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爹不靠谱》 第一章:回家 “黑雾压城尘涨天,西方杀气成愁烟。” 我头戴紫金冠、身披盔甲、手持长矛,一大队随扈紧跟随我,“嗒嗒嗒……嗒嗒嗒……”。身下的汗血宝马正途径一片沼泽,这匹马跟传统马匹不一样,似乎瘦了些,马背上的肌肉不够饱满圆润,长久跋山涉水使我髋骨酸痛。可它依然是匹驰骋千里的好马,因为到现在并没有减速的征兆,所以阻挡不了我对它的钟爱。真是“锋棱瘦骨成,风入四蹄轻。” 我是一位挥斥方遒、骁勇善战的主将,正前往指挥一场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残酷战役。 我目光如炬,一双犀利的眼神注视前方……默默地念道:将军身彼坚执锐意,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之社稷,功宜为王。 “驾…驾…驾”,前方战事吃紧,我必以最快的速度到达。 “小兔崽子,你的鼻涕掉我脸上了。” 我一愣,随即一吸,一大泡鼻涕重新缩回两个洞里。不过它们依然有想溜出来的冲动。 我抱怨道:“爸,您就好好当您的马得了呗?我一大将军受点风寒甩泡鼻涕,您就感觉委屈?” 母亲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拿出纸巾把父亲脸上的污物擦试干净,又抬起头怒视我,嗔怒道:“小祖宗低着点,我给你擦鼻涕。” 我骑在父亲肩上,极不情愿地低下头。最怕母亲擦鼻涕,一个冬天差点把我鼻子揪搬家,生疼生疼的,怪难受,像个马戏团的小丑天天顶着红鼻子。幼儿园的漂亮小姑娘都不跟我玩,整天笑话我,还向老师告状,说我一张嘴说话,就有鼻涕飞到她们脸上,脏死了,害的人家洗一上午脸蛋。现在看来姑娘爱美都是先天性。 等等,好像这么说来男生天生好色也是昭然若揭。不过也好,与姑娘爱美之心相得益彰、相辉成趣。 我一阵“嗷嗷”乱叫。 母亲说:“小祖宗,我刚碰到你鼻子就喊疼。你也太娇生惯养?” 我不服气地说:“我要爸爸给我擦。” 父亲给我擦鼻涕跟母亲完全不一样。父亲会拿出一块米色手帕,上面绣着一只高傲的白天鹅,羽翼优美、脖颈细柔,或者是块蓝白相间的格子手帕放在我面前,任凭我一阵乱擤,然后叠起手帕轻轻地给我擦试。父亲的手温厚圆滑,一丁点力道都没有,让我感觉不到疼痛。 父亲给我擦完鼻涕。母亲在旁不乐意:“他都整整五岁了,你怎么还背着他?让他自己走路不行?” 父亲嘿嘿地笑:“小兔崽子也没多重,就他这小体格,我背三个也没有问题,就怕他长大了,我老了想背都背不动。” 多年后,看见父亲拘搂的背影,我黯然神伤。这单薄的背影别说背我,就是背袋米扛桶油都费劲。或许我们感叹是岁月带走宽广结实的背影,而我们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一直掩耳盗铃地以为:宽广结实的背影一直存在! ……存在我们五岁的记忆里。 我不傻,不能等着父母合起伙来数落我,必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顾左右而言它:“爸,您怎么背上我就能跑的过妈妈?可是您单独跟妈妈跑,却总是跑不过她?” 父亲特神气地说:“因为背上你,我就代表你呀。” 我一个激灵,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真实的梦。小时候父亲总是背着我和母亲一起回家,我常常挂着一泡鼻涕,在父亲的肩上像骑马一样,“驾驾驾……驾驾驾。”父亲背着我一路飞奔,我幸福的像位将军。 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做这个奇怪的梦,或许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小时候的自己,一个是现在的自己。 今年我二十九岁零九个月又七天。但是在父亲那我却是三十岁。我始终不承认自己有三十岁,在我觉得那怕差一天,也不能称之为三十岁,这是对数字科学的严谨。年龄怎么能四舍五入呢?何况还差近一百天。换句话说,我感觉自己正青春,怎么可能就轻易到了而立之年? 我好像是头牛,岁月是牵着我的牧童。我仗着牛鼻子硬还想跟牧童较量一番,虽跟着牧童前进是必然,但我还是想慢悠悠地一边散步一边吃青草。冷不防地父亲站在身后拿着牛鞭狠狠地抽了我一顿。本还想回到牛棚,跟小犊他妈趁天黑办件愉快的事,这一抽让我心思全灭。 感觉时间太快。刚大学毕业,倏地一下让我坐上年龄的火箭。好不容易抽点空看里程表,行驶的公里让人花容失色;皱纹早已悄悄的藏在额头,只要轻轻扬眉,它们就耀武扬威地张牙舞爪;本以为留着长发准备扎一小辫,没想到一搂头发,竟然开始秃顶了。 还没有来的及看看路旁的野花、听听大海的声音、爬爬不高不矮的山、谈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就老了。 年龄来的太仓促,在你的脑海里还想演一部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时,其实你的模样已经老化成站在身旁的李叔或张姨。这就好像一个失败的歌手,刚对五线谱似懂非懂,站在舞台上拔弄两下琴弦,试试音准备演唱的时候。有人告诉你,舞台已经谢幕,观众都回家奶孩子的奶孩子,洗洗睡的都酣声如雷了。 我就是那个失败的歌手。弹了六年的曲,唱了六年的歌,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年龄对自己的推残和蹂躏,就可以在时间的洪流中自由泅渡。妈的,看来我溺水了。 或许我们仅仅只是海洋里的一滴水珠,以为晶莹剔透,其实被裹挟的严丝密缝,一路向下奔流。早已尝不出是甜是咸,或是苦是辣。 我在北京开往麦城的火车上,想起一仟多年前,蜀汉大将关羽得知南郡失守,一路溃退至麦城,不幸被擒,不禁让人嘘唏。而我如今也正“败走麦城”,感同深受。 躺在卧铺上,我思绪万千,感慨不已。我是一个失败的歌手,大学甫一毕业和乐队成员卢超、胡胖子、艾微一起为音乐梦想,当起了北漂。我们开始在繁华的街道、阴暗的天桥下卖唱,后来又在北京各个大大小小的酒吧演出。为了梦想,我们几乎倾尽所有,本来挣的钱就不多,可是我们会省下大部份留着录制专辑。也许在酒吧的舞台上我们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我们是冬天起床先做三十个俯卧撑再穿上t恤出门,夏天是就着电脑显示屏中的鱼香肉丝啃馒头,这种生活让我叫苦不迭。但还好有音乐陪伴。 一定有人会忍不住问,酒吧的姑娘既漂亮还多,肯定走了很多桃花运吧?这个我不否定,可是漂亮的姑娘也分人好不?同一件事,卢超去搭讪妹子,不出三分钟,人家姑娘笑的花枝乱颤、粉拳沓来。但是胡胖子去,人家姑娘睥睨着胡胖子,吐出一个掷地有声、响彻酒吧的字,滚。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守株待兔,说不准就有一个喝醉酒的姑娘晕在我的怀里呢? 六年来我们尝尽了飘泊的苦和泪,或许只有家才能让我稍感安慰。家能抚慰游子的创伤,家能让漂泊的人安宁。所以当家乡麦城有一家酒吧邀请我们演出时,我们四个人几乎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行李回家。 第二章:父亲的冷淡 拿出手机翻看,还有半个小时火车就到麦城。我起身穿衣服,然后准备叫醒卢超、胡胖子、艾微、艾叔叔(艾微父亲),没有想到他们都没有睡着,或许他们也心事重重,近乡情更怯吧! 父亲打来电话焦虑地问我,火车什么时候到站。我说还有半个小时,父亲在那头不耐烦地叫我快点。我有点蒙,这是在火车上,也不是我想快点就能快点的呀。再说现在是凌晨,父亲等半个小时就不耐烦,难道他等会还有什么事? 我的一个电话,惹得卢超和胡胖子一阵羡慕嫉妒,恨不恨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两货的样子,有一种想把我生吞下去的冲动。原因很简单,卢超的父亲习惯早睡,估计现在正做梦,如果情节需要描述的话到少得几万字,并且正是高潮,所以他只好安排司机来接卢超。胡胖子的父亲一直和胡胖子关系不好,胡胖子回家也根本没有通知他父亲。 卢超看出胡胖子的心思,拍拍胡胖子的肩膀说:“你放心,等会我叫司机带上你,先把你送回家。” 胡胖子可怜兮兮地说:“卢超,要不我先去你家住一晚上?” “去我家当然可以。不过都到家门口了,你再不回去有点不好吧?我知道你和你爸关系很僵,可是你都有两年没见过你爸,他肯定想你。放心,你爸肯定欢迎你回家。” “对,你放心吧。”我附和道。 “可是……。” 艾叔叔打断道:“可是什么?天底下那个做父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你回家对于你父亲来讲绝对是个惊喜。”艾叔叔转过头来,一脸疼惜地看着艾微说:“对吧,微微?” 艾微一嫌弃地说:“是是是,哥哥大人说的是,就像您一样当个跟屁虫,不管我到那,您都像个狗皮膏药,不知道是怕我走路走丢了?还是怕被男人拐跑了?” 艾叔叔委屈的不说话,很明显艾微的话戳痛艾叔叔。艾微的几句话信息量很大。艾叔叔虽说是艾微的亲生父亲,但是艾叔叔感觉这样融入不到艾微的生活圈子,所以让艾微叫自己哥哥。艾叔叔穿着打扮也像极了一个时尚潮男,整个飞机头,穿着破洞牛仔裤经常和艾微出双入对,知道的认为是父女关系融洽,不知道的以为是老牛吃嫩草,整个一现实版的渣男配小三,毕竟艾叔叔打扮的再年轻,满脸的皱纹遮掩不住,为此艾微十分懊恼。 其实艾叔叔心中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艾微的姐姐走丢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当时艾微的姐姐才三四岁,正跟艾叔叔一起逛街,艾微的姐姐想吃冰糖葫芦,艾叔叔就松开手去买,可是当艾叔叔回来后,原地那还有艾微姐姐的身影。艾叔叔独自找了很多年,可是一直全无踪迹。有一次,已经出来几个月的艾叔叔很多天没有洗脸,衣服也烂的块是块条是条,看起来完全是个乞丐。突然他看见一座寺庙来了兴奋。去庙里找人算卦,没想到和尚劝他放弃寻找。说什么父女一场的缘份结束,再攀缘只会让很多人痛苦,何不回家好好过日子,一来对得起走失的孩子;二来对得起痛苦的自己;三来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应该给予她父爱。艾叔叔一听顿时醍醐灌顶,想来自己找了大女儿这些年,完全没有给小女儿一丁点父爱。 凌晨两点半,我下了火车。站在月台伸了一个懒腰,同时深呼吸,一股潮湿的煤渣味夹杂着一缕淡雅的清苦野草芳香,沁人肺腑,让人舒服恬适。多么亲切的味道,我每次离开的时候也会深呼吸。这是家乡的味道。 父亲站在月台上,穿着一套稀松的破旧的不成样子的西服。父亲的头已谢顶,像有人开玩笑在一座山顶开了荒。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松弛腊黄,像个老头一样,拘搂的像把弓,而我是射出的箭。猎物肯定没有射着,不知是弓的力度不够,还是我这支箭不够尖锐,抑或是外在的风力影响。 卢超、胡胖子、艾微、艾叔叔跟父亲打了招呼,先后离开。 我快步走上前去,以为父亲会上前来搂着我热烈地说:小兔崽子,知道回来了?我和你妈想死你了。 可是父亲没有,他面容平和,看不出是欢喜或忧郁,略显疲备的脸像一幅法国朦胧派画家的肖像。 我像只受伤的羔羊,在外漂泊受尽磨难与委屈。终于回到家,看见老山羊站在圈门外。我深情地叫了一声:“爸”。 多想父亲能给我一个紧紧地拥抱。把心底的委屈和挫败感从身体里挤压出来,扔进火车,让它重新带回北京。 父亲站在原地,淡淡地说:“回来了?” 我故作轻松地一笑:“嗯。” 我放下行李箱递过去。父亲伸出右手在半空中停留半秒,中指和无名指轻微地蠕动两下,又收了回去。父亲最后背着手,轻轻地说:“走吧,回家。” 我一怔,随即跟上去。 父亲招了一辆出租车,自顾自的坐进副驾驶。我叹口气,自己打开出租车后备箱,放上行李箱和吉他。坐进车里,父亲正和司机拉家常。 “怎么样?现在开出租车还可以吧?”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汉子,一头凌乱油腻的头发。 “可以什么呀?生意都被‘的的快的’抢完了。对了,大兄弟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呀?做点生意。” “什么生意?可以透露一下吗?现在开租车真不赚钱。” “其实作为生意人,我还挺羡慕你们的。你们干一天赚一天钱,不像我们商人,商场如赌场,风云变幻,说不准那天连本钱都捞不回来。” 父亲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倒是在赌场侵淫多年。看父亲的意思,并不是把商场当赌场,而是把赌场当作商场,所以说“本钱都捞不回来”的次数很多。这牛皮吹的有点大,但我不好戳破,毕竟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我有些气愤,好像我这不是回家,而是进城投奔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突然,父亲对司机说:“师傅,前面路口停车。” 我问:“爸,还没有到家,您怎么提前下车?” 父亲说:“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我小心奕奕地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您不会是去打麻将吧?” 父亲的嗜好众多。吃、喝、嫖、赌、抽,除嫖我不敢武断以外,其它基本是心照不宣,而赌应该排在首位。 父亲瞪我一下,我知道这样会让他在司机面前很没有面子,毕竟从商的牛皮已经吹出去。 父亲说:“都是商业上的伙伴,人家一直等着我呢。你先回去,早点休息。” 以前父亲出去打麻将,总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出去散散步,图书馆看看书。我和母亲也是顺坡下驴,见怪不怪,可现在父亲对我却是直言不讳。 我怒道:“爸,您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整日无所事事,晚上还赌博通宵。不行,您必须回家。” 父亲瞟一眼出租车司机,欲言又止。 出租车司机停车,冷笑一声,摇摇头。 父亲打开车门:“你先回去吧。我答应过别人的。” 一句自然的回答却透出一股冰冷的拒绝。 我说:“您要是去,我就报警说有人聚众赌博。” 已离出租车三米的父亲,头也不回地说:“你随便。” 第三章:母亲老了 小区甬通上,昏黄的路灯,树影婆娑。我背着吉他,拖着行李箱形影单只,路灯把我的影子拖曳的老长。我孤独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绪万千,回忆着北漂六年来的心酸历程。我抬头仰望,突然看到七楼的某处透出些光亮,在一片漆黑中显的如此温暖与耀眼,他一直是远方游子的灯塔,更是彳亍游子终归的港湾。我吐口气,在旁边篮球场上勉强做了二十个俯卧撑。 掏出钥匙,轻轻拧动,推开房门,缓入客厅。母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知道她在等我回家。在火车上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叫她早点休息不用等我,她满口答应。却不知她是为了安抚我。轻轻走上前去,她一幅疲态、额头布满皱纹,脸颊毛糙蜡黄,头上已经有不少银丝,好像这并不是我认识的母亲。我认识的母亲年轻漂亮、五官精致、略施粉黛,偶尔和父亲上街,路人纷纷侧头,还有人细声嘀咕:这姑娘不仅漂亮还孝顺,既然牵着爸爸逛街。 从卧室里拿出一条毛毯,轻轻地盖在母亲单薄的身上。不知是我动作太大,还是母亲睡的轻。母亲醒了。 母亲嗔怪道:“到家了,怎么不叫醒我?” 我说:“妈,这都凌晨三点了。您怎么还不休息?明天不上班吗?” 母亲在一家银行上班,任后勤主任。 母亲从沙发上坐起来,整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我很早就睡过,不要紧。怎么又瘦了?在外面不容易吧?” 想起一首诗“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这是天下做母亲对儿女的怜惜与疼爱。我努力克制自已的情绪,浇筑快三十年的大堤看似固弱金汤,实千苍百孔,总不能在一位柔弱的母亲面前决流吧?这是一位坚强的母亲,虽外表看起来需要安抚,其实她已承担一切。她早已住在大堤下很多年,把自己放在危险的位置,只为堵住决堤口。 我淡淡一笑,摇摇头。或许我只能“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母亲像想起什么:“肯定饿了吧?我给你去做饭。” 我发觉眼睛有些发痒,慢慢湿润,不得不忍住。我说:“妈,我自己泡碗方便面就好,您去睡吧,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珍惜呀?” 母亲说:“你有这份心就行,饭已经做好,就是随便炒个菜。你去洗个澡吧,洗完咱们就吃饭。” 看着母亲偏执的背影,我无法抗拒。只有听之任之,她才能安心,也许这样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我起身来到次卧,姐姐睡的正甜。看,她还像个十岁的姑娘,虽然她已经是三十二岁的年龄,她的世界干净的如一泓清澈见底的清泉,没有烦恼,没有忧伤,没有接下来对生活的担扰。 姐姐是先天性智障。虽经历一段漫长的治疗,但脑力还是停留在四五岁。 眼前的姐姐,如果是正常人,她或许结婚了,嫁给一个十分爱她的男人,有一个调皮的男孩或一个罗莉的女孩,当然有一对也说不准;抑或她还没有结婚,现在一无所有,为了自己的梦想正努力追求。她看见我肯定像母亲一样唠叨,但是又和母亲不一样,她会更像朋友一般的叮嘱。她会一边数落我,还会一边提建议。好像我现在就听见:弟弟,找女朋友得找咱妈这样贤惠持家的,别找太漂亮的,太漂亮的心气高。或许她根本不屑跟我这个失败的弟弟交流,早已浪迹天涯,去过她想要的生活。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我臆想,多么期盼她是一个正常人,可以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有时候,我又羡慕姐姐。至少在她的世界里是简单和干净,没有像我去经历几场爱情留下的伤痛,也没有去为了梦想不顾一切追求后的落寞。如果变成姐姐这样,需要多少勇气?远离红尘,一个只有姐姐知道的神秘地方,而我一个俗人永远无法到达。 瞧,姐姐笑了。她一定做了一个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梦。我给她掖好被子,退出房间。 洗完澡。母亲已经做好两个菜。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鮓广椒肥肠。鮓广椒肥肠是家乡独有的特色菜,做法首先是把红广椒剁碎后与蘑成细粉的大米腌制一到两个月而成。肥肠需要油炸,最后才和鮓广椒烹炒。记得小时候家里穷,我寄宿读书,母亲在每个周末,总是要做一罐头鮓广椒,当然没有肥肠。这个菜可以放很多天,并且下饭,可以让我一周五天吃饭顺利度过。 这是母亲的味道。 吃完两碗饭,本不想再吃。我可不想成为一个胖子,可母亲自作主张又给我盛一碗。 我说:“妈,我都吃饱了。您不能把我喂养的像头猪,到时真给您讨不到儿媳妇怎么办?” 母亲说:“什么乌鸦嘴?儿媳妇必须尽快给我娶到。你也必顺给我吃饱。” 亲爱的娘亲,鱼和熊掌我也想兼得。可是姑娘们愿意嫁给一个胖子吗? 我问:“妈,爸爸是不是经常去打麻将?” 母亲说:“也不是,偶尔打打而已。你不用太要求他,这是他的一点爱好。” 我说:“妈,您不用给爸爸说好话。我虽然不经常在家,但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您看今天凌晨几点钟,爸爸还跑去打麻将?” 母亲叹口气,说:“其实我知道他这样很不好,可是他现在五十多岁,他就只有这么一个爱好,要他改掉也不可能,就让他去吧。” 我说:“那怎么能行?我去找爷爷,让他老人家出马。” 母亲说:“你爷爷多大年纪。你让他老人家活几年清静日子不好吗?” 我哑口无言。母亲说的对,爷爷的年纪不允许他操心这样的事情。可是父亲无所畏惧。两位比父亲年纪大的姑姑根本不行,虽然都以姐姐自称,可是在父亲那,她们都好像是个丫环。母亲更不行,她虽然是银行后勤主任,听说还管着好几号人,但在父亲面前像五姨太太。父亲没有工作,所以没有领导。总不至于报警,再说这事警察也不会管。不然不就成了太平洋的警察吗? 早上九点钟我才起床。母亲已经去银行上班,姐姐在客厅看《喜洋洋》,她根本看不懂动画片讲的是什么,或许只是喜欢里面欢快的声音和童话般的画面。她听见动静,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姐姐长的真耐看,她剪一头齐耳短发、鹅蛋脸。她不会化妆,更不会打扮自己。她有一双清渐的双眸,里面没有世故,没有爱恨情仇。只是一个干净的世界对一个陌生物体的好奇。 我在姐姐身边坐下。她对我淡淡地笑了,像见到陌生人一般。我有些失望,可能是因为在她的世界出现的次数很少。 我问:“你吃饭了吗?” 姐姐一脸稚气地说:“吃了。” 我问:“吃的什么呀?” 姐姐说:“圆圆的包子。” 不用说,一定是母亲教姐姐的。 我又问:“那包子好吃吗?” 姐姐说:“好吃,是妈妈买的。” 我一笑,准备伸手去摸姐姐的脸蛋。没有想到她躲开了,开始警惕地看着我。 我说:“那你认识我吗?” 姐姐摇摇头。 我说:“那你能告诉我,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陈桂华。” “那你爸爸呢?” “王成军。” “那你呢?” “我叫王雨云。” “那你知道你的弟弟叫什么名字吗?” “妈妈告诉我叫王……王……雨……露。” “我就叫王雨露。” “哦。”姐姐又自顾自地看电视。 亲爱的姐姐,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关联吗? 我只好说:“我就是你的弟弟。” 姐姐强调道:“我弟弟叫王雨露。” 显然她认为我不是她弟弟。 我说:“我就叫王雨露,我是你的弟弟。” 第四章:父亲涉嫌嫖娼 上午十点,我吃完早餐,显然对于正常上班族来说有些费疑所思,不知道定义它是早饭或午饭,但对一个歌手来讲司空见惯。歌手崇尚自由和标新立异,当然不能跟普通人扎堆拥挤。最重要的是我们生物钟一切随缘,什么时候想睡就睡,想吃就吃。这比喻怎么让人联想到猪呢。反而时间却成为虚无。 这事多多少少跟父亲喜欢打麻将有点像,他兴致浓郁、牌战正酣,到现在还没有回家。睡觉和吃饭显的并不重要,看来也是把时间当作虚无的人。 我要是吃饱没事干,去麻将馆闲逛那不是自讨无趣。 闲来无事准备到麦城的大街小巷逛逛。老是听母亲讲,麦城变了。我不以为然,变能变到那里去,难不成还比北京变化大?每次过年回家,都是匆匆忙忙,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就没有认真看看麦城的变化。现在想来麦城真的变了,就像父亲母亲的容颜一样,只是我每次没有认真观察。 突然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跟我说,父亲被抓进派出所,让我去领人。 这来的太快,我才回家一天就要去派出所赎父亲。很难想象母亲是怎样过来的,她有没有经常到派出所赎父亲?看来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和父亲好好谈谈。如果他再这样过下去,那还不如把铺盖卷到派出所,反正他进去也频繁,不如把派出所当家。 来到派出所对外窗口,报上来意。少顷,出来一位中年警察,警察告诉我,父亲涉嫌嫖娼。 我脑中一翁。却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昨天警察去端卖淫嫖娼的窝点。很不幸的是在窝点里还有一桌打麻将的人,当时父亲的确是在打麻将。但是警察不松口,毕竟瓜田李下,说不好打麻将打到一半各自进去潇洒了一回。再说麦城那么多麻将馆,为什么偏偏在卖淫嫖娼的窝点打麻将。 警察不怕事大,都想在调戏妇女中审出个强奸犯,在小偷小摸里揪个杀人犯出来,像父亲这样的,当然想从他口中撬出点干货。父亲嫖娼的嫌疑,作为儿子当然愿意相信他的清白,所以在警察面前信誓旦旦说,父亲的作风肯定没有问题。但我心里直犯嘀咕,作为男人,这个事的确让人产生怀疑。以前对父亲嫖还不敢武断,现在可能持谨慎态度。 走进办公室,两个警察正在给一群人录口供。在一侧墙边,父亲蹲在一群男子中间,把头埋在双膝,不知是在打磕睡还是在忏悔。可一细想,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面有一群打扮暴露的女子,个个花枝招展,要是在大街上,假如不知道她们的身份,我可能会上前去讨要电话号码。看来父亲嫖娼的嫌疑很大。 我忍不住拍父亲的肩膀:“爸,瞧瞧您做的好事。您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撑起这个家的我妈吗?” 父亲一脸疲惫地盯着我说:“老子做的事还用你来教育我?” 我说:“我肯定教育不了您。但是我找爷爷来收拾您。” 父亲“蹭”地一下站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父亲狠狠地说:“你敢去告诉他,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惹的办公室一众人看着我们。 警察看不下去了,毕竟我和父亲的争吵影响警察办案。中年警察带我们来到一间审迅室,让我们单独聊。 我和父亲走进审迅室。感觉这间房子太压抑,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一屁股坐下,对面还有一张椅子。我无所谓地说:“爸,您坐对面。我们两个人好好聊聊。” 父亲看了看对面的木椅,犹豫不决。我一下子明白,对面是犯罪嫌疑人坐的地方,虽然不是有脚链手铐的铁椅,但毕竟即将坐在对面是我的父亲,是我的亲人,他应该坐上座,不是像现在审犯人一般坐在对立面。我有些犯难,这样做的确对父亲不尊重,要不我起身换个地方,可又想,这又不太好,今天是父亲犯了错误。 父亲征征片刻,还是坐在对面。他盯着我的头顶。我回过头才发觉墙上写着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说:“爸,您这样做对得起我妈吗?” 父亲冷冷地看着我,生硬地说:“你凭那点资格这么说?” 我压抑已久的怒火奔涌而出:“我凭什么没有资格说?我是为我妈报不公,她天天养着您,可是您凭什么做这么丢人的事?”本来我想说: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这是孔子说过的话,是说儿子看到父亲犯了错误,应相言相劝,免得他犯更大的错误。父亲见到儿子敢对自己提意见,应该被欢迎。但我怕父亲理解不过来,或者能理解但接受不了。因为他十分好面子。 父亲说:“丢人?就算丢人也不用你养我。再说你不是靠我老婆养的吗?