊的笑声。 朱婧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和许磊在一起时，就会沾染上他的习气，赶着往胡侃乱聊里走，一点不像她往日的风格。 许磊说，这是近朱者赤。 朱婧瑶却说，这是近墨者黑。 许磊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场，朱婧瑶还没弄懂没到家许磊跑这来做什么，许磊就压了过来，结结实实的吻住了朱婧瑶。 两个人花了一个小时的停车费，只是接个吻…… 脸色绯红的朱婧瑶轻捶了许磊一下，“都是你不好……” 许磊笑得极为得意，“谁叫你嘴巴那么厉害，我再不出口就被你压制住了。现在好了，我可以‘压制’住你了。” 许磊嘴里的“压制”是什么意思，朱婧瑶当然懂，她狠狠的瞪了许磊一眼，小声着骂道：“下流胚子。” 回到家时，许磊挽住了朱婧瑶的手，“瑶瑶，别因为我是益中的股东而远离我，好吗？你有你的事业，我不会干预你的工作。” 这一点朱婧瑶是相信的。 交往这段时间，两个人极少聊工作，就算聊起来，也是同仇敌忾的抱怨邱丽。至于产品、工作方向等等，两个都没谈过，这也是让朱婧瑶放心选择许磊的原因。 “我知道。”朱婧瑶扣住了许磊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走向通往家的小径。 第133章 送饭 接下来的几天，许磊都非常忙碌。益中公司收购了一家小公司，许磊忙着把分析研发这块工作职能扩大。朱婧瑶算了算，她是有好几天没见到许磊了。 朱婧瑶常在忙过后给许磊发微信，许磊多半是在公司忙。 比许磊更忙的要数佟阿姨。 在许磊加班的几天之后，佟阿姨就和张阿姨来了。朱婧瑶望着门口站着的，手上提着保温桶的两个老太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佟阿姨笑眯眯的看着朱婧瑶，“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两个老的做饭方便，顺便就给你那份给带出来了。你看，这是我煲的牛尾汤。” 佟阿姨说着，又接过张阿姨手上的保温桶，把那个保温桶也递给了朱婧瑶，“这个是我给阿毛做出来的，还想麻烦婧瑶给阿毛送去，好不好啊？” “好啊，”朱婧瑶也想到忙碌的许磊可能没吃过饭，她果断答应下来，“您都做好了饭，我只是送去而已。” 佟阿姨相当高兴，“是啊，我也说你送去好呢，你俩晚上在公司一起吃饭，就算是阿毛忙也可以见上面啊。对了，你就和阿毛讲这汤是你煲的！” 朱婧瑶苦笑一下，许磊难道是傻的吗？他都知道朱婧瑶的厨艺只限于方便面，怎么会想不到汤是佟阿姨煲的呢？可是老人家一片好意，朱婧瑶又不忍心拂去，她只能答应下来，随后就提着两个保温桶，开车去了益中公司。 益中公司的保安倒是尽责，让朱婧瑶给许磊打电话。朱婧瑶拿着电话，极认真的说：“许部长，佟总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电话那边的许磊朗声笑起，“那请朱总监等我一下吧。” 一旁的保安听得云里雾里的，心里还在合计，没听说哪位老总姓佟啊？ 没一会儿，许磊疾步走出来，两个人自然而然的挽住了手，“我带你去会议厅吧。” “好啊。” 朱婧瑶望着一脸笑意的许磊，只见他穿着的商务套装已经有些褶皱，他虽然笑容温和，可是眼中带着一丝倦意，眼眶下还有淡淡的黑影，可见这几天里许磊并没有休息好。 “很累吧。”朱婧瑶的指尖抚过了许磊的手背，“我看你黑眼圈都有了。” “是吗？”许磊揉了下额头，“这几天确实累了些，不过精神头还好。”许磊探着头朝着朱婧瑶的手上看去，“妈让你送来什么了？” “是牛尾汤，妈也是担心你没时间吃饭。” 许磊的手松开朱婧瑶，揽住了她的腰，声音低低着道：“你怎么不说你想我了？” 还是在益中公司，朱婧瑶哪里好意思和许磊胡闹，她推了一把许磊，“别闹。” 许磊拉着朱婧瑶的手，将朱婧瑶带到一间没人的会议室，许磊反手关上会议室的门，接着便吻住了朱婧瑶。 许磊的吻是那样的用力，仿佛要把朱婧瑶生吞下去。朱婧瑶勉强把两个保温桶放在桌上，反手抱住了许磊的腰。 有好几天她没见他了，就是她的梦里，也全是他。 “磊……” 朱婧瑶回应着许磊，拥他更紧。 两个人也不知道吻了有多久，朱婧瑶才好不容易推开了许磊。她喘着气，手指抚过了许磊的下巴，“都没时间刮胡子了……” 许磊沙哑的笑了笑，唇又啄向了朱婧瑶，“忙过这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 啄了一下，两下，三下……许磊像是上了瘾，留恋在朱婧瑶的唇间。 “瑶瑶……”许磊在朱婧瑶耳畔低喃，“你就像一味令我上瘾的药，我想戒都戒不掉。” 第134章 秀恩爱 两个人正在卿卿我我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朱婧瑶连忙推开许磊，与此同时，小会议室的门被人推了开，白依然站在门外似笑非笑的望里屋里的朱婧瑶和许磊。 白依然捧着文件夹，似乎刚走进职场的小女生一样，把和许磊站在一起的朱婧瑶当成了空气。 “许部长，人家还在办公室里等您呢，有一项工作还要继续进行不是？” 白依然的声音带着腻人的甜，听得朱婧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好的，你等我会吧。”许磊握住朱婧瑶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白依然没有离开，她盯着许磊和朱婧瑶相握在一处的手，笑了笑，“老总们要得急，而且公司的文件和信息又不便被外人看到，所以，您现在和我去看看吧，天也这么晚了，就让朱总监早些回家吧。” 白依然说着走进小会议室里，来在许磊身侧，终于正眼看了朱婧瑶，“朱总监放心，我在这里一样会照顾好许部长的。” 朱婧瑶看出白依然是故意的。她不过就是要以向许磊撒娇的方式来提醒自己，她白依然有许多和许磊在一起的时间，而且在益中公司里朱婧瑶只是个外人。 朱婧瑶笑了，笑意中带着嘲讽。 白依然真是喜欢无孔不入的打击自己，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向自己男朋友撒娇。 许磊似乎没听到白依然的话，他拍了一下朱婧瑶的腰，柔声道：“宝贝，不是给我带晚饭来了吗？快帮我拿出来吧，我饿坏了。” 白依然的脸色一变，许磊的态度胜过朱婧瑶千言万语的回击，他明明白白的告诉白依然：我没看到你，没听到你的话，我的眼里只有朱婧瑶。 白依然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倒是朱婧瑶莞尔一笑，“白副部长，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我就带了我和磊的饭，没带你的，不然我帮你叫份外卖？”朱婧瑶说着，作势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不必了！” 挑拨无效，白依然并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看许磊和朱婧瑶秀恩爱，她扬着头，绷着一张冷脸转身离开了。 “磊？这个称呼不错。” 许磊扣住朱婧瑶的腰，手伸向保温桶，“我看看都带什么饭来了。” 朱婧瑶按住了许磊伸过来的手，她死死的瞪着许磊，“我问你，你们几个人在加班？不会就你们俩吧？” 许磊轻笑着就要亲朱婧瑶的脸颊，被朱婧瑶伸手挡住了他的嘴，“你别妄图蒙混过关，刚刚当着她的面我不说，可不代表我不想追究。” 许磊轻笑起来，拥着朱婧瑶宠溺的低语：“小醋坛子，放心吧，我们部门都在加班，不只是我们俩。” 朱婧瑶横了许磊一眼，这才坐下来打开保温桶，“佟阿姨做的汤，快趁热喝吧。” 许磊觉得朱婧瑶吃起醋来真是好看，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他不由得一笑，“我们一起吃吧，好不好？”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他喂她一块肉，她喂他喝一口汤，小会议室里温情无限。 等许磊和朱婧瑶吃完了饭，朱婧瑶利落的收拾了保温桶，随后便和许磊告别。 “白依然的本意有问题，但是她有句话还是说得对，大家都加班，你溜出来吃饭已经挺不好的了，别再多逗留了才好。” 许磊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你为人着想是件好事，有时候又觉得你为人着想是件坏事。好了，你早点回家吧，到家给我发条信息。” 朱婧瑶踮起脚尖在许磊的唇上轻啄一下，随后就跑开了。 她的身后传来许磊低沉的笑声。 走出几步后，朱婧瑶回过头去，见许磊手插在裤兜里，一直望着她。 见她回过头来，许磊笑着朝她招招手。 “别太晚了，早点回家。” “好。” 转头，离开。便是不回头，朱婧瑶也知道身后有一束目光望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因为这道目光，她才会安心的走着，走过转弯，走出他的视线。 爱在此时，是涌起来的层层叠叠的柔情，能把整颗心都填满的情意。 还好，她心中有爱，她也在她爱人的心中。 那天晚上朱婧瑶到家给许磊发微信，直到晚上十点多，朱婧瑶已经准备睡下才收到许磊回的微信。 许磊说他已经回家了，正累得倒在床上等人安慰。 朱婧瑶清楚许磊这几天着实是累坏了，她拿着手机，咬着薄唇一笑，回了两个字：爱你。 这两个字让许磊瞬间愉快起来，他发来一系列的亲吻表情，看得朱婧瑶笑倒在床上。 爱在这时，能令一个人像个疯子，而让另一个人像个傻瓜。 第135章 陌路 朱婧瑶坐在办公室里，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朱婧瑶接起，是邱丽。邱丽很少直接给朱婧瑶打来电话，叫朱婧瑶的神经瞬间绷紧。 “有个潜在客户，我已经给孙总监打去了电话，现在也通知你一声，这个客户比较大，你和孙总监最好一起去拜访一下。” 能让邱丽亲自打来电话的客户，想来不只是能用大来形容的。 “好的，邱总，我会和孙总监联系一下，我们商量一下下班前……” “没有那么久，必须是在下午三点前。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让客户今天见到我们公司的人。你知道一个小时会有多大的变化吗？你的职业精神在哪里？我已经让秘书告诉孙晨亮客户信息了，我不想看到你们慢点再慢的工作效率了。” 邱丽打断了朱婧瑶的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听上去确实是命令，这是在许多大公司里很少听到的。职场中，即便是上级发布工作任务，也会带着些客气，话语里含着优雅，这是上司的风度。就如王显峰。 而在邱丽这里却没有，她说的话往往听上去就让人不舒服。 “好的，我这就给孙总监打电话。” 邱丽那边连哼也没哼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朱婧瑶的手一顿，对着电话苦笑一下才放下了电话。 和邱丽这样的上司相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她带给别人的压力无处不在。高压电，这个绰号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还没等朱婧瑶给孙晨亮打电话，孙晨亮就先给朱婧瑶打来电话。 已和客户商定，下午两点去客户那里拜访，他们将在一点半到集团大厅碰面。 孙晨亮的工作效率果然很快，短短的几分钟里竟然和客户达成了拜访约定。也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孙晨亮不知道要动用多少关系网，破了多少嘴皮了，陪着多少笑。这就是职场，效率背后皆是辛苦。 孙晨亮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疲惫，“咱们怎么摊上这么一位老总呢？时运不济啊！” 朱婧瑶当然知道，抱怨的话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下午一点五十分，朱婧瑶和孙晨亮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客户所在的办公大厦。 和前台秘书通报了预约时间，前台请两个人稍等一下，朱婧瑶和孙晨亮向大厅的沙发那边走去。 透过宽大的玻璃墙，朱婧瑶看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走进来。那是许磊，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人，年轻男人拿着文件包，看来是他的助理。 许磊的步伐稳健，周身带着职场里特有的气派。当他看到大厅里的朱婧瑶时，他的长眉微挑一下，露出微微笑意来。 朱婧瑶没有迎上前去，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许磊走了进来，一步步走向她。 没有往日的欢喜，没有拥抱着亲吻，两个人像是带着两种磁场，在快要相遇时，保持了应有的距离。 “你也来了？” “你不是也来了？” 朱婧瑶知道，自己的话里已经带着刺。 她其实早该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虽然她一直心存侥幸。在第一次带着潘晓雨拜访徐总的朋友时遇到许磊，朱婧瑶就想到过，两个人都身处金融圈，早晚会面临一个残酷的事实：争客户。 “瑶瑶……” 许磊的语气一低，轻唤着朱婧瑶的乳名。 朱婧瑶扬着头扫视着四周，“这么大的办公楼，只有一个公司，我们的目标当然是同一个。” 朱婧瑶紧紧的盯着许磊，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许磊看着朱婧瑶良久，才缓缓的点了下头，“是的。” 朱婧瑶的心头一紧，虽然已经给自己的心里垫了一层接一层的底，可是当许磊承认时，朱婧瑶还是心头一惊。刚刚，她甚至紧张到自欺欺人。 “你……会让我？”朱婧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间就问出这句话来。明明是无须问的，更是她不该问的。 职场上，他们都在工作，她不该要求许磊不认真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朱婧瑶的双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许磊的眉角蹙了起来，眼中的彷徨似乎比朱婧瑶还要大，能淹死人的彷徨。“瑶瑶，你不该……” “不该问我也问了，”朱婧瑶的声音带着任性，带着固执，有些蛮不讲理。她咬着唇，恨自己在许磊面前完全乱了心思，“我就是想知道……” 许磊沉默了，在朱婧瑶的注视下沉默着。 朱婧瑶笑了，他的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朱婧瑶懂了，她清楚了，明了了。 可是心头掀起的失望，如同巨浪，要将她吞噬。 前台秘书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间令人窒息的沉默，“平川公司的二位，请。” 朱婧瑶深吸口气，从许磊身边走过，不看他一眼，不和他说一句话，如同陌路。 陌路，也许她会含笑周到而过，他们是陌路都不如。 第136章 懂你 那天朱婧瑶让自己集中精神面对客户。虽然她的应答也算专业，但是相对于每次的客户拜访，她已经逊色很多了。这一点，朱婧瑶心里是清楚的。 她的脑子里如同回放镜头一样，一遍遍的闪现着许磊刚刚的脸。朱婧瑶从没见过这样彷徨的许磊，从来没有。 从客户办公室里走出来，孙晨亮悄悄的看了朱婧瑶一眼，“朱总监，一会儿我可以先回集团的。” 从开始孙晨亮看到许磊和朱婧瑶说话，他就极识趣的到一边等朱婧瑶去了。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孙晨亮自然不知道。不过从刚刚朱婧瑶从许磊身边走过，这些个极有眼色的部门带头人自然品出些味道来。 现在孙晨亮的言外之意是，他可以自己回去，朱婧瑶可以留在这里等许磊。 “不用，我和你一起回去。”朱婧瑶目视前方，眉头不曾动一下。孙晨亮暗暗想着，这么有能力的女人会不会给自己的爱人造成压力呢？ 从里面出来，通过大厅，许磊已经被前台秘书请向里面。 又是一次迎面相迎，不像情投意合的爱侣，却是狭路相逢的对手。许磊停下脚步，“瑶瑶，晚上我去找你。” 对面许磊抛出的橄榄枝，朱婧瑶连回应的表情也没有，嘴角平淡的开启，说着最寻常的话，“再说吧。”说着，从他身边走过。就像跋涉千里归来，连挥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擦肩而过，不曾回头。 回到平川，照例是朱婧瑶和孙晨亮向邱丽做了汇报。邱丽倒没看出什么来，情商颇高的孙晨亮自然也不会把遇到许磊的事告诉给邱丽。朱婧瑶心里明白，如果这个客户成功了，不需要孙晨亮再去说什么。如果没成功，邱丽自然也会打听花落谁家。所以，孙晨亮不会去多这个嘴。 邱丽听过汇报后，没说上一句鼓励的话，直接打发两个人离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朱婧瑶的身子才不再僵硬，整个人极疲惫的靠在靠背椅上。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给文雯打电话，“这几天我去你家蹭住好吗？我知道很打扰你的新婚生活。” 文雯在电话里大呼小叫，“朱婧瑶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叫打扰，我告诉你啊，你别和我这么说话，姐听着就别扭！我家男人正和我闹着要回他家呢，你知道我是不习惯回去的，主要是装相太累。这不我就没同意嘛，现在你来了算是把他给救了。” 文雯总是那样善解人意，明明是帮了朱婧瑶，却不让朱婧瑶心存愧疚，把帮忙说成反帮忙。 这就是她的好闺蜜，还好她有这么个好闺蜜！ “文雯，你怎么这么好？”朱婧瑶的声音一软，夹着五味杂阵的感叹。 文雯在电话那边不乐意了，“好了好了，就别酸了啊，有什么话，晚上来说。对了，等你吃饭啊。” 朱婧瑶放下手机想了想，提前打了请假条送去人事部门，请假一小时。随后朱婧瑶把工作交待了潘晓雨，这才离开办公室。 电梯到了一楼，朱婧瑶转过弯要走进平川一楼大厅时，她看到一楼大厅门外留着的许磊的车。朱婧瑶身子一闪，避了回去。 她提包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包带。 依照这个时间，许磊是从客户那里回来就来平川了，那么就是他想到她会早请假离开了。 朱婧瑶深深的吸口气，他倒了解她。只是……他该想到她不会轻易就当什么事没发生。 朱婧瑶转身朝着平川办公楼的后门走去，从那里绕出去，直接打车离开。 时间尚早，朱婧瑶当然不会先去文雯家，她漫无目的走着，遇到一家小小的西点屋，她便走进去，点了杯奶茶坐在窗边喝起来。 从前觉得时间少得可怜，恨不能抢来别人的时间工作。现在觉得时间难捱，似乎有大把的时间去任她挥霍。可是，她真的有那么多的时间吗？她的心也真的会被空下来的时间填满吗？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朱婧瑶抬头看着西点屋的钟表，到了下班的时间，那么这个电话不需要接，她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朱婧瑶把手机调成无声，结了帐打车到了文雯的新居。 第137章 开导 帮着文雯把最后一盘菜放在桌上后，朱婧瑶才坐了下来。 文雯解开围裙，对着坐在一侧的男人妩媚一笑，“老公，快吃饭吧。” 朱婧瑶不由得侧目，这还是朱婧瑶认识的文雯吗？ 从前，文雯炒菜的水平只限于炒鸡蛋，还经常炒焦，两个人住一起经常混小吃店吃饭。看看今天桌上的菜，虽然只有三盘，但是有肉有菜，荤素搭配得恰到好处。朱婧瑶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着：婚姻给予女人的很多，爱情赋予女人的更多。 文雯挂过围裙，一扭身坐在她老公身边，她伸着筷子敲了下朱婧瑶的碗，“快吃吧。” 朱婧瑶望着碗里的白米饭，拿着竹筷挑了几粒放在嘴里，才嚼几下就皱起了眉。 文雯做的米饭水太少，一粒是一粒的那种，和往常许磊做得米饭差得很多。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文雯瞪着朱婧瑶。 朱婧瑶用夹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没什么，我只是想吃口菜而已。” 精明的文雯可并不好糊弄，“哼，好你个朱婧瑶，你以为谁都是你家许磊呢，天天为了养你的胃，米饭做得快成粥了，粥熬得快烂成泥，我和你讲，我可没那个耐心啊！” 朱婧瑶双眸微黯，埋头吃起饭来。 许磊……许磊……又是许磊！ 她以为她逃开了家，逃离了他，就会轻松了。可是却恰恰相反，哪里都可以和他有关，看到什么，都会联想到他。就如同现在，几个菜也会让她想他，非常非常的想他…… 文雯说得没错，她是被他照顾得很好，好得离开他，她都如同没了魂魄一般。 文雯见朱婧瑶沉默不语，往她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快尝尝吧，我最近新研制出来的，名字叫蜜月红烧肉！”文雯说着，又给自己老公夹了一块。小夫妻当着朱婧瑶的面，撅起嘴肆无忌惮的亲了一下嘴。 朱婧瑶拨了一下碗里的饭，轻轻叹口气，“我说老妇，要秀恩爱也要考虑一下我这个失意的人吧，当着我的面玩亲亲真的好吗？” 文雯根本不理朱婧瑶这茬，继续笑眯眯的给自己老公夹菜。手上不停，嘴上她也不停，“我和你讲啊瑶瑶，不是我说你，你真不能这样要求人家许磊。在我看来，就冲许磊能几个月如一日的给你送饭，这已经难能可贵了，有几个男人肯不顾形象，天天提着保温桶往自己女朋友家跑的？不怕街坊四邻笑话的吗？何况你们还住在一个小区里。” “老婆，我是可以哟！”文雯的老公忽然插嘴。 文雯笑成一朵花，马上丢掉筷子搂住了她老公的脖子，“你当然可以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又是亲吻。 朱婧瑶真是受够了新婚夫妻当着她的面刺激她了。 “你们俩够了没？” 文雯这才松开她老公，拿着筷子又给朱婧瑶夹了块黄瓜和西红柿。 这就是文雯，朱婧瑶望着还在帮她添菜的文雯想着：她永远是刀子嘴，豆腐心。 “瑶瑶，我们在说许磊和你。这么说吧，如果换成是你，你会不会让许磊呢？” 朱婧瑶一下下的插着碗里的米饭。 如果是她……她该也不会让许磊吧。 从朱婧瑶的表情，文雯已经知道了答案，“你看看，你也未必会让他吧，那你为什么就要求他要让你呢？说白了，瑶瑶，你其实倚仗的还不是许磊对你的爱嘛。换成是程岩，你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朱婧瑶张嘴想要打断文雯的话，文雯却先一步用手一挡，制止了朱婧瑶说话，“我就这样和你说吧，瑶瑶，职场有职场的规则，爱情有爱情的原则，你不该把两个混成一谈，不是不让你就是他的不好了，也不是说让了你就是他待你好了，你其实心里都清楚的，所以你别矫情了。我再提下程岩来，瑶瑶，你仔细想想，程岩和许磊哪个更适合你？” 朱婧瑶拿筷子扎米饭的手忽然一顿，她其实是清楚的，许磊很适合做丈夫。 “许磊才是适合结婚的对象呢，别再任性了瑶瑶。” 第138章 再走失 她任性吗？ 朱婧瑶托着腮想。 餐桌上没人再说话。朱婧瑶漫不经心的吃着饭，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眉目传情的一对儿，不由自主的又想起许磊。 他们曾经也是这样甜蜜的。 坐在对面的文雯忽然说：“喂，老姑娘，这里只允许你住上一天啊，明天痛快的回你家去。躲着能解决问题吗？耍耍性子就好了，破盘子还端起没完了！”文雯说着就开始收拾碗筷。 “喂喂，老妇儿，我还没吃完呢！”朱婧瑶开始抗议。 文雯好像没听见朱婧瑶说话一样，把朱婧瑶面前的菜盘子直接端了走，不理朱婧瑶的怒目而视，“你说你在职场里也算是个冷静而理智的人了，在情场里怎么娇纵成这个模样，许磊真是把你惯坏了！” 朱婧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曾经看到的话：女人的小脾气，都是爱她的男人宠爱出来的。 “我明天就回去，免得看你们两口子秀恩爱辣眼睛。”朱婧瑶端着碗走进厨房帮着文雯刷碗。 文雯转头问朱婧瑶：“许磊难道没给你打电话吗？” “我把手机调成无声的了。” 文雯叹口气，把洗干净的碗放在一边，“你可真行呀，我的瑶。还不快去看看有多少的电话了？别是公司有什么事找你。再者，你妈万一打电话找你呢？” 朱婧瑶不知道是文雯说服了她，还是自己心里诸多的放不下。她擦了手去包里拿出手机看。手机上显示有许多许磊手机的未接来电，还有一个未接来电，是许磊家的号码。 “找你了吧？”文雯端着果盘放在桌上，“我看你还是打个电话回去吧，把心里的话说说吧，你憋在心里他又不知道。而且在同一个圈子里，成为竞争对手是迟早的事，我觉得你早该有准备的。” 朱婧瑶盯着手机，手机似乎与她极有灵犀一般，忽然间屏幕就亮了起来，许磊家的电话闪动着。 文雯在一旁催促着朱婧瑶，“你倒是接啊，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朱婧瑶略一迟疑，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张阿姨的声音，竟然不是许磊。 “哎呀小朱啊，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呢？出事了！” 朱婧瑶的心蓦然一提，仿佛一瞬间就到了嗓子眼，一股不祥的预感没有由来就跳了出来。难道是……许磊出事了？！ 不，不！不会的！ 朱婧瑶握紧了手机，这时她才顿悟，她是在意许磊的，非常非常在意！ “出……出了什么事？”一贯冷静的朱婧瑶话音都颤抖起来。 “是佟姐！她又走失了！”张阿姨的话说得又快又急，让朱婧瑶愣了愣。 她刚刚和许磊闹起脾气佟阿姨就不见了？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些。 朱婧瑶已经不像刚刚那个慌张，“张阿姨，您确定这次不是佟阿姨又是为了什么而躲起来了？” 朱婧瑶实在不好意思把自己和许磊吵架的话说出口。 张阿姨那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小朱你听我说，原来……原来佟姐是想躲起来叫你回来找她。可是……可是现在人是真就找不到了！” 朱婧瑶完全听糊涂了，“张阿姨，我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阿姨在电话里抽泣着说：“今天下午，佟姐看小许回家一直闷闷不乐，还一直在用手机打电话，我和佟姐也不知道小许是怎么了，佟姐就说让小许给你送饭。小许这孩子也是，被催了半天才憋了句话说你没回家。佟姐追问他，他又不说。佟姐就和我说，肯定是你和小许吵架了。她就给你打电话，想让你来家里说说话，这事就过去了。可是，你电话始终没人接。佟姐急坏了，她悄悄和我抹眼泪说，怕你和小许就这么分手了……” 朱婧瑶的心慢慢往下沉。 “后来……后来佟姐出主意说要躲起来，叫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和小许一起找她，你们俩这不就可以说话能和好嘛。然后她说躲在小区里，让我打电话。我一想佟姐说得也有道理，我就糊涂的答应了，还亲自带着佟姐出去的，让她躲在假山上的小亭子里，叮嘱她不要离开，这才回来给你打电话……” 张阿姨的声音鼻音很重，朱婧瑶却已经不用再听后面的话了。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全是后悔。 “是不是后来你和许磊回去发现佟阿姨没在那里？” “对的对的，我开始还装得找不到佟姐，可是天晚了，我看小许实在是急了，我就说了实话，可是……可是我们回去时那亭子里根本没有佟姐……我和小许满小区的找，也没找到佟姐！小许已经去保安那里调取监控了，我也报警了，我心里害怕就跑回家给你打电话了，小朱，你能不能回来啊？阿姨求你了，呜呜……” 朱婧瑶已经不能再听下去了，她握着电话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白，“张阿姨，你等等我，我这就回去！” 朱婧瑶不等张阿姨说话就挂断了电话，她抬头看到文雯一直皱着眉望着她，“许磊她妈不见了？” 朱婧瑶和文雯曾经简单的说过许磊家的情况，所以文雯多少知道一些。 “是，”朱婧瑶垂下眼帘，挡住了她盈着泪的眼，“文雯，我这就要回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和我有关……” “我们和你一起回去！”文雯帮着朱婧瑶拿来了包，招呼着她老公。 朱婧瑶不想再麻烦文雯，文雯却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朱婧瑶便没再坚持。 三个人离开朱婧瑶家，文雯开着朱婧瑶的车，她老公开着自己的车，两辆车开往丁香人家的方向。 一路上文雯时不时就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沉默的朱婧瑶，“瑶瑶，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太着急了，也别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你哪知道会出事？” 朱婧瑶的目光空洞，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文雯轻轻叹口气，朱婧瑶已经内疚自责得厉害了，别人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 第139章 原宥 回到丁香人家，朱婧瑶先去了许磊家，张阿姨正在家里哭。 “许磊回来了么？调没调到监控？”此时的朱婧瑶心急如焚。 张阿姨擦了下眼睛，不敢看朱婧瑶，“监控里没看到佟姐出门……小许去外面找去了，他让我在家里等消息，他还告诉各门的保安如果看到佟姐一定要拦下来。小朱，我心里着急！” 朱婧瑶心里清楚，张阿姨现在是即着急又内疚。可是张阿姨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和自己正是一样。 朱婧瑶安慰老人两句，回头看着文雯夫妻，“我们一起去四处找找吧。对了，你们还不知道佟阿姨长什么样呢，我这就让许磊把佟阿姨的照片发过来，你们俩看看也好认得人。” “佟姐的照片我这里就有！”张阿姨慌忙拿出手机，“上次丁香花开得正好时，我给佟姐在丁香花下面照的照片。” 张阿姨掏出手机找着照片，递给文雯夫妻看。文雯夫妻看了照片，和朱婧瑶一起离开许磊家。 从电梯到大厅，朱婧瑶忽然觉得这条路很长很长，她拿着电话听着许磊电话未拨通的忙音，心绪大乱。 “喂……”许磊的声音气喘吁吁，似乎正在奔跑着。 朱婧瑶忽然不知道该和许磊怎样说，昨天还巧笑嫣然，今天竟然就成了相对无言了。 “我……我想问问你在哪？”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朱婧瑶问出这句话时，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小区后面的树林那里。”许磊的声音一顿，“你……回来了？” “嗯……”朱婧瑶听着许磊的声音，不知道下面要和他说什么才好，“那……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你。” 简单的一句话，她却要思索着说出来，是不是他们真的就生分了？ 朱婧瑶停住脚步，望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也跟着灰暗下去。 文雯回头看着朱婧瑶，“瑶瑶，我们现在去哪找佟阿姨？” 朱婧瑶这才抬起头，努力不去想许磊，她对文雯说：“许磊现在在小区后面找佟阿姨，不然你们俩去前面找找，你们看行不行？” 文雯点头，催朱婧瑶去找许磊，她和她老公转身往正门这边找去。 朱婧瑶跑向小区后面的树林方向。 到了树林这边，天已全黑下来。秋风扫着林间树梢，割破了夜幕的宁静，黑暗的树林如同吞噬掉人的野兽，狰狞而阴冷。朱婧瑶站在树林边，看到树林间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仿佛跳动野兽嘴边的猎物，叫朱婧瑶心悸又心疼。 “妈……妈！……” 林间响着一声声急急的呼唤，呼唤声中满是焦急、不安，夹着淡淡的沙哑，那呼唤声和着风声，传出很远去，就像重回童年，孩子找不到妈妈时的无助一般。 “许……磊！” 朱婧瑶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些许的悲意。 那道白色的身影停了住，向朱婧瑶这边走了来。 树林间昏暗的灯光终于照清了许磊的脸——他外衫袖子长卷，一脸的汗水，一脸的倦容。 在许磊看到朱婧瑶时，他停住了脚步，他站在树林里，她站在树林外，“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像是等了她千年，在望眼欲穿后又失而复得的委屈与惬意。 朱婧瑶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铸造的万里城墙在此时全部坍塌，她奔向许磊，紧紧的抱住他。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朱婧瑶的眼泪湿透了许磊肩头上的衣服。 许磊长长的出口气，抚着她的长发，“傻瓜，你又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怎么会怪你呢？” 朱婧瑶松开了许磊，在灯光下望着他的脸，“文雯和她老公也来了，他们在前门那边找呢。” 许磊点点头，皱着眉四下张望，“刚刚我问了晚上溜弯的几位老人，他们说在树林这边看到这我妈，我就过来了。”许磊握住了朱婧瑶的手，“我们再往里面找找去？” 他还愿意和她一起携手，他也愿意和她一力承担，她还要什么呢？这就足够了。 “好！”朱婧瑶回握着许磊的手，两个人肩并肩向树林里面走去。 第140章 找到 晚上九点半，许磊和朱婧瑶还在树林里寻找着佟阿姨。 已是深秋，夏日里热闹的树林现在显得冷冷清清的，连虫儿的叫声都没有，只有阵阵夜风吹响了枝头上的枯叶，平添了几分悲凉。 朱婧瑶跟着许磊一起呼唤着，可是树林里没有一个人回应。两个人从树林东边找到西边，依然没有佟阿姨的身影。这么冷的天，老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要不我们去别处找找吧，佟阿姨可能没在这里。”望着只穿一件外衫却是额间渗出汗的许磊，朱婧瑶提了一句。 许磊的眉头拧成一团，“我是担心她像上一次一样，跟着别人离开小区。” 想到上次的事，朱婧瑶也觉得脊背发凉。如果再出现上次的事，甚至比上次更严重的事…… 朱婧瑶不敢去想后果。 “不会的……” 朱婧瑶虽然学样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底气小了许多。 “你给文雯打电话让他们回去吧，他们明天还要上班。”许磊对朱婧瑶说，“你跟我一起找就可以了，别再麻烦别人了。” 朱婧瑶听了这话，心里踏实了许多，至少许磊是把她看成是极亲近的人。 朱婧瑶拿出手机给文雯打电话，文雯还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们再帮你找找吧，都这么晚了。” 文雯夫妻能帮着找了这么久，朱婧瑶已经很感激了，“许磊说了，你们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文雯只好同意了，她又叮嘱朱婧瑶几句，才挂了电话。 朱婧瑶和许磊失望的从树林里走出来，许磊又给保安那边打电话，保安说一直留意，可是没见佟阿姨出去。 朱婧瑶看着缓缓放下手机的许磊，“你想想还有哪里没找过？” 在昏暗的灯光下，许磊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我在小区里找了许多地方，连儿童游乐场都找了，可是没有。” 朱婧瑶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刚刚文雯在前面找的，我们来后面这边，可是都没有佟阿姨的影子，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漏掉哪了？” 许磊皱紧了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转头看着朱婧瑶，“我们一直在外面找，我妈她……会不会在室内？” “室内？”朱婧瑶怔怔的回望着许磊，想到了一种可能，“佟阿姨会不会在几栋楼的一楼大厅里？她可能进去的室内也只有那里了！” 许磊拉起朱婧瑶就走，两个人按顺序一栋楼一栋楼的找，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找。找到第三栋楼时，两个人依然没看到佟阿姨的身影。 许磊有些泄气，他走出来望着万家灯火，深深的吸口气。 “我们继续找吧。” 朱婧瑶跟在许磊的身后，向下一个单元走去。在匆匆走过后，朱婧瑶停住了脚步。许磊回头看她，朱婧瑶又折回去，待她看清时，朱婧瑶张大了嘴巴叫许磊，“快来，你看！” 许磊几步来到朱婧瑶身边，向朱婧瑶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刚刚出来的一楼大厅的沙发侧面躺着佟阿姨。 许磊奔着单元门而去，朱婧瑶也跟着跑向单元门，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沙发旁，许磊抱起躺在地上的佟阿姨，大声呼唤，“妈，妈！你怎么了？！” 佟阿姨张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许磊和朱婧瑶，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们……你们和好了？！” 见佟阿姨的模样并不像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许磊和朱婧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许磊扶着佟阿姨起了身。 佟阿姨提醒着许磊，“阿毛，你怎么糊涂了，我是你姐！” 因为心急，许磊找到佟阿姨时都叫的“妈”，现在被佟阿姨纠正，许磊只得苦笑。 朱婧瑶一面抚掉佟阿姨身上的灰尘，一面问她，“佟姐，您还没说，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佟阿姨怯怯的看了许磊一眼，低声说，“我还不是为了让你俩和好？我就和小张说好在假山上躲起来，可是小张走之后我一想，假山你们是知道的啊，于是我就躲到这里来了。可是等了你们好久你们也没找过来，我就坐在这里等，等着等着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许磊长出一口气后绷起脸说佟阿姨，“姐，你还敢说是为了我们？你知不知道我和瑶瑶今天晚上跑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们整晚都在小区找你？外面现在多冷啊，我们都要担心死了！我都说过你以后不许再做躲起来的事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急坏了，我们都报了警了！警察同志有许多事要忙呢，人家在百忙中还要惦记着找您！” 许磊很少这么严肃的和佟阿姨说话，佟阿姨低着头不敢回一句嘴。 朱婧瑶推了许磊一下，许磊皱着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声音却放柔了许多，“姐，今天瑶瑶的同学也帮着来找了，您说您麻烦了多少人？有什么话您可以和我说，或者有空和瑶瑶说，您总拿这样的事吓我们，您就不怕我们真因为着急出什么事吗？” 被训得扁着嘴的佟阿姨不敢看许磊。 “这样的事下次不许再发生了！”许磊重重的加上一句。 佟阿姨委屈的点了点头。 人找到了，总算是松口气。 许磊先给派出所打电话，随后又给物业打电话告诉一声。朱婧瑶这边给文雯发了个信息，又告诉张阿姨一声，三个人才回的家。 一直守在家的张阿姨竟然喜极而泣，抱着佟阿姨哭了起来。 许磊带着一身的疲惫坐在沙发上，朱婧瑶和张阿姨扶着佟阿姨回了房间，朱婧瑶才对张阿姨说，“张阿姨，不早了，您是在这睡还是回去？” 张阿姨摇摇手，“我这就给我男人打电话，我要回去的。他知道我把人弄丢了，也气得直骂我，那边正担心着呢。” 张阿姨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 没多久，张阿姨的丈夫来接她，许磊和朱婧瑶把张阿姨送走。 第141章 同眠 等张阿姨一走，房间里只剩下朱婧瑶和许磊了。 许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好吗？我连挥一下手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跑了一个晚上，又是急又是累的，现在人终于是找到了，两个人在放松下之后，才觉出累来。 朱婧瑶走到许磊身边坐了下来，许磊拉住了朱婧瑶的手，“今天让你受累了。” “都是因为我才出的这事……” 许磊握紧了朱婧瑶的手，“这并不怪你，而且我妈已经找到了。我就是在想，以后在工作上，我们还是容易成为对手，那时候……” 许磊的话还没说完，被朱婧瑶的手掌按住了他的嘴，生生的挡住了下面的话。两个人对视着，朱婧瑶缓然拿开手，露出他那有型的嘴唇。 许磊的唇型棱角刚刚好，抿着时，唇角微翘着，像倒置的菱角。 才半日不见，从恼怒到消气再到懊悔，仅有半日。于朱婧瑶来说，像是很久了，心头涌出的种种情愫犹如翻起的巨浪敲打着她的心房，连同着心中的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会想他至此，会念他至此。 她的头慢慢向他靠了去，许是累了，许是看得呆了，整个人就覆在他的身上，唇正抵着他的唇。 是巧合吧，抑或是，思念。 许磊先是一怔，随后就将朱婧瑶拥入怀中。那是个缠绵悱恻的吻，是个融贯了他们心头各种滋味的吻。从沙发，到地上，两个人意乱情迷着，忘乎所以着。 不知道是谁先离开了谁的唇，又是谁勾着谁的颈再次交缠。 舍不得，亦放不下。 这就是他和她。 喘息中，他们终于是分了开，朱婧瑶和许磊躺在地毯上，脸颊都是一片潮红，她枕着他的手臂，他嗅着她的发香。 “你想没想过邱丽为什么会让你去那个客户那里？” 许磊的声音带着激吻后的沙哑。 “嗯？”朱婧瑶抬起头，对上了许磊的双眸。 许磊是最爱看她懵懵的模样，比起职场上干练的她，他觉得现在的她更生活自然。许磊吻了吻朱婧瑶的额头，“我的小傻瓜……” 为什么邱丽让她去？ 朱婧瑶之前从没仔细想过，以为就是一个大客户而已，现在被许磊提起，她仔细回想着从邱丽让她去客户时所说的话。 “是邱丽故意这样做的？” 许磊揽着朱婧瑶的腰，声音虽低沉却透着丝寒意，“这家公司的规模你也看到了，他在选择金融公司时一定会多家考察的。邱丽会不知道情况吗？她能第一时间让你来，和你遇不遇到我无关，但是和最后的结果有关。金融圈里的人都知道我公司服务器很强大，如果这次竞争我因为你而放水，那么邱丽会怎么想？” 朱婧瑶沉默片刻，喃喃的接着许磊下面的话，“她会以为……你在竞争时故意让我，她会……”朱婧瑶抬起头，看着许磊晶亮的双眼，“以后任何竞争都会让我去，让我制衡你！” 许磊无声的笑起，亲吻着朱婧瑶的脸颊，“我的宝贝还是聪明的。” 还是…… 朱婧瑶知道自己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被说笨就已经很好，哪里还提得上“聪明”二字。 像是受了羞辱，朱婧瑶咬了许磊的下巴一下，换来许磊低低的笑。 “我本来就聪明！”带着任性的撒娇，许磊是向来抵挡不了的，“你聪明。” 哄着宠着，他把她如同捧在掌心中。 两个人相拥着，说着没有她（他）在身边的这半日，恼哪怨哪，笑中带嗔。也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他拥着她就睡着了，睡在了客厅的地毯上，睡在了午夜的深秋里。 好像刚刚睡了那么一会儿，朱婧瑶就被一声惊呼吵醒了。她张开眼，迎面是皱着眉强睁眼睛的许磊的脸。 再低头，就见佟阿姨张着嘴巴站在地毯边缘，正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继续站着。 朱婧瑶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她忽然坐了起来，结果头撞到了茶几，当的一声，朱婧瑶又躺了回去。 许磊连拔开朱婧瑶的手看她的额头，睡意一扫而空，“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没事。”朱婧瑶松开了手，许磊见她额头红了一片，替她揉着，怪她不小心。 朱婧瑶极不好意思的推了许磊一下，许磊这才看见佟阿姨站在不远处。 “姐，你怎么这么早？” 佟阿姨眨了下眼睛，忽然就捂住了双眼，像个无知的孩童一样，“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继续，继续。” 许磊和朱婧瑶哭笑不得。 “姐！” 许磊扶着朱婧瑶坐到沙发上，朱婧瑶的脸更加红了。 昨晚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家也没回，今天早上还被佟阿姨撞见她和许磊相拥而眠，她还怎么好意思再见佟阿姨。 佟阿姨当然不知道朱婧瑶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眯着眼睛朝厨房走去，咧着的嘴再难合上，“你们回阿毛的房间继续睡会吧，还早呢，我给你们做饭。” 佟阿姨的话说得像是三个人已经一起生活了。 朱婧瑶的脸更红起来。 佟阿姨心情大好，做饭还在哼着歌。 朱婧瑶瞪了许磊一眼，“都怪你。” 许磊拉了朱婧瑶的手，“去我房间再睡会吧，妈说了，时间还早。” 朱婧瑶哪里还肯，许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反正也让妈看到了，以后她也是要看的。” “无赖……” 气极的朱婧瑶不知道怎么说许磊才好，恨恨的骂上一句。 许磊干脆抱起朱婧瑶，朱婧瑶惊呼一声，许磊已经抱着她朝自己房间走去。 佟阿姨转身偷着两个年轻人的身影，笑得异常欢喜，扬着声音向房里说了句，“阿毛啊，以后我可以帮你们看我大侄子的！” 第142章 游戏 恋爱，就像两个长大了的孩子开始一场游戏。游戏的终结时有两条路可走，一条通往婚姻，继续着婚姻的大小孩儿游戏；另一条是末路，结局是分道扬镳。 “游戏”这一词似乎不够严谨，亵渎了爱情和婚姻的神圣。可是在朱婧瑶眼里，她和许磊的恋爱，就是场游戏。围绕着各种小游戏展开的大游戏。 比如看电影，两个告别男付账或aa制，开启一种新模式，那就是猜拳付账法。由输一方买电影票、苞米花、饮料，赢的一方只负责吃吃喝喝。随机性很大，而且永远猜不出该谁付账。 再比如，他们捡起了许多年不玩的打扑克游戏，如果许磊输，被朱婧瑶弹脑崩。如果朱婧瑶输，许磊亲她。 开始，朱婧瑶觉得自己貌似吃了亏，许磊嘿嘿笑了两声，扬起了自己的手指作势要弹朱婧瑶，“不然我弹你？” “你敢？！”朱婧瑶横了许磊一眼，许磊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所以还是亲的好嘛。” 朱婧瑶搞不清楚为什么和许磊在一起，她就任性得像个孩子。 许磊不明白，为什么和朱婧瑶在一起，他就无赖得像个地痞。 还比如，他们把上学时起绰号的“无耻”行为，发挥到最大化。 朱婧瑶坐在公园长椅上晃着腿，捧着热乎乎的烤地瓜，“我觉得你应该叫大石。” “因为‘石’字多？”许磊望着围着针织围巾的朱婧瑶，觉得热气下呵着烤地瓜的她含吃得像个孩子，于是笑意染到了他的眼角眉梢。 “对了！”朱婧瑶得意洋洋的。 许磊的身子斜了过来，俯在朱婧瑶耳边低声说：“那你应该叫‘大胸’。” 朱婧瑶以为是凶狠的凶，岂料许磊解释道：“因为只有‘胸口才能碎大石’，也只有‘大胸’才能碎得了我这块‘大石’啊。” 朱婧瑶终于知道是哪个“胸”了。 大胸……朱婧瑶气得七窍生烟，抓着许磊就捶他。 公园里回荡着两个人的欢笑声。 还有许多许多游戏：画腕表、吹泡泡追泡泡、捡树叶勒树叶、做陶泥做成尿盆等等。 这就是许磊和朱婧瑶的恋爱，和别人的都不一样的爱恋。 工作了一天，快下班时，必然会有条信息问朱婧瑶：大胸，晚上吃什么啊？木瓜好吗？加大你胸的容量，叫你胸大如海…… 朱婧瑶把抡菜刀的表情发过去三遍。 和许磊在一起，她摇身一变成了河东狮。 第143章 新客户 邱丽那边很快得知益中公司争去了客户。邱丽把朱婧瑶叫到办公室里，拿着手上的笔轻轻敲打着手指，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看来许部长是在商场上丝毫也不相让啊。”邱丽说着这话时，眼睛是不曾眨一下的盯着朱婧瑶看。 听过许磊的分析，朱婧瑶心里早有了底。她淡淡一笑，“我也没让过他，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请邱总放心。” 邱丽牵了下嘴角，“我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罢了。” 邱丽说完，挥了下手，懒得再看朱婧瑶一眼，低头忙起自己桌上的工作来。 对于邱丽的不理不睬，朱婧瑶反而轻易许多。 朱婧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不久，接到孙晨亮的电话。 “朱总监，有个客户想来开户，点名要让你来操盘他的业务，你看看……” 朱婧瑶有些意外，一般如果冲着她来的客户，应该先联系她才对，怎么找到孙晨亮那里去了？ “孙总监，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接新客户的操盘了。” 孙晨亮当然知道现在是由严鹤几个人来主要操盘，他解释着，“这个客户个新手，第一次开户，而且听说平川你最厉害，直接点名找上你了。” 朱婧瑶笑了笑，“不是我推脱，我在想，让严鹤来是不是更好些？” “就算给我个面子吧，”孙晨亮一再劝朱婧瑶，“可能是客户心里没底儿，所以他就想让你帮帮他。这个客户也表示了，他的入金可能在几百万。” 刚开始做就入金几百万确实不少了。 朱婧瑶答应下来，“好的，我就帮你看看吧。” 没成想，这个客户倒比较急，很快来签了合同，并敲定由朱婧瑶来操盘。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太过顺利了。 一般的客户开户之前，先是和业务部门进行沟通、了解，对金融市场或多或少有些掌握，随之会对要入金的公司有一定的要求和期望，然后是考虑期。趁热打铁就签成单的也有，但是并不是那么多。有许多客户是考虑考虑着就会生了变故，这也是为什么现今金融业务并不那么容易开展。当然，有实力的客户会更加谨慎入金。 客户签了合同，开了户，孙晨亮本来是要和客户聊聊的，没成想，客户却想和朱婧瑶留下来谈谈。孙晨亮见此情行也就回去了。 客户倒没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只简单聊了几句就告辞了。孙晨亮不在，朱婧瑶只好带着潘晓雨把人一直送到办公楼外。 在客户坐在车的一瞬间，朱婧瑶看到客户车的副驾驶座椅上放着一张便笺，那个便笺上的标识她再清楚不过了。那是益中公司的标识。 朱婧瑶一挑眉，脸上的笑容不变，送走了客户。 等回到办公室，朱婧瑶关上房门先给许磊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过，依然是那话音里都带着笑意的腔调，“大胸，想我了？” 幸好是关着门，不然朱婧瑶还真怕一走一过的同事看到她脸红的模样。 “你少来！”朱婧瑶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一些，她拿着手机，一个念头快速在她脑海中闪动，“我问你，你是不是……把你的客户介绍过来给我了？因为……你曾经抢了我的那个客户？”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求解，到底是哪里露馅的？” 还真是他做的！ “许大石！”朱婧瑶捂着手机，却压抑不住自己渐高的声音，“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过分吗？我难道能力差到要你来让吗？再者，如果孙晨亮发现了，你觉得人家会怎么想我？” 听着朱婧瑶发了痛火，许磊不怒反笑了，“在办公室里不敢大声说话吧？我倒是捡了便宜了。” 许磊嘿嘿的笑了两声，让朱婧瑶更加生气。他总是那么有本事的顾左右而言它，亏他做得出来！ 许磊的笑声渐渐收了住，“我没有任何让你的意思，而且有一点你也说错了，我不会把到手来的客户拱手送人。”许磊说，“我当时和客户聊时聊得很清楚，我不可能亲自为客户操盘，毕竟你也知道我现在手上有新品，我早把操盘的工作分下去了。而这个客户的意思是，由一个有一定知名度的人来给他操盘，因为他是新手嘛。不过，我也承认我确实是想帮你，在客户犹豫后，我示意我的助理去和客户随意聊几句。” 朱婧瑶相信，这随意聊的几句，绝对不会是那么随性而为的。一定是暗示过，或是透露出平川公司的自己有一定操作能力。 许磊继续说：“既然客户要找别家公司，那为什么我不介绍他去你那里，难道要把他往别处推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我是懂的。我就是担心你心里过不去什么坎，所以会示意助理告诉客户先去孙晨亮那里是最正规的途径，而不是直接去找你，事情就是这样。” 想得十分周全，连朱婧瑶那份自尊心都预想到了，倒真难为他了…… 朱婧瑶一时无语，却听许磊声音一低：“大胸，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事与我有关的？” “便笺。” “便笺？”许磊的声音一扬，随后便恍然大悟，“一定是助理给客户写东西时用的是我们公司的便笺，所以让你发现了，疏忽啊。瑶瑶，”许磊温柔的声音传了来，“别因为这事生气，好吗？如果想罚我，下班回家任你罚，好不好？我以为我做得足够完美的事，原来做得并不尽人意。好在组织看在我认错态度足够好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朱婧瑶知道再纠缠这事已没任何意义，她咬着牙，“你等着吧。” 许磊听了这话放了心，笑了，“我等着，宝贝。” 第144章 意外的电话 朱婧瑶和潘晓雨才走出平川办公楼，就见许磊的车停在门口的停车场。 潘晓雨笑着打趣：“总监，看来我要自己走了。”潘晓雨说着，独自走开了。 朱婧瑶望着摇下的车窗，走了过去，“许部长这么清闲？” 许磊笑着打开车门走下来，“我们回家吧。” 没有过多的花哨说辞，好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回家、做饭、看孩子…… 朱婧瑶哼了一声，走向自己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平川办公楼，向丁香人家开去。 到了家，许磊先停好车，疾步来到朱婧瑶车旁，帮着她打开车门，望着坐着不动的朱婧瑶，“还不下来吗，我的大总监？” 朱婧瑶提着包走下车，看着车旁站着的许磊，嘟了下嘴，娇态惹人怜爱。不等许磊反应过来，她已挽住了他手臂朝许磊家走去。 “回家。”这就是她对他说的，这就是她的态度。 许磊笑了，这才是他的朱婧瑶，闹起小脾气也知道分寸，更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所以她才可爱，所以他才离不得她。 回到许磊家，两个人一起炒菜。菜早由张阿姨和佟阿姨买回来，就等着两个小人儿回来在厨房里一起干干活说说话。 “我向你坦白，我是做过让你的事。”许磊忽然对洗菜的朱婧瑶说。 朱婧瑶洗菜的手一顿，她抬头看着许磊，“是哪个客户？” “不是客户，”许磊接过朱婧瑶手上的菜放在盆里晾着，“是猜拳。” “猜拳？”朱婧瑶有些发怔，猜拳不是每次都是随机性玩的吗？难道许磊还让过她吗？ 朱婧瑶微张着嘴，不对不对，猜拳大部分时是她赢得多，她以为是自己运气够好。 “其实每一次最开始的猜拳，你多半会出石头。”许磊慢慢悠悠的说。 是吗？ 朱婧瑶完全愣了住，她从来没想过猜拳有什么规律可言。 许磊把洗好的土豆放在菜板上，一刀刀极快切了下去，手法娴熟，节奏轻快得像鼓点。朱婧瑶发现，她是真的爱上了做饭时的许磊。或许说，她爱上了任何时候的许磊。 很快，许磊把节好的土豆片放在一旁的盘子里，才抬头看着朱婧瑶，“喜欢出石头的人，一般来说保护意识比较强，你正是这样的人。不过，以后由我保护你，你不必担心。” 朱婧瑶望着放在盘子里的土豆片。不知道是哪次了，她和许磊说，他做的土豆片真是好吃，比妈妈做得还好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许磊家买的菜开始以土豆为主。到底是为了谁，朱婧瑶最清楚不过。 阳光从厨房的窗子里照进来，落在许磊的身上。许磊的周身就多了层阳光赋予的毛边，温暖得近乎不真实。 厨房里有淡淡的油烟味，有刚切出来的菜的味道，有许磊的身影。这样的厨房，让朱婧瑶踏实。 朱婧瑶从许磊身后抱住了他，“你这样主动承认错误，是不是一直在等着奖励？”明知道他不是这样想的，她却非要这么说。 “那就请组织给个奖励吧。” 朱婧瑶扳过了许磊的身体，吻在他的唇上。 许磊不等她的吻落实，便以更热烈的吻回应着她。两个人纠纠缠缠着，把烟火味十足的厨房里添了把暧昧味道。 晚饭时，一家人欢喜吃着，有说有笑的。吃过晚饭，朱婧瑶就回家了。 这几天，张阿姨家里有事，走得早些，佟阿姨又离不了人陪，朱婧瑶都是吃过饭就独自回家。 回到家再给许磊发微信报声平安，两个人拿着手机腻上那么一会儿。这就是他们的恋爱。 本以为和往常每个夜晚没什么不同，看过美盘，朱婧瑶准备关了笔记本睡觉。 可是今天，确实不一样。因为朱婧瑶的手机响了起来，而且是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打来了电话——程岩。 程岩在电话里的声音不阴不阳，“看来朱总监还没把我拉黑。” 朱婧瑶失笑。 两个成年人难道还会玩些小孩子的把戏不成？ “有什么事，程总？”朱婧瑶丝毫不客气，“我想程总这么晚打来电话肯定不是为了看看我有没有把你拉黑吧？” “当然不是，”程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笑却不是什么真心实意的笑，带着故意扬着的音调，“我是想和你说说，瑶瑶……”没有由来的，程岩忽然间就换了口气，如情人般昵喃着朱婧瑶的乳名。 唤了一遍又一遍，温柔如初，“瑶瑶……” 朱婧瑶却再没有从前柔软的恋人心对程岩了，“有什么就快点说吧，毕竟已经不早了，程总。”朱婧瑶把“程总”两个字咬得极重，提醒着程岩分寸。 “还有，还是叫‘朱总监’好些。” 程岩那边静了好一会儿，朱婧瑶准备挂电话时，程岩却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再是饱含温情，“你就不会再回到我身边吗？难道许磊给予你的我就给予不了吗？我听说许磊这个人家世比较神秘，你觉得他待你是真心的吗？而且他身边现在还有个白依然，白依然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会不知道吗？她有本事把你和许磊拆得反目你信吗？” 程岩越说语速越快，到了最后，似尽了许多力气后的嘶哑。 相比程岩的激动，朱婧瑶淡定了许多，她甚至笑了起来，“程总，我和许磊怎么样这和你无关，因为这是我和许磊的事，我们好像没亲密到你来干预我的情感生活。再者，经过了许多的事，你怎么好意思和我提让我回你身边呢？至于白依然，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是我和许磊的事，白依然也好，你也好，和我们的感情无关。” “是吗？”程岩似乎平静了下来，“就算是前任男友的关……” “不需要。”朱婧瑶果断的打断了程岩的话，“如果没什么事就挂了吧，程总，我能听到现在是因为礼貌，我和你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朱婧瑶就要挂电话，程岩那边低吼了一声，“朱婧瑶！” 朱婧瑶拿着电话不动，静静的听着程岩还会说什么。程岩咬着恨意吐出几个字，“你会后悔的！” 不等朱婧瑶说话，程岩抢先挂了电话。 朱婧瑶望着手机，无奈的笑笑，把手机放在一边。 这才是程岩，这才是他可怜的自尊，就算是明知道自己失败，也会不甘，就像刚刚的电话。明明知道朱婧瑶要挂电话，程岩还是要抢在朱婧瑶之前挂断电话，以示自己的得胜，就像个打赢了嘴架的小孩子。 仅是小孩子的举动而已。 第145章 慈心 没多久的一天，潘晓雨忽然来到朱婧瑶的办公室，站在朱婧瑶面前欲语又止。 朱婧瑶抬头看了一眼潘晓雨，“有什么话就说吧。” 潘晓雨皱着眉，很为难的样子，“总监，公司里不知道哪传出的谣言，说您……”潘晓雨看了看朱婧瑶的脸色，继续说，“说您新开户的那个客户是许部长介绍给您的，不然那个客户也不能这么痛快就入金了。我是想，这话我听到了该早点告诉给您，您也好早有个准备。” 竟然传得这么快？而且许磊介绍来的客户一事连孙晨亮都不知道，公司里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朱婧瑶表面上没露出异样情绪，只是眉头微挑了下，“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晓雨。” 潘晓雨这才离开朱婧瑶的办公室。 等潘晓雨离开，朱婧瑶皱紧了眉头，想着整件事。 潘晓雨来学给自己的一定是只言片语，不会是全部，全部内容一定比潘晓雨学的难听多了。 朱婧瑶想了想，拿起手机，给许磊打了个电话。 在许磊还没开口之前，朱婧瑶就把事情向他交待一遍，“你给我介绍客户的事平川有人知道了。” “怎么可能？”许磊也吃惊不小。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给别人的，但是你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你助理和客户说话时被人听到了？”朱婧瑶把能料到的事都想了一遍，不可能是许磊，那问题就有可能出在助理身上。 “陈浦清也不可能，”许磊对于自己的助理还是很了解的，“他做事一向稳重，就是和客户聊平川这事上，他一定会很谨慎的。” 不是陈浦清还会是谁？ 两个人都沉默了。 许磊率先说了话，“既然是传到平川去了，我觉得问题应该在我这边。因为平川没人知道客户的底细。你放心，我会查查的。这件事你就不必再理会了，对方传出这样的消息，无非是想扰乱你的工作环境而已。军心不能乱，你更不能乱。” “我知道，”朱婧瑶当然清楚对方的用意，“我不会当回事，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提醒你，我也觉得这件事应该是你那边有些问题才对。” 许磊答应一声，“总之，我这边我更会查一下，放心吧。” 朱婧瑶这才挂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用过晚饭，朱婧瑶和许磊依偎着说到这事。许磊提醒朱婧瑶，“你心别乱，只要你不乱了阵角，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哪怕是‘高压电’。” 朱婧瑶捏了捏扣着的许磊的手，“我当然不会在意了，你就放心吧。” 两个人说来说去，都是担心对方，互相安慰着“放心”。不过心里替那个人暗中捏着把汗，又会放心多少呢？放心，不过是哄对方和自己的话罢了。 此后真如许磊所料，邱丽找到了朱婧瑶，索性问起她客户是不是许磊介绍来的。 本来是对平川有利的事，到了邱丽的口中不一定走成什么味。朱婧瑶深知邱丽为人刁钻，不肯承认客户和许磊有关。 邱丽自然不会去客户那里对峙，她只能冷着笑警告朱婧瑶，“公平公证的发展客户，才是我们发展的准则！” 朱婧瑶听到犹如没听到，只等邱丽打发她走。 邱丽也实在不爱看朱婧瑶不声不响的模样，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了力气。 朱婧瑶从邱丽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没多久，孙晨亮就给她打来电话，说邱丽问他客户的事。 孙晨亮有些着恼，“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客户明明是先找到我的，就算问到哪里，都是先找到我的，怎么就落到你头上去了？再者，增加客户不是对集团业务发展有利的事吗？我就不懂邱总是要查个什么劲！” 朱婧瑶却再清楚不过：因为她是王显峰挖来的人，在邱丽眼里，朱婧瑶的身上就贴着王显峰的标签。 有时候职场上的两位老总关系很微妙，他们明着和气，背地里却未必会像明面那般友善。一个决策，一个动向，孰功孰过，都会牵扯到很多，最后受罪的往往是手下的员工。就如同朱婧瑶。 客户这边的事还未曾有个定论，朱妈妈忽然打来了电话。 “瑶瑶啊，你还没睡呢？” 朱妈妈知道女儿一般白天忙工作，到了晚上还会忙工作，不过倒有了和她说话的空。 “是啊。” “你要注意身体哦，对了，小许怎么样？他妈妈身体还好吗？”朱妈妈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欢快，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朱婧瑶听了马上就觉察出不对来。 “妈，您到底有什么事啊？” 朱妈妈心虚的笑了声，“是这样的，今天你爸爸的一个同学来家里做客，这个同学是个大夫，精神科的。他就讲啊，如果家族有精神类的病啊，后人得这种病的机率就很大呢……” 朱妈妈还没说完，朱婧瑶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妈，”朱婧瑶重重的唤了一声，“您别乱想行吗？许磊妈妈的事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他妈是受了刺激而得病的。您也看到了，她只是忘记了一段事情，其他的待人接物还是和正常人一样，而且我觉得她比许多居心叵测的人要善良不知多少倍呢。” 朱妈妈知道朱婧瑶是生了气，忙着打圆场，“你看看你这孩子，我只是说了一句罢了，我又没说别的，妈妈不还是惦记你嘛。” 想着妈妈平常是有早睡的习惯，能这么晚不睡，是惦记得睡不着才给她打了电话。 朱婧瑶的语气放柔了些，“妈，您的好心我知道，但是每个病例都不相同，您也别听风就是雨的。我现在和许磊相处得很好，他妈妈对我也很好，有时候老人家就是糊涂些，她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朱妈妈在电话那头极轻的叹口气，“总之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妈妈也就是提个醒，日子毕竟要你自己过，妈妈跟不了你一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妈妈这样的话，朱婧瑶的眼圈红了起来。 有哪个妈妈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呢？朱妈妈亦如此。不过是担心她未来的日子不好过，害怕女儿嫁错了人家而已。妈妈的心，她都懂。 “妈，我爱您，永远爱您……” “傻孩子……” 妈妈从不会对朱婧瑶说“我爱你”，但是她所做的每一件，都告诉给朱婧瑶——她是那样的爱着她的女儿！ 第146章 大局 挂了朱妈妈的电话，朱婧瑶又把美盘看了一遍，随后拿着金融期刊读了起来。 看着看着，朱婧瑶蹙起了眉头来。 依她这些年来分析研发的经验，她发现美豆有些反常的情况。最近美豆走势一直在稳步走高，走高幅度并不大，却一直稳中在升。偶尔有小幅度的震荡模式，也是极小的，大趋势是走高的。 朱婧瑶捏着下巴望着面前的英文。三个月依然在走高，虽然幅度不大，但是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 朱婧瑶又打开电脑，查了许多美国国内的信息。资料上显示美豆现货大局很平稳，没有什么大变化，似乎景象一片太平。 朱婧瑶皱着眉关上了电脑，美豆连续近三个月形势太过平稳了，美豆真就如表面那样稳定吗？ 朱婧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上班，朱婧瑶就来到邱丽的办公室。 “邱总，我有事想和您谈一下，是关于美豆的事。” 邱丽正在看一份报告，她头也没抬，继续盯着面前的报告看，“美豆怎么了？” 邱丽轻慢的态度并没有让朱婧瑶有多在意，她把自己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美豆最近太过平稳了，我查过了近几年的资料，美豆到了这个季节是收获，涨是可能的，震荡也是可能的，但是幅度不会像现在这么小。我在想，这是不是一种预示，美盘那边会有些在不久的将来有什么变动呢？” 邱丽终于抬起头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张脸像块木板，“那你是什么意思？” 朱婧瑶的眉头皱得更紧。 目前的情况要怎么办？说，迎接她的极可能是邱丽无情的奚落。但是如果不说，她觉得自己对不住一直依赖她的客户们。 心里做了决定，朱婧瑶平静的说：“我想向集团提出建议，把手上操盘的美豆平仓。然后建议客户手上操作的美豆也尽快平仓。” “朱婧瑶你开什么玩笑！”邱丽忽然把手上的笔掷到办公桌上，笔落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当的一声来。 再看邱丽，柳眉倒竖起来，一双眼睛睁得更大，“你让我怎么和集团申请？怎么和客户交待？告诉大家你们正赚着钱的产品可能会赔钱？哈！” 邱丽讽刺的大笑一声，“上面的老总们和客户问我凭什么，我怎么说？难道就说因为你根据前几年的美豆行情吗？难道美豆年年都是如此吗？不是的吧！还是要我告诉大家，这只是你的直觉？金融分析什么时候只凭直觉做事了？！” 邱丽的话说得尖酸又刻薄，句句带着刺，专往人的心里扎。 朱婧瑶等邱丽吼完，才说：“邱总，我正是因为考虑到客户，所以我才会和您商量一下。您可以怀疑我分析的结果，但是我想请您到更有经验的分析研发专家那里问问美豆的情况，毕竟太过平静的情况下，我觉得也不是一种常态。” 邱丽眯着眼睛看了朱婧瑶好一会儿，抿着的嘴才撬开条缝，“我从前以为朱总监就是比较专业的人士了，现在看来，不是。” 面对邱丽无情的讥讽，朱婧瑶不为所动。 她坦然的对面着邱丽，“不管我是不是专业人士，我还是想请集团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果真会有风险和隐患，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我知道了。”邱丽似乎对朱婧瑶的话再没了兴趣，她懒得再看朱婧瑶一眼，直接低头继续看自己面前的报告。 朱婧瑶从邱丽的办公室退了出来，她的步伐很慢，慢到她十分钟也没走出多远去。 美豆，牵扯到许多客户的利益，朱婧瑶绝不能坐视不理。 朱婧瑶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转过拐角，去了王显峰的办公室。她知道自己这个举动会引起邱丽的不快，但是现在她已经顾不了太多了。 当朱婧瑶把自己的想法和王显峰讲完后，王显峰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美豆很可能会跌？”王显峰望着面前穿着职业西装的朱婧瑶说。 “是的。”朱婧瑶点了点头，“我想请王总和集团那边申请一下，而且最稳妥的办法也是让人打听一下美国那边现在的情况。我觉得不能在只单纯依靠的报纸或资料了，我们应该知道美国那边最真实的情况。” 王显峰沉默片刻，“邱总那边你去过了吧，她是什么态度？” 面对两个老总微妙的关系，朱婧瑶说话很小心起来，“邱总那边我去说了，你大概也能想到，如果邱总同意，我也不会来找您的。”朱婧瑶继续说，“我粗略的算了下，现在我们操盘的客户加上客户自己持美豆的人数，怎么也会有两千人。我是担心如果美豆真有什么变故的话，不只是客户损失了，对我们集团的声誉也会造成影响的。” 王显峰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他沉默许久，才对朱婧瑶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向集团申请一下，这事也不是小事了。美国那边我也会去打听一下，你现在回去看着点美豆大盘，有什么变化你马上给我打电话。” 有王显峰这句话，朱婧瑶放心了许多，“那我回去了，王总。” 王显峰望着朱婧瑶，“有什么事以后还是要和邱总好好沟通。” 王显峰的话朱婧瑶马上就懂了，她的心里对王显峰更加佩服起来。 这就是王显峰做领导的能力。他答应会处理事情是一种他权衡大局的态度，但是在表明态度之后，他并不想让下属觉得可以永远跳过邱丽来向他汇报工作。高层的争心斗角，没必要尽展在下属面前。 “好的，王总。” 朱婧瑶答应着，走出王显峰的办公室。 第147章 对峙 到了下午，邱丽的秘书通知朱婧瑶去邱丽办公室一趟。朱婧瑶立即想到了邱丽知道她到王显峰那里提议美豆平仓的事。 该来的总要来，想到这里，朱婧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才进邱丽办公室的门口，朱婧瑶就感觉到气氛不对。邱丽不像往日一样坐在座位上看资料，而是一直盯着门口，似乎就在等朱婧瑶的到来。 见朱婧瑶走进办公室，邱丽的头歪了一下，她眯着眼睛审视着向她走过来的朱婧瑶，那眼神像盯着猎物的狼。 朱婧瑶迎着那阴冷的目光，走到邱丽的办公桌前，“邱总您找我？” 邱丽不语，继续看着朱婧瑶的脸，眼神不变，动作不变。 朱婧瑶任由邱丽的去看，去审视，不管她的眼神似狼还是如虎。 很久后，邱丽坐直了身体，“你去找王总建议平仓了？”邱丽开口直奔主题，不是质问，而是带着审问的口气。 “你真是敢啊！” 邱丽忽然提高了音量，猛然来了这么一嗓子。 “朱婧瑶，是谁给你跃级的权力？挑拨离间的把戏用到了我头上来了，你真是敢啊！” 想到会是一场雷霆之怒，朱婧瑶却没想到会是扭曲事实，不给人任何喘息，不给人留任何余地及尊重的逼问。仿佛她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而邱丽就是那掌控生杀大权的法官。 早有了心理准备的朱婧瑶并没有怕，她迎上那道近乎狠戾的目光，不卑亦不亢的说：“邱总，我只是建议，不是挑拨，我无意挑拨，更没有能力去挑拨老总间的关系。” 邱丽冷笑起来，“无意挑拨？你已经挑拨了！我告诉你朱婧瑶，别以为你建议了，集团就会听你的，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你为了突出你自己而不顾整个集团，你的建议换来的也是一场空！” “我从没有想突出我自己！”朱婧瑶不明白邱丽到底是怎样想的，为了突出自己？难道在这样苛刻的上司面前，人本能的反应不该是保全自己吗？ “我正是为了我们集团的客户着想。” “那你就等着去吧，”邱丽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微仰着头瞪着比她略高出一些的朱婧瑶。朱婧瑶甚至能看清邱丽唇上淡淡的绒毛因她紧抿的嘴而微微颤动着，“我们到底谁对谁错很快就会见分晓。” “好。”朱婧瑶笑了一下。 这个笑似乎更惹怒了邱丽，她的眉毛挑着，仿佛要扬到了天上去。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邱总。”朱婧瑶深知自己再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邱丽不再说话，她恢复了寻常冰冷的面孔，正了正衣襟坐了下来。 朱婧瑶以为这是邱丽下了逐客令，转身朝门口走去。在她抬手拉住门把手时，邱丽那不阴不晴的声音传了来。 “如果美豆上涨的话……”邱丽拉长了单调。 朱婧瑶转回头看着坐在老板椅上的邱丽，邱丽缓缓扬起了嘴角，一抹笑挂在她的脸上。只是这个笑没有温度，带着几分残忍。 “你离开平川。” 朱婧瑶终于明白邱丽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笑容了，原来是盼着她离开。 “我不会离开平川的。”朱婧瑶觉得邱丽如同无知的小孩一样，怎么会想到用立军令状的方式逼自己走。而她，却不是小孩子，更不会做幼稚的举动。 邱丽高声笑了起来，“原来朱总监的软肋在这，在这高管的职务上，真好笑……” 邱丽翘起了二郎腿，手架在老板椅的扶手上，饶有兴致的望着朱婧瑶，“工作和职务，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吗？” 朱婧瑶转过身来，正视着邱丽，“工作于我很重要，但是又不是那么重要。我之所以不会离开，是因为我觉得你太天真了，邱总。我不会因为你一句激我的话而离开，这就是我想说的。” 邱丽的笑容一僵，慢慢敛了起来。 “没事我就走了，邱总，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特别是看美豆的走势这一项，我会格外关注的。” 朱婧瑶打开邱丽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第148章 当年 只隔了一天，王显峰就把朱婧瑶叫到办公室去。 “邱总还是坚持美豆不平仓，而且眼前的这种情况从前确实没有发生过，集团那边决定继续持仓。” 朱婧瑶知道，王显峰面对的压力一样很大。但是这样的答复，朱婧瑶并不能认同。 她蹙着眉回答道：“王总，集团肯定也有集团所要考虑的原因，不过我会想办法证明给集团看，我做出的分析绝不是凭空胡说，也是有一定根据的。” 看着面前正装的朱婧瑶，王显峰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倔强。不过是个三十岁的年纪，她的内敛和沉稳已经超过了她的年纪。 想办法证明，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认输，这才是王显峰所认识的朱婧瑶。如果就此轻易妥协，那么，就不是朱婧瑶了。 王显峰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朱婧瑶时的情形。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朱婧瑶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助理，跟在经理身边，帮着经理打点各项事务。 王显峰依稀记得朱婧瑶那时所在的公司并不大，只是家小公司，所以说得好听是助理，难听点不如说是打杂的。而她的那位并没有多少素质的经理也把她当打杂的使唤。 端茶、倒水、迎来送往倒也罢了，关键是那个经理不喜在业务上展示自己的能力，倒喜欢挖苦助理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那一天是个什么会王显峰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位经理当着许多同行的面毫不留情的训斥朱婧瑶。其实这已经是王显峰遇到的两次了。两次都是把朱婧瑶骂得狗血淋头，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在。 王显峰觉得这样骂一个小姑娘没必要，他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只等着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哭鼻子。 可是小姑娘家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哭，她半低着头，不回嘴亦不作声，等着那个经理骂完，随后自然的接过经理手上的文件，向经理道歉，之后该干嘛还干嘛。