那次你要钱不是我老婆给的。” 我冷哼一声。一直试着去给父亲讲道理。只要他改邪归正,这个家庭还是以热烈的拥抱欢迎。而现在,突然感觉再继续争吵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时间似乎停滞不前,双方就这样沉默着。 父亲看着我,平和地说:“习惯了,改不了。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告诉你爷爷。” 我不知道母亲得知后会怎么办?她是歇斯底里地叫嚷着离婚或者默默地转身继续去厨房做饭,可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对三十多年的丈夫心灰意冷。凭什么她一个人养活全家,父亲整天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用干。这都还不算过分,过分的是还习惯了,改不了。我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不能站在任何一方,这对母亲伤害太大。 我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爸,您老实告诉我,您到底嫖没嫖娼?其实作为男人我表示理解。” 父亲睁睁地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却似乎有千言万语,他就是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心里有些发毛,是不是冤枉父亲了? 派出所最终决定罚款五百块钱,释放父亲。但是父亲不走,他要派出所向他道歉,并且开一张没有嫖娼的证明。中年警察听完莫名其妙,很显然警察不会道歉,更不会开证明。 中年警察说:“你聚众赌博和嫖娼是差不多的罪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父亲摇头。 我上前去说:“爸,我相信您没有嫖娼,真的,我相信您。” 父亲依然摇头。 中年警察厉声说:“王成军,你以为我们没有事干。你再这样,我就以妨碍公务罪拘留你,关你十天半个月。” 父亲十分干脆地说:“好, 一群警察有些蒙圈。估计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别人都是恨不得早点离开派出所,但是父亲却死活不走。这真是请爷容易,送爷难。 中年警察没有理会父亲,转身叫着两个警察离开,整间办公室只有我和父亲。父亲这一次没有蹲在墙角根,而是十分坦然地坐在沙发上,偶尔还哼几句歌。 父亲突然问:“不会是你报的警吧?” 不会吧?父亲想的是我报警抓他。说句实话我想过,可是最终还是放弃,毕竟他是我亲爹。我庆幸这辈子自己就是个凡人,不是什么警察和官员。 我说:“爸,不是我报的警。” 父亲说:“你骗不了我的。我知道。” 艾微打来电话,问我们怎么还没有来酒吧?昨天我们四个人说好的,今天下午三点在酒吧排练。看来现在只有艾微一个人去了,我得抓紧时间去会合。 挂了电话,看来父亲是准备死磕到底。我起身去了趟洗手,当我回来递给父亲证明书的时候,父亲笑了。 其实证明书是我写的。 第五章:麻将乐队二缺二 坐上出租车直奔酒吧。酒吧里只有艾微一个人,原来艾微一个人来到酒吧,分别跟我、卢超、胡胖子打电话,我接到电话很快就赶到,卢超接了电话,但是声称来不了,因为他父亲不让他出家门。胡胖子的电话是根本没有人接听。 艾微问我怎么办?我说当然去找他们,麻将乐队是四个成员,就像打麻将一样,少一个人都不行,何况还是两个呢?我们演奏的每首歌都需要四个人同心协力完全,使每首歌听起来更饱满和多样性,这是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唱歌的价值和意义。 卢超的家在郊区某个别墅区,在小区大门跟保安纠缠了半天才让我和艾微进。当然我的实力不够,是艾微用的美人计。 一走进卢超的家,气氛就显得格外紧张。以前来到卢超家,卢叔叔早安排保姆泡咖啡递糖果。今天卢叔叔和卢伯母端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严肃。我们打招呼问好,卢叔叔、卢伯母只是象征性地点个头。 卢叔叔六十岁左右的样子,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市区好几个楼盘都有卢叔叔开发的。他穿着一套破旧的休闲服,拖着一双已经破了边的紫灰色拖鞋。倒是卢伯母打扮的高贵典雅。 我和艾微站在客厅的沙发边,坐也不好,不坐也不好。卢超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玩弄,一只耳机塞在耳朵里,偶尔还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 艾微推我一把,示意我们坐在沙发上。我在沙发上坐如针毡,不知所措。担任乐队外联的艾微开腔:“叔叔,阿姨,我不知道您们为什么反对卢超唱歌?” 卢叔叔动情地说:“我不想让他一条道走到黑,梦想这个东西可以追求,但是有时间界限。他都二十九岁了,在和唱歌干耗下去,假如我死了,他都要露宿街头。” 我说:“叔叔,您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就不在了?再说这是我们一直追求的梦想,当然您说的对,我们现在还不能靠音乐养活自己,更不用谈丰衣足食,但是我们一直很努力,您一定要相信我们。” 卢叔叔淡淡地说:“你觉得你们会成功吗?” 无数次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假如是刚大学毕业那会,我一定斩钉截铁地说会成功。如果是刚去北京头两三年,我也会说能成功。而现在我的回答多多少少底气不足。其实前两年麻将乐队散过,可能大家也意识到麻将乐队成功的机会率。当时艾微去做了会计,胡胖子成了白领,我则像游击队东打一枪西放一炮,反正干什么工作不会超过三天。也只有卢超一人依然选择坚持唱歌,他偶尔在街边卖唱,有时也能在酒吧唱两首歌。后来一行四个人在一起聚餐,各自谈着自己的工作,发觉只有卢超一个人意气风发,而我们三个人对工作根本不热心,每天上班是度日如年。直到那一天,我们四个人才发觉,成功固然重要,但并不是要一定成名。或许只要我们能继续唱歌就已经足够,很快我们又恢复麻将乐队。 我不知道是对卢叔叔实话实说,还是故作镇定地告诉卢叔叔,我们一定会成功。 “成功有那么重要吗?您不要一辈子用商人的势利角度看待事物好吗?至少现在我快乐、充实,我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存在。”卢超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商人怎么啦?现在是经济社会,你没有钱,就没有饭吃,人都不能生存,你谈什么梦想?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根本没有梦想,每个人都是想着先填饱肚子。” 艾微说:“叔叔,您不要用您的那个年代的思想要求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年代在变,所以人就会变。时代不同,需求就不同。很幸运的是作为晚辈,我们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年代,所以我们有条件去选择一条更有意义的道路。” 卢叔叔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哎,你们还是太年轻呀。人终究还是要务实,往前一步是黄昏,退一步才是人生的道理,你们根本不懂。” 卢超带着乞求的眼神说:“爸,您在给我一年机会。如果我们还不能成名,我回来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办,您让我上班就上班,让我相亲就相亲,让我生孩子也毫不犹豫。” 卢叔叔冷笑着说:“你从大学毕业就一直跟我这样说。如果你今天你一定要出这个家门,那么我会停了你所有的银行卡。” 卢超这个人大手大脚惯了,一天不花钱不光嘴痒,整个身体都不舒服。没有想到卢超说:停就停,没了钱我就还不信活不了。” 显然卢叔叔没有意料到卢超会这么说,他发狠道:“行,只要你敢出这个家,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从此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卢伯母一直没有发话,现在终于开口:“超儿,你一定要听爸爸的话。我们是不会害你的呀。” 到了这个时候,我和艾微再不走那就是破坏家庭和睦。 灰溜溜地退到小区外。我问艾微还去胡胖子家吗?艾微说:“你都说了咱们是麻将乐队,是一个离开谁都不行的乐队。而现在不管是三缺一,还是二缺二,咱们都要尽量争取。” 来到胡胖子的家。客厅里只有胡叔叔一个人,他精神矍铄、目光犀利,穿着一套熨的平整无痕的警服,端庄地坐在沙发上,笔直的像棵松柏,好像是碰到一个惨无人道的杀人案。要说卢超的家气氛紧张,那么胡胖子的家一定弥漫着火药味,虽然在客厅里只发现胡叔叔一个人。 胡胖子估计听到动静,从卧室里出来,叫我和艾微坐,随后给我和艾微各倒了一杯纯净水。说句实话屁颠屁颠跑了这么远的路,的确口干舌燥,但我不敢端杯子喝水。我用手轻轻地碰了几下艾微,示意她开口。艾微对我直翻白眼。 我搓着双手说:“叔叔,您好。我不太理解您为什么不让胡胖子去唱歌?” 胡叔叔冷冷地说:“他都快三十了,还没有结婚,我不知道怎么跟他妈交代?” 胡胖子母亲在胡胖子十多岁的时候去世,在警察任上,听说是连续破案没有休息的缘故。 艾微说:“叔叔,其实我爸爸也逼我结婚,就在刚刚还跟他大吵一架。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理解做父亲的心情。但是结婚跟唱歌没有多大关系吧?” 胡叔叔说:“怎么没有关系?他如果一直唱歌,那么一辈子都结不了婚。没有稳定的工作,那个女孩跟着他?再说唱歌认识的女孩子有几个正经过日子的?那些女孩也根本不适合他。不如考个公务员,踏踏实实地生活。” 胡胖子不干了:“那为什么我高中毕业考警校您反对?” 胡叔叔说:“我都跟你说了很多遍,你当警察不合适。” 胡胖子说:“就因为一次没有救人,就否决了我整个人吗?这对我太不公平。” 高中的时候胡胖子和几个同学一起下河游泳,当游到河中心,其中有一位同学体力不支,大喊“救命”。胡胖子水性不是太好,一个人能游上岸,两个人实在没把握,所以没有过去搭救,而是一个水性好的同学从岸上游过去救的。当时胡胖子把这件事告诉胡叔叔,胡胖子以为胡叔叔会表扬他,因为他是智慧的,是量力而行,假如胡胖子去救人可能两个人都被水淹死。没有想到胡叔叔严厉地批评胡胖子。他说假如岸上没有一个水性好的同学呢?假如这位同学水性好但就是不愿意去冒险呢?而你离他最近不去救,他连生的希望都没有,而你去也许他还有希望。后来高中毕业考警校的时候,胡胖子明明自我感觉考的很好,体能都达标,文化成绩也不错,可就是没有被录取。胡叔叔时任公安局长,胡胖子的事情其实就是胡叔叔一个电话的问题。胡胖子对当年考警校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现在他还恨胡叔叔。 我和艾微还是悻悻地离开了胡胖子家。因为后来胡叔叔一直没有退步,而胡胖子的架子鼓在胡叔叔的房里锁着,并且没收了胡胖子的手机。 看来今夜的酒吧演出由我和艾微硬撑。不过我想二缺二的麻将乐队,也能勉强组局,然后打出一幅好牌。 第六章:酒吧客人耍流氓 晚上和酒吧老板商量乐队二缺二的问题。老板对我们临时爽约的行为表示极其不满,但是广告已经宣传出去,有两个人凑合,总比没有人强。不过谈好的价钱要少一半。我和艾微都表示同意。 酒吧给我们乐队的宣传词是:麻将乐队是中国著名乐队,乐队既能摇滚又能民谣还能抒情,并且成功演绎多首欧美流行音乐,参加过北京各大酒吧和音乐盛典的演出。现巨资邀请,以飨各位家乡父老。说句实话,我看到这个广告词都有些脸红,恨不得找个地缝溜进去。但是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你不吹嘘,估计大街上没有几个人鸟你。 夜晚,酒吧已经开始慢慢上客。我和艾微坐在一个空的吧台,商量两个人到时在舞台的策略。 艾微说:“咱们先上去唱一首歌,然后用家乡话问候。这样跟观众拉近距离。” 我说:“家乡话得你说,我都多少年没有说过,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吐字。” 艾微翻着白眼看着我,说:“你不会说,难道我就会说呀。” 我和艾微只好拉来一个酒吧服务员,让他教我们说家乡话。服务员说我和艾微用麦城土话说话,像极了战争片中的鬼子说中国话。我面露微笑地说:“你这个比喻打的好,打的我有点想揍人。” 服务员教完后,半信半疑地问:“你们真的是麦城人吗?” 一下子问的我和艾微面面相觑、百口莫辩。我们的确是土生生长的麦城人,可是就是不会说麦城土话。是呀,是我们离开家乡太久,太久的都不会说家乡话。 一晚上我们有两场演出,十点一场,十一点一场。马上我们就要上场,我和艾微总是不停地向酒吧门口张望,期望卢超和胡胖子能克服困难,说服他们的父亲赶过来。 dj已经开始隆重地介绍我们,看来今天麻将乐队注定二缺二。当我最后一次眺望,发觉卢超和胡胖子气喘吁吁的身影,我揉揉双眼,再定睛一看,我露出欣慰的笑容。 四人终于到齐,彼此露出鼓励的目光。 麻将乐队跟其他乐队不同。我们四个队员都有一种乐器,每个人都是主唱。吉他是我弹,贝司是卢超,架子鼓是胡胖子,乐队键盘是艾微。当然艾微是核心竞争力,毕竟一个漂亮的姑娘对观众有杀伤力,同样我们忽悠艾微当队长,我们没有经纪人,所以艾微还负责外联。每次演出得到的报酬,都是四个人平均分。 其实在酒吧唱歌一般都会去唱经典,毕竟这样传唱度高,能让观众更好的互动。你唱陌生的歌,观众没有共鸣。再说这家酒吧不是慢摇抒情酒吧,而是演艺吧。后来我们还是偏执地唱了一首原创,希望原创得到观众的认可。实话实说这首歌放在演艺吧不适合,因为此歌偏民谣。每个来酒吧消费的都是来开心的,总不至于听完你的民谣,人家号淘太哭吧。 当我们唱这首歌时,台下的观众有人托着下巴静静地聆听;有人说难听死了;有人嘘声一片;有人依然大口喝酒大声划拳;也有人大声地叫骂着艾微衣服穿的太多。是的,像演艺吧都会有模特穿着暴露地跳舞,似乎我们有些格格不入。我们还是故作镇定地唱完这首歌,这对于资深歌手来讲是家常便饭。 第二首歌唱的是一首外国经典,似乎比上一首歌效果好很多,有很多年轻男女开始跟着节奏哼哈舞动。突然发觉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吧台,坐着四个老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模糊,但是还是有些熟悉。 第二首歌与第三首间隙。我把自己看到的传递给卢超、胡胖子、艾微,很快我的想法得到证实。然后我们很快决定改掉第三首歌。 我说:“下面是一首歌筷子兄弟的《父亲》,我们四个人想送给四个老头,希望大家能喜欢。” 总是向你索取 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 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 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 …… 三首歌下来,第一场算结束。有一些客人给我们敬酒,我们也得感谢人家捧场,然后一口干掉杯中的酒。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客人,手不知不觉地摸到艾微的臂部,我上前去制止。 肥头大耳喷着一口的酒气说:“管你屁事,滚。” 其实要是几年前,我肯定把酒瓶抡上去了,但就是这样我们失去了很多演出机会。卢超大声喝止:“你再说一遍?” 肥头大耳站起身来,说:“我他妈地说了怎么了?不就是一个戏子吗?摸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肥头大耳一桌五个壮实的男人起身站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形势一触即发。艾叔叔拿着一个空酒瓶窜上来,艾微说时迟那时快死死地抱住艾叔叔。肥头大耳顿时感到挑衅,双方推搡起来。酒吧老板领着一众保安跑上前来迅速拉开双方。酒吧老板给肥头大耳赔礼道歉,并且酒水全部半价。 肥头大耳不依不饶,拿来四瓶白兰地,让我们四个人一人一瓶当着他的面喝完。酒吧老板丝毫未犹豫叫我四个人马上喝,然后给肥头大耳道歉。 艾叔叔在艾微怀里挣扎着,想上前跟肥头大耳拼命。形势更加严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在这里放肆?”我侧头,原来是胡叔叔走了过来。 肥头大耳说:“我管你妈是谁,今天不喝酒谁都他妈都不能出去。” 其中一个人附在肥头大耳耳边嘀咕两声,肥头大耳顿时泻了气:“胡局长,原来是您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胡叔叔背着双手,气势汹汹地指着酒吧老板说:“帐给我算清楚,一分钱都不能给他少。”又转身盯着肥头大耳说:“结完帐给我滚蛋,如果下次敢找这几个孩子的麻烦,我让你一辈子在监狱里度过。” 肥头大耳点头哈腰:“是,是。胡局长罩着的人,我那敢动。”说完一众人灰溜溜地去吧台结帐。 我们四个人给四个老头儿敬酒,没有想到四个老头一个脸比一个黑,都没有举起酒杯。艾叔叔说:“微微,咱以后不唱歌了好吗?你出去随便找份工作,如果你不想找工作,爸爸养你一辈子。” 艾微黑着脸说:“爸,你别跟着给我添乱行不行?其实叔叔们,大多数来酒吧消费的人都是有素质的人,今天只是一个例外,再说世界上那还没有几个混混流氓呀,也并不是酒吧里一定有。” 四个老头都没有接话茬。看来四个人只能各找各爹,寻找突破口,逐一攻破。 第七章:梦想受挫 四个人唱完第二场后,酒吧老板找到我们,让我们尽量少唱原创,而唱一些国内外妇孺皆知、传唱度高的经典歌曲,不过今晚我们总体表现良好。被逼喝酒的插曲老板没提,我们也没有说。大家心照不宣,但总感觉彼此再嘻嘻哈哈地见面,心中有些不舒服。毕竟当时他下令让我们吹一瓶白兰地,并且还要向无理取闹的肥头大耳道歉。 每个人都需要成长。二十岁的时候直接可以撂挑子,大不了再重新回到街头卖唱。三十岁的时候不知是胆怯重新回到街头,还是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机会,或许是我们在梦想面前遇到什么委屈都愿意低头。 出了酒吧,我们四个人在夜市找了一家路边摊吃宵夜。艾微点了一些烤串,然后一人来一瓶啤酒。这不叫酗酒,啤酒是拿来解渴的。我坐在塑胶凳上,尽量若无其事地揉着左脸,免得被卢超、胡胖子、艾微发现。 大家一直沉默无言,各自吃着烤串,喝着啤酒。沉默对于我们四个人来讲实在不好,上次的沉默是我们四人决定解散麻将乐队。其实就算我们四人发生矛盾,大家也会说话聊天。发生矛盾的时候,憋着气使劲造几串价格贵的羊腰子,然后喝几口啤酒让堆积在嗓子眼的牛羊肉安全抵达肚子,就开始数落对方的不是。艾微听烦了就会一手拎一个,扔在凌晨的大马路上,然后艾微手一挥,两个人就抱打在一起,直到打的精疲力竭,除了脸蛋,遍体鳞伤。 有一次卢超这个狗东西太不是人,本来是我看上的漂亮的姑娘,然后花高价五十块钱,让卢超去帮我问电话号码。这狗东西忘恩负义,收了钱不办事,跑过去跟人家姑娘有说有笑、动手动脚。老子在暗处有一种想拿火箭筒把卢超送上云宵的冲动。然后就没有我什么事了,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开没开房我就不知道了。第二天晚上吃夜宵的时候,我忍不住就骂卢超背信弃义然后升华成夺妻之恨,卢超也不依不饶,骂我没有本事。这时我们就被艾微给扔在大马路上,我满眼杀气就和卢超抱打在一起,一些吃烤串的人闻声围了起来加油喝彩,妈的,竟然还有人花钱押注。这帮不怕事大的,痛的不是你们嗦。顿时我和卢超就搂在一起,去继续吃烤串喝啤酒。 餐盘里的烤串已经见底,可是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为了打破僵局,我说:“你们怎么样?反正我摆平了我爸。” 卢超、胡胖子、艾微异口同声地问我:“你是怎么摆平的?” 我说:“我爸你们还不知道?整个人生的标配就是失败,失败的人对失败的人,那就是互不干扰,所以我爸就这样轻易地被摆平。” 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当时我把父亲领到酒吧外面,然后问:“爸,怎么样?我们的歌还是好听吧?” 父亲“哼”的一声:“好听个屁好听。反正我是一句没有听懂,耳朵都被震痛了。还不如坐在电视前听人唱歌。” 我说:“爸,来这里其实就是感受一下氛围。怎么样,今天玩的开心吧?” 父亲说:“还开心呢?你们差点跟人打起来,要是打起来怎么办?这里的人真是鱼龙混杂。” 我问:“假如我们打起来您帮忙吗?” 父亲说:“你以为你爹是吃素的?我手里死死地捏着一个玻璃烟灰缸,只要那胖子敢动一下你,我手起缸落,让他脑袋开出几朵鲜艳的玫瑰。” 心中正欣慰,父亲开口:“儿子,你能不能不唱歌?你也老大不小,该结婚成家。再说这里这么危险,假如今天没有胡局长出现,你们怎么办?” 我说:“爸,我知道我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这是我的梦想。” 父亲说:“梦想能当饭吃?再说这里唱歌根本就是不要命。” 我有些不耐烦:“我的事不用您操心,您还是管好您自己吧,别天天打麻将。” 父亲顿时怒了:“你还能管我啦?” “我怎么不能管您?您作为一家之主,妈一个人那么辛苦,您也应该帮助分担一下吧?” “啪”的一声,我的左脸被抽肿。 我马上把自己的右脸捂住,说:“您打我,我也可以批评您。” “啪”的一声,我的左脸又被抽。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是打完左脸,下次是右脸的吗? 父亲拂袖而去。 “可能……可能我要去考公务员了。”这是胡胖子的声音。 我说:“你要去考公务员?” 胡胖子点头。 卢超一脸吊二郎当地说:“我也准备去我爸的公司上班,老头子这回下决心了,我不去上班,他就跟我断绝关系。” 艾微说:“其实我刚刚跟我爸大吵了一架,他说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上班太不安全,还经常吃亏,让我别再酒吧唱歌了,他可以完全养着我。但是那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没有自我价值的体现,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女孩子在这个行业虽然有优势,但往往受到伤害的是女生,但是为了梦想,这一丁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所以我和我爸吵起来了,你们知道我爸,他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当然就败下阵来。其实我们麻将乐队从大三开始组建,中间我们也动摇过,但是最后我们又认为音乐是我们一辈子追求的事业。我希望你们不要轻言放弃。” 卢超说:“你放心好了,刚刚我跟老头子已经说好,我回公司上班可以,但是晚上的酒吧演出我一定会参加。老头子也勉强答应。” 胡胖子说:“我也是一样。就算我当上公务员,我还是会天天来酒吧唱歌的。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我好奇地问:“你们刚刚跟你们的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讲讲呗?” 卢超、胡胖子摇了摇头。或许他们跟我一样,不愿把事情最坏的一面呈现出来,总是掩饰着,想让我们摇摇欲坠的梦想,至少看起来还很安全。 第八章:醉酒立保证书 一连几天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父亲的作息时间比我们做歌手的还没有规律,打麻将散场一般是其中一方输光,不然就是困的实在顶不住。终于今天我和父亲几乎同时走出卧室。母亲去菜市场买了许多菜,正在厨房里忙碌。看来今天中午是丰盛的一餐,原来今天是周六,母亲不用上班。 父亲懒洋洋地走到厨房叫嚷着饿了。有时候我真的为父亲感到幸福。一天没有干一件正经事,天天打麻将,最后还能厚着脸皮敦促母亲做饭。或许这个世界只有母亲这么容忍他。 母亲很快就往餐桌上端了四五个菜。父亲心情大好,还开了瓶白酒。 姐姐欢腾的像个孩子。端着碗摇晃母亲的胳膊:“妈妈,妈妈。我要吃鸡蛋。” 母亲给姐姐夹了一大块煎鸡蛋,说:“欢欢,慢点吃,等会妈妈给你剪个新发型好不好?” 欢欢是姐姐的小名。姐姐天生不愿意跟陌生人呆在一起,更不用说理发师拿着一把剪刀在她头上来去自由。所以姐姐的头发,全是母亲给她剪的。感觉母亲要是不在银行上班,完全可以开个理发店。 姐姐稚气地说:“妈妈,你给我剪个很漂亮的很漂亮的那种发型好吗?” 母亲说:“好,等会妈妈就给你剪个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发型。不过,你不能光吃鸡蛋,你还要吃青菜。” 姐姐说:“嗯,欢欢听妈妈话。” 父亲自顾自地小酌一杯,又夹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咀嚼,陷入自我陶醉之中。我和父亲从来没有在一起喝过酒,更不用说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内心深处有一股“父子不同桌,叔侄不对饮”的古代尊卑思想。很多时候真的想和父亲醉酒一次,在酒桌上各自敞开心扉、推心置腹,聊聊我在北京的故事,谈谈父亲的青葱岁月,说说人生是怎么一回事,想想梦想是什么东西,当然也可以分享爱情观。我希望能像多年未见的朋友,就是几杯酒聊聊俗不可耐的家常和烦恼。 父亲是一个传统的人。他常常以一个父亲的角色与我说话和相处,居高临下的教育方式总是让我不舒服,心里本有话想说,可是这种不平等的关系,又让我欲言又止。他从来没有和我聊过他的过去,至多在他和别人喝酒的时候,我在旁听到他零零碎碎的往事。 也许只有我和父亲坐在酒桌上,被酒精麻醉后,我们才会放弃彼此的关系。这让我期待,比和心怡的姑娘约会更让人怦然心动。 今天对于我来讲是一个机会。父亲好面子,要是把批评的话放在正式地场合讲出来,父亲可能听都不会听。但是父亲喝了酒,心情就会好起来,你就是当面把他胡子刮了,他还能笑眯眯地喝酒。 我拿过白酒,给父亲和自己倒一杯,又拿起饮料给母亲和姐姐各倒一杯。 我端起白酒站起来说:“爸、妈、姐姐。谢谢你们能收留一个失败的人,让我感觉到家的温暖。我敬你们一杯。” 说完我喝个底着天,母亲和姐姐爽快喝完饮料。父亲却置若罔闻,吃着他面前的一盘花生米。 我说:“爸,我敬您酒,您怎么能不喝呢?” 父亲白我一眼,说:“俗话说的好,酒桌无父子,我怕我喝了酒,到时你跟我称兄道弟,占我便宜。” 母亲说:“成军,你是怕儿子喝了酒批评你不是?” 父亲没好气地说:“他还批评我?我还没有骂他呢?