整个过程显得大大方方，好像刚刚被骂得惨透了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王显峰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错，能屈能伸，还知道保全了经理的颜面，很识大体。王显峰替她惋惜：明珠暗投了，小姑娘家跟错了人。 等朱婧瑶离开后，王显峰随意的打声招呼，“哟，胡经理带着助理来的？” 那时的王显峰已经做到老总的位置上，被唤为的胡经理见了他马上堆起了笑，谄媚得声音都变了调，“什么助理！不过是刚毕业的学生，没出息得很，让王总您见笑了。” 王显峰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一惊：专业水平且不提，才刚毕业就能如此沉稳的人实在不多。 王显峰在那时记住了小助理的名字：朱婧瑶。 后来果然如王显峰所料，朱婧瑶很快升职，由小助理升至副经理，又从副经理升为经理。 所有人都觉得朱婧瑶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年轻且运气好。只有王显峰清楚，朱婧瑶升至这个位置上，并不如表面那么风光。哪有什么真正的好运气，不过是做到了足够努力。 后来朱婧瑶在金融圈里名声越来越大，分析的产品以及成果都得到圈内人的认可。一晃好几年就这样过去了，王显峰记得的却总是那天被骂着脸色没变的朱婧瑶。 沉吟良久，王显峰才说了话，“那么好吧，如果你有把握的话。” “我有把握，王总。” 王显峰没再说什么，朱婧瑶离开了王显峰的办公室。 王显峰望着已经关闭了的房门，站起身走到大玻璃窗前，望着阴下来的天。 要下雨了，而且，会是场大雨…… 之后几天，朱婧瑶比往常还要忙碌，要么就是整天在办公室里，要么就是出去。她告诉潘晓雨她要去查资料，当邱丽问起时，潘晓雨如朱婧瑶所说的做了汇报。邱丽气得直接拍起桌子来，连日常尊称的“总监”也不叫，直接叫起朱婧瑶的大名来。 “朱婧瑶怎么回事？天天出去查资料查资料的，查的是什么资料？向谁申请了？又向谁汇报了？谁给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权利？！” 潘晓雨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替朱婧瑶打掩护，“朱总监去查些工作上的资料，邱总您也知道，有些专业性的资料只能出去查。” 邱丽冷哼一声。 潘晓雨替朱婧瑶捏了把汗，随后给朱婧瑶打去电话。朱婧瑶听完潘晓雨说的情况，淡淡的交待：“没事，邱总再来你不用说别的了，就按现在说的去说就行。” 潘晓雨没想到朱婧瑶还真能沉得住气，她倒支吾起来，“那……” “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潘晓雨不能再说别的了。 这样忙碌了几天，乱了几天，直到周一中层开会时，朱婧瑶还是缺席了。 邱丽面对坐了一屋子的中层，冷笑了起来，“都看到了吧，我本来以为大家做到这个位置，有些话不需要我去说，该知道的基本职场礼仪是知道的。但是，看来是我高看某些人了。”邱丽看了一眼空着的朱婧瑶的座位。 “朱婧瑶无故旷工多次，如果她再只是敷衍几句，我会向集团申请辞退处理。”邱丽说着，看了正座上的王显峰一眼，继续说，“所以我希望大家都正视自己所做的工作，你们不是给自己做事业，而是和集团一同进步！” 王显峰始终没说话。 邱丽这才打开文件夹，开起会来。 会才开到一半，会议室的门被人用力的推了开，正讲到兴头上的邱丽脸当即放了下来。再看门口一看，竟然是邱丽的秘书！ 邱丽一个眼风扫过去，秘书吓得迈出的腿又缩了回去，她站在门口怯怯的说：“邱总，集团那边……来电话找您了！” 面对不知沉稳的秘书，邱丽觉得是丢了她的脸，她的语气更加冰冷，“集团来电话你慌什么？！你是第一天当的秘书吗？！” 秘书白着一张脸看了看一屋子的人，张张嘴欲言又止。 邱丽的脾气更大，“有话就讲！” 秘书木呆呆的站在门口，声音极小，却足够让安静的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美豆下跌了……” 第149章 执行 全场哗然！ 邱丽完全呆了住。 秘书站在门口不敢说话，更不敢进来。 王显峰是第一个站起的人，他皱着眉提醒着邱丽，“邱总，你快接听集团的电话吧。” 邱丽这才回过神来，她再没有刚刚的盛气凌人，带着些慌张离开了会议室。 王显峰望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中层们，做出最快的应对决定，“分析部马上去把美豆平仓，客服部回去待命随时应对客户，其他部门也不能放松下来，美豆跌了，客户的心态肯定不会好，大家都做好准备吧。” 王显峰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在座中层们都是清楚的。听了王显峰的话，会议室里的中层们收拾了笔记本快速离开。 王显峰一面朝着办公室走，一面叫过秘书，“你去给分析研发部打个电话，如果朱总监回来了，让她马上来见我。” 秘书刚要走，又被王显峰叫住，他沉思片刻摆摆手，“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打这个电话。” 王显峰皱着眉想到马上会出现的任何状况，客户会不会闹上来？集团得知美豆下跌会做何反应？主要是这事朱婧瑶提出过，而且他也向集团申报过，只是因为邱丽…… 王显峰皱紧了眉，拿起电话来。 看来邱丽这次是在朱婧瑶面前折了面子了。 王显峰马上拨打了朱婧瑶的电话，电话没有接听，响着令人心急的忙音，一声接一声。 王显峰在想，在金融史上，当前的情况并不是没有，但是许多年也不会发生一次，概率低得不能再低，那么朱婧瑶怎么就看出来美豆会下跌呢？一直以来美豆和其他产品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趋势也很平稳，她凭借的又是什么呢？ 朱婧瑶的电话还没接通，王显峰桌上的内线响了起来。 他只好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内线。 电话是严鹤打来的，他的声音比刚刚邱丽的秘书还要着急，“王总，集团那边已经执行部分美豆平仓了！” 集团跨过子公司直接执行，这是王显峰经历的第一次！ “部分美豆平仓是什么意思？”王显峰急急的问严鹤。 “就是美豆大户由我们操盘的都在平仓。” 王显峰“啊”了一声，紧接着问严鹤，“美豆亏了多少？” 相对跨过子公司由集团执行，王显峰更紧张客户的损失情况。 “因为集团那边执行得快，我们操盘的客户只损失了六个点。” 王显峰长出口气，六个点的损失已经很小了，只比震荡模式多一点点而已，只要后期操作得当，这些损失早晚会回来。 “朱总监回来了吗？”稍稍放下些心的王显峰问严鹤，他有种猜想，集团这次的操作十有八九和朱婧瑶有关。 “总监她还没回来。”严鹤似乎怕王显峰会怪朱婧瑶，连忙替朱婧瑶说话，“这几天总监一直在忙美豆的事，王总，她可不是去做别的事啊。” 王显峰早就听说分析研发部的员工很拥护朱婧瑶，但是没想到会这样维护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了，你马上让人给客户打电话，让自己操盘的客户把美豆平仓。” “王总放心，我已经让大家给手下的客户打电话了。” 王显峰对严鹤的应对能力很进满意。 这边电话放下没多久，王显峰的手机又响起来，他低头一看，是朱婧瑶的电话。 终于算是有了回信了，王显峰迫不及待的按下了接听键。 “王总，您找我？”朱婧瑶的声音里带着喘息，王显峰听了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忙碌着。“你去哪了？美豆跌了你知道吗？” 朱婧瑶“哦”了一声，“王总，其实刚刚我去了集团，我把我查到及收集到的资料交给了董事长，董事长让我在集团操作了美豆平仓。” 果然是朱婧瑶操作的。想想王显峰也不由得失笑，对客户如此了解的人，当然只有朱婧瑶了。 王显峰更加放心了。 “好，你那边工作结束了就回来找我。” 朱婧瑶的声音里夹着些嘈杂，“这边工作已经结束了，我马上就回去。” 王显峰放下电话，心里却异常欣慰。自己是没选错了人！ 等朱婧瑶到了王显峰办公室时，她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着红。“王总，您找我？” 王显峰望着朱婧瑶，一指班台前的椅子，“来，坐下讲。” 朱婧瑶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吸口气，把自己这几天未在公司的情况一并讲给王显峰。 “我觉得美豆有些反常，所以我查了资料，还利用了些关系查美国现贷情况，和美国供应商供货情况。” 朱婧瑶说得轻描淡写，王显峰却很是吃惊，“你居然想到查美豆现贷了？” 朱婧瑶不过一笑，还是一样谨慎的微笑，“我也只是偶尔想到。” 王显峰并不相信什么偶尔，能想到美国现货，那说明朱婧瑶思考及分析能力不只是加强了，而且是从国际化的角度看金融。 她的成长竟然如此之快！ “不错不错！”王显峰由衷的感叹着，“小朱，你已经很有能力了。” 朱婧瑶知道，王显峰的这句话已经是很高的褒奖了。 “也是知道邱总的态度，如果我没看出就算了，可是我看出来之后，我就不想客户在我手里再有任何的损失了。王总，我跃了级拿着资料去了集团。”朱婧瑶看着王显峰，“实在对不起，我找到了董事长。” 在大是大非面前，王显峰怎么可能会生气？“找得对，客户的损失不容我们去细揪这些职场规矩。” 得到王显峰的赞同，朱婧瑶放下心来，她继续讲，“我把我所预见的情况向董事长做了汇报，还把资料给董事长看了。这时我手机上的美盘也显示美豆下跌了，于是董事长就让我在集团把美豆平仓了。确实是很突然，都没来得及和您打个招呼。” 在金融场，时间就是金钱，时间会牵动许多人的命运及生命。 王显峰本来就是支持朱婧瑶把美豆平仓的，现在听到这个结果，他自然不会责备朱婧瑶，“既然是董事长让你去执行的，这就已经很好了。”王显峰赞许的看着朱婧瑶，“想必这几天你也是忙坏了，先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吧。” 朱婧瑶以为王显峰会问她许多事，比如怎么想到美豆现货的。再比如董事长说了些什么。然而王显峰都没问，这已经说明王显峰对朱婧瑶很信任了。 第150章 相思 朱婧瑶离开了王显峰的办公室，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她回到办公室先给许磊发条微信：谢谢你帮我找到美国供应商。 想得知美豆情况并不太难，但是要找到美国的供应商却不容易。而到了最紧急时，是许磊给了她一个美豆供应商的联系方式，朱婧瑶也是在那里得知了第一手的美豆现货情况的。现在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朱婧瑶当然要在第一时间里向许磊道谢。 很快，许磊就回了信：谢什么呢？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看着字幕下面跳跃的亲亲表情，朱婧瑶不由得笑起来。想想也好久没见许磊了，这几天因为美豆，她几乎看不到日头——天黑着的早上离开家，天黑了的晚上又回到家。得个空，就是她在外面随便对付一口吃的。别说和许磊见面，朱婧瑶就连家里饭都好几天没吃到了。 朱婧瑶支着手臂望着手机，怎么就觉得像是几年不曾见许磊一般的想念呢？ “我想马上就见到你。”朱婧瑶给许磊发条微信，发完她又后了悔，马上撤回。 她这几天在忙，焉知许磊不忙呢？ 朱婧瑶放下手机。 那么好吧，只有等到晚上了，早些下班回家，然后就去和许磊见面。 朱婧瑶打定了主意，又开始工作起来。 还没等到晚上，才吃过午饭，朱婧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许磊发来微信，只两个字：下楼。 朱婧瑶的心忽然一跳，他来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 朱婧瑶不由得捏紧了手机，像乱了方寸的初恋少女，慌手慌脚的向电梯奔去。 等她到了门口就看到许磊的车，朱婧瑶停住了脚步，欢笑得像个孩子。 车门一开，许磊探出了头，朝朱婧瑶招手，“吃完饭了吗，我的大总监？” 朱婧瑶摇了下头，又马上点了下头，许磊笑了，“吃过了我就带你兜一圈，马上就回来。” 朱婧瑶忘记是怎么坐上许磊的车，又是怎样傻傻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笑的。她能记得的是，天格外的蓝，一条大路笔直着，似乎通向天际。 “你怎么有空溜出来的？”朱婧瑶坐了好一会儿才想到问许磊。 许磊开着车答道：“中午午休啊。我听见有人要召见我，我马上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朱婧瑶笑着捏了下许磊的耳朵，“巧舌如簧。” 许磊顺势侧头吻了朱婧瑶的手一下。 这些相爱的小亲昵动作，两个人是不会厌倦的。 车速加快了，许磊把车开到一处地下停车场里。 朱婧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停好车的许磊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她拥住怀里，滚烫的唇吻住了她的唇，把她一肚子的话都淹没了。 也不知道是吻了多久，许磊才喘着气放开了朱婧瑶，“你要想死我了……” 许磊贴在朱婧瑶的耳畔呢喃着，手却不肯松开，生怕她飞了一样的抱着她。 朱婧瑶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勾住了许磊的脖颈，熟悉的气息，相思的味道，让她舍不得放开他，更不愿他放开自己。 “我也想你……” 很少主动的朱婧瑶把头凑了过去，在许磊的唇上轻啄一下，换来许磊更加热烈的吻。 缠着、腻着，两个人是怎么吻都吻不够的。 终于，朱婧瑶松开了许磊，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快点回去吧，毕竟只是午休。” “那晚上去我家吃饭？”许磊抚着朱婧瑶的长发，“晚上我亲自给你做面吃，好不好？西红柿面。” 朱婧瑶喜欢吃许磊做的西红柿面，里面再煮上一个荷包蛋，上面撒上香菜末和香葱末，味道好吃得不得了。 “好。”朱婧瑶坐直了身子，手指扣住许磊的手掌，“晚上我早点回去。” “那我等你。” 就是这样简单的对话，又是这样简单的爱情，有柴米油盐，有牢骚抱怨，日子过得就像他擅长做的面一样：寻常而朴实。 可是，他喜欢，她也喜欢。 许磊的汽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朱婧瑶还在嗔他，“只有你能想到把人往地下停车场带。”朱婧瑶想到刚刚两个人在车里的情形，脸更红，骂了句“流氓”。 许磊的唇畔露出偷到鸡的狐狸般的得意的笑容来。 “想你想得紧，总不能就在你们公司的办公楼下亲你。”许磊说着，握着方向盘的手臂轻轻转动着，汽车驶离地下停车场。 朱婧瑶痴痴的望着许磊的侧颜，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傻掉了，怎么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连他转方向盘的动作都觉得完美得紧呢？ 许磊一转头，把朱婧瑶那痴迷的眼神看了个正着，他一笑，“是不是越来越爱我了？” 朱婧瑶转过头去，看着渐宽的马路，心情大好，却依然忍不住要嗔他，“臭不要脸……” 许磊的笑声回荡在车里，从车窗悄悄溜了出去，洒了一路。 在美豆事件后的第二天，王显峰找朱婧瑶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集团的决定告诉给朱婧瑶。 朱婧瑶因把客户的损失降到最低而得到董事长的赏识，董事长以个人名义给朱婧瑶发了份奖金，以兹鼓励。但是同时，也因朱婧瑶这种跃级行为做了批评。 王显峰说到这里，只轻描淡写的说上一句：这个批评董事长的意思是由我来说好些，以后注意吧。 朱婧瑶以为处理就结束了，没想到集团的决定还不仅如此。最让平川上下皆惊的是，从此分析研发部重新归属于王显峰的管理范围。 朱婧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就是说，她不用再事事向邱丽做汇报了，邱丽也不再是她的直属上级了。 这样大的事让朱婧瑶觉得紧绷的周身都轻松下来。 第151章 隐私 那天晚上朱婧瑶下班很早，她先去了附近的商厦给佟阿姨买了件貂皮小马甲。望着叠放在礼盒里的马甲，朱婧瑶能想象得到佟阿姨穿马甲时的模样——一定是漂亮极了。 朱婧瑶的嘴角蕴着笑意，仔细想想也有好几天没见佟阿姨了，佟阿姨一向惦记着自己，还不知道这几天下来她老人家会怎么念叨自己呢。 朱婧瑶转过扶梯，朝一楼走去。 在人流之中，转着看着，朱婧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宽肩细腰一袭白衣，除了白依然还有谁？ 朱婧瑶的脚步慢了许多，因为她看到白依然和一个身材臃肿，头发稀少，看着背影怎么也有四十多岁的男人边走边说笑。两个人走到人少的地方，还会想初恋的少男少女一样勾住对方的手指，又极快的松开，再之后是相对窃窃而笑。 朱婧瑶都能看到白依然娇笑着的侧脸。 朱婧瑶不再往扶梯那边走，转身去了直梯。 为什么白依然的隐私每每都让她撞见呢？朱婧瑶无奈的想着，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谁的隐私。特别是白依然这种人的隐私，更让朱婧瑶觉得无趣无味。 从刘齐到程岩，白依然到底还要收服多少裙下之臣？ 把这些事丢在脑后，朱婧瑶提着礼包去了许磊家。 许磊家开门的是张阿姨。张阿姨一见是朱婧瑶，高兴得不得了，朝着房里就嚷，“佟姐，你看谁来了！” 佟阿姨几乎是小跑着从房里冲出来，朱婧瑶看着佟阿姨步子敏捷，脸上露出了笑来，心想暗想这小老太太还挺灵活的。 佟阿姨拉住了朱婧瑶的手，几乎把她拖进屋去，又笑又是埋怨，“婧瑶你怎么才来呢？！” 勉强换了鞋的朱婧瑶陪着佟阿姨坐在沙发上，“这几天工作忙，没时间过来看您，您还好吗？” 佟阿姨就是不松开朱婧瑶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我听阿毛说了，你这几天忙，我还一直不信，以为这小子又惹你生气了呢。现在看来你是真忙工作去了，我瞧着你脸都瘦下来了，这几天没吃好也没休息好吧？没事，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补。对了，如果是阿毛惹你生气你一定要告诉给我，别憋在心里，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朱婧瑶望着说了一串话的佟阿姨，心里很是感动。佟阿姨真是待自己如一家人！ 朱婧瑶谢过佟阿姨，把给佟阿姨买的貂皮马甲拿出来送她。佟阿姨特别高兴，马上穿给给朱婧瑶看，“怎么样怎么样？我看配我那件黑色的羊绒衫正合适呢！婧瑶，你真是有眼光呢！” 看着对着衣帽镜转来转去欣赏着的佟阿姨，朱婧瑶更加高兴。有时候孩子在讨老人喜欢，可是老人家何尝不是在讨孩子喜欢呢？ “很漂亮很美，佟姐你穿什么都好看！” 朱婧瑶赞扬着佟阿姨。 厨房里忙活的张阿姨也出来凑趣，一个劲的夸马甲漂亮，这令佟阿姨更加得意，竟然舍不得脱下貂皮马甲来了。 正说着话，房门一开，许磊回来了。 佟阿姨指着身上的马甲给许磊看，“怎么样，婧瑶送我的礼物，你瞧瞧，她的眼光不错吧。” 有几分献宝的意思，欢喜溢在佟阿姨的眼底，任谁都能看出来佟阿姨不只是对貂皮马甲满意。 许磊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正望着他笑的朱婧瑶，对佟阿姨说：“是啊，瑶瑶看上的什么时候错了？就比如我吧。” 一面捧着朱婧瑶说，一面抬高了自己，这样奸滑的话也只有许磊说得出口。 朱婧瑶横了他一眼。 佟阿姨笑捶着儿子的肩，“你这小子，顶坏了！” 许磊放下公文包，坐到朱婧瑶的身边，用膝碰了下朱婧瑶的腿，“小妮子很会讨老人喜欢啊，是不是爱屋及乌啊？” “少臭美！”朱婧瑶笑骂了一句，想到刚刚在商场里看到白依然的事，就问许磊，“今天白依然没上班吗？” “上了，”许磊扣住朱婧瑶的手，“怎么想起问她了？” “我刚刚去商厦给佟阿姨买马甲时看到她了，我还以为她今天请假了。” “她倒没请假，”许磊摩挲着朱婧瑶如玉的小手，“就是下午她说有个客户要去拜访，然后就走了没再回来。” 朱婧瑶一挑眉，“原来是这样。不过，”朱婧瑶拍掉腻在她手上的那只大手，“她和一个男人一起在逛街。” 许磊淡淡的笑了，“白依然本来就是因为背景来我们公司的，而且我看李总的意思是也不用她真去做什么工作，无非给她个头衔当当罢了。” 朱婧瑶靠在许磊的肩头，“我忽然觉得她好傻，为了一个面子或是一个位置，她真放下了许多，我看和她出去的男人，年纪怎么也要在四十大多了。” 许磊刮了一下朱婧瑶的鼻尖，“她哪有你聪明，她那是不择手段，早晚会吃亏的。而你是聪颖睿智，早早下手把我笼在身边了。” 朱婧瑶索性抱住了许磊伸过来的手臂，“是啊，我最聪明了，知道某人是个人才，所以死乞白赖的贴了上来。” 许磊第一次听朱婧瑶这样夸自己，他笑着去亲她的脸颊，“真的吗？难道不是我死缠着抱着你大腿不放才追到你的吗？” 朱婧瑶躲着许磊的嘴唇，“明明是人家先靠过来的，这是你个人魅力。” 许磊揽住了朱婧瑶的腰身，“既然说是你靠过来的，你现在躲着什么啊？继续贴着我吧，我最喜欢你贴着了，放心！以后天天都贴着我吧，好不好？” 朱婧瑶笑着推开他，“想得美！” “你这个小坏蛋，就只会来撩拨我！”许磊说着，抓起朱婧瑶的痒来，两个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一直趴在厨房门缝观察客厅里情况的佟阿姨终于悄悄的关上了厨房的门，脸上的笑容一层堆一层，拿最好使的挂烫机也熨不开。 她悄悄的朝张阿姨招招手，“好了好了，没事了，害得我真以为两个人又闹别扭了呢。” 张阿姨觉得佟阿姨比方厅里的两个人还要紧张他们的关系，只觉得好笑，就劝佟阿姨，“佟姐，你就别操心他们了，儿孙自有自孙福的道理你也要好好学学喽。” “不对不对，”佟阿姨摆着手，“父母走得早，我就剩这么一个弟弟了，我要比将来对自己的孩子还要操心他们的事呢。” 张阿姨不能再说什么，心里却想说：这就是你儿子和儿媳妇啊！ 瞧着乐开了花的佟阿姨，张阿姨把满肚子话都咽了下去，也许对佟阿姨来说，忘记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第152章 圈套 爱情和工作交织着，形成了朱婧瑶目前的生活。 偶尔会有朱妈妈的电话“骚扰”，不过好在有许磊在。朱妈妈打来电话大部分会在晚上打来，（朱婧瑶怀疑老妈是故意的），每每朱妈妈都会要求和许磊会聊上一会儿。隔着手机，朱婧瑶都能听到朱妈妈那爽朗的笑声。 朱婧瑶就在想，自己妈是有多喜欢许磊，要不要当着这个亲生女儿的面对许磊好到这个程度呢？ 放下电话的许磊总会瞄上一旁的朱婧瑶一眼，“吃醋了？现在不只是吃我身边女人的醋，升级到吃起我的醋了？” 朱婧瑶把脸扭向一边。 吃醋？笑话！又不是升级打怪兽，有什么好吃醋的。 “不过你还真是个小醋坛子呢。”许磊就喜欢宠溺的唤她，给她起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名字。一会儿是“大胸”，一会儿是“小醋坛子”，有时候还可能是“小野猫”、“小坏蛋”、“小妖精”。总之，任何一样和野性不驯服有关的形容词，都可以扣在朱婧瑶的头上。 “我就喜欢你吃醋时的样子。”许磊拥着朱婧瑶说着，话就带着甜味，一直甜到朱婧瑶的心里头去。 这样的生活也谈不上有多五彩纷呈，但是平实温馨，就像许多个职场上行走的人一样。 以为日子也就这样过着了，可是谁也料不准命运会在你的生活的前路上设个什么考验，就像今天两个人还如胶似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拔刀相向。 拔刀相向…… 朱婧瑶靠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许磊会和自己拔刀相向吗？ 朱婧瑶揉着额头，她不信。 可是，王显峰皱紧的眉头一直在她眼前晃了又晃，他的声音也一直回响在朱婧瑶的耳畔。 “客户投诉你，说你替他操盘造成了损失。” 才刚刚上班，朱婧瑶就听到王显峰说了这么一番话，她是心惊的。 造成损失？她给哪个客户造成损失？又哪个产品造成的损失？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操盘的客户产品最近一直都很稳，只有盈利，根本谈不上损失。 还没等朱婧瑶问，王显峰就已经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是刚入金不久的新客户，他直接投诉到邱总那边去了，邱总交给我的。” 竟然捅到邱丽那去了？邱丽此时大概正在办公室里冷笑着看王显峰怎样处理吧。 朱婧瑶实在想不出是哪个客户。而王显峰下面的话，让朱婧瑶的心头一凛。 “我问过孙晨亮，孙晨亮说是这个客户是冲你来咱们这的。”王显峰的话略一迟疑，“就是前几天新开的户。” 前几天新开的户…… 朱婧瑶一下子想到许磊介绍来的那个客户。这段时间朱婧瑶一直在忙着美豆，在美豆之前唯一一个说是冲着她来开户的就只是许磊介绍来的那个客户。 可是怎么会是这个人呢？ 心里乱成一团麻，朱婧瑶却不得不再继续问下去，“王总，客户投诉我什么？” 王显峰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他投诉你私自代他操作。” “我没有啊！”怎么可能？！ 朱婧瑶想了下倒释然了，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王显峰听，“原本这个客户是想让我替他操作，后来我去忙美豆的事，又因为他是新客户，我就和他沟通说让严鹤帮他操作。他听了之后说他想自己试着操作，然后他就再没和我联系过。如果我真替他操作了，那么公司也会有记录的，操作记录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王显峰看了朱婧瑶许久，忽然叹口气，“小朱，我是相信你的为人，如果不相信，我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分析研发部毫无保留的交给你。不过，我也要说，我不知道你遇到的是什么人，但是很明显，人家在表面上有很充足的证据。” 朱婧瑶的心没由来的一悸。 王显峰缓缓说道：“明明是在大盘里升，可是客户偏偏那里执行了卖出的操作。客户说，他开始操作的注册号是公司交给他的，他一直没改过密码。而且我也让孙晨亮试了下，果然是没改过的。并且，交易记录ip显示的是我们公司。” 朱婧瑶完全呆了住。 这就是说，公司里操作的人知道这个密码就是可以操作的，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当然是她这个曾经操盘的人。 朱婧瑶深吸口气，看来这个客户并不简单，他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王显峰的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王总，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朱婧瑶的脸色苍白如纸，就像她这些说出去的话一样——苍白无力着。证据如此确凿，她真是百口莫辩了！ 王显峰皱着眉头安慰朱婧瑶，“好在客户损失并不多，只有几十万。我猜想是因为他刚入金，所以损失了有些沉不住气罢了。这件事我已经让远程设备部去查了，远程设备部的部长也和我说了，现在查ip也只是简单的查一下，别人也可以利用我们的ip地址来做交易，所以这件事不能说死了，我本人更相信你不会做这事，这是我的态度。” 朱婧瑶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也是第一次在王显峰面前失了态，“王总，我觉得客户的损失不是小事，但是这件事对我个人来说，更是大事。我不想背着一个污点，有一天让别人戳我脊梁骨说我不仅给客户造成损失，还推卸责任。而且王总，我更想不通的是，打个比方来说，就算是我真给客户操盘卖出，我也给客户造成了损失，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害他呢？我明明是看到大盘在涨，我会执行卖出，这不是很奇怪的吗？我和客户刚刚认识，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 “这也是我要说的，”王显峰双手交叉着，表情凝重，“客户也说他和你没有私人恩怨，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害他。” 朱婧瑶忽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全明白了，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一个早为她设计好的圈套！前路后路别人早已想好了，连应付的话都已经想得周全了，只等她进这个圈套里，而她，就这样走进去了，毫无防备，更别提还手之力了！ 第153章 信任 王显峰最后对朱婧瑶说：“邱总说客户现在要求你赔偿他的损失，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要好好调查调查，既然ip显示是咱们公司这边的事，我让远程设备部从公司内部先查了，不久就会有结果的，你别太担心了。” 朱婧瑶没点头亦没摇头。 说不担心，怎么去不担心？集团上下传她什么她并不在意，走在职场上如果真惧怕别人的嘴，那就真不要发展了。可是朱婧瑶想到的是许磊。 当初，许磊是想方设法的让客户来平川的，又与她和许磊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又是这样。 朱婧瑶想到从前程岩所做的一切，难道她又遇到一个利用她的人吗？难道她又一次将心错付与人了？ 她只觉得心像荡上无边无际海面上的一叶小舟，不知道岸在哪边，更不知道希望在哪边。 朱婧瑶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摆放的多肉。 这是许磊给她买的，许磊当时就笑着说：“防辐射倒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肉嘟嘟的花儿看着像娃娃肉嘟嘟的脸，所以送你。” 朱婧瑶站起身，走出办公室，直接去了益中公司。 到了益中公司，前台文员竟然认得她，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并给许磊的办公室打去了电话。 朱婧瑶站在大厅里等着许磊，等来的不是许磊，竟然是一脸妖娆的笑的白依然。 “许部长在开会，所以我下来接你了，朱总监。”白依然扭着腰肢，向里一挥手，“走吧，朱总监，许部长的会很快就会结束了，里面坐坐等等吧。” 面对白依然这样轻蔑的动作，朱婧瑶笑了笑，“许磊在忙那我就先回去，有事我晚上再和他说。”朱婧瑶说着，一转身就要离开。 “哟，瞧您说的。”白依然拦住了朱婧瑶的路，“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呢？我是许部长的副部长，和我说也是一样啊。再者，您秀恩爱非要秀给我们看不成？晚上说和白天说有什么不同呢？” 朱婧瑶看着白依然，忽然笑了，“白副部长喜欢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和许磊是情侣，我们就是秀，也秀得光明正大。” “那是当然了，”白依然甩了下长发，“不过我有事也想问问朱总监呢，朱总监就当教教我这个不如您的人吧。” “哦？白副部长不是手眼通天，我不会的你都会，还有什么需要我教的呢？”朱婧瑶望着白依然勾画得红艳如血的双唇，淡然的笑着。 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这如血的嘴巴吞噬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梦里萦绕着这张嘴巴。 白依然嘴角一翘，“朱总监是不愿意教我了？那我是不是要向许部长去请教呢？”白依然向朱婧瑶走近了一步，声音也小了许多，“不过话又说回来，磊哥人是真好，愿意帮助我，也愿意指点我，我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朱婧瑶不禁失笑，白依然还真是天真，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吃醋。 “好啊，你可去好好向许磊请教呢，只要他愿意教你。”朱婧瑶望着白依然的笑脸，“不过我现在倒可以先教白副部长一件事，如果想调拨离间，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分量再说。” “瑶瑶。” 朱婧瑶身后响起了许磊的声音，她转回头，许磊疾步而来，“你怎么有空来了？” 不等朱婧瑶说话，白依然先笑了，“许部长，朱总监是来查岗来了，看您是不是在公司忙呢。”说着，白依然俏皮的向许磊眨了下眼睛，目光才转向朱婧瑶，“是不是啊，朱总监？” 朱婧瑶当然看得出白依然的调拨之意，承认来查岗，做为一个总监显得没有胸襟。不承认是查岗，正处在工作时间朱婧瑶来就成了件很奇怪的事，难免让人心里想，是什么紧迫的事能让朱婧瑶放弃工作来找许磊呢？ “白副部长说得没错，”朱婧瑶望着许磊，“我就是来查岗的。” 白依然眸子猛然一缩，这个坑朱婧瑶竟然大言不惭的跳进去了，难道她不怕被人说是没胸襟、只会拖男人后腿的女人吗？ 朱婧瑶上前当着白依然的面挽住了许磊的手臂，“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特别是我现在的身份不是什么总监，不过是许部长的女朋友罢了。” 白依然咬着牙，“不要脸”三个字只差冲口而出了。 却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许磊竟然宠溺的笑刮朱婧瑶的鼻尖，“小醋坛子！走吧，到我办公室去。” 两个人挽着手臂，有说有笑的在白依然面前走开了，丢下呆立在那里，脸色变幻着的白依然。 到了许磊的办公室，许磊转身把门关上时，背后朱婧瑶就抱住了他的腰。 “磊，我爱你……”她很少像这样情难自禁，许磊不由得一皱眉，回身抱住背后的女人，“我也爱你，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朱婧瑶依在许磊的怀里，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把许磊弄得糊涂了。他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现在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朱婧瑶偎在许磊的胸膛上，把客户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他。等朱婧瑶讲完，许磊沉默了许久，才低头看向怀里的朱婧瑶，“这就是你来益中的原因吗？你是想来做什么呢？” 朱婧瑶扬起头来，对上许磊的双眼。他的双眼，永远明亮得透人一般，叫她痴迷。 “我不是来质问你的。”朱婧瑶望着许磊的双眼，抬手拨弄一下他的下巴，“我是想告诉你，你和程岩是不同的，我相信你，你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我，你自己更不会。我爱你，磊，我爱你……” 许磊的唇覆上了朱婧瑶的唇，忘情着，肆无忌惮着，激烈而颤抖着。 朱婧瑶合上眼睛，抱住了许磊的背。 冬日里最温暖的不只是太阳，还有能烫了人的心。 第154章 未来 没多久之后，王显峰通知朱婧瑶，远程设备部已经查了ip地址，但是地址确实查不出什么来。这是朱婧瑶早就料到的。如果想陷害，那么幕后之人一定会做出全套。而且又关乎到客户，查来查去，很可能是一笔烂帐。 朱婧瑶这里能坚定的一件事，是她对许磊的爱与信任。爱与信任在朱婧瑶眼里是相辅相成的，因爱而信任，信任是爱之根本。在朱婧瑶眼里，爱和信任，叫她可以无私给予的人，一定是许磊。 文雯听了朱婧瑶的话，瞟了眼满脸幸福的她，“我劝你啊，别被爱情冲昏了头才好。” 朱婧瑶知道文雯是担心她用情太深，“你放心。” 文雯劝口气，拨弄一下刘海，“你在情到深处时，往往像没了智商一样，什么都肯为别人付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后果呢？” 爱曾几何时要考虑后果？ 朱婧瑶一笑，默默的摆弄着面前的手机。“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许磊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有两次我也把笔记本忘在他家，可是之后什么也没发生。” 文雯正在吸手上的奶茶，听了朱婧瑶的话，她猛吸了一下，一股热奶茶直冲向文雯的舌尖，烫得她直吐舌头，“算了算了……”文雯的声音有点像“大舌头”，惹得朱婧瑶笑成一团。 “看你吓的，有密码的。”朱婧瑶补了句。 文雯瞪了朱婧瑶一眼，一面扇着自己烫着的舌头，一面卷着舌头说话，“我这也是操心的命！就是怕你吃亏，这心让我操的，快赶上你妈了。” 有个一直记挂自己的闺蜜，当然是件好事。 朱婧瑶拍了拍文雯的手背，“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都知道。”她说着，便想起许磊精亮的双眸来，眼里尽是温柔的光。 “同行是冤家的道理我懂，”朱婧瑶牵起了嘴角，笑了笑，“不过还好我们都极力的避开工作，很少谈及工作，就是谈及了，有时候也是我提出来的。许磊可能给我些建议，更多时候他让我自己拿主意。” “好了好了，”文雯喝了口矿泉水，仿佛整个人都冷静下来，“我也只是说说，你看看你替你们家老许说话说的哟，真是丧心病狂。不过，你们一定要成为竞争对手吗？” 文雯眨着眼睛看朱婧瑶。 “你是什么意思？让我去益中？不可能的。”朱婧瑶马上明白文雯要说什么，“王显峰待我不错，也算得上知遇之恩，我没理由离开平川。再者，许磊和王显峰并不和睦，他不可能来平川，而且，他在益中还有股份。” “股份？”文雯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哎呀我的瑶瑶啊，这么说你找了位董事啊，你还上什么班啊，回家给许磊生孩子，从此过上相夫教子的日子吧！把大好的位置留给我等一穷二白还要养家的老娘们，岂不是件行善积德的大好事？” “去你的！”朱婧瑶瞪了文雯一眼。 文雯却异常的当真，她拉住朱婧瑶的手说：“我可是说真的呢，将来你们结了婚，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你真该养养孩子，不上班也罢。不然就是上班，等孩子大一些，你可以去益中公司，不一定非要回平川去不是？毕竟生孩子养孩子怎么也要三年你才能安心的上班吧。” “这是后话了。”朱婧瑶觉得文雯这个已婚妇女考虑问题就是比她们这些未婚的女人多得多。 许磊从没要求朱婧瑶去益中帮他，不过文雯说的虽不全对，有一点还是对的：他们是真不该一直成为对手的，就算是为了未来。 和文雯说的这些话，朱婧瑶并没有告诉许磊。他们离结婚都远着，更别提更远的孩子了。眼前，是该放下一切，好好相爱的时候了。 就比如现在，许磊和朱婧瑶正坐在小巷面馆里吃面。今天朱婧瑶吃的是刀削面，而许磊吃的是拉面。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两个人面前时，他们竟然十分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同一个动作——举箸，开吃。 许磊拿着纸巾擦嘴，笑着望着对面还在吃面的朱婧瑶，“你知道吗？冬天里的面条就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朱婧瑶想到了贴心贴肝的热，唇角不由得扬起了笑意，是不是某人要夸奖自己了？ “是的，和你一样。”许磊点了下头，“要多醋多辣才能让人出一身热汗。” 朱婧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人家是要挖苦她呢！ “许大石！”朱婧瑶一叫许大石时，往往就要发飙。 许磊把一旁的面汤马上递到朱婧瑶面前，服低作小着，“快喝口面汤顺顺气，这只是个玩笑，玩笑而已。” 朱婧瑶气得咬牙切齿，许磊忍俊不禁。 许磊包里的电话极没眼色的响了起来。 许磊低咒了句，这次换成朱婧瑶忍俊不禁。 许磊看着电话皱了下眉，迟疑了那么一秒钟，才接起了电话，“你好。” 朱婧瑶听不大清电话那边的声音，不过听着有数声爽朗的笑。她以为是什么客户，也不细听，低头吃自己的面。 许磊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从对面传了来，“不必了，谢谢，还有事吗？我和女朋友在外面吃饭，实在不方便多谈。” 朱婧瑶听了许磊的话，不由得抬起头。 许磊的表情很平常，话说得也似客气，可是朱婧瑶还是听出许磊话里的疏离和冷漠。能让许磊这种态度的人，绝对不是客户。而且，许磊从没有在客户面前提及女朋友。 许磊忽然提到她，朱婧瑶有种感觉，像许磊故意提起。但是朱婧瑶又不明白许磊为什么要提起。 第155章 求情 很快，许磊挂断了电话，抬头看见朱婧瑶正盯着他瞧，许磊就笑了起来，“怎么了？要相面？那么有请朱大仙给小生卜上一卦，看看小生是不是命中有个善嫉的妻子呢？” 朱婧瑶横着许磊，“本大仙算出你命中有个克星，叫朱婧瑶。” 许磊朗声笑起，“好吧，你算得真准。” 被许磊插科打诨，朱婧瑶倒也不愿意再提电话这一茬，她感觉许磊并不愿意提及此事。 之后两个人结了帐，牵手离开，再之后是各自回家，一天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和往日一样甜蜜。 朱婧瑶几乎忘记了电话一事，但是一个人的出现，让她想起了这个电话。 记不清是哪天了，或许是一天后，抑或是几天后，潘晓雨轻敲过朱婧瑶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总监，前台秘书说有个客户急着见您。” “哪个客户？”朱婧瑶翻了翻面前的本子，“我怎么记得我没约见客户呢？” “这个客户是临时来的，”潘晓雨望着朱婧瑶，犹豫了片刻才说，“其实您对他也不陌生，他就是前段时间投诉您的客户。” 朱婧瑶翻本子的手指一停，抬起头来，“是他？他来有什么事？” 潘晓雨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前台秘书就说这个客户有急事要和您当面谈。前台秘书刚刚悄悄给我发了微信，说那个客户有点坐立不安。总监，要不我打发了他吧？” 朱婧瑶放下本子，十指交叉扣在一处，指尖如削葱根，亮光从指缝中透了过来，映着淡淡的粉色，似乎那手指本就是透明的。 “不必了，让他进来吧。” 潘晓雨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没一会儿，她再回来，引进来一个男人。 老实讲，朱婧瑶早已忘记这个客户长什么样子了，只隐隐记得有几分儒雅。今天再见，觉得他气质全无，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朱总监，您好！”客户陪着笑脸，抢先打起招呼来。 朱婧瑶甚至觉得眼前人有点点头哈腰的味道，她不动声色的请客户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你今天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客户搓着手，瞟了一眼一旁的潘晓雨。朱婧瑶懂了他的意思，“晓雨，给客户倒杯茶来。” 潘晓雨皱了下眉，有些不情愿的看了客户一眼，才离开朱婧瑶的办公室。 潘晓雨才把门关上，客户就急忙把身体前倾着，凑到办公桌前，脸上堆着笑，“朱总监，从前我做得不对，您一定要原谅我啊！” 就是来道歉的？朱婧瑶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真有这份良善之心，那么当初何来陷害一事？ “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直接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朱婧瑶礼貌性的笑了下。 客户似乎也想到了自己做过的事，他尴尬的笑了笑，“这……这其实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为了些利益而做出伤害您的事，我现在真知道错了，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原谅我！” 要说一个人能在几天内大彻大悟，朱婧瑶不会相信，而且听着客户的话里带着深意，她更对陷害自己的来龙去脉产生了好奇。 “能说仔细些吗？”朱婧瑶打量着六神无主的客户，即不说原谅，也不提不原谅。 她心里清楚，如果能让客户主动找她道歉，那就一定说明背后有一定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朱婧瑶想从客户的嘴里得知。 “这个……”客户有些犹豫，“这样说吧，朱总监，您想想您得罪过谁就是了，我不方便说，但是这个人是你的竞争对手。”客户挪了下身子，“我也是受了他的蛊惑。唉，我只希望朱总监能让许部长高抬贵手。” 这次朱婧瑶是吃惊的。 怎么又扯到许磊那里去了？ 客户继续说着，“我知道我不该挑拨您和许部长之间的关系，但是大错已铸成，我只能来请朱总监您大人有大量……” “等一下，”朱婧瑶抬手制止住客户继续说下去，她蹙着眉问他，“许磊让你来给我道歉的？”朱婧瑶说着，不知怎么就想起前几天晚上许磊接的那个电话。一瞬间，她恍然大悟，“前几天你给许磊打过电话？” 客户的老脸紫里透着红，“是的，我前几天是给许部长打个电话，他说他和您在一起吃饭。朱总监，当着您明白人，我就实不相瞒，我什么法子都使了，可是我的基金快赔光了。” 客户愁眉苦脸着，“说起这话我就后悔，现在那边又不帮我弄弄基金，这是眼看着我的钱折在里面啊！金融界的人都知道许部长在基金这边是‘金手指’，他的影响力也很大。我是想和许部长好好谈谈，可是请他吃饭，去见他，他全都拒绝，我只能来求您了。朱总监，我现在就可以和您一起去您总经理那里澄清这件事，绝不会再让您背什么黑锅，我保证！” 客户的一番话朱婧瑶全懂了。 客户在自己这里只是小投入，在别处才是大投处，而且他的钱应该都投在基金上面。 朱婧瑶的头脑转得飞快。 本市三大投资公司平川、益中、云少，那么就是…… 朱婧瑶的眉毛一扬，一定是程岩！ 云海在基金方面的业务并非主打项目，所以在分析各方面都不够权威，客户可能完全指望不上程岩。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客户会来找许磊找她道歉。 而许磊却不一样。他在基金这方面相当有经验，可以称得上本市基金第一人，他的话份量十足。最主要的是，现在基金赔的多赚的少，想从基金这滩泥地里抽出脚来，并不容易。 朱婧瑶不知道许磊用了什么手段，但是看眼前客户的模样，看来这个客户损失不会少了。 他还真是金融大神！ 朱婧瑶暗暗的想，雷霆手段使得出来，却从没和她透露一点。 他也是宠爱自己的那个男人，帮着她狠狠的出口恶气。让那些人再存心思想害她时，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可以吗，朱总监？”客户又试探的问了一句。 朱婧瑶抬起眼来，“谢谢你，但是，不必了。” “您这是……”客户更加不安起来。 朱婧瑶正襟危坐，“你也该知道，大错已造成，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朱婧瑶想到许磊，淡淡一笑，“至于许部长要怎样做，那是他的事，我无权插手。” 陷害过了自己，在程岩救不了他时，才想到反身来求自己，以为几句话就可以抹平所做过的一切，就算现在真帮了他，他也只会把许磊和朱婧瑶当成傻瓜，下次反身还会来咬他们一口。这样的人，朱婧瑶不是遇到第一个，这样的事，她也不是遇到第一桩了。 既然许磊没管，那许磊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朱婧瑶也绝不会去管此事。 第156章 换助手 下午下班，朱婧瑶给许磊打去电话，本要说说上午发生的事，朱婧瑶却听到许磊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嘈杂。 “很忙？”朱婧瑶问许磊。 “是啊，”许磊的声音不大，嗓音有些沙哑，“做了一下午的培训，等会我再打给你，好不好？” “不必了，”朱婧瑶把要说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只叮嘱许磊，“记得加班时抽空吃点东西。” 许磊的声音温柔起来，“好的，下班早我就去找你。” 朱婧瑶放下手机，拿起包回家了。 那天许磊没去找朱婧瑶，甚至在朱婧瑶睡下前都没接到许磊的电话。朱婧瑶猜想许磊一定是忙坏了。 心里惦记着一个人，睡得就不踏实，早上朱婧瑶醒得很早，打开手机，她看到许磊在十一点多时发给她的微信。 是一个动漫小人拖着皮包缓缓爬过的怪样子。 朱婧瑶笑了起来，笑过后，就是心疼许磊。 朱婧瑶在手机上打上一行字：昨天想和你说，陷害我的客户来找过我，我知道是你替我回击了他，多谢了，大石。另，晚上如果不加班，我们一起吃晚饭。 信息打好了，朱婧瑶想了想，又放下手机。 昨晚许磊加班回来得晚，现在也许还没起来。 起来得早，到了平川时时间尚早。朱婧瑶把给许磊的微信发出去的空，潘晓雨进行把昨天她做的美盘分析拿给朱婧瑶看。 潘晓雨做得很有条理，分析得精准度也越来越高，对于她的成长，朱婧瑶是看在眼里的。 刚上班不久，王显峰就把朱婧瑶叫到办公室去。 “证券分公司那边，想从咱们这调去一个人做分析部副部长，集团的意思是这个职位是个储备职务，因为正部长也是借调过去的，只等这边副部长熟悉部门工作后，就可以提为正部门。我看了下分析研发部的整体情况，选来选去，觉得潘晓雨还算比较好。就是潘晓雨一直和你工作上很搭，我不知道这事你有什么意见？” 朱婧瑶没想到早上她还在夸奖潘晓雨，刚上班潘晓雨晋升的机会就来了。 正如王显峰所说，潘晓雨现在的分析能力比较强，而且她协调各部门间关系的能力也很突出，确实够资格当部门负责人。 朱婧瑶也明白王显峰为什么把她找来，因为潘晓雨和自己工作很默契，再换个助理对朱婧瑶工作是会造成影响的。所以，如果朱婧瑶这里不同意，潘晓雨就会继续做她的助理。 “那就让晓雨去吧，”朱婧瑶说，“晓雨来的时间也不短了，综合能力都不错，能担得起重任。” 对于朱婧瑶的话，王显峰缓缓的点了点头，“既然你也这样说了，那就让潘晓雨去证券那边做副部长吧。集团这边也考虑过你助理的事，毕竟你现在是总监，不适合再招个完全不熟悉工作的新人，我的意思是让赵芳芳做你的助理。我觉得小赵这人还算是勤奋，你看怎么样？你自己有没有更适合的人选？” 临时要把潘晓雨调走，朱婧瑶怎么会有合适的人选呢？ “那就小赵吧。”朱婧瑶对王显峰说，“我和小赵接触得次数不多，对她的工作只是听严鹤说过，她还不错。只是把她调过来，严鹤那边就要招个新助理了。” “你这里比小严那里重要，先以你这边为主吧。”王显峰拍了板，“小潘那边还有交接的时间，你先看看赵芳芳怎么样。如果觉得她不适合，你和我提出来，我再帮你换个助理。” 王显峰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尊重朱婧瑶了。 朱婧瑶谢过王显峰，离开他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朱婧瑶就把潘晓雨叫了来。 “让我去当证券的副部长？！” 当潘晓雨听完朱婧瑶的话后，一脸的不敢置信。 望着这个当初对她有戒备心，后来又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的助理，朱婧瑶心里着实舍不得。 她低头望向桌上的笔。那是潘晓雨出去买的，她一支，潘晓雨一支。那时她还是部长，潘晓雨是部长助理。送她笔时，笑容一向温弱的潘晓雨有一点难为情，“部长，我不大会挑东西，也不知道这支笔您会不会喜欢……” 朱婧瑶都忘记当时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了，好像是说“喜欢”，或许是说“挺好的”。 但是潘晓雨那一脸惊喜的表情却深深的烙在朱婧瑶的脑海里。 沉稳、朴实、谨慎的潘晓雨让朱婧瑶很喜欢，一直到现在。 可是因为有个得力的助手，因为和自己合了拍，就抓着她不放，不让她有更广阔的空间去发展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正是因为有许多无私的上司，才有今天的朱婧瑶。 潘晓雨也应该有这样的机会。 “是的，是让你去做副部长。”朱婧瑶抬起头，眼底蓄着笑望着潘晓雨，“而且这个副部长只是个过度，应该很快，你就会被提升为部长。” 潘晓雨掩住了微张的嘴，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你也要努力才行啊，给别人提拔你的理由。”朱婧瑶笑着加了一句。 “总监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潘晓雨的脸因为激动而红了起来，欢笑再难掩饰，明艳艳的洋溢在整张脸上。 朱婧瑶站起身，和潘晓雨面对着面，语重心长的叮嘱她：“晓雨，以后你的发展空间很大，你的压力也会很大，但是这些不该阻止你前进的步伐，有压力亦有动力。会有那么一天，我向你学习，像今天你向我学习一样。” 潘晓雨慌忙摆着手，“不，不，总监，您的能力我是达不到的，永远只有我向您学习的份儿。”潘晓雨看着朱婧瑶，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那么谁当您的助理？” “赵芳芳。” “赵芳芳啊，”潘晓雨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给朱婧瑶，“小赵这个姑娘人很勤奋，分析研发部的几个人都叫她‘铁人’，因为她做不完工作是绝对不会下班的。不过她年轻一点，不知道她能不能胜任您助理一职。” 望着潘晓雨一脸的不放心，朱婧瑶笑了。 在离开之际，潘晓雨还想着下任助理合不合格，这已经着实不易了。 “放心吧，都会有一段时间磨合的。”朱婧瑶把人力资源部的表格递给潘晓雨，“需要你签字，还会有个交接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就帮我带带小赵吧。” “这怎么是帮您呢？”潘晓雨马上说，“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您就放心吧。” 第157章 新助手 潘晓雨升职的消息很快在分析研发部传了开，几个年轻人都很羡慕潘晓雨的好运气。也有心明眼亮的人在暗中说，潘晓雨的升迁当属朱婧瑶的功劳。没有这段时间朱婧瑶的提携，潘晓雨怎么可能成长得这么快？ 本是暗中传播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于是大家都盯上了朱婧瑶助理的职务，猜度着谁是下一个幸运儿。 人资部那边手续没发下来，总监助理的职务是个迷。有人猜测可能会招来个新人接手，可是后来赵芳芳提着文件箱坐到潘晓雨的位置上时，大家才略带失望的收回目光。 虽然没人说，但是谁心里都是这样想的：赵芳芳实在是太过幸运了！ 潘晓雨着实努力的带起了赵芳芳，把自己的工作全部交待给赵芳芳。赵芳芳拿着本子一边听一边记，勤记勤问，很是认真。 有次朱婧瑶无意间经过，听到潘晓雨正告诉赵芳芳她喜欢喝什么温度的茶。朱婧瑶听后是动容的。 潘晓雨的细致，实在太过暖心。可是新助理会有潘晓雨这般贴心吗？ 朱婧瑶不知道。 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潘晓雨就调到证券那边去了。正常的交接要比这个时间长，只因为证券那边催人催得紧，所以交接显得很匆忙。朱婧瑶还没再仔细端详潘晓雨的笑容，外面的办公间里就已经换了人。 朱婧瑶怅然若失。 好像忽然间许多都发生了变化，朱婧瑶有些措手不及。 比如，有事朱婧瑶会拿起内线直接叫“晓雨”，叫过后自己也很窘然，她笑着掩饰过电话中的尴尬，换了话，“芳芳，把文件帮我拿进来，谢谢。” 赵芳芳倒是从没说什么，浑身带着青春活力的气息走进朱婧瑶的办公室。放下文件还要问一问，“总监，您这里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吗？” 朱婧瑶也往往会说“没有”。 其实是有一些工作需要助理去做，可是朱婧瑶总在想，一个刚当自己助理的小姑娘家总要有个适合的过程，就算给赵芳芳一个缓冲的过程。 一次两次，赵芳芳没说什么。到了第三次时，赵芳芳主动请缨，“总监，有什么工作就交给我吧，我觉得我应该锻炼一下。” 朱婧瑶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姑娘，不由得想起在潘晓雨的送别晚宴上的情形。 从前部门聚餐，朱婧瑶从不参加，这次却不一样，送的是潘晓雨。她是朱婧瑶在平川最亲厚的助手了，朱婧瑶不能不去。 晚宴那晚，潘晓雨很高兴。大家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着潘晓雨，几个人喝起了红酒，在黄晕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 唯有朱婧瑶没喝酒，没人敢去劝她的酒。 潘晓雨喝得最多，笑容像是永不会落下去的日头一样灿烂。 “芳芳，你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你吗？”潘晓雨拉着赵芳芳的手把她带到朱婧瑶面前，一边说一面拿手一比朱婧瑶，“这，是最有能力的领导，我能有今天和总监是分不开的。从前我虽然也是部长助理，但是没人愿意教给我怎样去做分析，怎样看产品的优劣，我比一张白纸还要白，头脑是白的，工作一样一片空白，我甚至都准备在平川养老了。后来我做了总监的助理，我以为这么个神话级的大人物一定会看不起我，因为我不是她招进来的。你知道职场里有时已经划分出党派来了，我和总监扒杆子打不着，我都准备好打包裹走人了。可是，总监留了我，她教我许多知识，教我要慢，慢慢成长，慢慢学会一切不会的。我就放心了，慢慢跟着总监学习。也就是这种慢，让我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成长得突飞猛进。总监从不藏私，愿意教给别人自己会的东西，从来不会绕着弯子说话，更不会搭领导的架子。总监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上级。我是幸运的，下一个幸运的就是你了，芳芳。” 潘晓雨的醉话带着几分掏心掏肺，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她用力的拍下了赵芳芳的手背，“其实你比我幸运，你可以跟总监的时间比我久，你更让我嫉妒。” 潘晓雨说着，转头看向朱婧瑶，声音里带着些哽咽，“总监，晓雨要走了，晓雨不能在您身边了……” 包间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潘晓雨和朱婧瑶。 朱婧瑶望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潘晓雨，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晓雨，你记得我的话，你永远是分析研发部的人，不管你身在何处。” 潘晓雨接过朱婧瑶递来的纸巾，泪水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一串接着一串。 朱婧瑶深吸口气，赵芳芳却说话了。 “晓雨姐，我会以你为榜样做好总监的助手，而且我也要把你当成目标，努力去超越你。” 赵芳芳的话叫原本安静的房间连呼吸声都弱了下去，几个人直愣愣的望着这个初生牛犊，不知是被她的直率惊呆了，还是被她的傻气吓倒了。 握着纸巾的潘晓雨回望着赵芳芳，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好啊，我可记得你这句话了，总监作证，咱们以后可是要看分晓的啊！” “一定！”赵芳芳拉住了潘晓雨的手，“我绝不会比你差的，晓雨姐。” 这就是赵芳芳。 朱婧瑶微笑着望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不瘦也不胖，五官没什么突出之处，整张脸的显得平常无奇。 可是赵芳芳的话让朱婧瑶记了住。 那时朱婧瑶就在想，赵芳芳和潘晓雨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可以说赵芳芳是冲劲十足，也可以说她太过激进。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当助手吗？ 朱婧瑶并不敢肯定。 不敢肯定，并不代表一定会否认，面对眼前提出要求加工作量的赵芳芳，朱婧瑶决定给她机会，就像当初给潘晓雨机会一样。 第158章 背景 “好啊，”朱婧瑶把手边的几份资料交给赵芳芳，“三点前把这些资料分门别类交给我。” “好！”赵芳芳欢天喜地的接过资料，兴冲冲的拿着资料离开了。 倒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 朱婧瑶抿唇一笑，继续开始自己的工作。 职场上没有什么时间概念，唯一能分出工作界限的概念是上班和下班。 习惯了加班的朱婧瑶又在公司多做了两个小时的工作，等她停了手上的工作，长出口气时，发现外面办公间的灯还在亮着。 除了走廊上的灯光外，办公间里只有赵芳芳那里亮着灯，那束光就显得犹为醒目。 朱婧瑶走出办公室来到赵芳芳办公桌前，还在一面翻着笔记，一面做记录的赵芳芳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总监，您有什么事吗？” “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吗？”朱婧瑶看着赵芳芳面前两摞资料，问赵芳芳。 “也没有，”赵芳芳拍了下其中的一摞资料，“这是晓雨姐之前归类的资料，我觉得晓雨把资料归类得很好，我从前都没想到可以这样归类，我想学习一下，顺便恶补一下资料里的内容。” 赵芳芳又拍了下另一摞资料，“这是我没研究懂的分析报告，我是这样想的，把之前的分析拿出来做个对比，也许能看出什么来。” 确实很认真。 朱婧瑶点点头，“很好，你能知道学习别人的长处，这就已经很好了。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工作也不是一天能完成的，今天就到这里吧。” 赵芳芳转头看了眼窗外，摸了下鼻子，“其实从前我加班比这个时间还要晚呢。不过您说得也对，一口哪能吃个胖子？我这就收拾一下下班。” 朱婧瑶提着包，锁上办公室的门走出来时，正好赵芳芳也关灯出来。赵芳芳上前亲热的挽住朱婧瑶的手腕，令丝毫没有准备的朱婧瑶下意识的一愣。 赵芳芳全然没有觉察，笑着和朱婧瑶说开了话，“我上大学时以为专业界的大神们都是天生的，他们的头脑可不一般，是我这辈子连滚带爬也追不上的。可是后来慢慢工作了我才知道，其实勤奋有时候要比先天的智慧更能让人成长，哪怕碰壁了，也增加了经验啊。” 赵芳芳挽着朱婧瑶的手臂向电梯间走去，说着说着，自己就会哈哈笑起来，完全没注意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朱婧瑶。 朱婧瑶弄不清赵芳芳是天生如此，还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做出的样子。 从电梯里一直走出办公楼，赵芳芳的嘴就没停下来过。她讲她的大学，讲她现在住的地方，讲每天早上挤地铁时常常会遇到几只“咸猪手”，讲她对付“咸猪手”的经验。 一直都是赵芳芳在说，朱婧瑶在听。 朱婧瑶零零碎碎的知道了，赵芳芳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公寓里，公寓条件还好，位置离公司也不算远，几站地铁就到了，这在本市已经算是很近的住址了。 赵芳芳吐了下舌头，“我老爸花的钱，不然我的钱哪够租小公寓的，只够勉强糊口。” 赵芳芳说完又哈哈笑起来，笑声清脆而爽朗，带着年轻人的无忧无虑。 赵芳芳让朱婧瑶想到了上大学时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是无忧无虑，是个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乐天派。 可是后来…… 职场，让人磨平了棱角，也让人磨掉了最初的天真，给予了生存经验的同时，又残忍的收走了人心深处的那份纯真。 有舍，也有得，就像人生。 “那我顺路送你吧。”出了办公楼的大门，朱婧瑶对赵芳芳说。 赵芳芳摆摆手，脖子缩进围巾里，“您回去吧，总监，我去坐地铁，人多挤在一起可暖和了！” 朱婧瑶不禁失笑，也许这样才是真实的赵芳芳，面对这样的赵芳芳，朱婧瑶倒有些羡慕。 此后几天，赵芳芳又跟着朱婧瑶加了几天的班。说是跟着，其实每次都是朱婧瑶加班后看到赵芳芳还在工作，就去提醒她下班。赵芳芳依然会大大咧咧的挽着朱婧瑶的手臂离开平川集团。 朱婧瑶发现，赵芳芳虽然不会像潘晓雨一样细致，倒是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在工作上，像是个永远不知停歇的机器人。这是她可贵的优点。 在一次下班后，难得被“许大石”招见时，朱婧瑶把换助理的事告诉给许磊。许磊一边把拨好的桔子瓣塞进朱婧瑶的嘴里，一边说：“你有没有想过，赵芳芳怎么会这么幸运由部长助理升为总监助理了？要知道助理的职务是相当重要的。” 由某人拨的桔子，吃着都甜。 朱婧瑶吃下一瓣后，才说：“我当然想过了。正常来说选助理是要很谨慎的，这次王显峰似乎打定主意让赵芳芳当我助理，这不是王显峰的做事风格。我听赵芳芳说的话，又觉得她和许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租房子挤地铁，没什么不同。” “不然我帮你查一下？” “不要了，”朱婧瑶被许磊服侍的十分受用，懒懒的倚在许磊身边，“不管她是什么来头，她现在是我的助理，我没必要因她的背景而对她格外关照，当初我怎样待潘晓雨的，现在我就会怎样待她。” “原则性很强啊。”许磊低头笑着吻了吻朱婧瑶的额头，“我的祖宗，你被我伺候得如何？” “很开心啊！”朱婧瑶闭上眼睛，任由许磊的嘴唇去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小坏蛋！”许磊哑着嗓子啄了下朱婧瑶的鼻尖，“还是小心些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 朱婧瑶记得了许磊的话，连同一起记住的是，他的唇和桔子一样甜。 第159章 爱情的味道 当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下起时，许磊家里却被餐厅里热气充满着。餐桌上放着铜火锅，佟阿姨、许磊、朱婧瑶围坐在一起，正往沸腾的汤水里下羊肉片。 “往婧瑶那边下点羊肉！”佟阿姨看到许磊给自己这边放羊肉，心里比许磊还急，恐怕朱婧瑶生了气不理许磊了。 朱婧瑶望着一个劲给许磊使眼色的佟阿姨，不由得笑了，“姐，我这里有羊肉了，您就放心吧。” 佟阿姨见许磊夹肉夹得慢条斯理，她沉不住气，夹了一大筷子的羊肉放在朱婧瑶面前的汤水里，“婧瑶，你一会儿多吃点啊！你别学她们别的女孩子减肥什么的，冬天到了，补上来才不怕冷呢。” 许磊笑着把酸菜丝放进火锅里，“姐，水沸腾起来肉不会在一个地方的，即使我不把肉放在瑶瑶那边，她一样能吃到肉啊。” 佟阿姨瞪着眼睛看许磊，一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表情，“阿毛啊，你真是……唉哟！”气到最后，佟阿姨不知道该怎样再骂上许磊才好，她只能痛心疾首的叫“哎呦”了。 佟阿姨那恨铁不成钢的神态惹得朱婧瑶和许磊都笑起来。 朱婧瑶帮佟阿姨把酱汁递过来，“姐，你别理他，他就是个十足十的坏蛋。” 嘴里骂着“坏蛋”，话语中却夹着娇嗔。 “婧瑶说得对！”佟阿姨没听出其他，她只想着马上赞同朱婧瑶的话。老人家还不忘打量着眼前的许磊，“阿毛小时候不这样，又乖又听话，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老人家坐在那里也不吃肉，开始掰着手指算优点。 佟阿姨听不出朱婧瑶话里的深情，许磊当然听得出来。 他扬着眉，凑向朱婧瑶，在她耳畔小声嘀咕一句“你不是最喜欢我坏”，叫朱婧瑶脸色当即涨红，狠狠捶了他一下。 “快吃羊肉吧，羊肉多煮一会儿就老了。” 许磊任由那小粉拳打在自己的背上，一边给佟阿姨夹羊肉，一边给朱婧瑶夹羊肉。佟阿姨不住的嗔怪许磊不会照顾人。 许磊也不反驳，只管笑。 笑声，在这个家里成为主旋律，它暖了夜晚，暖了冬日。 吃过饭，佟阿姨站起身，对许磊和朱婧瑶说：“我吃饱了，你们俩慢吃。婧瑶，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呢，你能不能回家和你妈妈说说看，我的意思是，明年你就和阿毛结婚，不知道你妈妈那边是怎样打算的？” 朱妈妈那边…… 朱婧瑶想起一打来电话就催着她马上嫁给许磊的亲妈。如果朱妈妈现在听到佟阿姨的话，肯定会举双手赞成。 只是结婚对朱婧瑶来说还是为时尚早。朱婧瑶想过结婚，也在心里无数次的想过和许磊有个家。可是真提到明年结婚时，朱婧瑶觉得还是快了点。 “姐，明年早些吧，我想和阿毛我们……” 佟阿姨又是“唉哟”一声，“不早了，婧瑶，你看啊，阿毛都多大了，你们早该成个家了，趁着我现在年轻没结婚，我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 朱婧瑶看了许磊一眼，许磊拦了佟阿姨的话，“姐，现在房价贵了，要和瑶瑶结婚，我们怎么也要再换套房才好啊，这套够我们三个人住，但是以后有了小家伙呢？您说是不是？” 被许磊这样一说，佟阿姨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佟阿姨才说：“那好吧，就等你再攒攒钱，我们买套大些的，够个小孩子来回跑的房子。” “就是这么说嘛。”佟阿姨搪塞过去佟阿姨，笑着给老人家盛了一碗汤，“喝过汤就回房吧，一会儿您追的剧就要开始了。” 一提到追剧，佟阿姨异常兴奋。她拿着勺子喝过汤就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早点嫁给我吧，瑶瑶。” 朱婧瑶在背对着许磊收拾碗筷时，许磊忽然说。 朱婧瑶转回头，看到身后的许磊正对着自己含情脉脉的微笑着，心中一动。 他也想早点和她成家？原来他一直没告诉给她。 朱婧瑶走到许磊身边，头偎在许磊的肩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瑶瑶，”许磊抱住了怀里的丽人，“其实就算我妈不说，我也想过了这个春节就和你说，我们早点结婚，我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你。要不，我哪天给阿姨打个电话，征求她老人家的意见？” 朱婧瑶环住了许磊的腰，“我会和我妈说的，不过就算是结婚也要等到春暖花开时呢。也许那时候许部长身边多了几道姹紫嫣红的风景，不想结婚也未可知，到那时候……” 许磊低头噙住了那正翘着的嘴唇，把朱婧瑶一肚子的话都堵了回去。 “醋坛子……” 吻够了朱婧瑶，许磊就说了这三个字。 朱婧瑶下意识的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似乎在尝着自己唇上无意间流出的醋味。 许磊贴着她又是一吻，“妖精……” 许磊常喜欢说她是醋坛子，说她心眼小得厉害。朱婧瑶也不理他，下一次还会揶揄他，像上了瘾。 有时候她也在想，怎么遇到了他，她就变成了千年溶不开的陈醋了呢？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就是爱情。也许爱情本身的味道就是多样的，所以才有醋，有甜。 朱婧瑶安心的依在许磊怀里。 只要他和她一道品尝那滋味就好了。 第160章 逼酒 朱婧瑶才刚上班就接到胡老板的话。她嘴上含糊的答应着，听着那自来熟的声音，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是哪个胡老板。 胡老板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带着暴发户的底气，“朱总监，你帮我操作的期货赚了钱了，我很高兴啊，这也到年终岁尾了，我想请你们部门和市场部一起吃个饭啊。我已经和孙总监说过了，他同意了，就差你这了。还有一件更重要，我一个朋友也想做期货，借着这个饭局，正好把他介绍给你朱总监，怎么样？” 胡老板的为人朱婧瑶再清楚不过，他的饭岂会那么好吃？ 朱婧瑶笑着拒绝，“谢谢你了胡老板，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今天晚上我们部门还要加班，我们就不能去了。这样吧，既然孙总监答应了，就让孙总监和市场部各位同事代表我们去好了，您朋友那边也请孙总监代为谈一谈。您放心，您朋友我们也会列为重要客户。” “哦？”胡老板的笑声说收就收，那么一个“哦”字拉足了腔调，“这么说朱总监是打算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胡老板翻脸比翻书还快。 朱婧瑶的语气保持着一贯的平和，“胡老板，我不是不给您这个面子，是实在需要加班，我们去不了，很抱歉。再有机会的，好不好？” 胡老板什么也没说，啪的一声挂断了朱婧瑶的电话。 朱婧瑶以为胡老板就此知难而退了，没想到他竟然告状告到王显峰那里去了。 王显峰打电话给朱婧瑶，他倒是想到朱婧瑶为什么不愿意去赴宴。 王显峰劝朱婧瑶，“这个胡老板说你不重视客户，而且他强调，他是要往咱们集团这边拉客户，足足和我说了二十分钟，大有我不同意你去他不挂电话的意思。小朱，你就去吧，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胡老板这人确实不让人舒服，你就当个任务吧。我一会儿给小孙打个电话，让他关照一下你，别让这个胡老板给你什么亏吃。” 王显峰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婧瑶不能再说什么。 当晚，分析研发部和市场部的几个人一起去了胡老板指定的饭店。人到了那里，可胡老板却没有准时到。 孙晨亮无奈的朝朱婧瑶笑笑，小声对她说：“一定是这个胡老板想给你个下马威，一会儿指不定还出什么妖蛾子，你可别介意啊，朱总监。” 朱婧瑶既然来了，就想到了像胡老板这样心胸狭隘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孙晨亮的好意提醒朱婧瑶也明白，她对孙晨亮笑了笑，“没事。” 几个人在包房里又等了有半个小时，包房的门才被人推了开，胡老板人未到，肚子先探进包间来，他人走进来也是皮笑肉不笑，“堵车堵车啊，让各位久等了！” 胡老板身后跟着一个比他略瘦一点的男人，一脸的横肉，看着不像什么善人。胡老板的小眼睛扫向四周。当他看到朱婧瑶时，故意大惊小怪的说，“哟，朱总监不加班了？” 朱婧瑶公式的笑容挂在脸上，话也说得不卑不亢，“这还要感谢胡老板您呢，您不和王总说，王总哪会放我们的假呢？” 胡老板翻着小眼睛，“看来这还是我的功劳了？” “那自然是胡老板的功劳了。”朱婧瑶应付得自然。 “好！”胡老板回身叫服务生，“去给我来一瓶汾酒三十年陈酿。” 朱婧瑶一皱眉，服务生已经转身离开。 胡老板斜着眼睛看朱婧瑶，“既然是我的功劳，一会儿朱总监就敬我一杯怎么样啊？” 胡老板话说得像是在询问朱婧瑶，可是他的眼神里带着挑衅，所有人都明白，朱婧瑶这酒不喝是不行的。 朱婧瑶依然淡淡的笑着，“胡老板，我可能要扫您的兴了，我胃不大好，从来不喝酒。” 胡老板拉起一把椅子大刺刺的坐下来，“朱总监，这可是你第二个扫我面子了。怎么着，王总不发话你是不是连酒也不喝了？那咱们这酒就谁也别喝了。” 一时间气氛完全僵了，胡老板坐在椅子上沉着脸也不看任何人。 他身边带着的那个人站了起来，“老胡，既然不喝酒，我就走了。”说完，人做势就要走。 孙晨亮马上站起来拦着那个男人，他替朱婧瑶解围，“您快坐下来。”孙晨亮把“横肉男”按在椅子上，才对胡老板说：“胡老板，您别生气，朱总监胃确实不好，这是我们集团上下都知道的事，您看我替她如何？我连敬您三杯。敬完您我再敬这位老总。” 胡老板用眼皮夹了孙晨亮一下，冷笑着，“你替她喝？你是娘们吗？一个大男人我和你喝酒，没劲！” 孙晨亮碰了一鼻子灰，当着两个部门的人，着实下不来台。 朱婧瑶蹙了下眉，心里十分清楚，胡老板这次是一定要冲着她来了，由酒开始。 朱婧瑶正要站起来，她身边的赵芳芳已经站起来了。 “胡老板，我是朱总监的助理，我叫赵芳芳。我们总监胃是真不好，办公室里都备着药呢。您看平时有个什么客户宴请，我们总监都不去，就是因为胃不好喝不得酒，怕扫客户的兴。这是您的酒局，我们总监一想我们必须要到场啊，所以她把我带来了，就是让我替她陪好两位老板。胡老板，我敬您酒，您可一定要喝啊。” 服务生进来送酒，赵芳芳手疾眼快的抢先一步接过了酒瓶，来到胡老板身边给他斟满了酒，“胡老板，我帮您倒上酒。”她又给一旁的“横肉男”倒满上了酒， 朱婧瑶已经知道赵芳芳要做什么了，她皱着眉叫了一声“芳芳”。赵芳芳转头看向朱婧瑶，朝她调皮的眨了下眼，拿起一旁的酒杯又倒满了一杯，抬着手向胡老板一拱手，“我先干为敬。” 赵芳芳扬头把一杯白酒全喝了下去。 53度的三十年陈酿，在赵芳芳嘴巴里犹如白开水一般。喝过了酒，赵芳芳脸不红一丝，依然谈笑自如。 赵芳芳的气势不只把桌上的平川员工震住，还把胡老板震了住。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叫了几声“好”。 “哎呀，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朱总监手下的小姑娘家都这么厉害呢。”胡老板的眼睛几乎扎在赵芳芳的身上。 赵芳芳朝胡老板一笑，“我可是先干了，胡老板，您可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啊。” 被一个小姑娘逼着酒，还是当着胡老板的朋友，胡老板怎么会丢这个面子。他也一扬脖，把白酒全干了。 赵芳芳带头鼓掌，胡老板哈哈笑了起来。 “小赵是女中豪杰啊。”胡老板把身边的椅子拉了过来，朝着赵芳芳招手，“来来，小赵你坐这里。” 待赵芳芳坐下来，胡老板又看向朱婧瑶，“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朱总监，小赵这么能喝，肯定你也能喝，是不是该你敬我一杯了？” 第161章 赵芳芳其人 胡老板不依不饶的要灌朱婧瑶酒，他的用心任谁都看得明白。 不等朱婧瑶起身拒绝，赵芳芳在胡老板身边已经举起酒杯来了，“胡老板，我们总监实在是胃不好，这杯我还替她喝了，怎么样？说实话，我是不能喝酒的，但是今天我就陪胡老板了，您人爽快！” 赵芳芳说着又一饮而尽。 被赵芳芳高帽架起来的胡老板不好再逼朱婧瑶喝酒了，他把矛头转向了赵芳芳，又给赵芳芳满上酒，一个劲的夸她能喝。 赵芳芳也来者不拒，和胡老板对着喝起来。 一会儿功夫，半瓶酒下来，赵芳芳坐在座位上脸色不变，依然谈笑风生。“胡老板，您还没介绍您这位朋友呢？这是哪位老板啊？” 胡老板一拍脑袋，“瞧瞧我这记性！”胡老板小眼睛几乎要笑容挤没了，“这位是雷老板，人家可是大老板，正准备在期货市场里大展拳脚呢，听我说你们平川好，这不是先看看平川的员工怎么样嘛。” 胡老板说着，小眼睛瞟着赵芳芳，“小赵，你不和雷老板喝一杯？人家如果真去平川，可是你们的客户呢。” “好啊！”赵芳芳话说得爽快，酒喝得也极爽快。没一会儿的功夫，赵芳芳左一杯，右一杯，连着喝了好几杯。 赵芳芳的酒量着实让桌上的众人吃惊。 胡老板心情大好，借着酒劲大讲自己的发家史，把自己吹得跟神仙似的。 朱婧瑶和身边的严鹤小声说让服务生准备蜂蜜水，严鹤趁着大家听胡老板祝侃，悄悄离开包房。 