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你看他一头长发,剪下来估计能搓麻绳,戴着耳钉,穿着破洞牛仔裤,这像是一个三十岁的人干出的事吗?” 我忍不住说:“爸,在穿着上我可能稍微前卫一点。因为我是一名歌手,歌手需要一份年轻的心态和执着。” 父亲说:“什么歌手?你唱的什么歌?出过那首歌?开过演唱会了吗就叫歌手?明天给我把头发剪了,耳钉去了,穿戴稳重一点。好好地找份工作上班,或者去咱家书店也行,就是不能唱歌。” 我家开了家书店。不大不小,但凭母亲一人操持。 我说:“找工作可以。但是剪不剪头发和穿什么由我决定。您不能让我以后不唱歌,我下班后还是要去酒吧唱歌的。” 父亲眼睛一横。这是小时候要揍我的信号,但现在不同,长大后我根本不怕他。重要的是我也没有做错什么。 父亲说:“算了,既然你能改就行。你妈经常在我耳边唠叨,该给你找个媳妇。所以这方面你也尽快落实。” 我说:“这没问题。找媳妇我比妈还着急。我的多巴胺和荷尔蒙也需要妥善解决。” 这是我离开北京的决定。飘泊太久,突然感觉到家的重要性。我决定找一位平凡的女子认真生活。结婚生子也是一种平淡的幸福,只是以前太年轻,不懂得。 父亲说:“那行,咱们喝酒。” 就着几杯酒小肚,我胆子大许多。 我说:“爸,您能不能不打麻将?” 父亲脸潮红一片,打个嗝儿,吐出一口酒气:“我也就这么个爱好,”他叹口气,又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也改不了。本来指望你有所出息,当个特别红的歌星,给我长长脸。哎,别说了。你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我好指望他。” 我说:“爸,您这样是极其不负责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为什么要靠下一代呢?您也不老,完全可以活的更精彩。” 父亲说:“小兔崽子,你过好自己就行,别管我。 我说:“爸,其实您在儿子心里很伟岸。您记得小时候吗?您经常背着我,像马一样奔跑,也不管我的鼻涕掉没掉您脸上。” 父亲说:“老了,现在背不动了。你也别在要求你爸。” 父亲还很清醒。虽然我没有跟父亲喝过酒,但是我知道他喝醉酒的脾性。只要他喝的晕头转向、东倒西歪,然后顺着他夸几句,那什么事就办成了。 又是几杯下肚,酒瓶已见底。我的脑袋感觉越来越晕沉,舌头开始在口腔跳迪斯科。 我深吐一口酒气,说:“爸,只要您以后不赌博,然后给我写张《保证书》。以后儿子做什么都听您的。” 父亲的脑袋晃来晃去,说:“头发剪了干不干?” 我说:“这都不算事。听您的。” 父亲又说:“尽快结婚,结婚就生孩子干不干?” 我说:“这事的确有点难。事我肯定给您天天办,但生不生的出孩子还得靠缘分。” 父亲说:“行,你爹也答应你不赌博。” 母亲比我跑得快。赶紧拿了纸和笔过来。 父亲也爽快,提笔就书。 父亲写的字真漂亮。奇险率意、苍劲有力。 保证书 今王成军答应王雨露不再赌博。如有再犯,剁手指一支。 保证人:王成军 第九章:父亲偷偷剪了我的长发 我是被一泡尿憋醒的。中午喝的有点多,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到床上的,手伸进枕头,拿出来一看,幸好父亲写的《保证书》还在。看来父亲答应我戒赌是真实的。 喝醉酒真的难受。但想想成果,我又觉得值得。 脑袋着实晕沉,感觉不对劲,觉得视野更宽阔。可能是喝多了,出现幻觉。幸好现在才下午四点,等会再睡会,然后吃饭再去酒吧演出。 在洗衣手间里,刚提上裤子,有意无意地抬头照了一下镜子。一惊,我的长发呢? 镜子里的我,头发像一堆野火烧过的杂草。前面部分剪的只有一两公分长,后边有的长有的短,参差不齐,像个丐帮小跟班。跟我六年的长发凭空消失,深深地知道长发对于我来讲意味着什么。它并不是让我看上去显得年轻和飘逸,更应该有一种这个世界的态度。 一种特立独行的撕喉;一种不被现实打败的桀骜不驯;一种你好,我正青春。 没有长发的遮掩,镜子里的我,一脸的落破不堪和苍桑。对于这种结果我强烈表示愤怒与谴责。 满头飘逸的长发已回天乏力,只能顾好眼前的自己,至少不能这样出去见人。这显然不是母亲的杰作,母亲的道德情操和职业素养不至于这么低下。还是太小瞧父亲,本以为骗到他写《保证书》,然后我耍赖,就是不剪头发,当然我穿什么衣服还不是我说了算。看来我低估父亲,姜还是老的辣。 我疯狂地满屋子找父亲,可他早已溜之大吉。 父亲对我的长发窥图良久,我一个不谙世故的人,在他面前耍花招,有些自取其辱。当然我不会这么认输,礼尚往来才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幸好母亲在家,只好叫她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给我理发。 我说:“妈,您感觉我爸是不是特坏?他竟然偷偷地剪了我的头发。” 母亲笑眯眯地不语,看来她赞成父亲这样干,至少她赞成我剪掉长发。 我继续说:“妈,在很多家庭里,妈都是跟儿子亲。您倒好,完全相反。您是不是特别爱我爸呀?” 镜子里的母亲有所沉思,好像是在回忆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说:“爱,当然爱。只是再也追不到他。” 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母亲爱父亲,但是父亲不爱母亲。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就父亲日常表现,肯定不爱母亲。可一个败家父亲那里来的如此魅力?帅根本不跟他沾边,这基本从他遗传的基因我就能看出来。才华不知是他藏的太深,还是我探测的不够专业。上进心当然有,就是想着打麻将赚钱,这个愿望估计请赌神都帮不了他。 我说:“妈,您爱他什么呀?” 母亲停下手里的剪刀,想了想,说:“我爱他什么?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我也不知道具体爱什么,这种爱肯定跟你心里的爱不一样。你心中的爱是特别喜欢一个人,每分每秒都想跟人家呆在一起。而我的这种爱就感觉这个人让你亲切,让你温暧。很想让他牵着你的手,不用去海边江边,就陪你在楼下逛一次公园就很幸福。” 我笑说:“妈,你这要求也太简单了。” 母亲说:“可是这对于你爸不简单。你等会有空吗?咱们去逛街怎么样?” 我说:“妈,你有没有搞错?咱们去逛街有意思吗?” 母亲说:“你姐姐每个周末都要我陪她逛街的。她可喜欢逛街,她怕陌生人,假如我们多陪她去人多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培养她的适应能力。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在了,而你又结婚有了小孩。这需要她独立。” 我看着蹲在洗手间的姐姐。她根本就是一个孩子,捡着地板上的碎发,然后放进身旁的垃圾篓里。世事无常,如果可以,我愿意跟姐姐对换,让姐姐接下来正常生活,去过她想要的生活。让我变成一个先天性智障。只是世界上没有一种医学技术可以让交换变成现实。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也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我说:“妈,您们还年轻,怎么可能就不在了?再说到时有我,只要我有一口汤,我姐就能吃上肉。” 母亲笑着说:“当然,我知道就算我和你爸不在了,你也会照顾好你姐姐的是吗?” 我说:“放心吧,她是我姐。妈,老实说您照顾姐姐三十多年,您感觉累吗?是不是感觉老天特不公平?” 母亲想了想说:“刚开始真的骂过老天不公平,甚至想过扔掉你姐姐,或者把她送到福利院。后来感觉到这么一个真实的生命出现在你面前,你所有的怨恨都消失了。当然照顾她也感觉累过,直到你大学毕业去了北京。突然一下子我的心好像掏空一样,直到我看到你姐姐,她稚嫩地问东问西,我才恍然明白。真庆幸你姐姐是先天智障,她可以永远地陪着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自私?而不是像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很久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这也许就是命,这种命可能对于你姐姐是不好的,但是对于我却并不这么认为。我发觉这样的生活很充实和恬静” 母亲说的话让我心一惊。是呀,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留在身边,可是儿女感觉外面的世界精彩,都想出去看看。往往被外面的世界吸引的着了迷,忽略父母的感受。 母亲看似自私的想法,却又是对我这个北漂六年的歌手无奈的爱。 母亲给我剪了短发。我对着镜子端摩半天。虽然感觉有点精气神,但自己有些无所适从,而且前额开始秃顶。要是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我厚着脸皮上去搭讪,可能人家会说:大叔,咱们不约。 下午在大街上,我和母亲牵着姐姐的手,她总是看着橱柜里花花绿绿的裙子和衣服手舞足蹈。她没有什么对漂亮和美的认知,只要感觉色彩鲜艳就好看。经常她站在一堆老年人的花布衬衫面前嚷嚷,叫母亲给她买一件。母亲只好耐着心跟她解释。 逛街累了,来到我家开的书店。书店开在一家中学门前,所以前面一半摆放着学习用具和书籍,后面全部是文学类。 母亲对着两名店员说:“小李、刘姐。这位是我的儿子。从今以后他就在这里上班,今天我带他来认个道。” 我心一紧:“妈,我什么时候说要来这上班了?” 母亲说:“嫌庙小?让你来观察和体验一下,看有什么建议让书店赚钱。看把你吓的。” 我松了一口气,说:“这还差不多。” 母亲和姐姐在书店呆了一会儿,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而我留在书店。 闲来无聊,在书店里走走停停、胡乱翻阅。我这个人根本无法看书,也静不下心来看书,总是一目十行。关键是不管多么精彩的书,只要看上半个小时,我就犯困。所以我床头上经常放几本书,这样既装了逼,又治失眠。 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离开书店,突然一位漂亮的姑娘出现在眼前,瞬间神清气爽、如沐春花。她明眸皓齿、白壁无瑕,扎着马尾辫,一幅邻家女孩的样子,向我摇步而来。 她正在书架上找什么书。 作为书店的少东家,如果不上去帮助,那不显得我太不会做生意?做生意是什么?就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我走上前去,问:“美女,请问您在找什么书吗?” 美女浅浅一笑:“我在找一本《摆渡人》,你知道这里有吗?” 看来是一位文艺女青年。作为书店未来的继承人,肯定有这本书,必须有这本书。 我说:“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有这本书,不过,不知道它放在那。我们一起找到它好吗?” 我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跑去问店员系统里有没有这本书,这本书究竟放在那。虽然我不知道这本《摆渡人》究竟是一本什么书。 我要的是这个漫长的找书过程。 我一边找书,一边偷瞟她。 我问:“你喜欢看书?” 美女说:“对。” 回答言简意骇。见缝插针找搭讪的话茬都没有。我总得找个突破点继续聊下去。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问我就后悔了。毕竟初次见面就问名字显得不礼貌。这比问联系方式还突兀。 “晴天。” “晴天?就是遇见你便是睛天的睛天吗?” “是的,我就是遇见你便是晴天的晴天。” 老天有意做媒,是我找到的《摆渡人》。当我满头大汗地把书递给晴天的时候,晴天笑了,笑的真甜。白开水的生活终于加了匙糖,不禁饮之,甘之如饴。接下来一起去喝杯咖啡应该没有问题,再接下来可能去看电影。什么?你们还要知道然后去干什么?我只能笑而不语。 我说:“晴天,一起去喝个咖啡吧?” 晴天说:“咖啡很贵,我习惯喝纯净水。” 我不干心,这真是没有然后:“留个电话吧?到时候你想看什么书,我提前给你找好。” 晴天说:“你说我叫你叔叔呢?还是叫你大哥哥?因为你的年龄我实在不好划分。要不叫你小叔叔吧?你不是这家的老板吧?” 我哑口无言,的确找书的过程显得我太不专业,可是不能叫我小叔叔呀。叔叔与侄女那什么不是禽兽吗?看来母亲剪头发的水平有待提前,不能成为我姐的御用造型师,突然碰到一个脸形发质不一样,就不知道怎么剪了。看来我回去得好好批评她,一下子把我前额“m”型发迹线弄的招摇过市。 我坦承:“是的,我只是想和你能再见面。” 晴天说:“如果我们有缘的话,我们注定会在什么地方再次相遇。再见。” 这种委婉地拒绝方式让我措手不及。我知道这句台词出自于某个电影的桥段。很显然人家是电影,哥们我活在人间。深知这种可能性发生在我头上的概率。 我喊:“晴天,假如再次相遇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晴天转过头来一脸灿烂的说:“当然。” 我在书店里拿了一本书。走到收银台,刘姨笑了笑,说:“小露,你怎么拿书?” 我打断道:“我买,不是拿。”说着掏出五十块钱。 刘姨笑的更欢了。整的我莫名其妙,不就是在自家书店买了一本《摆渡人》,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照顾自己家的生意不行吗?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问我对书店有什么建议。 我说:“经过一个下午的观察,我觉得要不把后排的文学类书籍全部撤走。卖一些学生用的专业书和辅导书,如果还有空位置,可以卖学生的服装和球鞋等等。反正就是学生需要什么,我们就卖什么。因为我发觉他们基本上是我们唯一的顾客。” 母亲说:“你这些我早就知道。我的意思是在不改变经营模式的情况下怎样赚钱?” 我说:“裁员。” 母亲说:“人家都是跟我创业至今的好员工,我实在下不去手。再说就两个人,人家走了,你去上班呀?” 我说:“妈,您老实告诉我书店还赚钱吗?” 母亲说:“我只能告诉你书店赔钱。当然不多。” 我说:“要不关了吧?我知道店铺是咱们早年买下的。到时候租出去,一个月还能挣不少钱。” 母亲摇摇头:“儿子,有些东西你根本不懂,你也永远无法理解。”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商人基本法则是不赚钱就得变。一直以为我生活在中产阶级的家庭,因为母亲是银行的后勤主任,银行人员工资高,再说咱家还有一家书店。后来一细想不对劲,肯定不是中产阶级。因为咱家就母亲一个人挣工资,书店还倒贴。再加上父亲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偶尔我也会和父亲争一下这个名号。经常在北京衣食困顿的时候,叫家里汇钱。 我说:“父亲还没有回来?” 母亲走开了,从背影里冒出“嗯”。 我分明从“嗯”字听到怨恨,或许更多是莫可奈何。父亲怎么能这样呢?明明写了《保证书》,可是又出去打麻将。我觉得我的家庭摇摇欲坠,我该怎么挽救? 第十章:打麻将成功输钱 上午十点起床,走进客厅看见父亲正在吃饭。 拿出《保证书》,我揶揄道:“爸,你这字写的可真漂亮。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父亲喂了一片回锅肉放进嘴里:“儿子,你不能突然一下子就要求我不打麻将。你得慢慢来,以前我一打是一整晚。现在我凌晨两点钟就回来睡觉,这就是进步。再说咱们是四个人一起的团队,也不是我一个人说散就散的,我得有点团队协作精神不是?你的乐队取名为麻将也不是这个意思吗?”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我没有理会父亲,也难为父亲能把聚众赌博美化成团队协作,我是有理却无从还嘴,也赖得和他费话连篇。我默默地盛一碗饭,开始吃起来。父亲风卷残云般地吃完饭,拿出一条淡蓝色手帕擦嘴。 父亲真是守旧迂腐。现在谁还用手帕?都是一次性的纸巾,既方便又卫生。不了解的以为父亲是个从祖上下来的皇家贵族,只有我知道这是他多年来不变的习惯。看来他已跟不上时代,画地为牢把自己囚禁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父亲对我说:“我出去走走,你继续吃。” 我放下碗筷。我知道他说的出去走走意味着什么。 我说:“我陪您。” 父亲说:“我真出去走走。” 我说:“我也是真出去陪您走走。” 两个人在街头东逛逛西瞧瞧。父亲忍不住,他说:“有好几个朋友打电话来,都是三缺一。我陪他们玩玩,保证晚上六点钟回去。” 我说:“可以呀,没问题。” 父亲笑了:“行,既然你这样。那你回去吧。” 我说:“我陪您。” “陪我打麻将?” “对的。” “可是你不会打麻将呀?” “不是您会打吗?您教我。” “我不教。都是一个个比猴还精的人,你去肯定是输钱。” “那我不管。反正您上麻将桌,我就上麻将桌。” 跟着父亲走入一条小巷,东拐拐西走走,硬是把我转的晕头转向,要是下次来肯定不知道路。这是一家热闹非凡的麻将馆,人都快把房间挤爆,吵杂声和麻将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刺耳的躁音。每个坐在麻将机前的人都叼着一支烟,烟雾弥漫,好像踏步在云间,这比北京的雾霾严重多了,辣眼睛不说,还齁嗓子。我不会抽烟,很想逃离麻将馆。可是最后看见父亲高兴的样子,我又忍下来。 一个中年男子看见父亲,很快迎上来:“老王,你怎么才来呀?快上桌吧。咦,怎么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 父亲转过身来一脸嫌弃看着我,说:“这是我远房的亲戚。没什么事非要跟我来。我们玩我们的。” 很快父亲坐上麻将桌。我没事逛来逛去,最后在父亲桌旁找到一个位置。刚刚好上一个人输光离开。我坐上去,仅仅大致知道打牌的规矩。根本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就这还是以前父亲每天回家唠叨的结果。 父亲不干了:“你们别让他打,他根本不会打。” 我说:“我会打。” 父亲说:“他没有钱。” 我掏出一叠钱来,放在麻将桌上。 我们打的麻将是四川的“血流成河”。传统麻将是有人糊了,就把牌推倒来下局。而“血流成河”是一直糊到没有牌摸为止,这比传统麻将伤脑筋多了,按父亲说也刺激多了。这需要考虑到很多,懂得取舍。比如你只糊两张字,可是已经打的差不多,你就必须得改糊的字,不然你输的体无完肤。再比如人家是“条”的清一色,你只是一个小糊,你肯定就不能再打“条”。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你糊的字剩下要多,这样你才能赢钱。打“血流成河”根本没有退路,你要是怕点炮,那根本不用上桌。最后假如没有挺牌,那么还要赔三家。 我上桌子根本不懂这些。当然就算我懂,我也装着不知道,完全凭随心所欲。基本上把把去打“清一色”。最后闹的牌都没有挺,放炮的不算,最后还要赔三家。就算最后糊了牌,可是人家都是经验丰富的“麻友”。早把你糊的字带起来,根本不会打这门牌。最后闹的糊一两张字而已。就这样还是我运气好的时候。 两三个小时下来。我已经输了五百。我点了一个炮,对方是清一色。我喊:“爸,给我拿点钱。” 父亲慌了:“谁你是爸?” 我把身份证掏出来,说:“我叫王雨露,我爸叫王成军。我就是他儿子。” 两张桌子的人都闹开了。都叫父亲掏钱。父亲没有办法,又给我几百块钱。 父亲不再放心我打牌,其实他偏个头就能看见我的牌。他很忙,一心两用,一边想着自己的牌,一边还侧过头来帮我出谋划策。我很悠闲,因为不需要操心。每当我点炮的时候父亲总是用愤懑的眼神看我,可碍于人太多,又不好发作,只能隐忍下来。 当然这并没有改变输钱的命运。很快我又输光。我在牌桌上大叫:“老板给我拿五仟。” 父亲起身就给我一嘴巴:“妈的,小祖宗,你还想借钱赌博?” 又是左脸,能不能换一边?打的我肝胆俱裂。这一次虽然肉体疼痛,但我心里却有又一丝欣慰。父亲虽爱赌博,但是并没有像电视里发生的一样借高利贷。我想以前他试过借高利贷,也一定吃过很多苦头。这一嘴巴我挨的舒服,因为至少证明父亲还是有底线的赌徒,他没有深陷的不可救药。 我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说:“爸,您不是这里的常客吗?找老板借个五仟块,咱们继续干。这下午三四点的回去太早了。” 父亲操起椅子就要砸我。幸好被周围的牌友拦住。 回到家,父亲大闹天宫。当着母亲的面置问我:“你还这么年轻,跑去赌博。难道准备打一辈子光棍?” 我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说:“爸,妈,我做梦都想娶媳妇。而今天我染上赌瘾,反正也怪不了谁。我就记得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养不教,父子过。’您看着办?” 父亲估计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他说:“我都老了,这辈子没有什么希望。而你不同,还年轻。所以你完全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 我说:“您说那么多都没有用,反正我跟定您。您去打麻将,我就跟您去。反正到时候输钱的时候,我找您要。因为您是我爸,您是我的表率。” 父亲没招了,求助母亲:“你管管你儿子。他不能这样堕落下去,你不是还等着抱孙子吗?” 母亲说:“他也是你的儿子。你们两父子怎么做我管不着。我只是要求你给儿子当榜样。” 第十一章:相亲 第二天,父亲早早起床。我和周公拉扯半天,还是抬着疲软的双腿跟在父亲左右。 父亲哭笑不得。他说:“你去好好打扮一下,我带你去相亲。” 我说:“您得了吧,还跟我相亲?您认识的肯定都是牌友的女儿,到时候是不是刚刚好凑一桌?” 父亲说:“我是带你去公园。那里有不少美女。” 虽然我对美女没有抵抗力,但是公园有美女?这是骗三岁小孩呢。 我说:“您不会是让我去谈恋爱了,没有时间管您去打麻将吧?” 父亲生气地说:“你是我小祖宗。不管我以后打不打麻将,我不还得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有些佩服父亲。我明明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拉。他想来个调虎离山,然后金蟑脱壳,这是三十六计,那我只能暗渡陈仓。看来我们真正的较量正式开始。 相亲一直不是我想要的爱情方式,虽然到了尴尬的要捂脸的年纪,但是爱情对于我来讲,就像我对音乐一样,一直以明媚清澈对待。当然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一见面,双方就被丘比特的箭射中的可能性较小,但是彼此之间开始应该有好感。 公园里,父亲欣赏着每张相亲女孩的简历和照片。我嘛,当然是蹲的远远的,好像这根本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关键是我丢不起这个人,我总不至于一脸谄媚地在一群大爷大妈面前讨要人家姑娘的电话吧?所以公园里美女倒是见到不少,但是必须穿越时空回到三四十年前。最后父亲用笔记本抄来几个姑娘的信息。 我一看笔记本上的姑娘信息,不管是姑娘学历多高和多低,或者是漂亮的与东施的。她们都有要求,那就是男方需要稳定的工作,然后有房有车。 沉思半响,发觉自己竟然是个“三无产品”,没有稳定的工作,房和车就更不用提。作为一个无产阶级的积极分子,在个人问题上被人无端提要求,我深受打击。不知道是提要求的人有股铜臭味,还是我落后于时代,或者我努力奋斗的偏离大众追求的。 父亲抱怨道:“现代女性怎么了?动不动就房呀车的,真物质。我们那个年代,对上了眼,扯个证,抱床半新不旧的棉被就可以在一起睡了。” 我说:“爸,这都什么年代了,您那个年代中国才刚刚改革开放。姑娘都不用化妆品。” 父亲说:“没办法,我给你挑了对方要求低的姑娘。到时候万一姑娘问起。就说咱家有房有车,然后说你在国企上班。” 我不干了。说:“咱们怎么能骗人家呢?” 父亲说:“好小子,我实话告诉你吧。以你现在的条件,不骗基本没有希望了。本以为打造的是一把好剑,可是……我可不想砸在手里。” 有这么当爹的吗?不鼓励儿子,反而打击。 我说:“那我坚决不去。” 父亲投降。他说:“那我陪你去,对人家姑娘说我是你继父。这样还显得咱俩关系亲近。”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亲爹陪儿子相亲的。可是也不能把亲爹说成继父。 我说:“那到时候我可实话实说?” 父亲说:“你可别说实话,你要不行,我帮你说。” 我说:“那我不去。是您找二奶,还是我找媳妇。跟我过一辈子,您瞎起什么哄?” 父亲开始打电话,一个一个的约好时间。最后约好四个。 第一位是位公司行政职员。长得一般,可要求不一般。 人家一上来,看了父亲一眼说:“你们那位相亲?” 我说:“是我。” 行政职员指着父亲说:“这位是?” 我说:“我父亲。” 父亲翻了我一眼,强调道:“继父。”、 行政职员倒也大方,也没有要求父亲离开。 行政职员喝了口咖啡说:“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希望男方至少有房有车有稳定的事业。然后一年出国旅游一次。” 就这要求也不高?反正我是一个都没有达到。我想早点结束这场相亲。 我简单地描迷家庭环境:“我有爸有妈,还有一位先天智障的姐姐。没房没车没事业,我现在是乐队的歌手之一,在一家酒吧演出,工作十分不稳定,说不准那天就被老板解聘。” 父亲在旁不乐意,赶紧说:“你放心,他智障的姐姐根本不用他来赡养。有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虽然现在是我们一起住,但是结婚了,我和他妈他姐搬出去住。车子嘛,小意思,分分钟钟去4s店里提一款二三十万的车。” 行政职员淡淡一笑:“你是搞音乐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泱泱大国又有几个搞音乐的人能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或许在传统的观念里认为:一个成功的音乐人就必须有一定的知名度。可还有许多幕后的音乐人,他们占了很大的比例,也称为音乐人,中间有许多做的很成功,可是一个外行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我们跑去电影院看电影,经常会为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故事感动的一塌糊涂。看完电影我们夸奖男女主角拿捏的刚刚好的演技,称赞某某著名导演的精湛作品,我们似乎忘了,一部真正的电影,需要幕后几百号人的合作。可我们仅仅只是记住台前几位光鲜的男女主角。 我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并没有成名。” 