一会儿功夫，服务生给赵芳芳端了一壶蜂蜜水。喝了许多酒的赵芳芳却一点不糊涂，她朝着朱婧瑶笑了起来，倒着杯蜜蜂水喝了下去。 这一顿饭吃下来，饭没吃多少，酒喝去两瓶，而且大部分是赵芳芳和胡老板、雷老板喝的。最后喝得胡老板舌头都大了，而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赵芳芳一点事也没有。 胡老板摇晃着胖成一坨的身体，拉着赵芳芳的手，色眯眯的盯着她，献殷勤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没忍住，先吐了赵芳芳一脚。 酒是没法再喝下去了，胡老板被雷老板和孙晨亮架走的。 酒局就这样散了。 朱婧瑶不放心赵芳芳，主动要送她回家。 在车上朱婧瑶问赵芳芳，“你真没事吧？” 赵芳芳笑了起来，“总监，您就放心吧，我小时候就见我爸和别人喝酒。我爸做的是小买卖，从前没人看我，他和我妈常带我去酒局，我从小就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原来是这么回事。朱婧瑶轻轻出口气，她是真担心赵芳芳喝出什么问题来。却没想到原来人家是从小就在酒局浸着酒气长大的。 “我是真有点担心你了，喝了那么多的酒。”朱婧瑶从后视镜里看了赵芳芳一眼。只见她坐在后座上依然像往常一样眯着一双笑眼，神态自若。 “谢谢总监，没事。” “芳芳，你还年轻，还是不要这么喝酒的好。”朱婧瑶语重心长的劝着赵芳芳。 赵芳芳点了点头，极痛快的答应了，“好的总监，您放心吧，我以后注意了。不过我也要提醒您呢，胡老板这种人是阴险小人那类的。今天他没灌到您的酒，心里未必会痛快，以后您可得小心点他。” 小姑娘倒是想得通透。 “好的。” 赵芳芳看着开车的朱婧瑶，又说：“总监，我一直都觉得你在职场上帅呆了，我是要拿您当榜样的呢！” 朱婧瑶笑了笑，“很多人都可以是你的榜样，就是你自己，也有优点可以叫别人向你学习，所以每个人都是榜样。” “不不，您不一样啊。”赵芳芳像个认准死理儿的孩子一样，“我还没入职就听说过您，听说过您研发的平川二号，我当时就在想啊，要是有一天能跟在您身边该多好，哪怕替您拎包呢。不说别的，就说晓雨姐，别人都说她聪明，其实再聪明的人没个好伯乐一样白搭。还好我遇到伯乐了，可我不是千里马，我充其量是只千里驴。” 赵芳芳说着自己又哈哈笑起来，“您听听，千里驴这名字，多像红鲤鱼绿鲤鱼与驴的绕口令啊！” 汽车里回响着赵芳芳的笑声。 朱婧瑶听着那爽朗的笑声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赵芳芳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活泼开朗。 后来一起工作的一段时间，朱婧瑶发现，赵芳芳的开朗不是装出来的。就比如她和每个同事都很热情，和来送快递的小哥也能聊上几句。就是许磊来接朱婧瑶，赵芳芳也能插上两句话。 “哟，许部长准时上班了？可是没有比您再守时的员工了。” 当赵芳芳看到许磊在平川办公楼的停车场等朱婧瑶时，她就大胆的开起了许磊的玩笑。 朱婧瑶的脸红了起来，如果换成潘晓雨，顶多和许磊打个招呼，绝不会打趣许磊。 许磊也不以为怵，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是啊，革命尚为成功呢。” 赵芳芳握着拳向许磊一比划，“加油啊，许部长，我看好你啊！” “谢谢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竟然说得很热闹。 第162章 优秀新员工 赵芳芳把胡老板的酒局摆平，从此声名大噪，平川上下都知道赵芳芳酒量惊人。再逢聚餐时玩笑，大家挂在嘴边的常是这样的一句话——“不然你和芳芳喝喝？” 就这么一句话，分外管用，赵芳芳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压桌酒神。 还有一次孙晨亮直接来向朱婧瑶借人，要借赵芳芳去和他们部门的客户喝。 朱婧瑶当场拒绝了孙晨亮，朱婧瑶有几分玩笑着和孙晨亮说：“你们部门都是酒神，干嘛非要我们部的一个小姑娘去给你们撑腰？这个人我可是不能借，喝醉了，明天芳芳怎么上班？怎么和我一起工作？” “她还会醉吗？”孙晨亮几乎要跳出电话来表达惊讶之意了，“上次喝那么多，朱总监，你见你的人脸红一下白一下了吗？我看她是干脆不知道什么是醉。这么个宝贝，你就别私藏了。” “那也不行。”朱婧瑶拒绝得很干脆，“她还年轻，又不是主要搞公关的，我是她上级，替我喝已经让我很愧疚了，我怎么能让她再去替你们喝？这个人肯定是不能借的。你们部门那么多大小伙子，也不好意思让我们一个小姑娘家去撑门面不是？” 孙晨亮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真是领教了，大家都说朱总监是极护属下的，我从前还不信，今天我信了！” 朱婧瑶但笑不语。 之后孙晨亮遇到朱婧瑶和赵芳芳时，总要感叹的摇头对赵芳芳说：“你的运气真好，遇到一个好上司啊，朱总监是把你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赵芳芳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也是这样想的！” 胡老板的那个朋友雷老板也入金平川投资。只是所说的大老板，只入了五十万，只称得上小户。 胡老板说这是雷老板要先试试期货的水，说过了试水，胡老板又要求雷老板的期货也由朱婧瑶来操盘。 对于胡老板的要求，严鹤直接就替朱婧瑶回绝了。 “我们总监现在只带五百万以上的客户，像您这样的老客户跟着就跟了，新客户现在对于选择操盘的要求比较高。实在不好意思啊，胡老板。” 严鹤说得客气，却结结实实的给了胡老板一鼻子灰。 日子以周为单位，转了又转，每一周都有些相同，每一周又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以为一年尚早，再看手机日期，已到了年底，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年底平川集团分外繁忙，各种考核，各种业绩，逼着赶着，大家的压力无形间大了许多。谁也不知道自己背上到底能背多少稻草，谁也不想去知道。知道了又如何？拿业绩说话绝非一句空话。 朱婧瑶才刚歇一会儿，电脑邮件提示音响了起来。 人力资源部发来了邮件，请朱婧瑶上报一名部门优秀新员工，公司会给予一定奖励。然后再由人资部统计考核各分公司的优秀新员工，最后选出整个集团的优秀新员工代表。 朱婧瑶看了表格一会儿，想起从自己入职以来新招来的员工分别有崔宇鹏、赵芳芳和鲁山。这其中鲁山工作经验比较丰富，做起事也比较沉稳。而朱婧瑶觉得赵芳芳更适合优秀新员工一称号。 她想了想，填上了赵芳芳的名字。 把表格发回人资部后，朱婧瑶把赵芳芳找到办公室来。 “人资部让我们部门上报优秀新员工，我觉得你很适合，已经申报上去，芳芳，我希望你再接再厉。” 赵芳芳很吃惊，一直很善于讲笑话的她站在那里张着嘴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朱婧瑶一笑，“好了，芳芳，你可以出去工作了，这是集团给予你的肯定与鼓励。” “谢谢总监！”终于知道该说什么的赵芳芳显得异常激动。 “没事，这也是你努力工作的奖励。快去忙吧。” 赵芳芳离开朱婧瑶办公室时脸红扑扑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这事过去了一段时间，朱婧瑶也就忘记了，直到有一天孙晨亮毫无征兆的说要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朱婧瑶马上就想到拒绝。无缘无故的宴请，朱婧瑶猜想这顿饭绝非那么简单，所以她不想在自己未知的情况下，把主动权落在别人手里。 孙晨亮见朱婧瑶拒绝，有些着急，“朱总监啊，咱们相识这么久了，就算私下交情比较好的了，好朋友请你吃个饭，行不行啊？” 越是这么说，说明事情越棘手。 朱婧瑶并不为之所动，她问孙晨亮，“到底有什么事啊？正是因为我们私下交情不错，所以我才觉得不必吃饭。你也可以开诚布公的说啊？” 孙晨亮见朱婧瑶不松口，四下张望，把她拉到一旁的小会见厅里。“其实是我有事相求。” 能让孙晨亮求她的事，这事一定不那么好办。 “什么事？” 孙晨亮搓了搓手，表情颇为难，“是这样的，集团不是要评集团级的优秀新员工嘛，我已经打听过了，现在名额要在你和我部门间选一个。我想请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们部门。” 朱婧瑶不由得一笑，孙晨亮马上又说：“我知道我提出这个要求挺让你为难的，但是我是以个人交情来和你谈的，婧瑶，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这是孙晨亮第一次叫朱婧瑶为“婧瑶”，而不是“朱部长”或“朱总监”。朱婧瑶一挑眉，这是孙晨亮要和自己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那么她更不能轻易答应孙晨亮的要求了。 朱婧瑶敛起笑容，她刻意叫了孙晨亮一声“孙总监”，“虽然这个荣誉很重要，但是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其实也是部门间的竞争。正常来说我们分公司最重要的两个部门就是市场部和分析研发部，其他部门是为这两个主导部门服务的。” 孙晨亮深吸口气，“我知道我也都懂，我也听说你们部门申请的优秀新员工是赵芳芳。赵芳芳年轻又能干，而且还是你的助理。可是，我还是想请你能帮我这个忙。” 朱婧瑶皱起眉来，打量着孙晨亮。 今天的孙晨亮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孙晨亮硬着头皮来求自己让出“优秀新员工”呢？ 第163章 人心 一个负责人的助理，等于是负责人最亲近的人。 既然孙晨亮已经知道朱婧瑶申请的是赵芳芳，他为什么还要请朱婧瑶帮他呢？而且，此时朱婧瑶更为好奇的是，孙晨亮申报的优秀员工到底是谁？那个人又是和孙晨亮什么关系？ 朱婧瑶淡淡的笑望着孙晨亮，孙晨亮皱了皱眉，搓手的速度快了许多，“我原来也是不想和你说，可是现在不说不大好。我刚刚也说了，我们私情比较好，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部门报上去的优秀员工是我一个亲戚。” 朱婧瑶了然了，以孙晨亮部门负责人的权限，安排一个人在自己的部门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我才会想请你帮我这个忙，我也想请你帮我瞒一下这事，别叫别人知道这事，毕竟……婧瑶，你也懂。” 后面的话，孙晨亮没说，朱婧瑶已经明白了。 不管朱婧瑶答不答应孙晨亮，孙晨亮都不希望朱婧瑶把这事露出去。私自安插员工倒不是大错，但是对孙晨亮影响不好。 孙晨亮见朱婧瑶沉默不语，他留意着朱婧瑶的表情，“要不然你回去考虑一下，这事也和部门有关系。” 申报优秀员工当然和部门有关，但是朱婧瑶首要考虑的不是部门，而是对赵芳芳公不公平。 如果连竞争都不曾竞争一下，就决定了赵芳芳的成败，朱婧瑶虽然会令孙晨亮领了自己的人情，但是她真的能心安吗？ 朱婧瑶离开了小会见厅。 在孙晨亮找朱婧瑶之后的下午，朱婧瑶就接到集团人资部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主管领导推荐优秀员工的表格。 朱婧瑶看了表格好一会儿，上面有一项是主管领导推荐理由，她望着表格眉头皱紧了起来，缓缓抬手把表格关掉。 朱婧瑶有些举棋不定。 哪知第二天，赵芳芳就来找朱婧瑶。 “总监，我听说咱们部门和市场部只有一个优秀员工的名额。” 朱婧瑶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看了看赵芳芳，“你听谁说的？” 赵芳芳倒也不藏着掖着，“是人资部小王告诉我的。” “那么你想和我说什么？” 朱婧瑶现在很想知道赵芳芳到底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强调自己部门的意义，借此来暗示朱婧瑶推选她；还是要倒倒苦水，走职场情感路线？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赵芳芳张口说出来，朱婧瑶就会觉得赵芳芳没自己看到的那么单纯。 赵芳芳说：“总监，我觉得我来集团的时间并不长，其实能成为公司的优秀新员工，已经是您和各位领导给予我最大的褒奖了。如果是集团的，我觉得我不够资格。” 朱婧瑶是没想到赵芳芳会说出这样一番的话来，不是争功，而是让功。 “你不想当集团优秀员工？”朱婧瑶一笑，在利益面前，有几个人能真正经得起诱惑呢。“我想不会吧。” 赵芳芳嘿嘿的笑了起来，“当然想了！可是我已经当上了啊，我是公司的优秀新员工。不过真是让我当集团的优秀新员工，我觉得有很多人比我付出的多，我并不是最努力的一个。” 朱婧瑶沉吟片刻，“芳芳，至于集团优秀新员工的事，我还要再看看，你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好好工作去吧。” 赵芳芳露齿一笑，“好的，总监，那你快忙吧。” 赵芳芳离开朱婧瑶的办公室，朱婧瑶一直望着那扇关闭的房门。 推选与不推选，成为两难。 朱婧瑶的心不在焉连许磊都看出来了。 “怎么了，大胸？”许磊打趣着朱婧瑶。如果是往常，朱婧瑶一定会瞪着许磊，反齿相讥。可是今天她没有，她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扎着碗里的米饭。 “大石，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朱婧瑶把孙晨亮找她，以及赵芳芳谦让的事全部说给许磊听。 说完，朱婧瑶望着沉默着的许磊，“你知道我的境地了吧？” 许磊的手指敲在餐桌上，“看来还真是很难抉择。”他托着腮，抬头望着朱婧瑶，“可是你想过没有，孙晨亮和赵芳芳这两个人都不简单。” 朱婧瑶的手指像小人的脚一样，一步一步的跳上了许磊的手背上，“孙晨亮我看出来了，他虽然说是求我帮他，可是他的身份就会令我顾忌一些。按常理来说，我是不应该拒绝他的。而且，孙晨亮所说的亲戚，我想也没那么简单，简单的亲戚当不当这个优秀员工并不是那么重要，那么这是个什么亲戚，孙晨亮的目的真只是在‘集团优秀新员工’上吗？我看不尽然。” “当然不是了，”许磊反手握住朱婧瑶那只跳动的纤长手指，“我想孙晨亮的目的可能意在将来吧，有这个集团的优秀员工这一称号，将来的提升和人才储备都不该只是简单的员工了。” “那倒是，”朱婧瑶那躲在许磊掌心里的手指轻轻的挠着许磊的手心，“不过你说赵芳芳呢？她说那番话我猜是想让我心安，或许是在这件事上我欠她一个人情。” 许磊握着朱婧瑶的手指，吻了吻，“你倒是个机灵鬼。先不说赵芳芳是真心让出，还是假意相让，单说你们这个部门。谁都知道，投资公司里分析研发部门很重要，绝对是公司的核心部门，这也是王显峰看中你的原因。不管赵芳芳听没听说孙晨亮找你的事，她能主动让出，你是不是会对她好感度增加？你这个人很难被要挟，但是情感牌出对了，绝对会在你心里面加分。至少来说，她在你面前是谦虚的，不是吗？这样谦虚的年轻人，以后你多提点提点她，她就是下一个潘晓雨。想想能让你青睐的员工，加之那么重要的部门，对于赵芳芳来说，这和成为集团优秀员工是同等的，她又有什么损失？” “以你的性子，将来有一天，你也很可能把赵芳芳主动让出集团优秀员工的事告诉给孙晨亮，无形间孙晨亮又对赵芳芳有了好感。试想，两个主要部门的总监都对她有好感，你说整件事上谁获利最大？当然是她赵芳芳。” 朱婧瑶不得不承认，许磊说的很有道理，许磊即了解自己的个性，也深谙人心。 “不过，”许磊一笑，“我也希望我只是以小人之心揣摩错了别人的心思。” 朱婧瑶沉默良久才说：“我也希望你猜错了。” 第164章 泄露 “那么你呢？还要会向集团申报赵芳芳吗？”许磊问朱婧瑶，他又不等朱婧瑶回答，先按了按她的手，“你先别说，让我来猜猜。” 朱婧瑶笑着眨了下眼睛，“好啊，许大石，那你就猜猜吧。喂你说，‘许大石’这个名字听起来有没有一丢丢的和‘武大郎’像呢？” “小坏蛋！”许磊捏了朱婧瑶的手背一下，“来继续猜。我猜呢，以你的性格，”许磊故意拉长了声调，他望着朱婧瑶炯炯有神的双眸，忽然笑了，“你十有八九会申报赵芳芳，对吗？” 朱婧瑶心中一动，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喏！”许磊笑得像只狐狸，“我猜对了吧？” “理由呢？”朱婧瑶托着腮问许磊。 许磊伸出修长的手指，和刚刚朱婧瑶手指的动作一样，跳上了朱婧瑶的手背，“因为你觉得这样对赵芳芳不公平，我想你会拒绝孙晨亮。” 他果然懂她。 许磊伸出手来，牵过了坐在对面的朱婧瑶，将她拥入怀中，“职场里虽不是一潭清水，但是你希望做到尽善尽美，对吗？我懂。” 朱婧瑶在许磊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有这么一个知她懂她的人，这一生都足矣。 打定主意的朱婧瑶在第二天把优秀员工申报表格很认真的填写起来，把赵芳芳所做出的工作业绩逐一列出，随后检查一遍发给集团人资部。 最后到底是市场部的员工，还是赵芳芳当选为集团优秀新员工，都将由集团来决定。 朱婧瑶在想的是另一件事，要怎么和孙晨亮解释。她深知，她把表格交上去时，就已经把孙晨亮得罪了。也许孙晨亮会记恨她，但是如果连争取都不去争取一下，赵芳芳输也输得太过委屈。 还没等集团人资部那边来什么通知，赵芳芳先慌慌张张的来找朱婧瑶。 “总监，现在集团里的人悄悄说，孙总监来找过您想让您让出‘集团优秀员工’！” 朱婧瑶先是一蹙眉，她看了赵芳芳好一会儿，才问，“这些消息你是哪里知道的？” 也许因为看到朱婧瑶沉下脸来，赵芳芳忽然不敢说话，她嗫嚅着双唇好一会儿，“您别生气，我只是想告诉给您，我也是害怕您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我和公司里其他部门的年轻人比较熟，他们告诉给我的。” 看来赵芳芳的消息来源还真够广的，但是朱婧瑶想知道消息是怎样泄露出去的。朱婧瑶可以肯定，孙晨亮和她说这件事时，没有人听到。孙晨亮自然不可能四处乱讲，那么别人是怎样知道的？如果孙晨亮现在也听到这个消息，那么他肯定会以为是朱婧瑶走漏消息的。 “我不想问具体的人，但是我想知道是哪个部门人告诉你的。”朱婧瑶一脸严肃的表情，令赵芳芳更为局促。 “是……是客服部，但是客服部也是听别人说的。” 怎么会是客服部？ 一切都出乎朱婧瑶的意料之外，而结果令她很被动。 她抬手挥挥，赵芳芳只好退出朱婧瑶的办公室。 朱婧瑶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她觉得应该找个恰当的时候和孙晨亮谈谈。 可是消息走漏之后，孙晨亮再见朱婧瑶没了从前的热情，只是点头而过，招呼也不打一声。 朱婧瑶知道孙晨亮是怨上自己了，而他的职位和修养又不能令他像白依然一样顶着门来找朱婧瑶吵架，但是不代表孙晨亮心胸宽广得把这件事忘记。 年底各种工作忙，朱婧瑶好不容易和孙晨亮碰上面才打声招呼，朱婧瑶就主动提出来，“孙总监，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孙晨亮站在和朱婧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笑了笑，“不好意思，朱总监，我今天晚上没空，而且最近你也知道集团比较忙，一时都没空。” 孙晨亮说完就走，多余的话没和朱婧瑶说一句。 朱婧瑶知道孙晨亮自己是得罪定了。 在十二月份时，集团优秀员工的名单颁布，赵芳芳榜上有名。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今年集团优秀员工不只是有丰厚的奖金，还有就是员工晋级。 从前按照集团发布的考核标准，员工级别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晋升到中级的员工在提拔任命上要比初级员工有优势，而且中级员工等于储备管理者，有很大的机会升任为部门主管或副主管。 截止至年底，赵芳芳来平川集团的时间不足半年，而她就已经晋级为中级员工了，这是公司成立以来最快的一次晋升，同时也说明赵芳芳未来升职的潜力会很大。 消息传来，平川员工皆愕然，好事者不由得猜想起朱婧瑶和赵芳芳的关系。看在满眼的是平和的朱婧瑶对赵芳芳不错，赵芳芳最让人记得的酒量也着实救过朱婧瑶的场，在满意度上赵芳芳应该远超了当初的潘晓雨。 更有人猜测赵芳芳是朱婧瑶的关系来到平川的，也就是说朱婧瑶是赵芳芳的后盾。所以赵芳芳晋级也就解释得通了。 传闻如风，只在朱婧瑶耳边一吹即过，从未真正入了她的耳里。就算是真听说了，她也不会在意。职场上今天黑明天白，如果真正在意这些，工作就不必做了。 孙晨亮并没像朱婧瑶这样想。他再见朱婧瑶时，便低低的笑道：“朱总监你也真是，为什么不告诉我赵芳芳是你的人呢？如果我知道她是你的人，我哪会开这个口。” “孙总监，赵芳芳不是。”朱婧瑶明知解释没用，但是不得不为自己说一句。 孙晨亮果然不信，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笑着走开了。 朱婧瑶以为等一等传闻过去即可，等孙晨亮和她的关系缓和一些再向他好好解释。可是她等来了另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 第165章 袁董事 那天朱婧瑶下班后正和许磊吃晚饭，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朱婧瑶拿出手机一看是潘晓雨。 自从潘晓雨去证券那边工作之后，给朱婧瑶打过两次电话，两次都是说身累心累，想念在朱婧瑶身边的日子。朱婧瑶也好言安慰过她，顶门掌管部门，哪里会轻松得了？潘晓雨没再说什么，闲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朱婧瑶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接起电话直接就问：“晓雨，又累了？” 朱婧瑶很少说这种小笑话，可是潘晓雨并没有笑，她的声音不大，令朱婧瑶溢在嘴角边的笑也渐渐敛了去。 “总监，您今天没在公司加班吧？” 潘晓雨在紧张着什么？是担心她在集团不方便说话？ “我今天没加班，已经回家了。” “哦，”潘晓雨似乎长出口气，“这几天我一直想给您打个电话来着，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说。” 朱婧瑶听了潘晓雨的话，马上意识到潘晓雨那边有什么事了。她并不催促，静静的等着潘晓雨自己说下去。 潘晓雨的声音有些犹豫，先是“哦”了一会儿，才提到正题上来。“前几天我在一家餐馆里，看到了赵芳芳了。” 朱婧瑶的眉头一皱，并没打断潘晓雨的话，“她……和袁总在一起。” 本来可以一句就说完的话，潘晓雨分成了几段才说完。 朱婧瑶愣了愣，“你说赵芳芳和谁在一起？袁总？哪个袁总在一起？” “咱们集团的董事袁总。” 朱婧瑶猛然想起董事会里是有个袁总，他是平川集团的股东，但是不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事关重大，朱婧瑶不得不又问上一句，“晓雨，你确定你看清了？真是赵芳芳和袁总？” “我也是怕我认错了，特意又仔细看了看。”潘晓雨和赵芳芳的性格正好相反，她是越着急反而说话会慢下来，“是赵芳芳和袁总。” 朱婧瑶半晌没说话。 赵芳芳，拥有着那样天真的笑容的女孩，她开起玩笑来全无心机的样子，她为人活泼人缘又不错，她有些小八卦……这些朱婧瑶都知道，但是听了潘晓雨的话她觉得不敢再往下想去。 朱婧瑶是了解潘晓雨的，事关重大，潘晓雨是绝对不会说谎，她也没必要说谎。 “我怎么记得袁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呢？”沉默了许久的朱婧瑶又问潘晓雨，“他们可能是亲戚？” 这是唯一一个朱婧瑶为赵芳芳所找的理由。 说过了朱婧瑶就后悔了，是不是亲戚潘晓雨怎么会知道？而且她在无形中已经开始替赵芳芳找理由。而潘晓雨这个把看到秘密能告诉给她的前助理，听了她的话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朱婧瑶不信任她？ “晓雨，我是信任你的，你也是知道的，我只是说，这件事我在集团一直没看出来，一点痕迹也没有。” 潘晓雨的话也变得谨慎起来，“他们是不是亲戚这个我真不好说，总监。不过当时我在二楼看到的，是赵芳芳挽着袁手的手臂，两个人从餐馆里走出来有说有笑的，随后两个人坐进一辆汽车走了。” 朱婧瑶不愿意把赵芳芳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想得很不堪，潘晓雨自然也不会武断的下结论。 “总监，我就是想告诉您一声，也许这其中关系很复杂，您还是小心些为好。” “谢谢你晓雨。”朱婧瑶是真心实意的谢谢潘晓雨，潘晓雨这个已经离开自己身边的前助理，还知道提醒自己，惦记自己，实在是她的大幸。 “真的要谢谢你。”朱婧瑶又加重语气道了谢。 潘晓雨在电话那边轻轻叹口气，“总监，您当初那样帮我，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还不告诉给您，那在我自己的良心上都过不去。” 朱婧瑶知道，潘晓雨是不放心自己。 放下手机，朱婧瑶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难怪赵芳芳会成为集团优秀新员工，而且是在众多新员工中独占鳌头，原来事情原没有看到的那样简单。 孙晨亮确实不够磊落，那么赵芳芳又阴暗到什么程度呢？如果……只是如果，赵芳芳以这种手段成为集团优秀新员工的话，那么她会怎么想？怎么做？ 做是不做了什么，大概心里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帮错了人。 “怎么了？”许磊见朱婧瑶的脸色变了许多，很久没说上一句话，不禁问她。 “潘晓雨说看到赵芳芳和平川董事袁总在一起。”朱婧瑶看着许磊，“我是真不愿意把赵芳芳想成那样的女孩，我觉得她不该是那样的女孩。”朱婧瑶深吸口气，“你不知道，赵芳芳每天挤地铁来上班，住的公寓也不是高档的，如果她和老袁真有什么特殊关系，她的吃穿住行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至少要好很多才对。” 许磊的眉头跟着皱了起来，“老袁手上有些小实业，他在平川有一小部分股份，只是个小股东，大的决策权他是没有的，不过安排一个人还是比较轻松的。” “也许他们是亲戚关系。”许磊说着拍了拍朱婧瑶的肩膀，“你是不是觉得像被人愚弄了？” 朱婧瑶靠在许磊的肩上，“倒也没有，我早就知道职场如戏台，粉墨登场的人和事多了去了，职场潜规则也比比皆是，只是我没料到赵芳芳看似单纯的女孩能演得这样像。”朱婧瑶微扬起了头，“你说职场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为了上位可以不择手段？” 许磊轻捏了朱婧瑶的脸颊一下，“先别妄下定论，再看看吧。我在想啊，如果是赵芳芳是袁总的什么亲戚呢？不管他们是亲戚关系，还是所说的潜规则，赵芳芳已经成功的成为你的助理，现在也成为集团优秀员工，那么她可能期望得到的更多，这样的人你觉得真能安分守己的做工作吗？我觉得不会，也许你们这里只是她的一个跳板，她很快就会离开你们分析研发部。” 朱婧瑶往许磊的怀里靠了靠，“你不会以为我会想让她离职吧？” “那倒没有，你不至于那么不老练，你又一向公私分明，不喜欢是不喜欢，我觉得你也就是对赵芳芳敬而远之，不会辞退她。” 许磊是真够懂自己的了，朱婧瑶想。 “我希望是我想多了，或者如你所说，她这样有心机的人会目光放远，早点离开分析研发部。大石，你说身边有个天天算计到骨子里的人，是不是也挺叫人紧张的？” 许磊爱极了朱婧瑶的发香，他吻了吻她低垂着的青丝，“回家了就好了，不是还有我。” “幸好有你。” 职场变幻着，可是身边有个贴心的人陪伴着，纵然前路莫测，也不再惧怕。 那一晚，朱婧瑶虽然没再提赵芳芳这件事，但是她的的确确没从这份震惊里回过神来。 第166章 失误 上班虽然依旧如常，朱婧瑶待赵芳芳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是心理上，她已有意和赵芳芳拉开了距离。 人的专注力就那么多，全用在心计上了，放在工作上的还会有多少？所以攻于心机的人，朱婧瑶是打骨子里不喜欢。 开始时，赵芳芳倒也没看出什么，时间一久，赵芳芳似乎也觉察出朱婧瑶的疏离。进朱婧瑶的办公室时，她的敲门声不再那么大。也是待到朱婧瑶允许，她才进门。她对朱婧瑶依然笑眯眯的，只是玩笑不再乱开。 赵芳芳变得小心翼翼。 集团优秀员工奖的奖金发下来，赵芳芳来邀请朱婧瑶和部门的几名员工一起去庆祝。朱婧瑶笑着回绝，“晚上我答应和许部长去他朋友家了。” “那改成明天，您有时间吗？”赵芳芳望着朱婧瑶，眼里全然是祈盼。 朱婧瑶转过头去，把包背在肩上，“对不起了，芳芳，明天我和许部长还有他朋友一起去滑雪，实在不好意思。” 赵芳芳低下头，笑了下，“没事总监。”她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以后再有机会的。” 朱婧瑶点头走开了。 后来是严鹤讲给朱婧瑶的，说赵芳芳和他们几个同事一起吃的饭，赵芳芳那天不知道怎么就喝醉了。 对于赵芳芳醉酒一事，很多人都极不可思议，大家口中的酒神怎么就醉了呢？ 赵芳芳在朱婧瑶面前只字没提醉酒的事，朱婧瑶也没问过。 工作就是工作，公事公办倒也省心。 朱婧瑶忙起年底的诸事，再没心思去多想赵芳芳的事了。可是人资部的电话直接打到朱婧瑶这里，是关于赵芳芳。 又是赵芳芳。 朱婧瑶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工作上的事全部和赵芳芳有关。 初听到人资部部长的声音，朱婧瑶甚至以为赵芳芳又要升职或是离开分析研发部。而人资部部长说的却是要处罚赵芳芳。 “赵芳芳把二级客户的资料弄丢了，市场部那边和赵芳芳本人都没找到，这事惊到了邱总那里，邱总担心资料外漏对我们集团形成威胁，准备处理赵芳芳，您是赵芳芳直属上级，所以我来问问朱总监准备怎样处罚。” 邱丽都知道，而自己居然不知道，朱婧瑶的眉头这几天是松不开的皱。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 朱婧瑶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一个上午多的时间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事，而且她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给我点时间了解下事情经过，好吗？”到了眼前的境地，朱婧瑶也只能这样和人资部要求了。 人资部部长很爽快的答应了，朱婧瑶放下电话就用内线把赵芳芳叫进办公室。 “你把什么资料弄丢了？”朱婧瑶直截了当问赵芳芳。 赵芳芳的眼圈立刻红了起来，“今天市场部送来几份资料，他们说我把二级客户的资料弄丢了，可是资料拿回来我就分类出来，根本没看到二级客户资料啊。” 关于市场部？朱婧瑶首先想到了孙晨亮，这件事该不会和他有关吧？ 朱婧瑶抬头看着已经快哭出来的赵芳芳，语气放缓了些，“出了事你应该来告诉给我。” 赵芳芳低着头，声音不大，“因为您忙，我看您忙时没什么时间和我说话，所以我就没告诉给您，我以为会找到，那也就没事了。没成想孙总监把这事告诉给邱总。” 朱婧瑶深深的望了低着头的赵芳芳一眼，赵芳芳的话她明白了，不是因为她有多忙没时间，而是赵芳芳自己知道朱婧瑶不大想和她多说话，所以她没想来告诉给朱婧瑶。 助理和上司，该是很亲密的伙伴才对，可是现在她的助理已经不敢把话告诉给她这个上司了，朱婧瑶觉得整件事上她有一定的责任。 “芳芳你错了。”朱婧瑶对赵芳芳说，“职场法则是要顺从上级，但是也要取信上级。对于上级的怀疑和冷落，你要想想你是哪里出的问题，你该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就此消沉和逃避。职场上，永远要以积极的态度去面对，这是我做为上级教你的职场法则其中的一条，你要记住。” 朱婧瑶的话让赵芳芳低着的头猛然抬起，她定定的望着朱婧瑶，仿佛第一次见朱婧瑶。 “我再来说说为什么我说你错了，因为你错在不该把职场上的事藏在心里，出了事，你该告诉给我，我是你的总监，你是我的助理，最先知道这件事的就该是我。因为有许多事你不会知道后面会如何走向，而我以我的经验，会预见的结果比你多，我至少会提前把这事压下来，不必闹到邱总那里去，你懂吗？而且……” 朱婧瑶看了一眼赵芳芳，继续说，“你是新升为总监助理，出错在所难免，要看你是怎样处理的。如果真是大错，你是我的助理，我脸上又会有多少光彩？当然了，整件事上我也有责任，你年纪小，我应该让严鹤再好好教教你，教你怎样在职场上工作，怎样和上级相处。” 赵芳芳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的滚落。 在这纷乱迷人眼的职场里，自己的上级虽不是很喜欢自己，但是她愿意站出来为自己扫清前路的障碍，还愿意教给自己职场上的经验，更会安慰下属，愿意承担下属的过错。这样的上级还会有多少？遇到了又该是何等的幸运？ “总监，我错了……”赵芳芳呜呜的哭起来。 朱婧瑶递给赵芳芳纸巾，赵芳芳接了过去，朱婧瑶继续说，“现在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给我听，我要知道每个细节。” 赵芳芳拿着纸巾抹干了眼泪，看着朱婧瑶，忽然笑了下，“总监，您别生我的气了，我是真知道错了。” 哭得稀里哗啦，还知道对自己笑，看来这个姑娘很聪明。 “那就说说吧。” 赵芳芳把是谁给她的资料，又是怎样拿到资料，她怎样归类时发现的二级客户资料丢失。随后她去找过，市场部那边说资料全部放在文件袋里不会少。 “我仔细按照送来的资料分类核对了，总监，确实没有那份二级客户资料，我发誓！” 朱婧瑶轻轻叹口气。 职场上谁会相信誓言呢？赵芳芳有时候给朱婧瑶的感觉充满心计，有时候又感觉她毫无心计，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赵芳芳，朱婧瑶完全看不懂了。 朱婧瑶看着神色紧张的赵芳芳，不知道话该怎样和她讲。 其实说来整件事情可大可小，就看主事的人想怎么做了。而市场部那边的孙晨亮明显不想压住此事，因为以为朱婧瑶泄露消息，加之是赵芳芳成为集团优秀新员工，两个原因使得孙晨亮直接把这事捅到邱丽那里去。 朱婧瑶有些头疼。 如果是王显峰来处理此事，也许还好办些。可是孙晨亮偏偏找的是邱丽。依邱丽对朱婧瑶的反感度，很可能会对这件事严重处罚，这不是朱婧瑶想看到的。 朱婧瑶想过去找王显峰，可是王显峰如果出面的话，势必让邱丽对朱婧瑶更加厌恶，倒会让本是件小事变成大事。 第167章 锻炼 “芳芳，你说说你对职场的了解有多少？” 朱婧瑶不提资料的事，忽然问起赵芳芳关于职场的问题。赵芳芳不明白朱婧瑶要问她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望着一脸困惑的赵芳芳，朱婧瑶解释着：“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眼里的职场会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你估计这件事的结果会如何。换个角度想想，设想这件事不是发生你身上，而是别人身上？最好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赵芳芳抿了抿嘴唇，看着朱婧瑶。“我不是想试探你，”朱婧瑶加重了语气，“这也是我在教你职场应对，其实这件事在职场上并不大，已经是很基本的。” 赵芳芳断断续续的说：“我觉得……嗯，如果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话，这件事发生以后，我可能被处罚。也可能……”赵芳芳咬了咬唇，“集团查出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最终有个结果。” “你错了，芳芳。”朱婧瑶不顾一脸愕然的赵芳芳，“你真以为能查出什么吗？怎么查？市场部说已经把资料交给你了，你又说没收到，其中根本没有什么证人可言，即便有，也是市场部那边的人，任何条件对你一点利也没有。而且集团真会有人来查吗？你仔细想想会吗？你只是个小助理，无须动用太多的人力。即使不是小助理，这件事在集团众多大事中，太小太小了，就算真有一天有结果了，也不是查出来的，可能是无意被人发现。最终的结果是一笔糊涂账。” 朱婧瑶的话叫赵芳芳愣了住，她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已经让朱婧瑶看出来，赵芳芳还是太年轻了。 好一会儿，赵芳芳似乎有些不甘心，“可是……可是，总监，凡事不是应该有个对错的吗？不是不该让无辜的人平白受冤枉的吗？” “你说的是断案，是故事，不是职场。”朱婧瑶慢慢的说，“职场就是职场，有的只是顺应与不适应，说到底没有对错之分。在职场里这么些年来有谁没受过委屈？王总是我们的总经理了，他一样也会有自己的烦恼，有自己要顾忌的人或事。董事会里董事长最大，他同样想得要更多，担心更多，委屈一样也会多。芳芳，你以为所有光鲜的背后都是一帆风顺的吗？那你就错了，像你这件事，好一好的，是笔糊涂帐就算了，最终你只是个小处罚。如果想往大里说，公司机密泄露不只是可以开除你，还可以追究你的责任。” 赵芳芳傻傻的站在朱婧瑶面前，瞪着大眼睛看着朱婧瑶。 过了有好一会儿，她才问朱婧瑶，“总监，那我该怎么办？” 朱婧瑶真心想叹口气，赵芳芳到底是有心计还是没心计呢？事到临头，她只会问自己该怎么办。 “你觉得呢？”朱婧瑶把问题又抛回给赵芳芳。 “我？”赵芳芳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朱婧瑶是在锻炼她解决问题的能力，“我想我应该承认错误，积极检讨。” 朱婧瑶摇摇头，“太过积极会让人感觉你理亏。所以我建议你可以承认，但是要强调，你的承认是不想再让整件事再扩大化。” “好！”赵芳芳点头就要走，被朱婧瑶叫了住，“你去哪？” “去找孙总监啊。” “不，要去找邱总。” 赵芳芳又有点不明白了，朱婧瑶再次解释给她听，“事情已经闹到邱总那里了，你再找孙总监已经没用处了，倒不如直接找邱总，把你做为新人的态度表明，和邱总好好谈谈，最后到底要怎么处理，那就是邱总的事了。” “谢谢你，总监！”赵芳芳忽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了朱婧瑶，“真的要谢谢你，总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办！” 这也是朱婧瑶当部门负责人以来，第一次有员工给她这么热烈的方式表达谢意。朱婧瑶本能的一挑眉，赵芳芳已经松开了朱婧瑶，深吸口气，点了下头，像给自己打气，“好的，总监，我去找邱总了。” “好。”朱婧瑶才从赵芳芳的拥抱中回过神来，赵芳芳已经离开了朱婧瑶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朱婧瑶一个人，她忽然觉得赵芳芳对职场上许多规则看似都不懂，似乎也没人教给她，可是赵芳芳的应变能力又让朱婧瑶能感受到她的聪明。 朱婧瑶想，也许赵芳芳差的只是职场的磨练。 想到这里，朱婧瑶不由得想起了董事袁总。以袁总这么多年来在商场上的摸爬滚打，就算他和赵芳芳是最寻常的亲属关系，他都应该教给赵芳芳一些职场规则才对，为什么让赵芳芳像一张白纸一样面对复杂的职场呢？ 朱婧瑶是想不通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许磊揽着朱婧瑶的腰时，在她耳畔呵着气，“你可以想些我们知道的、了解的、能掌控得了的事啊。比如，你什么时候搬去我家里住这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我呸！”朱婧瑶发现和许磊说着说着，他就不往正道上说，打岔能打到南极洲去。“谁说要搬去了？再者，我搬去算怎么回事？” “你是在暗示我该向你未婚吗？”许磊把老脸厚皮发挥到极致，“你看看啊，我妈喜欢你，我家大衣柜、双人床、餐桌椅子茶水杯，全都喜欢你。” 他还真能东拉西扯的。 朱婧瑶瞪了许磊一眼，“听来听去好像就你不喜欢我啊？” 许磊更紧的揽住了朱婧瑶，在她耳畔低低的笑起，“我当然不喜欢你了。” 朱婧瑶刚要捏许磊的下巴，许磊的气息传了来，带着阵阵的酥痒，“我对你是深深的爱。” 虽然是甜到心里头去，朱婧瑶还是推着许磊压过来的身体，嘴里骂着他“臭美”。 这已经是许磊第n次提出让朱婧瑶嫁给他，朱婧瑶深知许磊这样务实的男人，绝不会弄得满餐厅的亲朋好友，当着大家的面，甩出钻戒向她求婚。但是这样简单的口头上半玩笑半认真的求婚，朱婧瑶觉得更像是情侣间的一个玩笑。 求婚这件事，无须隆重，但是许磊真心到什么程度，朱婧瑶还要再通过时间去考验。 对，再考验。 朱婧瑶弯起了嘴角。 考验一段谨慎而叫人期待的婚姻。 第168章 保全 集团的处罚很快就颁布下来，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处罚结果只是赵芳芳被扣掉当季考核奖金。大家都看得清楚，这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 朱婧瑶甚至想到了最严重的后果，唯独没想到只是扣掉奖金。 这其中会不会有袁总的暗示呢？ 朱婧瑶不敢确定，更不会去多留意。年底了，有许多工作需要她去忙，她无暇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之外。 赵芳芳倒是像是松了口气，去了邱丽那里之后又去孙晨亮那里道歉。难听的话有没有听到，朱婧瑶并不得而知，只是看赵芳芳似乎又恢复到从前那个爱笑爱开玩笑的样子了。 没多久，平川集团传闻赵芳芳是朱婧瑶的人传得更为真切，而且传闻明确的指出是朱婧瑶把赵芳芳保下来的，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好像整件事都有只天眼记录下了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一样。 赵芳芳来告诉朱婧瑶听到的传闻，才说到一半自己先气得说不下去了。 朱婧瑶笑了笑，赵芳芳脸色通红，“总监……您怎么还笑了？” 朱婧瑶把目光重新放在电脑屏幕上，看着一串串数字，完全不在意的说：“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你在意这些还在意得来？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别管别人。这也是职场上的一条规则。” 赵芳芳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在朱婧瑶面前她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她以为很大的事，在朱婧瑶眼里都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完全可以泰然处之。 “那……我出去了？” “去吧。”朱婧瑶看着电脑屏幕没再抬头。 赵芳芳这边才平静下来，孙晨亮那边又来找到朱婧瑶。 “朱总监，也在这里吃饭？” 正在吃着面的朱婧瑶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她抬头一看，孙晨亮已经走了过来，坐在她对面的空座上。 “你也是自己吧，朱总监？” 孙晨亮已经坐下来了，朱婧瑶还会说什么呢。孙晨亮已经对她很淡漠了，朱婧瑶有点纳闷，到底是又出了什么事让孙晨亮又来和自己说起话了？还是这般热络的样子。朱婧瑶可以肯定，孙晨亮和自己绝对不是偶遇，而是特意来找她的。 孙晨亮笑了笑，“最近很少看到许部长来接你了。” 面对孙晨亮的没话找话，朱婧瑶也只有应付，“是啊，他最近也很忙。” “做我们这行的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孙晨亮笑着说，“别人都有一年四季，再有就说有淡季旺季，我们倒好，天天都是忙碌季。别人家工作只有八小时，我们连晚上都要回家忙着看大盘，不容易啊。” 从许磊到工作，朱婧瑶极耐心的听着孙晨亮说着，等待着他自己道出找她的目的。 果然，孙晨亮话锋一转，“不过幸好你那里有赵芳芳帮着，我看那姑娘挺能干的。” 原来这才是孙晨亮找自己的目的——赵芳芳。 朱婧瑶顺着孙晨亮的话说下去，“芳芳还好。” “赵芳芳是相当不错了，”孙晨亮开始大赞起赵芳芳来，“我注意过她几次，很勤奋，而且不耻下问。这不，上次的事她还主动去我那里道歉。朱总监，你是不知道啊，被一个新员工那样诚心诚意的道歉，我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朱总监，芳芳这个姑娘培养得真是不错。” 看来，孙晨亮要提起赵芳芳也是因为他以为赵芳芳是朱婧瑶的人。 朱婧瑶不得不再次解释一下，“孙总监，赵芳芳是个不错的员工，但是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孙晨亮脸上带着“我心里清楚”的笑容，“你看看，我又没说她是你什么人，我只是夸夸芳芳这个人嘛，多心了不是？其实我也想和你说说话，我们都各自忙着总抽不出时间来。因为这件事王总也找了我。” 朱婧瑶有些听糊涂了，王显峰是什么时候找的孙晨亮？ 但是她没打断孙晨亮，孙晨亮继续说着。 “王总的意思是赵芳芳的人品是可以保证的，她绝不会做丢资料的事，更不会把资料透露出去。王总的意思是让我在市场部查查。朱总监，你也知道王总看人不差，所以我这边就查了查。” 孙晨亮说着长出口气，索性全讲了起来，“我也不瞒你说，朱总监，罗溪是我的女朋友，我原来是想让她当上集团优秀新员工以后再往上升升级别，也可惜她能力不如芳芳。” 朱婧瑶沉默着，心下的震惊已经无法道出了。 罗溪大概就是和赵芳芳一起争集团新员工的市场部的员工吧，原来她是孙晨亮的女朋友！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初孙晨亮会求到朱婧瑶这里？又是为什么孙晨亮会那样怨恨她和赵芳芳了？原来是因为罗溪是他的女朋友！ 这个职场看似简单，可是又有谁能看得清其中的实质关系呢？ 还有就是，王显峰为什么敢为赵芳芳打包票？！ 每一个念头都是一层巨浪，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朱婧瑶。 孙晨亮只把朱婧瑶的沉默当成听他讲话，他丝毫没察觉，还在说着。 “我问过罗溪了，她承认是她做的小动作，因为没当上那个集团优秀员工，把资料丢来想陷害赵芳芳。糊涂啊！我狠狠的批评了她。我也想请朱总监帮我在赵芳芳那里说上一句道歉的话，请她别把这事放在心里。” 孙晨亮轻描淡写的说完，朱婧瑶却相信事情远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 孙晨亮为什么会肯向自己道出罗溪的事，纵然孙晨亮不说，自己不会知道的孙晨亮和罗溪的关系。那么什么促使孙晨亮说的呢？ “这个我帮不了你，孙总监。”朱婧瑶马上就想到了拒绝，“因为道歉的话要罗溪自己去和赵芳芳说，我实在不方便在中间代为传达，这也是诚意的问题。” “是的，我知道，”孙晨亮显得有些着急，“我知道这都是罗溪的不是，可王总那边说了，如果罗溪不肯给芳芳道歉，就准备辞退她。罗溪的性子直些，心眼不坏，实在低不下这个头，所以我才想到请朱总监帮个忙。”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一个罗溪，孙晨亮以为赵芳芳是朱婧瑶的人，而王显峰一再的维护完全是因为朱婧瑶。孙晨亮今天向朱婧瑶道了歉，就等于罗溪向赵芳芳道歉了。 朱婧瑶不由得苦笑，可是孙晨亮估错了关系，赵芳芳并不是她的人。 朱婧瑶不得不再次强调，“孙总监，我说实话，赵芳芳真的不是我的人，至于她是谁的人，我并不知道。她来当我的助理，是上级领导指派来的，我当时是想新人未必有老人了解部门的情况，所以我就同意了。如果赵芳芳真是我的人，我现在就可以坦诚承认，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不是。” 孙晨亮愣了住，好一会儿没说话。 等孙晨亮再抬起头时，看到朱婧瑶正看着他。 孙晨亮的眉头忽的一皱，朱婧瑶知道，孙晨亮以为赵芳芳是王显峰的人了。 朱婧瑶不能说什么，更不可能去提醒什么。但是她想到了一件事：袁总极可能向王显峰求助了，所以王显峰会力保赵芳芳。 第169章 温柔如他 事隔一天，朱婧瑶在刚吃完午餐时回来，拿着一叠文件的赵芳芳就告诉她，罗溪离职了。 朱婧瑶有那一刹那的恍神，“谁？” “市场部的罗溪。”赵芳芳小声的和朱婧瑶说，“就是市场部优秀新员工。” 朱婧瑶终于想起罗溪是谁了。 罗溪，孙晨亮和自己说的那个女朋友。她竟然真离职了，朱婧瑶猜想有可能是因为罗溪不肯向赵芳芳道歉的原因。 想到这里，朱婧瑶问赵芳芳，“罗溪最近没来咱们部吗？” 朱婧瑶是想知道罗溪到底有没有给赵芳芳道歉。 赵芳芳被朱婧瑶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怎么了？” 朱婧瑶懂了，是因为罗溪不肯来道歉，最终被辞退，没想到王显峰在处理罗溪的事方面一点不留情面。 孙晨亮当初因为罗溪肯向自己道出实情，他也该向王显峰坦白才对。难道王显峰一点也不给孙晨亮这个面子吗？ 朱婧瑶沉默良久，问赵芳芳，“听说罗溪因为什么离职的吗？” 赵芳芳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也是听说她自动离职的，好像是家里有什么事。” 懂了！ 孙晨亮极有可能向王显峰承认罗溪和自己的关系，但是遇到了后台更坚挺的赵芳芳，所以王显峰依然辞退了罗溪，但是可能答应了孙晨亮给罗溪留个面子，她陷害赵芳芳的事不公开。 朱婧瑶抬起头，见赵芳芳在一旁好奇的盯着她的脸，朱婧瑶招手叫赵芳芳，“芳芳，如果你没什么事和我来一下办公室。” 赵芳芳不知道朱婧瑶找她要做什么，她抱着文件跟在朱婧瑶身后来到了办公室。 “坐。”朱婧瑶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赵芳芳“哦”了一声，坐了下来。 朱婧瑶看着有些拘束的赵芳芳，轻轻说道：“芳芳，你知道你有个致命的弱点吗？” “有吗？”也许是被人第一次指出有能致命的弱点，赵芳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朱婧瑶越来越觉得赵芳芳纯粹得像个刚踏出校门的大学生，她蹙起了眉头，“就比如是现在，你就把你什么表情都挂在脸上，别人不用再问什么话，就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赵芳芳眨了眨眼睛，“我爸也这样说过我，我以为没什么大事。总监，这样很致命吗？” 朱婧瑶实在是服了赵芳芳了，她要怎么说？她明明刚刚才说完的，赵芳芳就好像全部忘记了一样。 朱婧瑶叹口气，赵芳芳忽然就说：“看来是很致命的，您都替我发愁了。” 朱婧瑶不由失笑，“你看，我叹口气就把我心里所想都暴露给你了，所以你很容易就知道我心里想了什么。在职场上，有时这样暴露自己的心事并不算是好事，你很容易让人轻易知道你的底限。如果别人利用了你的这些底限呢？你该怎样去保护自己？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将是怎样的被动？” 赵芳芳呆呆的坐在朱婧瑶面前，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朱婧瑶语重心长的说：“芳芳，要学会沉淀，沉淀心里所想。你要记得，需要沉淀积累的并不只是知识，还有很多。” 赵芳芳老老实实的听朱婧瑶讲完，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一定尽力改正。谢谢您，总监，您总教我一些我不懂的。” “没事了，你去工作吧。” 朱婧瑶开始忙自己的工作，赵芳芳抱着一叠文件走了。 教赵芳芳不是因为什么袁总，更不会因为王显峰，而是因为赵芳芳是自己的助理，朱婧瑶不想让自己的助理丝毫不懂职场法则，哪怕有一天被别人利用了，还被蒙在鼓里。那时才是她真正的危机。 罗溪离职的原因，朱婧瑶没和平川任何一个人透露，她想怎样也要给孙晨亮留些情面才好。 回到家，难免把话和许磊说上一说。 朱婧瑶问许磊老袁家的情况，许磊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给朱婧瑶。 “有妻有子，有份小实业。听说老袁和平川的董事长私交不错，所以他才是平川的股东之一。” “有没有可能赵芳芳是老袁儿子的女朋友？” 许磊耸了下肩，“那就不得而知了，老袁为人很低调，家里的事大家都不大知道。”许磊看着朱婧瑶，笑着挑起她的下巴，“我觉得没哪个未来媳妇会和未来公公亲密至此，所以你就不该往这边想。” 朱婧瑶承认自己有些乱替赵芳芳找理由了，她拍掉许磊的手，恨恨的骂句“臭流氓”。 关于老袁和赵芳芳，他们只是两三句代过。别人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和他们蜜里调油的生活无关，许磊有许多点子和提议等朱婧瑶去商量。 “元旦去哈尔滨好不好？”许磊揉着朱婧瑶如若无骨的小手说。 朱婧瑶想到姥姥家的雪博会，不由得兴奋起来。 “哈尔滨有一条老街，叫中央大街，整条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是步行街，地面是用许多块大小相同的石头而铺成，街两边有卖哈尔滨红肠，还有卖特色面包的，还有卖俄罗斯套娃的。那条街很美，冬天有冰雕，夏天有小街灯，圣诞节最为热闹，满街的人全打扮得奇形怪状，要么戴面具，要么戴王冠，总之美极了。到了哈尔滨，我还可以带你和佟阿姨去吃东北大锅炖菜，有炖酸菜，排骨炖豆角，都很好吃。还有就是冰灯了，哈尔滨的标志，我就觉得人类的创造力实在是惊人的，冰也可以美到失真。特别是晚上，冰里的灯全部亮起来，哈尔滨漂亮得就像童话世界！” 听着朱婧瑶滔滔不绝的讲完，许磊才问：“你有多久没回哈尔滨了？” 朱婧瑶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从姥姥搬去我妈妈那里，我就没再回去了。后来姥姥也过世了，我连回去的理由都没有了。不过那里的街，那里的味道，我很熟悉。有时还常常梦到那里，梦到我牵着姥姥的手走在中央大街上，像许多年前一样……” “那我们就回去，”许磊搂着朱婧瑶的肩，故意把“去”说成“回去”，叫朱婧瑶的心头一暖，她反手也抱紧了许磊。 “那就元旦吧，我带着你和妈一起回哈尔滨，让你吃个够，让你再走在中央大街上，我替姥姥陪着你，好不好？” “好……” 温柔如他。 朱婧瑶把整张脸都埋在许磊的怀里。 第170章 上级的试探 朱婧瑶盼着元旦的到来。而集团那边也因为年关岁尾而异常忙碌。 王显峰因公事外出一段时间，他把手上的工作有一部分交给邱丽，包括暂管市场部及分析研发部。邱丽一贯如“高压电”一样，到了年底，更像极了充足能量的高压电，随时都能以电力击人。 周一中层会上，邱丽先“电”起了朱婧瑶。 “明年我们集团还将扩大几个分公司，但是我希望大家在甄选人才时不要把自己的亲信安排进来，而且在一些奖励方面，为自己的亲信极力争取，不惜闹到董事长那边，这就很没意思了。你们是中层管理者，不是滥用私权，毫不讲求公平的部门霸主！特别是集团主要部门的主管人员，更应该以身作则。” 朱婧瑶没想到邱丽会先拿自己开刀，还把赵芳芳成为集团优秀员工的事算到她的头上。 朱婧瑶举了举手上的笔，邱丽看向她，“怎么，朱总监还有什么话说吗？” “当然有，”朱婧瑶放下手，迎上邱丽那极不屑的目光，“赵芳芳不是我的什么亲信，当初她来到我们集团，我还不认识她，是人资部门把她招聘上来的。至于她当上集团优秀员工的事，那是集团的考核，我一概不清楚。” 邱丽等朱婧瑶说完话，这才冷冷的笑了下，“我原来还不想提，既然朱总监提到赵芳芳，那么我们就说说赵芳芳。我以为赵芳芳根本没有能力胜任总监助理一职，她太过年轻，我倒觉得赵芳芳应该先回到原职上再历练一段时间。” 朱婧瑶实在想不明白邱丽到底是怎样想的，赵芳芳已经升为总监助理，而且获得了集团新员工的奖励，现在邱丽让赵芳芳再重新回到部长助理一职上，大家会怎样议论赵芳芳？赵芳芳又会怎么想？在没有大错的情况下，人员从升到降，等于在羞辱赵芳芳。 也许…… 朱婧瑶蹙了下眉，邱丽想羞辱的人并不是赵芳芳，而是她。 “邱总，我觉得这样不大合适吧。”朱婧瑶觉得邱丽异想天开到没底限，“赵芳芳已经在总监助理一职上工作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她年轻，但是总体表现还是很好的，而且赵芳芳工作态度上还是很要求上进的。” 邱丽扫了一眼朱婧瑶，“我觉得朱总监你不适合再管这件事了，因为现在很多人都在向我反应赵芳芳是你的亲信，你这么做对你影响不好，对集团管理层影响也不好。” “邱总，这件事我们会后再谈谈好吗？”朱婧瑶不想当着许多人的面直面顶撞邱丽，她只想先避过大家再好好和邱丽说。没想到邱丽并不想罢休，“不必了，这件事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明白些好，赵芳芳，应该回到部长助理一职上去。” “我不同意。”紧接着邱丽的话，朱婧瑶直接表了态，“毕竟是我的助理，而且不明不白的就让她降一级，对谁也不公平。” “公平？”邱丽笑了起来，她的身体完全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的望着朱婧瑶，“在分析研发部好像早没了公平可言吧？” 朱婧瑶回望着邱丽，“邱总，分析研发部一直很公平，有时候偏见也是一种有失公允的表现。” 面对丝毫不相让的朱婧瑶，邱丽眯起了眼睛。 眼看着会议没办法继续下去，田慕荣马上站起来说话，“邱总，要不然咱们先继续开会，把主要内容讲完，您再和朱总监谈这件事。” 田慕荣等于是给邱丽和朱婧瑶两个人面子，也给了两个人机会避开大家谈此事。 邱丽回收目光，盯着自己面前的资料。 田慕荣一见，马上抢先把自己部门的工作进行了汇报。 这一段不愉快的争论就此揭过去。 会议结束之后，邱丽没再提赵芳芳的事，集团也没再下任何给赵芳芳的降级通知，好像会议上提的话只是一段不值得记起的回忆，说抹掉就抹掉了。 而集团里传赵芳芳是朱婧瑶亲信的话却越传越厉害。 朱婧瑶躺在许磊的腿上，由他按摩着自己的头，她合着眼睛对许磊说：“你说赵芳芳没大错，我怎么可能辞去她？” 许磊的手上没停一下，手指温柔的一下下按在朱婧瑶的太阳穴上，“我觉得邱丽是不是就是为了试探你？她以为赵芳芳是你的人，所以才会那样说。你的反就也许在她认为是赵芳芳是你的人的铁证。” 朱婧瑶张开眼睛，“不会吧？老总试探下级还用这种方法？” 望着她那忽扇起的睫毛，许磊低头吻在朱婧瑶的额头上，“邱丽在这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她人是高压得变态，做事也让人寻不到规律，但是你真以为她做起事会那样不计后果而任意胡为吗？” 朱婧瑶不语。 许磊笑了，“你是被邱丽气到了，所以连分析也懒得分析了吧？” 朱婧瑶不得不承认，许磊说得对。从开始邱丽直接把矛头指向她时，朱婧瑶心里就憋着口气，她不懂邱丽为什么每次都是针对自己？ 也是因为和邱丽一直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对抗着，所以朱婧瑶都没仔细想过，倒是许磊提醒了她：邱丽身为老总，难道她想不到把人升了降的荒唐吗？ 她的不冷静最终给邱丽及许多个中层留下了一个印象：赵芳芳就是她的人。 想明白邱丽的用意，朱婧瑶重新闭上了眼睛，“我还真是越来越不成熟了。” “不是不成熟，而是面对一些能挑起我们怒火的人，我们需要更沉得住气。”许磊笑着说，“这也是我教你的职场法则。” 竟然用她的话来教育她！ 朱婧瑶抓过来许磊的手指，咬在嘴里，银牙轻轻磨过他的指肚，他不怒反笑。 “手指上全是你脸上的油呢，宝贝……” 朱婧瑶跳起来冲进卫生间，身后传来许磊停不下来的笑声。 第171章 登堂 平川的年会是在十二月三十号举行的。 年会到底策划了有多久，安排什么内容，朱婧瑶一概不得而知。只是在提前几天时，由赵芳芳送来一份年会请柬。 请柬设计得极精美，上面有平川集团的logo，下面写清了时间和地点。 去了朱婧瑶才知道，平川集团定了本市一家五星级的酒店，邀请了所有分公司的负责人及集团总部的全体员工参加，还有就是集团的董事们也会到场。 这是平川集团成立以来第一次大型年会，从设计到布局可谓精心又精致。 年会前一天的中午，朱婧瑶特意给部门里的几名年轻人提前放了半天的假，朱婧瑶是这样对年轻人们说的：“第一次年会，得空化化妆，换换衣服，都靓丽现身给各级领导留下个好印象，以便未来工作开展。” 分析研发部的年轻人早都蠢蠢欲动，听到朱婧瑶这样说，皆高呼总监“英明”便作鸟兽散。 唯一没走的是赵芳芳，她跟在朱婧瑶的身后问她，“总监，您需不需要我帮您买些什么？” “我就不必了，”朱婧瑶走回到办公室，坐了下来，“我又不是你们年轻人，你们快去准备你们的吧。” 如果换成是潘晓雨，会赞扬朱婧瑶很年轻，而和别人不同的赵芳芳只是吐了吐舌头，“总监我去换衣服了？” “好，”有些习惯了直来直去的赵芳芳，朱婧瑶倒也不生气，她不忘叮嘱赵芳芳，“别迟到了。” 赵芳芳答应一声就走了。 平川集团的第一次年会分外热闹，员工们早早到达了地点，一面说说笑笑的谈起闲话，一面等各级领导的到来。 朱婧瑶坐在一处并不显眼的位置，拿着手机翻美盘。 没一会儿，穿着一身淡雅淑女裙的赵芳芳向她走来，“总监，我来了。” 朱婧瑶抬起头，赵芳芳已经走到眼前。一直穿着职业套装的赵芳芳，今天第一次穿淑女裙。她一笑露出一口的白牙，真正是明眸皓齿。 赵芳芳不漂亮，但是却时时给人一种活力四射的感觉，就像她的笑，她的眉眼，里面写着属于赵芳芳的活泼。 朱婧瑶不由得笑起来，“很漂亮啊。” 赵芳芳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的裙子，“总不穿，我都有点不会穿这件了。今天穿上还感觉怪不习惯的。”说着，赵芳芳也笑了起来。 “哎呀总监，您今天还在看美盘啊？”赵芳芳看着朱婧瑶手上的手机，“这样和您一比，我简直就是不思进取啊！” 朱婧瑶笑着摇摇头，“芳芳，你不要妄自菲薄，做到这个位置，想得就要比别人多。” “那我帮您去倒点茶水吧。”赵芳芳今天倒是懂事很多，也格外会照顾别人。 朱婧瑶还要婉拒时，赵芳芳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朱婧瑶无奈的笑笑，她收起手机转头看向礼堂。 时间将近，很多董事已经带着女伴来到年会现场。大多数董事是带着妻子来参加年会的，这其中最耀眼的要数王显峰的夫人。 朱婧瑶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夫人，她是一位气质高雅的中年女性，穿着一套浅灰色的礼服，礼服和王显峰身上的西装很配。王夫人谈吐举止大方得体，一颦一笑皆带着成熟之美。有人打招呼，她便礼貌的笑脸相迎。或是站在王显峰身边微笑着听他和别人说话。 朱婧瑶就在想，家有这样高雅识大体的太太，真是王显峰的福分。 朱婧瑶正想着去和王夫人打个招呼，从礼堂那边走来两个人，人影越来越近，五官也渐渐清晰起来。 朱婧瑶原本没多留意，以为是哪位董事携伴而来，便无意的用余光那么一扫。 岂料就是这么一扫，让她的目光再难移开。 那是袁总，他携着一身白色长裙的赵芳芳款款走了来。 赵芳芳！ 朱婧瑶完全呆了住。 赵芳芳刚刚不是帮自己拿茶水去了吗？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竟然就换了装和袁总大模大样而来了？ 礼堂因袁总和赵芳芳的出现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呆住的已经不只是朱婧瑶一个人了。 有袁总傍身的赵芳芳微扬着下巴，脸上的笑容也不似平时那般没心没肺，她走进礼堂中心微微停顿了一下，才挽着袁总的手臂走向王显峰夫妻。 王显峰见怪不怪的迎了上去，先和袁总打起招呼来，随后又和赵芳芳打招呼，“芳芳来了。” 赵芳芳抿唇一笑，语气里全然是熟悉的撒娇，“王叔叔”。 就是这一声“王叔叔”，在平静的礼堂里犹如一颗沉闷的炸弹，炸在每个人的头顶，更闷响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和朱婧瑶一样迷惑着，到底赵芳芳和袁总是什么关系？她怎么敢堂而皇之的来到这样公开的场合？还叫王显峰为“王叔叔”？ 赵芳芳，原本就是个迷一样的女孩，刚刚的离开，和现在的出现，更是让人猜不透她的身份。 第172章 千金 朱婧瑶正在发怔之际，身边响起了个声音，“总监，我给您拿来茶了。” 朱婧瑶转头一看，是赵芳芳，她还是穿着那套淑女裙，正端着一个茶杯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朱婧瑶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了，她又看向袁总的身边，他身边的那个“赵芳芳”依然还在，一袭白裙，正和王显峰夫妻说着话。 “这……”朱婧瑶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在极清醒的情况又怎么会出现幻觉呢！ 赵芳芳也知道朱婧瑶因为什么而皱起眉了，她嫣然一笑，“总监，我还是我，您别怀疑。”赵芳芳说着，望向袁总身边的另一个“赵芳芳”，笑着说，“那个是我姐姐，孪生姐姐。我叫赵芳芳，姓我妈妈的姓，她叫袁芳芳，跟着爸爸的姓。爸爸说，既然是两个女儿，要公平一些，一个跟着妈妈的姓，一个随着爸爸的姓，以示公平。” 朱婧瑶终于明白为什么王显峰会格外关照赵芳芳了，因为赵芳芳也是袁总的女儿。潘晓雨在餐厅看到“赵芳芳”挽着袁总的手臂一事，也很可能是袁芳芳和老爸出去。 “我一点没想到。”朱婧瑶倒有了几分轻松。她是没想到，没想到董事的千金会低调到给她当助理，而且还低调的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挤地铁，赵芳芳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这一点朱婧瑶相信许多平川员工都会这样认为的。 赵芳芳望着正和王显峰谈笑着的袁总及袁芳芳，眼里满是温情的光，“我和爸爸说了，我不在家里住，正好在外面体验一下别人是怎样打工的。爸爸很支持我，但是他还是给了我一些帮助，比如说我能成功的成为您的助理，再比如我成为集团优秀新员工，还有上次孙总监那件事对我的处罚，全都因为我爸爸是袁总。我进集团就是不想搞什么特殊化，让别人都知道我是袁总的女儿，以为我是好逸恶劳的千金小姐之躯，我想用我的实力来说话，做出一番成绩给爸爸看。可是，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到现在这样子了，而且我还摆脱不了我爸爸的庇荫。” 赵芳芳说着说着，忽然扬起脸，看着朱婧瑶好一会儿，才笑了，“总监，我很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庇护，您在不知道我的身份时，一直很照顾我。其实您早就对我有所怀疑了，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从前阵子开始，你对我很疏远了，我心里很不舒服，您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在您身边……不过，您还是教会我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那些个职场法则将让我受益终生。谢谢您，总监。” 朱婧瑶听着赵芳芳娓娓道来，眉头不由得蹙得更紧，“那么你的意思是……” 朱婧瑶的话还没说完，袁总和袁芳芳已经走到她和赵芳芳面前。袁总礼貌的伸出手来，“朱总监，你好！” “您好，袁总。” 朱婧瑶伸过手去和袁总握了握手。袁总身边的袁芳芳看了看赵芳芳，也把手伸向朱婧瑶，“常听我妹妹提到您的大名，您好，朱总监，我是赵芳芳的姐姐袁芳芳。” 朱婧瑶又和袁芳芳握手。 袁总似乎想和朱婧瑶单独说话，把两个女儿支到一旁去。赵芳芳向袁总做了个鬼脸，倒是袁芳芳，显得成熟稳重多了，拉走了妹妹。 “朱总监，我常听芳芳在电话里提到你。”袁总开篇直接提到女儿，“她和我讲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比如你在酒桌上帮她准备蜂蜜水，又是顶着压力力保她。我做为一个父亲，衷心的感谢你。” 朱婧瑶没想到袁总连这些并不起眼的小事都知道，她不想邀功，更不需要袁总去记着她这份人情。 于是她说：“袁总，实话可能会伤人，但是我必须实话实说，第一我不知道芳芳是您的女儿，不管是在蜂蜜水上，还是在职场上，完全是因为她是我的助理和单身女孩的双重原因，这个助理如果不是芳芳，换成是别人，我一样会保护的，我不能让别人说跟着我朱婧瑶工作，最后落得失利被攻击又闹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袁总极郑重的点点头，“这也正是你难能可贵之处啊，不因为她是我的女儿而关照她，更不会因为她毫无背景而保护她，我也只做为个父亲，表示我的感谢。” 袁总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婧瑶不好再说什么，她笑了笑。 袁总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坐在一起喝茶私语的两个女儿身上，“我家里有两个芳芳，妹妹乳名叫小芳，姐姐乳名叫大芳。我们家这个小芳从小活泼开朗，天性也比较单纯，从没被我带到商场上见过什么大场面，她也不喜欢商场的氛围。可是不知道毕业那年她是怎么了，忽然间就喜欢上了你，崇拜得一塌糊涂，非闹着要来平川，说要跟着你学习历练。从前不踏进金融职场的誓言全部打破，甚至于不惜求到老王那里，就是为了到你们分析研发部去。” 袁总的眼里满是父亲特有的慈爱，化不开，融不掉，“我也实在是拿她没了法子，就让她来平川了，又是一个机缘，她成为你的助理。你都不知道那个丫头高兴成什么样子了，想是过年了一样。不对，过年她都没那么高兴过。每天晚上给她妈妈和我的电话里必定会提到你，今天说你分析厉害，明天说你照顾她细心，后天又说你保护她力挺她，大后天又说你教她职场法则。你的好，她如数家珍，在她的嘴里，你就没有缺点，完美得很。” 听着袁总的话，朱婧瑶的目光也落在赵芳芳身上。 不知道袁芳芳说了什么，逗得赵芳芳低头捂着嘴，看那抖动的肩膀，朱婧瑶就知道赵芳芳笑得厉害，只是当着众多人的面，她在忍着。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赵芳芳。 朱婧瑶心中升起了愧疚，她从前怀疑过赵芳芳，怀疑她的用心，怀疑她处心积虑，怀疑她很多事。当真相揭开时，她才知道，是她把人想得太过阴暗了。 “我不够好。”朱婧瑶如实的说，“我怀疑过芳芳的动机。” 袁总淡淡一笑，“在这复杂的职场里，一步步皆是雾里看花，谁又不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在工作呢？你再谨慎依然知道保护她，而不是在困难来临时，把她推出去独自面对，这就已经是你待她最大的好了。” 朱婧瑶沉默着，现在的袁总，的确没有一点董事的架子，就像个和她聊家常的父亲，一个关爱女儿的父亲。 袁总收回目光来，看着朱婧瑶，“可是小芳还是给你带来了麻烦，给你惹了些不必要的非议，这是她不想的，也是我不想的，我也要在这里向你道个歉，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面对袁总的道歉，朱婧瑶心头一凛，话脱口而出，“您难道是不想让芳芳在这工作了？” 第173章 挽留 袁总看着朱婧瑶没说话，朱婧瑶马上想到，袁总既然都能让自己的小女儿出来租公寓住，就说明他是很民主的家长。那么就是说，不想在平川工作的主意不是袁总提出的，而是赵芳芳的主意。 朱婧瑶恍然大悟，难怪赵芳芳今天格外董事，难怪她会允许爸爸带着双胞胎姐姐出现，原来她已经想好离开平川了。离开之前，她只是想还朱婧瑶一片清明，更是还自己一个清白。 “袁总，我不同意芳芳离开。”朱婧瑶对袁总说。 袁总很意外，“为什么？” 朱婧瑶望向正和自己姐姐笑成一团的赵芳芳，淡淡的说：“袁总，我猜想离开平川之后芳芳会去接管您的实业，或者是去其他金融机构。但是不管是哪一种，今天您和两位令媛的出现，很快圈内人就会知道您和芳芳之间的关系。这对于她将来接管您的实业，或者是去其他金融机构都将是个阻碍。最大的可能是，芳芳再也不能像她今天在平川这样学到现在所能学到的东西了。” 袁总皱紧眉头看着一脸淡然的朱婧瑶，他不得不承认，朱婧瑶所说的很对。女儿有他这个父亲将是道金色的光环，同样也是套羁绊的锁链。 袁总已经隐隐知道朱婧瑶下面要说什么了。 朱婧瑶转眸看着袁总，“芳芳学了这么久的分析研发，去了您的实业公司，对于她来讲，从前所学就都荒废了。而平川又是本市比较大的金融公司了，再有同等规模的就是云海和益中了，以您在平川的位置，您的女儿不可能去这两家中的任何一家。那么去一家小机构，对芳芳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认为芳芳还是在平川更好些，至少我不会因为她是您的女儿而特殊对待，她该做什么工作，一样可以继续做，像当初我不知道她身份时一样，我觉得这一点，您可以完全放心。我也想请您把我的话转告给芳芳，她没必要离开平川。在平川，在我的身边，她还是她，她也只做她——赵芳芳，我的助理。” 朱婧瑶说得很坦诚，而且分析得也很全面，袁总不得不承认，朱婧瑶句句在理，条条都说在他的心坎上。而且朱婧瑶的最后一句话更让袁总很感动。赵芳芳能有这样的上级，实在是一种幸运。 “谢谢你，朱总监，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小芳，但是最后的主意还是要她拿。” “那当然了，”朱婧瑶点头微笑着，“我也喜欢有主见的助理。” 朱婧瑶的话很有自信，仿佛已经预料到赵芳芳一定会再回平川上班。 袁总也从朱婧瑶的一袭话里看到了女儿未来的模样：有气场，有魄力，沉稳又大方。 平川集团第一次年会在近午夜圆满落幕。 袁总礼貌的问朱婧瑶要不要送她，朱婧瑶手机适时响起，她笑着说“不用了”，袁总就想到许磊来接她了。 看着许磊的车缓缓驶入，袁总笑着对朱婧瑶说：“朱总监和许部长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是吗？ 朱婧瑶也转头看向从车上走下来的许磊。 穿着一件米色休闲大衣的许磊立在车旁显得玉树临风，着实英俊。 看得朱婧瑶心动不已，她在想，自己也是幸运的吧，遇到了许磊。 坐在车里，朱婧瑶把赵芳芳和袁总的事告诉给许磊。 吃惊之余，许磊不由得感叹，“我们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赵芳芳是老袁的闺女。这个老袁也真是能下得了决心，眼睁睁的看着赵芳芳在集团历练。赵芳芳这小丫头也蛮厉害的，租小公寓，挤地铁，打工大学生所做的事她倒也都能做全了，实属不易。” “是啊，这也是我佩服这对父女的地方。”朱婧瑶坐在许磊的身旁慢慢说道。 “不过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又挽留赵芳芳。”许磊瞟了一眼副驾上的朱婧瑶，特意卖了个关子。 朱婧瑶一笑，“那么好吧，许部长，你说我为什么要挽留她？” “因为你觉得愧疚。” 他再次料准了自己心里所想。 朱婧瑶吐出一口气来，“你干嘛要那么聪明呢？” 许磊笑了起来，“因为我懂你。” 因为我懂你。 朱婧瑶的心里再次因为这句话而泛起暖意来。 在茫茫人海中有个懂自己的人是多重要的事啊。 他，懂她。 而她，亦懂他。 三十一号的早上，朱婧瑶如常来到平川，才从电梯走出来，就听到有人叫她，“总监！” 听到声音，朱婧瑶就已经很高兴了。转回头，果然是笑眯眯的赵芳芳。 朱婧瑶也笑了，“早，芳芳。” 赵芳芳手上拿着一块抹布，“早啊，总监！” 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好，朱婧瑶和赵芳芳都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问好来之不易。它的背后有深思熟虑后的豁然，有沉淀矛盾后的感动，有许许多多说不完道不尽的默契。就是这年的十二月三十一号，开始的。 赵芳芳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来，“我想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嘛，我早点来收拾一下。大办公间的花我浇过了，茶水间也打扫过了，您的办公室的门已经擦过了，把手可能有点湿，你小心点。” 赵芳芳吐了吐舌头。 朱婧瑶笑着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赵芳芳如同职场里的一朵向日葵花，只要有阳光，她便会追随过去扬起笑脸。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第174章 倾城之恋 十二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朱婧瑶和许磊带着佟阿姨坐上了飞往哈尔滨的飞机。 佟阿姨坐飞机倒也习惯，隔着许磊还关照起朱婧瑶来。 “瑶瑶啊，你快把安全带系好了，飞机起飞时还是蛮吓人的呢。” 朱婧瑶笑着应好。 许磊正帮佟阿姨系安全带，佟阿姨却悄悄的捅他，用手指指指朱婧瑶，意思让许磊帮帮朱婧瑶。 佟阿姨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挺秘密，其实早被一旁的朱婧瑶看见了。 许磊转过头时，朱婧瑶早把安全带系好了。 许磊贴在朱婧瑶的耳畔低语，“你怎么不等等我呢？” 他不等朱婧瑶说话，又说：“给我个机会离你更近点。” 温柔软语，软化了朱婧瑶的心。只是过道里陆续有人走过，她羞红了脸。 朱婧瑶推了许磊一下，娇嗔句“别闹”，许磊才直起身来。 飞机缓缓起飞，飞向载着朱婧瑶童年回忆的哈尔滨。 如果没来过哈尔滨，永远不知道哈尔滨的美。就如同朱婧瑶和许磊说过的话：哈尔滨的美是沉淀在空气里的。 许磊预定的酒店正好在中央大街旁，才放下行囊，朱婧瑶就迫不及待的走向阳台。 推开窗，随着冷气扑面而来的还有一声声熟悉的乡音。 是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这里不是朱婧瑶的故乡，却比她的故乡更让她留恋。 低头看向中央大街，从街头可以看到街尾。几步便有一处闪动光彩的冰雕，街旁的树上挂满了金黄色的彩灯，采灯把整条街都照得金黄金黄的，如同篡改的诗句“满街尽带黄金甲”。 深呼吸一口，冰雪的味道里夹着烤红肠和新烤出的面包的味道，直接充斥在鼻端，让人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着美食的形状，以及那诱人的香甜。 朱婧瑶从没从这个角度看中央大街，也从没从这里感受到哈尔滨的气息。是许磊，给了她另一个角度感受不一样的哈尔滨的机会。 “我们去中央大街买糖葫芦吧！” 朱婧瑶敲开了许磊的房门时，说的第一句就是这句。 许磊笑了，手指抚在朱婧瑶的脸颊上。许是因为在阳台上站得久了，朱婧瑶的脸冻得通红，许磊的手指敷上时，触到得是冰冷一片。 “不累吗？我们才刚下飞机。”他总是心疼和惦记着她的。 “不累！”朱婧瑶像个撒娇的孩子，拉着许磊的手臂晃了晃，“好不好呢，许葛格（哥哥）？人家好想吃糖葫芦，好想吃烤红肠，好想吃……” 她很少撒娇，真撒起娇来，他哪里招架得住。 许磊马上投降，“好了好了，我带你去，磨人的小妖精。” 佟阿姨一听说要出去买吃的，也分外高兴，人精神了百倍，马上提包就走。 三个人站在中央大街的街正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撒满芝麻的糖葫芦醋甜适中，咬上一口，伴着嘴里呵出的哈气，似乎能香满整条街。 “那里！”朱婧瑶指着街旁三层小楼的阳台上，“夏天会有小乐队在那演出，供整条街的游人欣赏呢！我小时候有个萨克斯手，吹得棒极了。” 说着，她又指向另一边的长龙队，“我小时候姥姥常带我来这里排队买面包，我当时就觉得这里的面包怎么这么好吃。就是现在，虽然我吃过许多甜品美食、中西点心，我依然觉得这里的面包最好吃，谁知道因为什么。” 许磊是知道的，那是朱婧瑶童年回忆的味道，当然是好的。 走着讲着，买着吃着。朱婧瑶不停的在和许磊讲。她在哪里玩过，她在哪个雕像前照过相，姥姥在哪里给她买的马迭尔冰棍，她又是在哪处台阶上爬上舅舅的背。 满满的话，好像能讲上一辈子。讲到最后，朱婧瑶已经不知道是这座城给她的回忆，还是她的美好回忆只存活在这座城里。 走到了佟阿姨说冷，朱婧瑶和许磊才恋恋不舍的回了酒店。 在把佟阿姨哄睡了之后，许磊把朱婧瑶拥入怀中，“今天的你和往常不一样，你好像在哈尔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从没见识过的朱婧瑶，让我更加喜欢了。” 朱婧瑶依在许磊的怀里，扣住了他的手指，十指便紧紧相握在一处了。 “我喜欢这里，喜欢和姥姥、舅舅在一起的时光。有时候明知道时间一去不复返了，我却希望我能抓住那些仅存的回忆，让我以为姥姥和舅舅还在我身边。” 那双手臂拥她更紧些，他的声音就耐心得像哄个吵闹的幼童，“那我们以后常回来，好不好？以后带着两个妈妈一起回来，好不好？” “好，当然好了……” 哈尔滨给予了她温馨的回忆，他给予了她甜蜜的爱恋。两者本是毫不相干的，却在此时密切相连。 范柳原对白流苏说过一段经典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这便成就了倾城之恋。 在朱婧瑶这里，无须倾倒整座城池，她便已深恋着他了。 第175章 欢乐 从哈尔滨回来，朱婧瑶觉得自己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一身的归来疲惫，倒是身轻如燕，轻松得像卸去了背上的几斤重担。 工作一日复一日的继续着，忙碌是在所难免的。好在回家之后便有了许磊的陪伴，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的。 朱婧瑶坐在许磊对面，抬眼看着穿着雪白帽衫的许磊。 也不知道他属于哪种气质的男人，不管是休闲气十足的帽衫，还是职场风的商务衫，穿在他的身上都极协调，仿佛哪类的衣服他都驾驭得了。穿休闲服时，他就是隔壁的大哥哥，穿商务服时，他又是叱咤商场的精英。 朱婧瑶歪着头想，就是这种男人才真得了上天的厚爱呢。 她抬脚踢了踢许磊的脚，“大石，你把你笔记本旁的纸抽帮我拿过来，好吗？” 许磊把纸抽轻轻一掷，纸抽便落在朱婧瑶的身边了。 “擦口水吗？” 被许磊说得一怔，朱婧瑶反问上一句，“擦口水？” 许磊这才抬头回望着一脸呆萌的女朋友，嘴角扬起坏坏的笑，“当然了，也不研发产品，也不看大盘，傻乎乎的盯着我看了半天，难道不该擦擦你嘴边的口水吗？” 他竟然都留意到了…… 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朱婧瑶抬起小脚狠就踢了许磊的脚踝一下，“你就只知道说我，我问你，如果你认真看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说得好像你有多认真研发产品似的？！” 许磊抓住朱婧瑶伸过来的脚踝，伸手弹了下她的大脚趾，“还敢撒野，还敢踢我，看我怎么治你。” 朱婧瑶已经意识到不好，可是再想抽回脚为时已晚了。许磊按住朱婧瑶不停挣扎的脚，指尖挠向她的脚心。 一股奇痒传了来，朱婧瑶再顾不上笔记本电脑了，她从沙发上滚坐到了地毯上。 “小脚丫还会踢人，看你还敢不敢了？”许磊不依不饶的追着朱婧瑶挠，朱婧瑶最怕别人抓她脚心，她努力的躲着，却避不开他的攻击。 碰倒了水杯，撞翻了果盘，洗好的葡萄洒了一地。 客厅里狼狈极了，朱婧瑶却依然没能逃脱许磊的魔爪。 她被他按在地上，她的长发低垂在脸颊旁，因激烈的欢笑，她的脸一片潮红，像极了到了季节熟透的红苹果。 他看着看着，就想咬上那么一口。 “不敢了！”朱婧瑶抱着脚，缩在沙发的死角里，朝着慢慢向她探过身子的许磊笑着，“大石，我真的不敢了。” 许磊的心被她的话软成一滩泥，他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那叫句好听的。” “亲爱的。” “换个。” “宝贝。” “再换个。” 没想到许磊还得寸进尺起来了，朱婧瑶瞪了他一眼，“如果这两个还不行，哪有更好的了？！” 许磊按着朱婧瑶的小腿，灵活的在空中动着他的手指，“那我不管了，反正你自己去想。不然的话……”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只小脚，“你知道后果的哦。”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是…… 朱婧瑶看着被许磊按着的脚，不得不服软，她开始搜肠刮肚，“那么……许葛格，好不好？” “再叫一次？”许磊点了下头，十分受用的样子。 朱婧瑶没想到许磊这么儒雅的一个男人，居然喜欢她叫这么肉麻的称谓。 口味真重！ 差点把心里话说出口的朱婧瑶立马改口，“许葛格，饶了我，好不好？” 许磊终于松开了朱婧瑶的小脚，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坐在了一起。他把她凌乱的长发轻轻的束在掌心里，替她一挽，甩在另一侧的肩上，她的整个人就倚在他的怀里了。 “研发新品也不知道累了？”许磊的下巴抵着朱婧瑶的头上。 一说到新品，朱婧瑶想到了一直困扰自己的产品问题，她告诉给了许磊。 许磊吻了吻朱婧瑶的头发，笑着说：“你要求太高了，哪有那么完美的产品。就比如益中，能在金融界站稳的原因其实也是服务器及软件。” “可是我总觉得我这款富甲一号应该还有得做，目前并不是最好的状态。” 许磊忽然直起了朱婧瑶的身子，“叫什么名字？富甲一号？” “是啊，怎么了？” 许磊差点笑背过气去，“这么俗的名字也亏你想得出来？！” 看着就差笑得捶沙发的许磊，朱婧瑶一把捏在他的背上，掐得许磊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宝贝手下留情啊！” 他的嘴倒比她乖。 这次不依不饶的换成是朱婧瑶了，她戳着许磊的背，“居然嘲笑我起的名字，你说你是不是过分？！你还笑还笑？让你笑，让你笑！” 那一晚上，朱婧瑶家一直回响着阵阵笑声，也不知道是谁在笑话谁，谁又向谁讨了饶。 总之，他和她在一起的夜晚总是那样快乐。 第176章 恶意战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朱婧瑶意外的接到了许磊发来的邮件。 她点开邮件，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给我家大胸一点小提示。邮件还包含着一个附件，朱婧瑶好奇的打开附件。 附件里面只有几张截图图片，再没有其他。 那是几张产品研发的手写笔记，朱婧瑶蹙起了眉，这种产品和她现在研发的产品是两类型的产品。那么许磊为什么要给她发来这几张笔记呢？ 朱婧瑶仔细看着眼前的图片，笔记是那种上学时用的蓝格子大笔记本记成的，页面并不崭新，好像有几年的光景了。 朱婧瑶相信许磊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把笔记图片给她看的，她耐心的看着笔记上所写。上面记录着的是关于产品的内在研发原理，包括设计的要点和注意事项。 看着看着，朱婧瑶的目光忽然落在一页笔记上，她似乎懂了，马上把刚刚看过的这几页笔记又从头再看了一遍。 越来思路越清晰，朱婧瑶终于知道许磊为什么要给她发来几页笔记了。原因就是许磊在给朱婧瑶的邮件上写的那句话——给她一些提示。 朱婧瑶拿出本子来，把图片上的原理记录下来，极快的，带着莫名的兴奋。等全部记录下来之后，她才合上本子。 产品虽然不同，但是产品间的研发却是相通的，许磊以另一种方式告诉她该怎样把后续的产品做好，做到最完美的结尾。可以说，许磊的笔记也为朱婧瑶打开了一扇新窗。 朱婧瑶俯在办公桌上，再看笔记上的钢笔字，刚劲有力，正和当初给她留蜂蜜时所写的笔迹相差无几。 真是有心人。 朱婧瑶抿唇笑起。 前几天虽然闹着说新品遇阻，许磊当时并没给她任何建议，朱婧瑶也抱着吐吐槽的心理，随后便也忘记了。 哪知许磊并没忘记，他心里是一直在想怎样帮着她，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帮助她。 以朱婧瑶的性格，当然不会愿意让许磊直言相助，这种以另外一种方式的帮法即顾及了朱婧瑶的面子，又帮了她起到提醒的作用。朱婧瑶真是想不出许磊到底是怎样想到这个法子的，又是费了多少功夫才找了这本笔记的？ 朱婧瑶退出图片浏览，直接拨通了许磊的电话。 “收到邮件了？”许磊倒也不绕来绕去的说话。 朱婧瑶的话语里都带着笑意，“是啊，不过我在想啊，那是你什么时候的笔记呢？” “那个啊，”许磊笑了起来，“几年前我和美国的一个分析研发者深谈了一次，他的一些主张很有远见，而且很独特。我怕我忘记了，回来后就把他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朱婧瑶不得不感叹，难怪许磊会是分析研发的大神，就是因为他比别人都认真，更努力。 “不过，”许磊话锋一转，“你设计的那个富甲一号我只听你说了那么几句，我就觉得已经很厉害了。如果我的笔记对你有所帮助的话，设计完整的富甲一号将会是个更完善的产品，未来将很有前景的。” 得到大神男朋友的肯定，朱婧瑶的喜悦是随着话语就溢了出来的。 “多谢大神的褒奖了，我也要谢谢大神。” “谁让你是我的大胸呢？”带着半分玩笑半分调侃，许磊总是把正经的话题以不正经的方式来表达出来。 朱婧瑶破天荒的没骂他，她牵起嘴角，“那我就去工作了。” “去吧，晚上早点回家，妈妈说晚上吃你最爱的火锅。” “好的。” 两个人就此挂了电话。 朱婧瑶一直工作到下午两点，她才抬头看了看电脑下角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大盘即将收了，那么就预示着大盘上暂时的紧张要得以缓解。明天的大盘是涨是跌不好预料，但是职场上的心态以及认真程度永远不该有涨跌之说。 朱婧瑶把注意力放在最近比较有波动的几项上。 电话铃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安静，朱婧瑶接起电话，是王显峰的秘书李菲打来的。 “朱总监，王总这边有紧急事情，需要您五分钟内马上到总裁办开会。” 朱婧瑶知道不能再问，她答应下来，马上关掉电脑去了十楼总裁办。 同来开会的人并不多，除了邱丽之外，还有软件部、市场部和研发部的几位总监及部长。大家相互点头，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直接入座。 从朱婧瑶进门就见王显峰的眉头一直拧着，他见人员已到齐，开始讲起此时紧急会议的原因。 “云海开始降低佣金了。” 几个人明显都是一愣。 “降了？”孙晨亮忍不住说，“可是目前云海的佣金和同业相比还低了一些呢。” 云海的情况在座的都是了解的，这也是大家吃惊的原因。 王显峰的声音略显沉重，“云海又降低了百分之十的佣金。” 王显峰的话犹如一枚炸弹，直接令几个开会的人炸了。 “怎么可能？！” 这次吃惊的是邱丽，她的眼睛圆睁着，难以置信的望着王显峰，“只有小型且服务跟不上的投资公司才会降得这样狠，云海那样有规模，再降百分之十的佣金，他们恐怕连自己员工的薪资都未必付得起了，他们怎么敢……” 朱婧瑶握紧了手上的笔。 她深知恶性降低佣金带来的后果，大公司有足够的资金为背景，它是可以撑过一段时间的。等大部分客户到它那里，其他投资公司被挤垮之后，它再把佣金一点点的升上来。那时候它一家独大，再没有能和它抗衡的投资公司了。 王显峰点了下头，“云海现在要开始打价格战了，而且保证服务质量不下降。目前一名专员只负责三个左右的客户。我在想，云海这么一降佣金，又加之专员的增加，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有许多我们的客户会从我们这里去他那里。”王显峰看着几位中层，“今天我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根据目前的情况，你们有什么法子？” 几个人都低着头，没一个人说话。 中层管理者们当然不会贸然提出跟着云海打价格战的主意，因为风险太大，而且平川到底能和云海打到什么时候还不好说，最后的胜券也未必在平川这边。 不降佣金，那么还能有什么法子能保住目前的客户及权益资金呢？ 在座的中层都沉默了。 第177章 办法 “王总，我这里有个想法。”朱婧瑶沉默良久，举了下手开始说话。 听到朱婧瑶发言，所有人都看向她。 朱婧瑶把心里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目前面对云海的恶意竞争，我觉得首先要研发新品，这就是我们分析研发部最要做出的工作。其次应该提高服务，许多客户去云海不只是因为佣金减少的缘故，因为他们也看中了服务。如果我们也提高服务质量，同时再推出新品，这样虽不能完全和云海抗衡，但是至少可以让客户流失得少些。” 正襟危坐的王显峰等朱婧瑶说完，才皱着眉点点头，“朱总监说得对，我也想到这点。我认为在产品研发这方面，分析研发部应该选择一项或几项比较突出的产品，比较有代表性的产品来研发。就比如朱总监研发的平川系列就很好，有一部分客户是慕名而来的。分析研发部在研发产品方面要再深入些，技术能力也要随之提高。这是我对分析研发部的要求。” 王显峰又看向孙晨亮，“市场部这边不是做完售前工作就万事大吉了，售后服务也要跟得上去。特别是最近，要加紧跟踪服务，就算是离开我们集团的客户也要打电话拜访，调查清离开我们这里的原因，要做到及时汇报、及时上报、及时沟通。” 孙晨亮马上说“好”。 王显峰又对田慕荣说：“软件部那里无须我多说了，软件包括相应服务器都要跟得上，我们虽然比不上益中，但是至少要比云海强。” “王总，我明白。” 王显峰对三个比较重要的部门布置了工作重心后，他环视着几位中层，声音很是沉重，“大家都是跟着我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了，都是老臣，都是金融界的中流砥柱。现在是我们平川面对强敌上下一心的时刻了，我希望大家能团结起来，不要让别人最后说我们只是经不起考验的队伍！” “好！”几个人齐声回答。 王显峰这才点头，“那么大家就先去各自工作吧，有什么事，有什么情况再随时向我汇报。” 中层们离开了总裁办。 回到七楼办公室，朱婧瑶这才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早和许磊说好的早点下班回家吃火锅，因为这一场临时会议而耽搁了。好在她提前告之许磊，许磊不至于傻等着她。 朱婧瑶拿起包直接去了许磊家。 到许磊家时，朱婧瑶第一眼就看到摆放了一桌子的美食，中间是火锅，四周不是肉，就是菜，大部分还是朱婧瑶爱吃的菜。 看着整齐的菜品，朱婧瑶知道许磊和佟阿姨一直在等着她。 她歉意的笑了笑，“集团临时有事，开会耽误了时间，实在对不起。” 见她回了来，佟阿姨高兴起来，“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快进来洗洗手，我们马上吃饭了，正好吃着火锅也给瑶瑶驱驱寒！” 朱婧瑶把包放下，去洗了手就入了座。 许磊早把火锅开关打开，朱婧瑶看了眼火锅，便知道许磊是如何用心的。 火锅是鸳鸯锅，可是锅子中一半是草原肥牛汤，一半是清骨汤。朱婧瑶一直喜欢草原肥牛料，不喜欢吃芝麻酱多的老北京火锅。而佟阿姨喜欢的是老北京式火锅，吃不惯其他的锅。所以许磊把鸳鸯锅里的麻辣换成了两个女人喜欢吃的底料，实在是再用心不过了。 佟阿姨望着朱婧瑶笑眯了眼睛，她一个劲的招呼着朱婧瑶吃肉，“瑶瑶自己夹肥羊肉片，别等时间长了。你看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这孩子啊。” 佟阿姨一面说一面摇头，似乎看到了贫困年代皮包骨的孩子一样心疼。 许磊噗笑出声，“姐，你说的是瑶瑶的衣服瘦了吧？” 佟阿姨气得抬手做势要打许磊，嘴上还叫着，“哎呀你这个小子就只会乱讲话！瑶瑶多苗条的姑娘家，让你说成什么了？！” 朱婧瑶也瞪了许磊一眼，和佟阿姨一起夹起肉来吃。 朱婧瑶有段时间没吃火锅了，衣上着的冬日寒冷被一锅热汤及滋养人的羊肉片全部驱散了去。 “什么紧急的事情要临时开了会了？”许磊把煮好的羊肉夹到朱婧瑶的碗里。 朱婧瑶夹着羊肉蘸了一旁碟子里的陈醋才放在嘴里，“云海降低佣金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许磊看着朱婧瑶吃羊肉都要蘸醋的吃法，不由得笑了起来，“真真是千年的醋坛子精。” 朱婧瑶懒得理他，吃肉后她才知道自己是真饿了。 许磊又帮着朱婧瑶夹了一块香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朱婧瑶看着许磊不紧不慢的模样，先揶揄他，“你别得意了，别以为你们公司有比较先进的服务器就可以一劳永逸了。软件呢？新品呢？哪个不需要再加强。你看看云海举措的这么大，我不信益中公司的客户不会流失。” 望着有些赌气的女朋友，许磊轻轻笑着捏了捏朱婧瑶的脸。朱婧瑶抬手拍掉那只不安分的手，许磊也不生气，“益中当然也会有客户流失啊，不过我有个法子正要和你说呢。” 第178章 说服 许磊忽然提到有能让客户稳定的法子，还大有告诉给朱婧瑶的意思。朱婧瑶本能的不想听下去。 她一抬手，止住了许磊的话头，“别，这怎么说也是你们益中的公司机密，我可不想你泄露出来。” 许磊哈哈大笑，“你看看你，认真起来比谁都认真呢。”他把身体凑到朱婧瑶身边来，“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大胆的设想，那就是……”许磊看着朱婧瑶，整张脸认真起来，“益中和平川联合起来应对云海此次恶意竞争。” 朱婧瑶蹙了下眉头，她看着许磊时，许磊挑眉向她笑了下，“你看啊，平川分析水平最高的就是你了，你又是在期货领域的研发水平比较高。众所周知，我更擅长基金产品，所以我觉得如果通过两家公司的合作，最终能达成咱们两个人的合作来一起和云海抗衡，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朱婧瑶看着许磊好一会儿没说话。 许磊前半句说得没错，她是在期货领域更擅长些。可是许磊并不只是在基金方面擅长，他在期货方面也很精通，甚至在股票，他也是很强的。 那么许磊忽然说起两家公司联合，是不是他已经想到平川应对云海会吃力，所以才会在她回来之前想好了帮她的法子？ 朱婧瑶放下筷子，“大石，我很感谢你，但是我还是要拒绝你。” “why？”许磊也放下了筷子，“瑶瑶，你别告诉我因为你觉得我在帮你。” 朱婧瑶索性讲开来，“你就是在帮我，你是金融界的大神，你的大神称号不是浪得虚名的。现在你告诉我你其实更擅长的是基金，你以为我会信？那么除了帮我，你还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吗？” 许磊伸出手来，握住朱婧瑶的手腕，手指一松，指尖顺势滑到了她的掌心，他便牢牢的扣住了她的手指，“瑶瑶，我是想帮你，但是我不会随意拿公司的利益帮你的，我也是有原则的，你别忘了我是益中的股东。” 说着，许磊另一只手拿起一旁的几支筷子，“今天我也不防给你讲一下益中公司的产品结构，”他把几支筷子都放在碗上，“这些筷子就好比是益中公司的几项产品，是的，我们是很全面，有多种产品，而且不客气的说在业内相对是比较全面的。但是，瑶瑶你看，这么多支筷在眼前，你觉得我能一把抓起来夹上羊肉吗？不会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做得最专注的，投入最多的是基金和股票。” 许磊把其他筷子撤了掉，就留下两支来，他把这两支筷子握在手中，指上用力，筷子自然而然的分开，像个张开的小嘴要对朱婧瑶说话。 “瑶瑶，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我主打这两支足够用了，我可以想夹来肉就夹来肉，想夹来菜就夹来菜。而且可以说，这两方面里涵盖的产品也不少。三国时期魏国兵强马壮，号称十万大军下江东，攻打东吴。但是为什么他们后来失败了，除了地理等多方面因素外，有个重要的点，那就是东吴孙权联合了蜀国刘备。看看我们现在，有多像三国鼎立，云海占了许多优势，比如雄厚的背景及财团，我们也不想失败，那么就可以考虑联合。” 朱婧瑶一直沉默着听许磊讲完，她不得不承认，许磊说得很有道理。 许磊轻轻把朱婧瑶垂过来的长发抚到耳后，“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崇拜死你男人了？” 朱婧瑶发现自己和许磊在一起后最想做的事就是瞪他，不停的瞪他，有事没事他总惹她就瞪他，把原本随和的她弄得好像多喜欢用眼皮夹人的一个小女子一样。 又一番的瞪眼之后，朱婧瑶才说：“我是在想，你为什么总喜欢用筷子做比喻呢？” 许磊帮着佟阿姨夹过了一筷子的羊肉，“因为我是个吃货啊，吃货不用筷子做比用什么做比呢？” 他还真好意思…… “不过，言归正转哦，”许磊往锅里下了羊肉和面片，一面夹着菠菜往里放，一面说，“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两边联合，我们两个人也正好名正言顺的多交流。” 许磊朝着朱婧瑶眨眨眼。 佟阿姨在一旁不乐意了，“哎呀你们两个啊，在单位忙一天还忙不够，回家来还要提工作工作的！什么骨票、肉票的？我看马上把这一票的肉啊和菜啊全吃完了才是正经！” 朱婧瑶和许磊急忙帮着佟阿姨夹菜，开始聊起吃。佟阿姨对吃的话题很感兴趣，讲完吃，又讲喝，大有开个讲堂给两个年轻人好好上一课的意思。 吃过饭，佟阿姨识趣的回自己房间看电视，留下朱婧瑶和许磊收拾碗筷。 等收拾过了餐桌，又哄了佟阿姨睡去后，两个年轻人才依偎在一处说起了悄悄话。 时间就在两个人的软情柔语中匆匆而过，好像甜蜜的话才说上那么几句，夜便深了。 许磊送朱婧瑶回家，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第179章 忙碌 第二天，朱婧瑶去了王显峰的办公室。 正巧邱丽也在王显峰的办公室里谈事，王显峰见朱婧瑶来了，并没背着邱丽，让朱婧瑶把来意道出。朱婧瑶就把许磊所说的计划向王显峰做了汇报。 王显峰沉默起来。 邱丽没等王显峰说话，她先冷笑起来，“朱总监，金融圈里谁都知道你男朋友是许部长，而且许部长的能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的，这样的联合分享、相互扶持，我想问问你，我们的产品真的是益中所不及的吗？听你说来，倒是我们占了许多便宜。那么好，我想问你，益中又获了什么利呢？益中确实在股票和基金上做得很强，但是不代表他们其他产品就做不出来啊，那么益中又会看中我们什么来和我们联合呢？商场必然是无利不起早的。” 朱婧瑶在邱丽说话时，悄悄的看向王显峰，王显峰一直沉默的注视着邱丽，朱婧瑶马上意识到，邱丽所说的也正是王显峰心中的置疑。 “平川系列就是我们和益中合作的筹码，还有一点就是……”朱婧瑶的话一顿，“我新研发出来的富甲一号。” “富甲一号？”邱丽皱着眉反问一句。 “是的，”朱婧瑶马上回答，“富甲一号是我新研发的一项新品，我已经把它的雏形设计出来了，下一步我想完善它，使它在目前恶性竞争中能抢占市场。如果进行顺利的话，富甲一号只要进入市场，它就可以发挥出它的优势。” “什么优势？”这次发问的是一直沉默的王显峰。 “它的准确度和它的操作技术。富甲一号的准确度会比平川系列更高，在操作方面也去陈出新，操作起来很简单，相对更加容易一些。这款产品是可以让客户下载到手机中操作，带动客户进行自主操作。我们不要小看自主操作，只要操作得当，客户看到在自己的操作下获利会比等操盘手操作下获利更有成就感。” 邱丽和王显峰都没说话，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朱婧瑶可以看出，他们被自己说服了。金融圈里的人都知道平川系列，更听说过它们的威名，现在新出一款比平川系列精准度更高的新品，这款新品势必在金融界成为新宠。 “真有这么厉害吗？”邱丽嘴角挑着冷笑，“朱总监不要太自信才好啊。” 朱婧瑶已经摸清了邱丽的性子，对她的冷嘲热讽已经完全不往心上去，“邱总，那就让我们等富甲一号研发成功后，让事实说话吧。” 邱丽叫了声“好”，看向王显峰。 王显峰这才开了口，“朱总监，这样吧，你尽快把富甲一号研发出来，然后交给集团试运行一下，我们看看效果。因为时间紧，所以可能要你这几天辛苦些了。” 王显峰对朱婧瑶还是很看重的，所以他话也说得很客气。 “好的，请王总和邱总放心，我这几天就会努力把富甲一号做出来。” 王显峰深知朱婧瑶是说到做到的人，他点了下头，“许部长那边……” 王显峰只说了开头，朱婧瑶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请王总放心，我在富甲一号没交给集团之前，不会向他做任何透露。而且我会和他讲，我们这边有意向谈合作，也希望他们那边拿出些诚意来促成联合。” 王显峰一直认为朱婧瑶很聪明，有很多人只有小聪明，而朱婧瑶不是。她的聪明不只体现在知晓领导心里所想，还有就是她能替领导说出领导不方便直接说出的话。 见王显峰满意的点头，朱婧瑶才退出他的办公室去。 在关上门时，朱婧瑶听到邱丽的声音，“王总，这朱总监和许部长的关系是不是应该也考虑进去呢？” 朱婧瑶知道邱丽在想什么，因为她和许磊是男女朋友，所以在研发新品，特别是要和益中合作的新品时，邱丽的态度是怀疑的。 王显峰的声音坚定而果断，“我相信小朱。” 小朱，这个称呼，要比朱总监更人性化一些，是把朱婧瑶当成自己人看的称呼，区别与“朱总监”的冰冷，显得有了温度。 朱婧瑶转头离开之际，心里对王显峰是满满的感激。 当今社会，能遇到王显峰这般的上司，已是难得了。 朱婧瑶把王显峰那边的意思转达给许磊，许磊倒也认真，“那你请王总放心吧，你在这其中，难道我还会让你信义尽失吗？” 许磊能这样说，朱婧瑶还是很感动的。至少可以说，许磊是在意她的，也是因为在意她，所以会在意此次益中和平川的合作。 工作量骤然增多起来，朱婧瑶开始加班，再没了多余的时间去和许磊浓情蜜意。许磊倒也能理解，此时正是平川的紧急关头，他很识趣的不去打扰她。 在每个朱婧瑶夜归的晚上，许磊都会提着熬好的养生粥送到朱婧瑶家。然后再看着她火急火燎的吃掉粥，再看她跑回房间里对着笔记本。他总是在她离开后，帮她把厨房打扫了，把保温桶洗了，再帮她晒上热水，才默默的带着保温桶离开她家。 常常是许磊走了好一会儿，朱婧瑶才反应过来，待她再去客厅时，那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朱婧瑶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在忙过之后，便倒在床上拿着手机向他撒娇。 每次朱婧瑶发微信时，许磊都还没睡，似乎就在等她的那句晚安，守着候着。 对于朱婧瑶的疏忽，许磊也从没怪过她一句，更别提抱怨了。他的心胸比她想象中的要大，能容下她若干次失礼。 在微信里起腻时，朱婧瑶常会说，大石，有你真好。 许磊也会回，是啊，我也觉得有我真好。 朱婧瑶对着那句话不由自主的笑起，仿佛眼前全是他一双弯着温柔的眼。 第180章 完成 偶尔接到了朱妈妈打来的电话，催着朱婧瑶过年把许磊和他妈妈带回家，大家一起过个团圆年。正巧朱婧瑶忙在关键时刻，她把电话直接塞到正洗碗的许磊的手里，然后说了句“我妈”，就跑回自己房间里继续工作。 许磊夹着朱婧瑶的手机，一面擦着手，一面开始和朱妈妈寒暄起来。 当朱妈妈听到朱婧瑶在工作而让许磊洗碗时，朱妈妈差点从电话那端跳过来，声音大得不用免提也听得真切。 “哎呀，瑶瑶这个孩子太不像话了！小许你把电话给她，让我好好骂骂她。这算什么？一个大男人家的要在厨房里洗碗做饭团团转，她一个女人家却在房里工作，她是怎么想的？！你给我叫她，看我怎么收拾她！” 许磊连忙又替朱婧瑶说了一痛好话，直至平息了朱妈妈的怒火。 许磊把手机还给朱婧瑶时，朱婧瑶一抬头，嫣然一笑，“许葛格，以后我妈再来电话你就接吧，我觉得她更像你妈。” 许磊讨巧的笑道：“你妈不就是我妈。” 朱婧瑶眼风一扫，在许磊眼中却是万种风情。 就这样忙碌着，争分夺秒着，朱婧瑶终于把富甲一号制作出来。 她马上把富甲一号交给王显峰，发完邮件时，她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了。 朱婧瑶没想到王显峰竟然也没睡，给她打回电话。 电话里王显峰的声音很是兴奋，“辛苦你了，小朱！太好了，富甲一号如果能运行正常，那真是我们平川手上的一个利器。” 本就因为成功的完成研发，朱婧瑶即高兴又激动，听到王显峰语气得知他和自己一样高兴，朱婧瑶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疲惫。 “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好了小朱，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朱婧瑶挂了电话，抱着枕头躺在床上。 也许用不上三天，富甲一号就会进入金融圈。她的兴奋不只来自王显峰的肯定，她更想看到许多客户对于富甲一号的肯定。 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朱婧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从把富甲一号交给王显峰后的第二天，王显峰就把她叫到办公室去。 在王显峰办公室里的还有田慕荣。 王显峰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看到王显峰的表情，朱婧瑶就猜想到，富甲一号可能遇到了麻烦。 果然，王显峰沉重的说：“田部长把富甲一号拿出去后，根据她的特点发现我们现有的软件支持不了富甲一号。” 朱婧瑶怔了怔，这的确是富甲一号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她的头脑快速旋转着，“那么我们在外面聘请一位软件高手呢？因为我知道有一些软件高手也是自己开工作室的。” 王显峰摇摇头，朱婧瑶知道王显峰是害怕富甲一号的设计外泄。 “不然……”朱婧瑶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是她猜想王显峰不会同意，所以话就没再说下去。 “小朱，”王显峰抬头看着朱婧瑶，“你是不是想让益中开发一下？” 朱婧瑶沉默的点点头，王显峰把头转向玻璃窗那边，“这个风险太大了，益中还没和我们签合作合同，如果他们把富甲一号拿去怎么办？富甲一号是你的心血，更是我们平川集团的专属产品，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如果我们现在和他们签了协议呢？”这次说话的是田慕荣。 王显峰沉默了。 田慕荣继续说：“如果我们签定了合作协议，把这项加进去，等富甲一号上市给益中公司一定的收益比，我觉得他们也是可能同意的。毕竟现在大家共同的敌人是云海。” 王显峰沉默了许久，“要不然我们这边就派你们俩去一趟益中，我会先让法律部把协议拟制出来，然后你们把合作的事项落实一下。” “好。”朱婧瑶和田慕荣异口同声的回答。 法律事务部拟制协议很快，到了下午，朱婧瑶和田慕荣拿着协议去了益中公司。 没去之前，朱婧瑶先给许磊打了电话，可是许磊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朱婧瑶猜想大概许磊是在忙，没听到电话，想想一会儿就能见到许磊了，朱婧瑶放下手机，直接和田慕荣去了益中公司。 到了益中公司，前台秘书问明来意，对两个人笑笑，“很抱歉，我们李总不在。” “那么能帮我给许部长打个电话吗？” “李总是和许部长一起出去的。” 难怪许磊不接电话。 朱婧瑶和田慕荣对视一眼，朱婧瑶把装协议的文件袋留了下来，叮嘱前台秘书，“麻烦您把这份资料交给李总，很紧急。” 前台秘书收下资料，朱婧瑶和田慕荣离开了益中公司。 到了下班时间，朱婧瑶都没接到许磊的电话，她开始有些担心，猜想一个一个的冒出来。会不会是益中也开始考虑起对付云海的事了？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那份资料，益中公司开了一个会？会不会许磊也开始加班加点研发新品了？这些倒都不是最主要的，朱婧瑶最担心的是益中不肯和平川合作。 第181章 劳累 从富甲一号交上去后，朱婧瑶就不必再加班，她开车回了丁香人家，也没回自己家，直接去了许磊家。 佟阿姨和张阿姨正在擀面条，见朱婧瑶来了，两个老人家欢天喜地的把她迎进去。 佟阿姨戴着老花镜，一点点的切着擀薄了的面饼，“阿毛说你和他一样，都喜欢吃面条，我想啊，总出去吃也不卫生，还是自己家做得最干净好吃！” 张阿姨这边把锅里的汤又搅了搅，一股香味飘满整个厨房。 朱婧瑶站在张阿姨身后，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煮的是什么啊，这么香？” “牛肉嘛！”佟阿姨抢着说，“我就说牛肉不要放在什么高压锅低压锅里煮，拿正常铁锅慢慢煮出来的才最好吃嘛。你看看，连瑶瑶都说味道香吧！” 张阿姨悄悄朝着朱婧瑶点点头，应承着佟阿姨说得对。 佟阿姨把切好的面条放在帘子上，沾满面粉的手挥动着赶朱婧瑶，“快进屋里去吧，我今天在超市里买了新鲜的火龙果，阿毛说你愿意吃火龙果，快进去吃吧！一会儿六点了咱们就准时开饭，牛肉手擀面！” “我们等等阿毛吧。”朱婧瑶望着兴致勃勃的佟阿姨，“他还不知道加班要加到几点呢，面条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佟阿姨一低头，花镜便斜在鼻梁上，她老人家抬起眼睛，慈祥的目光就在花镜之上，“我们把切好的面条冻上，牛肉汤是已经熬制好了的，等阿毛回来水一烧上，卤汁再一热，阿毛照样能吃到好吃的面条。” 朱婧瑶觉得许磊的童年虽然有许多变迁，但是他至少是幸福的。不管佟阿姨把他当成弟弟还是儿子，都把许磊照顾得很好。 厨房里有张阿姨和佟阿姨忙活，实在没了朱婧瑶立足的地方。她索性到客厅里帮着佟阿姨沏上她最喜欢喝的花茶。 直到六点开饭，许磊都没回家。 朱婧瑶给许磊打去电话，他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我们不等他了。”佟阿姨虽然记性不好，但是做起事来并不糊涂。她张罗着三个人吃面。 佟阿姨做的牛肉面还真是好吃，朱婧瑶吃了一碗，又添了一碗。看着朱婧瑶吃得这么多，佟阿姨笑弯了眼睛。 等三个人吃完饭，朱婧瑶和两个老人家收拾了餐桌，许磊才打来电话。 “公司加班，我没听到电话。”许磊解释着。 朱婧瑶却在电话里听出了疲惫，“好了，加完班了吗？” 许磊“嗯”了一声。 “那就快点回来吧，家里做了牛肉手擀面呢。” “我马上就回去。” 又等了有半个小时，许磊回到家。朱婧瑶接过许磊的包，默契的帮他拿过拖鞋，两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是默契。 “茶在你杯子里，你先洗洗手就喝点茶吧，瞧你嘴唇都快干裂了。” 张阿姨一见许磊回了来，回自己家了。 佟阿姨一面说电视剧要开始了，一面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朱婧瑶帮着许磊盛上面，端到餐桌上。 “喏，快吃吧，佟阿姨做得可好吃了。”朱婧瑶把筷子交到许磊手上，许磊接过筷子大口的吃起面条来。 望着狼吞虎咽的许磊，朱婧瑶蹙了蹙眉，“你中午没吃饭？” “中午和李总出去了，根本没时间吃饭。”许磊没抬头，快速的吃着面条。没一会儿，一碗面条见了底。 “我再给你盛一碗吧。”见许磊真是饿坏了，朱婧瑶心疼起他来。 许磊摇摇手，“不必了，我吃饱了。”他朝着朱婧瑶点了下头，“宝贝过来，我真是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不想使了。” 朱婧瑶走坐来，坐在许磊身边的椅子上。“离我再近点好不好？”许磊的声音不大，像是没了多余的力气。 朱婧瑶把椅子朝许磊那边挪了挪，两把椅子间没了空隙。许磊这才抬手把朱婧瑶拥入怀中，“今天累死了，回来后前台把你们送去的资料给了李总，李总说要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我觉得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可以签协议的。” 朱婧瑶安静的听着许磊说话，等他说完，她也放下心来，“我们也等着这次合作，如果真能达成，那将是对付云海最有利的武器了。” 许磊低头吻了吻朱婧瑶的额头，“别担心，应该是可以的。” 两个人又说了会悄悄话。 那晚朱婧瑶回家，许磊要送她，朱婧瑶哪里舍得让他送，于是决定到家就给许磊打电话。 等朱婧瑶到家后给许磊打电话，许磊的电话又是没人接。朱婧瑶想了想，打了许磊家座机。 没想到电话响了好多声，接听的竟然是佟阿姨。佟阿姨的声音很小，“瑶瑶啊，阿毛睡着了，对对，就是在客厅沙发上睡着的。没想到他睡得这样死，连电话都没听到，你不要怪他。” 朱婧瑶又怎么会怪他呢？这一天里，许磊定然是陪着李文龙跑了许多地方，不知道又谈了几个客户，才会累成这样。 “那让他睡吧。” 朱婧瑶挂了电话，躺回到床上。 第182章 突变 一夜，朱婧瑶睡得并不踏实。早上起来后，她去了许磊家，同样是佟阿姨开的门。 佟阿姨见是朱婧瑶，朝她摆了摆手，朱婧瑶这才发现许磊睡在沙发上。 朱婧瑶压低了声音对佟阿姨说：“他一直在这睡了一夜都没起？” 佟阿姨点点头，拉着朱婧瑶进了厨房，“也不知道是昨天做了什么，累成这样。你来得正好，我锅里熬了粥了，瘦肉粥呢。早上你就在这里吃吧。” 朱婧瑶笑着点点头，“那我帮您准备些小菜吧。” “不必了不必了，小菜都是很简单的，切了就好。”佟阿姨把朱婧瑶往客厅里推，“你去帮我看着阿毛，他睡得并不踏实，被子被他踢掉好几次了，别让他着了凉。” 朱婧瑶回到客厅，坐在许磊头顶的沙发上。 许磊枕着自己的毛衣，毛衣被他压得早散了开，一只袖子甩在地上，另一只向上扬着，像是在极力高举着的手臂。 朱婧瑶歪着头，看着许磊头下的毛衣。毛衣袖子举成这样，特别像一个滑稽的演员，演出夸张的戏码。 朱婧瑶眼眸里满是温柔。抑或是他向人招着的手，在叫她，叫她离他再近些更近些。 朱婧瑶伸过手去，手指小心翼翼的触到许磊的脸上，轻如蝶翅的触碰，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 一点点，带着心疼，又夹着不舍，从他的鬓角滑至下巴。 许磊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里面睡去。 朱婧瑶一笑，指尖理着他微扬起的头发。 总见他神采风扬的模样，却很少看到他睡得如此安祥。她也忘记是哪本书里说的，如果你真爱一个人，不会嫌弃他鼾睡时微张的嘴，更不会厌恶他睡时模样有多难看。你会觉得他连睡容都那么美好，情不自禁的想吻他。 从前朱婧瑶不懂，但是现在，她就懂。 朱婧瑶直起身来，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羞红了脸。她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去了卫生间，帮着许磊把牙膏挤好，又帮他倒掉昨夜杯中的茶水，沏上今早的新茶。 许是因为时间到了，许磊在朱婧瑶放好茶壶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哦，亲爱的你怎么在……”许磊的声音沙哑极了，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躺着的地方，又合上了双眼，“我怎么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朱婧瑶的手拂上许磊的脸庞，“你是累坏了，我昨晚往你手机、往家里座机打电话你都没听到。” “是吗？”许磊吻了吻朱婧瑶伸过来的手掌，“让你担心我了。” 他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墙上的钟，低声咒骂起来，“我的天啊，居然都六点半了……” 朱婧瑶坐到许磊对面，望着他懒洋洋的模样，伸出手去捧起许磊的脸，狠狠的揉了两下，“那就快点精神起来洗漱吧。” “好吧。”许磊站起身去了卫生间，马上又出了来，望着朱婧瑶笑，“宝贝，谢谢你。” “这么明显？” 许磊耸耸肩，“太明显了，因为我妈才不会给我挤好牙膏呢。” 朱婧瑶也笑了。 所有人家的早上都是最忙碌的，朱婧瑶看着许磊洗漱完毕从卫生间里匆匆走出来，找衣服喝茶。 佟阿姨的呼唤声也就响起来了，“快吃饭快吃饭，别磨蹭了，快迟到了！” 吃饭、推碗、找外套、提着没拉好的包离开家。 从前朱婧瑶以为“早上忙”只有自己家才这样，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每个上班族都是一样的。今天只是从她一个人独自忙，变成三个人一家忙而已。 等朱婧瑶和许磊各自打开车门，向对方招手告别时，新的一天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朱婧瑶正要和赵芳芳一起去吃饭，忽然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是许磊发来的微信。 朱婧瑶不由自主的噙起笑，猜想着许磊又是什么怪主意，就打开了微信。多余的内容并没有，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 许磊为什么忽然道歉？ 朱婧瑶有些发懵。她比着手，赵芳芳离开她的办公室，还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朱婧瑶拨通了许磊的手机，可是电话一直响着，直至听到那一声冷漠的人工服务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朱婧瑶内心的不安在不断扩大，许磊刚刚给她发的消息，现在怎么就电话无人接听了？朱婧瑶不死心的再次拨通许磊的电话，同样，直至自然挂断，也没人接听。 朱婧瑶忽然心慌了，她六神无主的坐在办公椅上，刚刚还提到的饥饿，现在全然抛在脑后，她脑中闪动着不祥的预感！ 桌上的内线响了起来，电话刚刚接起，朱婧瑶就听到王显峰在那端气急败坏的声音，“益中降低佣金了，和云海降低的相同！” “什么？”朱婧瑶不敢置信，王显峰那边已经低吼起来，“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随后电话就被王显峰挂断。 朱婧瑶呆呆的拿着电话，久久不曾放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益中怎么可能跟着云海一起降低佣金呢？益中的举动，等于孤立平川一家了！难怪王显峰会那么生气。 不对！ 朱婧瑶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许磊发来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知道益中的决定了，所以向她道歉了？或者…… 朱婧瑶双唇不住的颤抖起来，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朱婧瑶强撑着去了王显峰的办公室。邱丽、孙晨亮和田慕荣都在。座位上的王显峰脸色铁青着。想到刚刚王显峰在电话里如此激动，朱婧瑶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有可能平川面临的是一次浩劫！ 所以王显峰才会失控。 邱丽一见朱婧瑶来了，不等王显峰说话，她眯着眼睛抢先说了话，“益中的答复我们等到了，是不是，朱总监？原来所说的十有八九可以达成共识的呢？共识在哪？协议在哪？现在益中明显是和云海站在一起去了，我们等于四面楚歌，我很想知道你朱总监在这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朱婧瑶听着邱丽充满恶意的嘲讽，但是她却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还击。 第183章 问罪 王显峰终于说了话，眉头锁成一团，“到了现在我不想指责任何人，但是事情已经出来了，我们现在要想有效的办法来解决。” 邱丽当即就说：“王总，我们在先商量办法的时候，是不是要先想想亡羊补牢？这个‘羊圈’就不补了吗？”她望着朱婧瑶，冷冷的说道，“如果这一次处理得不能服众的话，那么不管我们集团未来变成什么样子，这件事会扎在许多人的心中，别处理得难以服众。” 邱丽再次把矛头指向朱婧瑶。 朱婧瑶站在王显峰面前，看着王显峰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再不是从前那般欣赏着的，它带着猜疑，带着些审视，那道目光复杂得让人辨不出里面到底还藏着什么，又是在打算着什么。 其实朱婧瑶早看得明白，从刚刚王显峰没有拦着邱丽说话，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朱婧瑶紧抿着的唇终于松了开，她已经做出决定，“王总、邱总，这个建议是我提出来的，而且也是我和许磊之前研究过的，我以为是可以……” “你以为？！”邱丽夸张的笑了两声，“你别告诉我，我们集团的未来要在‘你以为’中迎来一场不必要的灾难！呵，你以为，”邱丽挑起了嘴角，脸上的冷漠从嘴角一直渗到眼底，“很多人都是打着你以为的招牌，结果呢，却做些损人利己的勾当！”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王显峰桌上的电话打破了这宁静，王显峰沉着脸接起电话，低沉的道声“喂”。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人只见王显峰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等他放下电话，才抬头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喉咙里仿佛卡着咽不下的梗，“刚刚得到消息，我们已经有百分之三十的客户离开我们集团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客户流失。”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随着客户大量流失，平川集团岌岌可危。 坐着的邱丽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似含着浓重的阴霾，“平川的劫难啊……” 仅短短一句，叫周围的几个人通体发寒。 “你满意了？”邱丽忽然睁开看眼睛，死死的瞪着朱婧瑶，“许磊是益中的股东，此次益中和云海联合起来，想必会瓜分了平川从前的客户，益中和云海都赚了！而你，做为股东的准夫人，马上也要飞黄腾达了吧？踩着你老东家上位，哈哈，为你未来添了笔不小的筹码。有一天，益中发展起来时，或许是更大的公司，或许是集团，总之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在大会在提到你：某日，因为许夫人的智谋而为益中夺取了一大笔财富！” 办公室里没一个人替朱婧瑶说话，朱婧瑶一个人站几个人中间，她感觉像是她自己站在许多个平川集团的员工们中间，看着他们望着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整得似一块木板，连愤怒在他们脸上都找不到。 耳畔是极低且永远循环着的声音，“还我集团……还我工作……还我薪水……” 永无休止，不断不停。 朱婧瑶好想抱着她的头，不去听那嗡嗡的声音，而那个声音就响在她的耳朵里，像是植入她的脑子晨，挡也挡不住。 “请你们放心……”朱婧瑶的话说出时，僵硬极了。 曾几何时，她的声音坚定而自信，纵是站在万人中央，也不曾见她胆怯。她的脊背永远是笔直的，那股自信就扬在她年轻的脸上。而现在，她觉得她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上级的信任，没有同事的认可，更没了她视如珍宝的爱情了。 好像就连周遭的空气也渐渐变得稀薄起来，她不得不深吸着气，继续说，“……我去找许磊，我一定会给集团一个交待！” “什么样的交待？”邱丽并不打算放过朱婧瑶，她步步紧逼。 “我一定会找出结果的，问题在我或者是许磊身上，我一定会……”朱婧瑶握紧了拳，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掉眼泪，不可以掉眼泪！ 她扬起头，她想只要扬起头，就没人看到她眼底泛起的泪光。 “我离开集团！而且，我会离开本市，再不去本市任何一家公司，以此谢罪。这就是我给集团的承诺。” “好！”邱丽站起来，“如果你真做到了，倒也算你有良心！姑且……”邱丽看向王显峰，“王总，我们先相信朱婧瑶不会说谎，相信她在平川最后的承诺？” 王显峰沉着脸，把头扭向一边。 “放心，我说到做到。”朱婧瑶用最后的底气说完简单的一句话，转身走出王显峰办公室。 没人拦她，原本安静的走廊显得分外萧瑟，朱婧瑶只有走下去，一直走，走出这层楼去。 职场，有时候就是最见冷暖的场所。你在枝头怒放时，旁边皆是向你飘拂的绿叶。等你凋谢后，枝间的绿叶再不认得你是什么时候的花了。 朱婧瑶回到办公室，拿起外套就往外走。门一开，赵芳芳先从外面走进来。 “总监，我全都知道了，外面有人传您和益中一起出卖集团。我不信，我爸爸也不信！您别急，虽然董事会说要处分您，但是我爸已经开始帮您了，你一定不能先气馁啊！” 还有平川的员工相信她。 朱婧瑶已经知足了。 她抬手按了按赵芳芳的肩膀，“谢谢你，芳芳，我回去先调查这件事，回去转告袁总，我也很感谢他。” “哎呀，您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我爸最欣赏您了！” 朱婧瑶点了下头，“代我谢谢袁总，我真的要去处理这件事。” 赵芳芳嘟着嘴“哦”了一声，陪着朱婧瑶走出办公室，又送她下了楼。 朱婧瑶开着车，脑子里只想着回去找许磊这一个念头。 第184章 真相 等车子停稳，她疾步跑向许磊家。 佟阿姨给朱婧瑶开了门，老人家一见是她，笑着打招呼，“瑶瑶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朱婧瑶没说话，甚至忘记脱下鞋子，她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佟阿姨看着朱婧瑶的脸色，小声的问她，“出了什么事吗，瑶瑶？” 朱婧瑶勉强转回头看着佟阿姨怯怯的脸，挤出一丝笑来，“没事，姐，您去做饭吧，我等阿毛。” “真没事？”佟阿姨虽然糊涂，倒也能看出人的脸色来。 “真没事……”朱婧瑶再也装不下去，她低下头去盯着自己交握的手，不看佟阿姨，生怕自己要掉下眼泪来，“我就是有点累了。” “累了啊，那我给你做面条吧。”佟阿姨真以为朱婧瑶累了，急急忙忙的说，“你等等啊，一会儿就好。阿毛说了，人啊吃饱了心情也好思维也快了，你说是不是？” 朱婧瑶好想对佟阿姨说，阿毛不是许磊，也不知道许磊到底配不配阿毛这个乳名。 话到口边，她还是咽了下去，她只能点头，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傻傻的，木讷的。 佟阿姨担忧的走进厨房，留下坐在方厅的朱婧瑶。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门那边传来了声响。房门一开，许磊走了进来。 看到朱婧瑶，他似乎并不吃惊，只是他的脸上没有如同往日一般洋溢着温暖的笑容，“你来了？” 朱婧瑶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许磊看，不眨一下眼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益中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益中会忽然降低佣金？我们说好一起合作的呢？你是不是就是在利用我？” 许磊站在门口，看着朱婧瑶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到了他跟前抬头看着他。 “你告诉给我，我只想听你的一句话，一句实话，你知不知道？” 很少皱眉的许磊在此时也皱起眉来，朱婧瑶一直看着，看着堆在一起，几乎成为“川”字型的眉头。 今天，她看过太多人皱眉了，王显峰皱眉，孙晨亮皱眉，田慕荣皱眉，赵芳芳也学会了皱眉。一夜间，她所认识的人似乎只有一个表情了，那就是皱眉。 可是她呢？她要怎么样？跟着他们一起皱眉？抑或……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 朱婧瑶慢慢的抬起手，一直伸到许磊的衣襟前固固的抓住了他的外套，“告诉我，好不好？” 许磊看着朱婧瑶，他眉间的川字愈加明显，“瑶瑶，我知道……” 朱婧瑶的手一松，连刚刚的力气都丧失了，手臂滑到她身体两侧，就那样垂着。 她曾以为许磊会找个好些的借口，哪怕是他说句“不知道”，她都可以相信他，原谅他。可是，他偏偏是知道的。 “瑶瑶，”许磊抓住朱婧瑶的双臂，“你听我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朱婧瑶望着许磊的双眼，一时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话了。 “瑶瑶，”许磊的语气加重了，“我真是刚刚知道的，请你相信我好吗？” 信与不信，她还能如何选？ 朱婧瑶抚掉许磊的手，“我知道了。”说完，她打开房门就要离开，却被许磊生生的拉住了手臂。 “瑶瑶，我没必要骗你。”许磊拉着朱婧瑶不放手。 两个人僵在了门口。 “你放开，许磊。你是益中的股东，就是再小也是个股东，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说服我自己呢？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好吗？不管你是不是刚刚知道的！” 朱婧瑶的声音一提高，许磊松开了朱婧瑶。 “瑶瑶，你想我不反对，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没骗过你，真的。拉着你不放也是因为我怕放了手你就会离开我。” 如果是从前，朱婧瑶会投进许磊的怀抱，小拳头一定会捶在他的胸口嗔他怪他。可是现在，她不想说话，只想离开他，在没有他的地方静静的理理头绪，仅此而已。 厨房那边传出来一声脆响，不知道是什么掉落了。许磊一怔，他转身向厨房跑去。 朱婧瑶趁着这个空，关上许磊家的门，疾步回自己的家。 也不知道是怎样开的门，更不知道是怎样进的屋子，她就想躺在床上，死死的，什么也不想的，睡上一觉。 偏偏，在她越想睡时，越是睡不着，那晚朱婧瑶辗转难眠。 到了上班时间，朱婧瑶连早饭也不想吃，直接去了平川集团办公楼。 王显峰也来得很早，脸色如常，步子却急了许多。他看到朱婧瑶，点下头先走进办公室。 “问过许磊了？”王显峰一坐下来就问朱婧瑶。 昨天，朱婧瑶嘴上还和许磊说考虑。今天到了王显峰面前，她已经开始替许磊说起话来。“许磊说他也是刚刚知道的。” 王显峰扬起嘴角，表情却古怪得让朱婧瑶分不出他上扬的嘴角意味着什么。 他从一旁的文件中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往桌上一放，“你自己看看吧。” 朱婧瑶忽然有点不敢去拿那份文件了，她总觉得问题似乎出在刚刚她所说的话里。她说了许磊……难道真是许磊吗？ “看看吧，云海的人给我看的益中、云海协议书。” 朱婧瑶的脚下如灌了铅，她走到桌旁，拿起王显峰刚刚抛下的文件。 前面几页全部是益中和云海的合作条款。为了能让益中和云海一起联手，云海那边条件开出得相当优厚：只要是从平川离开的客户，在云海入金佣金同样会给益中提成。如果直接去益中的客户，那么佣金全部算为益中所得。 朱婧瑶没想到云海为了联合真是下了血本！ 她翻着，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签字处。最上面是李文龙的签名，下面有一列手写名字，其中一个名字再熟悉不过：许磊。 许磊！ 第185章 冰冷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王显峰望着朱婧瑶毫无血色的脸，“这是全体益中股东的签字，协议是董事会全员通过的。许磊怎么会不知道？就是云海把益中这份协议给我看，也绝不是出于什么私交，我知道心里也明白着呢，云海的人没和我交情深厚至此，所以这份协议是云海高层故意让我看到的，用心自然不必说了——从意志上打击我们，赶尽杀绝。” 王显峰说着点上一支烟，朱婧瑶呆呆的望着王显峰吐着烟圈。 王显峰会抽烟她是知道的，但是王显峰从不在办公室里抽烟。如果不是压力压得他透不过气，朱婧瑶相信王显峰也不会拿起烟来抽。 只是他吐出的那口烟圈，原本还是圆形，慢慢就变了，像一缕极细的绸带，缓缓散开去，缠着绕着，无形中绑住朱婧瑶那摇摇欲坠的心。 “我从前就觉得许磊这个人有些难以莫测，他和你不一样，你至少是磊落的。他呢……”王显峰低低的笑起，又吐出一口烟圈来，香烟夹在他的手指尖，烟漫无目的的飘着。 “后来见你们恋爱了，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年轻人哪个在爱情面前不是昏了头。只是你能在感情面前犯次糊涂，在一条沟里栽了两次同样的跟头，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朱婧瑶扬起了嘴角，露出自嘲的笑来。 她当年因情所困，被程岩伤得体无完肤的事，看来早已在金融圈里传开了。到了今天王显峰才说出来，也只是因为他觉得朱婧瑶在平川做到头了。带着几分从前的恩义和劝诫，告诉给她。 做到头了啊…… 朱婧瑶已经握紧的拳慢慢的松开，该来的终归会来，不能怪谁把她和程岩的事再拿出来提，只怪她太容易感情用事了，一次又一次验证了她在情感里的不清醒。 王显峰低头动了动手腕，把烟上的烟灰弹了下去。他转头看着朱婧瑶，“我相信你不是会陷害平川的人，但是，我不能相信许磊。” 说着，他把抽到一半的烟狠狠的按灭在烟灰缸里，意味深长的对朱婧瑶说，“小朱啊，你还是太过年轻了。” “王总……”朱婧瑶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跟着散开的烟圈一样飘了起来，“我离职，很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栽培。” 王显峰锁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朱婧瑶。 有许多时候，没有人知道别人心里真正的想法，但是却可以确定自己的执念。 朱婧瑶走出王显峰的办公室，随着那一声极轻的关门声，把她和她曾经最为感激的伯乐分隔开来。仿佛也就在那一刹那间，她与整个平川中间隔着一扇闭起的门。永难叩响，再难开启。 从平川走时，朱婧瑶什么也没带走。只把当初自己一笔笔记的会议记录丢在她的包里。 赵芳芳哭成了泪人儿，她告诉朱婧瑶自己不敢再送了，怕哭得更厉害丢人。 朱婧瑶拍了拍赵芳芳的肩，离开了平川办公楼。 走出平川办公楼，朱婧瑶回望那栋大厦。日头正在大厦对面，强光下，平川大厦的玻璃窗反射着太阳刺目的光线。 朱婧瑶不得不眯起眼睛，从左边看向右边，仿佛要把这栋楼都印在脑子里。 当初入职时，风风火火，赶场子救火般赶来平息胡老板的事。她都不曾仔细端详过自己供职的地方。现在有空了，她却以这样草草而灰败的方式收场，来看她曾经工作的地方。 仔细看它时，感叹着建筑带来的气势，感叹着时间像转过的日光，说去便也就去了。 别了，平川…… 朱婧瑶转身走向自己的汽车。 …… 朱婧瑶抱膝坐在自己家的窗口，从日头偏西，到黑夜降临。她不知道自己坐了有多久，只木然的望着从小径那边走来，又被树木黑影遮盖住的一道道人影。虽然看不清行人的表情，但是她可以胡乱猜想着他们匆忙的原因。 也许这些人当中，就有那么一个人，和她是一样的吧，失望至极，伤心至极。 朱婧瑶缓缓闭上眼睛，竟然一点也不饿。如果是从前，也就是刚黑下来，许磊就该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想吃什么。可是今天他没有。 朱婧瑶凄然一笑，头枕在膝盖上，长发遮住了脸。 他以后都不会再打电话了，也不会再来了。 从今天下午开始，朱婧瑶一直坐在窗口。她不想承认她在等着许磊的解释，可是整个人一直一动不动着，注视着许磊家来自己家这边的小径。她可以骗别人去，很难骗得了自己的心。 她以为许磊会和她解释协议上的签字，就算他人不来哪怕打个电话，她还是会接听的。她需要许磊的解释，为他们说好的情缘有一个明了的交待。 可是，他没打电话，人也没来，就好像他从没来过这里一样…… 冷，从头冷到脚尖，也不知道今天的房间是怎么了？冻得她瑟瑟发抖，冻得她泪水止不住的落。 是啊，她是真冷得落了泪了。 正如王显峰所说，她是多大的人了，居然还会在一条沟里栽了两次跟头，一次比一次摔得狠，一次比一次痛。 朱婧瑶终于哭出声来。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是傻瓜。满心欢喜、毫无防备的接受了他所谓的爱情，欣欣然的等着幸福婚姻有一天的降临。等来的还是一场空，一场为她设计好的网，她竟然也没头没脑的撞了进去…… 朱婧瑶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打量着整间房。房间里每一处，都没有热度，又都含着水汽，摇晃着。又随着泪水的滑落，陈设渐渐再清晰起来。再模糊、再清晰…… 明天，她是一定要去小区物业的。朱婧瑶抱紧了自己的双腿，这房间怎么可以这样冰冷呢？ 怎么可以…… 第186章 炸雷 朱婧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晚上，她就蜷缩在窗口。醒来时，她的头枕在窗台上，脖子僵硬，半边身子麻得如同不是自己的一样。 朱婧瑶勉强站起来，伸了伸腰，转头看到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六点。 是从前工作遗留下来的生物钟吧，早早起来，早早等着和许磊一起吃早饭，然后再去上班。她还曾天真的以为，这样的日子能过上一辈子。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 一辈子那么长，谁能给予谁承诺呢？谁又敢用余生去实践自己情到深处的承诺呢？ 朱婧瑶甩甩头，脚步踉跄的走进卫生间。 洗脸，换衣服，出去吃早餐，开车去平川集团做工作交接。 和每天一样，又和每天不同。今天的朱婧瑶没了许磊的照顾，似乎她还是那个她，又似乎她已不是那个她了。 集团人资部要求总监级别要在五日之内完成工作交接，朱婧瑶纵使再不愿意踏进平川大厦，她依然要去，这是她离开前最后能为平川所做的事了。 再走进平川办公楼，看到朱婧瑶的员工称呼起她来变得如大盘走势一样快速。 “朱姐来了？” “小朱早啊。” 从前恭恭敬敬的“朱总监”，现在改成最普通的“朱姐、小朱”了。大家打招呼的姿态也全变了，从前恭维，现在大大咧咧。就像摇着蒲扇，走出巷子口看到隔壁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一样，“哟，你小子又出去野了？” 而这些朱婧瑶全然不在意，她觉得不管是“朱姐”还是“小朱”，都蛮接地气的。 她也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和平时一样。 “朱总监”已经是过去了，从此后，她在平川只是她自己，朱婧瑶。 朱婧瑶的工作按照邱丽的交待交接给严鹤。 严鹤和赵芳芳站在朱婧瑶的办公室里，赵芳芳绞着手指不肯抬头。严鹤挠挠头，“总监，我看就不必交接了吧，您的工作一是我交接不来，再者我觉得也没这个必要。您离开集团，集团不会因为没了这些所谓的关键资料而损失，真正的损失是你这个人！” 严鹤当部长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足以见得他对朱婧瑶能力的信服。 朱婧瑶望着严鹤和赵芳芳，“好了严鹤，你就别提这个了，把工作交接一下。这边有我供职以来接手的主要资料，电脑里有许多客户信息，密码是我的内线号码，还有一部分资料在芳芳那里。晨会记录是我手写的，我带走了，其他的东西我都没动过。你们看看是不是要察看一下呢？” 赵芳芳扁着嘴，先叫了一声“哎呦”，“总监，您看您都说了些什么啊！什么资料都不用查看，我们都相信您！” 朱婧瑶又想到因云海和益中联合降低佣金的事，她到底是不放心的，总觉得这件事和她有关。 “对了，现在客户流失了多少？” 赵芳芳心直口快，直接把知道的全说了，“有几个千万的客户已经走了，咱们这边虽然挽留，但是人家觉得益中的佣金更低，而且服务器也比……” 严鹤重重的咳嗽一声，才打断了赵芳芳的话。 朱婧瑶知道严鹤为什么不让赵芳芳说下去，因为益中，因为许磊。 又是许磊…… 从早上开始，她就像绕不开许磊，从早饭、到小区的小径，哪里都可以有他的影子，哪里都与他有关。她想忍忍吧，等到上班了，忙起来就好了。不成想，真上班了，还是会提到他，叫她不由得想起他。 “总监，您都不在集团了，这些事您就别操心了。放心，都没事。”严鹤比赵芳芳有几分眼色，他马上说，“咱们这边也在研发新品，王总说您的新品很厉害呢，就差在软件上了。田部长说了，已经打听好开发软件，只要签了保密协议也是可以研发新品的，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啊。” “是啊是啊。”刚刚被严鹤打断的赵芳芳像是极力弥补什么似的，不住的在一旁点头。 朱婧瑶看了看严鹤，又看了看赵芳芳。 她在平川工作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能有这样的好下属为她着想，特别是在她将要离职时，他们没有人走茶凉的怠慢，于朱婧瑶来说，已是一种大幸了。 这份情，朱婧瑶是一定要受领的。“好啊，那我不问了。” 三个人正说着，严鹤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起电话。 朱婧瑶和赵芳芳在一旁整理文件。 “王总……对，我在。……和朱总监一起去您的办公室？……好的。” 朱婧瑶转头看严鹤，严鹤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总监，王总让我们去一趟他办公室，说有重要的事。” 到了自己已经要离职的关头了，朱婧瑶想不出还有什么急事能令王显峰急着把她这个将离职的人叫去。 “那我们就去吧。” 朱婧瑶和严鹤一起去了王显峰办公室。 王显峰从朱婧瑶和严鹤走进来就一直盯着朱婧瑶，朱婧瑶的眉头先蹙了蹙。她走到班台前，王显峰也不等两个人发问，直接皱着头说：“我刚得到消息，许磊已经研发出一款新品，而且现在这款产品正在出售。” “出售？”严鹤先张大了嘴巴，“许部长不是益中公司的员工吗？他研发出产品不该是属于益中公司的吗？” 王显峰颓然的靠在老板椅上，眼神从朱婧瑶身上转到严鹤身上，随后又转回朱婧瑶身上。“许磊已经从益中离职了。” “什么？！”这次吃惊的不只是严鹤，还有朱婧瑶。 许磊……从益中离职了？ “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许磊离职一事，我要说的是许磊研发出的产品……”王显峰的话忽然一顿，他看着朱婧瑶的眼神变得莫测起来。 朱婧瑶的心猛然一悸。 好像就是从益中和云海合作以来，朱婧瑶表面上坚强，可是内心不知道怎么了就敏感起来。刚刚王显峰的眼神绝不会无意而为，朱婧瑶相信这才是王显峰叫赶快上来的真实目的。 她内心的慌乱在渐渐在扩大，她已经想到了一个结果！一个她几乎不敢相信的结果……！ 王显峰深吸口气，朱婧瑶盯着王显峰的紧抿的嘴唇，看着它一翕一合的开启，仿佛放慢了许多倍的慢放画面。 朱婧瑶害怕，胆怯了，她甚至想冲出王显峰的办公室。她不想看，更不想听！ 可是，她的腿如同钉在那里一样，抬不起，似乎腿里面灌了千斤重的沙。 然后，王显峰翕合着的双唇里钻出了朱婧瑶最怕的那句话来—— “许磊研发出的新品从理论和设计上来看，就是富甲一号。” 第187章 落井下石 这几天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巨大，响在朱婧瑶的耳畔，叫她耳边轰鸣不减，好像下一秒钟她就要失聪了。 她辛苦研发出来的富甲一号，只因为软件问题而被耽搁了下来。而她在研发富甲一号时，并没背着过许磊，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这样信任的许磊竟然会把富甲一号占为己有，为了私利而出售她的富甲一号！ 她真是太傻了…… “从前我还以为只要等富甲一号完成，我们就有挽回局面的余地，现在可是，我们连唯一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王显峰的话说得有气无力。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王显峰找她来就是为了告诉她她有多傻，许磊有多卑鄙。 门也就在这时被推了开，邱丽气急败坏的闯进王显峰的办公室。 她一进来也不和别人说话，直接几步走到朱婧瑶的面前，把手上的单子高高扬起来，“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的客户因为你流失有多少？！去了益中的客户又有多少？！”邱丽整个人都像只暴怒的野兽，她只差指着朱婧瑶的鼻子叫骂了，“你再看看，富甲一号现在是许磊的，他正向外透露消息说要出售富甲一号，他要拿着本属于平川的产品去打造他个人的小天地。而你，就是那个帮凶！你还在这里等着什么？你不是该和他一起狼狈为奸的吗？！说得倒好听，什么离开本市！不过是拿着这个已经有些名气的富甲一号，去其他一线城市和许磊一起赚钱，你们的心思以为大家都不懂，把大家都当成傻子呢！” “我现在也联系不到许磊！我更不知道富甲一号怎么会被许磊抢先占了去了！”这几天来的委屈、失落、痛苦，化做一声厉吼，朱婧瑶失控的对着邱丽喊了起来。 朱婧瑶的反应让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呆了住，邱丽也是一愣。随之她便笑了，眼角眉梢皆是讽刺的笑，“原来你是被利用的那一个？哈，看来你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感情失败得更惨了，惨得不能再惨了。” 朱婧瑶咬着牙，邱丽每句话都像刀子，刀刀扎在她的心头，她任由着心头汩汩的涌出血来，任由那血冰冷了她的身体、四肢。 是啊，她在感情上一再信错了人，一次又一次的，又怨得了谁。两次情感经历，一次比一次伤她伤得深，她仿佛逃不出被情所困的宿命。 “我说了，我不会去任何一家公司，更不会再留在本市，至于富甲一号泄漏我虽有责任，但是我从没想过害平川！王总对我有知遇之恩，平川的同事和我并肩工作过，我们曾无数次一起加班，我们因为讨论走势吵过，也因为走势预测成功为客户带来收益而一起喝彩过，我更不希望与我工作过的同事们失掉了现在的工作！我可以离开平川，什么都不带走，甚至可以说我要留下我曾经研发出的产品，和我已经设计一半的产品，这些都没什么的。因为这里是平川，是我很用心工作的地方！” 朱婧瑶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她的话震撼着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 “总监！”严鹤这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眼圈红了起来，“王总、邱总，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朱总监的，但是我相信她，她不会出卖平川！” “不用说了，严鹤。”朱婧瑶轻轻的摇了摇头，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累得她有气无力，“我已经把我工作中的主要资料交给你了，其他的工作流程我也写得很明白，没什么再需要去交接了，我想我可以离开平川了。” 朱婧瑶走到王显峰面前，“王总，再次感谢您，保重。” 她说过这句话，就离开了王显峰的办公室。 朱婧瑶开着车回到家，家里一点声响也没有，她打开手机，放着她最后常听的歌《从前慢》，循环着播放。 轻柔的音调很快流淌在整间房中，有了声响的屋子显得不那般死寂。然而，她心中的孤单又该拿什么去填满？ 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朱婧瑶希望是许磊打来的电话。想想，她便觉得自己傻得无药可救。 许磊……早该拿着她的富甲一号等待着卖家，哪里有时间理她这个被利用过的女人呢？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朱婧瑶接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朱总监啊，我是白依然。” 白依然能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除了落井下石，她还会做什么？ 白依然自顾自的说下去，“哟，你瞧我，我不该再叫你朱总监了吧，你已经不是……” 朱婧瑶想也没想，直接挂断了白依然的电话。 这个电话听与不听已经没有必要了。 没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是短消息的声音，还是刚刚的号码。 “你又栽在男人的手里了？真有趣。” 短短一句话，足够看出白依然的恶毒来。 朱婧瑶直接把白依然的号码拉黑。 她跪坐在榻榻米上，缓然的拿起茶盏，吹去茶杯口的热气，轻轻送到嘴边。杭白菊是不该用功夫茶具来泡的，可是这种混乱的喝法她今天却偏偏喜欢上了。 朱婧瑶端详着茶盏，紫砂茶具很是寻常，她用了几年也看习惯了，倒没注意杯身上描着的小花。今天看了，似乎是描着的怒放的兰花，或许是吧。 朱婧瑶急也似的把茶水灌下肚去，水烫得她心头一凛，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暖。 她曾经引以为豪的事业，她曾经自以为爱的感情，都离她而去，离得彻彻底底，叫她连个适从的时间也没有，猛然间、猝不及防的。 手机似乎怕她忘记了它，又响了起来。朱婧瑶本是不想去接，可是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顽固的打了又打，打到朱婧瑶听不清她要听的歌曲，只有那单调的系统铃声无休无止的响着。 朱婧瑶拿起电话，竟然是程岩，又是一个来看她笑话的人。 朱婧瑶挂断了电话，程岩又打了来，她索性关掉手机，继续喝她的菊花茶。 门铃声是在近黄昏时响起来的。 是许磊吗？ 朱婧瑶几乎是奔了过去，打开房门时，门外站着的却是程岩。 第188章 安慰 朱婧瑶脸上的惊喜一点点敛了去，她淡淡的说，“是你？” 程岩那张英俊的脸上扬起了笑来，“不然你以为是谁？许磊？”一面说着，他一面迈步要进来。朱婧瑶身子一挡，把大敞的门关上了许多，“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程岩抱着肩，身体一斜，肩头倚在墙上，“非要这样说吗？” 如果是当年，程岩这潇洒的姿势一摆出来，足以迷倒朱婧瑶，他说什么她都会听。可是，今非昔比，朱婧瑶早已不是从前的她了。 “还是这样说好些。”朱婧瑶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程岩看了朱婧瑶好一会儿，站直了身体，“那好吧，其实我本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的，我听说你和许磊的事了。我想说，别太在意许磊了，瑶瑶，他不值得你去爱。” 程岩倒是消息灵通，自己这边刚被甩了，程岩这种前任就赶来安慰，速度还真是够快的了。 “你要说什么？” 程岩轻笑起来，“瑶瑶我理解你，你被许磊伤害过了，所以不愿意再去信任别人。但是你可以防备很多人，别对我这样，我是关心你。不管怎么说，当初我们相爱过，你现在难过伤心，我怎么会无动于衷呢？”程岩说着，声音一低，一脸虔诚得如信徒，“瑶瑶，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你都不知道，从看到你和许磊走到一起，我心里有多难受，我有时候期待金融会议，又害怕金融会议。期待是因为能够见到你，害怕的是因为看到你和许磊出双入对，我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瑶瑶，那样的心情你永远不会知道……” “程岩，我觉得你来找我不会是因为要和我说这么一长段的话吧？”朱婧瑶直接打断了程岩，“干嘛不实话实说呢？我们相处那么久，我会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吗？直接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如果你没事，那我就要关门了。” 程岩的脚挤进要关上的房门，刚刚还是柔情万丈的眼神现在变得高深莫测，“朱婧瑶，你真是聪明过了头了。好吧，那我们就来谈谈你工作的事。” “有话直说最好。如果是劝我去云海的话，那就免还尊口了。”朱婧瑶已经猜出程岩来找自己的目的了，不等程岩说出来，她直接拒绝。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平川你是不能再做下去了，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云海。你仔细想想，目前的情况是云海和益中合作，平川被打压得几乎没了退路。许磊独自出售产品，看架式是要自己另开炉灶，而许磊手上的产品圈里人都说和你干系。所以许磊那里你不可能去，平川又不留你，益中虽然软件和服务器不错，但是那是许磊刚离开的地方，凭着你们两个从前的关系，益中不大可能再接受你，所以就只剩下我们云海了。” “而且……”程岩劝起人来，双眼释放着诱人的光亮，“许磊如此待你，你就不想看看他未来的结果吗？” 程岩以另外一种形式来诱惑她去云海。 朱婧瑶转过头，看着程岩脸上似有似无的笑，“许磊未来怎么样？你是说许磊倒霉的样子吗？或者是让我令他倒霉？我和许磊在金融场上斗上一斗，然后由你帮着我把许磊搞垮，看着许磊怎样失败，甚至打回最初的原形的样子是吗？” 程岩耸了下肩，“你就是太聪明了，总喜欢把话说得太透彻，不给别人留含蓄的机会。” “行了程岩，”朱婧瑶连看程岩都懒得看下去了，“你想让我和许磊斗，最后你坐收渔之利。许磊利用了我是不假，但是你也好不到哪去。我朱婧瑶是被你们算计过的蠢女人，但是我不是一点底线都没有。许磊未来倒不倒霉和我无关，我已经准备离开本市，我不会去云海，更不会相信你。” 朱婧瑶抓住门把手，“没什么事就请回吧，咱们两个多说也是无益。” 程岩眯着眼睛看着朱婧瑶，“你就不想报复这个伤害你的男人吗？” 朱婧瑶觉得自己当年是个十足的傻子。不然怎么会喜欢上程岩这样一个人呢？ “程岩，所有真正的爱通向的虽然不一定是婚姻的殿堂，但是也绝非就是要以报复的乐园。报复别人你就会快乐吗？如果你快乐，只能说明你不会爱更不懂爱。请回吧，我是不会去云海的。” 朱婧瑶不顾程岩阴沉下去的脸色，直接关上了房门。 第189章 心痛 冬季的夜晚总要比白天长，对于朱婧瑶来说，夜晚就更长了。 好不容易睡去了，她又会在早上六点准时醒来。 朱婧瑶打通了文雯的电话，“晚上去你家好吗？” “好啊，”文雯那边说话的声音里夹着高跟鞋踩着地的嗒嗒声，“你早点过来吧，晚上你和许磊去我家吃饭。” 朱婧瑶沉默了一下，“我和许磊分手了。” “什么？”文雯的声音一大，又马上低了下去，“出了什么事了？” “晚上去你家再说吧。” “那我早点回家，你五点就到我家吧。” 两个人敲定时间，各自挂断了电话。 到了下午四点，朱婧瑶去超市买些菜，直接开车去了文雯家。 文雯是五点多才回来的，她一进小区门厅就见朱婧瑶在那里看手机，文雯张嘴就问，“你和许磊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婧瑶站起身，拿起买好的菜走在文雯的身边。 “你倒是说啊？”急性子的文雯见朱婧瑶不说话，催起她来。 