行政职员说:“这样看来音乐对你来说,是个理想或者不切实际的梦想?” 我说:“是这样的。不过,我真的是一名歌手。” 行政职员说:“哦,那唱歌一定很好听。不好意思,我还有个会参加就先走了。” 行政职员走后,父亲苛责我:“你干嘛不听我的,非要实话实说。” 我说:“就算我听您的,但是不用谈几天就会露馅。那不是钱也掏了,人也不是走了吗?” 父亲说:“那你就使出点本事。最好出去看个电影,吃个饭,然后去酒店开个房。” 我一惊,父亲一天在想什么。我说:“爸,我发觉您老不正经。第一回就想把人家那什么。爸,您根本不懂。就算人家姑娘跟您开房也代表不了什么,人家照样分手。” 第二个姑娘是人民警察。说句实话我内心对英姿飒爽的警花有种独有的情愫。 女警一上来,就大大咧咧地说:“我今年二十九,长的也不算漂亮。可是我对男方有一个要求。就是警察是我的事业,所以我不着急生孩子。至少要等到三十五六岁。” 这难道算要求吗?这太符合我的胃口。我虽然快三十岁,可我总感觉还没有玩好疯够。再过几年要小孩当然可以,重要的是女警没有要求我有房有车有事业。 我说:“这没有问题。” 女警察又说:“我是刑事警察,所以工作很忙,经常没日没夜的工作,可能会很少有夫妻生活。” 说句实话。我三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但是为了支持警察事业,我受点委屈算什么。 正准备答应的时候,父亲开口说:“这位是我的继子。但我们亲如父子。第二个要求他可以满足,第一要求其实我们可以商讨一下,怀孕这种事要不顺其自然?” 警察何许人也,就算不是办刑事案件,人家也有反侦察能力。她知道父亲用的是缓兵之计。假如到时候结婚了,她就算掏出枪指着我的脑袋,而我本着为自己身体负责,肯定要霸王硬上弓。 女警说:“你们是骗子,因为从你们两个人的外貌特征来看,你们是真正的父子。我不管你们出自何种目的,但是有一点,你们骗了我。抱歉。” 第三个姑娘,我差点给她跪下膜拜。当时我和父亲走到咖啡馆,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一位穿着粉红色上衣的姑娘。当时正纠结,是不是被人当四川菜给涮了。我拿出手机拔打对方电话,竟然人家就在我身边。其实我刚走进咖啡馆就看见了她,只是我胆子小不敢相认。 别说我战战兢兢,就连父亲都有些腿软,都是趄趄趔趔地坐在沙发上。 姑娘估计看出了我们的忐忑,笑着脸说:“怎么?有点惊讶?” 我赶紧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姑娘说:“那就好,你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大大咧咧地说:“嗯,我无房无车无事业,喜欢看书看电影看漂亮的姑娘。” 姑娘哈哈大笑,笑的我全身发毛。 姑娘说:“没有想到王先生还很幽默。” 我一脸严肃地说:“胡小姐过奖了,其实我是实话实说。” 胡小姐说:“好,我喜欢你的直爽。那么我说说自己的看法,我不要求你任何的物质条件,甚至你可以不用上班,因为我有钱养你。只要你在家做饭做家务带带孩子就行。” 我说:“这样不好吧?” 胡小姐说:“你不愿意?” 父亲半天不吱声,吱起声来吓一跳:“他愿意,肯定原意。就是假如你们结婚后,能不能再生一下?” 对的,这位胡小姐已经怀孕,估计小孩子都有五六个月,我不能连小手都没有摸过,就喜当爹。虽然当爹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但是我总感觉让人代劳不好,还是自力更生才有劳动后收获的满足。 胡小姐说:“那得看他婚后的表现。” 第四个姑娘,我们去她的地方,是在一家写字楼。公司hr正在安排排队。我对父亲说:“您不是给我安排相亲的吗?这怎么来找工作?” 父亲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说:“我是给你安排的相亲。可怎么成这样?我上去问问。” 不一会父亲回来。对我说:“是相亲,不过人家家境优厚,听说是公司总裁的千金。所以说人家父亲就想到这一综合考量。先从人品、学历、谈吐、社会地位等等综合因素进入初选阶段,到时候再进入下一个与千金小姐见面的机会。然后再从十挑二,两人最后比试。” 我说:“我们走吧。” 父亲说:“这个姑娘不错,家庭条件很好,自然条件更好,国外留学,听说在国外还当过模特。现在回到国内,就已经在集团当高层。” 我说:“咱们就不凑热闹了。您知道你儿子的条件,不是跟着瞎起哄吗?那不是丢您人?”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感觉两个人经过如此一遭,肯定没有了爱情,至多算凑合。我渴望爱情,但绝不苟且。太多的物质掺杂进感情,这会使爱情像隔了夜的包子,吃起来总感觉有股味,还不健康。 第十二章:姑娘,我阳瘘 在酒吧演唱完毕,我、卢超、胡胖子、艾微刚准备离开。酒吧老板笑哈哈地过来请我们喝酒。我们当然却之不恭,上一次事件似乎双方有隔阂,或许彼此在一起喝喝酒,谈谈心,双方能更好的合作。 老板叫服务员拿来一打啤酒、一个果盘和一些小吃。我们受宠若惊,赶紧给老板敬酒,说工作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做到的一定办。 老板喝了一口啤酒,说:“你们乐队唱歌还是可以的,能不能每天唱三首英文歌两首中文歌?” 以前是三首中文歌,两首英文歌,对于老板的要求我们表示同意。现在酒吧西方化,什么都参照西方,我承认西方流行歌曲的确比中文歌有节奏感,也更能提高酒吧氛围。但是就连我一个唱歌的,有些歌词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人家听歌的就更不用说了。 在北京的时候,酒吧里唱歌也是英文歌多于中文歌,本以为回到小城市,这种情况有改观,说不准还能唱几首我们的原创歌曲,现在看来是南柯一梦。有时候我们四个人也迷茫,不知道这样坚持有没有意义。虽然我们一直在唱歌,这项事业也是我们热爱的,但是作为一名歌手总唱别人的歌,心中的悲伤不言而喻。但艾微总是鼓励我们,每个成名的歌手或者演员,都是开始先模仿。 几杯酒下肚,卢超大着舌头说:“你们知道吗?就在前两天,我成功地给公司带来了十万的损失,怎么样我利害吧?” 艾微说:“你爸没有收拾你?或者对你实施经济制裁?” 卢超说:“我也是奇了怪,要是搁以往,早把我骂的体无完肤,这次老头子就是淡淡地给我说了一句‘下次注意’。其实吧,要是老头子大骂我,我肯定就顺坡下驴说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您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是不上班了。可是老头子没有一句批评的话,倒把我弄的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心中还有一些压力,老感觉对不起他。” 我揶揄道:“哟,卢大公子还有良心发现的时候,现在知道幡然醒悟呢?” 卢超说:“去你大爷的小露子。我就是有些感慨而已,老头子你们都了解,一双皮鞋能穿五年的人,这一次为什么对我如此宽宏大度?你说是不是我家老头子良心发现,感觉人活着就得享受人生,不能抱着钱进棺材?” 我说:“依我对你爸的了解,他这一辈子不可能有什么改变,特别是个人的衣食住行。只是你太单纯,你爸在商场多少年,什么人物没有见过,就你这点心思,只要你动动手指,老头子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卢超说:“依小露子你这么说,老头子是不是在玩我?” 我说:“这还用说,很明显的事。” “那我怎么才能玩的过老头子呢?” “给你爸损失个把亿。” 卢超说:“我就是一个售楼部的副总,总不至于人家来买房的人,我一分钱都不要,直接送给人家吧?” 胡胖子坐在角落里说:“我明天要去考试了。” 卢超说:“公务员考试?” 胡胖子颇有些无奈地说:“对。” 卢超说:“其实你这个事情太好办了,规规矩矩地去考试,然后在答卷上写上几个字‘去他大爷的公务员。’然后交白卷,这多潇洒的事,你爸也不知道,反正你也去考了。” 胡胖子说:“我做不到。这不是骗我爸吗?” 卢超有点恨铁不成钢,说:“这怎么能是骗呢?再说就算是骗,还不是为了你的音乐梦想吗?假如你考上了公务员,说不准人家单位就不准你来酒吧卖唱呢?” 胡胖子说:“那我大可以不去上班呀,只是考试交白卷的事我办不到。” 艾微说:“我赞同胡胖子的做法,人嘛,就应该坦坦荡荡,虽然很多事情我们不愿意做,但是我们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嘿,这么说我和卢超是没有良心的人。 我问:“艾微,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艾微说:“被我爸逼着在相亲呢?” 我说:“那我怎么没有碰到你?” 卢超说:“所以说你们俩个没有缘分吗?” 其实我们四个人的关系有些微妙,也就是我、卢超、胡胖子对艾微有些意思。我们四个人也彼此知道,其实艾微在我们三个人心中是“女神”。 记得大三的时候,我忽悠卢超组乐队,告诉他女生都喜欢会唱歌的男生。到时候咱们红了,那美女不往我们怀里猛扑。定位于我主唱兼创作,卢超主唱兼贝司,最后在学校餐厅唱歌,反响既然不温不火。卢超撅起屁股追打我:“说好的唱歌能找到漂亮女朋友,为什么反而人家女孩像躲瘟疫一般地躲着我们。” 我被逼到墙角,看着卢超手上拿着一块板砖,我说:“应该差一个美女,这样乐队名气就大了,找女朋友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再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你也应该明白。” 那时的卢超还很单纯,摸着头想了半天。会意地一笑,最后又发觉不对。他说:“我们这么平凡,根本就是美女配野兽呀?观众谁还能注意到我?” 我说:“你大爷的卢超。这是一个讲究才华的年代,脸蛋迟早是爬满皱纹。那邻国的爱情动作片你研究了不少,那规律就是女优个个貌美如花,男优却是路人你我他。所以乐队火了,那么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卢超扔了板砖,一脸淫笑地对我说:“你是不是也有一个为丰富国人娱乐的梦想?” 我说:“对呀,所以我们要唱歌嘛,这样可以丰富广大群众的精神世界 。” 最后我们找到了音乐社团的艾微。当然一开始艾微根本不理两个从头到脚把“屌丝 ”完美地彰显的一露无遗的无懒。我们死缠烂打,我们聊崇高的音乐梦想,她于动无衷;我们谈音乐能让观众共鸣,她置若罔闻;我们说音乐能丰富人的精神世界,她熟视无睹;我们说音乐能让你当明星,她冷哼一声。 就在我们快要放弃的时间,我们得到了一个去孤儿院给小朋友唱歌的机会。 我和卢超最后一博。向艾微表达了愿望。希望她和我们一起去缺少爱的小朋友唱几首歌。没想到她同意了。当然最后她上了“贼船“,我们就没有好意思让她再下船,毕竟外面风太大浪太高,再说海里的食肉动物太多。 因为还差一个架子鼓,我们想让让胡胖子担任。胡胖子躺在床上吃着薯片摇头不干,他说他以后的梦想是当警察。我说:“你交五百块入会费,我可以考虑一下。” 胡胖子蒙了。 卢超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嘴:“艾微正式决定加入‘麻将乐队’,我们是不是得去搓一顿以示庆祝?” 胡胖子听见了,说:“你们是不是还差一个卖单的?我去。” 就这样我们因为艾微而凝结在一起。 卢超说:“艾叔叔怎以能这样呢?我卢超的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让你相亲?太不像话了,你等我下次遇见他,我非得跪着喊他岳父。” 艾微说:“去,别贫嘴。我爸说了,你太花心了。” 我尽量忍住自己的情绪,我倒要看看胡胖子的耐心。 胡胖子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那我呢?” 艾微瞅了一眼胡胖子说:“其实,我爸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说你很善良。就是有些老实,不喜欢说话。” 我照样喝酒,惹无其事地拿片西瓜啃。卢超从桌下踹我一脚,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我就是不问,我气死他们俩。不问,至少我有机会,一问,肯定又受打击。 卢超忍不住:“那你爸对小露子的印象呢?” 艾微乜斜一眼我,说:“我爸说他太没钱。” 我说:“行了,你们都知道艾微的意思了。艾微这么多年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她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爱钱。” 卢超不干了,说:“艾微,你就实话告诉我,你对我……。” 艾微翻出手机,打断道:“我爸给我来信息了,他已经在酒吧外面等我了,我先走了,你们三个接着喝。” 卢超要去拜见“未来岳父”,被艾微给吼回来了。 三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来了三个姑娘,坐在我们身边,说我们唱的歌很动听。 这样的事我们碰见过很多。大家礼节性地碰个杯喝口酒就行,可是这次却不同,卢超把三个姑娘留了下来。有了姑娘,再老实的人,也能变坏。就连胡胖子都兽性大发,手若有若无的占便宜。 马上酒吧要关门,六个人玩骰子玩的很开心,似乎意犹未尽。卢超说:“咱们去吃夜宵吧?” 卢超的意思我和胡胖子都心知肚明。 三个姑娘欣然同意。 吃夜宵时,卢超附在姑娘的耳旁嘀嘀咕咕,弄的人家姑娘娇羞地说不出话,脸潮红一片。他们接下来去那里已经昭然若揭。我对身边的姑娘却有点不好下手,虽然可以有说有笑,但是就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过渡到去酒店开房。总不能直接跟人家姑娘说,等会我们去酒吧开房吧?胡胖了连我都不如,都是他身边的姑娘问,胡胖子回答。卢超是泡姑娘,胡胖子是姑娘泡他,倒还把他整的脸红一片。 突然我的手机“的的”两声,打开信息,原来是卢超发来的。他说:别害羞,你就说等会去酒店找间房给她唱歌。不过说好了,咱们约法三章,到时谁也不能跟艾微说。 我瞟了一眼卢超,卢超一脸的平静。我看了一眼胡胖子,发觉他也在看手机,估计也是卢超发的信息。 酒店房间里,我还准备给姑娘唱两首歌过渡一下。没有想到姑娘脱的一丝不挂,赤赤条地地站在我面前。瞬间我哭了。我知道自己需要性,但更需要有个可以陪说话、聊天、慰藉我孤寂的心灵的爱人。所以我的第三条腿还像一个小蚕虫,它睡着了,安静、详和。我不能过分地要求脱的一丝不挂的姑娘陪我在床头吹一晚上的牛皮。 我对姑娘说:“我阳瘘,对不起呀。” 第十三章:父亲要揍我 一连几天跟着父亲去麻将馆打麻将,成功地帮助父亲输了不少钱,父亲不胜其烦,但是又找不出摆脱我的理由。我是拿自己当作筹码,让父亲远离赌博。其实父亲知道赌博给人带来的危害,因为他不想让我打麻将,只是他不严格要求自己罢了,而我尾随他打麻将的举动,明明确确地告诉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们一起打麻将,要么我们都不打麻将。 吃完午饭,父亲打着哈欠对我说,他准备回卧室再睡个回笼觉。我也只好回到自己房间,从琴盒里小心奕奕地拿出吉他,情不自禁“转轴拔弦三两声”,流淌在房间的两个音调瞬间荡漾开来。好像自己站在溪流旁,听到“涓涓”的流水声,不湍不缓,恬静舒适;又像站在一片森林里,听到几声干净的“啁啾”声。 拿出一块眼镜布,开始擦拭吉他。吉他像我的爱人,温顺地躺在我的怀里,玉体横陈,不胜娇羞。我越过琴头,抚摸琴钮,到达琴肩,又爱抚着光洁如绸的面板…… “嘭嘭嘭。”母亲敲开我的房门,焦急地说:“你爸又出去了。” 我赶紧收回心猿意马。追出门外,那还有父亲的身影。 颇为挫折地找到上次打麻将的地点,可是根本没有父亲的身影。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以为全市就只有一家麻将馆。太小瞧父亲,以他的资历,估计全市大大小小的麻将馆都去过。 麦城的麻将馆像身体的毛细血管,很小很隐蔽,遍布大街小巷。就算你穿过“山路十八弯”的小巷,走到麻将馆的门前,却依然不知道它是麻将馆。因为不打招牌,也根本没有共同的外貌特征,有的像居民住宅;有的像餐厅;有的像小卖店;有的像按摩室。想找到全市所有麻将馆,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也无法办到。并且麻将馆大多隐藏在居民楼里,要是开在临街,这倒好解决,骑辆自行车沿路就可以找到,而现在却有点无从下手。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思良久,终于想到一个点子。看来不把父亲逼到绝路,他是不知道回头。 今天幸好周末,给卢超、胡胖子、艾微打电话,叫他们过来帮忙。他们听完我的想法都怀质疑的态度。 胡胖子拿着我刚刚写的《恳请书》说:“你这根本不行,《恳请书》写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一看就是骗人的。” 我盯着胡胖子说:“听说你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唱歌,另一个是当警察。今天我就满足你当警察的愿望,要不你回家把你爹的警服偷出来一套,你穿上我们给你照张相,然后放在《恳请书》上,这不就有说服力了吗?” 胡胖子把头摇的像波浪鼓,说:“私穿警服属于违法,我可不干。” 我说:“私穿警服后招摇撞骗才属于违法,你穿警服是做好事,这怎么叫违法呢?” 胡胖子将信半疑地看了一眼艾微。艾微说:“要不胡胖子你就帮一下小露子吧?他也是想让他爸回头是岸,虽然做法有些偏颇。” 我又说:“透过事件的本质,你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 胡胖子说:“对,这个我承认。” 我说:“这能引起广大居民的恐慌和社会和谐吗?” 胡胖子说:“应该不会吧。” 我说:“那咱们就开干。” 胡胖子从家里偷出一套警服穿上,然后我们给胡胖子照相。胡胖子估计第一次穿警服还不适应,装的特别严肃,像拍警官照一样。 卢超骂胡胖子:“你就别装了,又不是用作遗像,来给爷笑了一个。” 胡胖子腼腆地笑了,我迅速定格。 然后,我重新写了一份《恳请书》。 恳请书 我哥们叫王雨露。今年三十岁差两个月,本应该是昭光年华,过着幸福的生活,可不幸得了白血病。现在住院需要全身换血。但他父亲王成军却拿着王雨露母亲四处凑借的医疗费消失的不见踪影,经过本人(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的调查。他经常出入本市各大小麻将馆赌博,不务正业。希望各麻将馆的老板和牌友拒绝与他赌博,让我们的城市充满爱和正能量。 然后我在网上下载了一张照片,是一位满身包裹的像木乃伊插满管子的病人,当然胡胖子腼腆的“警官照”我也用上了,还有一张父亲的生活照。这三张照片我复制在《恳请书》的下面。 在复印店里打印五百份,然后一行四人开始发传单。 胡胖子办事效率就是比我们高,毕竟他还穿着一身警服。别说胡胖子真有当警察的范,一脸的严肃,说话也有办案警察的风格。刚开始打麻将的人一看到警察来了,都想抓起钱就溜。胡胖子装着镇定的样子,对他们解释:“只要你们不赌博,仅仅只是娱乐,警察是不会管的,”然后我一张一张地把《恳请书》地发下去,让他们散发到其它的麻将馆,贴在正门位置,半年不准撕。打麻将的人第一次看到警察这么亲民,都打包票至少传播一家麻将馆。 碰到很多热心的牌友,仅仅只花两三个小时,他们就带我们找到三十多家麻将馆。 五百张《恳请书》发完。我认为众多牌友知道的麻将馆肯定有重复的地方,生怕有漏掉的麻将馆没有传到,我准备还去复印五百张,一众人拉住我。 胡胖子说:“你就是再弄来一万张,也有漏掉的麻将馆。咱们这样已经够绝,别做的太狠。到时候你爹报警怎么办?” 卢超和艾微也跟着附和。 我说:“你放心,我爸最怕的就是警察。他肯定不敢去派出所。” 大清早,我和周公信马由缰地乱侃。 突然感觉身体一凉,我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父亲站在床头,他掀了我的被子。 父亲看见我睁开眼。扔给我一张《恳请书》。 父亲面露狰狞,大喊道:“你给老子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得了白血病?还找到一个警察发这个。” 我说:“爸,咱们有事好好商量。爸,你不是想揍我吧?” 父亲说:“对,我就想揍你。” 我说:“我都三十了,您还用这种暴力?咱们都是君子,是不是应该以理服人?” 父亲拽着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母亲还没有上班,正在做早餐。看见我与父亲的争执,也跑了过来。 我说:“爸,您是我亲爸,您要是实在生气,就揍我吧,作为儿子的不还手。” 父亲说:“你说的对,你三十岁的人,我不能打你。但是我们可以公平比武。我知道你也想打我,刚刚好我也想打你。” 我说:“我根本不想打您,我心理其实对您还是蛮尊敬的。再说打架斗殴属于犯法。我不能干。” 父亲说:“那找你的那位警察同学。让他给我们证明一下,当个见证人。” 那有什么警察同学,就算有人家也不会答应父子之间的武力决斗。母亲走了出去。母亲真是的,战争的硝烟一触就发,既然丢下我,逃之夭夭。 我说:“再说也没有地方可以供我们比武呀?” “就去公园的广场。” “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笑话什么?你就说是我偷了你的钱包,然后两人打了起来。” 我已经无力招架。发觉跟父亲打太极根本不凑效,他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想狠狠地凑我一顿。 母亲走过来。她对我说:“你爷爷电话?” 我接过电话,爷爷在电话那头说:“孙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我说:“最近时间有点紧,您儿子正给我安排相亲。等我相亲好,我就回去看您。” 爷爷说:“相亲里有满意的吗?” 我说:“暂时还没有。” 爷爷说:“那爷爷给你找一个?” 我说:“这事您得跟您儿子说,他现在不放我走。必须让我相亲,不然就要揍我。” 爷爷笑了。他说:“好吧,你把电话给我儿子。” 我把电话递给父亲。 父亲在电话里喊了一声“爸”。就走到阳台去接电话。难道这两父子有什么秘密?不让我这个孙子知道? 我对母亲说:“妈,您太聪明了。您赶紧给我收拾两件衣服,我去爷爷家避避风头。” 母亲说:“我知道了。小祖宗” 我得意地说:“妈,咱这一招是不是我让爸招架不住。我敢告诉您,以后整个麦城已经没有我爸可以打麻将地方。” 母亲说:“其实你这样做是为了你爸好,我也知道。可是你做的方式是不是太极端?” 我说:“我不这样做,我爸能收手吗?我也是没有办法。” 父亲接完电话回来,把手机递给母亲,对着我说:“小王八羔子,等你回来了,我再收拾你。” 我战战兢兢地对父亲说:“您爸对您说了什么?” 父亲没好气地说:“你赶紧回去看看你爸爸的爸爸。”父亲又随手扔给我叠钱,说:“给老爷子买几瓶好酒,然后买点水果,陪他好好喝几杯,给老子记住,在他面前多说我好话。” 我唯唯喏喏,颔首道:“是,是。” 第十四章:回爷爷家 爷爷住在麦城效区,坐公共汽车两块钱,路途并不远。只是有些不理解八十岁的爷爷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住?是父亲没有要求?还是爷爷太固执? 爷爷早已等候在公交车站。头发已花白、却精神矍烁,站的比父亲还挺拔,像棵伫立的白杨。 我问爷爷好。 爷爷说:“好小子,长发剪的对,比去年看着精神多了。” 我说:“那您得感谢您儿子。偷偷地助人为乐,我要当面感谢,还找不到人,真是当代活雷锋。” 爷爷听完哈哈大笑:“你小子骂你爹是一句脏字都不带的呀?” 我说:“爷爷,我可不敢说您儿子。” 爷爷说:“臭小子,我儿子欺负你了?” 父亲再三叮嘱我要在爷爷面前说他好话,虽说他是一个赌博的惯犯,但是不能让他丢人丢到他父亲面前。我说:“没有,他对我很好。” 爷爷说:“那就好,等会我带你去逛逛,看看油菜花?” 小时候其实其实看过油菜花,并没觉得有多美。直到长大后,蜷缩在大城市中,翻开杂志,惊叹油菜花也能美的如此震撼。 我欣喜地说:“好呀”。 到爷爷家放好行李,爷爷领着我步行十多分钟,惊喜地发现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像大自然为看客扯的碎花布,让春天穿起更像一个含苞欲放的姑娘,不禁让人采撷。轻轻呼吸,能闻见油菜花淡淡的清苦味,让人精神振奋。城市禁锢太久,原来大自然能让人神清气爽。 阡陌曲折,迤逦悠长。上面长满杂草,脚踩着软绵绵的,像走在一块阿波罗地毯上。爷爷背着手,步子平稳,怎么看也不像八十岁的人。 快一人多高的油菜花,人藏身已此。有种“山外不知何年”的情境。或许这就是《桃花源记》中的世外桃源。每走几步就有油菜花强吻我,整的我满脸油菜花粉。置身一片花海中,片面不沾身已然不可能,让我放纵一番可好?生活在城市久了,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 一个地方。它明亮、鲜艳,使暗淡的生活充满色彩。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原来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爷爷突然说:“你记得这个地方吗?” 我实话实说:“不知道。” 爷爷说:“小子,你忘记了,你八岁时候的暑假,你走在小路上,一不小心滚到下面的小水沟。全身都是稀泥,你在里面哭爹喊娘,滚来滚去,活像只大泥鳅,幸好里面没有太多水。” 我说:“爷爷,我怎么不记得。您别骗我,我可是很坚强的人。” 都说老人的记忆力不好,为什么爷爷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 爷爷步履平稳,背影坚韧。他曾经是一个农民,现在走在窄窄的田梗上却像一个将军,正在检阅部队,万千迎风招展的油菜花就是久经沙场的列队将士。或许爷爷不愿离开这个地方,正是由于他只有在庄稼生长的时候,他才能找到自己,一个农民的价值。一个你不管给多少物质都不愿离开的地方。因为在这个地方他可以高傲的像个将军。 来到一条小河。在记忆里的确有条小河。小河的水清澈,常常和爷爷一起在地此摸鱼、游泳、钓虾。这里几乎是我整个童年的快乐源泉。而爷爷似乎不像我的长辈,反而像一个伙伴,一个朋友。 我说:“爷爷,这条河您不用介绍,我记得。” 爷爷不依不饶:“那你能记得几件事?” 我想了想,感觉对于这条河虽感亲切,心里却并没有一件具体的事情。只是记得有好几个夏天我在河边玩的很快乐。 我摇摇头。 爷爷说:“我记得。有一次下了大雨,那是钓鱼的好天气。我和你一人撑把伞,你叫着总是钓不到,我叫你静下心来。你说你的衣服全淋湿了,我说那也必须静下心来。你说妈妈说那样会感冒的,我说小伙子感冒一两次无所谓。你说要是静下心就一定能钓到吗,我说当然。最后等了半个小时,你就钓到一条三四两的鲫鱼。你高兴坏了,你大喊着你终于钓到人生的第一条鱼。