朱婧瑶竟然不知该怎样和文雯去说，该说她以为的爱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还是该说她傻到被人利用了？ 朱婧瑶的心狠狠的痛起来。 从前没人可以说，现在闺蜜就在身边，正关切的问她，她这几日里的伤心、绝望在这一刻被提了起来，犹如割开的皮肉翻裂出来暴晒在阳光之下，一层层的，透着血丝，连着筋骨。 她扬起头，狠狠的吸口气，“可能是我爱错了人……” …… 文雯手上没闲着摘着菜，听朱婧瑶讲完，她先叹口气，把菜泡在水盆里，转头看身后落寞的朱婧瑶，“瑶瑶，你想没想过，有没有可能是你错怪了许磊？” 朱婧瑶又何尝没想过呢？可是整件事就在眼前，任她想方设法的为许磊找理由，却怎么也找不出来。 “如果心中无愧，他为什么不提签协议的事？又不来找我解释？又是为什么他出售富甲一号？” 文雯握住了朱婧瑶的手臂，“你为什么不问问许磊？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许磊真是利用你，那么他之前演得太像了。爱真可以表演出来吗？我不信。” 朱婧瑶沉默着，面对着好友的问题，她无力回答，因为她已分不出爱来了。 “瑶瑶，我觉得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有什么事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出来不是更好吗？就算他真是利用你，你也看清了一个人，不是吗？”文雯望着出神了的朱婧瑶，“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吧，之后心中也没有遗憾了。” 文雯说着，把朱婧瑶推出厨房，关上了厨房的门。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朱婧瑶一个人。 朱婧瑶呆呆的站在那里，看到墙上的表的时针指向六那个数字。 这个时间，如果是从前，许磊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那么离职的他现在又会在哪呢？ 不知不觉，朱婧瑶就走到自己的包旁，她拿出手机，把手机掂在手里，屏幕被她按亮，又看着它慢慢暗了下去。 打，还是不打？ 朱婧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计较了多久，又思量了多久。直到厨房里传来文雯爆锅的声音，她才似惊觉过来——再过一会儿，文雯老公回来，她就再不方便打这个电话了。 朱婧瑶拿起电话，按了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个电话号码，随后把手机拿在耳畔，紧张得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 电话很快就有了回音，只是那个回音无比冷漠：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刚刚还充满着希望的她，刚刚还不停的在心里转着和许磊说什么的她，一瞬间便失魂落魄。 朱婧瑶不由得自嘲起来，原来人家早就不想联系她了…… 那天晚上，朱婧瑶在文雯家吃的晚饭。文雯似乎为了让朱婧瑶高兴起来，故意很大声的讲着她公司最近发生的笑话，随后便带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文雯的老公一个劲的说她是人来疯，他们夫妻二人又唇枪舌箭一番。 朱婧瑶坐在一旁笑望着文雯夫妻，想到若干天前，她和许磊一起参加了文雯婚礼的情景。在那天，许磊还对她信誓旦旦承诺会让她像文雯一样幸福。 可是现在，她只能看着文雯幸福，而她的幸福，似乎早已遥遥无期了。 吃过晚饭，朱婧瑶坚持要回家，文雯拗不过她，叮嘱她到家给自己打个电话来。朱婧瑶答应下来，开车回了丁香家园。 车在丁香家园的停车场里停了下来。朱婧瑶走下车，一股冷风吹了过来，刚刚下车的她不由得打个寒战。 从前，从停车场到家里的路，是最温馨甜蜜的一段路，由许磊陪着她，或是许磊在家里等着她，她的脚步便快得离谱。 而今天，她的脚步依然快，却是为了逃开曾经让她快起脚步的那个人了。 庭院里有他的影子，树丛中有他的影子，就连她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而这些影子重重叠叠起来，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快要窒息，她只能跑，只能逃。 逃开一路上许磊从前留下的影子，逃开关于他在这条路上的回忆，逃出她曾经的记忆。 她跑得急促，带着些许慌不择路，任由围巾早早扬起。她不敢停下来，怕稍一停留，就会重新陷下去，陷入那深不见底的回忆中。 寒风，在她耳畔呼啸，像是嘲笑她的脆弱。她低着头一直跑，一直跑。 终于回到家里，朱婧瑶靠在门上喘着气。房间里有着他留下的茶香，就连灯的开关都是他买来按上去的。 她注定是逃不掉的，便是逃了回来，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她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 她，失掉的不只是他，还有自己这整颗心……她该怎样去拯救自己这颗心？她不知道，她更不知道该去问谁。 爱啊，若是到了不能自拔时，又有谁能帮得了一个因爱受伤的人？ 第190章 挽留 那天晚上，朱婧瑶几乎一夜未眠，她收拾着东西，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这里，不再回来。 天亮后，朱婧瑶便给文雯打电话通知她一声，她把自己的东西托付给文雯，等她安定下来再回来取东西。又通知朱妈妈自己要去旅行，并解答了难缠的老妈的各种问题，并保证只是旅游，其他什么事也没发生。 安排好一应事等，朱婧瑶空下时间来才坐下来望着手机地图发呆。 临时想到换座城市，到底要去哪里，她并没想好。 北京，广州或是深圳，哪里都好，只要那里没有许磊就好。许磊，已经是她不想提及的名字，不想见到的人。 上午时，朱婧瑶订了去深圳的机票，飞机是第二天上午的。她托着腮，望着自己的箱子发起呆来。 手机熟悉的铃声响起来，令朱婧瑶回过神来，她拿起手机很意外的看到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是王显峰。 自己已经离开平川了，王显峰找她还会有什么事呢？ 想着，朱婧瑶便把电话接了起来，“王总，有什么事吗？” 王显峰的声音和往常没有区别，“小朱，我希望你能回集团来。” 朱婧瑶有些不确定王显峰话里的意思，她问了一句，“回集团是有什么事吗？” 按常理来说，王显峰只会因为分析研发部的问题让她再回去帮着解决一下，其他不会有任何事。而她这个已经离职的员工，当然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不料，王显峰却说：“不，我是希望你能回集团上班。” 朱婧瑶完全呆了住。 回平川集团？可是她是等于被平川开除离开的！为什么王显峰会忽然让她再回去上班呢？ 王显峰缓缓的解释起来，“哦是这样，集团已经调查清楚了，富甲一号泄露并不是你的责任，而且集团也通过一些手段，把富甲一号买回来了。” 朱婧瑶拿着手机半晌没说话。 “所以啊，小朱，”王显峰在电话那边说，“董事长，包括一些董事及我个人，都希望你能回到平川来。当初的事确实委屈了你，董事长的意思是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我这边也想好意的帮你出出主意，你的职位已经做到了总监，升职已经很难，倒不如你要求在集团入一股，成为一个小股东，这对你以后的身份和地位，包括决策都有一定帮助。” 朱婧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王总，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太过突然了，我想再考虑考虑。” 王显峰倒也没多说什么，“你说的是，是太突然了，那你考虑考虑吧，我等你消息。” 朱婧瑶放下手机想了好一会儿，她几乎是跳了起来，拿起外套冲出家门。 朱婧瑶开着车直接来到平川办公大厦。前台秘书看到她笑着打招呼，“朱姐您……” 朱婧瑶急匆匆的朝里面走，“我去找王总，有急事。” 等她到了十楼，秘书李菲已经等候在电梯旁，见了她从电梯里走出来，先笑，“朱总监，前台告诉我您过来了，王总现在正等着您呢。” 朱婧瑶对李菲点下头，敲门就走进王显峰的办公室。 王显峰似乎早料到朱婧瑶会来，他坐在老板椅上望着朱婧瑶笑了，朱婧瑶总觉得王显峰的笑有些意味深长，“是来问我集团调查的事吧？” 朱婧瑶见王显峰开门见山，她也就点头承认，“是的，王总，我个人觉得事情没有您说的那么简单。我想知道集团是怎样调查出来富甲一号的事？还有您说富甲一号是集团买回来的，按道理说，许磊是最不可能把富甲一号卖给的就是平川。再有，我也不怕您生气，就在前几天集团里还没有人愿意替我说话，怎么到了今时今日，董事长和几位董事都愿意相信我了呢？所以我笃定事情原没您说的那么简单。能请您告诉我这个当事人实情吗？” 王显峰看着眼前的朱婧瑶，索起了眉，“小朱，集团是欠你一个公平，所以集团愿意还你这个公平。” 朱婧瑶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加重了语气，“王总，我只想知道实情，至于您说的补偿根本不在我想知道范畴之内。” 王显峰沉默了良久，轻轻叹口气…… 第191章 离开 朱婧瑶的手握着方向盘，车速比往常快了许多，直朝丁香人家而去。 眼前，浮现着王显峰那拧着的眉头。 耳畔，回响着王显峰有些低沉的话语。 “本来，我是答应别人不能告诉给你的，但是我又觉得我不讲出来，对人家也实在不够公平，你至少有知情权。” 那时的朱婧瑶有多傻，她竟然还会说上一句，“王总，有什么话您就说吧，到了现在，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伴着她的话，她扬了扬嘴角。 是啊，她已经是集团乃至金融圈里的笑话了，还怕什么呢？ 王显峰抬起头看着朱婧瑶，一字一句的说：“我说的这个人是其实是……许磊。” 那一刹那间，朱婧瑶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她僵直着脊背，呆呆的望着王显峰，脑子有些发木，呆立了好一会儿才问，“许磊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说这话时心是提着的，只要是关于许磊的任何一点消息，她的心都会提着。特别是现在，王显峰说到富甲一号，又提到许磊。难道许磊出高价要把富甲一号卖到平川？不可能，王显峰不会傻到任由许磊开价。而且许磊…… 朱婧瑶总不愿意把许磊想得那样不堪。 王显峰望着已经局促不安的朱婧瑶，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你先别急，坐下来说。” 朱婧瑶哪里还能坐得下来，“王总，您说吧。” “其实是许磊把富甲一号已经全部完成，而且他把富甲一号连同设计的软件一起送给咱们平川。是送来，不是卖……” 怎么会……这样？ 朱婧瑶的手握成了拳。 许磊不是把她的富甲一号盗用了吗？他又怎么会把富甲一号送到平川来呢？ 朱婧瑶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一锅粥，她不知道该怎样思考，又该去怎样分析。 王显峰给出了朱婧瑶想要的答案，“许磊承认是他把富甲一号从你那里盗过来，这件事和你无关，他现在只想把富甲一号交给集团。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重新回到集团工作。” 王显峰沉吟片刻，“不过我觉得许磊这个人才华是绝对有的，他不至于去盗富甲一号。” 王显峰的话已经很明白的告诉给朱婧瑶：许磊是在替朱婧瑶开脱，为朱婧瑶留条重回平川的后路。 朱婧瑶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把富甲一号送来的？” 面对激动的朱婧瑶连称呼都忘记带上，王显峰轻轻的回答她，“昨天晚上。他先给我打的电话谈妥条件，随后把富甲一号发给我。”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朱婧瑶的眼中落了下来。 王显峰转头看向玻璃窗去，话却是对朱婧瑶说的，“我已经让软件部的人看富甲一号了，模拟试运作的结果要比从前的富甲一号更完美。”王显峰叹口气，“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许磊能为你甘愿献出加强了的富甲一号，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而且……” 王显峰转回头望着泪眼婆娑的朱婧瑶，“也许从前我可能错怪了许磊……” …… 一路上，朱婧瑶的泪水没有停过，她只想快点回家，快点去找到许磊。当着他的面让他把话说清楚，讲明白。问清她不知道的许多事，要他告诉给自己他所承担的一切。并且还要告诉他，这一辈子，她都愿意和他一起背！ 车子快速的行驶着，终于开回了丁香人家。 朱婧瑶打开车门便向许磊家跑去，她恨不得一步迈到许磊家，马上就站在许磊面前。 终于朱婧瑶到了许磊家门口，她顾不得气喘吁吁，直接砸起许磊家的房门。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紧迫非常，每一下都揣着希望。 然而，没人来为朱婧瑶开门，门那边静悄悄的。 朱婧瑶急了，她掏出手机来拨打许磊的电话，电话那边还是已关机的提示音。 她站在许磊家的门口，竟然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了。 “是朱小姐吗？” 朱婧瑶猛然转回身，她身后站着物业经理。 “你是来找许先生的吧？”物业经理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不过许先生已经搬走了您不知道吗？” 朱婧瑶觉得这几天里仿佛过着一道道劫数，每一个消息都是叫她辩不清方向，每个消息又都是惊雷。 “他什么时候搬走的？” 物业经理对朱婧瑶很客气，“没见他搬家，就是前天他朋友来把他和他妈妈的衣服拿走了。许先生其实是委托了我们物业公司把房子卖掉。这不，我是来看看许先生的房子的，下午有个人想买他的房子……” 搬走了？…… 朱婧瑶已经不再去听物业经理下面的话了，她的思绪绕在物业经理刚刚的话里。 许磊搬了家，还要卖房，那么家里出什么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她一直以为，许磊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所以不联系她。原来其中有这些个曲折，而她，竟然一点不知道。 物业经理看了看朱婧瑶，“朱小姐，您最近工作很忙吧？” 从前，朱婧瑶和许磊出双入对，物业和小区里的人有许多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物业经理很奇怪朱婧瑶为什么不知道许磊家的事。 朱婧瑶没有回答，只木然的望着物业经理。 物业经理只好自顾自的说下去，“就是几天前许先生的妈妈好像犯了什么病了，半夜打了120，还是我们物业特意放车进的小区。我在想许先生这么急着卖房，可能和他妈妈的病有关。他还说了，里面的家具什么的都不要了。” 朱婧瑶的心忽的一抖落，“你记得是哪天他叫的救护车吗？” 物业经理想了想，“好像是十二号。” 朱婧瑶只觉得自己没了支撑的力量，身体仿佛轻飘飘的，她靠在墙上。 十二号，正是她和许磊吵架的日子，随后她就离开了许磊家。可是她离开时佟阿姨还好好的，怎么会犯了病呢？ 物业经理看着朱婧瑶，小心翼翼的问，“朱小姐您没事吧？” 朱婧瑶摇摇头，朝电梯走去。走到一半，她忽然转回头，“你刚刚说许磊的房子要卖是吗？” 物业经理不知道朱婧瑶这是怎么了，一直都像丢了魂似的。见她问，物业经理急忙点点头，“啊，对，许先生是委托我们卖这房……” “我买。” “什么？” “许磊房子出售价是多少都可以，我买下来。而且，房子里的陈设你们物业不要动一点。” 第192章 失掉所爱 朱婧瑶从物业那里出来，再次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中午。房子的定金她已经交了，约定十五天内她将交付全部房款。未来她将是许磊那间房子的新主人。 可是，谁又知道她买下那间房的真实原因呢？不过因为那里有他散不去的气息。 朱婧瑶裹着衣服从物业公司往家里走着，早上刚下过雪，每走一步，都踩出一个新鲜的雪脚印来。 走着走碰上，她抬起头来，远远看到许磊家窗口一抹水蓝色。 当初，朱婧瑶说水蓝色漂亮，像大海。许磊就毫不犹豫的买下了一套水蓝色的窗帘。许磊对她说，有这水蓝色的窗帘，朱婧瑶在外面也会觉得家里舒服得像大海。 那时他还把她的长发绕在指头上，“像海一样的窗帘，将来我们有自己的家也要买一套。” 她低着头看着绕在他指上的发圈一层层的在他手指上打着卷，忽然就叫她想起“绕指柔”这个词来。以柔克刚不是她想要的，她只盼着他们的爱情能风平浪静，他能给予她一份最平实的温馨。 似乎是有了心灵感应，许磊绕着她的长发就说：“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朱婧瑶不由得轻笑，躲在他的怀里。 这样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她把她的爱人弄丢了。 物业经理刚刚说，许磊已经把卖房的事全权转给置业公司来打理，许磊的东西又都被朋友搬走，朱婧瑶连许磊还在不在这座城市里都不知道，又该怎样去找到他呢？ 朱婧瑶颓然的靠在沙发上，合着眼睛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怎么，朱婧瑶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小威。 朱婧瑶马上从沙发上站起身，直接冲出家门。她开车一直来到小威家楼下，等小威打开房门看到朱婧瑶时，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吃惊来，似乎早料到朱婧瑶会来。 “进来吧。”小威微笑着招呼朱婧瑶。 朱婧瑶走进小威家。 和上次不同，上一次，她是欢天喜地的和许磊一起来的。而这次，她独自一人踏进这个小家，孤独而忧伤。心头的伤痛让她显得拘束，她只会站在门口往手心里呵着气。 小威媳妇抱着孩子走了过来，见了朱婧瑶，小威媳妇往里让着她，“快进来吧，外面冷。” 朱婧瑶走进小威家，坐在沙发上。 小威媳妇一面逗着孩子一面说：“来打听许磊的消息吧？” 朱婧瑶听着小威媳妇的话，呵手的动作一顿，眼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有许多话她不能对别人讲，除了文雯再没有可以说的人了。而现在，眼前是许磊的好友，就连这间房也是她和许磊曾经来过的地方，新伤旧愁一齐涌上她的心头，朱婧瑶低下头去。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许磊……” 话说出口时，朱婧瑶才知道自己是那样的脆弱，脆弱得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脆弱到当着别人连哭都不敢。 小威媳妇轻轻叹口气，拍了拍朱婧瑶的手背，“你们的事我和小威都知道，你别怪许磊，他也有许多苦衷。” 朱婧瑶吸吸鼻子，沉默的点点头。 小威媳妇怀里的小家伙似乎为了迎合朱婧瑶的失落，竟然哭了起来。小威让他媳妇抱孩子进屋，他才坐到朱婧瑶的对面。 “婧瑶，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来找许磊。本来许磊是让我帮他把房卖了就去找你，偏偏小孩子生了病，我没倒出空来。” “没事。” 小威推了推黑眶眼镜，“其实有很多事是我们不能左右的，就像许磊，他就算是再有能力，再有本事，他也只是益中的一个小股东。你不知道益中这段时间变化有多大，而且这些变化全部是内部的变动，外人只看到益中屹立不倒，却不知道内部董事会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 朱婧瑶愕然的抬起头。 小威苦笑一下，“白依然你知道吧？” 朱婧瑶一脸茫然，她想不出益中的变化和白依然有什么关系。 小威解释着，“白依然其实傍上了益中一个股东，这也是我们后来知道的。这个股东私下买下来其他几个小股东手上的股份，在董事会中占了主导地位。也就是说，他有了一定的决策权，李文龙都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云海和益中的合作，也是他们背着许磊私底下进行的，等许磊知道时和他们吵了，但是已经于事无补了。这就是为什么云海会和益中联合，而失信于平川。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看到益中和平川走到一起，就像不愿意看到你和许磊走到一起一样。” 朱婧瑶只觉得胸口一窒。原来是许磊后来知道情况，所以才给她发微信说“对不起”的。而正是因为其中有白依然在，朱婧瑶相信白依然绝对能做出模仿他人签字，完全成协议的事来！ 朱婧瑶咬紧了牙，自己怎么就这么傻！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小威皱了皱眉，“你和许磊吵架的那天，佟姨因为听到你们争吵，所以犯了病了，她想起从前她和许磊爸爸吵架的事，当晚闹得很厉害，许磊都要控制不住她了。许磊得空给我打的电话，我赶去的，帮着佟姨叫的救护车。婧瑶，你不知道，佟姨这次病得比哪次都严重，所以许磊才会想到卖房带着佟姨去看病。” 朱婧瑶痛苦的闭上眼睛，又是因为她，果然是因为她…… “你别太自责了，谁又能想到佟姨会在这个时候犯病呢。”小威劝着朱婧瑶，但是朱婧瑶心头如同剜下一块肉一般，从外痛到里，痛到她身子瑟瑟发抖，痛到她的泪水不管不顾的落。 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谈不上智慧，但是小聪明还是有的，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小威见朱婧瑶落泪，不好多坐，转身去给朱婧瑶倒杯热茶送到她的手边，“其实我是个软件师。”小威淡淡一笑，“我有自己的工作室。许磊在我去看佟姨时，把一套设计出的产品交给我，说让我做出软件产品来。你不知道佟姨犯病时照顾她的人需要多大的精力，这等于说许磊几天不曾合眼啊。老实讲，他是我兄弟，我心疼他，我骂许磊疯了。他却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平川不会再信任你，他要给你留一条路，保证他不在你身边时，你依然还有你的事业可做。他啊，”小威叹口气，“婧瑶，他为你真的是什么都想到了。” 朱婧瑶慢慢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顺着她的手腕仿佛要流到她的心里去，“他……真傻……真傻……” 小威把纸巾递给朱婧瑶，朱婧瑶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来，“他在哪？” 小威轻轻的摇摇头，“他带着佟姨去北京看病了，佟姨病得很重，他说也许北京也看不好，他就带佟姨出国。” “他……不会再回来了吗？”朱婧瑶紧紧的盯着小威的眼睛，想从他眼睛里找到答案。 小威避开那双急切的眼眸，“婧瑶，我真不知道，对不起。” 朱婧瑶神色一黯，她缓缓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小威家的门口。 “婧瑶。”小威忽然叫住了她。 朱婧瑶转回头，小威望着朱婧瑶的脸，“许磊让我告诉你，他做出的新品名字叫……婧瑶。” …… 朱婧瑶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又是怎样爬回到自己床上的。她眼前全是许磊温润的笑容，摇摇晃晃的，鲜活的贴在她的心上。 朱婧瑶抱着枕头，紧紧的，不敢松一下，仿佛抱住了许磊，泪水湿了半个枕头，却像打翻的盐，全部撒在她的心头。 疼，疼到不能呼吸。 他的文学造诣是那样的高，张嘴就能妙语连珠。偏偏，他做出的新品冠以她的名字，让她每想到时，就忍不住落泪。 婧瑶…… 他的婧瑶在这里，而他，又在哪里？ 泪水无声的滑落。 如果时间能倒流该有多好，该有多好！让她重新回到有许磊在的任何一天。不不，有他在的一秒，也好…… 第193章 打击 朱婧瑶在早上六点钟起床，去小区外面吃早点，再开车去平川大厦，和从前的每一天基本相同，随后她会开车去上班。 当朱婧瑶走进平川办公楼时，大家见到她又恢复到从前极客气的寒暄。 “朱总监早。” “朱总监好。” …… 朱婧瑶依然像从前一样，礼貌的点头，对每个和她打招呼的人微笑。只是她心里早已看透职场冷暖，适应了职场的骤升骤降的温度变化。 重新坐在办公室里，朱婧瑶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叹世事变迁。一个个电话来访，一份份文件要签，一张张表格要看，一单单要谈的客户，还有那令人崩溃的大盘，哪一个都不给她多余的时间去想心事。金融圈就是这样，从来不给人或忧伤或快乐的功夫。 云海投资公司因为做虚假的“自成交”而被证监会帐户禁止交易，程岩被调离云海投资公司，调回总部听候处理。他走的时候不曾和朱婧瑶打过招呼，朱婧瑶只是听说程岩走了。 程岩这个她曾经的恋人，又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再没出现过。而和程岩不同的是白依然，她高调来到平川。 白依然站在朱婧瑶的面前，朱婧瑶一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请坐。” 白依然丝毫不领情，一扬脖颈，“你能见我是不是因为你想看到我现在的下场，你也好好开心开心？朱婧瑶，你不必装得假惺惺，你是不是以为你赢了？” 金融圈里的人都知道，云海投资完了。益中虽然保留下来，但是因为频繁撤销交易，扰乱交易市场，证监会处罚了益中公司。白依然所依附的股东被董事会撤销决策权，而且许磊委托的律师也一纸诉状把那个股东告上法庭，告他伪造他人笔迹，云海和益中的合同视同无效。益中已经大伤元气。失去背后大树的白依然也被益中开除了。 失了势还要跑来示威的人，大概也就只有白依然这么一个了。 朱婧瑶淡淡一笑，“白依然，你在金融圈做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金融圈没有什么输赢。” 白依然听了朱婧瑶的话，忽然间笑了起来，“是啊，你说得没错，认识你这么久了，你就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白依然抬起手，银牙轻轻咬住自己的指尖，话从牙缝里挤将出来，“许磊牺牲了他自己来保全你，你倒真有手段，我还小看你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那么在意的许磊现在又在哪？他又和谁在一起，这些你都知道吗？” 白依然望着朱婧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你不知道，而且你将来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圈里人都说许磊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想他大概也是受不了你这样的女人。” 白依然说着，手指慢慢滑向下巴，两指修长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眼里带着几分轻佻望着朱婧瑶，“我是不在益中了，你以为我背后的大树倒了？那你可就错了！做为女人，我的魅力还在，没了这个，我还有别人，女人那种讨巧的生活我还会继续。而你呢？你除了这份累死人还未必有成果的工作外，你还有什么呢？你什么也没有了，连许磊都离开你了！” 朱婧瑶一直看着白依然，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盛怒下强撑着的脸，看着她露出媚惑的笑。 朱婧瑶觉得白依然才是最会演戏的演员，明明已知结局，却偏偏要强作出坚强来示人，硬要撑出一张得胜的脸来，这样活着累是不累？ “白依然，如果你想打击我，我想你还是算了。有这个时间，你倒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样做。还有，不知道律师会不会找到你，会不会追究你参与伪造合同一事？” 白依然眯着眼睛望着朱婧瑶，朱婧瑶已经不再看她，转头看向电脑屏幕上的大盘。 白依然有些气急败坏，声音比刚刚高了许多，“朱婧瑶，我知道你对许磊是认真的，我全知道。”白依然不依不饶的说着，“可是你却失去他了，这就是报应！我等着看你将来还能不能遇到再让你心仪的人了。不不，我是不是该恭喜你这个只能守着工作的女人呢？” 朱婧瑶看也不看白依然，“谢谢你对我未来的关注，你出去时请带上门，谢谢。” 白依然所有强撑着的冷静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她大声的吼句“你等着吧”，随后狠狠的甩门离开。 赵芳芳从外面跑了进来，先问朱婧瑶，“总监您没事吧？” “没事。”朱婧瑶把手边的文件递向赵芳芳，“去给李菲送去吧。” 赵芳芳这才放下心来，拿着文件走出朱婧瑶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朱婧瑶放下手上的笔，想到白依然刚刚说的话。 许磊请律师告益中股东的事在金融圈里传得沸沸扬扬，而许磊本人并未出现过。没人知道许大厦去了哪，连小威都联系不到许磊了。 大家都形成了默契，他们会当着朱婧瑶的面不提许磊，就连一直粗枝大叶的赵芳芳在告诉朱婧瑶益中的消息时，都会说，“益中的股东告他们公司呢。” 朱婧瑶听了便也装作不懂，大家的好意她又岂会不领？可是就算没人提起，那个人却依然在她心里，那样鲜活而清晰，仿佛从来不曾离去。 今天，白依然是当着她的面提到许磊，白依然是第一个提许磊的人。白依然的险恶用心朱婧瑶懂，无非拿许磊刺她的心。可是白依然不懂的是，伤人的不是拿话刺激别人，而是心灵深处的那份浓浓的爱和不舍的情。爱是多变的，可以叫人欢喜得忘乎所以，也可以让人痛彻心扉。 想着想着，朱婧瑶拿出手机，给那个她梦系魂牵的头像发消息，发和每天相同内容的消息。尽管那个心心念念的头像从来没有回复过她，她依然执着的在发三个字—— 我想你。 第194章 挚爱 朱婧瑶已经习惯住在许磊从前的房子里，陈设相同，她就会有种错觉：许磊其实没有离开。 文雯有时候和她老公过来找朱婧瑶，看着这房子，文雯就少妇老成的叹息，“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什么时候？ 朱婧瑶没回答，埋头喝着手上的茶水，那是许磊喜欢的沱茶。喝着时，便似乎感觉到他的味道。脑海里，指尖上，空气中，全部是他，又怎么会忘记他呢？ 文雯也就不再劝，揽着朱婧瑶的肩轻轻的叹气。 最坐不住的就是朱妈妈，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打听着女儿这边的动静。 “有消息吗？”老人家也不提是谁，身为女儿的朱婧瑶一听便懂，“没有。” “闺女啊，”朱妈妈顿足捶胸的劝，“你可不能指望这一棵树吊死啊！那个谁人是不错，但是他不是没有消息嘛，又没一个准话儿，你年纪不小，这样等下去，万一他不回来呢？万一人家就算回来了带个媳妇呢？你怎么办？那时你可就是‘老姑娘‘了！” 朱婧瑶拨开水蓝色的窗帘，露出伸展着长叶片的对红花。 当初，许磊绕着朱婧瑶的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在窗口擦着对红花的叶片。许磊的下巴抵在朱婧瑶的肩上，弄得她的肩又痛又痒，她就推他。偏偏，他赖着不离开，也不放手，整个人像是绕在她背后的藤一样。 许磊那时还笑着说，以后要缠她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久，他不会厌吗？不会倦吗？ 许磊说他不会。 朱婧瑶只是笑。 当时不在意，现在她深知，真正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时，不会厌，更不会倦，心中总是满满当当的。 韶华逝去确实令人伤感，但是没了心中的那个人，会让她的生活失去意义。 朱妈妈见说不动自家闺女，想方设法的给朱婧瑶安排相亲。今天这个白领，明天那个副总，哪个条件都不在许磊之下。 朱婧瑶也去应酬，也只是应酬，见一面就再不联系人家。 朱妈妈气得跳脚，却拿朱婧瑶没有办法。渐渐，老人家也就随了朱婧瑶的意，不再给她安排相亲，朱婧瑶一个人倒也过得自在许多。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一年多，朱婧瑶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早出晚归。隔上几周就去小巷子里的面馆吃面。面馆老板娘每次见到朱婧瑶都格外热情，添汤还要免费送她小菜。 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避开许磊不谈，连老板娘都没问起过许磊。 又到隆冬，眼瞧着快过年了。过了中午饭当口，小馆里的人很少。 朱婧瑶从车上走下来，往手上呵着的热气，走进面馆，她在一张空桌子那里坐下来。 老板娘一见她，问也不问，直接向后厨嚷道：“一小碗招牌面！”嚷过后，她就倒一碗热面汤送到朱婧瑶的桌上，“快喝喝暖暖身子。今年的冬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真是冻死人了。” 朱婧瑶一笑，低头喝起热汤来。 面也很快端了上来，还是朱婧瑶最喜欢的味道。她专心的吃着面，没留意有人坐到她身后的座位上。 “你好，”朱婧瑶正吃着面，身后那人轻轻叩了叩她的肩头。那一声“你好”叫朱婧瑶手上一滞，筷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是他吗……？真的会是他？…… 她颤抖着双唇，慢慢转回头。那张笑脸再熟悉不过，那双她日思夜想的双眸，那张含着轻笑的嘴角，那挺直的鼻子，那身熟悉的气息，都是她在梦里无数次见过的、抚摸的，都是烙印在她脑海里最深处的。 “你……”朱婧瑶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他的笑意更浓，带着那久违的宠溺，“美女，我认识你，你是许多饭的妈妈。不过真是好巧，我是他爸爸……” 第一章 分别 她爬上大解放汽车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是她第二次坐大汽车了。上一次是来时坐的汽车，那时还是冬天，一片白雪皑皑，车开了好久，她也看不出哪里是山，哪里是地。眼前总是一片白茫茫，望着叫人心头生寒。 北大荒真是一片大荒地，什么也没有，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点动静。唯一有声音的是他们的汽车，还有车厢子里几年年轻人低低的抽泣声。 听人说，有来这里下乡的青年最终死在了这里。 她缩着脖子，裹紧了她娘给她做的厚棉袄。娘是朝别人借了棉花给她绪的，以为够厚了，却不想这样厚的棉袄依然被北大荒山上的风吹透，她感觉自己只穿一件单衣坐在冬天的车里，冻得她瑟瑟发抖，哭了一路。 娘也在家里哭了好几日，这是弟弟阿毛告诉给她的。弟弟常给她写信，只是写来的信要两个月才能到她的手里。这还是要等到村上的干部去镇上办事才能取回来一次。如果村上干部不去镇上，半年接到家里的信也不稀奇。 她安慰自己，也许只有路上苦，到了有人有村子的地方就好了。可是她想错了。 冬天的夜里睡觉会被冻醒，早上搭的湿毛巾冻得像蒲扇，只差当菜板去切菜了。她的脸也被冻伤，每到冬天都会像两个冻得结实的柿子。那两团红就一直从冬天跟她到夏天，任她如何揉撮，都没再像从前一样光滑过。 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她为此伤心得只想哭。 可是如果真要哭，这里能叫人哭出的事有一萝筐。 夏天蚊虫叮咬，还要下地干活。她哪里铲过地呢？可是她就是这几年硬生生的学会了翻地、播种等等农活。晚上睡着觉，指不定哪只虫子就爬到她背心里，吓得她一夜再不敢睡了。 最要命的是，洗澡成了难事。每天干完活出了身臭汗，却没了洗澡的力气。好不容易半个月休息一次，她还要洗被洗衣服。等全忙完，她也不能彻底洗澡，只能擦擦了事。她总觉得自己身上一股臭哄哄的味道，见人她总想躲着走。 这样的地方，她真是厌倦极了的！ 她早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表现，努力学习毛主席理论，争取早日回家。 而今天，她终于敢站在汽车后面，扬着头看眼前这一片土地了。 正是丰收的季节，高粱地像佝偻着腰背的老太太。经风吹过，弯着腰一颠一颠的，更像是朝她点头微笑。 熬出来了，终于要回家了！ 她第一次大着胆子站在汽车后面大声喊：“我要回家了！” 声音传出很远去。 没人笑话她，几个爬上汽车的青年跟她一起喊，“我要回家了！” 喊过后，几个人笑成一团。 有什么比离开这更让人欢欣的事呢？没有了！ “小佟！” 汽车下有人叫她，她低头一看，是改造青年许中天。 许中天来得比她早，听说他刚来时，因为名字写了两夜的检讨。 大队领导指着他骂，“就你这个名字就该让你改造一辈子！还许中天，许谁的天？难道是你那反动派爷爷的吗？！” 许中天那时还很气盛，扬着头望着大队领导，眼神里全然是不屑，“如日中天，你懂吗？你怎么知道不是说我们的党？难道你希望国民党如日中天？！” 大队领导不懂什么是如日如天，但是看许中天的盛气凌人的样子就猜到他在讥讽自己。大队领导觉得被个反动派的子女看扁了、污辱了，而他许中天才是那高高在上的人物。 领导气得把桌子掀翻，指着许中天半天说不出“如日中天”那句成语。他只好直接开骂：“狗日的，你给老子写检讨，写到你认识错误为止！” 这都是大家后来说的，说许中天那天牛得厉害，差点把领导直接气死过去。而他换来的也是大队领导百般打压。大队里最累的活他干，最脏的活他干，大队还安排他给领导写稿子，写完后领导也不领他的情。总之，大队里的好处许中天连边都沾不着，而倒霉事每次都有他。 几年青年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谁让许中天傻呢？白瞎了他一身学问了。” 她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许中天是他们那届学习最好的学生，如果不是下乡改造，他早就去上大学了。 人不能和命争。 她觉得许中天命实在不好。 等她来了时，许中天不再对大队领导唱反调，他只躲着人独自干活，要么就是独自发呆，大家都说他不合群。 这次返城名单里没有许中天，大家早都料到了。可是看着许多人都坐上返城的汽车上，而他们大队唯独许中天在车下，她开始怜悯起他来。 “你……回去后给我写信可以吗？” 她微笑着点点头，“你也要好好学习，争取早点返城。” 她说完这话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许中天的爷爷是国民党军官，到了解放前他爷爷竟然带着小老婆去了台湾，留下原配妻子，也就是许中天的奶奶和许中天的父亲。 有这么一段黑暗的家史，许中天永远不可能返城。 可是她偏偏高兴得过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话。 果然，许中天低下了头，他攥紧了衣角，轻笑着发出一声“嘿”，然后看向一旁的庄稼地，“我在这里，反正也习惯了……” 他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她恼火着自己这缺了根弦的脑子，努力的转移话题，“要不我回家就给你写信吧，你有什么事也给我写信，怎么样？” “好。”许中天抬起头来看着她。阳光正在她身后，许中天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嘴角却扬了起来，“小佟，你别忘了。” “放心吧。”见许中天终于不再想刚刚她说错的话，她高兴起来，“等我回去……就给你织条毛裤。”她说着，脸红了起来。 给男人织毛衣毛裤，就一定是关系很要好，要好到让姑娘家害羞的地步。 “好。” 他倒大大方方的笑起来，仿佛不懂她话中的含义。 开车的司机在前面按了按喇叭，许中天朝后退了几步。 她站在车上朝着他招手，“再见！” 许中天没对她挥手，也没说话，只盯着她看，看得她不好意思起来。 汽车的速度快了起来，许中天的身影越来越小，她却一直在回头望着，直到他的身影成为一个小点。 车身后传来高吭到近乎沙哑的吼声，“小佟你别忘了……” “别忘了什么”却已听不清楚。 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心里想着的只管叫他放心，便大声的回应，“好！” 汽车开远了，她再没听到任何他的声音。 第二章 鸿雁传书 她穿上工作服，戴上套袖，把蓝帽子扣在头上，一头黑发便藏在帽子里了。她无比自豪的走向通往车间的小路。 他们这一批返城青年里，顶数她分配得最好。 父亲在这家军工单位，她顺理成章的被分到这里来。同批返城青年都羡慕她，可是出身这件事谁又能选得了呢？就像她，三代贫农，不是她要求进步，她又怎么会去下乡？ “小佟，过来！” 叫她的是她的师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整天板着一张脸，看着怪怕人的。分配师父时，她的师父是不想要她的，嫌她长得白白净净，不像个干活的人。车间主任说这是老佟家的闺女，也许是顾忌了她父亲这个老职工，师父才勉强收下了她。 “把机床旁的地扫了！”师父把扫帚一甩，直接甩到她脚下。她弯腰捡起扫帚，先不扫地，把手上递着的一个小罐头瓶子递给师父，“师父，这是今天早上我切好拌的，上次我看你爱吃，今天特意多拌些。” 师父看了她一眼，接过瓶子，“你这丫头倒是挺有眼力界的。” 她笑了起来，她其实知道，她师父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并不坏。她才来了这么几天，她师父虽然是连挖苦带损的说她笨，但是对她还是不错。告诉她怎样工作，又偷偷说车间里要提防着谁。 这么实诚的师父遇到了便是她的福气了。 一上午，她就在轰轰作响的车间里度过了。中午，她和师父坐在一起吃饭，一人拿着一个铝饭盒。师父见她的饭里除了白菜就是土豆，把自己这边的红烧肉夹给她两块，“快吃了，我可不想欠别人人情。” 她知道师父的好意，笑着说“好”，把两块红烧肉全吃了。 师父这才笑了起来。 才吃完饭，食堂门口就有人喊了一嗓子：“来信了！” 她本能的把饭盒盖一扣，拿起饭盒就往出走。师父在她身后喊，“你急着投胎去啊？！” 她也不回头，急急忙忙的向收发室小跑去。 等信的滋味，师父哪里会懂？这可是比投胎还要紧急的事呢。 厂子里有那么几个如她一样的青年职工都盼着信，一个个听说信来了，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不再报怨工作太累，精神头比谁都足。 到了这个年纪，大家心里揣着什么样的小心思，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 她小跑着到了收发室，正好有几个男职工拿着信从里面出来。一见她也点头笑着打招呼，“有你的信！” “好喽，谢谢啊。” 她遮不住一脸的笑，走进了收到室，在一堆信里寻找属于她的那一封。终于，她看到了那飞扬的笔迹，正是她盼着的信。 她把信揣在上衣口袋里，想了想又怕信丢了，她把上衣口袋的扣子又扣了上，这才喜滋滋的回车间。 她一进门，和师父的打个照面，师父就说：“那小子又给你来信了？” 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他来信了。” 师父看她喜形于色的模样，不免给她泼起冷水来，“这小子一个下乡改造青年能赖上你，可不是他攀上高枝儿了！” 她觉得师父的话难听，怎么能说赖上她呢？他不知道有多优秀，他的信写得像诗歌一样，读着不知道有多优美呢。 她忍不住替他说起话来，“师父，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行了行了，”师父往饭盒里倒些开水，一面轻晃着饭盒一面说，“就你傻，就你实在，别哪天让人家骗了你还不知道呢。” 她低头不语，心里有个声音却直接顶上了师父：他永远不会骗我的！ 是的，她相信他是不信骗她的！ 到了下班时间，她换好了衣服，特意把信又揣在外衣兜里才回家。到了家她借口累了，直接躲到自己的床那，拉上了和弟弟床中间的帘子，拆开信封看起信来。 许中天的信一封比一封热情，开始称呼她为“佟同志”，后来称呼改为“小佟”，今天这封信直接叫她“双玉”了。 看着那羞人的称呼，她的脸如同火烧一般。她捂着滚烫的脸颊，平复了好一会儿子，才继续看信的内容。 许中天竟然在信里提出要和她结婚！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她看了一遍后，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遍。他是想和她结婚，而且看着口气是越快越好的。 可是他们只是鸿雁传情，相处连三个月还没到，这么急着结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许中天的信里给出了她答案。 他说，从她来到大队时，他就注意到她了。她那两条油黑的大辫子，一甩一甩的，是那样美。她那回眸的笑颜，甜得像十月里的蜜瓜，他每每看到都会心动。他说他就是白居易的《长恨歌》中的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 白居易是谁她不知道，不过是他能熟记的人一定是顶有学问的。还有那句诗她也不大懂，她猜应该是夸一个女人漂亮吧。 这不就够了？ 他还说自从她走后，他就像丢了魂一样，整天茶饭不思，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接到她的信。这不是正和她一样吗？ 他的钢笔字苍劲有力，如同他的决心：双玉，很自卑，一直喜欢你却不敢和你表示，直到你离开了，我才知道煎熬的滋味，我想我是病了。我想娶你，天天和你在一起，这样才能治得了我现在的病。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我会等，等你愿意嫁给我那一天，等你！！ “等你”后面他写了两个叹号，足以见得他坚定不移的心意。 她把信按在胸口，暖流顺着信，就流到她的心田去了。 “姐，你干嘛呢？”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弟弟阿毛正从布帘子中伸过来小脑袋望着她。 她慌忙把信塞进裤子兜里，义正严辞的赶阿毛，“去去，还不快去写你的作业！” 阿毛抓到了她的把柄哈哈的大笑起来，“姐，我作业早在学校写完了！但是我可看到你刚刚的傻样了！” 她狠狠的瞪了阿毛一眼，“学习好了不起啊？！” 阿毛笑着奔出房去，她再想拦已经晚了。阿毛站在当院里向厨房喊：“妈，我姐不知道拿着谁的信在傻乐呢！” 她气得七窍生烟，更是惊恐万分。 家里还不知道她和许中天的事，今天被阿毛嚷出来，妈是一定会问她的！她该怎么说？她最害怕的是父母问起许中天的家境，凭着许中天的出身，她爸妈是不会同意的他们的事的！ 第三章 粉碎 她一直忐忑加着小心帮她娘拿碗、端菜、盛饭，她总觉得娘看她的眼神带着探究，她连正眼看娘的勇气都没有了。 娘却始终没问她，直到她爸也下班回来了，全家人准备吃饭，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祖父从前是布坊家的仆人，解放后翻身有了自己的田地，却养成了封建大家庭的习惯。祖父是大家庭的大家长，整天坐在那里不苟言笑，妻儿都要看他的脸色说话。祖父更是十分厌弃自己家乡那一张嘴的标志性土话，所以刻意练成了开口便是半熟不熟的江南腔。孩子们都叫阿这阿那，像是一家人比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高出一头似的。 到了她爸这里，沿袭了这个习惯，父亲若是不动筷子，全家人是万不能吃饭的。她在家里叫阿玉，弟弟叫阿毛。 父亲一直是没有笑容，再欢喜的事也只是动动眉毛，点点头，这就算是最好的褒奖了。 像今天，父亲坐在那里拿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粥，她和娘、弟弟才能夹菜开始吃饭。 “阿玉，我听阿毛说你收到信了？是谁的信，怎么从没听你说过的呢？” 娘到底还是问出来了，她正嚼着菜，生生的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更要命的是，父亲那里已经放下了筷子，娘和弟弟跟着放下了筷子。爸皱着眉头看向她，“怎么回事？讲出来。” 父亲说话的声音不大，她却已经吓得筷子落到了地上。 父亲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她瑟瑟发着抖，低身捡起筷子。 “怎么回事？！”父亲的声音高了些，她低头抖着手，把筷子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就……就是一起下乡的同学，他没有返城。” “男的女的？”爸爸的声音低沉得要命，一个字一个字都砸在她的心上。 “女……女的……” 面对父亲，她只想说谎，不敢把实情对父亲讲。 父亲曾经说过，大姑娘家没经过父母同意就有对象，那就是耍流氓，他家是绝对容不得这样的女儿的。 娘似乎松了口气，看着父亲替她打起圆场来，“既然是这样，那快点吃饭吧。” 弟弟已经拿起筷子来，刚要夹菜，爸爸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弟弟条件反射一样把筷子扔在桌上。 “去把信拿来我看，快去！”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衣角，缓缓站起身，“爸，这信是我的，我觉得……” “还不快去！”爸爸几乎咆哮起来，她忙着住了嘴，朝自己屋里走去。 娘的声音在她身后小声的传来，“她爸你看……” “闭嘴！”父亲打断了娘的话，从她有记性时，父亲就总打断娘的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在这个家的地位。“闺女要是不学好，你看我怎么和你说？！” 在父亲眼里，女儿教导不好责任全是当娘的。 娘后面的话就全部淹没在父亲的断喝中。 她站在自己房里急得直搓衣角，最后她拿出早先支青点其他人给她写的信跑了出来，硬着头皮把信交给父亲。 父亲打开信看了看，猛然把信掷在地上，对着她破口大骂起来，“你糊弄谁呢？！这信油戳写的是十月，这都十一月份了，你给我跪下！” 她哆嗦着跪了下去，父亲暴跳如雷，只差把她给吃了，“好啊好啊！敢糊弄起你老子了？！今天你不把那封信交上来，老子就把你赶出这个家！” 她吓得大哭起来，“爸，我错了！” “去把你那封见不得人的信给老子拿出来！” 她瑟瑟发抖着从兜里拿出信来递给父亲，父亲一把夺过信，打开就看。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父亲，她觉得她完了，盛怒下的父亲一定会要了她的命的！ 她闭上眼睛，只等着父亲发落她。 等待着的时间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她听到父亲冷冷的笑声，“结婚？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人就不会是什么好人！你和一个满嘴流氓话的男人来往这么亲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连哭都不敢高声，只低低的抽泣着。 父亲抖了抖那封信，“好，都来听听，我现在就把信念给大家听，我让全家人都知道你跟个什么样的人在来往！” “爸！”她忽的抬起头，跪着爬向父亲，“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求你别念，求求你了！”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父亲任由她跪在自己眼前，目光冰冷，下垂的嘴角似撬开一条缝，“双玉，见字如面……” 父亲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带出了学堂里老师教学生念书的抑扬顿挫，听到她耳朵里分外刺耳。她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父亲践踏了她的自尊，把她的自尊连同脸面一并踩碎辗灭，她再没脸抬着头看娘和弟弟了…… 她不再哭了，只呆呆的跪在那里，眼睛望着父亲的脚。 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念完的，父亲把信撕得粉碎，狠狠的甩在她的脸上，“不要脸！” 她仰头看着支离破碎的信如雪片一般飘落下来，一片片的落在她面前的地上，她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从今以后你不许跟那小子来往，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父亲说完话也不再吃饭，转身回屋。 她一直跪在那里，直到娘把她拉了起来。 娘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柔弱，“阿玉，你要听你爸的话，别和那人来往了，啊？” 她低着头，踉跄的走进自己的屋，整晚再没出来。 她蜷缩在被子里，把被子盖住了头。 父母的对话声从隔壁的房间里传了过来。 “她爸，要不然我们问问阿玉那孩子家的情况？” “问什么问？！”父亲开始骂起母亲来，“以后你给我看着点阿玉，她再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就休了你！” 母亲唯唯诺诺的说了声“好”。 她的泪水就再次滚落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母房间里传来父亲独特的鼾声。她躲在被子里想，自己这辈子也许就这么完了…… 弟弟压得极低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了来，“姐，我把你信给你粘好了。” 她没动一下，弟弟轻轻的说：“那我把信放在床头了……姐，”弟弟的声音带着愧疚，“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她依然没动。 她一直躲在被里，很久很久不曾睡去。 第四章 相亲 第二天到了车间，师父一眼看到她那红肿的眼睛，于是便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 “还没事呢？眼睛都快成桃子了！”师父见她低着头，猜出几分来，“是不是你爸不同意你和那小子的事？” 她没想到师父一猜就中，她咬着唇，半晌没说话。 师父一边换工作服，一边说：“也难怪你爸不同意，他一个至今还没返城的青年，不是家里有什么问题就是自身有什么问题，要不然怎么他就没回来？你真以为你爸就糊涂成那样了？老人还不是为了你好。可惜养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养也白养！” “可是他人很好，还很有文化。”她急急的为他辩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听不得别人说他一个不好来。 “看看，看看，”师父说起话来也很不客气，“还没嫁给他就开始替他说话了？你爸养你这么大干啥！我要是你爸我也生气。你倒是和我说说，那小子因为什么没返城？” “他……”提起他，她就替她惋惜。本可以上大学的，因为命运，他没能上去。好好的一肚子才华，他却委身呆在那荒远的支青点了。想想老天还实在是不公。“他爷爷是国民党军官……但是他人很好的。” “这不就得了，”师父戴上帽子，把头发掖在帽子里，“要是他真能返城他还会找你？像你说的，他学问好，人也好，人家凭啥找你？你要学问没学问，长相勉强说得过去，和人家平常能说上啥？恐怕连人家文绉绉说出的话你都不明白什么意思。你说说他找你图的啥？” 她低下了头，他图的她什么，她自己真不知道。他总说他自卑，其实真正自卑的那个人是她。 她默默的换上工作服，师父那急脾气上来了，“我告诉你了啊，今天回家你和你爸认个错，说保证不再和那小子来往，这事就过去了啊。” 她低头把扣子系上，也不接师父的话。 “哎你这个死丫头！”师父恨铁不成钢的骂起了她，“你咋那么倔呢？说句好话你能少二两肉啊？表面上看你文文弱弱的，其实自己的主意大着呢，也难怪你爸要骂你！” 她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师父来了脾气，丢下她独自一个人去了车床。 师父的脾气她最清楚，到了中午吃饭时，她顺顺从从的坐在师父身边，师父还是把自己饭盒里的肉夹给她。夹过后师父骂起自己来，“我也是个贱皮子，怎么就放不开你这丫头，干脆不管你算了！” 骂完她，师父叹口气，“别和你爸总倔着，你再好好想想。” 其实她心里已经想好了，能和他好，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是她着急的是，娘整天看着她，她自然没时间给许中天回信，时间就耽搁下来，她的心比谁都急。 师父这边也没闲着，一面劝着她，一面给她张罗起介绍对象来。 师父对她说：“你看车工小王咋样？他家是三代贫农，根红苗正，他爸是厂里的采购，家里姊妹也少，人你也是见过的，就是上次来找我的那个小伙子，我看这个挺好。” 她没想到师父竟然刻意让人来相看她了，可是她不想相对象。 师父说着看着她，她低头不语。师父见状又说：“你如果觉得这个不行，还有一个。是咱们厂子弟小学的体育老师，家不在这里，父母是农村的。不过他工作不错，你想想人家老师还有个寒暑假，白拿着两个月的工资，这不挺好？” 她依然不作声。 她师父恼了，指头戳着她的头，“你怎么就不开化呢？我这么帮你张罗，如果不是看你是我徒弟我还懒得管呢！” “师父，”她终于抬起头来，“谢谢你。” 说了句谢谢，话里的含义她师父马上就懂了。 师父把手套一甩，“好好，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自找的！” 她知道师父为她好，但是她心里除了他，再装不进去别人了。 也不知道这事师父怎么就和她爸说了，她爸下班回来就把她叫了去，“你师父给你介绍的那两个人我都知道了，你见见。” 父亲的一句话就定了她的恋爱，连她反对的理由都不可以说。 知子莫若父。父亲似乎也料到了她会在时面耍小心思，当即就把话撂下：“你如果敢见过后不同意，我有本事把那小子给你写信的淫词拿到你车间去读，看看谁丢脸！” 她害怕了。 在家里丢人已经让她抬不起头来，她不想在车间里还去现眼。 “爸，我去见还不行嘛……” 她眼圈里含着泪，父亲似乎并没看到，甩下一句“两个中选一个”后，从她身边走过去。 她把泪水强忍了下去，暗暗下了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离开这个不像家的家！ 星期天，她师父把她直接找到家，在师父的安排下，一个上午她就见了两个小伙子。 这个送走有一刻钟，那个就来了。 等后面的送走了，她师父开始追问她：“咋样？你觉得哪个好？” 她想说哪个都不好，可是父亲的话又回响在她的耳畔。 “那……就那个体育老师吧。” “好了！”师父大喜过望，难得的笑了起来，“我也说那个体育老师不错，你看看怎么样，你不是也相中了？我马上告诉给人家，下周你俩就能出去了。” 她低头不语，像个被人摆布的木偶。木偶是没心的，而她有，她无时不刻的不在相信着许中天。 还没等到下周，体育老师就在厂子门口接她下班来了。 大厂子下班，人山人海的，谁站在大门口都分外显眼。体育老师被下班的人群看了个正着，车间里的小姐妹都捂着嘴朝她笑，“双玉，人可来了啊！” 她的脸通红一片，低着头推着自行车，蹭着脚步不愿意走过去。倒是她师父，推了她的背一下子，“还不快去！” 被师父一推，她才不得不走向体育老师。体育老师看到她，急忙迎上来，“我来接你，然后送你回家。” 她答应一声，先骑上了自行车，逃也似的离开厂大门口。 体育老师和她一前一后骑着两辆自行车，她想骑的快些，可是体育老师跟得紧，一边骑车还一边和她说着话。 “你师父说你很文静，是个好姑娘，我觉得也是。” “等几天你就别骑自行车了，我天天接送你。” “你家离厂子真不算远，我宿舍离厂子也很近，有空你去我宿舍看看？” 体育老师问她的话，她只说“好”“行”，多一个字她都不想说。 终于骑回了家，她叫开小院的门，娘一眼就看到她身后的体育老师了。娘很是热情，把人往里面让，“快进来坐坐吧。” “不了不了，”体育老师倒很有礼貌，“我今天就是送双玉回来，两手空空的，改天我再来拜访阿姨。” 娘见人家不进门，也不强让，一直望着体育老师蹬上自行车骑远了，才回头对着她笑，“我看这个挺好。” 哪有许中天好。 当着娘，她心的话万是不敢说出来的。可是心里那个人并没有因为别人的出现而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起来。 她偷偷抹着眼泪，这样煎熬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难道她的一辈子真就这么完了？ 第五章 相见 她和那个体育老师交往起来，总是他在说，她在听，偶尔她答上两句，也并不热衷。 体育老师去她师父那里问，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师父知道她心里有别人，对体育老师说她腼腆，私下里把她叫到一边狠狠的数落一痛。 那个年代，师父等同于父母，师父骂得打得。但是别人敢欺负自己的徒弟，师父也是当场翻脸。 她再见体育老师时，虽然还是不冷不热的，话却应了起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倒也不至于冷场。 在元旦那天的早上，体育老师提着两包点心，两瓶白酒来到她家。 娘开门一见是体育老师，先朝屋里喊，“老佟，小赵来了。” 她在屋里听到有些意外，披上棉袄从里面走出来，体育老师已经提着东西向屋里走来。见到她，体育老师笑了起来，“也没提前告诉你一声，冒昧来拜访叔和姨来了。” 她心里是不高兴的，她不想让体育老师见她父母，也不想把两个人的事摆在父母面前。她总觉得，体育老师不是她未来的夫婿。 娘那里已经喜得合不拢嘴，“这是什么话呢？大新年的没在家里过节，来到我们家，我们很高兴！” 说着，把人往屋里让。 父亲在屋里早该听到了信儿，他却没有迎出来。她猜到父亲要摆摆大家长和岳父老泰山的姿态，断然不会贸然迎女儿的对象。 果然，她跟在体育老师身后进了屋，看到正襟危坐的父亲。 “叔，我是双玉的对象小赵，今天是新年的头一天，我来看看你和姨。” 父亲露出微笑来，点点头，一指旁边的小椅子，“坐吧。” 体育老师把点心和酒放在桌上，才坐了下来。 她一直站在门口，心里总觉得体育老师说是自己对象这话实在不好听。 娘唤她，给体育老师冲了杯白糖水让她端进来，她再进来时，父亲正和体育说着话。 “父母是做什么的啊？家里还有什么人？” “父母亲在农村种地，还有一弟一妹。” “人口倒也不多。父母身体如何？” …… 这种翁婿式的对话她不喜欢听，转身出了去。 娘在厨房门口把她叫进来，掏出钱来递给她，“你去买只鸡回来，老话儿都说，姑爷进门，小鸡丢魂。” “不用吧。”她有几分不情愿，她不想家里人把体育老师当成姑爷看待。 “怎么不用？”娘把菜篮子往她手上一塞，“再买点青菜回来，我看你爸高兴，应该是要买好的，别丢了咱家的面子，让人家觉得咱们家简薄了他。” 父母亲总是这样，本来家境一般，来了客人却偏偏要个脸面，怎么也要凑上个三碟八碗的，这才显得礼数周全。 她低着头，被逼着去了趟菜点买菜。等她回来时，娘那里已经炒完了两个菜了。一个是炒鸡蛋，另一个是拌的凉菜。凉菜还犹可，可是鸡蛋，娘都是省着吃的。看着那一盘子金灿灿的鸡蛋，可见娘真是把体育老师当姑爷了。 她不情愿又如何，该端菜端菜，该盛饭盛饭，菜全部上齐，父亲脸上的笑容已经比刚刚好看得多。她心里明白，父亲也对体育老师很满意。 她的心莫名就被什么扎了一下。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父亲拿起体育老师拿来的酒，仔细端详了会才点头，“不错，西凤很难买啊！” 体育老师笑着，“孝敬伯父的，这也是应该。” 父亲更为满意，拿着酒瓶就要给体育老师倒酒。体育老师忙站起身，恭敬的让父亲给他斟满了酒，才坐下来。 父亲举起酒杯，体育老师也忙跟着举起杯，父亲环视一家人，开了口，“今天小赵来到咱们家，说是客人，但是以后就是一家人，我作为一家之主，为小赵的到来表示欢迎。” 父亲自以为说得极新派，不带着大家长的架子。她却觉得，体育老师已经看出这个家谁才是一手遮天的人。 体育老师极有眼色的举杯把酒干了，父亲对此举甚是满意，跟着把杯中酒全部喝掉，不由得赞道：“好酒！” 一家人除了她之外，全都在笑，仿佛应了新年新气象的景。 她望着面堂发红的父亲，还有异常精神焕发的体育老师，漫不经心的夹着面前的菜。 到底会不会是一家人，没人想征求她的意见。本来该是主角的她，就这样被家人无视了。那么她呢？该附和欢笑，还是愤然离席，似乎哪种都不是她的行事作为。她只能埋头吃饭，吃了这一年里来最多的一次饭，像是从前从没吃饱过一样。 酒酣耳热时，父亲开始给体育老师讲起自己小时候的壮举。体育老师似乎也听得极认真，不时的赞叹父亲有胆有识。 全家人正谈笑风生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她觉得这敲门声就是来救自己的，抢在弟弟前面起了身，跑去开门。 开门的一刹那，她完全呆了住。门外站着围着厚厚围巾，在寒风中对着她笑的许中天。 多少个日夜里，她念他想他，仿佛要把心都揉碎了记挂他。而他，今天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着笑，她一时间又惊又喜，竟然呆呆的站在门口，往日里的思念不知从何说起，终于化作不成句的话，“你……就来了……” 许中天的头发像是刚理过，鬓角还透着头皮的青色。他抬了抬手，她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拎着一只野鸡和一个小袋子，“野鸡和粘豆包，我拿来给伯父伯母尝尝。”他一说话，嘴里便吐出一道轻飘飘的白气，像是飘着的仙气。 这一幕，她是一直记着的，记到结婚，记到生孩子，直到她记不住…… 她觉得他说的话真是好，不像体育老师来她家说是拜访，他说是拿东西给她父母尝尝，听着亲切又温暖。他的话不知是怎么，到她耳朵里，全是格外的好听。 她急忙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大队给你假了？” 许中天向掌心呵着气，原来他没戴手套。她急了，“这么冷的天，你也不说戴上手套？” 他一笑，“没事，别担心。大队也给假了，所以我来看望你。” 她心里涌着甜。下乡青年都知道，在大队上的假很难请，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才给一两次假，得了这假期，大多的人都是回自己家里探望父母，可是他竟然用这次难得假期来找她来了，她到底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啊！ “谁来了？”娘一挑棉帘子，从屋里走出来。 她这才一激灵，记起父母和体育老师还在屋里。 “我……我们知青点的同……同志……”她想到如果他看到屋里坐着的体育老师会怎么想，于是她更紧张，说起话断断续续的。 娘狐疑的看看她，又看看许中天，“过新年没回家？” 许中天忙说：“我是来看望伯父伯母的。” 家乡这边的称谓都是“叔姨”，只有南方人才愿意称呼“伯父伯母”。娘忽然间就警觉起来，放下棉帘子问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也不晓得是阿玉提起的哪个同志？” 许中天不知道佟家发生的事，她要拦着，许中天已经回答：“我叫许中天，伯母。” “许……中天？！”声音从娘的身后传了来，接着棉帘一扬，父亲迈步出了来，“你就是许中天？”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当初父亲看了她的信，一定是把落款上许中天的名字记住了。她最害怕最不敢面对的一幕马上就要发生了，而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阻拦即将发生的事。 “是的。您是伯父吧？”许中天极礼貌的说。 父亲的眉毛扬了扬，一扫眼就看到她手里提着的东西了，父亲不由得冷哼一声，“拿东西来的？我看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我家里有客人不想和你多说，你走吧！” 许中天完全呆在当场。 父亲转身就挑起棉帘，忽然他又停住脚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一直走到许中天面前。她急忙挡在许中天前面，“爸……爸，你要干嘛啊？家里还有客人呢！” 父亲狠狠的把她推到一边，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父亲倒是没对许中天动什么手，只是冷冰冰的瞪着他，“我闺女已经快嫁人了，她的未婚夫就在屋里。永远不要再来找她，不然我就找到你们支青点，要你好看！” 第六章 她的男人 他转头吃惊的望着她，她觉得像做了贼被人当场逮到一样，急红了眼圈，却只能嗫嚅着双唇。 “走！”父亲毫不客气的一指门口，“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她的眼泪成双成对的往下落。 娘从她手里夺下东西，直接追了出去，她却不敢跟上去。只听得娘说：“孩子你把东西拿回去，我们家断然不会要的！” 院外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娘讪讪的把东西又提了回来，进院先望向父亲，“她爸你看……” “把东西扔到门口去！”父亲的口气比这冬天的温度还冷。 娘只得把东西丢在大门口，随后转身回来，崩的关上了院门。 那一声不算大的声音仿佛砸在她摇摇欲坠的心上，于是她的心便支离破碎了。 父亲狠狠的瞪了脸色苍白的她一眼，理也不理她，先回屋里去。娘叹口气，推她一把，“人家小赵还在屋里，你可不能做别的想法。” 她红着眼睛不说话，娘也挑帘子进屋去了。 当院就剩下她一个人，她缓缓蹲下身，努力的把手捂在嘴上，挡着呜咽的哭声。可是，心中的疼痛要怎样去挡？ 她抬起头眼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要下雪了，黑色的天幕竟然泛着血红色。她只觉得那团黑像是一块黑布，一点点朝着她的脸压下来，仿佛下一秒就能掩住她的口鼻，叫她不能呼吸。 她在寒冬里瑟瑟发着抖，却不是因为身体冷，而是心凉了，心死了。 就在那个新的一年的第一个晚上，她失去了他，永远的失去了…… 父亲和体育老师都喝醉了，娘逼着她送体育老师回宿舍，她不愿意，娘看着已经走路摇晃的体育老师，“要不就让他住你那张床！” 她的床岂会让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睡呢？ 她只好去送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走路摇来晃去的，她只能扶着他，一路上两个人走得踉踉跄跄的。 眼看着快走到单身宿舍，体育老师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双玉，我很喜欢你……”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正要推开他，他的嘴已经凑向了她的脸颊。她又气又怕，直接把他推倒，体育老师跌坐在地上。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峙起来，好一会儿，体育老师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低声向她道歉，“对不起，双玉……” 她转身就跑，也不理体育老师在背后如何呼唤她，她只想跑，跑得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 她也忘记自己跑过了几条街，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一次她以为是风中的幻听，当第二声清晰的传来时，她才停住了脚步。 一个人从黑暗中向她走来，“谁？！”她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变得尖利。 “是我，双玉。”是他的声音，她的心头一紧，仔细看去，果然是他。 “你……没走？”她惊喜又委屈。 他一直望着她，“我想在你家这等你，等到你明早上班时，找你说个清楚。” 这大冬天的在外面等她一个晚上，那还不冷出病来？！ “你疯了？！”她又心疼又感动。 他却一把拥住了她，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我是疯了，我被你逼疯了！” 他说着这话时，竟然带着哭腔。 一个七尺男儿，在支青点受苦受累受罚从没见他掉一滴眼泪，他竟然会因为她而哭了。 这一天的委屈与害怕，在此时一齐涌上她的心头，她忽然觉得两个人都是苦命的人。 她抬起头，手指颤抖着抚上他的脸。他的脸上一片湿凉，泪水顺着她的指尖淌满了她的掌心。 她的心更疼起来。 “双玉，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吗？”他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苦苦哀求。 她的心软成一滩泥，在他面前下了决定，“我不离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 他这才似放了心，重新把她拥住怀中，“明天我也想见到你，怎么办？后天也想……” 她觉得他傻得像个孩子，她又是幸福得像个孩子，她贴着他的心跳，“我也是，我也不想离开你。” “我刚刚找了间民居，一个大伯愿意把房借我几天，我一天给他一块钱。” “一块钱这么贵？！”她知道他一个月才挣二十块钱，这一天就花出去一块钱，等于他在支青点一天不上工。 他低下头，额头贴在她的头发上，“为你都值。” 父亲的酒似乎喝到了她的肚子里，她脸上发烫，醉得厉害。 他就在这时亲上了她的唇，而且越亲越激烈，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揉在自己的骨血中。 “双玉，现在还早，你去我那里坐坐吧。”他的声音里带着蛊惑，她如同醉汉般任由他摆布，跟着他去了他的临时住处。 才一进屋，他就抱住了她，用力的吻着她，吻得她要窒息。他的手还慌乱的扯着她的衣服。她急了，推着他，捶打着他的背，他却始终没有停手。 当他把她推倒在床上时，她哭了起来。他俯在她耳边，嘴里吐着烫人的热气，“双玉，我爱你，我不知道该怎样让你父母同意我们的事，我害怕失去了你，很怕……” 听着他的话，她推着他的手不再用着力，“那……那你要怎么办？” 他抬起头，唇尖扫过她的额头、鼻尖、嘴角，“我想……如果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你父母可能就同意了……” 她脑子全乱了，即没力气推开他，又没勇气推开他。 这样……真的可以？ 在那缠绵缱绻间，她像是失去了方向。于是她安慰自己，也许他说得对，这是唯一一个能让父母同意的法子吧…… 她不由得攀住了他的脖颈…… 那天晚上，她回家有点晚，父亲早已睡得鼾声如雷。娘倒是出来看她一眼，她忙低下头去，避开娘的目光。娘觉察出她的变化来，打个哈欠问她，“怎么这么晚回来？把人送回去了？” 她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我没找到他住哪个宿舍……” 娘“哦”了一声，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她这才放下心来，回到自己屋。 这一夜，她很晚才睡，想着他的话，他的吻，还有……他们皮肤贴在一起时的暖。 第二天早上，她谎称师父让她早去，急着骑自行车去了他的住处。两个人坐在一起吃她拿来的饭，她叮嘱他，“你的钱别再花了，中午我从单位食堂里买回来吃，你等我。” 他搂着她的腰，“可是我也不想你花钱，你到底是我的女人，还是我花吧。” 她的脸红起来，一夜间，她就有幸成为他的女人了。 她满心满脑子都是为他打算，“你的钱都攒下来吧，万一过段时间我们……”她说着话，忽然住了嘴。他却听明白了，不由得逗她，“万一我们怎么？” 她的脸更红，推开他，娇嗔道：“讨厌！”抓起桌上的饭盒就走。 一上午的工作似乎并不能让人觉得劳累了。 中午才到，她急火火的去食堂打饭。她师父在她身后骂，“死丫头，你今天没带饭是怎么地？” 她转头笑了，“是啊，我一会儿打饭……回家吃。”她不习惯说谎，一说谎就说得结结巴巴的。 她师父看着她，她却不敢再看师父，急忙跑开了。 她打过饭后就去了他的住所，两个人又是一同吃午饭，他给她讲她离开后大队里的趣事，讲如何思念她。 “你走时，你记不记得我在车后面喊了？”他问她。 “记得啊。” “你听没听清我喊的是什么？” 她真是没听清楚，便摇摇头。 他双目含着深情，“我喊的是……”话一顿，“别忘了我……” 她投入他的怀中，她竟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话。还好他现在告诉给她了，他又是她的男人了，幸福怎么就来得这么轻易，这么突然？ 第七章 相送 许中天是两天后走的，她跟车间请假说肚子疼去医院，便偷偷的去送许中天去了。 两个人在火车站依依不舍的，她是泪眼婆娑着把他送上了火车。 “等我！”当火车缓缓开动时，他从火车窗里探出身子来，朝着跟火车跑的她大喊，“等我娶你。” 她跑不动了，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她停不得他，更没有理由留他，她哭了起来，只恨自己怎么就变得无能为力了？ 她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抬头看着火车一点点变小，变成一条线消失在远处。她觉得这时的火车就像是一根断了风筝线，再不在她的手中了，再不在了……而她从此后，就是行尸走肉，一具没了灵魂的皮囊。 她垂头丧气的走出火车站，才走几步她一抬头，看到阿毛正背着书包在不远处望着她。她的心头一跳，因为许中天，她把什么都忘记了，竟然忘了阿毛学校就在火车站附近。 她完全愣了住，阿毛也呆呆的看着她，姐弟两个对视了片刻，阿毛才小声问：“姐，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我出来去医院……”她惊慌失措，顺口便把单位请假的理由对阿毛说了。 “医院？”阿毛一指南边，“医院不是在那边吗？” 她的心更乱了，不知道该怎样圆了自己说的谎。她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先发制人的问起阿毛来，“那……你为什么没在学校？” “今天学校半天课啊。” 她觉得她的心理防线快要崩塌了，如果阿毛再回家和父母说怎么办？父母是一定会追问她的，那时候她该怎样说？ 她想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阿毛正胆怯的望着她。 “姐……”阿毛忽然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告诉给爸妈的。” 她看着弟弟那稚气的脸，他脸上的一层细小绒毛在阳光下依稀可见。弟弟比她小了六岁，也许他猜得出姐姐来送谁，也许猜不出，但是他已经知道姐姐内心不能示人的苦楚，他开始有意识的帮起姐姐来了。 “谢谢你，阿毛……”她用力的朝着弟弟点点头，弟弟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着她摆摆手，“快回厂子去吧，别被爸发现了。” 是啊，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弟弟，她该高兴，该提防的是别被父亲发现了才是。 她骑上自行车离开了火车站。 晚上回到家时，她心里还是忐忑的。她小心翼翼的进了门，有些献殷勤的帮着娘做些平日里不太做的家务，娘还夸她长大了。 直到吃晚饭，父母的态度和往常都没有什么异样，她才渐渐放下心来。阿毛果然保密了。 吃过晚饭，体育老师来找她。娘把人往里面让，体育老师拘束的笑笑说想和她出去转转。 娘想到家里人口多，地方又小，想必两个年青人说不得什么体己话，便赶起她来，“快去和小赵去转转吧。” 娘对她说完，又对体育老师说：“以后有空别在食堂吃饭了，就来家里吃！” 体育老师应“好”，和她一起离开她家。 其实，她也是想和体育老师把话说清楚，毕竟她现在已经是许中天的人了，不能再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来往。并且，她心里也全是许中天，再容不得别人了。 “那个……”走出两条街去，她先开了口，“我有事想和你说。” 体育老师“哦”了声，“我有事也想和你说。” 她心头一喜，胡乱猜想着，会不会体育老师和她的想法一样，都不想再交往下去了？那天她是推开了体育老师的，体育老师会不会就此生气了，觉得她不够贤惠？ 她是不在乎别人怎样想她不贤惠、不可爱的，只要能和许中天在一起，这些诟病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了。 想到这里，她忙说：“那你先说吧。” “嗯……”体育老师略一思索，才开了口，“我妈想邀请你去我家，就是这周日。” 竟然是这件事！ 她的话却不那么好出口了，她咬了咬唇，“我其实想告诉你的是……我们分手吧。” “分手？”体育老师觉得很突然，他站在那里望着她，语速比往常快了许多，“你是不是因为那天我……我莽撞了？其实那天是我错了，我有点太过着急，我回去后也想过了，我不该那样对你。” “不，不是的！”她急忙摆手，“其实……是我觉得我们不大合适。” “哪里不合适？如果你觉得我哪里不好可以提出来，我都会改的！”体育老师信誓旦旦的说。 她觉得自己怎么就像话本子里十恶不赦的坏人了？把一个好好的青年给逼成这样，她更是羞愧难当。 “不是的，你其实……人很好的，是位好同志，只是我……我觉得咱们俩的性格差异有点大……” 她说得乱七八糟，她也不知道体育老师听没听明白，于是又加了句，“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手的好。” 这句说得倒是异常的坚定，体育老师也听明白了，他站在那里不说话，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她转回身，低头朝家走，而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算是落地了。她从此以后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跟许中天相处了，可以完完整整的成为他的女人了。 她和体育老师分手的事家里并不知道，可她师父却先知道了。她师父把她带到车间后面的小道里，劈头盖脸的就骂起来，“你是个傻子啊，怎么就和小赵黄了？！人家条件不错，又拿你当回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她在师父面前一贯低着头，被师父数落着，她也不还嘴。 师父气得一跺脚，手指戳着她的脑门，“你是不是还是想那小子呢？！” 她依然不吭声，师父被她气着了，大吼起来，“那小子就是骗你呢，把你哄得团团转，你就把心掏给人家了？他要是真对你好，怎么不来，怎么不去你家，怎么不带你去他家？！” 她的头扬了起来，“师父，他来了。” 这次轮到师父一愣，“他来了？” 她点点头。 师父恨得直咬牙，“我说你怎么这几天像丢了魂似的，还跑到食堂里打饭，是不是给那小子买的啊！你就傻吧！” 师父丢下她转身就走，她讷讷的望着师父的背景，不敢跟上前去。 她知道，师父这次是真生气了。 第八章 身孕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师父都没怎么理她。她知道师父还在生她的气，却不成想，车间主任直接给她换了师父，她这才知道，师父是铁了心不要她了。 她换了另外一个师父，是车间里的老职工，脾气大得厉害，一张嘴说话就是吼，夹着爷奶的脏话满天飞，谁当他的徒弟谁倒霉。 她经常被新师父骂得狗血淋头，不管是脏话还是不脏话，不管是姑娘家能不能懂的腌臜话，新师父张口就来，总把她骂得面红耳赤，骂得车间里的人都看着她捂着嘴笑。似乎是看热闹的人越多，她的新师父越神气，什么难听的话只管朝她来。 她开始还会哭鼻子，后来被骂久了，她连哭都不哭了，呆呆的如泥像一样站在新师父面前，任由他骂他吼。 车间里的人都说她被骂傻了，她这才想起从前师父待她的种种好。 换了新师父的原因，父亲也很快知道了。父亲回家只差拿着铁锹拍她，要不是娘死命活命的拦着，父亲早就对她抡起锹杆子了。 她被父亲罚跪，父亲指着她骂：“也不知道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就觉得他好了？我告诉你，老子不同意的事谁也别想办成了！” 娘先劝住了父亲，又来劝她，“体育老师是多好的孩子，我和你爸都满意，人家对你也真心，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那个姓许的孩子连返城都返不了，你们两个人离得那么远，以后可怎么交往？闺女，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不说话，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娘知道她主意大，叹口气走开了。 数九寒天，她就一直跪在地上，身子冻得直发抖，也不肯起来。 父亲的骂声从屋里传来，骂她是头犟驴。娘看不下去，悄悄的去和父亲求情。父亲一瞪眼，“让她跪着长长记性，知道知道规矩！” 她咬着牙跪着，还没到半夜，她就冻得昏了过去。 娘哭着喊着叫父亲和阿毛把她抬到床上去，给她盖好被子又灌姜汁，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娘在她床边抹眼泪，父亲也不说话了，她只觉得累得不得了，就睡过去了。 她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照到她床铺上，她才一激灵的坐起来。看着墙上的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她急忙穿衣服往出跑。 娘从隔壁房里出来拦住了她，“你夜里发烧，你爸今天给你请假你不用去了。” 她全然不记得昨晚的事了，“我发烧了吗？” 娘望着她，“你这孩子就是太犟了……” 她不语，转身回屋躺了下来。 从父亲得知她和许中天还有来往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今天逼她和许中天分手，明天叫她和体育老师复合。她打定主意不回嘴，任由父亲骂。 娘看着她心疼，也只能避了父亲偷偷劝她，哭上一场。她也心疼娘，可是因为父母的反对，她反倒真上了犟劲，心里那个人像是扎了根一般。 眼看着快过年，单位的活少了许多，家里的活却多了起来。拆被、洗床单、扫房，娘忙得团团转。 她和阿毛帮着娘，阿毛帮得多，她帮得少。近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一天比一天困，本来早早睡着，第二天早上还是起不来。中午得了空就会在车间里眯上那么一小会，仿佛是做了什么辛苦的活计一样。 除夕那天，单位早早下班，她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鱼腥臭味，她捂着嘴转身跑了两步，到底没忍住，在家门口不远处吐了起来。 等她吐完了抬起头时，看到父亲正死死的盯着她。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父亲却上前一步，大手伸过来一把拎住了她的衣襟，吓得她惊呼起来。 父亲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一样，“说！你是不是被哪个坏小子占去便宜了？！” 她惊恐的望着父亲，父亲眼睛里好像要吐出火来，抓着她衣襟的手越来越较力，她被勒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爸！”娘从院里冲出来，死死的按住了父亲的手，“快松开啊，你想勒死阿玉吗？” 父亲狠推她一下子，她才喘过这口气来，父亲的眼睛透着血红，声音低得发哑，“你问问她干了什么好事？” 娘转头看她，她的手按着父亲刚刚勒过的衣襟，眼泪落了下来。 娘瞬间明白了一切，“你……被体育老师……占了便宜？” 她摇摇头。 “那是……那个姓许的？” 她点点头，娘的身体跟着摇了摇。她抬手扶住了娘，娘的泪水落得比她凶。娘先四下里望望，见没人才顿足捶胸起来，“作孽啊……” 那一晚，父亲沉着脸坐在屋里，娘一直哭到天亮，她也眼睁睁的坐了一夜。 天刚亮时，她抹去眼泪走进父母的屋里，“爸，娘，我想和他结婚。” “做梦！”父亲连跳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翻着眼睛看她，“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索性豁出脸去，“爸，我再不和他结婚，你难道要看着我挺着大肚子上班，要我挺着肚子在厂子里走来走去吗？你不是最在意家里的名声吗？现在怎么又不在……” 父亲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打断了她后面的话。父亲撕心裂肺的吼，“你去挺！我看着，我等着看！” 她捂着脸，觉得父亲是魔鬼，不懂爱情、没有人性的魔鬼！ 她从父亲房里跑了出去，跑回自己的屋里。 …… 她就这样和父亲僵持了下去，不在家吃饭，也不和父母说话，仿佛她是这个家的一团子空气。 娘总是悄悄的哭，叫阿毛去食堂找她。她也不跟着阿毛回家，总是等到吃完晚饭，实在没什么别处可去，她才蹭着回家。 她曾悄悄的去家私人诊所，大夫给她检查完说她怀孕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原来她还真是怀孕了。 她不时的轻抚自己的肚子，孩子就是她和他的，她也终于有和他相关的一种联系了。 只是，她孕吐的反应越来越大，车间里开始传出些风言风语来。她也听到些，开始脸上觉得不好看，毕竟一个大姑娘家未婚先孕，全厂也没有一个先例。 后来她又想，她是爱许中天的，这个孩子就是她和许中天爱情的结晶，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样想着，她也就不那么扭捏，不再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了。 而车间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开始有意无意的和她拉话，她一概不理。那些男人不死心，开始拿话撩拨她，她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气得脸发白，却拿人家没办法。她还没结婚就有了身孕，从前她那乖巧姑娘的形象早已一去不复返，她现在是厂子人眼里的不正经女人。 她给许中天写了好多封信，许中天收到信很快回了信，说他们要有儿子或女儿了，他让她和父母说，他们要马上结婚，他们要给孩子一个家，为孩子撑起一片幸福的天。 她心中憧憬着，却很为难。她不是没说，不是没闹，可是父亲似铁了心一般始终不同意她和许中天在一起，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第九章 逐出 许中天给她发来电报，问她父母这边同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悄悄跑去回电报，让许中天来一趟，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许中天那边很快加电报，只三个字：大队忙。 她有些灰心，觉得他不再像前段时间那么爱自己了。想着，偷偷的掉几滴眼泪，思来想去之后又开始替他找起理由。 他也许有许多苦衷，比如说他的钱并不多，还要给家里邮去，所以发电报来字就不敢多，一个字一个字可都是要钱的呢。再者，春节将近，大队确实会比较忙，他又是那样的身份，想来他的日子比她难过得多。 想来想去，她又释怀。她是爱他的，很深很深的爱着。他也定然如她一样，很爱很爱的爱着她。 只是家里追得更加厉害，父亲见她整天泰然自若的来去，把桌子拍得山响，“说！什么时候把这孽种拿掉去！” 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父亲气极，扬手朝她肩上打来，她让着肩膀却死命的护住自己的肚子。当父亲的什么都明白了，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咱们家基基本本，从没出过像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子孙啊！我要脸要了一辈子，偏偏老了老了没脸了，我要这脸干什么啊？！” 父亲说着，扬着的手一转，直接抽向自己的脸去。 娘尖叫起来，她也吓坏了，只呆呆的看着拉扯在一处的父母。 她是第一次见父亲这样像发了疯一般。从前父亲生气会骂娘，打她和阿毛，却从没见他打过自己。她望着父亲已经红起来的半边脸，就知道父亲刚刚使了多大力气。 “爸！”她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声泪俱下，“求求你就成全我们吧，好不好？求求你了！” 父亲的双眼血红着，声嘶力竭的吼，“滚！从此以后你再不是佟家的闺女，佟家也没你这个子孙！你给我滚！” 娘一直在哭，哭着拦父亲，又哭着朝她使眼色，叫她快走。她挪着步子，耳畔听着父亲顿足捶胸的哭道：“我对不起祖上，教育出这么个逆子啊！” 父亲那一巴掌，比打在她的脸上还疼，是她让父亲没了他最在意的脸面，是她！ 她从屋门口挪到院门口，泪水未曾断过。 出了院，回身望着家大门，熟悉的木板子门，从前在她眼里最寻常不过。今天却像是一堵墙，隔断了她和父母的亲情。 终于，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黑暗中哭得厉害，只管一直往前跑着，却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姐！”阿毛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来。她停住了脚步，阿毛这才追上她，“姐……妈让我带你去招待所。” 她低低的抽泣着，弟弟跟在她的身后，一直陪她走进招待所的大院，把五块钱塞给她，“娘让我给你的。” 她拿着钱，心头更酸。她年轻却并不糊涂，娘心疼她，父亲也是心疼她。不然娘是不敢让阿毛把钱给她送来的。 “阿毛，你回去告诉爸，等他气消了，我再回家。”她吸吸鼻子。 阿毛点头，“那姐你快去吧。” 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娘来招待所找她，娘泪眼婆娑的劝她把孩子拿掉就可以回家。可是她舍不得啊！ 娘哭红了眼睛，摇着头，还是那句“你怎么就这么犟”的话。哭到最后，娘拿着衣角擦了擦鼻翼，说城北三姨的邻居家有处小院，让她去住。 她先去车间请了假，和娘一起去了城北。一院就是一间房，加上一条小过道的院子，说不上什么好不好的，只要能容下她的身，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娘帮她交了租房的钱，看着那小院，娘又开始哭了起来。 她也知道，娘最近的眼泪着实很多，整个人都老了几岁，都是因为她。她的身体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也开始理解起当娘的心思来。 “娘……”她抱住娘跟着娘一起哭，“我就是想和许中天在一起，然后我们俩一起孝顺你和爸。” 娘摆摆手，把她的碎发捥在耳后，“你爸怎么会同意呢？傻孩子啊，你难道就这么想和许中天好？你可想过，如果没了你爸的同意，你就算和他好，怎么结婚？难道挺着大肚子一个人过下去？” 娘说的话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她坚信在爱情面前，任何阻力都会成为爱情的动力。他们是真爱，他们会破出万难走到一起的。 “娘，我认定他了。” 她说这话时，半扬着头，眼里的毅然决然娘看得分明。 娘什么也没说，抹着眼泪从她住的小院走了。 望着娘的背影，她觉得自己是这天下最不孝顺的女儿了，先气得父亲抽他自己的耳光，又叫娘以泪洗面，实在实在太不孝了！ 她打定主意，只要和许中天结婚后，她一定加倍孝顺父亲和娘，一定的！ 第十章 色贼 她住在小院里其他还好，早上自己起来生火做饭，下班后三姨有时候会来叫她过去吃饭，大多时候是她自己做饭吃。 只是，到了晚上她就开始害怕。 她总要把门锁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了锁上犹不放心，又顶上一根门柱才敢睡去。 有几天晚上她正吃晚饭，就听到窗户外传来了敲击声，一下又一下，不轻不重的，像是敲着窗户上的玻璃。她如惊弓之鸟，蜷缩在炕上给自己壮胆喊了声“谁”，窗外没人回答。敲窗户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的，好像在考验她的勇气。 她觉得她要崩溃了，抱着被坐在床上，一直等到深夜那声音消失了，她却一夜没睡。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大亮时，她穿上棉袄就往三姨家跑。见到三姨一句话没说，先抱住三姨哭了起来。 三姨知道事情的始末后，不放心起她来，叫表姐玉芬陪她睡。 玉芬表姐比她大一岁，是三姨家最小的孩子。小时候，玉芬表姐就是三姨嘴里说的“泼货”。每每她和玉芬表姐一起玩，玉芬表姐要要咬尖儿，要演红军，而让她演台湾特务。开始还好，她也同意演了。小孩子家也有小孩子的自尊，总演特务，被玉芬表姐追得满院子跑，最后被一枪打“死”，还要看着玉芬表姐昂首挺胸的胜利模样，叫她心里实在难受。后来她就不答应了。玉芬表姐不依，两个孩子说着说着就打了起来，玉芬表姐揪着她头发不松手。最后是三姨连打带骂的，玉芬表姐才放开了她。 三姨就是在那时骂玉芬表姐是“泼货”的。玉芬表姐也不以为然，只瞪着哭成花猫脸的她，“大花狸猫，就只会哭鼻子告状，没出息！”说着，还对她做个鬼脸。 三姨被气得在玉芬表姐身后不住的叫骂。 后来，两个女孩子长大了。也许有了小时候不打不相识的交情，玉芬表姐和她倒比别人亲厚。 玉芬表姐正在处对象，来陪她后，把对象也招到她这院里来。两个人当着她的面不好说什么贴心话，她便识趣的躲到厨房去，假装忙着打扫、切菜。 听着房里传来阵阵欢笑声，她心里着实羡慕得紧。 她暗暗的想，要是许中天在这，他们一定也是有说有笑的。 她呆呆的想了会儿，不由得低下头去。 许中天最近都没给她来信，她想他想得慌，却无能为力。他在忙，她又无法说服父母，两个人只能这样耽搁着。他能等得起，她却等不起，眼瞧着快到了两个月，她的孕吐依然存在，还有就是择口择得厉害。她努力在车间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可是回家总要吐得辛苦。 父亲看到她那样就气得大吼，娘看到她那样就掉眼泪。父母的心思她都懂，可是她的心思似乎没人能懂…… 说来也奇怪，自从玉芬表姐来住窗外没人敲窗户了，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有玉芬表姐陪着，她胆子也大了，做饭、洗衣服、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熄了灯，两个小姐妹头挨着头说起心里话来。 “姐，你明年就和大力哥结婚吗？” 黑暗中虽看不到玉芬表姐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比平常的粗声大气要温柔了许多，“他和我娘说明年结，我听他的！” 我听他的。 女人有个贴心贴肝的男人可依靠，谁还要做女汉子呢？ “姐，我真羡慕你。”她是打心眼里羡慕玉芬表姐，三姨三姨夫喜欢大力哥喜欢得什么似的，简直把他当成儿子看待。玉芬表姐嫁给大力哥是顺理成章的事。也许一过完年，开春天暖和些，两个人就能结婚了。 这是她一直期待却达不成的愿望啊。 直来直去的玉芬表姐问她，“我听我娘说你那对象四姨夫不同意，那你怎么打算的？” 她盯着黑漆漆的天棚，“我等他们同意。” “可是你的肚子等得了吗？” 玉芬表姐说完这话，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玉芬表姐才又说：“我没啥别的意思，我就是替你着想。” “姐，我懂。”她慢慢的说，“我爸和我娘同不同意我都会把孩子生下来的。” 玉芬表姐叹口气，“你可真犟，难怪我四姨儿说你犟。小时候看你听话得很，不像我整天就知道疯跑的。长大后才发现，你主意大着呢。” 她没说话，玉芬表姐也没再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窗外响起了那声音。 她先被惊醒了，她推着玉芬表姐。在玉芬表姐刚要说话时，她小声的说：“姐，你听。” 玉芬表姐睡意全无，猛的坐了起来。那是如同有人在挠着玻璃窗似的声音，在深夜里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玉芬表姐也不等她说话，揭被子下炕扯起棉袄就轻手轻脚的往门口走去。 她害怕得紧，却没拦玉芬表姐。又怕玉芬表姐吃了亏，她跟着穿上棉袄下了炕。 玉芬表姐比她的胆子大多了，摸起桌上的手电筒，转身塞给身后她的手上。随后又摸索着操起了放在房门里的板锹。玉芬表姐提着板锹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按了她的手一下示意一下。 她马上明白，玉芬表姐让她打开手电筒。 在手电筒放射出光芒时，玉芬表姐忽的拉开了大门，手电筒射出的光线直朝着窗户外照去。因为太快，窗外的人丝毫没有防备被照了个正着，她和玉芬表姐都看得清楚，竟然是她租的小院隔壁的老孙头！ 老孙头无儿无女，媳妇也早死了，就剩他一个人。整天哼着小曲喝着白酒，也不曾和她打过招呼。谁成想，这个老头子竟然色心大起，趴起来大姑娘的窗根来了。 玉芬表姐的喊声在安静的夜晚传出多远去：“抓贼啊！” 表姐也是声到板锹到，操着板锹朝老孙头拍了去。老孙头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的往门口跑。他却忘了门是锁着的，他是翻墙过来的，结果被玉芬表姐堵在门口就是一板锹，正拍中了老孙头的后背，黑夜里传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第十一章 说服 大半夜的，街坊四邻把老孙头押到了派出所，老孙头交待是因为得知她一个女孩家住隔壁，所以起了歹心。 一夜又惊又吓，加之去派出所里写证词，她没睡好，头阵阵的疼起来。 三姨让三姨夫替她和玉芬表姐请个假，车间里这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 她原来的师父是随着三姨夫一起回来的，师父一进门就开始数落她，说她不懂事，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更骂她是头犟牛，不晓得服软屈从父母。 她低头不语，眼圈却是一红。这是从她换师父以来，师父第一次和她说话。虽然句句骂她，却都是为了她好，她心里清楚着。 师父看她红了眼圈，皱着眉头继续骂：“你就是活该有点教训叫你知道知道家里的好，不然以后哪家的孩子都反了天得了！现在知道害怕了，现在知道哭了？真出了事你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师父骂过她把提着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她嗫嚅着嘴唇，追到门口，终于喊出声，“师父，我还想跟着你！” 师父转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不说，骑车走了。 娘也是在清早之后得了信儿的，娘是跑着进了她的屋的，见了她二话不说先下使劲的捶了她两下子，随后抱着她呜呜的哭起来。 三姨在一旁拍了拍娘的背，“妹子你放心，派出所同志肯定饶不了那个老孙头！”一提到老孙头，三姨就气不打一处来，“老死头子，活该被玉芬打了，怎么没打死他呢？！” 娘这才想起来问，“那个老孙头被打得重不？别真出了人命连累了玉芬。” “出了人命也活该！”三姨恨得牙直痒痒，“被玉芬拍了那么一下子，拍得直不起腰来了。警察同志说他是罪有应得，现在被关拘留呢。” 娘拉着她的手就不松开，“我今天回去就和你爸说，这个房子咱不租了！” 她的眼泪也掉下来，娘担心她，她自己也害怕。出了这档子事，周遭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了，以后她是真害怕没了老孙头再出现个别人，那不是更可怕了吗？！ 娘安慰她一上午，下午回家去了。 送走了娘，她在家打点起行李等着，等到了日头偏西，娘才来她家。 她一眼就看到娘愁眉苦脸，她的心里有了底，满腔子的欢喜劲荡然无存。 “我爸他……不让我回去？”她低着头问娘。 娘拉着她的手，“孩子，你就去把这个孩子拿掉吧，好不？你爸真是为了你好啊。哪怕是今天你和娘回去，明天娘陪你去拿掉这孩子，还不行吗？”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孩子就是梗在父亲心头的刺，不拿掉这个孩子，父亲心头就会疼，就不会让她再回到那个家。 “娘，这孩子是我的命啊，我不能没了他。没了他，我就没了命了。” 娘见她还是那副样子，跺着脚哭，“我管不了老的，也管不了小的，凭你们怎么样吧，我丢开手不管了，不管了！” 娘是哭着从她家走的。 到了天黑，她害怕起来，她觉得前屋后房似乎都有动静，她不敢独自一个人做饭，更不敢四处走动。她抱着被子躲在炕的最里面，不敢开灯，只听见从窗口刮过的呼呼北风。 她开始想念娘，想念阿毛，想念许中天…… 敲院门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第一声敲响时，她吓了一跳，不敢动一下，操起了炕上放的扫把。第二声第三声接着传了来，伴着阵阵呼喊声。 她放下手里的扫把，听出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急忙下了炕，拿着手电筒慌里慌张的奔出房门，她站在小院中高声问：“谁……谁啊？！” “开门，我是娘！” 果然是娘的声音，她急忙打开了房门。 手电筒的光柱扫向外面，穿着大棉袄的娘站在门外。她看到娘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竟然是……父亲！ 娘先一步进了院子，“快把你东西收拾了，跟我们回家！” 她几乎不敢相信，“回……回家？”想到了下午娘来时提出的要求，她呆了呆随即不住的摇头，身子朝后退去，“不，我不要回家，我要和我的孩子在一起，娘，我求你了！” 娘点着她的脑袋，又气又笑，“你真是个榆木脑袋，你爸是让你回家的，然后商量和许中天和你的婚事！”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她愣在了小院。 “还愣着干啥？还不快收拾东西？”娘说着已经向屋里走去。 她转头看向门口没进来的父亲，“爸，您……同意了？” 父亲推着他那大二八自行车，依然沉着脸，“赶快把东西收拾出来，你还让你娘一个人收拾不成？！” 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进屋和娘一齐收拾东西。 东西倒是没多少，一会儿就收拾妥当了。父亲推着自行车，娘帮着扶行李卷，三个人向家里走去。 终于回家了！ 她如同走失的孩子找到了自己家一样，一路上脚步都是轻快的。 到了家，她一眼就看到桌上扣着大碗的菜盘子，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 父亲再严厉也是惦记着她，娘更是心疼她的！ 晚上，她躺在床上，娘坐在她身边告诉她，其实这次父亲能改变主意是因为她师父。 “师父？”她抬头看着娘。 娘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可不是，你师父那人虽然厉害，但是人是真好。她今天晚上来找你爸了，和你爸说不能再逼你了，不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况且你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嫁个你不中意的人，你自己心中哪会舒服？叫你心里头堵着块石头过一辈子，你师父说如果这样她也心疼。” 她的师父见了她往往没一句好听的话，可是背着她却做些让她暖心的事。 “师父她……真是……” 娘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明天你去感谢一下你师父，你的事还不是多亏了你师父，你师父说得有理有据的。再者你那边出了那样的事，你爸也需要一个台阶下，这个台阶你师父给你爸了。”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上班，她还没去找师父，车间主任先来找她了，“你回你原来师父那吧。” 她觉得这几天真是好事连着好事，她终于可以回到师父那了。 师父见了她依然不大热心的模样，一指自己的杯子，“去，帮我打满了！” 她一点也不生气，拿着杯子去帮师父打热水。 中午吃完饭的空，师父开始打发她走，“还不快去给你对象发份电报，让他快点来见你爸妈。好事要成了，他可不能不出面！” 她早就这样想了，只是当着师父的面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见师父赶她，她就骑着自行车去邮局发电报。 第十二章 先兆 许中天是几天后赶来的，她去的火车站接他。他一见她就把她拥在怀里，叫她都不好意思的推开他。 他却说：“怕什么？反正咱们要结婚了！” 她心里想打翻了一罐蜜。 她带着他回了家，他这次带得和上次的东西一样，一小袋子和一只野鸡。 野鸡被阿毛接了过去，他把小袋子往她家桌子上一放，恭敬的说：“伯父伯母，这是大队上做的粘豆包，给你们二老尝尝。” 粘豆包是东北再寻常不过的食品了，并没有多出奇。 父亲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担心极了，害怕父亲对许中天说什么难听的话来，紧张的望着父亲。 父亲比她想象的要好得许多，他指了指椅子，“坐下来吧。” 许中天坐下来。 阿毛端上了茶水，许中天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父亲开了口，“你和阿玉的事，你是怎样打算的？” “伯父，我打算尽早和阿玉结婚。” 父亲皱了下眉头，“那阿玉什么时候去见你父母？” 许中天沉默了一下，“我父母身体都不太好，而且因为出身问题被下放到农村还没返城，去一趟很不容易，而且路上颠簸，我是担心阿玉的身体受不了。” “你的意思是不带阿玉见你父母了？”父亲马上就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见还是要见的，等孩子生出来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去见我爸妈。”许中天看着父亲，“伯父，我觉得其他都可以等，只有阿玉的肚子等不了。” 父亲一眼扫向她，她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可是不见见双方父母，又怎么能算数？”父亲的态度很明显了，让她跟着许中天见见他父母。 许中天皱了下眉，“那……不然我们先登记，然后我再带阿玉回家？” 父亲沉着脸，“不见双方父母，这婚事就不算数，你还是回家再和你父母商量一下吧。” 父亲说着，拿着大搪瓷杯子喝起茶来。 许中天被晒在了那。 最为尴尬的不是许中天，而是她。她的手指绞着衣角，不敢替许中天说话，又担心许中天没了台阶可下。两头为难的她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许中天。 许中天终于先说话了，“伯父，不然这样吧，我给我父母写封信，我们先去见我父母，然后就回来结婚。” 父亲这才点了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阿毛从外面进了来，“爸，娘说饭好了。” 父亲看了一眼她，“你去帮你娘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 这是许中天在她家吃的第一顿饭，这顿饭比上次体育老师来时还要丰盛些，大冬天的，娘不知道在哪买回了些芹菜这样的细菜，可见娘真是费了心思了。 她总算是觉得面子上好看了些，吃过饭陪着许中天去厂子的招待所。 “你父亲怎么这样？”和她走出来后，许中天脸的表情全变了，他怒气冲冲的对她说，“我父母下放的农村偏远，你怀着身子怎么好去？路上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你父亲怎么就不想想这些呢？要知道，你怀的可是我的孩子！” 他的话里全是替她打算，她虽然也觉得不该背地里埋怨父亲，但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你别生气，我爸就是认得一些老规矩。”她讨好的拉住了他的手。 许中天却甩开了她的手，“什么认老规矩？不过就是迂腐而已！” 她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看着许中天，现在的许中天一点不像从前的许中天。 许中天也跟着停住了脚步，看了眼她的脸色，才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阿玉，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咱爸太教条，其实这些老规矩很繁琐的，见不见我父母又能如何？我爱你，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不就行了？” “伯父”已经换成了“咱爸”，她生气的同时心头却是一荡，他分明已经把她的家人看成了自己的家人。 他把她拥在自己怀里，“阿玉，你要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 她当然相信了，如果不是爱她，他又怎么会急着结婚呢？如果不是爱他，他们又怎么会有爱情的结晶呢？ “我相信你。”她倚在他怀里，双手也搂住了他的腰。 他抬起她的脸，她只觉得他的眼睛里的光线如汪湖水，缓缓的波动着，“你和咱爸妈说，你身子不便，去我家容易累着了，要是孩子有什么差错我们会很心疼的，好不好？” “可是……”她还有是有些犹豫，“你今天也和爸说了……”她叫得随了他，像他们已经居家过起日子来，“爸他都没同意，我说了怕是他更不会同意。” “不然就这样吧，”他牵起她的手，走进了招待所，一直把她带到了房间，锁上了房门，才继续说，“你就和爸妈说你肚子有点疼，也许他们就不会要我们先回我家了。” “你让我说谎？”她张大了眼睛。 他一笑，头转向一边，“这怎么是骗呢？我们这只是权宜之计，宝贝。”他转回头，深情的望着她，“你难道真想我们的孩子有事？” 她当然不想，不过让她骗父母，她实在说不出口来。 见她不说话，他搂住了她的腰，嘴唇凑到了她的耳畔，如同撒娇的大孩子，“不然怎么办呢？爸妈非让我们先回我家，我家那么远，我还那么担心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和孩子……” 他吻起她的耳朵来，吻得她的心怦怦乱跳，“别……有孩子呢……”她推着他，他却像只胸内有团火的野兽，眼眸中全是燃起的火苗，他直接把她压在床上。 “没事，宝贝，放松不会有事的……”他蛊惑着她，叫她意乱情迷，不知不觉就依从了他。 等她红着脸穿好衣服回头望他时，他正慵懒的歪靠在床上，一双笑眼眯着望着她。有了这么亲密的关系，她倒不好意思多看他了。她脸更红，只能低头系扣子。 “你……你刚刚太用力了，我怕……”她有点说不下去。 他赤裸着上身坐起来，一把揽住了她，嘴贴在她的耳边，“这样肚子疼就不像装的了，是不是，小东西？” 她一怔，扭头看他，他依然笑着，她却不想笑，“那孩子万一有事怎么办？” “不会的，看你吓的。”他不以为然的捏了她脸一把，“你就放心吧，我们的儿子，肯定是最坚强的那一个。” 她还是有点担心，穿好衣服回家了。 到了下午，她的肚子真的疼了起来。 她开始还没敢说，后来疼得厉害起来，她才告诉给娘。娘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问题来，“是不是你们俩……” 她羞红了脸。 娘气得直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娘赌着气穿上衣服，带她往医院走，“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来。” 娘小声的埋怨着她。 她红着脸，怕娘对许中天的印象不好，替她遮挡，“我……我愿意的……” 她说完这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娘直叹气，到医院里挂号检查。医生说她有流产的先兆，马上给她开了药叫她吃吃看，再有什么情况要马上来医院。 娘扶着她回家吃药。好在吃过药，她好了许多，下午睡了一觉。 因为有医生叮嘱，娘让她静养着，在车间那边请了病假。 晚上父亲回来时，听娘说了这事，再见她就没什么好脸色。 第二天他来她家时，娘难免要说上他两句，“你们虽然年纪轻，但是这毕竟是阿玉的第一胎，你们可不能儿戏了，要知道爱惜女人家的身子。” 他点头称是，脸上却不大好看。 她又怕他心中不舒服，急忙对娘说，“娘，真的不怪他……你，你就别说他了……” 一个姑娘家能替他说出这样的话，脸色已如红布般，说完后她就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替你害臊！”娘又气又恼，直接骂起她来。 他沉默片刻，才慢慢的说：“伯母，以后我们不会这样了，您别生气，我也会劝着她些。” 一句话说得似乎真是她百般纠缠他一样，她的嘴唇差点咬出血来。 娘不说话，转身出去了，留下他们两个。 见她娘走出去，他又急忙凑到她的床边，讨好的拉住了她的手，“阿玉你别生我的气，我是怕娘怨我不同意把你嫁给我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最受不得的就是他的温言软语，他问她“好不好”，她就点了头。 因为有流产的先兆，她只能在家养胎，不能和他去他家了。父亲气得厉害，却不能再说什么。 嘴上严厉的父亲还帮着找熟人，许中天回大队开了介绍信，他再拿着介绍信来她家，父亲代表着她，和许中天拿着介绍信，找着熟人去街道登了记。 一波三折的，到底是把婚事定下来了，所有人似乎都长出口气。 许中天和父亲商量了决定，等出了正月，她的胎象稳当一些先在她家这边办个简单的婚礼。她养胎这段时间先住在娘家，许中天回大队，等过年时他再来。 第十三章 怀疑 她因为登了记，直接向车间请了婚假在家晨养胎。车间里的人也或多或少听说了些她的事，假也给了她。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到了过年时，她的胎象是好了，但是医生叮嘱她，因为她有了先兆流产，所以前三个月都要留心养胎。 回许中天家成了泡影。 父亲哀声叹着气，娘只能开解父亲去。 父亲看了她一眼，“你爸能给你做的已经全做了，以后就看你自己的命了。日子好过，是你找对了人，那是你自己的福气。日子不好过，也是你脚上的泡自己踩的，怨不得别人。”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从前要坚持着让她见许中天的父母，他们两个登了记就是合法夫妻，许中天的父母见不见她，她都是他们的儿媳妇啊。 父亲没告诉过她，她也就稀里糊涂的过着日子，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 农历腊月二十三，正是北方的小年，许中天也在这一天回到了她家。带着一身冷气的他先把手上的大包往地上一放，也不解围巾，打开包把一样样吃的往出拿。野猪肉、牛肉、冻鸭子、咸鹅蛋、松子……满满的摆了她家的一桌子。 许中天已经正式成为她家的姑爷，父亲见了他的脸色好看得多，“回了来就已经很好，拿这么多东西累着了。” 父亲能对许中天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知道父亲已经格外客气了。 “没事的，爸！”许中天这一声“爸”叫得格外亲切，父亲点点头。她在一旁看得分明，父亲还是高兴的。 一家人吃了饭，饭后父亲和他定下来结婚的日期。父亲和许中天达成一致，婚礼从简，在家的院子里办就行了。娘早在家附近看好了一处院子，给他们租下来就算成他们的婚房。宾客也预计请的简单些，父亲的老工友，娘这边的亲戚，加上她车间的师父和几个要好的小姐妹，仅这些人而已。 他这边也表示了，等生了孩子，他们家那边再操办。 许中天和父亲谈完了婚事，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爸，现在我和阿玉已经是夫妻了，大队的领导说我可以跟随配偶返城。” 对于返城的事，她心里是再欢喜不过的了。夫妻两个人总是分开，特别是她有了身孕，着实不好。 父亲看着他，“那你有什么门路？” 他摇摇头，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爸，我想如果返城，就返在咱家这里，我不想和阿玉分开，特别是将来我们还有孩子。依照政策，我是可以返城到这里的，但是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我们还想请爸帮帮我和阿玉。” 她咬着唇，紧张的望着父亲。 返城返回她家这边，她是感动的。但是许中天说的也是实话，他在这里举目无亲，依靠的自然是她的家。而说到返城后的工作，父亲能说上点话的，不过就是他们厂子。 父亲沉默半晌，“我在我们厂子里不过是个工人，而且还退了休，不能帮上你什么了。” 她看到他明亮的双眸就是一黯，他“哦，”了一声，“不好办啊……” 她最是看不得他沮丧的模样，她不由得望向父亲那边，张嘴就想说话。 父亲一眼睨过来，瞪回了她要开口说的一肚子话。 见她低下头，父亲看向娘，“你把租的那个小房烧上火没有？” 娘急忙说：“早起了火了，炕已经烧好了。” 父亲站起身，“那你们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父亲说完，站起身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娘这边张罗着他们过去住，他跟在她和娘的身后一直没说话。等到了租的小院，送走了娘，他才搂住她，“爸是不是不想管我们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他松开她，摇了摇头，“我看爸的意思是，返城的事让我们自己想法子。”他说着，皱紧了眉头，“宝贝，可是你想想，我返城就是冲着你来的，我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爸不帮我们，那我们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让我一个大男人天天在家被你闲养着？” 他的眉头这一皱，她的心尖尖也跟着皱了起来。 是啊，他是因她而来这里的，无亲无友的，最孤独的人莫过于他了。父亲虽然是厂里的工人，但是她记得清楚，父亲的一个徒弟当了其他车间的主任，做真要求求人家，人家也未必不会帮他们。 她打定了主意，走到他身边，“你别担心，我明天回家和爸好好说说。” 听了她的话，他才舒展开眉头，双手又缠在她的腰间，头低在她的肩上，一只手抚上她的肚子，“儿子，你要好好和外公说说，我们一家三口可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呢。” 她被他的话逗笑了，他也跟着低低的笑起来。 这一晚，他对她格外的好，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肚子，在她耳畔呢喃着其实这晚才是他明正言顺的拥有了她。 她的心跟着醉了，躺在他的臂湾里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中午，她得了空回趟家。娘正用铁碗给父亲盛着热汤面，见她进了来，娘朝她身后看去，“小许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她笑盈盈的解开围巾，“他去买喜字了，他说就是租的房子也该有个喜气样。” 娘着实满意，“这孩子倒是心细。”娘说着，一指旁边的凳子，“那你坐下来吃饭吧。” 她坐了下来，父亲正埋着头吃面条。 “爸，我想请你帮帮我们，你和大宽哥说一声，给小许返城……” 父亲把筷子一放，她的话当即打了住。父亲沉着脸开始训她，“你怎么那么傻？你到底想没想过，他和你结婚为的是什么？他图的是不是就是返城？” 她一愣，“不……不能吧……” “傻！”父亲从凳子上站起来，“依他家的条件，他不结婚返城就只能在支青点呆上一辈子。就返是返城他往哪返？他父母都被下放了，他不是只有想好往城里返？就你傻，凡事不留个心眼。我就想看看，如果我不帮他，他还会不会和你结婚！” 父亲的话把她这一天里的甜蜜全部打翻，带着心头的酸涩，和着血液，流遍她的周身。 她慌了起来，抬着头看着父亲，“如果……如果他……”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父亲却知道她要说什么。父亲冷冷的瞥她一眼，“如果他不和你结婚，说明他一早就是有目的的，你趁早把这孩子拿掉，以后再嫁个好人家！” 那天的午饭她没吃多少，吃到嘴里的也是味如嚼蜡。 父亲是怀疑他和自己结婚的目的不纯粹，可是她是真的爱他。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了他的孩子，哪个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想想昨晚上他温柔的抚着她的肚皮时，她还在笑，“他还小得很呢，你说什么他怎么会听得见？” 他却在她的肚皮上亲了一口，仰头笑看她，“我儿子聪明着，什么都知道！” 他的话里全是骄傲和自豪。 就凭着他对肚子里孩子的态度，她也敢肯定，他绝不是在利用她，而是真心爱她的！ 第十四章 结婚 她一进门，他就迎上来，“咱爸怎么说？” 她便灰心，父亲的话又如惊雷一般响在她的心头。 他真的这样在意返城而不是她吗？如果没有返城，他是不是真不会娶她？ 他见她不说话，轻轻拍了她肩头一下，“想什么呢？”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中天，我想问你一句话。” 他见她格外严肃认真的模样，笑着扣住了她的腰，“什么话非要这样板着脸说？难道不会笑了？” “别闹，”她推开了他的手，他的眉毛便是一挑，“怎么了？” 她握紧了拳，紧张的望着他，“如果……如果爸不能给你办返城，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去，她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闪动的光忽明忽暗，叫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越是看不出，她越害怕，她全心全意的爱着他，他难道不是这样爱着她的吗？ 忽然，他笑了，“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他转身坐在炕上，她呆呆的望着坐在炕上的他，脸色苍白了下去，“那你……就是不会和我结婚了？” 他抬头朝她招招手，她木然的走过去，没有任何预兆，他揽过她就吻在她的唇上。 她先是一惊，接着便跟着他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长吻，他吻了她好久，才松开她。 “宝贝，我是不会离开你和孩子的，不会！” 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终于放下心来。 他是爱她的，爱他们的孩子的。 他照常张罗着结婚的事，还极热心的征求她父母的意见。 “爸，我想等开春不忙时把租的房子刷刷，虽然房子是租的，总要让阿玉他们娘俩以后住得干净些。” “娘，我想拿钱做几套新被褥，让阿玉住得舒服些，怎么说也是新婚，她跟了我已经很委屈她了。” 他甚至问了阿毛的意见，“阿毛，你说窗帘是黄色好看，还是蓝色好看？” “紫色好看！”阿毛不知道在哪里学到了新成语，不由得给他讲起来，“姐夫，紫气东来是个好预兆，将来我的外甥一定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一锤定音，“那就紫色了。” 她真是开心坏了，他每天都围着她转，怕她冷，又怕她热，当着家人的面给她夹菜，轻声轻气的劝她喝汤。就是她父母看过来，他也只管一笑，“她是孕妇她最大。” 她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婚礼如期举行，仪式倒也齐全，接亲送亲，拜父母发喜糖，一样不少。 当他和她走向家门口的小院子时，她停住脚步回首看去。房门口站着泪眼婆娑的娘，娘正用袖口擦着她的眼角。娘的身后是一身中山装的父亲，那身中山装是他和她上街给父亲买回来的，父亲试穿时却一直皱着眉。 她却从镜中看出父亲端详衣服的仔细，她猜父亲不过是心疼他们花了钱。 今天的父亲，站在许多人的身后，似乎为了躲开了什么似的，眼神变成从没有过的怯怯的。 门外的鞭炮响起来时，她朝着家门口喊道，“爸，妈，我走了！” 她望着的是人群后的父亲，千头思绪只喊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也是她在这个家里最大声的一次喊话。 很小时，父亲不叫他们姐弟大声说话，往往是父亲一瞪眼，她就吓得住了嘴。 慢慢养成了习惯，只要父亲一个眼色，她就不敢说话，哪怕是分辩，她都不敢。 她也讨厌父亲，暗暗的。每次都想在父亲的眼锋扫过来时，她能挺着腰板，像个顶天立地的大人把话给喊回去，喊给父亲听。可是每每，她都把话咽到肚子里，一咽就是二十几年。 今天，她终于大声喊出一句话来，却是这么一句话。含着哭腔，满是不舍。她知道，从此后，佟家女嫁为许家妇，她连看父亲眼锋的机会都少了…… 喊过，她就哭了起来。 周遭人都劝，等她再抬头去寻找父亲的身影时，原来父亲站的那个位置已经换成了送亲的旁人。她哭得更厉害了。 父亲是那样一个要脸面的汉子，她却把他的脸面扬洒了一地。从和许中天私定终身开始，没一件是依从了父亲的。父亲生气，教训她，她都忍了，她生平第一次胆子这么大，无声无息的拒绝了父亲安排给她的人生。 哪有拗得过儿女的爹娘呢？不过全是我行我素的不孝儿女罢了。 父亲到底什么都依了她，她选的男人，她选择了的后半生的路。父亲成了她人生之路上最关注她的看客。她呢？只会在婚礼当天忏悔起为人女的不孝来。 父亲是那样一个要脸面的汉子啊，却看不得女儿出嫁。就像她，看不得父亲盈满泪水的双眼一样。她到底是像父亲的，很像。 很像…… 他轻轻的牵起她的手，带着低泣的她，走出了家门。 家小院的这条路上挤满了送亲的人，大家都笑着，唯独她在哭。 她曾无数次踏出的家门槛去，而今天再踏出去，再回来时，她就是这个家里的客了。 第十五章 吵架 她和他，过起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隔上几天，他就会对她说，这样闲在家里着实不是办法。她也就跑回到娘家去，借着看父母的机会，问父亲关于他工作的事。 女儿嫁给了人家，父亲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坚持着不帮他。先是松了口，过几天她再问，父亲说已经问过那个徒弟了。 “大宽说按照政策是可以的，就要看看他家的历史问题了。大宽的意思是等年后再看看。” 大宽就是父亲那个当了车间主任的徒弟。 终于等来了准话儿，她兴奋的回家告诉给他。 他也很高兴，问她要不要去大宽哥家看看，好好和人家谈谈。 她安慰他，“爸的意思是现在不用过去，等到过年时我们再去大宽哥家看看。” 他马上赞同，“那我们就听爸的！” 有了这么个简单的口信，他们的日子也过得轻快多了。他陪着她买菜，两个人在家里一起扫地，他拿着扫把，她拿着撮子，两个人摆来扭去的，总像是合不上一个拍子。她就笑说他笨，他竟然比她笑得还开心，“笨就笨吧，当你一辈子的小笨蛋好了。” 这样叫人耳热心甜的话，她当真是第一次听别人对自己说，就算是成婚了，就算那人是丈夫，她还是羞红了脸。 七天过得也快，到了三十那天，他们回父亲家里过除夕，他和父亲谈了好一会儿工作的事。 走的时候，父亲把自己藏两瓶酒拿给他们，“这是西凤酒，倒也能拿得出手去。” 她感动于父亲那样粗犷的人，却有这般细心时。 大年初一，他们依照父亲的话，去父亲的徒弟大宽哥家里拜年。 能初一去拜年，多是令人尊敬的人物。大宽很是热情，和他爱人把他们迎进去。才坐下没一会儿，他就道明来意：“爸让我们来问问大宽哥看看我工作的事麻不麻烦，需要些什么手续？大宽哥，我先表个态，我在车间里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守着双玉他们母子就行。” 大宽点点头，“我上次也和师父说过，要看看年后的政策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你家历史问题，如果这个上级不深究，你工作的事倒没那么难办。” 听说是他家历史问题，他有些灰心。不过勉强笑了下，又和大宽夫妻说了两句闲话，然后带着她回了自己家。 回来后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走过去推了他一下，他才叹口气，“我的工作没有着落，过完年我就回支青点了。” 她愣了愣，“怎么就回去了？” 他把双手枕在头下，“不回去我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看着你天天上下班，我在家洗衣服做饭？” 她低头不语，一个大男人家只在家洗衣服做饭确实不大好，显得男人像没本事似的。 他眼睛望着屋顶，“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去我父母那边好了，虽然是下放的地方，但是总是一家人在一起了。” 她的心一空，他是失望至极了吧，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真走了，去他父母那边，那她怎么办？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思来想后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要不等年过了，我再去大宽哥家看看？” 他把身体一转，头朝里，背对着她，“年后你自己去吧，我初五就回支青点。” “这么早回去？”之前没听他提过要回支青点，忽然间他就说要回去了，她即难受又心疼。 他的声音发闷，“本来就是咱们两个的事，说来说去却好像成了我一个人的事。既然你都不在意，那我还不如早点回去。” “我当然在意啊！”她不知道该怎样劝导他才好，他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现在偏偏怀才不遇，他的心里肯定比谁都难受。 她坐在他身边想了想，才又劝，“等过了年我就去和爸说，让爸再和大宽哥说说。你愿意你天天陪着我和孩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的性子一向温软，他却并没领情，没回应她一句。 她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晚上她热了中午的饭，他都没起来吃一口，一直合着眼躺着，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了。她轻轻的给他盖件被子，他也不动一下。 到了晚上，她把水烧好，进屋看他只是翻了个身，依然没起来。 往天晚上他都帮她倒盆热水洗脚，他说脚上的穴位多，烫烫对身体好。她也就习惯了，心里面觉得自己嫁对了人，他比她娘都知道心疼她。 可是今天晚上，他一直躺在床上，别说帮她打水洗脚，就连理都不理她。 她默默的洗过脸，才走到炕旁边，带着讨好的语气问他，“中天，我把水烧好了，我们洗洗脚好不好？” 他一掀被坐了起来，冷冰冰的看向她，“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倒水吗？” “不是的，我是想……” 她正要说“我只是想哄哄你”，他那边已经下了炕，“你的胎象要稳，你是千金大小姐！” 他趿着鞋走出房去，厨房里传来极大的响动，像是盆摔在了地上。 她咬着唇红了眼圈。 没一会儿，他走了进来，把一盆水往地上一往，盆里的水溅出些许水花来，他冷笑起来，“洗去吧，水给你倒好了！”说完他就爬上炕，依然是背对着她，“我就是你的奴隶，伺候你的奴隶！” “你……”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他竟然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她已经想方设法去哄他，他却丝毫不领悟，还歪曲了她的话。 她坐在炕尾呜呜的哭起来。 她哭了好一会儿，他一直没和她说一句话，更没转过身看她一眼。 她擦干了眼泪，端着半盆水去了厨房。 水早已凉了，哪里还能泡脚用。她吃力的把水倒掉，才回屋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把屋里的灯关掉了，她倒过水回来是摸着黑进的屋。好不容易摸索着上了炕，她轻轻的躺了下来。 他那边没有一点声响，她知道他没睡着。 她躺下来默默的流着泪。 结婚才几天，他和她就吵架了，他会不会像父亲当初担心的那样，只是为了返城才和她结婚的？如果真是这样，她之后该怎么办？ 她翻了个身，黑暗中只能看见他背的轮廓。 明天是初二，按习俗，他们该回她娘家。凭着晚上的这场争吵，他还会和她回家吗？如果他不回家，父母问起来时，她该怎样回答？ 越想，她便越不安。越想，她便越心慌。 父亲骂她当年在家里闹，最后落个这么个下场怎么办？娘责备她选错了人怎么办？阿毛讥笑她怎么办？ 她咬咬唇，鼓足了勇气，把手伸进他的被里。 第十六章 圆场 “你干什么？！”他直接把她伸过去的手甩了出去。 第一次低声下气的哄他，然而，他并不领情。 她觉得委屈极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 黑暗中，她听到他冷笑一声，“你不过是想让我们明天回你家时，看上去没像吵架而已吧？” 他竟然这般清楚，说得分外透彻，却依然和她怄气，他难道一点不在意她家里人吗？如果他不在意她的家人，是不是也等于说他不在意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灰去大半。 可是，难道明天真要她成婚后的第一个回娘家日子，她独自一人回去吗？ 她被推出的手，又扯了扯他的被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不会哄别人，语言和黑暗中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而他，没说话。 黑暗中，两个人虽然没有再对话，却像被什么隔了开，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初二的早上，怀有身孕的她虽然贪睡，还是极力的起来给他做早饭。 他似乎很习惯由她来照顾他，他沉着脸坐在炕上吃起了早饭，她才小心翼翼的说：“娘让咱们今天回去吃饭呢。” 他把筷子一放，抬眼看她，“那就回去，这个面子我帮你圆了，但是初五我还是会走。” 她听说他要跟着她回家，心中一喜，急忙讨好一般的点着头。 等点过头后，她才回想起他说的话。初五就走，那他们在一起不过就是三天的时间了。她是舍不得他的。 吃过饭，他穿上棉袄就往外走。她追了出来，“你干什么去啊？” 他都没有回一下头，打开房门走出家去。 她一早上刚刚堆积起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她握着衣角怔怔的望着关上的房门，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她一个人在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唯一能做的事成了看墙上的表。 眼看着快到中午十二点，她心灰意冷的穿上棉袄，院子里的门一响，他从外面走进来。 她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来，“你回来了！” 他往炕上一坐，连衣服也不脱，“走吧，去你家。” 他冷着一张脸，原来从前叫得亲的“咱家”也变成了“你家”。 她戴上围巾，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走出家门。 一路上，她都在想，如果父母问起他为什么不高兴，她就说因为他要走了，舍不得家。这样的谎话，她也不知道能不能信。可是她笨，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她又不想叫父母觉得他不好，她能做的就是替他说些善意的假话。 他走在前面先叫的门，开门的是娘。娘打开门便笑，“回来了！” 他的声音和寻常没有两样，一点不似和她在怄气，“娘，过年好！”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都好都好！”见女儿和女婿回来，娘还是格外高兴的，“快往屋里去，屋里暖和。” 他和她走进屋里，父亲早换了新衣服坐在椅子上等他们。见他们进来，父亲招招手，“你娘算计着时间说你们快回来了，我这里新泡上了茶，一起喝点吧。” 姑爷是娇客，父亲虽然是大家长，还是把他让到了父亲身边的椅子上。他便坐下来，一脸笑意的和父亲说话。 他是那种很会讨老人喜欢的人，说出的话往往都是父亲喜欢听的。今天夸工人的力量无穷，明天就说退休工人为四化贡献的不易。把父亲捧着说，句句说到父亲的心坎里去。父亲的笑声都跟着响亮起来了。 说过了几句话，他便说起初五回支青点的事。 “这么早回去？从前不是说过完十五再走的吗？”父亲还是很意外的。 他点点头，“支青点那边本来就是请假回来的，而且小年我就回来了，想想也请了好长时间的假了。”他说着，低下头去，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爸，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家有历史问题，我从前也想着过了元宵节再回去，可是后来又一想，我和别人不同，更应该积极主动，严格要求自己，这样返城的机会也会更大。” 父亲深以为然，“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早点回去吧。” 她看向他，他笑得亲切真诚，从他脸上一点看不出他们吵过架的痕迹。 她心想，他这是在成全她的孝心吧，免得她父母跟着他们操心。 这样想着，她倒觉得他做得对。只是内心还有些不安，这不安源于何处，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第十七章 遇险 在她家吃过饭，两个人辞别父母，他临走时特意强调，初五就走，之后就不再过来拜望岳父母了。 她父母叫他们不必再过来，收拾一下东西初五回去就好。 两个人并肩出了她家的家门，听到身后的院门关上，他便几步走到她前面，他也不叫她一声，又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好在很近，但是她的心里还是酸楚的。 回到家，他往床上一躺，再不搭理她，在她父母面前逗趣的话再不会和她说上一句。 她也就没再赶着和他说话。这一天里，他如自己所说，确实帮她圆了面子，她还能再要求他什么？ 剩下的几天，他都是没大理她。她做好了饭，他就吃。她铺好炕，他便睡。他不像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倒像极了这家来的客人。 一直到了初五上午他走，她都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她看着他系上棉袄上的扣子，一粒粒的系了上，她的心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他戴好棉帽子，提起包看了身后的她一眼，“我走了。” 本来她是一肚子的话的，听了他这样说，她的话变得没了头绪，道不出一句来，只能呆呆的望着他走出家门去的背影。除了红了眼圈，她什么都做不得。 北风吹开了他没关紧的院门，她望着那扇随风呼扇着的门板，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孩子，爸爸走了……他走了……” …… 他走了，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开始常常回娘家，像回到从前未嫁的日子一样。只是她那渐拢起的肚子提醒着她，她是他的媳妇。 她算着他回支青点的日子，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写封信。拿着笔，她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可是，两个人既然结了婚，总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她还是给他写了封信，问他路上顺不顺利，问他身体好不好。 简单的问过这么两句，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算着时间，估计他是接到信了。可是等了段时间，他并没给她回过信。 父母那边问起他的情况时，她答得极含糊。 细心的娘发现了端倪，追问起她。她不知道该怎样说，咬着牙说他们挺好。 “那他上次回去后来信是哪号的？”娘刨根问底起来。 她一时语塞。 娘便摇头叹气。 父亲也知道这件事了，问他们是怎么了。她才勉强说是他走之前和她怄了气，父亲问因为什么，她不敢实话相告，只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女儿嫁给了人家，父亲的姿态比原来低了许多，叮嘱她给他写信，让她先学会相夫。她不敢说自己已经写过信了，只是他没回。 她也问起父亲他工作的事，父亲说再等等，大宽那边还没消息。 她心里着急，知道他也着急，不免给他写信时说要再等等。他还是没回她的信，连她怀孕身体怎么样的话也不曾写信问一句，似乎是忘记了她，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也伤心了段时间，想想孩子，她又不敢太过伤心，勉强让自己高兴起来，心里安慰着自己：就算是为了孩子。 到了三月，冰雪渐融，她的心却渐渐结出冰棱来。他像是和她没有丝毫关系的人一样，从此和她断了联系。 而她只能自己在家，或是步履蹒跚的上下班。她已经显了怀，不再骑车，走路也变得慢慢悠悠的。 因为她怀了孕，车间不给她安排什么重活，只让她简单跑个腿。到了中午吃过饭，她便想睡觉，一直能睡到下午上班。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也叫不醒她，只能谁去拍她两下子。 她师父说她越来越懒了，而且看着肚子的形状，她怀的十有八九是个闺女。她说女儿儿子都好，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开始想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女娃娃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她不由得笑弯了眼。 “女儿挺好，知道心疼妈。” 她师父是这样说的，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娘。自己没怎么让娘省心，一直在让娘跟着她操心。就是现在她出家了，娘也依然惦记着独自居住的她。 有了孩子啊，不管是男女，就有了一世斩不断的牵挂。她如此，娘亦是如此。 那天来得很突然，她是一点防备也不曾有的。但是那一天，她一辈子不会忘记，那是让她痛彻心扉的一天。 那是一个下班的晚上，她和往常一样跟着车间的小姐妹一起下班。出了厂门口，小姐妹们都相继回家，往她家的方向只剩她一个人。往常她师父会和她一路走，今天师父早请了假，所以她独自一人往家方向的小街那边走。 整条小街只有三盏路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街尾的路灯还好着，其他两盏都霈了。四周过往的人并不多，她虽然有些害怕，想想时间上正是各厂子下班的点，应该不会有事。 她给自己壮着胆子，走过第一个路灯那边。路上虽黑，却离着第后一个路灯越来越近了，转过最后的路灯，就是她的家。 等她走到街中时，忽然一个人从背后抓住了她的包。不等她喊出来，一股力量把她朝后带了去，她的身体向后仰去，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 疼痛从她周身涌上来，她抬起头，只见一个男人的背影朝着街尾跑去。她本能的抚上肚子，却觉得身体发热，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往肚子上冲了去。 她慌了，她那惊恐的叫声响遍了整条小街…… 第十八章 返城 她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娘在和父亲抹眼泪悄悄说话时，她听到了。她的孩子，已是个成了形的女儿。 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淌了下来。 她的孩子，没了，她的心也被人摘走了…… 他那里收到了家里发去的电报，这次他回来得很快。他回来时，她正在娘家原来的床上躺着。她这样躺着已经有几天了，她懒得动一下子。 听到门响声，她还以为是阿毛放学了，但是传来的却是他急切的声音。 “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孩子怎么就没了？！” 娘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她只听见娘的声音里夹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道：“遇到……抢劫的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阿玉呢？” “在里面。” 没一会儿，她的房门一响，他撩起帘子走了进来。 她没有抬头，一直垂着眼皮，直到他走到床尾那里坐下来。 他穿了件藏蓝色薄棉袄，围巾散了开搭在脖颈上。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你受苦了。” 你受苦了，比任何一句安慰的话都能暖她的心。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落。 他还是惦记着她，惦记着这个孩子的。只是，她没保护好孩子，她对不起他。 她的哭声渐渐大起来，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心痛，一并发泄出来。 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哭。 等她的情绪平稳下来，他才翻出一块帕子递给她。 她握着帕子，帕子带着他的体温，拭去的泪水似乎也就不再冰冷了。 晚上父亲回来了，见他在家，父亲的笑容带着点愧疚。父亲觉得她没保住孩子实在对不住他，他替她说话，说她也不想失去孩子。父亲再没说别的，吃晚饭时亲自给他斟了酒。 那晚上他喝多了，阿毛和父亲架着他，把他放在她的床上。她帮着他脱去衣服，给他盖上被子。 她在黑暗中看着他。 睡着的他双唇微张着，沉重的呼吸声从他鼻子里发出来。她觉得睡着的他十分陌生，轮廓没了白天时的英俊，像一堵失掉烟火味的墙。 她合上眼睛，把他的帕子握在手中。 现在的他仿佛不是从前的他了，她也辨不清哪个他才是最真实的。也许是从前的那个，也许是现在这个。 他每天都会安慰她：孩子我们还会再有。 娘听了这话也急忙附和，说你们还年轻，再有孩子都是早晚的事。 她不说话，习惯了沉默。从孩子没了之后，她的话越来越少，哪怕他在她身边。 他只住了三天便回支青点了。他说春耕忙，她却知道春耕虽忙但不至于忙到如此。她觉得是他在自己家住着不自在，也就替他说支青点确实需要人手的话了。 等他走了，父亲告诉给她，他工作的事父亲准备再找大宽好好说说。 她心头一亮，“那他就快回来了！” 他回来最好不过，他们可以天天见面，也许他们就会把从前许多的不愉快忘掉了，开始属于他们的新生活。 父亲叹口气，“你这么不小心没了孩子，他没埋怨你还安慰你，就已经实属不易。怎么说都是咱们这边出的事，爸不帮你谁再帮你呢。” 她愣了愣，原来父亲想着为了弥补失去孩子，而努力的讨好他。 她看着父亲。父亲已经躬着腰，从床下拿出他藏了多年的酒。父亲用袖子抹了一把酒瓶的瓶身，“是茅台，怎么说都拿得出手了。” 那茅台酒是父亲徒弟答谢做媒送给他的，父亲一直都珍藏着，从没拿出来过。今天父亲为了她拿出了这瓶茅台，足见父亲对她和他有重视。 她咬着嘴唇，想对父亲说句感谢的话，话到口边，她又觉得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越长大，面对父母变得越羞涩，越难表达爱意。 她不知道父亲因为他工作的事费了多少口舌，又拿了多少东西。总之，他工作落定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他成为他们厂子的一名工人。 返城的令一下，他就回了来，一进屋先给她一个许久没有过的拥抱。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推了他一下，“别闹……” “我们是夫妻怕什么？！”他心情大好，哈哈的笑了起来。 她不语。 面对他忽然热情，她没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与甜蜜，而是意外和不适应。 他开始欢天喜地的拆着行李，一面拆，还一面哼着歌。 “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时，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撩拨着她的心弦。她的心情莫名的跟着大好起来。 她就想，也许以后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他就会爱她多一点，就如同这歌词一样——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第十九章 云泥 从此后，他和她一起上班，朝着一个方向走，走进一个厂子，中午又是在一个食堂里相对而坐，晚上还是一起下班。她的日子从从前的形单影只，变成了出双入对。 小姐妹们都说他们恩爱，父母满意他对她的好，她也觉得自己是终于等到了幸福。 他在厂子里渐渐都熟悉了起来，大家都说他有学识，说话又逗，他在厂里的人缘比她还好。 她师父悄悄和她说，让她养好身子再要个孩子，她羞赧的低下头去。 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全好了，可是他对她却再没有亲密的举动。两个人彼此间很礼貌，却不夫妻。 一晃半年就过去了，她的肚子平平的。娘偷着问过她，她咬着唇说这样不好，毕竟他才返城工作。 娘气得直拍大腿，“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最有正事就是有个孩子。” 在车间里她师父也追问过她，她倒敢和师父说些实话。 她师父拎着套袖，猛然一抖，“笨啊你！他不找你，你可以找她啊！” “找他？”她臊得脸恨不能埋到衣服里。 师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教起她，“两口子还害什么羞？关上门你就拉住他，他还能跑了不成？男人还不是一个样子。”师父说着，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抹不开脸儿的，你听我的，今晚上就找他。孩子的事得抓紧，趁着你爸妈年轻，还能帮上你一把，等他们岁数大了带不动时，你天天上班谁带孩子？” 师父说得倒是有些道理，只是…… 她不作声，师父又戳上她的额头，恨恨的低声骂她，“当年没结婚就有孩子你怎么敢的？现在倒不敢了！” 当年她的事，全厂几乎要传遍了，她师父打人偏打脸，一时间叫她哑口无言。 师父一向说话轻重不分，她是知道的。现在师父说完什么话，过后全抛在脑后，该怎样对她好，还怎样对她好。师父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是他呢？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她脑子里在转着，觉得有些了解他，但是又不是特别了解他。 晚上下班后，两个人并肩骑车回家，到家他就进屋躺下，她则在厨房做饭。等饭好了端上桌，他才起来吃饭。 她坐在他对面，吃了一会儿时，她便抬头看他。 他正低着眼帘夹菜，她想起师父的话。给自己鼓了又鼓气，才断断续续的对他说：“那个……晚上我……我能和你盖一床被子吗？” 她是第一次和男人说这样露骨的话，才说过她就低下头去。目光落在眼前的菜上，并不敢再看他。只是握着筷子的手泄露了她的紧张，泛白指节叫谁一眼便会看透。 她恨不能把整个人都躲起来，期待着他的回答，又害怕他的回答。 她感觉着他正在看她，她忙端起碗胡乱的往嘴里扒起饭来。 他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的话，“我习惯一个人盖一床被子睡了。” 她扒饭的手一顿，缓缓的放下碗，只吐出个“好”来。 随后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屋子里全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还是他先放下筷子走出屋去，她听到他刷碗的声音。哗哗啦啦的声音，敲碎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她的勇气随着那流出去的水，消失不见了。 此后，她再没提过这事，他也仿佛忘记了生活中该有的缱绻，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去。在厂子工作的第一年，他就因为工作突出，被评为车间劳模。 隔年上半年，又因为他文化水平高，成为专门为车间写稿子的职工。 在外人看来，他们很是恩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叩不开他的心门。 