最后你舍不得吃,叫我给你养起来。” 我说:“这些小事您还记得。可是我怎么忘了?” 爷爷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快忘记了,你以为是我帮你回忆,其实是你帮我回忆。这里有我和你奶奶的故事,还有你爸爸和你两姑姑的记忆,虽然这个地方慢慢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可是爷爷还是希望在这里度过余下的日子。经常来这些熟悉地方走走,跟一帮左领右舍唠唠家常,偶尔喝点酒,做梦去看看你奶奶,这种生活再自由不过。” 以前苛责父亲为什么没有把爷爷接回家住,毕意爷爷老了,有些事情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但是现在看来爷爷住在这里其实也不错。 晚上,爷爷在农户家里买了一只土鸡,然后做了一个鸡肉火锅。 酒过三巡,我说:“爷爷,您年纪大了,少喝点。” 爷爷从锅里挑出一个鸡腿给我,说:“臭小子,你别欺负我年纪大。就你这种嫩头青,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说句实话,我酒量根本不好。脑袋开始沉重起来,晚上酒吧有演出,我不能喝醉。 我吐了口酒气,说:“爷爷,咱俩明天再喝。您儿子交代我了,不能把您整醉。” 爷爷说:“咱爷俩从没有单独喝过酒。再说酒桌上无父子,没有爷孙之分。” 这跟父亲的思想完全不一样。爷爷是父亲的父亲,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尊卑关系?或许爷爷年纪大了,有一句是这样说的:到老返童,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会恢复年轻的心态,或许爷爷更希望我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好奇道:“爷爷,您要不给我讲讲我爸的小时候吧?” 爷爷举起酒杯,啄了一口酒,匝匝嘴,想了想,说:“他呀,小时候跟你一样调皮捣蛋。河里抓过鱼,爬树捣过鸟窝,还偷看过人家小姑娘洗过澡。” 父亲还偷看过人家姑娘洗过澡?并且还从我爷爷的嘴里说出来,难道爷爷在孙子面前不用维护父亲的颜面? 我说:“偷看姑娘洗澡,那您肯定把我爸揍惨了吧?” 爷爷说:“我为什么要揍他?再说他那时候也才七八岁的样子,是一种很简单的思想。” 我说:“爷爷,那我爸年轻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爷爷喝一杯酒,说:“你爸高中毕业后,就在一家机械厂上班。他年轻的时候长的帅,还有才华,经常往家里带女朋友,看来他比你强多了。” 就现在看父亲的样子,也不帅。至于才华,我根本没有发现。难道是咱祖上冒过青烟,犯过桃花?可是也不能到我这就熄了。 我说:“那您给我讲讲呗?” 爷爷说:“你爸那会遇到两个姑娘。一个漂亮,一个贤惠,都想跟你爸。你爸那会很纠结,分别把两位姑娘领回家,想让我参谋参谋。漂亮的个子高挑、五官精致,但是不干活。贤惠的,长相就一般,什么活都干,洗衣做饭喂猪喂鸡,并且还给我洗脚。孙子,你知道你爸最后选择的是哪个?”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您就直接告诉我呗?” 爷爷说:“其中有一个是你妈。” 我看过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在一株桃花前她笑靥一片,把身后妖艳的桃花都比下去。说句心理话,我真认为母亲漂亮,个子高挑。可是我不敢认为父亲选择的是漂亮的那一个,因为他老是以过来的人身份教育我,找个女朋友漂亮不重要,贤惠最好。潜台词就是:你看我找了你妈多贤惠,我这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干,没事打打麻将就行。再一个我怕因为我是母亲的儿子,儿子的眼里母亲肯定是最漂亮的,咱作为选美大赛评委会主席也不能唯亲是美不是? 我说:“我父亲选择的是贤惠的对吗?也就是我妈。” 爷爷笑而不语。 爷爷说:“孙子,假如是你怎么选择?” 我说:“当然是选择漂亮的。然后凭借您孙子的聪明才智循循教导,让您未来的孙儿媳妇既漂亮又贤惠。保证让您孙媳妇给您洗一次脚。” 爷爷激动地说:“孙子,真有一姑娘给我洗过脚。我感觉不错,真的特别贤惠。要不明天带你去见见。” 快速分析爷爷的话。他特意强调“贤惠”,观念跟父亲一样。看来爷爷准备给我介绍一位贤惠的但是不怎么漂亮的姑娘。每个男生都想找个漂亮的姑娘,你千万别听大街上的男生说:找个懂事,孝敬父母的。那都是骗人的。 虽说我特别羡慕父亲的生活,可是我总感觉他们之间少了些什么,或许是爱情。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讲很重要,不冷不热的关系与平凡的生活将就在一起,一定是疲惫不堪和心灰意冷。 我推脱道:“爷爷,您不能把我往沟里带。我总感觉这样的事情需要爱情的基础,您说直突突的一下子,完全没有铺垫,上去就谈情说爱,我怕我接受不了。” 第十五章:父亲的不一样 晚上在酒吧演出完,我还是来到爷爷家睡觉。现在回家,父亲在气头上,说不准真结结实实地收拾我一顿。 躺在床上,枕着一片悠远的蛙声睡觉。背景音乐不错,很适合睡眠,像摇蓝曲。 一觉醒来,发觉父亲来了爷爷家。我有些忐忑,难道兴师问罪来了?可他看见我,表现出父亲应有的柔情。问我玩的怎样?睡的可好? 父亲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在家里就是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主儿,今天却大变样。挽起袖子就收拾房间,然后给爷爷洗床单和衣服。有点讶异,这还是我眼中的父亲吗? 父亲又准备给爷爷劈柴,爷爷住在一楼,虽说是居民楼,但是爷爷习惯用柴火做饭。他说这样煮的饭香! 我找截树凳坐着,迎着升起的太阳看着父亲挥舞着斧子。一斧子下去,一截树桩纹丝不动,倒是树皮乱飞、尘土飞扬。父亲不气馁,又是一斧子,树桩的残骸又是一阵乱飞,把附近的在啃鸡骨头的大黄狗吓一跳。父亲上前把树桩扶正,让那道被斧头伤到的豁口迎着自己,退后,朝手掌吐两口唾沫,再次挥动斧子,“啪”的一声,树桩应声两半。父亲把劈好的柴火扔在一边,又立好一截树桩,如此循环。熙春,但父亲早已汗水涔涔,这是个高强度工作,父亲只好脱掉上衣,瘦弱单薄的身躯,露出松驰的肌肤,能清晰的看见藏在皮肤下的根根肋骨,似乎只有零点一公分就能钻出来。耷拉在胳膊下方的肤革随着父亲的挥动上下甩动。 太阳有些刺眼,但在阳光下的父亲像个汉子。就像童年里那个能背我上下跑动的父亲。爷爷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旁边有一盎酒,碗里盛着些许花生米,享受着这温和的阳光。大黄狗禁不起鸡骨头的诱惑,又跑上前来品尝美味。远处的油菜花淋浴在阳光下,泛起一片金黄…… “小兔崽子,你来试试?”父亲看着我说。 我从小生活在城里,虽然偶尔来郊区爷爷家,但从来没有干过农活,更没有干过劈柴的苦力。感觉这种生活离我很远,但是却又离我这么近。有人说,随便在大都市里拉一个人问祖上三代,肯定有农民。我们这一代人娇生惯养,根本顶不住这高强度的劳力。 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更不是孔武有力的汉子,我处在一尴尬境地,不去试吧,毕竟我三十岁的人,搁父亲说他以前,那都是有十几年的耕田史。去吧,在两个前辈面前,我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上去那不是闹笑话吗? 我心一横,气势汹汹地从父亲手中接过斧子,批评着父亲把好好的柴火劈的歪瓜裂枣。父亲冷哼一声,走过去把爷爷身旁的一盎酒喝的个底朝天,然后顺势在爷爷身边坐下,等着看我笑话。 我拎起斧子,感觉斧子也并没我想象的那么重。我用斧尖比对着树桩,然后挥动着斧头迎面一下,奶奶地,既然偏了,只削掉一块树骸,惯性差点让我摔个狗啃泥。我听见父亲的戏谑:“小兔崽子,你不是说你手起斧落就劈开柴火的吗?” 我没有理会父亲。重新扶好树桩,再次发力,我的虎口一震,掌心发麻,而柴火依然是纹丝不动,仅仅只留一道斧痕。看来我是以荷析薪,完全不能继承这份职业。 我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听见爷爷对着父亲说:“军军,你去吧,臭小子还不行。” 军军?爷爷唤的是父亲的小名。父亲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头发中布满了银丝,却对于爷爷来讲,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父亲像蓄满了能量,满是洪荒之力;像一个接受过将军洗礼的将士,在战场上斗志昂扬、奋勇杀敌。 附近围了一些居民,都夸奖父亲孝顺,是一个好儿子。我听完义愤填膺,但欲言又止,只有我了解父亲在家里是个什么人,但人家都夸出来了,姑且让父亲享受一下吧。 吃午饭时,爷爷在我眼巴巴的情况下,把剩下的一只鸡腿夹给父亲。我并不喜欢吃鸡腿,可这只鸡腿代表着荣誉和宠溺程度。像一群妃子围着皇上,都眼睁睁地盯着皇上从身边摘下一棵葡萄,所有妃子都想吃到这颗葡萄,并不是葡萄有多好吃,而是吃到这颗葡萄代表着最受皇上宠爱。父亲开心的像个孩子,左手拿着鸡腿啃,右手端起酒和爷爷碰杯。 吃完饭,父亲接到一个电话,随后走了出去,回来后对爷爷说他要回家。 我说:“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父亲说:“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在这多陪爷爷几天。” 我说:“可是我来了,打乱了爷爷的生活,反而让爷爷伺候我。” 父亲拉我到一边,说:“小兔崽子,你就不知道伺侯你爷爷几天?陪你爷爷多说说话,聊聊天。” 我说:“那您怎么不陪?您又不是上班族?” 父亲说:“你怎么就认死理呢?我是回市里有事。再说,来的时候,我们可是要比武的。只要你多陪你爷爷,这事就算两清了。” 其实父亲不说比武的事,也许我还真就陪爷爷多待几天。我这个人有个怪癖,你要是顺着夸我几句,就是我再不情愿做的事,我也会去尝试。但是你要威胁我,和我谈条件,我肯定不答应。 我说:“好吧。您走好。” 父亲走了两分钟,我就跟爷爷告辞,说下次再来看他。 果不其然。父亲并没有坐公汽回市区,而是坐进了小区门外的麻将馆。 父亲刚坐上码好牌,就看见了我,他冷冷地看我一眼,但是眼前都是人,不太好发作。父亲跟这群人很熟络,聊着家常。而我不经常回郊区,这些人基本不认识。我看见周围并没有空位置,只好找张椅子坐在父亲旁边。 其中有人问:“老王,你儿子结婚了吗?” 父亲瞟我一眼,说:“没有,怎么了?你要帮着介绍一个?” 那人说:“你长的这么帅,你儿子当然也帅。那用的着我介绍,肯定是你儿子挑花了眼吧?” 我在旁听的一阵脸红一阵脸白。 父亲说:“听说你闺女大学毕业了,你要不介绍给我儿子?” 那人连连摆摆手,说:“年轻人嘛,现在讲究自由恋爱。这得看他们的缘分。” 婉拒的找不到一丁点毛病。像古代有人上门提亲,姑娘看见郎君合适,就会说全凭爹爹安排。假如姑娘瞧不上,就会说女儿愿意永远照顾爹爹。都说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可农村也是满满的套路。 另一个人问:“你儿子有什么要求没有?” 父亲打个“五条”,说:“长他那样,赶我一半都不及。我们没有要求,只要看着是个女的就行” 一众人听完哈哈大笑。 我强忍着怒火,这要是没人,早把麻将桌掀了。但顾着父亲的面子,总不至于他在一群乡友面前丢人显眼。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虽然我身坚志残,对于另一半提要求实属过分至及,但我有对另一半的底线。 其实我坐在父亲身旁是有目的。那就是父亲手里的牌,我都间接地告诉他的旁边,也就是他的对手。因为两家的牌我都能看见。比如:叔,条子不能打了吧?您糊三万?好像没有下过,该不会有人手上是三张吧? 父亲气的直翻白眼。 这时来一位河东狮吼,一过来就把我旁边的叔叔耳朵调了无数个频道。最后提拎着走了。要是母亲有这位婶婶一半利害,父亲就不会这么沉溺于赌博。这时有人叫我上桌,我只好却之不恭。 说句实话,我开始是决定死输到底。后来我改变主意,因为我“侄女”来了。 当时我正在纠结是糊三六条还是四七条,我就看见我的“侄女”聘婷秀雅、一张毫无粉黛的脸庞,举步轻摇地走过来,感叹郊区竟然还有如此脱俗的姑娘。她就是在书店叫我小叔叔的姑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麻将馆里碰见她,这麻将馆太不专业,其实就是小卖部,只要是买东西的人都能看见我们。这的确不是再次邂逅的好地方。我总不至于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吆喝她过来问:你不是说的吗?要是再次遇见给我一个机会。然后人家拉把椅子过来,我呢,照样打着麻将,一边和她谈情说爱。 当然我不想她当我的侄女,我也不想当她的小叔叔。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晴天。 晴天看见我,明显犹豫一下,我想她也很吃惊。她镇定地买了包烟,以为她会离开,没有想到和女店主拉起家常。这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定是想近距离观察我。 所以我要赢,就算是在麻将桌上我也要有魅力,虽然这里没有吉他,没有我的歌声。我也要用麻将弹奏一曲送给亲爱的姑娘,时而高亢、时而激抑、时而抒情、时而婉约、时而低吟,而我就是用麻将唱歌弹琴的那酷小子。 让我赢光这群爱赌博人,然后我要陪我姑娘。 真是上天保佑,要啥牌来啥牌。几把清一色下来,我赢了不少钱。就在我得意忘形之际,父亲说了一句话,把我震的魂不守体:“给我点钱。” 我当然不会给。人家姑娘还在陪大婶聊天,明摆是在给我机会。不然一个姑娘跟大婶聊什么穿红衣服显年轻还是穿橙色衣服显年轻。 我说:“算了,有些晚了,下次再打吧。” 父亲命令式地说:“叫你拿点钱。” 我坚决地说:“不借。” 父亲说:“小王八羔子,叫你给我拿钱继续打。” 一众人围了过来。我准备离开。 父亲说:“给你爹拿点钱。” 众人七嘴八舍。无非惊愕老王原来就是我父亲。而我就是老王的儿子。 我大声地说:“你够了。一天就知道赌博,你干过正事吗?” 说完我拉着晴天的手就走。 在马路上,晴天挣脱我的手。 我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赌博。今天……。” 晴天打断我。说:“其实你不应该这样对你爸爸。” 我说:“可是,他经常赌博呀。” 我吐了口气,使心情平复下来。我说:“你说过,下次再见面给我一个机会的。现在见面了。我们……。” 晴天再次打断我,说:“对不起,我总感觉这种方式不对。要不这次不算,下次吧,我该走了,我爸爸等着抽烟。” 父亲走过来,我向他大吼:“您看见了吗?就因为您赌博恶习。人家姑娘拒绝了我。这你满意了吧?以后,我永远不会管您赌不赌博。” 回市里的公交车上,父亲一个劲地向我道歉。 父亲搂着我的肩说:“小兔崽子。我看姑娘也是那一片的,只是没有见过。我帮你打听打听。你放心,到时候请个媒人给你说合一下。” 我不耐烦地说:“您得了吧。人家姑娘会喜欢赌博打麻将的人?” 父亲说:“那不是要试试才知道吗?” 我说:“您能不能闭嘴?已经不可能了。您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但是请您记住,就是因为您赌博才导致人家不跟我谈恋爱的。所以您是罪魁祸首。我一辈子不能结婚就是因为您造成。” 第十六章: 发现艾微谈恋爱 卢超最近几天老说艾微不正常,可能在谈恋爱。我一直不相信,艾微我每天见到,也没有感觉出异样。直到今天我们第一场演出完,有一个老外竟然和艾微在吧台有说有笑,情到浓时,还搂搂抱抱。千万别说西方人思想开放,他怎么不和别人卿卿我我?我瞬间感觉事态严重。 我问卢超:“这老外什么时候跟艾微搭上的?” 卢超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前两天发现了苗头,因为老外天天来,只要我们演出,他就痴痴地盯着艾微瞅。” 我骂卢超:“你怎么不早说?伟大的领袖曾教育过我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卢超反驳道:“我天天跟你说,关键是也没有引起你的重视,现在你怪我?” 胡胖子冷冷地说:“只要艾微快乐就好,我们就别干涉她的私生活。我相信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卢超照着胡胖子屁股就是一脚,说:“你丫什么时候这么高尚?为什么以前我和小露子追求艾微,你怎么不支持?反而当搅屎棍。” 胡胖子委屈地说:“那是你们两个人,人品有问题,我怕艾微跟你们任何一个人会不幸福。” 胡胖子的话差点让我咬舌自尽。这话说的好像我和卢超以前是耍流氓,胡胖子倒是充当好人给艾微把关。 卢超愤愤地说:“胡胖子,我人品那有问题?你今天不给我说个一二三四五六出来,我跟你没完。” 胡胖子说:“还用说那么多吗?上次你们两个带姑娘去开房了,就凭这点你们人品就有问题。” 卢超说:“难道你上次没有去开房?” 胡胖子说:“开了,但是我们真的就在一起唱歌,然后困了就一起睡觉,什么也没有干。” 要说别人跟姑娘睡在一起,什么也没有干,打死我都不相信,但是胡胖子我相信。本想跟胡胖子解释,当时我在房间也什么没干,最后独自回家了。但是我怕我说出来,胡胖子不相信。卢超咬着后糟牙对胡胖子无计可施。 我说:“胡胖子,要是搁上世纪八十年代你和我们一样是流氓罪,也是要游街示众,最后一起拉到荒郊野外枪毙。” 胡胖子说:“那我和你们有实质上的区别。” 我愤愤地说:“实质和本质是一样,这都是流氓罪。” 胡胖子说:“至少我问心无愧。” 卢超无奈地说:“行,胡胖子你道德高尚、思想端正。那么你去追艾微,也别肥水流外人田。” 胡胖子说:“我尊重艾微的选择,他也知道我的心意。现在去追也没有意义。” 我、卢超、胡胖子来到老外的身边。老外伸出手想跟我们握手,当时我的手没空,都在裤兜里呆着。卢超的手也没有闲着,双后拿着手机在看朋友圈。胡胖子的手刚要伸过去,我和卢超几乎同时把他的手打了回去。我对着胡胖子说:“你刚上洗手间没有洗手,小心把外国友人的手弄脏。” 艾微睥睨着我和卢超。老外伸出大拇指,用生硬的中文说:“我叫杰克,你们唱歌很棒。” 卢超一脸痞性地对着老外说:“you有什么跟her聊的?可以跟me聊聊吗?” 可怜卢超二级半的英语水平。 杰克说:“你可以说中文,我听得懂。艾……微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我和她在聊jazz和blues的不同。” 我说:“其实我对欧美流行乐也了解一些,要不我们聊聊吧?” 杰克摇头:“no,你不是漂亮的姑娘。” 老外说话就是这样,直突突地拒绝,也不考虑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看来杰克对艾微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 艾微不乐意了,说:“你们三个什么意思?没事边玩去。” 卢超说:“艾微,你可别上老外的当呀。站在你面前的有肥有瘦,当然还有我这样的帅哥,你可千万别一时想不开。” 艾微笑的前翻后仰。说:“就你们仨,太熟悉了。假如跟你们谈恋爱一点心跳都没有,像每天吃白米饭一样。你们去玩去吧,我这正谈恋爱,别烦姐。” 我说:“艾微,你不能这么说。就是熟悉才知根知底,你别被玩了。” 老外说:“我不是玩,我是认真的。” 我们悻悻然离开。卢超掏出电话准备给艾叔叔打电话,胡胖子说:“这样不好吧,好像是要告状一样。再说我们把艾微带到北京后,艾叔叔可是第二天就提着两把菜刀赶来。现在你给艾叔叔打电话,别到时候出人命。” 当时我们刚大学毕业,我被母亲安排在银行实习了三个月,感觉无聊枯燥,愤然辞职纠结卢超、胡胖子、艾微。他们三个人也工作不顺,我说:“麻将乐队不能大学毕业就散,要不去北京发展?说不准那天我们就成为中国著名的乐队。再说我们是真的喜欢音乐。” 我的想法得到他们一拍即合。当天夜里就坐火车去北京,四个人当时都没有向家里告别,来个先斩后奏,因为我们说出来后,父母会百般阻挠。到北京后我们才跟家里打电话,家里人都骂我们做事不计后果,叫我们回家,可是既然来了北京谁会再回去。艾叔叔第二天就追来,我们去汽车站接他,艾叔叔手提两把菜刀,面露凶光,有一种想把我们三个男生疱丁解牛般给解剖。艾叔叔认为,肯定是我们三个男生拐骗艾微,说什么要报警。当时浑身觳觫,双腿发软,谁看见明晃晃的菜刀不后怕?又一听说要报警,心里七上八下,到了派出所真要是说不清楚,给我们拘留十天半个月怎么办? 艾微跟艾叔叔解释三小时,艾叔叔才勉强把两把菜刀收放到包里。本来以为艾叔叔在北京呆两三天就会回家,没有想到他既然在北京找了一份川菜厨师的工作。那时别说老实的胡胖子,就是调皮捣蛋的卢超在艾叔叔面前都是温顺的像只结了扎的猫。 当时租了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我和卢超一间,艾微是女生当然一间,胡胖子和艾叔叔一间。最后胡胖子不堪重负,宁愿睡客厅沙发,也不跟艾叔叔一起。可想而知当时我们有多怕艾叔叔。我们三个人准备顶住压力竞争一番,然后竞争成功的人入主艾微的闺房。甚至学电影中的情节,把艾叔叔灌醉后,然后我们装醉混进艾微的房间。当然进去肯定不会办事,只是想让艾叔叔认清事实,他的女婿必须是我们三个人之中一个。我们三个轮番上阵灌艾叔叔,不幸的是最后我们醉了,艾叔叔收拾的碗筷,打扫的厨房。 不是我们对艾微没有行动,是艾叔叔早就发现苗头,然后找到我们的软肋。他的办法是让我们三个人互相揭发,当然是单独进行。比如找到我,他就会说:“小王,你这个人还可以,我对你还是很欣赏的。就是小卢和小胡不太好。你跟我说说小卢的往事?” 我为了得到艾微,不得不出卖朋友,我滔滔不绝地说一大堆。 艾叔叔又问:“小胡呢?” 我说:“您别看胡胖子表面老实,其实特别好色,有时看见姑娘都走不动道。说是目送人家姑娘,显得尊重。可是他怎么不目送您?” 艾叔叔装作了解意思,挥手让我离开。后来发觉卢超进去一个多小时,卢超出来后,胡胖子也进去了半个小时。我就发觉我上当了。 不知道卢超和胡胖子有没有问艾叔叔一个问题,反正我是忍不住问了。当时我省吃俭用,偷偷地给艾叔叔买了一条中华烟,然后对艾叔叔说:“其实我喜欢艾微,您也感觉我这个人不错,我想得到您的认可,我想和艾微正式交往。然后您明明确确地告诉卢超和胡胖子,您的准女婿是我王雨露。” 艾叔叔拿出一根中华烟,我眼疾手快拿出火机点燃。艾叔叔说:“小王呀,你别心急。现在你们的乐队正是上升期,等你们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这件事包在我的头上。”我听完兴奋好几天,可是我发觉卢超和胡胖子也在莫名的愉快。后来我看到艾叔叔抽着中华烟,突然戴着天梭手表,穿着鳄鱼皮鞋。 我知道中华烟是肉包子打狗,为了一条中华烟物超所值,我约艾微吃了一顿饭,后来和艾微回家,被艾叔叔批评我单独行动,说什么麻将乐队是四个人,千万别分开,要一起回家。他这理由,我竟无力反驳。他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和艾微独处。然后说我再这样,他就要和艾微搬到别处去住。又苦口婆心地说,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革命尚未成功,少年需努力。 北京一晃六年,在艾叔叔的眼皮底下,我连艾微的小手都没有摸过。当然卢超和胡胖子亦然。 有时候想想,还不如我穿的四角裤。在阳台上晾衣服,有时候艾微的丁字裤在风的作用下使劲地强奸我的四角裤,每每于此,我就在想:艾微是那条丁字裤,我是那条四角裤该多好! 第十七章:艾微与艾叔叔闹翻 卢超没有给艾叔叔打电话,一是怕出人命;二是怕艾微到时候收拾我们。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虽然在艾微的问题上,我们三个人是竞争对手。可堪乱救微时期,别人想从我们眼皮底下把艾微抢走,我们肯定精诚团结,一致对外。胡胖子一直在拖后腿,死活不愿意。我和卢超只能骗他说:“这是给艾微把关,检验杰克的人品问题,你不是很喜欢干这样的事吗?” 第二天傍晚。我、卢超、胡胖子提着礼品来到艾微家。 艾叔叔和艾伯母正在厨房忙活,看见我们到来,艾叔叔说:“你们三个兔崽子来就来,干嘛还提礼物?” 卢超说:“叔叔,主要是我们想吃您做的菜,这都回来一个多月了,有点嘴馋您做的回锅肉。” 艾叔叔笑呵呵地说:“别,还是以前的规矩,你们都叫哥哥我听着舒服。放心吧,我做你们喜欢吃的菜。” 艾叔叔肯定不是听着哥哥舒服。是想让我们和艾微差着辈分,对艾微下手就名不正言不顺。 我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和艾微有一句无一句地聊天。 门铃响了。我、卢超、胡胖子跑的比谁都快,一开门是杰克,他对我们微笑,并且还提着一包礼物,有烟、水果、营养品。我们面面相觑,不是说外国人没有提礼物的习惯吗?咱们三个人还痛下决心买的礼品,不就是衬托杰克不懂中国礼节。看来我们礼物算是白买了,幸好我中午没吃饭,晚上吃饭的时候使劲造回点本。 我们把杰克领进客厅。艾微有些诧异,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们三个人。我们装着很无辜样子。 杰克适时地说:“你不要怪他们,是我自己找他们要的地址,我想来拜见你的父亲。” 杰克还算信守承诺,并没有出卖我们。艾微将信半疑,然后使劲推杰克,让他离开,待时机成熟后再来拜访。这时艾叔叔拿着菜刀从厨房走出来,看着杰克,问:“这位是?” 艾微说:“爸……哥哥,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艾叔叔若有所思地“哦”一声,正准备转身进厨房。杰克冒出一句:“伯父,我是艾……微的男朋友。” 艾叔叔气势汹汹握着菜刀走过来,诘问艾微:“是你男朋友?” 艾微明显气势不足,有些胆怯地说:“还不是,我没敢答应。这不带回来给您瞧瞧的吗?” 艾叔叔说:“这还差不多。”说着就准备坐下来和杰克聊天。艾伯母也从厨房出来,看了几眼杰克,又返回厨房。 艾微说:“哥,您先去做饭吧?我妈做饭跟您比起来还是差点火候。” 艾叔叔被艾微推到厨房。 顿时厨房传来剁排骨的锵锵声,这声音很熟悉。记得若干年前,艾叔叔刚到北京,也是在厨房里把排骨剁的劈里啪啦响,当时我们三个人吓的浑身直哆嗦,好像艾叔叔不是剁的排骨,而是在剁我们一样。 杰克对艾微有说有笑,艾微有时点头,有时沉思。杰克虽然是国际汉语专业博士生,但是他不谙世故,不懂中国的“视听语言”。 一个多小时后,艾叔叔和艾伯母做了一桌子菜。我、卢超、胡胖子都很自觉不言语,抓紧时间吃饭,把自己填的肚滚圆是正事。别到时候艾叔叔掀了饭桌,我们岂不是望残羹剩饭兴叹? 艾叔叔吃了一口菜,还是忍不住问:“杰克,你是来中国留学的?” 杰克说:“对的,我现在在麦城大学的国际汉语专业读博士。” 艾叔叔说:“那不错,学习中文不错。特别是作为美国人学习中文更不简单。” 艾叔叔又问:“怎么样?这个菜吃得习惯吗?” 杰克老实,不懂得中国人的人情世故,他说:“吃不习惯,太辣了。” 杰克的确吃不惯家常川菜,更何况艾叔叔做菜还必须放辣椒。几盘菜看上去全是红辣椒,杰克只能选择地性夹菜,他首先会试探性地尝一口,确定味道不怪异,才会选择咀嚼。 顿时艾叔叔脸黑了下来,说:“杰克那没有办法呀,你要和艾微继续谈恋爱,你得适应伯父做的菜呀,因为微微最喜欢吃我做的菜。” 杰克脑筋搭错了弦,说:“为什么我们谈恋爱,我的饮食习惯就要改变?” 我差点一口菜给咳出来。艾叔叔也有些不知所措,这完全不是按照准女婿的套路出牌,要是我们中国人上女朋友家,就是岳父只做了一个菜,还非常难吃,我们也会违心夸赞一番。 艾叔叔筷子一放,怒气冲冲地看着杰克,说:“难道你不改变饮食习惯?让微微改变,让她一天天吃馒头夹牛肉?” 艾微说:“哥,是面包夹牛排,这叫汉堡。我感觉味道不错呀,再说两个人谈恋爱,也不一定要相互改变。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 杰克附和道:“对,我认为的爱情就是这样。” 艾叔叔把饭碗放餐桌上一摔,说:“我不同意你们交往,我坚决不同意。” 艾微说:“哥,不是,爸。从小到大每件事您都要管,我现在快三十了,我有自己的主见,我懂得我现在在做什么,三十年了,您也该歇歇?您不累吗?反正我累了。” 艾叔叔说:“我累呀,可是你是我的女儿,我怕你到时候后悔来不及。” 艾微说:“后悔也是我自己的因果报应,由我自己承担,您就不要操心了好吗?” 艾叔叔说:“反正你和杰克的事我不同意,” 艾微站起身来:“用不着您同意,明天我就和杰克搬出去住。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完就拉杰克准备离开。 艾伯母起身阻拦,说:“你们两父女不是好好的吗?一见面就吵架,什么事不知道商量?”艾微没有回答,拉着杰克走了。 艾微和杰克离开后,艾叔叔对着艾伯母说:“去,给我拿瓶酒来。” 艾伯母嘀咕两句:“不是说今天不喝酒的吗?怎么又喝?”艾伯母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起身去拿酒。 我装着没有听见,只顾自地吃饭吃菜。发觉卢超和胡胖子也和我一样,只顾着眼前吃喝,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场冲突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艾叔叔拿着白酒,说:“你们三个来陪我喝点。” 卢超说:“哥哥,真不好意思,我嗓子不好,怕喝酒后影响今天晚上的演出。” 我胡讪道:“哥哥,作为弟弟的实在无能为力,医生叮咛过我以后不能喝酒,怕引起胃出血。” 胡胖子刚想去接白酒,卢超说:“胡胖子,你忘了?喝完白酒后你就发酒疯,到时候怎么演出?” 胡胖子又只好把手缩回来。 艾叔叔看出了其中原故,叹口气说:“现在是人走茶凉,连喝个酒都没有人陪了。” 我们三个人没有回话,只顾吃饭。 艾叔叔独自喝了几口白酒,说:“你们三个人可是跟我拜过把子的兄弟,现在你们的侄女要往火坑跳,难道你们作为叔叔的见死不救?” 的确和艾叔叔称兄道弟过。那时我们还太单纯,跟艾叔叔喝酒,话赶话,一不小心就在酒桌上拜了兄弟,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我们还歃血为盟,每个人用刀片把小拇指划开滴了血,然后混在一起,分了四碗喝。第二天我们才想起不对劲,打死不认帐,到时候和艾微谈恋爱那不是乱伦吗? 我们三个人推脱艾微年纪大了,她有自己的主见,我们虽然想管,但也力不从心。 艾叔叔发觉此路行不通,又说:“这次我下定决心,未来的女婿从你们三个人中挑选。” 卢超说:“他们两个人不陪您喝酒,我舍身陪您喝几盎,大不了嗓子不要了。” 我抢着说:“胃出血多大点事,我宁愿住几天院,也要陪未来岳父喝酒不是?” 胡胖子说:“发酒疯是卢超骗您的,本来我一开始就要陪您喝酒的。” 第十八章:遇见新女友 演出间隙,我、卢超、胡胖子找到艾微,把她和杰克在一起的文化差异由深至浅、由远及近地剖析给她。 艾微说:“我知道我和杰克有文化差异,成长在不同的环境,对认知肯定会产生分岐。但是爱情这个东西很奇妙,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一切都不重要。” 卢超忍不住问:“艾微,你老实告诉我们,你难道这么多年来,对我们三个人就没有产生一丁点像爱情的东西?” 艾微说:“我承受产生过,你们三个人我都产生过。但是你们太懦弱了,在我爸面前就只有讨好,完全没有反抗。如果当时你们之中一个人有一半杰克的勇气,我想我一定就跟了他。” 有时候不知道是杰克真的不懂中国的人情世故,还是他不管在谁的面前都敢于坚持自我。显然我们落败于只认识艾微一个月的杰克,他看似的莽撞,却误打误撞捕获艾微的芳心,或许他是无畏。 艾微又说:“你们知道吗?我一直在反抗我爸。因为他一直把我当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好像我做什么他都不放心,做什么他都要替我选择。所以爱情是一方面,我还想找个人陪我一起反抗他。因为我要告诉他,我自己可以独立地生活。” 卢超不死心:“真的,我就是没有一丁点机会了?” 艾微深深地点头。 几天来,我、卢超、胡胖子每次在酒吧演出完都要去ktv唱歌。大家心情不好,毕竟艾微明确地拒绝了我们。 卢超走进ktv就点陪酒姑娘,卢超说几个男人干嚎,像光吃白米饭没有菜一样。他身边总是不停地变换女朋友,当然称为女性伴侣更合适。酒吧和ktv是催生荷尔蒙和多巴胺的地方,一般正常人抵不过这般妖绕和妩媚,不信拉群和尚来试试,一群美女搔首弄姿、妩媚性感,也终有一天沦陷,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我有点羡慕卢超,搁谁受得了轮番美人计?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我还不是英雄呢。胡胖子倒是六根清静,来就是吃吃喝喝。喝完酒就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几个人把他抬进女厕所,他都估计不能醒,最后还是自己的酣声把自己吵醒。 可我不同,我是一只放养的羊。虽然多数情况下温顺、可爱、懂事。可是我脚下没有草的时候,一只饿的羊,看见周围的羊都在偷吃庄稼,这只羊肯定不能只顾着流哈喇子。 一个正常的男人,肯定需要爱情的滋润,不管从心灵上和生理上。 我说:“卢超你老是这样容易挨揍。你也不知道给我介绍一个?” 卢超搂着身边美女,吻了美女胭脂厚重的脸庞。估计嘴唇沾染异物,匝匝嘴,感觉味道不对劲,吐出几口涶沫。 美女可能碍于我和胡胖子在身边,一阵娇羞,嗲声嗲气地说一句:“讨厌。” 卢超对美女说:“等会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发觉自己病了,这种病让我严重意识到自已是一个好色的男人。卢超大学的时候对男性年龄进行了重新的定义:第一阶段看见美女脸红不硬,显然是童年;第二阶段看见美女脸红又硬,不用说是青少年;第三阶段看见美女不脸红但硬,是青壮年,简称老流氓;第四阶段是看见美女脸不红又不硬,是四大皆空的耳顺之年;第五阶段是看见美女脸红不硬,这是鲐背之年,俗话说到老返童,所以和童年差不多一样。 显然我介于第二和第三阶段之间 卢超对我说:“小露子,你这不是刚失恋吗?” 我知道卢超意有所指,无非是艾微心有所属,我的感情寄托扑了空。 我说:“你别给我整没用的。我都没有恋那来失?” 卢超讽刺道:“哟,哟,小露子也开始发春了。” 惹的卢超身边的美女一阵花枝乱颤。 卢超说:“你唱歌这么动听,你身边的姑娘还不是随便你挑?” 我看了几眼身边打扮暴露的姑娘,心想这要是结婚,我一年四季都得戴帽子,并且颜色不能挑,只有绿色的。 我说:“卢超,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外表很流氓,内心很传统的人。我想找一个能结婚的人,而不是玩玩而已。” 卢超说:“看来我们来错地方,来这里的都是今朝有酒今朝睡的主儿。对了,在一个饭局认识一位从北京回来的群众演员,估计呆不下去了,长的没话说。我介绍给你?” 我盯着卢超的眼睛看了许久,慢吞吞地问:“卢超,你该不是找我当你儿子的后爹吧?” 卢超也不避违旁边的美女,说:“我老实说真试过,可人家拒绝了我,嫌我太花心。人家也是和你一样,想找个人结婚,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我说:“那你赶快给我介绍呀” 卢超说:“明天我把奔驰借你用两天?” 我问:“她物质?” 卢超说:“这个不好说,关键是给你撑场面。怕你在她面前自卑。” 第二天,我与群众演员在咖啡厅见面。 后悔没有把卢超的奔驰轿车开过来,然后停在咖啡厅靠窗显眼的位置。因为眼前的女孩清艳脱俗、气场强大,真是美撼凡尘。而我在她眼前显得卑微,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我是低进尘埃的凡夫俗子,如果有辆豪车,起码让我有些自信。我还是尽力伪装成统领一切的态势,叫服务员给我上一杯咖啡厅最贵的咖啡。这是卢超教我的,只要卢超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感,他就会点一个最贵的。 还没等我开口,群众演员就笑着说:“我叫李璟。木字子‘李’,‘璟’是王旁一风景的景。你叫?” 我说:“我叫王雨露,姓王的王,雨水的雨,露水的露。” 李璟呵呵一笑:“你名字中怎么全是水,难道是水命?。” 我笑着说:“我那是什么水命,只记得小时候怕水,连学游泳都是我爹用脚卷下去的。”家门不幸,不能取个出自诗经还是宋词的高雅名字。名字伴随一生,干嘛不文雅一点呢? 李璟“咯咯”地直笑,说:“对了,你以前在北京唱歌是吧?我以前在北京当演员,当然是群众演员。很多电影和电视剧都只有我的背影,好不容易来个正面,还给我拉虚。” 中国影视业近年来突飞猛进,不管是电视剧的收视率和电影的票房整体都取得骄人的成绩。这代表着什么?当然代表着无数怀揣演员梦想的人有更多的机会。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进入娱乐圈,可惜这个行业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先不说北京三大培养演员的高校,就是良莠不齐的培训学校数都数不过来。这太多人,导演或者投资商就是拿个望远镜也看不过来。 北京比小城市好,至少从或然率上来讲,更为公平一些。可是这改变不了什么,因为有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失败。唱歌比演员还要不堪,你去北京的三里屯酒吧,发觉全是一群老外唱着中国人听不懂的歌。我们故作镇定,感觉就是要这种摇滚劲爆的感觉。每每下班累了、不开心了、失恋了、升官了、发财了总是要到这些酒吧感受一下。听听外文歌曲,看看外国美女。可是酒吧里大部分是乌克兰美女,并且这些美女都是托,酒吧按天给钱。你还想艳遇国际化,不知是你太单纯还是我太较真。你以为这就是潮流,这就是世界前卫夜生活的标志。只是你不知道,他们仅仅只是给你一个陌生的感觉。这种差异性的文化让你有新鲜感而已。 显然什刹海好些,毕竟中西合璧。有中国的歌手,或许翻唱着他人的歌曲,或许唱着自己半生不熟的原创。一年下来,也沉淀不出几个优秀的歌手。当然中国有无数个歌唱选秀,显然培养了一批歌手。可是在整个音乐不景气的当下,曾经红的发紫的歌手都要来当导师的时候。或许这些歌手的报道早已淹没在新媒体的某个乱码之中。 失败的人彼此相怜,或许这就是惺惺相惜。 姑娘拉下身价,跟我谈北京的不易。看来对我还是有好感。我肯定得顺着她聊天,共同诉苦在北京的不易。 我说:“是呀,唱歌也是一样。你在桥洞里唱的声嘶力竭、眼泪滚滚,可是路人漠然的表情当你是空气。好像根本没有人歌唱,不知是我掩耳盗铃?还是匆匆的路人掩耳盗铃?” 李璟淡淡地笑了,笑的让我烂醉如泥,像是做一场春梦,可又如此清晰明了。多想掬一捧微笑,装进心里,随它荡漾涟漪…… 我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我说:“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李璟说:“好呀,不过你给我唱了歌,到时不会让我给你演场戏吧?” 我故装镇定地说:“你现在就在演戏。” 李璟惊讶:“呀,我现在在演戏?” 我说:“对呀,你一直在演一位叫西施的姑娘。” 李璟笑的花枝乱颤。而我是一阵虚汗,我的喜剧细胞有限,特别是在美女面前。 我清唱麻将乐队的原创歌曲。就是在咖啡厅,当着我心动的姑娘,唱罢,李璟鼓掌。她说我唱歌真动听。 第十九章:带新女友回家 爱情使人甜蜜,爱情使人眩晕。爱情让夜晚变得漫长和亢奋。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可是我像焦虑的孩子,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我觉得自已好像回到大学。怦然心动的感觉让我忘记一切的烦恼,似乎全世界只有爱情。 和李璟一起一个星期后,我回到家郑重向父母宣布我恋爱了。我告诉他们:我的姑娘喜欢这座城市,虽然这座城市是她的故乡,但是她很早就离开,显然有些陌生,她想逛逛这座城市,看看这座即将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可是我们不能坐公交车去看风景,所以准备买辆小汽车。 父母沉默了。我有点着急,他们不是日思夜盼我谈恋爱结婚生子的吗?买辆车怎么呢?我又不买豪车,国产代步车足够。再说父亲和我相亲时,信势旦旦地告诉人家,分分钟钟4s店提辆二三十万的车。 我说:“爸爸,您现在别沉默呀?赶紧拿钱去车行提车,明天下午我还准备带李璟去郊区旅游一下呢?” 父亲说:“是你要车?还是你女朋友要你买车?” 我说:“爸,我都三十岁的人。肯定分的清楚。李璟什么都没有说,昨天还让我坐公交车去,我只是不想让她太累。” 父亲说:“行,我跟你妈商量一下。” 父亲拉着母亲去了卧室,而我在客厅坐立不安。他们足足半个小时才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吉利车行。我坐进汽车里爱不释手,发觉自己考了驾照七八年,今天终于有了意义。虽然以前我开过车,可是那不是我的车。而今天却不同,我要开着新车,载着我心动的姑娘去效游兜风。 我感觉父母办手续太慢。好想现在就把这辆车开出去,开在泊油马路上,当然身旁坐着李璟——我心动不已的姑娘。 姐姐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说:“姐,今天你跟爸爸妈妈先回去。等我有空再载你去玩。” 姐姐嘟着嘴,说:“我今天想坐新车,你载我去逛街。” 父母办好手续出来。我说:“爸妈,你把我姐带走。我现在有急事要先走。” 父亲埋怨:“什么事这么着急?不知道把我们先送回家你再去?” 我没有理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吓唬姐姐:“你要不下来,我就把车开进河里去。” 姐姐哭了,我很想蹲下来安慰她,可是怕李璟等我着急。我给姐姐解开安全带,让她下车。 我上车,动作熟练地挂档加油门,绝尘而去。拐弯的时候,我喵了眼后视镜。我似乎看见父亲和母亲正蹲在地下安慰姐姐。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不是一样。 李璟早已等在街口。婕妤的脸庞正朝这边街口张望,看,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裙子,裙踞随着轻风微摆,这还是春天,可我的姑娘为了我,穿起裙子。那头长发如绸缎一般倾泻,露出一张迷人的笑脸。我按喇叭,她看一眼车,又张望别处。 我下车。走到她面前,她惊讶地张大嘴巴。 路上,我尽量说着笑话。这些笑话都是我从网上找的,然后花时间把它背下来,只为博得佳人一笑。李璟总是被我逗的捧腹大笑。她问我:“哎,你是卢超的哥们吗?” 我说:“是呀,他是我哥们。” 李璟说:“没什么。我就是感觉你哥们事业那么好,而你……。” 我说:“那小子生下来就是富二代,对了,你不会是嫌我穷吧?” 李璟淡淡一笑,说:“怎么会呢?” 我在车里放着音乐,这是麻将乐队的原创,当时我们四个人花血本集锦录制成专辑。虽然百分之九十九成了滞销品,我们只好全部打包带回家。 我和李璟一路玩的很开心。 晚上回家我向父母说,我决定明天让李璟回家吃晚饭。 父亲坐在沙发上冷冷地说:“她很漂亮吗?” 我说:“当然,她是我的女神。女神您懂吗?” 父亲说:“就是你们年轻人对漂亮女人的新名词,不对,她比漂亮更上一个档次。” 我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父亲说:“你爷爷给我打电话。他给你介绍的女孩很贤惠,知书达理。你要不考虑一下?” 我说:“爸,我现在有女朋友。对,我承认,李璟不会做家务,更不会洗衣做饭,但是我喜欢她。两个人有感觉才可能生活一辈子,找一个陌生的人,就算她什么活都干,而我像您一样天天赌博打麻将,无所事事,我也不愿意。” 父亲说:“你知道吗?我是以一个过来人对你说的。我的说法是经过漫长的岁月证明过,你别图一时快乐,人活的是一辈子。” 从理性角度思考,我知道和李璟不合适,虽然同为天涯沦落人,在家乡遇见倍感亲切。但是她始终高高在上,而我是一只使劲讨好的猴子,卖力地表演节目。但是爱情就是这样,不会让你从理性的角度思考问题。舒婷说过:“正因为爱情常新,只要烛光燃起,你无法警示飞蛾,说危险说灼伤说前车之鉴,它是一定要扑上去的。”而我就是那只奋不顾身的飞蛾。 我对着父亲说:“您看您和妈,我不知道您们之间有爱情没有,但是我想您们在一起肯定不快乐。就算我和李璟会为柴米油盐操碎心,但我们之间有快乐。” 看见母亲有些忧伤。她或许也感觉身旁的男人也不是她想要的,只是后悔可能有些晚。 父亲说:“你感觉我们长辈会害你吗?” 我说:“我终于懂了。爷爷跟我说过,您当时走运碰到两个女孩,一个漂亮,一个贤惠。爷爷虽然没有明确告诉我。但我知道您选择了我妈,一个贤惠的让您一辈子都不用干活的女人。我知道您享受现在这样的生活。但是没有用,很遗憾我不能成为您这样的人,同时我为我妈感到委屈。” 父亲沉默了。或许在他的世界里,他一定庆幸自己英明的决定。他把这个英明的经过时间考验的决定,准备分享给他儿子。他想让他儿子也和自己一样。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会去拒绝他,甚至批判他。母亲的眼睛湿润了。一个人庆幸,就一个人就失落。姐姐在旁拿出纸巾,为母亲擦拭眼泪。 我说:“妈妈,对不起。也许有些话让您不舒服。但是请您理解儿子,我只是想要自己的生活而已。” 父亲强调道:“你知道吗?你爷爷给你介绍的女孩家有一百多万的嫁妆。” 我愤怒了。说:“我说您怎么说这些多呢?原来人家家里有钱,您也只不过是个市侩的小市民,您是想把我卖了吗?” 父亲淡淡地说:“她的爸爸去煤矿挖煤,最后塌方。救援队救上来后,她爸爸被截了下肢,成为终身残废,煤矿后来赔了她家一百多万。女孩很孝顺,本来可以在市里的人民医院上班,可为了方便照顾她爸爸,回到社区做了一名普通的医生。她一个女孩子每天要为父亲擦拭身体,换床单,端屎端尿。儿子,这不是故事,这是真实的,是你爷爷讲给我听的。我都感动的要哭,难道这样的姑娘配不上你吗?” 我承认这个姑娘坚强、勇敢、孝心满满。如果跟她成家,她也一定很贤惠。只是真要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结婚生子,我肯定不愿意。她可以成为我人生的榜样,甚至标杆,但成为白首携老、举案齐眉的爱人,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个凡人。 我说:“爸爸,您不知道我想要的。打个比方,我想坐火车去北京,因为那里有我爱的美丽姑娘。可是您给我买了一张去广州的飞机票,您说那里有一个贤惠的女孩,并且还很有钱。从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是错误的。我不能去坐您给我按排的飞机,虽然它飞的很快。因为一旦坐上它,就离我的目的地越来越远。” 第二天晚上,父亲少有的和母亲在厨房做菜。我当然更是少有的在做家务,让家焕然一新可能性较小,但至少让它整洁、明亮。姐姐帮我擦沙发,嘴里哼着听不懂的儿歌。 我拿着吸尘器对姐姐说:“姐,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呀?” 姐姐抬起头来看我,说:“妈妈说,你今天要带女朋友回来。所以我高兴。 我说:“为什么我带女朋友回来你就高兴呢?” 姐姐说:“因为……因为你高兴,我就高兴。弟弟,到时我可不可以和她一起玩?一起看动画片?” 我笑着说:“当然。” 晚饭很丰盛。父亲和母亲一起做了十个菜,寓意着十全十美。父亲还去超市买了一瓶红酒。他说,红酒养颜,特别是美女效果更佳。 李璟足足迟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姐姐坐在餐桌上,咽了不少口水,每次拿起筷子,父亲又给她放下。 饭吃的很愉快。只有一个小小的插曲。母亲煎的鸡蛋一绝,味道超好。所以就只剩下最后一小块。就在李璟伸筷子去夹的时候,姐姐也伸出筷子,这样两双筷子就碰到在一起。 这时需要我的协调能力。我眼疾手快,迅速用筷子压住盘里的鸡蛋。 我说:“姐姐,你天天吃妈妈做的鸡蛋。这次就让给你弟弟的准媳妇好不?到时候妈妈天天给你做。”我没有等姐姐反应过来,就把鸡蛋给了李璟。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并不感觉有什么。 吃完饭,父亲坐在沙发上简单地和李璟聊些什么。母亲正在切水果,而我坐在李璟身边,生怕父亲问出什么不妥的话来。 父亲说:“李璟,这名字,你家人取得不错。‘璟’字的意思应该是代表玉的光彩夺目。你这块玉的确应了这个字,光彩夺目、漂亮美丽。” 李璟笑了。她说:“伯父,您真会夸人,还有学识。” 我给父亲递了一个眼色,父亲心神领会。他说:“你今年二十七了吧?有没有想过结婚?” 李璟说:“当然想过。女人这个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成家。” 父亲说:“其实雨露也想结婚,他今年三十。比你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想男大三不抱金砖,也至少抱银砖。” 父亲这话圆的太牵强。不过,也难为他了。 李璟淡淡地笑。 父亲说:“你和我儿子只要能结婚。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李璟沉思着。我很着急,难道她不想和我结婚? 我说:“李璟,你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爸妈都会满足你。” 李璟说:“其实也没有什么要求。我就想结婚后,我们能一起单住。然后……然后,我说话伯父伯母还有姐姐别多心。我就感觉我们结婚后,肯定会有孩子。到时候假如伯父伯母不在了,姐姐我们实在无力抚养。我看能不能把姐姐……。” 父亲打断李璟:“这个事情我们会考虑周到的,你大可放心。结婚后你们可以单住,到时候我们三人出去租房住。这完全没有问题。” 李璟不依不饶:“您准备怎么安排姐姐?” 父亲犹豫了,他掏出一根烟,火机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燃,最后才发觉烟拿反了。他干脆放下烟,说:“给她找个好婆家嫁了。” 其实,在姐姐年轻的时候,有不少人来说媒。当然大多数人来说媒的是大龄青年、肢体残疾或脑力智障。他们可能只是想有个人陪伴过日子,或者说难听的,就是把姐姐当个生孩子的机器。也有些很好的青年,父亲也考察许久,最后得出结论。人家多半是被我姐姐的容貌打动,不会和姐姐过一辈子,更不会对姐姐好。 现在父亲一下子说给姐姐找婆家,我很诧异。找个好的肯定很难,更不用说姐姐的待遇肯定没有在家里好。我知道父亲是为我的婚事才想嫁出姐姐。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却无能为力。 我看一眼李璟,她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 曾经我答应过父亲母亲,真万一他们不在了。我肯定会保护好姐姐。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她就有一口饭;我有一件衣穿,姐姐就不会受冻。而现在我内心打退堂鼓。或许姐姐嫁出去了,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到时候我可以经常去看她,我这样安慰自己。 李璟说:“那还是等姐姐先结婚。长幼有序,我们等等无所谓。” 第二十章:陪姐姐相亲 父亲破天荒地一大早起床,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电话薄,给认识的媒人打电话。这是以前给我备着的。媒婆大致听完姐姐的情况都说不行,有的直接撂了电话,当然也有一个媒婆说可以去农村试试。父亲不想让姐姐离的太远,而农村太偏远,万一姐姐受了欺负都不知道。 父亲只好给姐姐照相,填了份资料,然后拿去婚介所登记,毕竟婚介所里的资源多。我拿着姐姐的相片,父亲其实把姐姐照丑了,照片里的她楚楚动人、剪水双瞳,一头齐耳短发。如果姐姐不是先天脑力智障,她一定有很多优秀的男人追求。 一上午的时间,婚介所的人就打来电话。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有好几个人看上姐姐。准备进一步了解。父亲听完婚介所的介绍,细心挑了三个人,准备带上姐姐相亲。 我给李璟打电话。准备约她看个电影顺便吃个饭。她却说今天没有时间;我说,明天呢?她说,明天公司聚餐;我说,后天呢?她说,后天跟姐妹逛街也没有时间;不过下个月有时间。看来我只能等到下个月才能和李璟见面。 闲来无事。我只好跟着父亲陪姐姐去相亲。再怎么说也得挑一个好的男人给姐姐。 地点是在一家茶楼。装修简约,重要的是安静,上下两层。我们到时包房时,里面已经等侯着婚介所的工作人员。 我、父亲、姐姐刚坐定。婚介所的工作人员介绍自己姓张,叫小张就行。等会他打电话,让一个一个的进来,我们大可不必尴尬,对男方的资料信息了解不够的,大可以直言不讳。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 进来的第一个是建筑工人。也就是个泥瓦匠,四十岁左右。头发打了很厚的发胶,穿着一身十分不协调的西服。看来为了今天的相亲,好好地打扮了一番。他看见我姐姐,脸上瞬间露出笑容,立即给我们递烟。我一看,还是中华,我不抽烟,拒绝了。父亲一般抽十块钱左右的烟,偶尔打麻将赢了钱,抽包二十块的烟就美的冒泡。当然输光了,也可能拿包两三块的烟,一边骂没劲,一边抽的直冒青烟。父亲头一次拒绝人家的香烟,何况还是中华烟。 父亲开始问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无非是家里几口人?住哪里?泥瓦匠工作累不累之类的。 泥瓦匠一一作答。似乎符合父亲的要求。 