有一天，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他就到她的车间里来找她。他是从来不来车间里找她的，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交待一下，急忙随着他出了来。 两个人走到车间后的小道上，他忽然间转身抱住了她，“双玉，我们车间准备给我报上读夜大的指标呢！” 她先是一愣，随后不好意思的推他一下。 他把她抱得更紧，声音格外响亮，“双玉，我很高兴，我很高兴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了，上大学一直是他的梦想，如今梦想变成现实，他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可是还在厂子里，现在虽然人不多，但是叫人看到有多难为情。 “你松开，叫人看到了不好……”她扯了扯他的工作服。 他哈哈笑了起来，“怕什么？我们是夫妻。” 正说着，从小路的那边走过来两个年轻职工。两个小伙子一眼看到正抱在一处的他们，小伙子和他熟，笑嘻嘻的嚷起来，“许哥干啥呢？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去抱，非要在我们这些饿汉子面前显摆！” 她急忙推开他。 他搂着她的肩膀，朝着两个小伙子一呶嘴，“我们合法夫妻，爱在哪抱就在哪抱！” 两个小伙子和他打着哈哈走开了。 她倒不好意思起来，甩开他的手臂，“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他心情大好，点了下头，“你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她走了两步，转头向他喊了声，“那晚上我去买只鸡？” 他最喜欢吃红烧鸡块了。 “再买瓶白酒吧！” 他很少喝酒，即便是喝，也是跟着她父亲一起喝。今天他能提到喝酒，可见他是有多兴奋。 她望着哼着歌走远的他，抿嘴一笑，跑回车间。 晚饭她做了四个菜，破例买几样细菜，只为给他庆祝。 菜上了桌，他为自己倒了半杯白酒，又给她倒了点。他一举杯，“来，双玉，我们喝一口，今天我是真高兴！” 她从不喝酒，又不忍心抚了他的兴致。于是，她端起杯子，而他那边已经一饮而尽。 “慢点。”她到底是心疼他，嗔他一句。 他啧了下舌头，笑望着她，“双玉，我的愿望实现了！终于是实现了！” 她心里高兴，却惦记着他刚刚喝下去的白酒。她把菜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中天，你快吃口菜吧。” “我知道。”他嘴上说着，把筷子一放，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双玉，如果不是我家庭的问题，我现在早就是大学生了。你都不知道，我当年在我们班学习是最好的，大家都我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头，“说我这里好使。可是啊，唉！”他重重的叹口气，“有时候就是造化弄人啊！” 她听着他说完，把一只鸡腿夹起来放在他碗里，“中天，你吃啊。” 他没动碗里的鸡腿，倒是把酒又倒了上。他端起酒杯，朝着她晃了晃，“双玉，你陪我喝点。” 她着实心疼一口菜饭未动的他，“中天，你先吃点菜吧，酒还是少喝点好。” 他嘴角噙着笑，把刚倒好的酒又是一口全喝光。他望着空了的酒瓶，笑了两声，慢慢的摇了摇头，“我的心情你是永远不懂的，好像你不懂我的事很多呢。” 她看着他，他却已经不再看她了。 他把酒又倒了些，扬头喝下去，“造化弄人，这才是真正的‘始叹云泥隔’。” 她不懂得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怔怔的望着他。他已有些醉意，身子歪了歪，看着她的眼神迷离起来，“只是我是那云而已。” 她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更不懂他是什么云了。她很想问他，她在他眼里她是什么？ 她还没问，他已经带着醉意向后一栽，倒在炕上睡去了。 第二十章 冷战 他如愿上了市里的夜大，白天上班，晚上上课，他每天都很忙碌。等他从夜大回到家，别说是亲近，他连话都懒得和她说上一句了。 她每天下班后就赶回家做饭，然后等他晚上回来一起吃。她问过他夜大是什么样子，老师讲的是什么，同学们都是哪里的。 他厌烦的看了她一眼，把身体转向另一边，背着她，“说了你能懂？” 她便住了嘴，是啊，说了她确实不懂，但是她就是想和他多说说话。而他，除了家里吃饭洗衣，几乎没话和她说。 日子再平淡不过，就是她身边有了个男人，仅此而已。她想大概别人家的老夫老妻都是这样过的，这样想后，她心里也就平和很多。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师父的丈夫来接她。那天是因为师父的自行车坏了，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拿出一块海绵垫子放在后座上，向师父买好一样的咧嘴笑起来，“怎么样，还不错吧！” 师父二话不说直接坐了上去，男人一点点踮着脚，生怕摔到师父，笨拙的骑上了车子。 师父坐在后面一个劲的笑骂她男人笨，她男人也不生气，弯着腰、载着师父向家骑。师父的手很自然的抱住了男人的腰，他们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她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就想：原来老夫老妻也不全然和她家一样，也是有人在平淡中生活得甜蜜的。那么他们呢？结婚不过两年，怎么就不如人家结婚十三年的甜蜜呢？ 娘把他的态度归于他们没孩子。 娘说得明白，“有了孩子男人的心就在家里了。” 可是她一个人怎样生孩子？他总说他太忙，说他的事业正在上升期，不许她来打扰他。她也就听了他的话，不去打扰他，结果两个越来越冷淡，连像从前中午一起吃饭的事都没有了。 后来他们回娘家，父亲直接问向他。 他说的也是忙。 他确实是忙，他虽然夜大没毕业，但是已经调到技术科去做技术员了。新技术员，有许多工作要做，专业性较强的技术偏偏他又不懂，所以正是虚心向人求教的时候。 父亲皱紧了眉，“孩子的事也是大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他附和着父亲，“爸说得对，等我在技术科稳定些，我和阿玉就会要个孩子。” 父亲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问他，“你父母那里怎么样？” 说到他的父母亲，她不由得望向他。只见他笑容依旧清浅，“他们都很好。” 一句含糊其词的话概括了一切，说过后他就笑问起一旁的阿毛的学习情况。 阿毛是家里的骄傲，学习在班上十分出色。一提到阿毛，父亲的话头也马上转移到阿毛身上来，跟他谈起阿毛的学习，让他有空辅导一下阿毛。 他马上起身，和阿毛直接去阿毛的小屋子里讲起题来。 她低着头，帮着娘收拾碗筷。 从他们结婚以来，她没和公婆有丝毫联系。他到底什么时候给家里写封信，家里什么情况，她一点不知道。有时候她也会问他，他就会如同今天一样，说都好。到底是哪里好，又是好到什么程度，他从来不和她交待。 已是春意盎然的四月，娘开着厨房的窗，窗外是棵老榆树。原本光秃秃的枝叶间吐出泛着嫩黄色的叶尖儿，鸟儿在枝间飞跃过，鸣叫声此起彼伏，传进窗内来。 娘一面拿着抹布洗着碗，一面和她小声说着话。 “咱们家还没见过他父母，他也没提过让你去见他父母过？” 她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自己手上的碟子上，“他说他爸妈还没返城，去一次很不容易。” 娘叹口气，“你这性子就是像了我，什么都听他说的。你爸的意思是你该拜见公婆，这也是小辈的礼节。你爸的老规矩多，但是这一条，我倒是赞成的。” 她把碟子放在水池里，“要不过年时我和他说说。” 娘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你是小辈儿，拜见长辈是理所应当的。再者了，你总不见他父母，是不是他不想让你见他的双亲？或是他家里有什么事瞒着咱们？这些你都要好好想想，多向他打听打听才是。” 她默默的点点头，把洗好的碟子收了起来。 晚上吃过饭，她和他一起回家。在路上她就提议，“要不过年我们一起回你家看看父母？” 他听了她的话，一扭头，“你父母让的？” 她一贯不会说谎，“我的意思也是我们回去看看父母亲，就算他们住得远，我们是小辈儿，总不去我也怕父母亲会怪我。” 他不接她的话，却重复起她刚刚所说，“你的意思也是……”他眯着眼睛望她，“那就是说你父母让你和我提的？” 她不懂他为什么总揪着这话是她提的还是她父母提不放，她便说：“我觉得是这个理儿。” 他冷冷一笑，“我们的日子我们自己过，你父母总掺合进来算怎么回事？”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种口气说她的父母，她本能的要为父母辩驳几句，“老人都是为我们好，希望我们的日子过得……” “好了！”他打断了她，话也不说，丢下她，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小跑着追上他，拉住了他的袖子，他却一甩手，转头对她怒目而视，“你没有一点主见，什么事都听你父母的，我到底是和你过日子，还是和你父母过日子？！” 她茫然的望着他，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提到去他家，他就引伸到她父母身上了。 “你听我解释……” “不肜再说了，”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对她一点耐心也没有，“我真是受够你和你家了。每次要问我们要孩子，还要问我们去不去我父母那里。要不要孩子和去不去我父母那里干他们什么事？！他们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真以为把女儿嫁给我就要让我容忍你们一家子呢？！我还就不懂了，你怎么就这么懦弱，任由别人来搅和咱们家的事。你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总还把自己当成没断奶的孩子，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每句都是直指她和她的父母。他又不给她任何辩白的机会，说完就走，完全不理会已经盈满泪水的她。 她是擦干了眼泪后才回家的，那时他已经合眼躺在炕上了。她就知道，一场冷战又要开始了。 这一场冷战是他们感情的转折，从那次之后，他和她连简单的话都极少说。也是那次冷战，任她百般哄劝，他都如铁了心一样。渐渐的，她也灰了心。他睡在炕头，她睡在炕尾，两个人几天说不上一句话。 第二十一章 信 转眼，他从夜大毕业了。而且，他已经是厂子技术科里很有经验的技术员了，他在工作态度上踏实上进，在技术上要求精益求精，他的照片被挂在厂门前的标兵榜里，他是厂子里最年轻的技术骨干。 别人都说他谦虚懂礼，他也确实对谁都很温和。对她却不一样，他要么不看她，进屋就吃，吃了就看书，看过书再睡觉。就算真有事要说，也就简单那么几句。 米要买了。 面要买了。 秋菜要买了。 …… 说完这些话，他不再说其他，连句玩笑也不会在家里开。他从前那些逗趣的话不知道他会对谁说，总之不是她。 她有时候就想，从前他远在支青点，信件却很勤，两个人相隔千里，心贴得是那样的近。而现在，他终于在她身边，两个人心上的距离不知怎么就远了。即便她再伸出手去，也触摸不到他的心。 他更是很少跟着她回娘家，他说她父母话过多，除了问孩子就是问孩子，他懒得去。 她知道劝也无用，索性不劝，每次都是自己回去。 回去了，娘也会问她，问她孩子的事。她早没了从前时的羞涩，木然然的望着桌上的茶杯，“我不想要孩子。” 娘就骂她傻，说他现在干得正好，她只是个小工人，应该要个孩子抓住他的心。 她想说他的心早飞到天上去了，她怎样去抓？可是话到口边，她又咽了下去。当初家里极力反对她和他在一起，是她一意孤行要嫁给他的。现在他待她这样冷漠，她怎么好意思和家里说？也只能咽下这一肚子的苦水。 父亲皱着眉看她，总是那句话：“最近挺好的？” 看着父亲眉间的川字，她就心痛。父亲虽然退休，却也知道他的事业正好，老人家的担忧她心里全明白。可是，她只能强颜欢笑，假作幸福的样子演给父亲看。 “都好，都好。” 她每次都会这样说。可是到底好不好，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家里唯一值得她欣慰的事，是阿毛考上了大学，还是重点大学，阿毛成为为数不多的大学生。父母见人的腰杆都直了许多，逢人问起阿毛，他们都会自豪的说：“对，他现在在北京上大学呢！” 阿毛是她家的骄傲，就像他是岳家的骄傲一样。外人都会说：你看看人家老佟家，女婿出息，儿子也出息！ 父母都会呵呵的笑着，她在一旁也陪着笑，眼中的苦涩一闪即逝。他从没把他当成她家的一员，他就是他——许中天。 她拿到他家的信是很偶然的机会。 那天，她推着自行车刚要出厂子大门，门卫就拦住了她，“小佟，有封你家小许的信！” 他这几天代表厂子去上海参加一个技术研讨会，那么大的厂子只去四个人，其中就有他。全厂上下自然全知道此事，所以门卫才把信交给她的。 她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接过门卫手上的信，只见地址写的是一个南方的小城。她谢过门卫把信揣在口袋里，跟在她后面的师父就叫了她一声。 “双玉，谁的信？” 她摇摇头，“不知道。” 师父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立刻写在脸上，“你到底是不是他媳妇，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她被师父训得低下了头，师父更生气。眼见着厂子里下班的人越来越多，师父便把她拉到一旁，“你瞧瞧你，就会低头，一辈子就只会这一个动作了？你是不是向他低头低习惯了？” 她不作声，师父叹口气，“你别傻，既然不知道信是谁写的，那就拆开来看！” 她大吃一惊，“那……多不好？” 师父又被她那表情气到了，“怎么不好了？你们是两口子，你看他的信怎么了？” 她回答得结结巴巴，“我觉得这样……不好……” “你就是被他熊住了！”师父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下她的头，想了想又小声的教她，“你害怕他生气，那就把地址记下来，万一是你公婆的信呢？你以后背着他给公婆邮些咱们这的土特产，至少让老人高兴高兴，人家对你印象也是好的啊。” 他家的事他从不告诉给她，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邮东西，他会不会不高兴。 “我再……看看吧……” 师父推起自行车骂了她句“没出息”，就骑上车离开了。 她骑着自行车，一路都在想师父的话到底对不对。 等到了家，她拿准了主意，取笔记下来信封上的地址。如果真是公婆的地址，她邮些东西过去，他应该不会生气吧，毕竟是孝敬了他的父母亲。 等他公出回来，她把信拿给他。他没想到门卫会把信交给她，他皱紧了眉头从她手上接过信，来回翻看着信封，“没看？” “那不是你的信嘛。” 听了她的话，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皱着的眉舒展开，“好。” 说过“好”，他就转身坐到炕上看信去了。 “是爸妈来的信？” 她想到师父说的话，不由得试探的问一句。 他低头看着信，随意的点了下头。她不再问什么，去厨房做饭了。等她饭做好端进来时，就见他的脸上竟然有了些许的笑意。 “今天的菜不错！”他搓着手，一副极有食欲的样子。她低头看看桌上的菜，白菜片炒的木耳，还有一大碗鸡蛋羹。这都是她做得最寻常的菜了，她不知道今天他怎么了，忽然就喜欢上这两道家常菜了。 要么，他是想称赞她？ 她抬头看他，他已经拿起筷子夹起菜来了。 “喜欢吃，你就多吃些。”她小心翼翼的给他拿了片白菜。 “谢谢。” 他还谢起她来，平时她做过比这更多的事，他都视而不见，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她想到可能和公婆写来的信有关，于是，她打定了给公婆邮些东西的想法。 他道过谢，似乎也觉得太过刻意，于是对她说：“你也多吃些，我看你好像有点瘦了。” 他的话叫她心头酸酸的。其实她早就瘦了，只是他第一次发现而已。 他破天荒的和她讲起了出差开会的事，讲起大城市的繁华。她在一旁虽然听不明白，却努力的点头，他讲得更起劲了。 天黑下来，两个人躺在炕上，他忽然对她说：“哪天你和你师父上街买件新衣服吧，现在人家上海时兴的衣服可漂亮了。” 她听了急忙说“好”。 他没再说话。 她心里却甜甜的，仿佛从前他和她甜蜜的日子一步步又向她走了回来。 第二十二章 爆发 她的心情，全部写在脸上。才有一天，她师父就看出了端倪来。 “怎么小佟回来睡了你了？” 师父打趣她的话都说得格外露骨，她脸一红，“师父别乱说。” 她又想起昨天他对她说的话，便笑着和师父说：“他让我有时间和你上街买件新衣服。”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师父挖苦人的话张嘴就来，“我说你这么高兴呢，原来他终于看到自己家媳妇穿得不怎么样了，他早干什么去了？” 她脸更红起来，“师父，要不然周日咱们去上街？” 师父把手套一扔，“我就陪你这个没出息的徒弟吧，不然怎么办？！” 她笑了起来。 她很久没这样高兴了，他对她和气了很多，还给她拿钱让她去买新衣服。买完衣服，师父陪她买了些上好的木耳，按照她记下的地址去邮局邮寄。在邮局，她给未曾谋面的公婆写了段短信，大致意思是希望他们保重身体，有时间来家里的话。 看着她把信随包裹一起封上时，师父说：“你就等着他父母收到木耳后夸你吧，这么孝顺的媳妇，肯定比他们儿子要强！”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心里盼起他父母的回信。 他们会不会如师父所说的，夸奖她呢？他们会不会让他和她过年去他们那边过年呢？他们会不会规劝他待她再好些？他们会不会让他和她早点生个孩子让他们抱上孙子？ 心头的愿望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她的脸上便铺了层红霞。 她买回的衣服是件米色的西服，师父说她穿上很漂亮。她朝着百货商店里的镜子看去，镜中的人身材修长，明眸皓齿，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也称得上好看。 回到家，他只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便有了些许欣赏，“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被他夸奖得她不好意思起来，“哪天给你也买一件新衣服，然后我们去照张相好不好？” 从他和她结婚以来，就只有一张结婚时照的照片，他不喜欢照相，她也就由着他了。 听了她的话，他的笑容淡了许多，“再说吧。” 她不敢再提照相的事，脱下新衣服去厨房做饭了。 一个月过去了，她心心念念的盼来了公婆的信。但是，令她想不到的是，随信而来的还有他的雷霆之怒。 那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她只是觉得他站在厂门口等她时，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她以为可能是他工作一天累了，并没多想，和他一起骑回家。直到关上家院门的那一刻，他才如同换了个人一样，彻底爆发了。 “谁让你给我爸妈写信的？谁让的？！”因为愤怒，他脸上的肌肉都紧崩着。 她吓坏了，“我……我只是想我是他们的儿媳妇，应该尽些孝……” “用不着！”他的喊声极大，“是不是你爸妈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他们？！” 她不明白，为什么出了事，他都会先想到是她父母调唆她的，“不是的！中天，你听我说，是……” “我不想听！”他的手指着她的鼻子，咬着牙，那表情似乎要把她咬在牙缝里嚼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母仗着当初把我返城的恩情，早就想在我的家里指手划脚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什么恩情？他们不过是想让他们的女儿好过些罢了，我都看得出来！从今后，我和你家什么恩情也不存在，从今天开始全都了了！” 他咆哮完，摔门而去，留下泪流满面的她。 原来，他的话里屡次牵扯到她家，就是因为当初她父亲帮了他，而这个帮助其实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在他心里是个梗，所以他不会让这个梗一直卡在他的心头上。 她却一直那么傻，以为他不喜欢她父母年老的哆嗦而已。 从那天之后，他们又回到之前，甚至于不如从前。他不再等她下班，他们各走各的。她更不知道他下班会不会回家。她总是做好饭菜等他，有时会等到很晚才等回满身酒气的他。 她从来不敢问他去哪了，她心知肚明，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他们之间的异样终于被她父母觉察。 父亲和娘来到他们的小家，望着他们两个，娘先叹口气，父亲锁着眉才说了话。 “你们不来看我们老的，现在我们老的来看你们小。”父亲的话里已经全是不满，她被说得低下头。 她哪里敢回家，失魂落魄的她会被父母看出来，她该怎么说？说因为她给他父母邮东西，他们吵架了？ 这样的话她断然不会说出口去。她知道在这场婚姻中，她注定是那个失败者，就算他再如何伤害她，她还是忍不住替他着想，而他却从不领情。 她悲伤的想，这大概就是命吧。 他的脸上连笑容都不曾浮现一丝来，“你这是什么话？我工作忙你也是知道的。” 从前一口一个“爸”，今天换成了毫无辈分的“你”了。从前的低眉顺眼，也变成了现在的趾高气扬。 她吃惊的望着他。他变了…… 不，也许他没变，他一直是这样，只是她在情到深处时，没擦亮双眼看得清他。 父亲也很意外，老人家睁着眼睛看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像块木板。 “好啊，”父亲深吸口气，“你这是翅膀硬了，和我说话也这样不客气了。‘爸’也不叫一声，这是谁家的规矩？” 娘拉了拉父亲的袖子，被父亲甩到一边去。 他沉默片刻，忽然说：“当初我刚和双玉好时，你们对我可曾客气了？” 她咬紧了唇，他竟然一直对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耿耿于怀，这些年他只是藏得深罢了。 父亲张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他索性把话全部说出来，“当年你们觉得我是个出身不好的人，不愿意让你们的女儿嫁给我，我送来的东西你们都丢了出去，还是丢在大门外了，没错吧？” 父亲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他把父亲脸上的表情尽收于眼底，“你们真心待过我吗？不过是因为你们女儿她愿意嫁给我，你们没了法子，所以才帮我找的工作。现在拿什么长辈的身份要求我？！我劝你们收起封建大家长的那一套。说什么谁家的规矩不规矩的，我家的规矩要比你家好得多，你们才该管好自己的家，教育好自己的女儿，别让她没结婚就往男人的床上爬！” 屋里的人全都惊呆了，娘张着嘴，半晌不曾合上。她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泪水夺眶而出。最激动的莫过是父亲，老人没料到他会出口说这样伤人的话。 父亲伸手指着他，手指颤得厉害，“你……你这个畜生！” 他冷冷的看着父亲，一指门口，“这里是我的家，你们不愿意坐都给我滚！” 父亲瞪着眼睛看着他，他丝毫不示弱的冷笑瞪着父亲。 父亲的身体就那样直挺挺的倒向炕里，她吓得大哭起来，扑向父亲。 第二十三章 推诿 父亲的丧事是三天后办的，娘好像一夜间老了十岁。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呆呆看父亲遗像的娘，心头泛着的愧疚足可以将她淹没。 门一响，急速的脚步声传了来，随之而来的是阿毛质问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爸身体本来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心脏病去世的？！” 阿毛环视屋里，皱着眉问，“我姐夫呢？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哪？” 娘缓缓转回头，看着身后的阿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是从父亲离世后，娘第一次撕心裂肺的痛哭，她死死的抓着阿毛的双臂，“阿毛，你爸没了，他没了啊！” 阿毛把娘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娘的背，转头看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微微扬起头，看着阿毛那张稚气未褪的脸庞。阿毛还不到二十岁，面容像极了父亲，有着和父亲一样的眉目，一样的耳朵。而当她面对阿毛时，就像面对已经离开人世的父亲，就像父亲在质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错，她就是那个深埋在家里的祸根，全部因为她！父亲才离世的，她还有什么脸在这个家立足？！ 她膝盖一曲，跪在娘和阿毛面前，“娘，阿毛，我对不起你们啊！” 说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走回到家的，打开家的院门，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迈进屋门。他正躺在炕上，见她进来，他从炕上坐起来。 “今天我累坏了，爸的丧事我去跑了的厂子那边，厂子说丧葬费全部报销，你就放心吧。”他说着，看了看她沉默的脸，叹口气，“爸就是这些年在厂子里尽心尽力工作累坏的，所以心脏才会不好，厂子里要是不给爸报了这部分费用，我就和他们没完，哪怕这份工作我不要了，也要和他们讨个说法！” 他说得义愤填膺，仿佛整件事他都是个功臣，整件事也都和他无关。 她抬起头，逼视着他。从前，她不敢和他大声说句话，心里总隐隐觉得配不上他，害怕失去他。直到父亲离世，她才看清，他，从没把她，和她的家人放在眼里。 “许中天，你说这话丧不丧良心？！” 他一愣，随后便眯起眼睛来，“佟双玉你还想怎样？你爸出了事我跑前跑后，我对我自己父母都不曾这样尽心过！你没一句柔和的话，倒骂起我来了，你就是个神经病！” “那是因为我爸是被你气死的！”她再不想听他连篇的鬼话了。 他似乎早有准备一样，她的话音一落，他便冷笑，“我气死的你爸的？笑话！是他自己心脏不好，我只说了那么几句话怎么就能气死人？如果说话真能气死人，你听了我的话你怎么不去死？！” 她真想仰天笑上一场，这才是真正的许中天，这才是她不惜和家人闹翻要嫁的男人。说出的每句话都如刀子一般，偏向别人软肋插去。她从前是怎么了？怎么就没看出他的真面目来？结果，父亲因他而死，家因他而支离破碎，最后，他把一切责任都甩开，摆着一副与他无关的加热，这就是她给她父母找回来的女婿！ 这是报应吗？ 她闭上眼睛。 报应当初她不听父母的话的报应。只是，报应的结果为什么不加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要搭上父亲的生命？！ “许中天，我们离婚。”她着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来，心却已经支离破碎。 曾经，她把嫁给他视为一种荣幸，觉得能成为他的新娘，一定是得到上天的垂爱。然而现在，她要放弃她一直想抓住的婚姻。不只是为了给家人一个交待，还是给她自己一个心安。她不想在自己午夜梦回见到父亲时，连看一看父亲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好，”他轻轻一笑，靠在被垛上，“这是你说的，佟双玉，离就离，我明天就可以去厂子里打申请。不过你要记住了，就算有一天要计较，也是你甩的我，我才是受害者。” 他的假道理，她已经不想再听，她转身走出家门，呆立在家门口，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父亲没有了，家也不像个家了，她踌躇着她的前路在哪？从小巷路口放眼望去，阳光被阻挡在一片远处的泥房那，她茫然四顾，她的路被什么阻挡了？这天下间哪里还有能容下她的一寸土地了？ “姐！” 她回过头，阿毛站在不远处，正望着她。 看着弟弟，她满肚子的委屈都压了下去，“阿毛，你怎么来了？” 阿毛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我来看看你……和姐夫。” 她不知道阿毛有没有听到她和他的对话，也不想让弟弟再踏进自己这个所谓的家，但是却没有地方可带弟弟去，更不想让弟弟觉察到他们的貌合神离。家里已经够乱了，她不能帮着家里分忧，就不能再让家人为她操心了。 “进去坐坐？” 阿毛点点头，先她一步走向屋去。 他早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等她和阿毛进来时，他已经坐了起来，“阿毛，你来了。” 他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给阿毛倒杯水，“喝点热水，暖和。” 他善于交际，更善于伪装，就算他怒火冲天，也有本事让别人看不出来。 阿毛坐了下来，看了她一眼，“姐，你也坐啊。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和姐夫谈谈。” 谈谈？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拳，阿毛一定是听娘说了父亲的死因，所以才会讨上门来。一顿好骂她并不在乎，这是她欠家人的。只是他呢，他会不会和阿毛翻脸打起来？弟弟还年轻，社会关系也没有他广，阿毛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一挑眉，打量着阿毛，漫不经心拿起茶杯，吹了吹杯口的热气，低垂着眼帘也不看阿毛，“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他的态度让她更为羞愧，从前他在她家里恨不得讨所有人的欢心。自从他当上了技术骨干，他就已经渐渐漠视她的家人了。当年能把他办到厂子里的父亲，已经不放在眼里，更别提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世了，他还会在乎谁？他从没把阿毛这个小他九岁的舅弟当回事。 第二十四章 弟弟 阿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今天来是想和姐、姐夫说爸去世的事。” 她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他则不搭话，继续若无其事的吹着杯口的热气。 “姐，姐夫，你们别把爸去世的事放在心上。” 阿毛话一出口，不只是他吃惊，连她都张圆了眼睛。 阿毛他……在说什么？ 阿毛转头望向她，“姐，娘说爸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大不如从前。只是他们没告诉给你们，怕你们担心。爸的事谁也没成想会这样，所以，也不能怪姐夫。” 一脸戒备的他终于舒展开五官，他放下杯子，轻轻叹息，“阿毛说得对，谁又会想到只是我顶撞咱爸几句，就会出这么大的事呢？” 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中。她最是清楚阿毛的性子，她也终于知道阿毛为什么会来了。弟弟不是来兴师问罪，弟弟是来息事宁人的。弟弟想用一己之力让她心安，叫他们好好过余下的日子，弟弟全是为了他们而打算的。 她红了眼圈。 他那里却已经喜笑颜开，招呼起阿毛来，“阿毛也好久没回来了，不如在家里吃过饭再走吧。这样，让你姐去买点肉，多炒几个菜，一会儿再把咱娘接过来。” 阿毛站起身来，“不了，姐、姐夫，娘自己在家难受着，哪也不愿意去，我还是早点回去开解开解她老人家好。”阿毛走到她身边，拍了她的肩一下，“姐，别再和自己过不去了。” 弟弟竟然也是这样了解她。 她背过身擦掉眼泪，他已经把阿毛送出家门去。她听到他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阿毛你早点回学校去吧，家里有我和你姐照顾咱娘，你就放心吧。” 阿毛说了什么，她没有听到。或许，阿毛不屑再和他多说什么。 她坐在椅子上哭成了泪人儿。 没一会儿，他从外面回来，进屋先对她发话，“你听到你弟弟说的了吧，你爸的死可不能算到我的头上来，他早就身体不好，我也只是在气头上说了两句话罢了。” 气头上，就可以口不择言吗？气头上，就可以拿自己妻子的名声来污辱岳父吗？特别还是妻子和自己从前的事，这不只是他在污辱岳父，还等于他污辱了妻子！ 她站起来，和他面对着面，“许中天，如果这样你能心安，那你就全当安慰你自己吧。” 她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拖住。 “你干什么？！”她去掰他的手。他钳她的手臂更紧，“佟双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天天拿着你爸的死给我脸子看，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你了！你弟弟自己都说你爸早有病，死都是早晚的事，只是我不巧正撞上而已，你还一天哭丧着脸给谁看？！” 他咬着牙，叫了几声“好”，“你爸不是最希望我们要个孩子吗？你们家不是想用个孩子栓住我吗？我现在就让你爸在天上合上眼，行了吧！” 她张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他，他已经把她抱起，将她整个人都摔倒在炕上。 “许中天你疯了！你松开我，你这个畜生！” 任凭她又捶又打，他就是不松开她。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湖水，汹涌而出。 他骑在她的身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从前温文尔雅的脸变得狰狞可怖，“佟双玉，我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有了我的孩子，我想不要你一样就不要你。你给我记住了，你在我面前，什么也不是！” 没有温柔相待，没有耳鬓厮磨，他如同野兽一般，不顾着她，开始疯狂的攻城掠地。 她的背贴着冰冷的土炕，她眼睁睁的看着天棚，耳畔回响的都是他刚刚的话——你在我面前什么也不是！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承受着他带给她的痛。她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给自己：这是你应得的！ 在他发过疯倒在一旁后，她直直的盯着窗口斜进来的微光，那泛着血丝的唇终于开启：“你在我面前是……禽兽。” …… 阿毛回大学了，她拿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娘家。娘看到她就问：“你怎么回来了？” 她望着娘那憔悴的脸颊，把行李包放在床上，“娘，我回来陪你住段时间。” “那他那边呢？”娘不愿意提到他，却不能不替自己的女儿着想。 她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放在柜子里，“他不回来，他也不需要人陪。” 娘没再问下去，只是红着眼圈转身去了厨房。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她每天下班就回娘家，陪娘做饭，娘俩一起吃饭，然后一起铺床，她陪着娘睡在娘的房间。 熄了灯，娘就问她哪天回去。她说不回去了。娘是个贤惠的妻子，更是个为儿女着想的母亲。娘叹气，说哪有媳妇离开家陪自己的娘的。 她一点点蹭到娘的被旁，嘴抵着娘的被子，闻到被上粘着娘身上特有的肥皂香味，哭了。 “娘，你就让我陪陪你吧，好不好？”她抽泣起来。 娘在黑暗中抱住了她的头，像许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时，撒着娇。娘也如同许多年前一样，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黑暗中，娘俩抱成一团，她能听到娘低泣声。 无边无际的黑夜下，只有娘和她相依为命，娘是她的依靠，她也是娘的依靠。 此后，娘再没问她回家的事。 过去了一个月后，他似乎才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媳妇。他来到她的车间，叫人喊她出来。见面先是劈头盖脸的损她：“有本事了敢不回家了？” 她也不看他，“有什么事就说，车间里忙着呢。” 见惯了她低眉顺眼，今天见她居然敢和他顶撞，他先是气得厉害，直接命令起她来，“我告诉你，你今天晚上必须回家！不然……” 她转头看着他，用眼神告诉他她是不会回去的。他忽然扬起了嘴角，脸上带出了一阵阴笑，“不然，你就是在外面和别的野汉子混去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卑鄙，含血喷人的话张口就说。 “你胡说八道！” 他此时倒不看她了，双手插着兜，“那你就看看你不回来我怎么办，我先找你们车间主任，再找厂里。我还就不信没人管了！女人不回家，不是去搞破鞋是去干什么了？！” 她气得直发抖。 他是厂子里的技术骨干，厂子十分重视他，她的车间主任很可能帮他而不帮她。家丑他一点不怕拿到车间里去宣扬，以后在车间的人前人后，她还要怎样做人？ 晚上下班，她想了又想，还是回了家。 他如同变了一个人，已经在厨房切菜做饭。看见她回来，他一探头，“你先进屋吧，我一会儿就做完饭了。” 她不相信一个人能轻易转变，心里猜想着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诡计。 她进屋也不换衣服，坐在炕上等他。没一会儿，他便把饭端了上来。 晚饭他居然炒了两个菜，他把筷子递给她，“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也不接筷子，直接问他：“你找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过日子。”他一面吃着饭，一面答她。 见她不吃，他把筷子一放，拿起放在她那边的筷子，“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喂你吃。” 她一愣，从她记事后，再没人喂过她吃饭。现在他把米饭递到她嘴边，她哪里好意思去吃。 她站起来向后一闪，“许中天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放下碗筷，“佟双玉，我和你说清楚，我过和你过日子。我们已经结婚了，而且这一个月我一个人过得很不好，我想你在的家，就这么简单。” “我们已经说好离婚的。” 他一扭头，“那只是一时气话，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他说着，转回头看向她，“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说得异常坚定。 她转身就朝门口走，他在后面抱住了她，“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不会的。”说着说着，他的语气软了下去，“双玉，我离不开你，我以为我可以，但是我真的离不开你……” 她的身子全然僵了住。 她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她已经不再相信他了。而今天，他告诉她他离不得她，还低声下气的求起她来，她开始怀疑，怀疑他那张真诚无辜的面孔下又藏着什么样的算计。 “许中天，我们不可能了。” 他不由分说的扳过了她的身体，“不不，可能的，双玉，还不晚，我们要一起好好过日子，我们还要再生个孩子，然后一起孝顺咱娘。双玉，你要相信我。” 她把头扭向一边，已经不再愿意看他。 第二十六章 网 他的离开，没有任何预兆。 他之前告诉给她，他要出差一段时间，她帮着他收拾了衣服。他斜靠在炕上的背摞上，眼睛注视着在炕里玩的党生，含糊的说“不用”。 她把他的衣服拿出来，放进旅行袋里，他却从她身后走过来，“我自己收拾吧。” 他说着，从她手里接过衣服，自己放进旅行袋里，接着把一柜子他的衣服都翻了出来，一件一件的选，又把选出来的放进旅行袋里。 她在一旁看着，见他装着当季的衣服，还把其他季节的衣服也放进旅行袋里。 她就问：“你拿那么多衣服做什么？” 他头也不回的继续收拾着衣服，“我妈来电话说农村二姨家的儿子大了，却没几件像样的衣服，也说不上对象，我拿去给他。” 她了然，把往炕沿爬来的党生抱起来，“那要不要拿几件我没怎么穿的衣服给二姨家邮去？” 他把旅行袋拉上拉链，也不看她，“不用了，你的衣服二姨穿不进去。我出差离二姨家近，正好抽空去看看二姨。” 她把党生放炕上一往，掰着手指，帮他算落下什么没有。他走向坐在炕上的党生，“嘿，小子！” 他逗了儿子一句，党生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看着父亲的面孔片刻，又低头玩自己手上的苹果。 “这小子！”他骂了一句，夺下党生手上的苹果，把手伸向党生，“来，上爸爸这里来，让爸爸抱抱。” 党生平时由外婆和妈妈照看，和爸爸很少亲近，现在这个颇为陌生的爸爸不仅抢走了他的玩具，还向他伸出手来，小家伙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他皱着眉抱起了儿子。这是他第一次抱儿子，抱得极别扭，孩子也不舒服，哭得更为厉害。他拧着眉把党生塞在她怀里，“给给，这小子和我就是不亲。” 她在一旁早激动得说不出话，心想是他舍不得儿子，所以才会要抱儿子的。 对于他塞来的党生，她接了住，逗弄着孩子，“党生，爸爸要抱就让爸爸好好抱抱吧，我们不哭，好不好？”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道理，见妈妈要把他再送回到爸爸怀里，哭着抱住妈妈不松手。 他彻底厌烦了，“算了算了，我不抱他了，看他哭的。” 她怕他生了儿子的气，忙解释，“你不会抱他，以后常抱抱就好了。” 他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旅行袋，看了她怀中的儿子一眼，转身走出家门。 她却不知道，这就是她和她丈夫的最后一面。从此后，她再没见过她的丈夫许中天。 开始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照顾孩子。直到有一天师父忽然找到她，问她：“许中天调走到南方去了？” 她一愣，旋即便笑，“哪有，他是出差了。” 师父的眉毛挑得更高，“他和你说他出差了？！” 她不明白师父这是怎么了，木木然的点点头。 师父狠推了她一把，差点把她推倒，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发了火。 师父气急败坏的嚷：“厂子里说许中天调走了！厂子都下了调令了，你居然还被蒙在鼓里！” 她慌了，怎么可能呢？他对她一直不错的，怎么会突然就走了？ 她不住的摇头，“不，不，师父，你一定是听错了，他怎么可能调走呢？我们都有了孩子了，他不会离开，更不会不和我打招呼就离开的。” 师父气得狠拍她的背两下子，“你就傻吧，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厂子里问问去！” 她这才回过神，放下手上的活便去厂办公室。 厂办公室的干事告诉她，他是被调走了，她懵了，实在想不出明明好好的他，怎么会不声不响就离开呢？他们不是还有孩子的吗？ 她站在厂办公室的大门前，就那样一直站着。 是门卫叫她说有她的信，她才似回了魂一样。 她接过信看地址她不认识，撕开信封拿出信来仔细看。 是他给她写的信。 他在信里承认自己骗了她，他是被调到南方去了，却是害怕她不让他去，所以才说出差，而且调动的手续办理时也是一直瞒着她的。 他在信里说新单位很忙，同事们都不好相处，他受了好多的委屈，但是却要坚持，要给她和儿子撑出一片天去。 她这才放下心，又开始替他担心，这样不好相处的单位，他在那里该有多难啊。 他还在信里信誓旦旦的说，等他那边安顿下来，他就接她和儿子过去，让她等他一段时间。 她心神不宁的收起信来，回了车间。 师父见她这么久才回来，急着问她问了厂办公室那边怎么说。她摇摇头，“他是调走了，他也给我写信了，说他调动到南方的事，他说等他安顿下来就回来接我和儿子。” “他说他说，”师父气得呛起她来，“你怎么什么都听他说？他的话可信不？他万一不回来呢？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腔子上长的是不是自己的脑袋？！” 她低着头，忽然间落下泪来，“师父，我求你别逼我了，我给他生了孩子，我没办法不相信他啊！” 师父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她抱着头蹲在角落里，哭了一会儿才起的身。 擦过了眼泪后的她不相信这段时间他的温柔都是假的，她也不愿意相信他真的心狠至抛妻弃子。 可是时间就像一把利刃，随着一点点堆积起的日子，它尖利的、一点点的刺进她的心里去，无情且冰冷的。 他再无音讯。 她给他写了许多的信，开始是平信，然后是挂号信，最后是电报。挂号信和电报都被退了回来，上面盖着一个戳子：查无此人。 她完全呆了住。 娘哭得比她还凶，数落他的不是，骂着他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她坐在娘身边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儿子，党生早被眼前的情景吓坏，呆呆的望着外婆忘记了哭泣。 “我去找他父母去！”她忽然抬起头对娘说。 娘止住了哭声，“你有他父母的地址？” 她点点头，“他父母曾经给他写过信，我看到地址记下来过。” 娘抹把眼泪点点头，“对对，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你去看看也好。” 她向厂子请了假，连夜去了他父母下放的村子。 到了那里时正是晌午。 她先在村口问路过的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同志，请问许中天的父母在这里住吗？” 那男人挠了挠头，“哪个？许中天？” 她才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公婆叫什么。“就是……就是他们有个儿子在城里，他们是下放在这里的，姓许的人家。” 男人“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你是说许老师吧？他们家前几天搬走了啊。” “搬走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都落空了。 那男人看她苍白的脸色，就问她，“你是谁啊？” 她咬了咬唇，“我是他们的儿媳妇。” “啥？你是他们儿媳妇？他们儿子不是没结婚吗？前几天不就是他们儿子来接他们走的吗？” 她不知道怎么就安心了那么一下子，“大哥，我是说的姓许的下放的人家，他家的儿子是我丈夫。” 那男人也有点发懵，翻了翻眼睛还是说，“没错啊，下放就他们一家姓许。” 她急忙从怀里掏出地址来，给男人看，“大哥，你帮我看看我的地址是不是这里？” 男人看了看，又挠挠头，“你这个地址是这里没错，可是许老师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他儿子确实回来时说他没结婚啊，许老师还曾经张罗着给他儿子找对象呢。现在听说是他儿子把他们老两口子接到大城市去了。” 她拿着地址的手一松，那张纸片飘飘悠悠的落在地上。 她懂了，心中困着的一个个节全部应声而解，也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的脸上。 他是从来没把她和他结婚的事告诉给他父母。所以当初结婚时，父亲要求两家家长见个面，他百般阻拦。 所以，他会在父亲要求他们要回他父母这里之前，弄掉了她怀的孩子。 所以，他从不让她给他父母邮什么，更别提让她给他父母写信问声好了。 因为他是早就设计好了的。 从追求她开始。他与她的成婚，他的工作，他的入党，他的调离，全是他一手设计出来的。而她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还是枚弃子。在用过之后，便被他无情的丢弃。他不曾在意过她的婚姻，她这一辈子的名声，更不会在意她给他生的孩子。在他眼里，孩子不过是他偿还给她父亲的一个安慰。 许中天，他如一只纺织着大网的蜘蛛，把网层层都织好了，只等她这只无脑飞虫自愿扑入网中，最后成为他通向成功的祭品。 他好狠。 她好傻。 她孩子的命好苦…… 第二十七章 失去母亲 她回到了娘家，娘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找到他父母了吗？” 她看着娘那急切的目光，忽然不忍心把实话告诉给娘。 “找……找到了。”她违心的说。 娘急忙问，“那他父母怎么说？” “他们说……他过段时间就会来接我和党生。” 娘这才似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娘抱着党生转身进了屋，一面走一面逗孩子，“党生啊，你爸过段时间就会来接你和你妈。可是你们都去了南方，外婆该怎么办呢？外婆想你和你妈了该怎么办呢？” 她背过身去，无声的落下泪来。 厂子里开始有人传出了他甩了她的话来。她也有些听说些，却只是沉默。其实她的话都是越来越少的。从前和车间里的小姐妹、还有师父在一起还能说笑两句，现在她很少说话。 别人私下里都说她命苦，摊上这么一个男人。 她却想着自己是活该，那么多次傻傻的相信了他，哪怕是被他骗了一次又一次后，她居然还愿意信他。 那天下班，全厂人都骑自行车往出走，人流在厂门口慢了下来，前面传来喧哗声。 她跟在人群后看到厂门口有一个二十几岁，打扮得妖妖冶冶的姑娘，叉着腰向人群中大喊着，“谁是许中天的媳妇？谁是？！快出来！” 她和师父已经到了门口，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姑娘。 师父上前问堵在门口的姑娘，“喂，你是谁啊？” 那姑娘见有人搭了话，瞪着眼睛看师父，“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是谁？你认识不认识许中天的媳妇？我要告许中天强奸！” 厂门前一片哗然，她觉得身前身后有无数把剑向她刺了来。 人群里有人就起哄，“啥强奸，到底是咋回事？！” 那个姑娘一挺胸，“我和许中天是在夜大认识的，他强行睡了我，说让我等他，结果他说出差就再没和我联系了，我就是要来找他媳妇的，让他媳妇知道知道许中天是个什么人，也让大家给我评评理，他许中天不让我好，我也不会让他好，我要让他妻离子散！” 谁也没成想，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竟然在外面还有这么一出戏。 师父推着车子向那姑娘吼：“许中天早就调走了，要骂你找他去啊，来这里算什么能耐？！” 那姑娘丝毫不示弱，“我能找到他才算啊，我就是找不到他才要找他媳妇，要他媳妇给我个说法！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人群里传出一阵议论声，厂子保卫科的人赶来处理，把那个姑娘和她都带到保卫科去了，师父怕她吃了亏，跟着一起去了。 她是那时才知道，他和那姑娘早就勾搭起来了，从前他口中去图书馆里学习，不过是和情人幽会的理由罢了。 那姑娘极为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她，“哟，你就是他媳妇？难怪许中天出去找我！” 师父发了火，“你嘴巴放干净点，一个破鞋你还牛什么？！” 那姑娘跳起了和师父对骂起来，她呆呆的坐在一旁，仿佛是整件事的局外人。 保卫科的人终于拉开了师父和那姑娘，她忽然说：“许中天已经离开了，他抛弃了我和我儿子。” 她是第一次当着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那姑娘还在插着腰，听了她的话愣了下，向她看去。她就那样任由那姑娘看，那姑娘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此事之后不了了之。但是他，成了厂子里风流段子的男主角。而她，成为那个最没心眼的傻女人了。 他就这样走出了她的生命，没人再见过他，他也再没回到这里来过。 渐渐，厂里的新人一批批的来，新鲜事一件件的发生，他的事被后来的新闻压倒盖过。他这个人，也渐渐被人淡忘。偶尔，有人看到她时，才会想起他来。只有她，记得他，记得他和她这一段婚姻。 弟弟阿毛是在放假时回来知道姐姐和姐夫的事，阿毛是等到娘出去买菜时，才对她说：“姐，以后你还有我和娘还有党生！” 一向少言寡语的阿毛说出一句话，就让她红了眼圈，不知是为有个周到的好弟弟而高兴，还是为了遇到一个不像样的男人而伤心。 当着娘的面，阿毛还是没提到他。娘似乎也听说了什么，但是娘从没和她提，也再不追问他。 一家人心照不宣的生活着，直到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那年是阿毛快大学毕业了，党生也已经快两岁。 大夫说娘是日积月累下来的病，娘说自己是老了不中用。她听着心疼，狠狠心把不足两岁的阿毛送到厂子里的托儿所去。 她中午回家给娘做饭，晚上还要接党生，日复一日，连停歇的时间都是有数的。 师父劝她，“不行就再找个人吧，总不能这样一直带着孩子过不是？” “师父，我娘身体不好，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太多。” 师父拿她没法子，任由她去。 娘的身体还是不好，后来严重到住进了医院。娘是在医院里去世的，那时她正在上班。车间主任用大广播叫她，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去了医院。 到医院仍然没见到娘的最后一面，她扑在娘曾经躺过的床上，哭得泣不成声。 娘有许多事都是清楚的，只是娘不忍说，愿意在她面前装糊涂。就像许中天的离开。 父亲是因为他而离世，娘是因为和她操劳而离世，父母要她这个女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这个女儿又给父母带来了什么？ 操劳、死亡，还有无穷无尽的遗憾与失望。 她紧紧的拽住床单，像是拉住了娘的手。如果床单就是娘的手，该多好！如果床单是人生重新开启的握盘，该多好！ 第二十八章 污辱 阿毛再一次从学校赶回家，和她一起办了娘的丧事。 前来吊唁的人都会安慰她几句，她却已经没了眼泪，讷讷的望着娘的遗像发呆。 送走了客，阿毛对她说：“姐，咱们家没有塌，还有我呢。” 她抬头望着弟弟，扬着嘴角笑了笑。这时她知道自己不该笑，可是面对阿毛时，她想告诉给阿毛的是，她挺得住。她要让阿毛放心。 阿毛弯身抱起党生，“姐，等我再过几个月毕业了就回来。” 她错愕的抬起头，“你回来？” 阿毛的成绩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父亲还在世时就很是自豪的对外讲，阿毛很被学校看好，最差的分配也是去北京，保送研究生都算是一般的选择呢。 可是现在弟弟要回来，因为什么弟弟不说她都知道。 “不，不行！” 阿毛却说：“姐，我已经和咱们市的车辆厂签定了合同，我毕业就会回来的。如果我不回来，我们会赔偿车辆厂一大笔钱呢。” 她这次哭了，把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眼泪一并哭了出来。 这就是她的弟弟，最惦记她的弟弟啊。 母亲丧事过后，阿毛回了学校，她带着党生相依为命。 孩子小，不懂得生死，常常向她要外婆。她抱着党生，指着窗外极远的天边，“外婆去那里了，她在那里会看着党生长大的。” 党生便哭，小腿一蹬一蹬的说外婆为什么不带党生去？ 她一面抹着儿子脸上的眼泪，一面说：“外婆要自己去，这是外婆一个人的旅行。” 党生忽然问她，那爸爸也是去那里了吗？ 她垂下了眼帘去，复又抬眼微笑着看党生，“爸爸出差了，要好长好长时间不回来，但是他还是很爱党生的。” 党生一个劲的摇着小脑袋，“爸爸都不去幼儿园接党生，小朋友说爸爸是不要党生和妈妈了。” 望着儿子的双眼，不会说谎的她避开那晶亮的眸光，“没有，爸爸是爱党生的，他还说要给党生写信呢。” 党生高兴起来，从她怀里挣扎下来，满地转着圈子跑，“哦！爸爸也是要党生和妈妈的！党生不是没爸爸的孩子！” 孩子的欢笑，叫她红了眼圈，又极快的隐去了泪水。 女为母则强，她就算有一肚子的委屈，也会忍着。为了儿子不自卑的成长，为了儿子不带着恨意成长，她必须要忍受。 她开始咬着笔，模仿一个爸爸的口气写信。但是常常是信没写完，她的泪水已经浸满了信纸。 为了哄儿子开心，为了儿子心中更完善的那个“爸爸”，她在车间不忙时练习画小兔子。一开始画得丑得不得了，活像个妖怪。后来，她去请教车间里一个画画好的同志。人家给她画只兔子，她就照样子描，渐渐倒也描得神似起来。 她终于放下心，把写好的信封起来，下班故作欢喜的把信拿给党生。 孩子小，不懂信件发出的过程，只知晓是爸爸来了信，于是高兴的坐在她怀里听她念信。 “党生好，爸爸这里一切都好，爸爸现在很忙，不能回家看党生，但是爸爸很想念党生，爸爸还给党生画了只小兔子，爸爸希望党生如同这只小兔子一样，健康成长！” 党生看着信纸中用油笔画出的小兔子，笑得直拍小手，“爸爸画的小兔子真好看啊！我的爸爸最棒了！” 她跟着儿子一起笑。 党生又望望她，“爸爸为什么不问妈妈呢？他是不爱妈妈了吗？” 她心头一惊，才想到谁家父亲写信会不问自己的妻子呢。她急忙改口说不是的，好不容易糊弄过党生，她牢牢的记住：再写信要问上她。 第二封信她记得在信里说爱党生和妈妈的话了，党生这次很满意，不识字的他拿着信看了又看，满脸都是欢喜。 满纸的浓情，都是她这位伟大的母亲伪造出来的，每句充满温情的话的背后，都有着一种不能示人的心痛。 她，却要笑着给儿子读完信，笑着和儿子一起夸他那个所谓的“爸爸”。只有在党生睡着后，她才会对着黑夜发呆。 每当她看到儿子的小脸时，就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个月就会有一封信“邮”来。每接到信时，党生都很是开心。他会骄傲的告诉给幼儿园的老师和小朋友，他爸爸来信了！ 老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好，她低着的头都不敢抬一下。 也许，日子就会永远这样过了，她不过是个普通的母亲。只是上天，在她的命运中又添了一笔灰暗的悲色。 那天，她帮师父送东西，在厂里遇到了同来办事的体育老师。 当年她和体育老师分手之后，听说体育老师很伤心了一阵子。后来找了对象，也就是现在的爱人，是学校副校长的千金，体育老师升为学校后勤主任。 这次再见他，不免叫她想到当年的事，她有些尴尬。 倒是体育老师先和她打起招呼来，“出来办事？” 她点点头，“是啊，你也是？” 体育老师也点点头，两个人再没什么话可说。 “那我走了。” 她低着头从体育老师身边走过，体育老师忽然对她说：“以后你家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她说了声“谢谢”离开了。 她以为体育老师只是句客套话，没成想他还真帮了她的忙。 党生所在的幼儿园原是街道办的小型幼儿园，后来因为孩子少，幼儿园被撤消，党生一下没人看管了。厂幼儿园因为党生年纪不到三周岁，不肯收党生入园。 她只好暂时把党生放在表姐家，这边急忙托人找关系办入园。 表姐是倒班，到上夜班时就会把党生直接送到车间，车间里人来人往，党生一个孩子又好动，有一次差点出了事，她被车间主任批评了一顿。 她没了法子，最后听车间小姐妹说，体育老师和幼儿园是一个系统，熟人不少，于是她求到体育老师的门上。 体育老师二话没说，帮她把党生入园的事办好了。党生入了厂幼儿园，她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她想着该感谢感谢体育老师，便提着东西去学校找他。 升为后勤主任的体育老师独处一间办公室，见她提着礼物来，体育老师先摆摆手，“能帮到你就行，你客气什么？” 她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体育老师让她坐下来，给她倒杯茶，先叹口气，“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有事早就该来找我，中间求了那么多人干啥？” 她低头，“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这有什么呢？大家相识，也是缘分一场。” 提到缘分，两个人都想到从前那段不算愉快的相处，于是沉默了下来。 体育老师先开了口，把放在他桌上的东西递给她，“东西我是不会收的，你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她不接，他硬塞到她手里，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她惊讶的抬起眼，他正看着她，“以后有事你就说话，别拿我当外人。” 体育老师的眼里闪动着和当年许中天眼里一模一样的火苗，更像贪婪的兽目。 她受惊之下去抽手，他却拉得紧不肯松开。 她慌了神，他胆子愈大，直接把瑟瑟发抖的她她抱在怀里，嘴唇就蹭上她的脸。 还是大亮着天，又是在办公室里，她没想到他竟然胆大至此，忍无可忍间，她扬手给他一巴掌。 他倒是松开了她，咬着牙盯着她冷笑，“你装什么纯洁？当年不过是你男人睡了你，你才和我分手的！不就是因为我没睡你吗？现在你男人都不要你了，你还在我面前演什么贞节烈女？不过是个破鞋，还是个没人要的破鞋！” 体育老师的话响在她耳边，犹如压垮她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多年来的委曲、无助，加之对父母离世的内疚，统统在那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不！我不是！” 她抱住头，大喊大叫，冲来撞去。 天在转，地也在转。 她眼前重重叠叠的，全是许中天狰狞且鄙视的脸。每张脸上都有张极大的嘴巴，一张一合的骂她，更像要吃了她。 那一张张嘴骂她不要脸，骂她不自爱，骂她是破鞋，骂她早早和男人睡过了，骂她害死了父母…… 她的眼睛不停的转着，惊恐的看着眼前那一张张脸，只会用一句话来回应： 我不是！我不是！…… 第一章 担当 他提着行李跑向姐姐家。 还未进门，他就听到党生压抑着的哭声。紧接着，便是一声似困兽一般的极尖厉的喊声，那声音仿佛被人勒住了咽喉，听着都叫人有窒息之感。 他心一惊，推开姐姐家的房门。一股腥臭味直朝他脸上扑来，他不由得退了一步，眉头皱了起来。 姐姐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几乎到了洁癖的程度。地上不能有掉落的头发，床单不能有一星半点污渍。他从来都想象不到，姐姐所居的房子会恶臭扑鼻。 “姐。” 他轻唤了一声，房里的哭声和尖叫声都像是被人生生掐断，房间里如死一般的安静。 他踏进房门，第一眼就看到党生站在靠门口的地方，身上胡乱套着一件脏衣服，小脸上满是鼻涕和眼泪，小家伙的肩膀不停的抽耸着。 他的心跟着一疼。 转眼看向房间的另一边。姐姐，他那一向干净、利落且文静、温柔的姐姐，蜷缩在炕的最里面。 已是春深夏至，姐姐身上依然穿着厚厚的棉衣，身子周围圈了一床棉被。姐姐就躲在被子里面看着他瑟瑟发着抖。 “谁啊？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姐姐的喊声已经沙哑得厉害，那叫声刺向他，他疼得不由得握紧了拳。 党生看到是他，伸出小手来，“舅舅……”小家伙终于见到了亲人，抱着他的腿哭得更为厉害。 他伸手抱起党生，眉头几乎拧成一团。 从前，他有父有母有姐姐。自从姐姐嫁错了男人，这个家就再不像个家了。 姐姐把被子裹紧她的身体，警惕的望着他，高声呼叫：“你到底是谁？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 他不敢动一下，站在原地对姐姐轻轻的说：“姐！我是阿毛啊！” 姐姐扬着脸重复了句“阿毛”，他不管姐姐认不认得他，都朝着姐姐点点头。 姐姐和他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放下被子，向炕沿爬了过来。随后蹲在炕沿，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 他抱着党生向前走了一步，把手伸向姐姐，声音放得更轻，“姐，我真是阿毛。” 姐姐的眸子忽然一亮，坐在炕上大哭起来，“阿毛，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红了眼圈，伤心之余有一丝丝的安慰。姐姐还记得他呢…… 当着姐姐和党生的面，他硬生生的把眼泪忍了回去。他任由姐姐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臂，“姐，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姐姐把脸埋在他的手掌里，她的泪水湿了他的手掌。 他仰起头，闭起眼睛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父亲从小教导他的。所以他不能哭，现在也不允许他落泪。 “姐，我再不走了……” 他说到做到，再没离开过这个家。 …… 表姐和他在厨房里悄悄的说着话，“阿毛，你可想好了，真要回来不走了？” 他斩钉截铁的点了下头，系上了围裙，拿起一旁的白菜切了起来，“我必须回来！我不回来谁照顾我姐和党生？” 表姐那么开朗的人，站在他面前擦起眼泪来，他放下了菜刀，向屋里望去。 姐姐正坐炕里抚弄着她的头发。姐姐一直不让人接近，头发乱蓬蓬的。今天是他好哄歹哄的，帮着姐姐梳理了头发，姐姐的头发才会整齐了许多。他想象不出来，如果他不在家，这个家该是什么样？ 他回来，姐姐不再随意大喊大叫了，也肯听他的话。只是一样，姐姐始终坐在炕的最里面不肯出来，吃饭也是躲在被子里吃。似乎那里是一片最安全的乐土，没有任何伤害。 “舅舅，我想拉屎！”蹲在他脚边的党生扯了扯他的裤角，扬着小脑袋对他说。 “哟，这小子！”表姐抱起了党生，哄着党生坐在痰盂上，环视四周，“阿毛，你还是个孩子，你哪里会照顾你姐和这个小玩意啊？要不就依我的，把你姐送到医院去，你带着党生还能好些。你们一周去看你姐一次，这样你姐也不算孤独了。” 表姐说的医院，自然指的是精神病院。 他果断的摇摇头，“我姐的状态去医院会更严重的，我不放心。” “可是这样你要多累啊。” 他沉默的切着菜。 表姐替他着想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就是舍不下姐姐。 “舅舅，我拉完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一有事，党生就只叫舅舅，很少叫表姨。也许在党生幼小的心灵里，舅舅才是最值得他信赖的人。 他放下菜刀，拿起一旁卫生纸来，再抱过党生为他擦屁股，整个过程显得笨拙极了。 表姐帮着他抱党生，不住的摇着头，“你看看，你哪会照顾孩子啊。”表姐说着，又向屋里看了一眼，“何况还有这么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的‘孩子’呢。你想过吗，阿毛，以后可怎么办啊？” 他看着表姐帮党生提上裤子，拉起党生的小手，一面给党生洗手，一面对表姐说：“眼下离我毕业还有两个月，我想趁着这两个月把我姐的病治治。学校那边我请过假，总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姐，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姐现在就剩下我了，我不能再丢下她了。” 表姐轻轻的叹口气。 他请表姐帮着照看一下姐姐和党生，他学校找那个体育老师去了。打听到那人的办公室，他二话不说迎面先给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打上一拳。 体育老师开始还还手，可是他不知道哪来的那劲了力气，像拼了命一样的朝着体育老师打。体育老师得知他是佟双玉的弟弟，自知理亏，不敢打他，被他结结实实的狠打了几拳。 “你……你无理取闹！”体育老师看着一圈围着的人，恼羞成怒，对着他叫骂了起来。 他抹掉嘴角边的血迹，指着体育老师，“你心里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自己最清楚！我告诉你，你敢再欺负我姐，我就敢和你玩命！” 体育老师小声咒骂着，不敢再和他顶撞一句。 他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打人，他觉得打得值！ 他打过了体育老师回到家，表姐正拿姐姐没办法，姐姐躲在棉被里一个劲的大叫。他急忙冲过去，“姐，我回来了啊！” 姐姐愣愣的看着他，不再叫喊。 表姐含着泪转身走出去。 这个家的模式就这样敲定了，他的姐姐只认得他，他也开始亲力亲为的照顾起姐姐来。 党生被重新送到幼儿园，他留在家里照顾姐姐。帮姐姐洗脸，梳头发，洗衣服。最尴尬的是，他一个大男孩还要帮姐姐换衣服、裤子。 姐姐不肯让表姐帮着换，所有该做不该做的活都落到他的身上。 隔三差五，他便要带着姐姐去医院复查。开始姐姐不敢去，他就耐心的哄着。 “姐，咱们就去看看，我陪着你，好不好？回来咱们就去打豆浆，你不是最喜欢喝豆浆的吗？” 姐姐眨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点头。 他推着自行车，姐姐坐在车后座上。一路上姐姐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角，眼神惊恐的四下张望审视着。他要一边推着车，一边和姐姐说着话。 姐姐从不答他的话，她只顾着四处观望，似乎在人群里找出一个坏人来。如果他的话一停，姐姐就会大叫起来，引来整条街人的注视。 一路上，他不停的和姐姐说着话，他比姐姐更像是个病人。唯有他知道，只有他在说话时，姐姐才会放心。 到了医院，他陪着姐姐一起见医生。医生在各项检查时，他都陪在姐姐身边。姐姐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不敢看医生的脸。他只好一句句的哄着，一句句的劝着。 医生给姐姐开药时，也建议他把姐姐留在医院里治疗。姐姐好像听明白了这句话，拉着他的手号啕大哭起来。 原本就没想过把姐姐留在医院的他，更加坚定了接姐姐回家的决心。 第一个月里，他被熬得瘦了许多，也从笨手笨脚，被得麻利多了。 姐姐始终只找他，他就不能离开家。他托了三姨帮他接送阿毛，买些菜米。三姨还不敢进他家的门，因为一进门，姐姐就会大喊大叫。 三姨也跟着发愁，唉声叹气的对他说：“这要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姨，不管姐姐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我也不管姐姐能不能好，我都会一直照顾她和党生的。” 三姨叫了一声“傻孩子啊”，捂着脸哭了起来。 第二章 苦情 他这个从前只会照顾自己的大男孩，一夜间变成了顶起一个家的大男人来。不只如此，他在这个家里的角色也会随时变化。有时候他是弟弟，有时候他是舅舅，有时候他是这个家的爹和娘。 那天，很突然的，晓丽来了。 他记得当时他刚把党生从幼儿园接回来，一手抱着党生，一手提着菜篮子向家走。党生给他讲幼儿园里发生的趣事，舅甥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他走着走着，觉得有人在看他，他抬起头，不远处站着晓丽。看到晓丽的一瞬间，他的心怦然一跳。 “来了？” 晓丽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盯着他怀里的党生。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你儿子？” 他把党生放在地上，“我姐的儿子。” 晓丽这才松口气，他抚抚党生的头，“快叫阿姨。” 党生乖巧的唤了晓丽一声“阿姨”，晓丽笑了，拉起党生的小手，夸奖党生，“真乖。” 党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晓丽。 晓丽拉着党生的手，话却是对他说的：“我是来看看你的……” 他的心头一热。 晓丽永远是那个温柔善良，美丽又体贴的晓丽。从和晓丽相恋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是上天最为垂爱的幸运儿。 夕阳下，他拉着党生的左手，晓丽拉着党生的右手，三个人向家的方向走去。有那么一刹那间，他觉得他和晓丽未来的生活就该如此：有他，有晓丽，有他们的孩子。 晓丽说着，半低着头，摆弄着党生的小手，“我爸妈知道你家的情况，他们已经来这要求见见你。” 晓丽的话把他从幻想中拉回到现实，他紧张的停住了脚步，“叔叔阿姨来了？” 晓丽羞涩的点点头，“是啊，你现在家里有事，不方便见他们，所以他们就来见见你了，你说我爸妈是不是很开通？” 晓丽的嘴角噙着笑。 他听了这话是感动的。做为他未来岳父岳母，本该他带着礼物前去拜见。可是他们能来见他，不只是长辈们的开明，更有晓丽在背后做的大量工作。这份情，他如何会不懂？ 他憨然一笑，有些手足无措，低头看着路上的石子也变得模糊起来，“那……那我抽空去见见叔叔和阿姨吧。” “你不是告诉我你家的地址了吗？我爸妈让我来这边迎迎你，他们先去你家等你了。对了，你说你姐病了，你姐现在怎么样了？” 他回来得急，并没向晓丽交待姐姐得了什么病。现在听了晓丽的话，他的脸色一白。姐姐现在病成那个样子，晓丽的父母去了肯定会被吓坏的。 晓丽见他的脸色变了，以为他姐姐病得很厉害，急忙问：“家里是不是没人啊？要不我先去你家那边告诉我爸妈，然后我陪你去医院？” 他抱起党生，向家的方向疾走过去，“我姐现在病得很严重，见不得生人。我是出来接党生，由我姨看着我姐，我担心叔叔和阿姨见到我姐受了惊。” 晓丽疑惑的望着他，跟在他身后一起向家跑去。 还没到家，他就听到姐姐的喊声。再向前走，就见一对中年夫妻正站在他家门口，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他的脚步忽然就慢了下来。 “爸妈！”晓丽抢先一步向中年夫妻奔了过去。 晓丽的父母拉过女儿的手，望向女儿身后的他。晓丽的父亲先开了口，“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进去和你家人说一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他点点头，抱着党生走进家门。 姐姐的叫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他放下党生，向屋里跑去。 “姐。” 姐姐听到他的声音，循声望了来，见是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炕上下了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阿毛，阿毛你别走，有人……有人来了，姐害怕啊！” 他拉住姐姐的手，轻轻拍着姐姐的肩膀，“姐，别怕，他们不是坏人，我在这里呢，我认识谁是坏人谁是好人。” 姐姐把整张脸藏在他背后，他安慰着姐姐，哄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对一旁的三姨说：“姨，门外有三个人，你去转告他们一声，我会晚些时候抽空见他们，请他们把住宿的地址留下来。” 三姨转身走出去，姐姐从他背后探出头，“阿毛，门口有谁？是不是要进来害我们？你可不能让他们进来，姐害怕，姐真害怕！” 姐姐那打颤的身体就贴在他背上，他握紧了姐姐的手，“姐，别怕，我不会让他们进来的，别怕。” 随着他轻声安慰，姐姐原本尖厉的声音小了下来。 “姐，有我在呢，你别怕。” 姐姐躲在被子里，开始玩着被子上的线头。 三姨苦着一张脸走进来，小声对他说：“那几个人说住在厂招待所。阿毛，他们是不是……” 他对着三姨摆摆手，三姨明白了他们的身份，老人家转身去厨房，留下姐弟两个。 他哄着姐姐，比哄党生还要耐心许多。姐姐在他的劝慰下，渐渐睡了去。他站在姐姐身边，看着姐姐眼角的泪痕，转身走出屋子。 …… 厂招待所里，他站在晓丽的父母面前，他紧张得握紧了自己的拳。心中却已经为自己打定了主意，也做好了准备。那是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最坏的结果，但是他必须要面对。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事了，我有两点要说的。” 先开口说话的是晓丽的爸爸。 他站在一旁“哎”了一声，垂手恭听。 “首先，你隐瞒了晓丽你家的情况，这并不是小事，反应出一个人的人品，这一点我和晓丽妈妈犹为不满意。再有，你家现在的情况，我们认为过于复杂，让你抛下你姐姐和外甥这样的话，我们家是不会说出口的，但是我们也会为我们的女儿考虑，她的终身，不该如此，希望你能理解。” 从晓丽父母没在他家门口发作他时起，他就已经看出来，晓丽的父母是有知识和涵养的人。现在对他说话也还算是客气，句句又都是在理，他怎么会不能理解？ “爸！”晓丽咬着唇，脸上有未干的泪痕，“首先我要和你和我妈解释一下，双义他绝对不是隐瞒家中事的人，当时他走得急，没和我交待清楚，这其中也有我的问题，不能全怪他。再有，他姐现在病成这样，即不怪他，更不能怪他姐，谁愿意得病呢？我愿意和他共患难。” 晓丽的父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皱起眉来，“有病是不能怪任何人，但是双义家里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不能不管他姐和他外甥。而且，照顾一个病人和一个孩子不知道要照顾到什么时候去，这个谁说得准？你现在以为你们可以共患难，人生的路你们才走几年？如果十年呢？如果二十年呢？你们谁还敢保证你们心中无怨无悔呢？” 晓丽一跺脚，“爸！” 晓丽的父亲不理女儿，望向他，“请允许我们自私一点，我们不希望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吃苦我们不怕，但是这样的负担，看不到头的负担，我们不愿意让我们年轻的女儿去背。对不起，因为我们是她的父母。” 第三章 分离 他深吸口气，快步朝家走去，脑子里闪动的画面比他脚下走的步子还要快。 晓丽父母微沉的脸色…… 即将关闭的房门…… 渐渐合上的门缝之间露出晓丽那含泪的双眼……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鼓了怎样的勇气，咬着怎样的不舍，说出那一番话的。 “晓丽，我们分手吧，当着叔叔阿姨的面，我们就此分开，再无干系。” 