有了铺垫。父亲开始问重要的问题。家里父母是否健康?一个月工资多少?在城里有没有房?房的面积多大?将来有什么打算等等。 父亲真是的,每每我出去相亲,他就希望人家女方不提任何物质条件,痛恨人家女方利益熏心。没想到轮到他当女方的家长,他也询问人家的物质基础和条件。 或许世界上做父亲的人,心理都是复杂的。当然只要找准切入点,他们的心理又是简单的,无非是为了儿女的利益,让他们变的没有原则。作为儿子的父亲,当然希望有一位低要求高配置的儿媳;作为女儿的父亲,女婿样貌堂堂倒是次要的,关键是有没有能力让女儿嫁过去不用受苦,直接享受人生。 我以为问完这些问题后,父亲会叫下一位。 最后父亲问:“你知道我女儿是先天脑力智障。我想知道你娶她的目的,也就是干什么?” 泥瓦匠不知所措,显然他问答不了这道看似简单,实际很哲学的问题。他看了眼小张。小张反应快,说:“您这话问的,当然是过日子呗。” 泥瓦匠赶紧附和:“对,对,就是一起过日子。” 第二个人是残疾。并非截肢,而是腿部有疾病,可以拄着拐杖走路。在集市开着三轮摩托车拉货。二十八岁,人长的很帅,梳的七分头。 进来他看了一眼姐姐,直言:“没有房子,租了一套一室一厅。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三四仟,差的时候也就一仟多点。小有存款,完全可以养家。” 父亲抛出最后个问题。 他坦白:“我家就我一个人。我想有个孩子。” 泥瓦匠很诚实,至少他敢实话实说。 第三个和我姐姐一样得了相同的疾病。由他父母带来,男孩体态较胖,似乎比姐姐病的还严重,时不时流口水,他妈妈总是需要两三分钟就要帮他擦试。不过,他和姐姐合得来,两人既然跑到一边去玩了。 父亲还没有说话,倒是对方妈妈先发言:“我儿子很喜欢您女儿,当然我们也很喜欢。我知道您担心他们的将来,其实您大可放心。我们家经济条件还可以,现在给他请了一个保姆。但是这个保姆只能负责她的衣食住行,却走不进他的心,也就是无法跟他一起说话、聊天、玩耍。我觉得这很重要,他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他也有精神世界。就算有一天我和他爸爸不在了,但我们已经存了一大笔钱到基金,完全可以让他们终生衣食无忧,并且有专人保护。” 回到家里,我把相亲的三个人的基本情况跟母亲详细介绍一遍。 母亲听完沉默许久,她说,她认为第三位要好些,至少姐姐不会受委屈,将来也有好的安排。 我说我感觉把姐姐嫁给第二个人。虽说是残疾,但他身残志坚,并且说话诚实。我想这样的人一定有担当和责任感。 母亲问父亲,父亲摇头。他说他不知道。他感觉每个人都差不多,也感觉每个人都不好。 母亲把姐姐抱在腿上,问她:“你告诉妈妈,你喜欢那个?” 姐姐一只手拔弄着母亲的头发,一只手不老实地揪着沙发角。她说:“我喜欢和小胖玩。不过他老是流口水,脏死了。” 母亲说:“那你愿意跟他玩一辈子吗?” 姐姐说:“一辈子是多久呀?” 母亲说:“一辈子就是很久很久,就是很多天。” 姐姐摇头:“呀,很多天呀?那我不愿意,我要跟妈妈、爸爸还要弟弟玩很多天。” 姐姐的归宿问题,父亲、母亲和我交流了两天,但始终商量不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最后由商榷演变成争吵。 接到李璟的电话,以为她有时间,准备约她去郊区旅游景点游玩。没有想到她关心姐姐的归宿问题。我只能吞吞吐吐地回答:“正在商量中,不过快了。” 李璟在那头生气地说:“那等你们商量好了,再通知我。” 我问父亲怎么办?准备把姐姐嫁给谁? 父亲说:“你知道你姐姐的名字吗?” 我说:“我当然知道,她叫王雨云。怎么呢?爸。” 父亲说:“你知道为什么我给取王雨云吗?” 一个普通不过的名字,这我哪知道? 我说:“名字好听呗。” 父亲说:“‘殢雨尤云,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这是取自柳永的词。虽然讲的是个风尘女子的故事,但是我希望你姐姐漂亮,如万般千种。有一个真正喜欢她爱她疼她的男人陪她一辈子。” 只能回避父亲的问题,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假如姐姐是健康的人,这个世界的好男人不是随便她挑吗?可惜这只是一个假如。 我说:“李璟问我,我姐的问题解决完了没有?” 父亲带有血丝的眼神注视着我,我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母亲在身旁小声哭泣;姐姐天真地看着动画片,好像这一切跟她没有关系。 第二十一章:父亲把遗产给姐姐 两天没有见父亲。我想他已经沉浸于麻将中不能自拔。我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去管他。或许已经想明白:一个阿斗,就算羽扇纶巾都爱莫能助。何况我一个凡人呢? 给李璟打电话。要么电话通了,一直没有人接听。要么接通,她又很快挂掉,我根本来不及解释。我知道她生气了,因为我没有处理好姐姐的归宿。 我下定决心等母亲回来,和她好好商量,选择一个适合的人把姐姐嫁了。父亲撂挑子,我只好跟母亲商量。母亲是爱我的,她不会像父亲一样,对我和姐姐的事置之不理。 下午两点,母亲回来。她是和父亲一起,后面还跟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难道他们想通准备嫁姐姐? 一行人坐定。中年男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颇有好奇,问母亲:“妈,您们这是干什么呀?” 母亲看我一眼,说:“你听律师宣读吧?” 父亲叫姐姐关掉电视,让她中规中矩地坐在沙发中央。 中年男子正式宣读文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遗嘱法规定……现王成军先生和陈桂华女士决定将位于中西路丙座7楼703号房,总计一百零八点四平方米,和现经营书店的聚华路47号底商,八十七点六平方米过户于王雨云小姐。吉利汽车一辆过户于王雨露先生,但其中五万两仟元货款也由王雨露先生承担。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法和中华人民和国监护权法。由于王雨云小姐系残疾人,由王成军先生作为监护人,监护人应当履行监护职责,保护被监护人的人身、财产及其他合法权益,除为被监护人的利益外,不得处理被监护人的财产。丰成律师事务所:张志勇。” 我颤抖的双手,感觉拿不起文件。我拿起笔签字,律师提醒:“在右下角签字,你签错了。” 脑袋像被一颗手榴弹炸过,晕晕沉沉、躁音一片,我努力使自己清醒,可“弹片”让我焦躁不已,怀疑是不是被炸的少胳膊少腿,或者马上我就要死去。 我被整个世界抛弃,抛的很远很远,远的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的大街。我拿出最后一点理智,给卢超、胡胖子、艾微打电话。我告诉他们,我被所有人抛弃了。 酒吧里我喝了很多酒。在洗手间吐了两次,可是我还是想喝酒。我发觉自己太清醒,如果可以我宁愿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错觉。 我吐着酒气说:“我这辈子就是个人渣。你们看看我,歌唱不好,谈个恋爱也谈不好,以为回到家可以好点,没有想到现在家都没有。你们说让一个傻子继承房子铺子有用吗?她知道怎么花钱吗?可笑的是一直声称要我结婚抱孙子的人,最后摆我一道。他们难道不知道李璟在等我好消息吗?是的,这他妈的真是个好消息。”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身边一切都是白色。白色的房顶、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我想抬起头,可发觉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有,吃力地睁开双眼,看见母亲、姐姐、父亲站在床头。不,我不会再称为他为父亲,那有父亲这样对儿子的?我不想看见他们,一点儿也不想。我努力使自己的脑袋向另一边偏移。 我的眼角看见卢超、胡胖子、艾微。我对他们说:“我是在哪呀?” 卢超说:“在医院,你喝多了,刚洗的胃。” 我怎么没有知觉,不是说洗胃很难受的吗?难道洗胃的疼痛比不上我心疼? 我说:“到时候,我能去你那住段时间吗?” 卢超说:“小露子,你好好跟伯父伯母聊聊,我和胡胖子、艾微就不打扰你休息。” 我努力使自己大声,可似乎效果并不大。 胡胖子说:“小露子,我知道你难受。我也想帮你,只是你现在更需要伯父伯母。我觉得这其中有误会,你跟伯父伯母好好聊聊。” 艾微说:“是呀,小露子,你别难受。也许伯父伯母也是有苦衷。晚上你就别去酒吧演出,好好休息。” 有误会?他们还有苦衷?真是好笑,把所有的财产给一个完全没有分辩能力和判断能力的先天性智障。这叫有苦衷?这叫有误会?我只是一个被抛弃的人,连跟一个傻子相提并论都不够资格。 我闭上双眼,想让自己沉睡。 我紧闭双唇,感觉有人想撬开我的嘴。朦胧中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我当然不会理会。似乎有人摇晃我的胳膊,我不想反应。我享受这样的自己,半梦半醒,如梦一般,做梦比醒过来好多了。因为做梦,可以得到你所有想要的。可以在镁光灯下,当着黑压压一片观众自由歌唱;可以和深爱的人一起,想去海边就去海边,想去逛街就去逛街;可以和哥们一起,胡吹乱侃。当醒来听见病房里的真实声音,又悲从中来。 也不知过多久,我终于下决定离开这个家,去外面租房子。因为家是疲了倦了的游子的港湾,而我的家绝不是。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和难过,而我没有体会到一点温暖。 睁开疲软的双眼,我的眼睛不太适应光亮。朦胧的世界逐渐清晰,有几双兴奋的表情在我眼中一掠。我的眼睛选择性地离开,我下床,准备回“家”,拿起我的吉他,然后随便找间栖身之处。我的腿很重很重,头很沉很沉,每走一步,像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我倒在医院的走廊里,有人迅速扶起我,或许他们知道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像个死囚,被人架着,想反抗,可都是徒劳。我被人架上车,坐许久的车,又下车,上楼。躺在床上,看见我的吉他挂在书架上,离我只有几米的位置。可是我太累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闻到菜香。很熟悉的菜,是鮓广椒肥肠。我的肚子感觉很久没有吃过饭一样,它不争气地哀嚎起来。我以为大脑会逃避母亲做的食物,可是我身体本能地吃起来,但为什么是稀的。 太阳照进来,我感觉暖洋洋的。我起床决定拿起吉他离开。我看见王成军走了进来,以前我称父亲的人,当然我现在直呼大名已算客气。 王成军说:“我希望你振作起来,别像个儒夫一样,让我一个失败的人都瞧不起你。” 我淡淡地说:“当然,我当然能振作起来。只是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看见你。” 王成军说:“儿子,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戒了赌。我发觉我现在不打麻将手不痒心也不烦,我们一起把这个家经营好行吗?” 我说:“你别逗了。你赌不赌博跟我没有关系。我肯定是被捡来的,不然怎么会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背叛我呢?你们以为我会骗你们的家产,我告诉你,我就是来骗你们的家产的。” 王成军说:“从现在起我决定去找份工作,加上你妈妈,我们三个人赚钱,我想用不了几年就可以给你首付套房,生活会越来越好。” 我没有理会,准备背起吉他离开。爷爷站在门外,说:“小兔崽子,你这样让我这个老家伙看不起你。你可以离开家。”爷爷看了一眼王成军,指着他对我说:“但是你必须打败他。你们不是一直在战斗吗?但是现在你竟然输给一个赌博二十多年人,你不觉得丢人吗?小时候你说你要当名军人,我说当兵的人必须要狠,必须要把对手置于死地。可是你现在没有办到,你输在一个懦夫的手里。” 我怎么可能输给王成军?不可能?我就是输给全世界的人,我都不可能输起他。对,我不可能输给他。这完全是个天大的笑话,我怎么会输给他呢? 爷爷又说:“你离开家当然可以。但是必须要打败他才行,不然你连打败他都办不到,就算离开家,你肯定还是会失败。” 是的,我是一个男人。男人就是不可以输,我决定要战胜王成军,打败他我再离开家不迟。我不能灰溜溜地离去,我要高傲的离开。 爷爷在客厅给我和王成军下达比赛项目,比赛谁挣的钱多。我觉得这项目太好了,我年轻随便找个工作都不可能比他差。而他清闲二十多年,估计上班能坚持半天就不错。 我说:“没有问题。” 感觉赢王成军有一种快感,这种快感发自内心深处,让我情不自禁。当我想到赢了他的画面,他一幅低落的悲痛样子,我就喜从中来。 王成军说:“我是一个男人,这样对雨露不公平,他刚从医院回来。身体不太好,我不能赢的胜之不武。我决定明天就比赛跑步。看谁一天能坚持五公里。” 赢我还胜之不武?不管干什么我都不可能比王成军差,那怕是跑步。虽然我很久没有锻炼过,但自我感觉身体状况良好。 早上六点,我喝杯牛奶,穿上运动服。在楼下准时看见王成军,他跟我打招呼。当然我也回:早上好。不然显得我没素质,那怕是在对手面前也得保持绅士。 加快速度从小区跑出,我要一开始就在王成军前面。跑步到江边,记得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到这里来看过往的船舶,它们跑来跑去,而江河成为一个繁忙的地方。大了,偶尔散步到这里,也感觉这些地方不像小时候的样子。有很多地方变了,变的本来从小生活在这里,可是想回忆却是如此陌生。 没跑多久,我就开始气喘吁吁。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我的身体怎么这么差?记得我上次跑步还是大学的时候,那次表现良好,超越不少同学,获得前几名的成绩。怎么到现在就不行了?我仔细一算,原来距今已十年。我想身体在那时是正年轻,而现在的我可能在悄悄变老,虽然我一直不承认这个事实。 王成军在我后面也好不到那里去。早已蹲在石阶旁,满脸汗水,他拿出手帕擦拭自己的脸颊,隔着七八米都能听见喘气如牛的声音。这就是赌博二十年的身体,在麻将桌上砌垒起四方长城的“搬砖工”,身体究竟是虚空。 我笑着走过去,嘲笑道:“王成军,你这样不行。第一天,就输成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跟你继续下去?” 王成军笑着说:“小兔崽子,你这才到哪?我休息一会,等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宝刀末老。” 我笑了,继续跑着步。我不能当兔子,乌龟再慢,他总有一天会爬过停止不前的兔子。所以我不会骄傲。 有几位老大爷在练太练、耍大刀,也有老大爷从我身边像只燕子一攸跑在我前面去。老大爷跑了两步,还不忘回过头看我一眼,眼神里似乎在对我说:小伙子,怎么搞的,连大爷我都跑不过,你不行呀。 我真跑不过这群老大爷,别看老年人躬着背,可跑起来从身边经过连喘气声都听不见。看来人家是练家子,我不用跟他们比试。只要跑过王成军就万事大吉,打败他我就感觉战胜了全世界。 在我稍微放轻警惕的时候,王成军竟然跑到我前面,虽然喘气像拖拉机声。我大口喘着气,发力准备超越他,可我的脚像灌了铅,沉的每抬一次腿像使出全身的力气。而心脏“嘭嘭”直跳,撞的我胸腔生疼,它有一种要破胸而出的冲动。总感觉空气稀薄,我知道不是空气不够,是我呼吸的太慢,所以供氧不足。 王成军在我前面,不知何时带了幅耳机,听着音乐,摇摆着脑袋,陶醉在音乐中。那得意的样子,像是在失败者面前炫耀:呵,你看,赢你真是太轻松。 我口干舌燥,发觉越往前一步,我的身体就越难受。停下来喝一口随身携带的温水,王成军也停在前面,虽然喘息未定,但擦着汗,似乎向我挑衅。突然我发力开始奔跑,他也奋力向前。 结果令人沮丧,我输了。但是这是第一天,说好的半个月时间。第一天让他得意忘形,麻痹对手,我稍后发力不迟。 母亲做好早餐。我一直感觉在这场背叛中,母亲只是一个被父亲劫持的从犯,从犯是可以原谅。早餐很丰盛,以前早餐是从早市随便买回来的包子和馒头,然后煮点粥。母亲今天很早起床,既然有五个菜,带饭带粥。 我狼吞虎咽,实在太饿。早上喝杯牛奶,根本没有起作用。跑五公里下来,发觉自己快虚脱,体息半个小时才六神归位。 我吃了三碗饭。王成军也吃了三碗。爷爷坐在对面笑了,笑的很开心。 爷爷说:“小兔崽子,今天跑输了,不要灰心,输一次不要紧。十五局八胜。” 我说:“当然。赢王成军根本不值一提,再说赢他是我毕生的心愿。” 第二十二章:漫谈父子关系 酒吧演出不能一直唱几首歌,必须有较快的更新频率,因为观众会听腻烦。作为酒吧歌手要把握时代流行乐的脉搏,歌曲瞬息万变,昨天还传唱度高的歌,今天在唱就显得老掉牙,像隔夜的剩菜,虽然昨天还是美味佳肴。今天周末我们抓紧时间排练,因为卢超和胡胖子才有时间。 一首歌也就是三五种时间,但对于麻将乐队不简单。首先在排练之前我们各自要背下自己唱的歌词,然后四个人在一起商量,怎样唱出与原唱不同的味道,让他听起来更有围度和特点,做到真正适合酒吧演出,让酒吧顾客满意。酒吧顾客满意后,我们才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可能。到时候酒吧老板就会换一种态度对待我们,因为他不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而我们是他的摇钱树。 排练休息。卢超问:“现在跟李璟还有联系吗?” 我喝口水,说:“早没了。” 卢超把手机拿出来,低头按几下,给我递过来。是“乐队小王子”与“璟美女”的聊天记录。“璟美女”是李璟。而“乐队小王子”是卢超。 聊天记录很露骨。甚至还有李璟的裸照。我实在没有勇气继续往下翻。我默默地把手机还给卢超。我知道卢超是帮我,这是让我死心的最好方式。 艾微对我说:“怎么样?活过来了吗?” 我说:“我又没有死,那来的活?” 艾微说:“你爸也真能下死手,真把遗产留给你姐?” 我说:“这还能有假?律师宣读的文件,听说文件还拿到公证处公证过。” 胡胖子问:“恨你爸吗?” 我说:“恨,怎么不恨?我都想找个律师来跟他断绝关系。我现在在战斗,必须打败他,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打败谁?” 我说:“还能有谁?王成军。” 艾微说:“现在爸爸都不叫,直呼大名?” 我说:“能呼大名就显得我素质不低。” 卢超说:“你现在知道做父亲的利害吧?你爸这回是完全断了你的后路。其实以前老头子跟我说,不回公司上班要断绝父子关系,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真的相信,你们知道我刚刚拿了多少工资?” 艾微说:“两万。” 卢超摇头。 胡胖子说:“一万。” 卢超摇头。 我说:“没有一万,至少也有六仟吧。” 卢超摇头,伸出五个手指。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五仟?” 卢超摇头,说:“给我发了五十块钱,都不够我吃一顿饭。我找财务经理,财务经理说是老头子的意思。老头子这回是下死手,说我上班迟到十回,早退十三回。然后因为个人原因,导致公司损失数十万元。我一万元的工资,财务就只给我五十块钱。” 我、艾微、胡胖子听完,笑的人仰马翻。 笑罢,胡胖子说:“我都考上公务员了,但是分到国土局,我不想去,我想去派出所,就算不能当刑警,至少我也能穿上警服。可是我爸死活不愿意,说只要我去派出所,他就找派出所所长解聘我。我说那我也不去国土局,大不了这么耗下去,看谁先坚持不住。” 艾微问:“你真的那么想当警察吗?” 胡胖子点点头,说:“我出生于警察世家,我爷爷是警察,不过在我还没有出生,他就因为与毒犯火拼中枪牺牲。我妈也是警察,在我十岁的时候,因为连续三天没有休息,劳累过度而去世。爷爷和妈妈在公安战线上尽职尽责,一直到战死在工作上,作为他们生命的延续,我必须要当警察。” 大家陷入沉思。或许胡胖子的坚持不会实现,但是我们都为胡胖子感到高兴。就像我们麻将乐队一样,也许我们乐队一直不会成名,但是我们努力过,这就足够,至少在整个青春里,我们没有荒度,而是把每天都过的充实。到老后,我们躺在滕椅上,至少还有一份可以回忆的事情。 艾微说:“父亲这个角色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我们追求人生的绊脚石呢?难道我们是十岁的小孩子吗?” 卢超说:“他们那一代人完全不懂得我们这一代人的想法,他们总以为自己做的对的,是经过时间考验而证明过的数学题。其实人生这一道题,根本没有标准答案,像我们读书时写作文题一样,只要立题新颖,文笔优美就得高分。而父亲教的是数学题,而我们做的语文题,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 胡胖子说:“父子生活时代不同,所以思想不同。但是他们不知道转变,不顺应时代,只是一味地固步自封,老想着教育我们、批评我们,以此来获得存在的尊严。” 我说:“我记得弗洛伊德说过‘人类天生具有‘弑父情结’。从一出生,他就注定要和父亲展开斗争,以摆脱被统治、被支配的地位,争取独立自由的权利,进而掌握家庭的主导权和社会的主动权。’这话说的太精确,父子就一直在战争着。” 卢超说:“这像极了牛顿的第三定律:对每一个作用力都有一个与之力量相等方向的反作用力。父亲是反方面力,我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反对。” 艾微说:“我发觉科学家在一多百年前都预言到。我还以为人生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原来是我们认为的真亲的父亲。你们知道吗?我爸反对我和杰克交往,他说我再和杰克在一起,他就要拿菜刀找到杰克的学校说理。” 杰克突然来到酒吧,估计是听到艾微说话。他说:“微,我不怕。我没有做对不起伯父的事情,他拿着菜刀去找我,我也不怕。” 艾微欣喜地笑了,当众亲吻杰克。 排完练,我们又把麻将乐队几首原创歌曲拿出来复习一遍。作为歌手,谁都想唱原创,老是模仿,不是每个歌手的追求。虽然这几首歌还没有听众。杰克一直在台下驻足,痴痴是看着艾微,整的我都想拿起吉他照着他的头项砸下去。训练完毕,我、卢超、胡胖子叫嚷着杰克请客吃饭。 杰克说去西餐厅。 艾微说好。 我、卢超、胡胖子反对。 杰克说去意大利餐厅。 艾微撒娇地同意。 我、卢超、胡胖子反对。 杰克说那去吃啃德基。 艾微高兴地点头。 我、卢超、胡胖子反对。 艾微火了,问我们想吃什么。 川菜餐厅,我点的是剁椒鱼头,胡胖子叫了一盘麻婆豆腐,卢超要的是毛血旺。卢超拿着菜单还在翻看,说再点盆麻辣活鱼。艾微在桌下给起一脚,我“哎呀”一声。我说:“你踢到我了,卢超的脚早拿开了。” 艾微正在气头上,说:“我踢到你怎么啦?就是你开的头,点的叫什么菜,还剁椒鱼头,我跟你讲剁椒全是你吃。” 我迅速闭嘴,就算我能吃辣,也不能把一盘剁椒吃完。卢超和胡胖子嘿嘿地笑,以为并不关他们事。 艾微又说:“行,你们行。我说你们怎么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敢情是在这等着我和杰克。你们竟然敢欺负杰克,好,老娘舍命陪君子,除了杰克能在吃饭中间喝水以外,我们任何人不能喝任何液体。” 卢超不干了,说:“凭什么杰克除外?虽说他是外国人,但是俗话说的好,入乡随俗。再说我们这样做也是想让杰克能习惯吃川菜,毕竟你爸是川菜厨子。” 艾微说:“休要狡辩,你再说我让你喝毛血旺汤。” 卢超噤声。 我弱弱地说:“艾微,要不我退出?前几天才洗的胃,医生再三叮嘱不能吃辛辣的食物。” 艾微说:“你信不信我再要盘剁椒鱼头?” 我闭口。 只有胡胖子老实,一直默默地不说话。 艾微又说:“今天谁先喝水,谁买单。” 艾微随后点了两个清淡的菜。菜很快上来。我尽量挑选不太辣的食物,小心地吃一口,然后喂一大团饭给自己。我发觉没人敢吃毛血旺和剁椒鱼头,照这样下去,五个人一盘菜都吃不完。 艾微很快分布任务,谁点的谁吃完。这是要让我们自取灭亡的节奏。 我勉强吃几口剁椒鱼头,实在抗不住,声称去一趟洗手间,我从洗衣手间溜出去,买来两瓶纯净水,喝完大半瓶,然后把剩下的水放在洗手间的隔板顶。 从洗手间返回,我故作镇定,说:“艾微,这太辣了,我的嗓子都冒浓烟。要不算了?” 艾微说:“算了可以,要不你买单?” 我装着很难受的样子,说:“其实我可以再忍忍。” 去洗手间不能太频繁,去的次数多容易引起怀疑。看见卢超完全像条哈巴狗,把舌头吐出来直吹气。胡胖子面红耳赤,无所适从。我虽没有学过表演,但到了这个份上,再不演绎一番,很容易引起怀疑,我只能抬起左右手使劲给舌头扇风,虽然效果不太好,但至少让他们看起来觉得我是想让舌头凉快。 艾微笑的花枝乱颤,说:“谁叫你们欺负我家杰克,现在知道利害了吧?” 杰克听完艾微的话,又和艾微亲吻起来。 艾微和杰克当众秀恩爱,这完全是在撒狗粮,作为其中一只单身狗的我说:“卢超、胡胖子就算咱们吃完要去洗胃,也不能认输。这他妈太欺负人。” 卢超和胡胖子坚定地点头。 我说:“哎哟,肚子好疼,我去一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给自己洗把脸,发觉脸蛋辣出许多汗水,都有些烫手。然后拿出藏好的纯净水解辣。 如此反复。我是第一个人吃完剁椒鱼头,然后叫服务员拿来一瓶饮料喝起来。胡胖子是第二个,可怜卢超,一小盆毛血旺,硬是吃的鼻涕横飞、泪流满面。 杰克估计看不下去,劝艾微就此作罢。 艾微说:“点菜就数他最欢,不能这么放过他,不然他都不长记性。以后老是欺负你怎么办?” 卢超硬是没有喝一口水,把毛血旺里的菜捞出来全部吃完。然后喝了两瓶饮料,说:“我告诉你艾微,你太欺负人,明知道老头子只给我五十块工资不够付饭钱,还这样整我?跟你说我以后还要欺负杰克。” 第二十三章:父亲是儿子的陪跑员 和王成军的跑步比赛有序地进行着。这次跑起来比上次好多了,虽然还是头晕眼花、口干舌燥、腿脚如灌铅一般沉重。可这次我跑赢了。 当时王成军快到终点时,突然停下来,摇摆着手喘着粗气说:“我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多好的机会,我趁此空档超越王成军。但是他也不是好惹的,竟然有几次想超越我。我咬着后槽牙,心脏“卟咚卟咚”乱撞,脑袋严重缺氧,呼吸困难。还好我坚持到最后。 回到家。发现母亲真做了火锅。昨天她问我,今天早上想吃什么。我随口一说,火锅。搁以前母亲在楼下早餐店随便买些包子馒头,然后煮点粥。毕竟早上起来做饭太累,而现在母亲和我们差不多一起起床,我和王成军去比赛跑步,而她一个人也在厨房里开始忙碌起来。 看着眼前丰盛的早餐,我大快朵颐,牛肉羊肉涮完就往嘴里喂。发觉王成军不光从跑步和我比赛,竟然从吃也表现出来。他也知道造硬菜,什么白菜、萝卜看都不看一眼。身体正是需要能量的时候,光吃蔬菜,不用说跑几步就虚脱。 看来我和王成军的战争正式拉开序幕。 母亲没有吃几口菜,一脸憔悴地跑着去上班。发觉亏欠她太多,是我和王成军两个人的战争,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事。现在却连累她。