晓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那微白的双唇，曾经是他无限遐想的蜂箱，裹着甜，沾着蜜，叫他吻了又想去吻，想溺在其中，溺上一辈子…… 现在那双唇还在他眼前，带着的却是绝望。他的决心摇摇欲坠，他强逼着自己抿着嘴把头转向另一边。 他的话说得硬梆梆的，“分手吧，其实是我故意隐瞒我姐的病，是我不想告诉给你，因为我觉得你很好骗。既然现在被叔叔识破，我们就真的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请你给我留份被揭穿后的脸面，给你自己也留份。” 他是第一次说这么决绝的话的，居然是对最爱的她说的…… 晓丽的嘴唇几乎被她咬破，她指向门口，“佟双义，你给我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关上了招待所的房门，关上了和晓丽最后的对视。 房间里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听得清楚，却不能再回头。他深知，如果不能给晓丽幸福，那么就快刀斩断她心头的念想。从此后，他们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他快步走着，横冲直撞的，他记不得向哪里走，只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快点回家，快点回家…… 那天晚上，他甚至记不得是怎样哄睡了党生和姐姐。也许是他讲了故事，也许是他唱了一首歌。总之，姐姐和党生都睡去了。剩下的世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他。 他倚在炕尾的墙上，望着月影从窗外斜倒进屋里。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如同今天这样的夜晚了。 那时候，他和晓丽相约在校园的林间。清风抚起晓丽的长发，在她脸颊上打了个卷儿，又调皮的从她嘴角边掠过。晓丽回眸对他含羞一笑，他的心便跟着融化掉了，化成一滩水，漾漾着，淌满整个心房。 这样的日子，似乎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他闭上了眼睛。 从此后，曾经的画面，只会封存在他的脑海里，他再不会看到晓丽，再不会看到她的一颦一笑，再不会了…… 第二天，他还是原来的样子，耐心的哄姐姐，耐心的帮着党生穿衣服穿鞋。第三天，依然如此。 人前背后，三姨最多的动作就是叹气。 “双义这孩子命苦啊……” 他假作听不见。 他从前只握笔的手，拿起了浸了尿的衣裤，挥起了铲煤的铲子，缝起了细小的扣子。 他觉得他值，姐姐已经由一个小时不叫，延伸到两个小时不再闹，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欣慰的呢？值了。 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他参加了工作。 两个月的时间，仿佛是两年过去，他，经受了人生中最大的痛苦，也捱过了生命中最大的考验。他的心静如水，一滩死水。 可是，姐姐只比从前好了那么一些，姐姐的身边还是离不得人。 三姨的年纪越来越大，他不忍心让三姨再跟着他们着急上火。他开始四处打听起保姆来。 那个时候，找一个保姆比找一个女朋友还难。大家大都有正经的工作，没人愿意做这伺候人的活计，特别是伺候一个不正常的病人。 等终于找到一个合适又妥帖的人，人家要的工资快比他的工资高了。他咬咬牙，给！ 刚刚参加工作的他，把大半的工资都给了保姆。他们的家，却捉襟见肘。给姐姐买药，给党生交托儿费，剩下来的钱就少之又少。他只能在吃的上省起来。而姐姐和党生的饮食，他却很大方。他说不能苦了病人和孩子，算下来仔细都仔细在自己的身上。 市场丢弃的菜叶，食堂剩下的菜饭，他都会捡回来吃。他不顾别人的眼光，也不顾别人的议论。他知道，只要他这里省下一点，姐姐和党生那里就会多那么一点。哪怕那一点点，也是好的。 六年过去了，他六年如一日的待姐姐和党生。而他的鬓角，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来。 他知道他比同龄人都显老，但是令他欣喜的是，姐姐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她可以自己在家看家，不必再请保姆。还能帮着他洗洗衣服，切切菜。 这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这一年九月，党生要上小学了，他拿着户口簿，牵着党生去了派出所，给党生改名为：许磊。 他拉着党生的手，给党生讲。 “从此以后，我们就叫许磊了，我们不叫党生了。磊，是三个石字在一起的磊，光明磊落的意思，是做人的原则，你以后要记住了，我们要做光明正大的人。磊这个字是由三个石字组成，舅舅也是要告诉给你，心若能坚如磐石，再大的困难也不算是困难了，早晚都会迎刃而解。还有就是啊，一个好汉也要三个帮，你要记得，到哪里都要有几个知心朋友。” 党生，不，是许磊，听了他的话，咧开嘴笑了起来，“舅，你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他欣慰的拍了拍许磊的肩膀。 他的小许磊越来越懂事，不仅是他的好帮手，还能帮他照顾姐姐。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不错。小许磊就是如此，很小立事，比一般的小孩子都更加乖顺。 他用自行车驮着许磊去上学，看着许磊小小的身影走进教室，他才离开。 迎着阳光，他骑着自行车向厂子而去。他的日子啊，终于看到了亮光，他的心里也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第四章 艰辛 白驹过隙，几年在别人眼里，仿佛是一晃就过去了。而在他的身上，那是一座又一座的山，翻过了这一座，眼前便还有一座，山峰绵延，始终是看不到尽头。只是山头渐渐小许多，能让他看到日头的光影了。 姐姐的病已经好了很多，虽然有时候还糊涂，但是起居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更可喜的是，姐姐还能独自外出买菜，再见生人也不会大喊大叫，表现出的也只是话少。 许磊上了初中，个子只和他差那么一点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性格也没有因姐姐的病受影响，许磊是个乐观的好孩子。 他，却是鬓角的头发已经全白，三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像是个小老头一样。 头几年，在姐姐的病大好了许多时，姐姐还会和熟人打听哪家的姑娘好。姐姐说他们家不求相貌和家庭，只要能接受他就好。可是打听来打听去的，别人都嫌他家的情况复杂。姐姐虽然病好去大半，但是不能参加工作，就是一个闲人。家里还有个上学的孩子，负担过于沉重了。 这些话姐姐自然是不会和他讲的，他也无须打听别人说什么。就见姐姐开始还兴冲冲的几年，总是去亲戚熟人家走动。后来渐渐也不再和人走动，什么情况他大约也就猜得到了。 他不会谴责谁势力，如果是他的女儿，他也不愿意让自家闺女找个像他这样的男人。有人就和他提过，让姐姐和许磊搬回自己家，他一面照顾姐姐一面在自己家找个伴，他并没有同意。 他也是人，只要有了自己家，重点哪还会放在姐姐这边。姐姐的病情并不稳定，他不会抛姐姐和许磊不管。他们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外人都觉得是他撑起了这个家，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姐姐和许磊给了他另一种生活的动力，他们是融在他身体里的血肉，永远不会和他分割开的。 单身的前几年，他心里是苦的。每到夜里他就会想晓丽，晓丽也总是不约而至的走进他的梦里。他们牵着手，走上一段路，似乎要走上一辈子。 煎熬里，他努力淡忘了心里的那个人，压抑着心底里最原始的火苗。女人对每个男人来说，有时候是碗蜜，有时候是口散发着香味的毒。夜深人静时，那股子香味就会冲入他的大脑里，衣香鬓影下、红袖添香，哪个男人会不想？可是于他，那只是飘过鼻端的一缕烟，过后便必须散去。 情爱，早离他而去，也并不该属于他。他，属于这个家。 久而久之，他也忘了自己曾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他的眼里全是亲情。他和姐姐、许磊一起唱歌，一起做饭，一起做家务。许磊会把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讲给他和姐姐听，他也会把自己听到的新闻讲给姐姐和许磊听。有歌声有欢笑，谁能说这样的家庭不美好呢？ 有一件事，他是一直没告诉给姐姐的。他所供职的车辆厂已经大不如从前，生产任务很少，许多车间都已经面临停工。他这个工程师也没了工作可做，常常是一闲就闲上一整天。 没了事可做，工资自然也发放得困难。这个月少发，下个月延迟发，到手里的钱越来越少，技术科有几个年轻人已经拖不起，干脆停薪留职去沿海城市寻求新发展了。留在技术科的几个老人儿心里越来越没底，风闻厂子快要倒闭，要么被收购，整天弄得人心惶惶的。 他最清楚自己家不能没了收入，姐姐巩固的药需要钱，许磊上学需要钱，吃喝更需要钱，他开始去人才市场想再找份兼职。 小城人少，企业也少，招兼职人员的企业就更少了。有几家企业倒是很看好他的从业经历，可是听他说只能做兼职，人家便委婉的拒绝了他。他没了办法，只能打些零工小工。 今天去这家商场打扫个卫生，明天去那户人家帮着做做家务。他是什么活都可以干的，只要能赚到钱。 姐姐和许磊对他打零工的事一无所知，他们只见他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五点回家，以为他在工厂工作，其实他这一天里已经跑了好几家。 后来姐姐倒是细心，看出些端倪来，问他回来为什么看起来很累。他含糊的说工厂最近忙，姐姐信以为真，很高兴的对他说现在小城里许多企业都不景气，没想到他们厂还不错。 他背过身去，露出苦涩的笑来。 家里的日子终于算是说得过去了，吃穿用度，和别人家没什么区别。他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他是这个家的天，姐姐和许磊是这个家的地，他只有踏上那平坦的土地，才能撑起这一整片天来。 厂子在市场竞争洪流中又挣扎了近十年。在这十年里，他比从前上班还要累。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头发花白起来，整张脸上布满了沧桑，他觉得他的体力大不如从前，干累活都要喘上一会儿，帮人扛米袋再也不能一口气爬上楼去。他知道，他是身体老了，可是他明明才四十几岁。 他，却不能歇歇。姐姐的病虽然已经好了从没再犯，但是医生叮嘱他，姐姐不能受什么刺激。再者，许磊已经快大学毕业，眼瞧着过几年就要娶媳妇。当长辈的该想的要想，该准备的也要准备，总不能空着手让孩子娶媳妇不是？他不能让自己的外甥脸上无光。 他只能继续努力工作。厂子被收购，所有员工都失了业。他不得不去一家小工厂当技术工程师。说是工程师，但是工厂里的老板恨不能让一个人做十份工才好。他一面管着技术，一面还会帮着做些别的活。他的能干在厂子里是出了名的，老板对他很满意，主动给他加了薪水。在他的眼里，这就比什么都强。 钱，真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姐姐的药就能吃得上。有了它，许磊的婚事就能看到希望。钱，也真不是个东西，为了它，压弯了他的腰背，吸干了他的骨血。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垂垂老矣。 有一次，他遇到从前厂子的同事，同事告诉他，去南方发展的几个年轻人在那边很吃得开。同事说，南方工厂很多，就缺他们这样技术型的人才，而且是年纪长些更好，因为经验丰富。 同事也知道他家的情况，和他聊了几句就走了。 他从没把这事当件事去想，更不想去懊悔。他的付出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回报，他很知足。 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就让姐姐知道了，姐姐并没对他说什么，却告诉给许磊。许磊到底还是年轻，打电话给他，话里话外说起毕业的事。 许磊说等自己毕业工作后就会接他和妈妈过来，让他辞掉工作，或是在自己所在的城市找份轻松点的工作，或是干脆就不上班了，总之到了休养身体的时候了。 许磊还是第一次和他提毕业后的规划，他在感动之余，想到孩子可能是听说什么了。许磊毕竟没毕业，听说什么事也只能在姐姐这里听说。他就想到姐姐也是知道点什么了，只是没和他说而已。 他回家和姐姐面对着面摘菜，“姐，等许磊毕业娶媳妇后，你就去和他们一起住，帮着他们看看孩子什么的。许磊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媳妇也一定会孝顺的。” 姐姐扬起头来，“那你呢？” “旅游啊，”他对着姐姐笑了起来，“我想一个人多走几个地方。”他把摘好的菜放在盆里，调皮的对姐姐眨眨眼睛，“这么多年，我还不许放松一下了？” 姐姐也跟着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姐姐的眼泪就落了下来，“阿毛，你是不想拖累了许磊是吗？” 他依然在笑，“姐，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我其实就是想让你去许磊那里，我这里好轻松些，然后走走转转，一个人好好过几年。等我老得快走不动了，我就去找许磊，他还敢不养我不成？” 姐姐没有因为他的玩笑而破涕为笑，反而泪落得更凶，“阿毛，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啊……” 他像那年父亲离世时回家时一样，拍了拍姐姐的肩膀，“你是我姐啊。” 第五章 聚会 他没想到有生以来还会和晓丽见面，他做梦都没想到。 这还要从他大学同学来找他说起。那天，他正蹲在车间的地上察看设备，他身边的工人拍了他一下，他顺着工人所指，看向车间的大门，“佟工，有人找你。” 车间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正向他这边招着手。他放下手里的螺丝刀，起身向门口走去。 “双义！”门口的那个人亲切的叫了他的名字，他笑着答应，仔细看着来。那人四十几岁的年纪，西装革履，腆着将军肚，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他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 那人见他盯着自己看，豁然大笑，“双义，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声音也如此的耳熟，他讪笑起来，那人不耐烦的伸手锤了他肩膀一下，“我是杨怀林啊！” 他马上想了起来。杨怀林，他大学同学，两个人还住在一个寝室。 提到杨怀林，他就想起那些年在大学里无忧无虑的日子来，他马上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杨怀林，“怀林啊，你变模样了。” 杨怀林哈哈笑了起来，“当年我瘦得跟个猴子，现在又胖成了肥猪，十个同学有九个认不出来我的，你认不出来也算正常。” 他呵呵的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你变化是挺大的。” 老同学来拜访，他哪能还去车间。于是他转回头交待几句，便把老同学往清静些的办公室里让。 两个人坐下来，杨怀林环视着他的办公室，“双义，这些年过去了，就数你最脚踏实地。” 他一面给老同学拿茶叶，一面说：“什么脚踏实地，我是顶没出息的了。” 他自嘲时才发现自己这里的茶叶着实拿不出手，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了，他泡着喝不过是为了提神，拿出来招待客人着实寒酸。 他尴尬的笑笑，“怀林，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叶，你将就喝些白开水吧。” 杨怀林倒是毫不在意，对着他招招手，“双义，别忙了，咱们都是同学，你客气什么。快来坐下来和我好好聊聊天，我们多少年没见了！” 他端着茶杯坐下来，很认真的想了想，“有个二十几年没见了吧，我记得你毕业被分到广州去了。” 杨怀林用手指虚点着他，“你这记性实在是好，难怪当年学习那么好呢。我可不被分到广州去了嘛，我这样的成绩和你这个尖子生没法比。不过也多亏分到广州去了，先前我们厂子效益不好，后来我索性自己承包了厂子，现在自己搞搞生产，自己给自己打工。” 他由衷的替一个寝室的兄弟高兴，“原来都是杨老板了啊，真是不错！” 杨怀林笑着摆摆手，“哪里哪里，你可别寒碜我了，你要是去南方，哪还有我什么事了？” 他笑了笑，问杨怀林，“那你这次来我们这是出差？” 说到这里，杨怀林也识趣的转移了话题，“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来是出差，也算是特意找你的。” “特意找我？” “是啊！”杨怀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印制精美的请柬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接过请柬打开来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我们已经毕业二十年了。二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人生已沧海桑田。亲爱的同学，你是否时常忆起学校时的青春岁月，是否时常怀念母校的一草一木和同学间的纯真情感？你的心情现在好吗？你的一切还算顺利吗？一别二十载，当年同窗，今散四海。但我们相信：无论你事业辉煌，或暂遇挫折；无论你身居要职，来去匆匆，或布衣悠然，采菊东篱；也无论你人生正得意，金樽对明月，或人生不称意，散发弄扁舟……你，终究不会忘记那曾经生活的母校，不会忘记每一个同学。让我们暂时抛开尘世的喧嚣，挣脱身边的繁琐，走到一起，尽情享受老同学相聚的温馨——让心栖息，忘却烦恼；让时光倒流，回首往事；让友情长存，共创未来！ 他合上了请柬，大学，他最不想触碰的字眼，最不想回忆的记忆，而今，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叫他不得不正视，自己曾经有过那段经历。 杨怀林坐在他身旁笑道：“这个月十一号，咱们同学可都回母校去，重新回忆当年的种种。你可是被大家点名邀请的人呢，这不，同学们特意打听到你的地址，正愁着没人来通知你，正好我这有个项目，本来也不用我来，可是同学们见你的心切，我就特意请缨来你这一趟，你可不能不去啊！” 他低着头，轻轻一笑。而脑海里的记忆，不会因为他一抹轻笑便溜走。他和晓丽是同班同学，因为他们分开，他刻意不去联络大学同学们。 他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暗红色的请柬上，“我们厂子一直很忙，假恐怕是请不来的。再有，今天都六号了，请假也来不及，我就不去了。” “得得！”杨怀林笑着拍了他一下子，“咱们同学把你的反应都给算出来了，他们说你十有八九不会来，我还不信呢，和他们打个赌，结果你还真就不给我面儿让我输了！” 他刚要说话，被杨怀林抬手止住，“大家这不就是怕你不去嘛，特意让我来的，我在你这出差差不多就是几天，等我这边的事办完了，我让秘书先带着文件回去，我和你一起去母校。” 他没想到杨怀林这般执着，他忙站起身，“怀林，我这边实在是不好请假……” 杨怀林也站起身来，声音压低了些，“我也看了你这个地方，实在是容不得你这条巨龙。他们如果不给你假更好，你去我厂子，我厂子正缺你这样的人才呢。双义，你就别推辞了，也别扫大家的兴，过几天我还来找你，我可是和同学打了保票的了，我不把你带回去，他们绝不会饶了我的！” 杨怀林说完就朝办公室门口走去，他跟了上去，杨怀林却不给他推脱的机会，“你别再说了啊，我都为你来了，你还卷我面子不成？” 杨怀林说完对他招招手，向厂大门走去。 他呆呆的望着杨怀林的背影，大学同学聚会……晓丽会不会去？如果她去了自己该怎么办？如果她和自己说话他该如何表现？含笑应对问她一切都好吗，还是微笑寒暄几句就转身离开？转身离开又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些？如果和她聊天又该聊些什么？聊孩子聊生活？……如果她没去呢，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大学时那手指修长的双手，现在早已变成了浸着洗不掉的黑油的粗老大手。这样的一双手，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让晓丽对他失望？或许他该永远不出现在她的面前，让他在她的记忆中一直美好下去…… 他闭上眼睛。 他曾经以为他和晓丽的那段事早在他记性中烟消云散了。可是，他高估了自己，就在听到同学聚会的一刹那，他就慌了，因为她而慌了。他以为晓丽是一个影子，可是当这个影子渐渐在面前清晰起来时，他还会怦然心动，还会隐隐作痛。他还是他，那么她呢？大概早不是从前的她了…… 第六章 出行 他几乎是被押着回的母校。 杨怀林这个人很执着，说保证让他去聚会，还真天天跟着他。杨怀林办完公事，剩下的时间都和他混在一起。杨怀林也渐渐知道他家的事，杨怀林感叹他这些年的不易后，直接搬到他家去住。杨怀林跟着他一起忙活家里的事，管他的姐也叫姐，出来进去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感动的是，杨怀林这个有些身价的老板并不嫌弃他家陋室，更没有什么架子可言，卷起洁白的衬衣袖子就跟他扛米袋，陈旧的硬板床他也睡得惯。住的这几天，杨怀林还主动帮他买菜，他家往常吃得简单，一棵白菜，几个土豆，杨怀林没说过什么，只是开始从外面买回来好吃的。他说的好——我给咱姐补补身子！今天是鱼，明天是肉，后天他还炖上汤，想得十分周全。 杨怀林是商场里摸爬滚打的人，说起笑话也着实逗人。姐姐觉得杨怀林是个很开朗的人，话也多了许多。三个人都在家时，说说笑笑，倒是很热闹。 他不放心家里，杨怀林主动说请人来照顾家。他还不放心来陌生人照顾，杨怀林就说：“不过就是两天，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咱把姐一起带去，同学们不会说什么的。” 姐姐其实已经没什么事，偶尔会犯犯糊涂，但是还不至于认不得家门，回不了家。姐姐很主张他去见见同学们，她劝他：“阿毛，你就去吧，我没事的。你如果不放心，我就先去表姐家住几天，表姐也是一个人怪孤单的，我们正好做个伴儿。” 他是不想去聚会的，无奈杨怀林逼得太紧，而且人家也是诚心诚意，不管是待他，还是他姐，都是细心至极，他再不去有些说不过去。 杨怀林也曾经坚持带姐姐一起去，他是不同意的，倒不是嫌姐姐麻烦，而是担心同学们喝过酒后声音太大或是太闹，姐姐害怕。而且有姐姐在场，想必同学们也是放不开的，他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思量来思量去，最后他决定送姐姐去表姐家。表姐夫前年生病过世后，表姐就独自一人生活。现在姐姐去住上两天，也算是陪陪表姐了，两个人也有个照应，他也能放心。 安排好姐姐这边，杨怀林便订了机票，他们一起坐上了回母校所在城市的飞机。 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 飞机升上到高空，他从窗口向下看。这也是他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俯视下去，从前眼中的高楼大厦早已不见，更不用说人影。眼前是被撕得如薄棉絮般的云朵，仿佛只须打开机仓门，他便能抓住那片云。 此时，什么在他眼里都那么渺小，人变成了苍穹下的一颗微粒。 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还有什么是不能坦然面对的呢？ 他缓缓吐出口气。 飞机抵达了母校所在城市，他和杨怀林下了飞机，杨怀林打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直接去了指定的酒店。 第七章 重逢 他和杨怀林在酒店里见到好几个先来的同学，多年未见的同学再次相逢格外亲近，贴心的话说也说不完。 在本市的同学说定好了晚上的饭店，说着便拉着几个先到的同学去了饭店。 毫无预兆，他和晓丽就那样相见了。 他随着几个同学走进饭店包房，他便看到晓丽坐在那里，笑望着进来的几个人，“你们来了！” 他当场就愣了住。 这么多年来，她，仍旧漂亮优雅，似那经年的皓月，风霜只会给她添分皎洁，却难摧毁她的美丽。原来岁月静好，全是说她来的。再看他，岁月给他的鬓角洒了层白霜，多年的沧桑全部刻在他的脸上。她还是当年绰约的她，他却已经不再是风度翩翩的他了。 晓丽落落大方的站起身来，给几位同学让座，“我都来了一会儿了，就你们几个总迟到。” 几个男同学就哄笑，说是晓丽心急来得早。 他站在几个人的后面，怔怔的望着她。她一定是幸福的，看着她举手投足间皆是成熟女人的韵味，眉眼间都染着稳重，没有幸福的家庭为后盾，她谈何来的稳重端庄？ 他低下头，这也就足够了，只要她能幸福，不管这幸福是不是他给予的…… 杨怀林急忙把低着头的他推到最前面去，笑着和晓丽开玩笑，“晓丽，你是不是就等这位同学呢？” 他几乎和晓丽面对着面，离得如何之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出的阵阵气息，他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在美丽的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像是比她老上了十岁，他只盯着她那一尘不染的鞋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晓丽的声音从他对面传了来，“怀林，你怎么还和上学时一样顽皮，你都多大的人了？” 杨怀林哈哈大笑，“怎么？还不让说实话了？” 晓丽倒也不计较，接起杨怀林的话，“不许瞎说实话！” 几位同学都跟着笑起来，唯有他，笑得最为木讷。 他被同学们安排坐在晓丽身边，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热辣辣的，像当年第一次和她约会时一样害羞。 “双义，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在他盯着面前的桌子时，晓丽忽然问他。 早先想出问她的话，答她的话，在这一刹那间都忘得一干二净，他“哦”了两声，才想起回答她，“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 这时候有位同学就问：“晓丽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现在和我爱人定居在旧金山，这不是我假期嘛，我听同学们说咱们要二十年大聚，我就回来了。” 同学们纷纷向晓丽问起在美国的情况。 他坐在她身边，胸中因紧张而存着的那团气，慢慢的呼了出来。 她果然很幸福，话语里都能听出他们夫妻和睦。 他缓缓低下头。 “你呢，双义？你爱人做什么呢？”也不知道他们说了多久，晓丽又继续问他。 他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来，“我……” 杨怀林抢在他前面说道：“双义这么多年都还单着呢，也不知道心里是念着谁。” 同学们都知道当年晓丽和他是情侣，杨怀林的一句话，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晓丽身上，晓丽的脸微微泛起红来。 他急忙说：“你们别听怀林乱讲，我……我只是……”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她身边坐下后，说话仿佛都说得结巴起来。 晓丽站起身，拿起一旁的茶壶，给他面前的茶杯缓缓的倒着茶水，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知道你总有难处的。” 晓丽的声音不大，同学们都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倒听得格外清楚。同学们便起哄，“还是晓丽善解人意啊！” 晓丽笑盈盈的坐下来，即不承认也不否认，任由大家拿他们开玩笑。 大家聊着天，渐渐便有同学陆续而来。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大家都有了几分醉意。 大家大谈当年的种种趣事，或是当年种种糗事。还有当年追过的女生，又是如何被人夺了爱而失恋的。 没有当年的沉重，再提起都是一个个段子，说者欢喜，听者欢喜。 他着实被几个男同学灌了许多酒，大家的理由是他当年抢了他们眼中的女神，还不该多喝上几杯？ 他被逼得喝了许多酒，双眼迷离起来，他转头四望。同学们早喝得七倒八斜，三五为群着，不知道是在讨论什么，时不时的哄堂大笑起来。 晓丽一直坐在他身边没有走，刚刚她也被灌了些酒，双腮红扑扑的，她正痴痴的望着他。 “双义，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告诉给我，好不好？” 她的话仿佛具有魔力，他跟着她一张一合的双唇，就点了头。 “这么多年了，我只想问你，当年你是不是不想拖累我，才会当着我爸妈的面，提出和我分手的？” 他沉默了。虽然醉着，但是他本能的反应是道出当年的事，他只想让他心中的痛苦一直锁在自己的心里就好，何必让她再跟着难受一次呢？ 晓丽见他没说话，把椅子拉近了些，“双义，我就想听你一句实话，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好不好？你是不是怕拖累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哀求，他不由得抬起头。 她比当年丰腴了，当年她还是瘦瘦高高的女孩，他还拿她比过赵飞燕。而现在，她已嫁为人妇，原本尖尖的下巴变得圆润起来。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却未曾改变，似乎看到了他的心里面。 他觉得他真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在她的注目下就又点了头。 她轻轻的叹口气，侧靠在椅背上，“你不知道我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不想接触任何男人，更不敢上街。我总觉得街上人的脸上总能找到你的影子。或者是额头和你相似，或者是眼睛和你相似，要么就是嘴唇。我觉得那时的我快疯了……我是勉强熬过了那些个年头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选择远嫁，嫁到没有你影子的地方去……” 他从没想到她会情深至此，他以为痛苦只是他一个人，她离开了他也许也就那么几天难受，便会记恨起他来。因为心里的一口气，她也就能把他从记忆中抹掉。 可是，她没有，她和他一样，内心深处藏着一个人影…… “晓丽，我对不起你……”他跟着红了眼圈。 这些年来他不曾喝过酒，今天是醉了，真的醉了。 她凄凄一笑，仰起头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眼前的她合着目，睫毛上挂着欲滴的泪珠，看着楚楚可怜，叫他心中一痛。他忽然就想把她拥入怀里。可是，便是醉着，他依然不允许自己越雷池一步。 “晓丽，你累了吧，不然让他们送你回去吧？” 晓丽张开眼睛，望着他浅浅一笑，“你可真是个傻瓜……” 他被那笑容迷了住，脑子却不听使唤的转着她说的话——他傻吗？他又是哪里傻了？ 第八章 长逝 话题就从这时打开的。两个人坐在一处又聊了好多，谈分手后的事，谈这些年来的生活，谈大学相处时不好意思说出的话。 说得没完没了，说得意犹未尽。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同学提议大家去唱歌，他和她被同学们拉着一起去了ktv。 在ktv里，大家一首歌接着一首歌的唱，唱当年校园里最流行的歌曲。他们唱《小芳》、唱《祝你平安》、唱《笑脸》。熟悉的旋律响起时，他们就好像又重回校园，再与青春狭路相逢一般。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有人点了《小芳》，晓丽把麦克风递到他的手上，“当年你唱这首歌最好听了，再唱一次吧。” 他从她手上接过麦克，指尖触碰到她那微烫的手背，他抬起头，她正看着他。 当年，她一袭长发垂至腰间。每个回眸间，她的头发都会轻轻扬起，像是载着风的精灵。他那时就觉得她就是歌里的那个“小芳”，为他而来的小芳。 情酣恋热时，他却放开了他的“小芳”，到了现在，他心里的滋味都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是苦是酸还是辣，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接过麦克，接着唱了起来：“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一首接着一首的唱，他和晓丽一起唱了《心会跟爱一起走》、《月亮代表我的心》，还唱了什么，他都忘记了。 只记得他们一直在唱，一直唱。在歌声里，在哄笑中，他拉住了她的手。 有多少年了，他是又一次的拉住了她的手。她含情脉脉的望着他，深情款款的与他对唱。空间都在旋转，他和她似乎又回到当年热恋时。 他们是一直唱到了午夜，才相扶着回到宾馆。谁也记不清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分配的房间。他一觉醒来，只觉得头裂了似的疼着，再看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人，全是昨天喝多的男同学。 他一动，其他几个人也醒了来，如同当年大学早起一样，几个人打着哈欠看起表来，“哟，是不是九点要去母校集合呢？” “快点吧，我的兄弟们，这都快八点半了。” 一声招呼，几个人睡意全无，洗脸的洗脸，穿衣服的穿衣服，酒店狭窄的卫生间瞬间成了当年大学时的洗手间。几个人挤在一起刷牙，水花溅满了台面，大家相视大笑。 七月，母校里的学生早已回家过暑假，校园里静悄悄的，小路上只有欢笑着的他们走了来。 聚会的组织者还请来了当时教大家的老师，老师见到他们非常高兴，一一寻问大家的近况。 同学们在原来学习的教室里留影，又在母校大门前合影。大家一起重走了大学时的图书馆，校园里的人工湖，常去约会的小树林……一天的时间，好像就在欢笑中溜走了，第二天早上，大家面临着分离。 和当年大学毕业时一样，大家在分别之际都是眼含热泪。同学们相约五年后还要一起走进校园，一起再相聚。 在人群里，他找到了晓丽的身影，晓丽缓缓向他走了来。 “双义，保重吧。” 他一肚子的话再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看着她，轻轻点头。 晓丽转回身，坐上送她的汽车。汽车慢慢行驶起来，她再不曾看他一眼。 人世间的事，谁也不能预料。就像他一样，他以为五年之约，他还可以再见她，哪怕是再听到她的消息。可是，他却不曾想，这次聚会就是他和她的最后一次相见。 聚会之后，他心里空落落的回到了家。姐姐问他聚会怎么样，他说都好。姐姐见他情绪不高，只当他是累了，让他早点睡觉。 他躺在床上，很晚都没睡着，脑子里想的全是晓丽的身影。 他轻轻叹口气。 该放下的，自然要放下。 他转了个身，脑子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的到了很晚，才睡着。 世事难料，他没能再看晓丽，也没能去和姐姐所说的那场旅行，几乎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他的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起床时，他觉得自己似乎比近几天太累的缘故，头发沉，胸中像堵了块大石头。他又合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才起了床。他并没在意，和每天一样，早起做饭，然后和姐姐道别去上班。 到了工厂，老板把他叫到办公室，说他最近工作总像是心不在焉，老板提醒他认真工作。他低头应承着。 他的老板是精瘦的男人，和他年纪相仿，却喜欢口口声声叫他“佟哥”，像是很尊重他的样子。 男人到了这个年纪还瘦着的很少，他的老板本就个子不高，还瘦成这样的就更少了。酒桌饭局老板也是常经历的，别人喝成了啤酒肚，他邓喝成了瘦猴子。 老板这个人也确实像猴子。精于算计，把企业里的雇佣者一天的时间恨不能算计成25个小时来用，加班是常事，加班不给加班费照样是常事。 小城市里找份工作的确不易，谁又会去劳动局告这个状呢？久而久之，老板愈发占起劳动者的便宜。 他大学聚会时向老板请假，老板就已经很不满意。现在见他回来后状态依然不好，老板更为不满意，直接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老板和其他工人说话都是直接叫喊的，嘴边妈奶奶都扯出一长串来，骂声都传出办公室外。对他还算客气一些，软话硬话说了一堆，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在我这工作就要玩命的干！ 他退出老板的办公室，脚步都不能慢半拍，直接去车间里忙活，有许多活还在等着他。 他下定了决心，这样不是人待的地方，只要再等等，等到许磊娶上媳妇，或是攒够了娶媳妇的钱，他就辞掉这份累死人的工作，好好歇上一段时间。 上午车间来了一套新设备，他跟着几个工人一起把设备安排上，已经疲惫至极。吃过午饭，老板又让他带着几个人把设备检查一下。老板说，如果设备有什么问题，他们就及时反馈给厂家。 于是，他趴在地上，和几个年轻工人一起检查设备。 等设备检查完，他觉得身体里像灌了铅一样。他和工人说一声，便去办公室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胸口沉闷得厉害。他以为自己这是困极了，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他以为也就要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没事了。 他的眼睛渐渐的合了上，胸口似乎被几个人压了住，他叫不出声，连动一下都极困难。他只能以头抵在桌上，双手按在胸口。 他是真的累了，累得厉害，又好想睡上一觉。想着想着，也就睡了去。 他没看到老板那原本愤怒的脸，因为看到他的身体从桌上滑下时的惊慌失措。他更听不到了一阵阵尖厉的叫喊声。他的耳畔回响着的是娘轻缓的催眠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蓝轻摆动啊。娘的宝宝儿，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那是个梦吧。 他想，也许是的。 娘是年轻时的模样，穿着她那件蓝底白花小褂，发间佩戴着她最喜欢的花发卡。娘坐在炕边儿，轻轻的拍着他的身躯。 他惊奇的发现，他自己也是小时候的模样。好像只有四五岁时的样子。娘把他身上的被子轻轻的掖在他肩下，望着他，嘴角满是慈爱的笑，嘴里轻哼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催眠曲。 一旁坐着姐姐，姐姐也是小时候的样子。她坐在炕边和父亲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对着炕里的他笑。娘对着父亲和姐姐摆摆手，姐姐便捂上了小嘴，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笑弯了。 娘也在笑，父亲也在笑，满屋子全是笑声。 娘那笑容渐渐扩大，填满了他的所有记忆。他跟着娘的笑，露出了笑容来。 时光在他眼前倒流起来，娘在，父亲在，他和姐姐还小，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的。 他合上了眼睛，沉浸在这样的欢快中，不愿意再睁开双眼，他怕睁开眼睛来，他的美梦就醒来了。 他走了，丢下了刚刚康复的姐姐，还有才步入社会的外甥。他永远不知道姐姐哭得死去活来，他更是看不到外甥那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生生的咬破了嘴唇，渗出的血丝来。 他是管不得那么多了，他第一次这么自私，真真实实的存在在他想要的世界里。那里，没有没完没了的工作。没有，勾心斗角的人际关系。没有，让人痛彻心扉的爱情。只有笑容，他也被笑容紧紧包围着。 …… 当年，父亲给他起名时下了好一顿功夫，最终才决定叫他“佟双义”。父亲的本意是让他仁义双全。 他确实没令父亲失望，成全了他名字中的这个“义”字。情义两兼，他对得起任何一个人。唯有对不住的，便是他自己了。 佟双义……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舒展开眉头，绽放出笑来。那是一抹久违了的，了无牵挂的笑。 第一章 妈妈 从小，他是在乡下外婆家长大的。 一个月，或是半个月，就会有一男一女，或是就一个女人，提着大包小包来外婆家。他们见到他时，会笑着朝他招手，有时候把他抱在怀里亲。 那女人长得很漂亮，穿着也比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好看。在他记事起，有一次，那女人又来外婆家，她抱着他，晃着他的小手，“快，叫妈啊！” 妈？ 他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怔怔的盯着那女人。 他想说，他始终不知道妈到底是个啥玩意？村里的小伙伴都有妈，他们妈妈会和外婆照顾他一样照顾着小伙伴们。但是他们妈妈也会把他们追得满村子跑，抓住就是一痛打。外婆就没有打过他，外婆叫他“宝宝”，外婆也确实把他当成宝，他以为他和别人是不同的，因为他没有妈只有待他好的外婆。 外婆比妈好，她一直抱着他，背着他，哄他睡觉，喂他吃饭，他以为这就是他比别人出类拔萃的地方。 女人有些不耐烦，“快啊，叫妈，我是你妈！” 他可不想要妈，他害怕他这个妈也会追着他满村子跑。他的目光看向坐在床上织毛衣的外婆，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叫。 抱着他的女人终于恼火了，把他从怀里推了出来，他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哭了起来。 女人气呼呼的说：“这是什么小孩子，连自己妈都不认得！” 外婆急忙放下手上的织针，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先帮他扑掉身上的土，哄着他，“宝宝乖，不怕不怕，外婆在这呢。” 在外婆的怀里，他安静了下来。 外婆转头开始数落那女人，“你也真是，和孩子发什么火？你十天半个月不见个人影，难怪孩子不认识你。” 女人看着在外婆怀里安静的他，话说得醋溜溜的，“妈，我儿子不认识我，倒认识你，你说我这个做妈的心里会好受嘛，要知道，我可是他的妈，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儿。” “自找的！”外婆丝毫不客气，“你们两口子就知道整天瞎忙，把孩子放在我这里也不来看。小孩子就是这样，你喜欢他，他自然也会喜欢你。就算你是他亲妈又如何？生恩可是没有养恩大，你怪不得孩子。” 他扬着小脸，看向女人。 这是他妈？真的是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沉着脸，拿起放在一旁的皮包，嘟囔着，“妈，我要回去了，再不来了。” “你看看你，”外婆叹口气，“来就坐这么一会儿，然后又要急着走，你还怪孩子？你自己看看你像不像是客人？” 他眨着眼睛。 外婆说得没错，他一直以为他们就是来家里的客人，拿着点心或是水果，说些“你最近身体如何啊”这类的客套话，然后坐坐就走，很少在外婆家住。 他的妈妈理了理披肩的长发，“他在家我不要看着他？前段时间我又听说他在外面的事了，他没一天让我安心，比个孩子还叫人不放心。” 外婆随手将床上的一个软皮小鹿塞在他怀里，“岩岩自己玩吧。” 外婆放下他，走向他妈，声音压得很低，“他现在还在外面有事？” 他妈咬着牙，恨恨的说：“他还能老实得了？只是现在没叫我抓住而已。” 外婆看了床旁玩的他一眼，“唉，男人你也不能管得太狠了，也不能太松了，皮筋都是紧了崩松了掉的，更别提男人了。还有，凡事你也要防着点。” “妈，我知道，我和他单位会计关系处得不错，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我都知道。回家他交得少了，我就和他闹！” 外婆点点头，“你只要抓住他的钱，他也就没办法给外面的‘破鞋’花。” 他妈深以为然，“妈，我懂得，你放心吧。” 这就是外婆和他妈妈的对话，她们都当他小，其实他已经记事了，只是记得不全。他那时候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是“破鞋”？ 他的小脑袋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也记清了“破鞋”这个词。 那天，外婆拉着他的手，一起到门口送他妈妈。 妈妈似乎有些不死心，对他命令着：“儿子，你快叫一声‘妈’，你叫了，下次我来就给你买玩具大汽车。” 他没见过什么玩具大汽车，不过看着那个自称他妈妈的女人沉着脸，他就有些害怕，小声的叫了声“妈”。 他妈妈绷着的脸慢慢舒缓下来，终于露出笑容来，“好儿子，妈妈下次一定给你买玩具大汽车！” 妈妈就这样兴高采烈的走了，他开始盼着他妈妈下次来看他。因为妈妈再来时，他就有大汽车了！ 一天两天三天，他妈妈还没有来。十天半月，一个月，她也没来。 他第一次追着外婆问，妈妈什么时候再来啊？ 外婆笑眯了眼睛，以为是母子连心，半逗半哄的和他说，“是宝宝想妈妈了吗？” 他还小，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想妈妈带大汽车了。” 外婆先是一愣，随后抱着他笑了。“唉，不怪我们宝宝，是你爸你妈的错啊。” 他想不明白他爸他妈有什么错了，妈妈都说要给自己买大汽车了，这应该是顶好的事呢。 他也记不得有多久了，他都快忘记玩具大汽车的事了，妈妈却来了。 他虽然还有些胆怯的依在外婆身边，但是还是兴冲冲的望着妈妈手上的包。他想，妈妈一定把玩具大汽车藏在包里了。于是，他扭着小步，走到他妈妈跟前，“妈，我的大汽车呢？” 妈妈盯着他的脸，忽然间把他一推，“什么大汽车大汽车的，你爸都不要我们娘俩了！” 他被妈妈推得再次跌坐在地上，他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妈妈见他哭，更为光火，指着跌在地上的他叫骂：“你还哭，你还哭！该哭的是我才对！我看着你这张脸就像那个死鬼，那个挨千刀的死鬼！” 他没想到的是，妈妈骂过了他后，自己倒坐在椅子上哭起来。妈妈的哭声很大，他被这哭声惊了住，再不敢哭，而是呆呆的望着他的妈妈。 外婆先抱起他，才焦急的问妈妈，“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别哭说话啊！” 妈妈用手背抹着眼泪，“妈，他……他竟然把那女人带到家里去了，我回去早让我给堵在屋里了！” 外婆沉默了，望着哭成泪人儿的妈妈，好一会儿才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妈妈抽泣着，“我……我不和他过了，我在娘家不回去了！” 妈妈说完，又顿足捶胸的大哭起来。 他在一旁吃惊的望着妈妈，妈妈是大人，怎么哭起来比他还凶呢？ 外婆皱起眉来，“那怎么行？！你回娘家不正是给那个‘破鞋’腾地方了吗？人家正好住到你家去！” 外婆的一句话让妈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妈妈张着一双泪目看着外婆，“难道……难道我还要回去向他低头？” “谁让你向他低头了？”外婆急忙解释着，“你该回去还是要回去，回去也不用理他，只要占着那个窝，他还能把你怎么样？” 妈妈有些犹豫，“我都出来了，怎么好再回去？” 外婆并不赞同妈妈的想法，“你别使小性子，只有先看住你男人再说。我教你，回去你就说要找他们单位领导，还有找那个‘破鞋’的单位领导。他是个小头目，他丢得起这个人吗？你也要记住，只在家吓吓他，别真去找他们领导。你架子拉得足些，看他怕不怕！只要他怕了，他就会收敛，你不就赢了？” 妈妈沉思片刻，点点头，“妈，我听你的！” 妈妈说完这话，拿起她的包就走。从头到尾，妈妈除了骂了他，推了他，再没和他说什么，更别提给他玩具大汽车。 他抽抽答答着，心里得出两个结论：一个是，妈妈最靠不住，她说话不算数了！另外一个是，妈妈和她所说的那个“他”在打架，两个人要分出输赢来。 第二章 讨好 没过多久，妈妈竟然和她所说的那个“他”来到外婆家了。 外婆看到两个人一起走进家门，欢天喜地的张罗着杀鸡宰鹅。 妈妈所说的“他”，是他爸爸。但是那声“爸爸”，他就是叫不出口。他的脑海里又闪现出村里小伙伴们被他们爸爸提着鞋抽屁股时的情景。他没走向他爸爸，倒是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 “大儿子都长这么高了啊，来来，爸爸给举个高高！” 他记得上一次这个男人，也就是他的爸爸来时，并没有现在这么胖。而现在，他的爸爸胖得可以装下他和妈妈。人一胖，不只是显得膀大腰圆，肥肉还把人的五官挤得堆成一团，爸爸看起来像小栓子家圈里的猪。 他怯怯的依在外婆身边，妈妈先对他招手，“儿子，这是爸爸啊，快过来，爸爸给举高高！” 外婆也催他，“宝宝，这是爸爸，爸爸想宝宝了，快去让爸爸抱抱。” 他还是没动，他不想让猪一样的爸爸抱。 爸爸一拍快流出油的脑门，“对了，我怎么忘拿出一个宝贝来了。”爸爸说着，向妈妈探了下手，“快把我儿子要的东西拿出来啊，没有好东西，我儿子怎么会让抱呢，这小子精着呢！” 妈妈横了爸爸一眼，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玩具大汽车。 他的眼睛一亮，好漂亮的玩具大汽车啊！比村里任何一个玩意儿都好。他的眼神不由得跟着玩具大汽车转。 爸爸接过妈妈递来的玩具大汽车，向他晃了晃，“儿子，过来啊，过来爸爸就给你玩具大汽车！” 他终于走向他爸爸，从爸爸的手上接过玩具大汽车，爸爸也抱住了他。“儿子，让爸爸亲亲！” 爸爸说着，把嘴唇全贴在他的小脸上，还用力的蹭来蹭去。爸爸脸上的胡茬扎得他极不舒服，他努力的躲着，爸爸的嘴唇却一路追着他，亲得他几乎快哭出来。 “行了你，”妈妈发了话，拍了爸爸一下，“你看看你儿子都快让你亲哭了。” 爸爸这才松开他，看着他红了一侧的小脸，“哟，还真是啊，我就是想我儿子思前想后。”爸爸又在他的小手背上亲了亲，“大儿子，如果爸爸再来，你让爸爸亲，爸爸就给你买辆小自行车，好不好？” 大自行车他见过，可是爸爸所说的小自行车是什么样的？他好想知道小自行车到底是个什么样，于是点点头。 爸爸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外婆留爸爸妈妈在家里吃饭，爸爸陪他玩，妈妈和外婆去做饭。他和爸爸在床上玩骑大马，骑了一会儿，爸爸就说累，让他自己玩，爸爸出去了。 他自己玩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他穿上小鞋出来找爸爸。 才走出屋门口，他就见爸爸站在堂屋的过道前，皱着眉头，也不知道爸爸在想什么。爸爸想得很仔细，连他走过去了都没听到。 外婆和妈妈的对话从堂屋里传了出来，连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知道收敛也是好事，你也别逼他太急了。”这是外婆的声音。 妈妈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哪是我逼他，明明是他欺人太甚。我要不是说去他单位闹，他还不一定会不会回家呢！妈，你都不知道，他之前整夜都不回家了。” “小点声，别让他听到了。” “哼，听到就听到，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是他，又不是我。”妈妈虽然这样说着，声音还是小了下来。 “你也要晓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别得理不饶人了。现在他肯乖乖回家，又跟着你一起来看我和孩子，这就很好了。” “我也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妈妈小声嘟囔着。 他呆呆的站在爸爸身后，他不懂妈妈和外婆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应该在这时候叫爸爸。 他轻手轻脚的转身，重新回到屋子里去。 床上放着他理时最喜欢玩的玩具小鹿，他拿起小鹿端详了好一会儿。忽然间，他拿着小鹿狠狠的朝着自己的头上打去。打了一下，他觉得头发麻。再看那只小鹿，小鹿还是笑着看他。 他死死的捏着小鹿，小鹿嘴角的笑被他捏得变了形，似乎带着一丝嘲弄。 他将小鹿狠狠的抛向墙角，他不要看到这种讥笑，他不要！ 小鹿随着极轻的“啪”一声，落在了墙角。他还不解气，上前踩住了小鹿那扬着的脸。小鹿的脖颈上有个能叫的小扣，他一脚踩下去时，一声压迫而出的“嘶”响遍了全屋。那声音尖厉极了，他却不肯松脚，脚上用着力，仿佛要把小鹿踩到泥土里去。 他一面踩着，一面暗暗想：他不是个拖累，他永远不是个拖累！ 爸爸是听到玩具发出怪异的声音才进屋的。进来爸爸就看到他正踩着玩具小鹿的头，爸爸也是一愣，拉住了他，“儿子，怎么了？” 他抿着嘴唇，只盯着那只小鹿露出的身体。 爸爸皱了下眉，正要再问他，他已经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爸爸，“爸爸，我害怕这只小鹿，很害怕，不想要了……”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下来。他知道他不是装样子，他是真委屈——他不要当那个拖累！ 他抱住爸爸的脖子伤心的大哭起来。 对于儿子忽然间的亲昵举动，爸爸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爸爸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拍着他的背哄他：“好了好了，我们不哭了，我们是男子汉，男子汉是流血不流泪的。岩岩既然害怕，我们就不要它了，好不好？” 他的脸埋在爸爸的肩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的哭声传到了堂屋，妈妈和外婆一前一后进了屋来。进屋就见他抱着爸爸的脖子不松手，妈妈先舒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岩岩和爸爸撒娇呢。” 爸爸看了一眼被他踩得扁了的玩具小鹿，“儿子害怕那只小鹿。” “哦，”妈妈走到爸爸身边，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儿子，害怕我们就不要它了，以后让你爸爸给你买更好的，好不好？” 他没回答妈妈的话，却眼睛瞟向爸爸。爸爸马上说：“当然好了，我们岩岩想要什么，爸爸就给岩岩买什么。” 他心里有些小得意，原来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并不难，他想装个样子也并不难。 一直到吃饭时，他都只绕着爸爸。外婆感叹着说，这是父子天性。他心里最为清楚，妈妈虽然厉害，但是爸爸才是这个家真正说了算的人，只有抱住爸爸，让爸爸喜欢上他，爸爸才会不离开家，妈妈也会高兴，他也就不是个拖累了。 这些话，他连外婆都没告诉，没人知道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心里的真实想法。也许说出去别人不会相信，但是他就是想到了。为了让自己不成为拖累，他要全家人因为他而高兴。 爸爸妈妈吃完饭就要回去了。爸爸在外婆家门口再次抱住了他，“儿子，你好好在外婆家玩，听外婆的话，好不好？” 他反问道，“爸爸，如果我听话，那你下次给我带小自行车吗？” 爸爸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有趣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放心，我的好儿子，只要你听话，爸爸就给你买小自行车！” 他想到妈妈给他的承诺，马上伸出小手指来，“那可要拉钩，拉过钩说话就要算数的！”他一再强调，爸爸笑着伸出手指和他拉起钩来，“放心吧，儿子，爸爸肯定说到做到。” 拉过钩，爸爸妈妈就走了。 他还是有些担心，望着爸爸妈妈的背影，又大喊一声，“爸爸，别忘了小自行车啊！” 爸爸转回头，看着他笑，“忘不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憨笑着向爸爸招手。 他知道，他在爸爸眼里，是最乖巧、可爱的孩子了。 第三章 伤心 后来，爸爸来外婆家看他的次数就比从前多了，而且每次来，都会给他带好玩的。今天是汽车，明天是小鼓，后天又是小人书。爸爸还会给他带许多好吃的。 他最喜欢爸爸还有一点，那就是爸爸说话算数，他说给他买小自行车，还真就买了小汽车来。他蹬着小自行车在村里的土路上一圈接着一圈的骑，村里的孩子们都跟在他后面跑，谁要是想摸他的小自行车，要得到他的许可。 后来他还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拿东西来换。要摸他的小自行车，需要拿好吃的来换，东西越多，摸的时候就可以越长。 那段时间里，他常常会带许多吃的回外婆家，他也在村里出尽了风头。 为了回报爸爸，他也学会了讨好爸爸。每当爸爸把这些小玩意交给他时，他都装得异常欢喜，搂着爸爸的脖子亲了又亲。爸爸就会哈哈的大笑起来。 就是这样，爸爸来外婆家就更勤。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比妈妈更讨爸爸的欢心。 妈妈也很高兴他和爸爸亲近，虽然妈妈总是假意吃醋说：“哟，还真是亲爹亲儿子，这孩子跟我就没这么亲！” 爸爸听到这话也会笑，把他举得高高的，他几乎要抓住天花板上的灯了。他咯咯的笑着，笑声讨得爸爸一下下把他抛向天花板。 在爸爸把他举得最高时，他俯视着整间屋子。原来他以为很高的柜子，现在一点也不高，他还能看清柜子顶放着的两支笔。父母在他眼里也矮了许多，没有往日的高大。 他很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因为能看到许多寻常时看不到的地方。而平日里看着很高的，比如人，比如柜子，在他眼下都很渺小。 真好！ 他闭着眼睛裂着小嘴笑，享受着爸爸一下下把他抛起的感觉。 他六岁那年，外婆告诉他，等他七岁了，就会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上学去。其实他一点也不愿意回去，没意思！ 他只喜欢在爸爸面前演成一个乖孩子，他不喜欢爸爸，因为他让妈妈伤心难过。他更看不起妈妈，因为妈妈常常把“为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挂在嘴边。妈妈说这话时，他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夹在父母之间的累赘。 在外婆家多好，外婆宠爱他，真心实意的对他好。虽然外婆不会许诺给他什么好玩的玩具，但是外婆会比爸爸妈妈更在意他。他当着外婆也不会装假，不会把不爱吃的说成爱吃的，在外婆面前，他就是他。 可是，还没到他七岁时，妈妈就来外婆家接他了。他觉得很突然，外婆也觉得很突然。 “不是说明年接宝宝回去吗？”外婆问出了他想问的话。 妈妈的眼圈一瞬间就涌出眼泪来，“他要和我离婚！” “什么？！”外婆很是吃惊，“好端端的，他怎么要离婚了？” 妈妈哭的模样丑极了，嘴撇得大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他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他便别开了脸。 妈妈的声音传了来，“他现在承包了他们机关下属的一家厂子，他多得是理由不回家了。我就和他闹，他有了钱有了小权直接和我翻脸，说我愿意去找领导就找领导，他也不想过了！” 外婆望着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妈妈，“他真不怕找领导？” “我也只是吓吓他，我还能真去找领导？就算我真去找了，领导也真管了他了，我们的脸不也撕破了，他还会顾及什么？！”妈妈在这点上看得分外明白。 外婆不语，妈妈坐在床上依旧哭，声音嘶哑得跟水溏里的鸭子一样。 “那你来接宝宝做什么？”外婆望着一旁懵懵懂懂的他，问妈妈。 “他不是喜欢岩岩吗？我威胁不了他，我就让他看到儿子。他说了，就是离婚也不把儿子给我。我能看得出来，他平时很喜欢岩岩，岩岩也和他亲。儿子我带在身旁，就算他不看在我的面上子，也会看在儿子的份上，这婚就离不了！” 外婆好半天没说话，他已经听明白了。 原来他还有这么大的用处——帮着妈妈留住爸爸。可是他不是拖累的吗？ 外婆嗫嚅着嘴唇，“可是……孩子还小呢，让他参和进去你们的事，不好吧？” 妈妈这时候从床上站起来，对外婆说：“妈，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能先叫他看在儿子的份上了，我先把岩岩接回去，我看看他还回不回家。” 他嘟着嘴。他是真不愿意离开外婆家，更不愿意回那个他所谓的家。他的小手拉紧了外婆的手，外婆感受到掌心里的力度，低头看他。他的双眼里满是哀求，握着外婆的手指更加用力。 妈妈那边已经开始收拾起他的衣服来。 他看着外婆，“外婆，我一定要回去吗？” 外婆的眼里泛着红，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妈妈在一旁不耐烦的催外婆，“妈，你快来帮我收拾一下啊，我都不知道岩岩的衣服在哪。” 外婆那双略带丰老茧的手，抚上了他的小脸，她的脸也贴在他的脸上，“宝宝，你也该回去了，反正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妈妈放下手上的衣服，把他从外婆怀里接过来放在地上，“妈，你快别和孩子说了，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啊，你来帮我收拾收拾吧，许多东西我都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这孩子该穿哪件衣服，你快告诉我啊。” 外婆只好和妈妈一起收拾。他的衣服、裤子、袜子、内裤等等，装了两袋子。妈妈提着那两袋子累得顾不上他了。 “要不我叫村里的车送你回去吧？”外婆问妈妈。 妈妈放下袋子，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要快些，妈，我要赶在他下班前回去。” “他不是不回家了吗？”外婆说过这句话就有些后悔。 妈妈咬着牙，冷哼一声，“他不回来我就带着孩子去接他，我看他还回不回来？！” 他就这样，被外婆牵着手，一步步走出外婆家，又被人抱着坐进了拖拉机里。外婆在拖拉机下面看着他，“宝宝，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等过段时间外婆就去看你！” 他望着外婆没说话，外婆却哭了，他还是没说话。 外婆一直跟着拖拉机走，直到拖拉机加速，外婆再跟不上来。 他是始终没回头的。 他不想看外婆，他从刚刚开始恨起了外婆，比恨爸爸妈妈还要恨外婆。原因在他希望外婆留下他时，外婆却将他推给了妈妈。如果外婆能这样狠心，他为什么不能？他就要让外婆伤心一回，让外婆尝尝刚刚他伤心的滋味。 第四章 家庭 他被接回了家。 爸爸见到他很吃惊，随后便用了然的眼神看向妈妈。妈妈并没有像和外婆说话时那样暴戾，她眼中含着温柔的光，“儿子想你了。” 说着，妈妈便把他往前一推，他是带着些趔趄扑进爸爸的怀抱的。 爸爸倒没对他怎么样，伸手抱住了他，“想爸爸了？” 他有些委屈，觉得自己像个被妈妈推出的皮球，他便红着眼圈点点头。 爸爸揉揉他的头发，“好儿子，爸爸没白疼你！走，爸爸带你下馆子去。” 那天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了饭馆，爸爸让他点菜，他拿着菜单问爸爸爱吃什么菜。 一个连学都没上的小孩子家，能先过问他爸爸喜欢吃什么，而且是眼睛里闪动着怯生生的光。做爸爸的，怎么会不动容。爸爸摸摸他的小脸，“你爱吃的菜，爸都爱吃！” 他又问妈妈爱吃什么，妈妈看了眼爸爸，“你点你爱吃的，儿子。” 那天点什么菜，他都不记得了，反正有许多菜他都没吃过，随手点了两个。他唯一记得的是，爸爸从饭馆出来就一直牵着他的小手没松开过。 晚上，妈妈让他一个人睡，他不敢说害怕，更不敢睡觉。隐隐约约就听到爸爸妈妈房间里传来的对话声。 “你以为你把儿子接来了，我就不离婚了？你不是闹得很欢吗？接什么儿子！” 妈妈的声音带着从没有过的柔弱，“我就是利用儿子了，怎么了？！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失去这个家，难道这也有错吗？” 爸爸的声音有些发冷，“哼，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妈妈带出了哭腔，“那你就告诉给儿子，说你不要我们娘俩了，不要这个家了！” “谁说我不要，我要我儿子不要你！”爸爸的声音比妈妈的声音高了许多，妈妈好一会儿没说话。接着，他便听到妈妈呜呜的哭声。 他就是在那时哭出声的，很大声的哭。不是因为爸爸妈妈吵架，他也说不清，他就是想哭，哭得声音很大。 他的哭声惊动了他的爸妈。 妈妈是先进了他的屋的，进屋便一把抱住他，跟着他一起放声大哭起来，“我们娘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妈妈胡乱的抱住他的脑袋，哭得一声高似一声。他总觉得妈妈是在哭给爸爸看，而他，脸埋在妈妈的怀里也只能跟着妈妈一起哭。 爸爸皱着眉，拉开了他们母子，“你当着孩子面说这些干什么？！” 妈妈还没说话，他已经转身扑向爸爸，在爸爸要抱他时，他抢先先抱住了爸爸的脖子，“爸爸，不要赶妈妈走，好吗？爸爸，我不能没有妈妈啊。爸爸，我求求你了！” 妈妈已经停了的哭声在他背后又响起来，爸爸沉默的抱住了他。 那次之后，爸爸再没提过离婚的话。虽然爸爸会时常回家晚，但是爸爸至少是回来的。回到家在他面前，爸爸对妈妈也很好，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是知道的，爸爸妈妈中间隔着了什么。 妈妈也不再和爸爸闹，在她得意过后，抱着他由衷的感叹：多亏我有儿子！ 家，还是个完整的家，他却高兴不起来。 原因在于妈妈一直在骗他，而且她还当着他的面承认，她一直在利用他。当初，妈妈常会和外婆说都是因为他这个儿子，妈妈才不和爸爸离婚的。而实际是，因为他，爸爸才不和妈妈离婚。他终于知道他在这个家的意义：妈妈的挡箭牌，妈妈的利用品。 渐渐的，他也就不那么难过了。他也学会利用妈妈，利用爸爸，学会利用很多。比如利用优异的成绩讨老师喜欢，在出现一些状况时，老师们往往更相信他。再比如，利用他在同学中的威信，他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他忽然觉得，利用，其实也是挺好的。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一路走来。 这个世界就是相互利用的世界，亲情都在被利用，还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呢？只要有那么一个点，一个自己想要的点，和别人想要的点，就可以利用。 他唯一一个不想利用的人就是外婆。虽然他不常回乡下看外婆，但是他还是很怀念在外婆家住的那段时光。乡下的篱笆小院里，有花、有果树、有跑来跑去的小鸡，还有蔚蓝的天空。他有个情节，叫“外婆家”。 而外婆，那个陪着他长大的人，孤零零的死在了乡下。 听到外婆的死讯，他一声也没哭。妈妈倒是哭得昏天黑地的，哭过后，妈妈看到一旁貌似若无其事的他，跳起对他嚷，“你外婆都不在了，你居然眼泪没落一颗，你外婆还照顾你那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他看着他的妈妈。 曾经，妈妈是那样漂亮的一个女人。而现在他眼前的女人，被多年痛苦的婚姻折磨得肤色黯淡，面容憔悴，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这样一个不可爱，又会拿亲生骨肉当筹码的女人，他是爸爸也不喜欢她。 “我的良心？”他盯着妈妈，忽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不是都被你利用去了？你利用我去栓住爸爸，难道不是吗？” 妈妈僵在了当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他笑得幸灾乐祸，话说得更为残忍，“我有说错吗？你以为我小不懂得不记得吗？但是我恰好全部记得。其实就是你害了外婆！如果我没被你接回家，不被你利用着，我会一直陪在外婆身边，我会比你更好的照顾我外婆。外婆的死，全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不能讨得你自己男人的喜欢，偏偏要让我去讨。你自己没了本事，还要我帮着爸爸留下你。你整天向别人哭诉你的不幸，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有个完整的家，但是我一点也不稀罕！既然你不幸福，干嘛你不离婚？为什么每一次都说因为我，我为你背黑锅背了这么多年，我早背够了！” 他说完一番话就扬长而去，留在几乎要崩溃的妈妈，和目瞪口呆的爸爸。 那年他正在讲初中。 从外婆去世后，妈妈收敛了许多，爸爸也变得小心翼翼的。他们见到他都讨好的嘘寒问暖，他只觉得恶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妈妈背着爸爸会和他哭，哭她这些年来的不易，希望儿子理解她。他不耐烦的皱着眉，“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要写作业，你快出去吧。” 妈妈就这样被他打发出去。 但是，他的妈妈不曾改变过，就像你别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她还是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陪着几天笑脸后，又暴露出本性来。她会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 你要好好学习，那样你爸爸才会更喜欢你！ 你要把英语学得更好，那样你爸爸才会更喜欢你！ 你要高考考上一个好大学，那样你爸爸才会更喜欢你！ 你这次考试考得好，你看你爸爸回家的次数都多了。 …… 妈妈所有的话，最后都会落在爸爸身上，好像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第五章 归宿 在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他先把通知书交给妈妈。妈妈正在欣喜若狂时，他冷冷的说：“这么多年来，你说得最多的就是做什么什么，你爸爸会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让我更优秀，然后爸爸才会多看你几眼呢？” 他是永远不会忘记妈妈那天的眼神，吃惊、呆滞，像见了鬼。 妈妈脸上的表情令他心里涌起铺天盖地的快感，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温度，他甚至想狂笑。他终于报复了自己的妈妈，为了外婆报复了妈妈！ 别人的家庭教会了孩子爱、宽容、和睦。他的家庭教给了利用、阳奉阴违、不择手段。所以他一直以为无事不可以利用，亲情如此，爱情亦如此。 他其实是挺喜欢朱婧瑶的。朱婧瑶是低他两届的学妹，高挑的身材，姣好的相貌，虽然说不上惊艳，但是叫人瞧着文雅大方，带出去参加同学间的小聚会，无论是情商还是颜值，都是出类拔萃的。说俗些，就是拿得出手。 白依然也是追求他的女生。她和朱婧瑶又不同。白依然是妖一样的女孩，大胆热烈，敢等在他必经的小路上，故意蹲下来系鞋带。蹲得幅度大到能让他看到她穿着的各色底裤。 他那时是笑了。 这样的小把戏，他是见多了。花瓶就是花瓶，不过可以随手拿来，再信手丢开。女人不可以单靠姿色，没了脑子的躯体，拥有了又如何？只会搞砸一切。 雅致的瓷器却不一样，看着美好，愈久愈会升值，就如朱婧瑶。他心明眼亮，这就是白依然和朱婧瑶的区别。 不过这也就算了。白依然在故意露出底裤后，还会假作羞涩的跳起来捂住她的裙子，脸红的似滴下血来，一副少女状望着他。 他表面沉稳，内心住着的怪物大笑出声。那个怪物张牙舞爪，道出的话就快冲出他的内心，直逼向假装娇花的白依然。 “小姑娘，谁家无知少女会撅那么高的屁股系鞋带？裙子短得快能当屁帘儿了，还敢装无知？小姑娘，你不该来学金融，应该去做演员！” 白依然是听不到他内心深处的话，她只剩下眼巴巴的望着他了。他表面功夫的绅士风度再度“上线”，他脱下外衣递给白依然，“白同学，你先穿我这件外套回宿舍吧？” 白依然果然大喜，红着脸接过他的外套，“那我穿过后洗洗再还你。” 他洒脱的挥挥手，“不必洗了，只须还我就好。” 他在白依然的注目下离开，惹得白依然花痴心洒了一地。 他的确是喜欢朱婧瑶的，但是并不排斥其他女生对他有好感。他喜欢万人追捧的感觉，像圣人，像君主。他和白依然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这种距离叫白依然就一面努力的吸引他，一面伤心的看着他和朱婧瑶出双入对。 对于朱婧瑶，他是有几分认真的。他以为他会和朱婧瑶好好相处那么一阵子，能不能谈到结婚并不一定，但是他要承认，朱婧瑶在他心中占了一定位置，他还是很在意她的。 有些事，不是在意就一定要倾注毕生的。 当妈妈告诉他，爸爸准备让他出国深造时，他还是犹豫一会儿，才拒绝的。 妈妈第一次不吵不嚷，耐心的讲给他听：“儿子，你爸的厂子将来一定不是他的，那是公家的，所以你爸爸想到了联姻把你未来安排好。你爸爸一个朋友的女儿在美国，他家比较有实力，能不能帮到我们并不看重，主要是能帮到你。妈妈也不管你在大学有没有女朋友，那是你们年轻人情感冲动的事。妈妈只想提醒你，你要仔细想想，将来你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吃什么样的饭。是要比现在更好，还是比现在差！” 他耐着性子听妈妈说完，“我没有女朋友。”他丢下这句话就回自己房间了。 但是，他用行动回答了妈妈。 他开始准备出国事宜，却没告诉给朱婧瑶。一是不想面对，一是害怕他下不了决心。 有时候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它就越会发生。朱婧瑶竟然来到他家。他勃然大怒，把朱婧瑶从他家赶出去。 他看也不想看朱婧瑶痛哭着的脸，他最讨厌女人哭，他的妈妈对着他哭了一辈子，他再不要看了！ 他就这样和朱婧瑶分开了。他如父母的愿去了美国，在那里结交了爸爸朋友的女儿，很快那女孩成了他的女朋友，他们成为别人眼中羡慕的甜蜜情侣。 他可以在女朋友面前演深情男友，却很难骗得了自己。辗转入梦后，朱婧瑶的身影总是不请自来的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们在梦中手牵着手，好像能幸福一辈子。 他努力的忘掉朱婧瑶，却在一次失口中，把女朋友错叫成了“瑶瑶”。还好被他插科打诨蒙混过去，女朋友并没有追究。而朱婧瑶的影子却在他心里扎了根，抹也抹不掉。 后来，他女朋友家的企业破产了，他义无反顾的甩掉了没有价值的女孩。那女孩可笑的以死相逼，他理也没理，直接买机票回国。 他，已经是云海公司在华的副总裁了。 他的归来，目的很明确，不是为了入他梦的女人，而是为他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总部的总裁许诺他，只要他能把在华业务扩大到一个预期标准，他就是在华总裁。 内地的金融圈他是不了解，却也一点不怕。任何地方，都有多得是白依然这样倒贴过来的女子。她们有的要钱，有的要色，唯人不要爱。他们相互利用，用过就撇开。他觉得这是女人的通病，早已步入职场的朱婧瑶，亦该如此。 但是他想错了，朱婧瑶不但没投入他的怀抱，还狡猾的识破了他的伎俩。更让他恼火的是，朱婧瑶敢联合益中公司的许磊一起对付他。 他是谁？青年才俊，云海集团最年轻的高层，金融圈里叱咤一方的主导者，曾经甩掉哭天抹泪的朱婧瑶的程岩！朱婧瑶居然敢这样对他？！还联合了一个男人，对付他。金融圈里的许多人都知道朱婧瑶曾是他的女朋友，朱婧瑶不只是抹了他一脸灰，还在他头上擦了一把绿。 他不要的，别人也别想要，他要毁了朱婧瑶！ 于是，他开始报复朱婧瑶，一步一步的，让她见识见识他的本事，让她知道从前他对她是有多手下留情。让她后悔，让她痛苦，让她知道自己是有多愚蠢。 他没等到朱婧瑶惨败，却等来了自己的惨败，这让一直骄傲的他不能接受。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宽大的玻璃窗看向外面。黑压压的写字楼，一栋挨着一栋，直压向他来。他烦闷的扯开了领带，深深吸口气。 许多事排山倒海的压了来。集团上层叫他回美国总部听候处分，美国总部本就有一些看他不顺眼的人。这次他有把柄落在他人之手，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把一桌子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 错了，错了！这世界都是错的。错的是朱婧瑶，是许磊，是许多等着看他笑话的人，是世人那张嘴。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 他是没有错的，他从来没有错！…… …… 这是他最疯狂的一次举动，不管不顾，丢开一堆要处理的、棘手的事务，开车直去乡下的外婆家。外婆家的老房子早已挂着蛛网，他在沾满尘土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坐就是坐了一上午。一说话，就是说了一上午。说到他口干舌燥，说到他泪流满面，他却停不下来。 日头渐渐西移，黄昏时分，他站在外婆家的门口。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他关上了外婆家的房门。 只有这里才是真正属于他，他却不得不离开。他的汽车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孤独的，似游魂一般，缓行在乡间的小路上，开向喧嚣的都市。 车开去的，有它的目的地，而他这颗心呢，没有一处属于他的归宿。没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