可是她不怕辛苦,给我们备牛奶,做我们想吃的菜。她从不为任何一方喝彩和加油,因为一边是她的丈夫,一边是她的儿子。她事齐事楚,所以她只能隐忍情感。 我曾经问母亲:“为什么王成军这个样子,您还不选择放手?如果是因为我和姐姐。您大可不必操心。我们都长大了,我们理解,您可以去选择自己的幸福。” 母亲说:“认识的王成军和现在的王成军是两个人。只是在等前一个,那个王成军值得她等她爱。” 一直为母亲叫屈。一个消沉二十多年的人还能回来吗? 我嚼着一口牛肉。对桌子对面的王成军说:“咱俩现在比试,最后赢的有奖励,输的必须有惩罚。” 王成军吃着一口羊肉。使劲咽下去才说:“你说什么奖励和惩罚?” 我说:“我妈每天这样做饭太累。咱俩十五天跑步定输赢。输的,每天必须早上做饭。赢的想吃什么叫输的做什么,输的必须照办。” 爷爷喝了口酒,说:“小兔崽子,这个想法不错。我看不用等十多天,我天天吃儿媳妇做的菜都有点不好意思。吃儿子和孙子的就不同,吃个一年半载的我心不跳脸不红。要不直接就下象棋,三局定输赢。输的次天做饭,赢的可以点菜。” 下象棋是爷爷教我的。那是读初中的暑假,两个月的时间,我硬是把爷爷这个师傅下的没有脾气。所以我感觉自己的棋艺虽谈不上技艺超群,但对付王成军应该问题不大。我从来没有和王成军下过棋,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会下棋。因为从我懂事开始,他就娶了麻将为妻。至于象棋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这样看来感觉爷爷是在帮我。 摆象棋时,我这边已经迅速摆好,可王成军那边,非要看我这边,他才知道棋字摆在那。我也不客套,开始走“马”。王成军在模盘上可能还不适应,犹豫半天,走了“卒”。看看,这叫会走棋吗?我可能都不用动脑,就能赢的很轻松。我接连吃他的“马”“象”“炮”,甚至还吃了一颗“车”。我的得力干将已经布阵紫禁城,准备直捣黄龙。而王成军除了几个“卒”字过江边。其他的残兵败将困在营房,万般不能。 突然我发觉,这盘我输了。因为我一直得意洋洋在河对岸排兵布阵,没有想到大本营早已被几个“卒”字围起来。不是三局两胜吗?我还有机会。 第二盘,我赢的很轻松。似乎王成军犯了一个大错误,这倒让我赢的有点胜之不武。成败看第三盘,我不骄不躁,稳步向前。这是一场撕杀,既要保障大本营的安全,也要在河对岸排兵布阵。当然,我会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王成军大部分精兵干将气势汹汹过了河,挥着大旗,围着帅府,屡次攻城。我虽前线节节胜利,但大本营却朝不保夕,开始慢慢招架不住。 心想要不叫王成军让我一步。只要让一步棋我就有胜算。可是我是男人,我不能在对手面前讨饶,那怕输也要输的有气节。项羽被四面楚歌,依然输的气壮山河。王成军也感觉出来,他拿着“车”犹豫了零点八秒,最后走在本来的位置。 下象棋我输了。这是我和王成军战争的开始,打败他成为我奋斗不息的动力。 我问爷爷:“您跟王成军有过战争吗?” 爷爷说:“战争?这个词用的好。当然有过,我和军军有很过很多矛盾和争执。” 爷爷沉思片刻,说:“其实父子关系就像你们跑步一样,父亲是儿子的陪跑员,只要人学会了走路,父亲就开始和儿子跑步,这是一段漫长的道路,坑坑洼洼、沼泽陷阱总是有很多,父亲总是陪在儿子身边,当儿子摔倒,父亲会过去扶起。可儿子总感觉自己能行,不需要父亲的搀扶。慢慢地儿子开始学会奔跑,父亲为了儿子能跑的更快,让他有更好的成绩,经常会跑在儿子前面,让儿子超越自己。他们有冲突,有矛盾,相互竞争着,为了在终点得到第一。其实冠军的荣誉永远属于儿子,因为父亲只是陪跑员。他终究因为老迈而停下来,看着儿子跑的越来越远。” 早上四点半。我从衣柜里把冬天穿的及膝羽绒服找出来,然后把自已包裹成棕子,虽在南方,但凌晨的温度也只有零上几度。我站在早市场,六神无主。我问一位老大爷才知道路,穿过蔬菜摊、肉铺,这里味道太复杂,戴着pm2﹒5口罩都不顶用。 看着卖鱼的摊位,我说:“来条三斤左右的青鱼。” 卖鱼的大爷说:“小伙子,需要我帮你杀吗? 我说:“当然。您看我像会杀鱼的吗?最好帮把我内脏都去干净。” 回到厨房。我开始清洗鱼,然后我把买来的五花肉切成丁。 母亲走进厨房问我:“儿子,你去休息会吧?我来给你做。” 我正准备说“好”的时候,听见王成军在客厅有意无意地咳嗽一声。 我说:“妈,您别小瞧我。正好借此机会,让您尝尝儿子的手艺。你去再睡会,到时候起来吃现成的。” 母亲说:“醒了就睡不着。我在厨房你看着你做,免得把厨房给我点了。” 我说:“妈,您小瞧儿子不是?您就坐在沙发上。等我做好尝尝就知道。跟京城皇帝的御厨比可能差点。但我保证让您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吃。”我把母亲从厨房推到客厅沙发上。 两个菜下来把我累的够呛。然后随手抓了两盘母亲泡的酸菜。一式两份。一共四个菜完成。 六点半。王成军已经在楼下等着我。我淡淡一笑,算作回应,开始慢慢跑起来,没跑几步,发觉脑袋眩晕、四肢无力,体力完全不如从前。王成军在我前十几米的位置,我慢他就慢,我停他就歇,我喝水他就擦汗,加速奔跑准备超越他,他也玩命似地狂奔。这场比赛我输的毫无悬疑。 吃早饭时。王成军不干了。他对我说:“你这是耍赖。你怎么来两盘一样的泡菜?” 我说:“这不一样。一个是手撕泡菜。一个是泡菜手撕。虽味道一样,但做工不一样。再说你要求的就是四个菜,一个酸菜鱼,一个红烧肉是硬性标准。其它的随便我做。” 王成军气昏了。 母亲吃着我的菜,连连称赞。爷爷喝着小酒,然后把一块红烧肉放时嘴里,很是享受。姐姐也喜欢我做的酸菜鱼。她说:“做的比妈妈还好吃。” 看着一家人第一次吃上我做的菜。我心情难平。我亏欠这个家,虽然我不像王成军一样在外面赌博成性,可是连自己本来会做菜的手艺,却从来没有在家里尝试过。在北京的时候,零星交往几个女朋友,为了讨得她们欢心。只要她们在烹饪网页上看到什么美食,都会叫我给她们做。我的厨艺日渐精湛,从前分不出醋和酱油的区别,现在也知道什么菜适合放,什么菜不适合放。俗话说的真好,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娘,说的真有道理。我能给前女朋友们做那么多回她们想吃的菜,却从来没有给母亲,一个给我做了将近三十年饭的人做一次饭。在她眼里,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男孩。我想不是这么一个机会。她永远享受不到儿子亲自做的饭菜。 一连几天下象棋我都输。一边满足王成军的苛刻要求和味道,一边还要备战跑步。以前晚上是我们的正餐。现在不同,大清早桌上经常摆四五个硬菜。反而晚上,母亲做的菜,我们吃不动。以前每天在酒吧演出完,回到家还能蹦达跳舞,现在不行,回到家倒头就睡。一本《摆渡人》,我至今才看到三十页。基本上看完一页,我磕睡就来。突然感觉这样疲惫充实的生活也不错。 终于有一天,王成军下象棋输了。我不是置对手以死地的人,所以要求也不高,我就随便点了四个菜。 王成军听完当时就骂娘。说我是下死手,完全不给他留活路。 我说:“不就四个菜吗?搁以前的脾气,肯定点十八个菜。你就知足吧。” 王成军继续耍赖,他说这办不了,一天搭一晚上也根本办不了。办不了,就只好不办了。 王成军说的也有道理。我大手一挥,只做一菜就行。 话说当天,我觉得自己应该在白天睡个好觉。不然晚上看不到好戏。 晚上,母亲下班回来。听见客厅里袋子里的声响,她说:“你们这是干嘛?你们不要吓我?” 我说:“妈,您就别操心了。爷爷不经常来咱家住,咱们还不做点好吃的呀?” 爷爷在旁边抽了口烟,说:“这两小兔崽子。硬是把我吃出高血压。我跟你们讲,我明天就回郊区。还是吃点青菜对身体好。” 母亲走过去准备帮王成军的忙。我说:“妈,您不能这样呀。愿赌服输。再说您又没有干过大厨,有些菜您可能还真不会做。” 王成军在厨房里磨着菜刀,“嚯嚯嚯”作响。这是居民楼,虽不是什么高档住宅区,可是也有基本素质,声音太大是不是扰民?王成军从厨房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然后打开袋子,提出一只二十斤左右的小猪。这猪一看菜刀,马上明白死神即将降临,一阵“嗷嗷嗷”乱叫。看到这一幕,感觉上天都在帮助我。 不难想王成军逛菜市场,说要买一二十斤的小猪。卖猪肉的老板说:去猪崽市场去买。这里是卖猪肉的。王成军肯定不服气,他会说,我就是买小猪做菜的。不是拿来养的。卖猪肉的老板估计理不会理他。王成军没有办法,只好跑去猪崽市场。可猪崽市场的猪太小。太小肯定不行,再说猪的宿命虽然是被吃掉,但是咱们还得让人家生活一段时间,享受一把世界真美妙的旅程和一回饭来张开的幸福。王成军没有办法只好跑去郊区农户买。农户喂养的猪都是准备过年杀的,现在猪要大不大,要小不小,农户肯定不愿意卖。王成军的苦口婆心,再加上稍微多的钱,人家顶不住纠缠才卖。王成军不傻,他肯定背着猪到屠宰市场,想让屠夫帮忙宰杀。可是人家早就下班,王成军没有办法,只好把猪背回家。 王成军把猪提到洗手间。然后眼疾手快,手起刀落,猪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声嘶力竭、此起彼伏。直到五分钟后,洗手间才归于平静。推开洗衣间门,画面实在不敢形容,影响视觉,只能说像极了电视剧里播放的凶手现场。 王成军在爷爷的教导下,用开水把猪刮净,然后取出内脏洗净。爷爷又叫王成军在猪身上划很多条口,然后抹上调料和油,没有大的烤箱和炉子,只好放进借来的蒸笼里。 姐姐看见这一幕,跳的直呼:“哟,明天可以吃烤全猪了哟。” 王成军累的全身是汗。解掉围裙,叭在沙发上直喘气。 爷爷说:“这还没有完事呢?你得时刻注意着别把猪蒸的一边熟一边生。” 王成军说:“我知道了,我看着就是,这一天把我累的腰都快断了。” 早上不用说,王成军直接弃权跑步。我慢悠悠地跑一圈,感觉今天早上的空气十分新鲜,太阳照在脸上的温度刚刚好。 回到家,烤全猪已经摆上餐桌。我这辈子还没有吃过烤全猪,今天终于得于实现。烤全猪在爷爷的帮助下味道真心不错。我发觉大块吃肉,根本就吃不动。以前北漂,经常吃泡面啃馒头。吃的口腔溃疡、四肢无力、直翻白眼、脑袋眩晕。晚上经常梦到焦黄焦黄的烤全猪,轻轻一撕,香气四溢,然后我左手提菜刀,右手啃猪肉,提菜刀是因为谁要是来敢抢,我直接就拿菜刀冲过去。 现在得于实现,吃了一大碗,再看烤全猪才吃掉一个小角。 王成军完成我吃烤全猪的理想,虽然实际上是蒸。重要的是我还整了他一回。 第二十四章:别人家的爹 烤全猪实在吃不完,去酒吧演出顺便给胡胖子、卢超、艾微带几斤。三人坐在吧台一边吃猪肉,一边听我讲自己与王成军的战争。我把整个过程讲的绘声绘色、惟妙惟肖,把王成军角色丑化,使这个故事听起来更像个笑话,让人忍俊不禁。 直到我讲完整个故事,却没有盼来欢笑,反而是沉默一片。这完全不符合剧情,作为哥们的他们,吃着我的胜利果实,最后却没有给我笑声。为了让他们吃起来更有趣味,我还添油加醋地讲述击败对手的过程。无非是希望博得他们笑声一片,因为他们的笑声是我胜利的掌声。 大家吃完猪肉,沉默良久。胡胖子说:“你爹真好,如此大费周章地给你做烤全猪。” 卢超说:“对,小露子,我发觉你爹真心不错,以前是一个赌鬼,现在都能做这么美味的烤全猪。我记得在北京的时候,你经常夜里喊‘给我来头烤全猪’,现在你终于实现愿望。” 艾微说:“我有一个你这样的爹该有多好呀?既能给你做好吃的,又不怎么管着你。” 怎么回事?吃了王成军一餐猪肉,都开始倒戈,拥护王成军了? 我说:“你们是吃了王成军的猪肉,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现在都替他说话。但是你们并不了解王成军,他是一个赌博二十多年的失败者,因为比赛输给我,破天荒地做了一次烤全猪。你们就认为他很优秀?我告诉你们,要是没有王成军拖累,我妈早当上银行行长。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我妈可是去北京总部学习两年回来。你们说说我妈都在银行工作二十多年,现在至少也是咱们市分行的行长,不至于干什么后勤主任。” 卢超说:“小露子你别不信,我真觉得你爹不错。记得小学二年级咱俩同过一次班。有一次,你跟同学打架。人家壮的如牛,你根本不是对手,被打的鼻血直流,满脸伤痕。最后班主任叫来双方家长。你爹来了,看着你满脸肿的像馒头,而对方家长还拒掏医药费。二话没说你爹当着老师和我们这么多学生,就干了人家家长一拳。人家被打后退几步,顿时发火跟你爹打起来。你爹虽然个子看起来很小,可是精的像只猴,喜欢偷巧。人家虽壮,却一点不讨好。最后被你爹干到在地下,后来才被赶来的众多老师拉开。你知道吗?我就坐在下面。特别羡慕有这样一个爹。真的,每每想到此,我就感觉你太幸福,都有些羡慕你。我做梦都想有个好胜的爹,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像个超人一样打败我的敌人。” 我说:“你别提这事。提这事我就来火。你知道吗?王成军就因为这事被拘留半个月。而我在学校里总是被同学叫懦夫,一个需要爸爸帮忙的懦夫。是男子汉自己的事,管大人什么事?我都抬不了头,最后被迫转了学。你们羡慕我有个好爹,我还羡慕你们有个好爹呢?” 卢超,胡胖子、艾微叫我说说他们父亲怎么好。 我说:“卢叔叔有钱呀,虽说他自己舍不得花,但是将来钱都是卢超的。当然现在卢超的爹是逼着卢超回家上班,但那不是准备培养卢超成为他的接班人吗?多好一个爹,积累几十年的财富,顺手就交给卢超,卢超生下来就衣食无忧,老了更不用愁。 “再说说胡胖子,生在警察世家多有荣誉感。胡叔叔刚正不阿、两袖清风,要是我就让他讲讲当警察的历险记,到时候拿出来炫耀吹牛。胡叔叔不让胡胖子到派出所当片警,估计是派出所没有前途,你们想呀,一个片警能有什么发展空间。而去国土局则不同,说不准胡胖子不出几年,混出个国土局局长。 “艾微,我知道艾叔叔天天缠着你,让你讨厌。那不是为了保护你吗?怕你受到欺负,你要是离开艾叔叔一个月,你可能就不习惯。当然信不信由你。” 卢超首先忍不住,说:“我真不想有一个做商人的爹,真的,他考虑每件事的前提都是利益。人这样活一辈子,除了银行卡的数字在变化以外,其他的千篇一律,生活没有一丁点激情。我倒想有一个平凡的爹,他既能让我有梦想,又能给我提建议。而不是生来就当富二代,长大如果去从商,就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下,不管你做的多努力,人家都介绍,这是谁谁的公子或少爷。公子少爷他大爷,我没有名字吗?” 艾微说:“你们都不知道我爹,我每天晚上回家晚五分钟,他都会坐在沙发上给我上政治课,无非是想问我去那里了,是因为什么迟到的五分钟,下次千万别迟到五分钟,说这样会引起他的胆心。我是位快三十岁的老姑娘,不是上小学三年级的十岁小女孩,我有自己的空间和私生活,也有一些隐私是无法跟他分享的,他既然也想知道。难道我要告诉他,我和杰克的恋受感受吗?” 胡胖子说:“我承认我爸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但是你不知道他太死板了,根本不懂得变通。我想做警察是因为我喜欢当警察,我承认生于警察世家有影响,但是我为什么就不能去派出所当警察呢?国土局工作清闲,上升空间大,但是我不热爱政治,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 听完他们的辩解。突然发觉一个重要的信息——别人家的爹都不错,自己家的爹毛病问题一箢箕 我说:“你们从小到大有没有听父母说‘别人家的孩子’今天考的一百分;‘别人家的孩子’放学回来懂得做家务;‘别人家的孩子’懂得礼貌地叫大人;‘别人家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别人家的孩子’找了份好工作。好像我们一无事处。” 他们点头,都说听过父母这样唠叨过。 我继续说:“现在的我们是不是像和当初的大人一样,总是诉说着‘别人家的爹’有钱;‘别人家的爹’是一位伟大的警察;‘别人家的爹’特别疼自己的孩子。反而自己的爹不够好,总是这样那样缺点短处,而我们总是向往别人家的爹。” 卢超说:“小露子,你别说还真是。你向往我的爹,我向往你的爹。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 艾微说:“当然是自己爹做的不够好呗,不然谁能向往别人的爹?” 我说:“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总感觉还有另一层意思?” 胡胖子说:“其实我们看到了自己的爹全部,只看到别人家的爹的局部。别人家的爹不好的一面,当然不会体现出来。” 卢超说:“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父子之间都有苛刻的要求,反而陌生人没有要求。” 我说:“对,有点意思,不过还差点。” 艾微说:“我懂了。父子关系正如卢超说的相互苛刻,都希望对方完美地呈现在自己面前。父亲希望我们按照他心目中的样子学习、成长、生活,当他知道有一个孩子考试得了全班第一名,这是他对我们的愿望,他就会说你看看某某成绩多好呀;当他再见到另一个小孩子,既然隔很远就喊自己叔叔,他回来又会说这个孩子真懂礼貌,懂得尊重大人;当碰到老朋友,听人家说自己的儿子读博士或者女儿嫁给了高富帅,他回家又会对着我们唠叨一番。其实这只是‘别人家的孩子’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片段。我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因为我唱歌唱得好呀。其实父母是用无数个‘别人家的孩子’当中的一个闪光点,拼凑成为一个完美的孩子,这谁办得到?反过来我们希望父亲也是我们心目中的完美样子,他们既能父爱如山,又给予我们独立的空间。其实双方愿望都达不到,谁能把事做的完美?” 艾微说的很对。从小到大“别人家的孩子”伴随我们一生,折磨我们一生。等我长大后,我们反过来说“别人家的父亲”。只是两代人都没有弄清楚,就算我们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可我们同样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绪和做法,所以做出来的事肯定不能让对方满意。反之父母对我们亦然。 第二十五章:进入国企上班 最近电话老响,当然不要误会,肯定不是姑娘暗恋我的原因,我没那么大的魅力。最近没钱还车贷,银行的工作人员每隔一个小时就打电话,询问贷款问题。热情洋溢地说三天不还贷,就要和警察一起来找我,然后要陪我喝咖啡。我又不是没有人陪喝咖啡,干嘛让他们陪? 想把车开去卖了,可又划不来,车贬值太快,才买一个多月,就掉价百分之二三十。卖车的钱还不够我还车贷,最后没了车,平白无辜落的一身债,叫谁谁也不干。 以前在北京没车,虽然存不到什么钱,但是总不至于有人追债。现在有了车,既要加油费,又要还车贷,偶尔不小心还被拍个照罚个款,突然一下子压力大起来。看见十万以上的车,我都是离他五十米远,这万一要是加错油门,就是把我卖了都不够赔。 让母亲帮忙还贷款,王成军跳出来说:“帮忙还贷款可以,银行电话也打到我这里来,我也感到十分丢人,不过你拿什么钱还给我。” 父母帮儿子还一下车贷,难道还用还吗?但是王成军发话,我就不得不还,我是一个男子汉,不能在对手面前丢面子。 我说:“我出去找份兼职,等赚到钱了,就还。” 母亲帮忙把钱还了银行,王成军在身旁极其正式地给我一张欠条。公章手印样样齐全,搞的和银行一样正规。 小姑妈的儿子来看爷爷。堂弟比我整整小五岁,有一个稳定的女朋友。在麦城一家国企上班,听说还是部门小头头。他一直是小姑妈的骄傲,小姑妈经常一见到我们,就夸他儿子多么多么能干,已经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将来前途不可斗量。 说句实话,我与堂弟并不合群。 年龄差在那,所以小时候很少在一起玩耍。总不能我在讨论班上那个姑娘漂亮的时候,还跑去跟堂弟玩过家家吧?读完大学,我去了北京,他一直留在麦城。头几年偶尔打电话寒暄两句,后来各自忙着事业,就很少再联系。两个人的追求和理念不同,硬是要捆绑在一起谈古论今,大多数情况肯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倒不如就像亲戚一样走动,保持一点距离。 偶尔回家过年和堂弟撞见。堂弟嘴巴估计抹了八斤蜂蜜,所以讨长辈欢喜。而我仅仅只是礼貌性地问侯而已。可我并不认为这和堂弟有什么区别,只是我不太擅长表达而已。而堂弟是太擅长表达,其实内心我和堂弟是一样尊重长辈。 堂弟给爷爷买了不少营养品。我们坐在沙发上胡乱聊着天。 堂弟问:“哥,在酒吧演出能赚不少钱吧?” 我说:“要是一个人那当然是买房买车没问题,可是我们是一个乐队,四个人分就没有多少钱了。” 酒吧老板不傻,虽然我们是四个人的乐队,但也仅仅比歌手多一点点钱。因为请乐队假如是四个人,他不可能给四个歌手的钱。乐队比歌手更难生存,因为歌手只有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乐队是多人组成,挣来的钱多人去分。 堂弟说:“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一直到现在还做着自已喜欢的事。” 我说:“你千万别羡慕我,你大可以辞职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呀”? 堂弟说:“现在是追求不了,我按揭买了房,买了车,还有女朋友,考虑的事多了,有些事就身不由已。” 背上驮的东西太多,就没有条件去谈追求和理想。其实人在大学时都踌躇满志、趾高气扬地追求理想。但是步入社会后就分成了两类,一类像堂弟,他们选择了放弃,被物质生活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另一类像我,大学毕业后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理想。我们这类人一定要看淡物质生活,才有时间和精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把物质生活看的太重,就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当然有很多人说我们这类人自私,没有考虑家人的感受,我承受这个事实。就像我们这类人看不懂堂弟这类人一样,整天说着羡慕我们的生活,可又只是说说而已,不敢去付出。当然有人会批判我们这类人,说要先有体面的生活,然后再去追求理想。切入点不同,每个人都有道理,可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怎样的生活,我们应该去包容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那怕那种方式让你嗤之以鼻。 堂弟问:“那你想找份工作吗?” 我说:“当然想找份兼职,你不知道你舅舅现在对我是下死手,我现在要还车贷,差一天没还,银行一个小时打一次电话。” 王成军插话进来:“那车不是你要买的吗?车现在也是你开,当然贷款归你还。” 王成军又说:“小成,你帮帮你哥,看你们单位还要人吗?” 我这人适合放养,喜欢到一大片草原寻食,当一只自由的小羊羔。而事业单位的工作相对枯燥和单调,我根本不适合。记得刚大学毕业,母亲给我安排在银行上班,我咬牙坚持当了三个月的柜员,数钱数到手软,看见码的成捆成堆的人民币,不是惊喜,而是手心发汗,腿肚子直哆嗦。现在想想我为什么不喜欢钱,估计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堂弟对王成军说:“舅舅,说实话,这年月进我们单位有些难。毕竟我们单位效益比较好,有很多人托关系想挤进来。但是您是我亲舅,您说的话我当万死不辞。刚刚好我认识一位分管人事的副总,不过舅,您知道……这年月……可能要点钱。” 我蹭地站起来,一听见这样的事就特别想骂娘。三十岁的人依然愤世,不知道是我太偏执,还是社会变的让人陌生。这可能是小城市的普遍现象,但我还是接受不了。 我说:“小成,哥哥谢谢你。我再找找其他的工作吧?再说我只是想找份兼职,我的重心还是放在音乐上。” 堂弟说:“哥,你别犹豫呀。好多人想进都进不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在咱们单位上班也不累,效益还不错。你混个几年,捞个中层管理干部,房和车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堂弟是真的想帮我,虽然说话的方式让我一个做哥哥的接受不了。或许他有点恨铁不成钢,一个三十岁的人空谈梦想,整天游手好闲,的确不靠谱。对于像堂弟这样的人,不,是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三十岁的人起码有份可以养家糊口的稳定工作。 而我是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 爷爷说:“小露,你弟弟说的对。我们都知道你不太喜欢在单位里上班。老实说,是我叫小成给你办的事。我们都知道你有个音乐梦想,可是你看看电视里有多少选秀节目?你也在北京奋斗了六年,你已经三十了。” 我已经三十?多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它就是触目惊心、血淋淋地伫立在我面前,容不得半点质疑。很多时候偷偷把身份证拿出来,瓣起指头数七八遍。 梦想对于三十岁的人来说,或许选择中庸是个聪明的选择。也许爷爷说的对,虽然这份工作我不喜欢,但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养活自己。而不是去形而上地寻找工作的意义,而是形而下先要养活自己。 去国企上班很顺利。王成军给我买了两套西服,我给扔进衣柜。我讨厌穿西服,不管在任何场合,我喜欢穿轻松的服饰。我知道这可能对正式场合和严肃的工作显得不尊重。可穿上西服,我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束缚,感到很大的压力,忸忸怩怩、无所适从。我喜欢轻松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 所以认识的人说我:外表很流氓,内心很善良。 王成军叫我必须穿上西服上班。 我说:“我不穿。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开‘金砖会议’或者‘二十国峰会’,我是要干活的,不是坐在那里对着电脑发呆。” 王成军说:“你妈妈在银行上班每天也穿正式的服装,以后你不管是在办公室还是在车间都给予别人一种正式感,表示对这份职业最起码的尊重。” 我说:“热不热爱工作,跟穿不穿西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还准备戴着耳钉去上班呢?” 王成军急了:“你不要给人一种流氓形象好不好?” 我说:“在北京的时候,我披着长发戴着耳钉也经常给老太太老爷爷让坐,我怎么是流氓?一我没有调戏良家妇女,更没有偷看人家姑娘洗澡;二我虽然是这个形象,但是国家法律没有规定这个穿着是流氓形象。何况我也做好事,您不给我发‘好人雷锋’的奖状就算了,凭什么说我是流氓形象?” 王成军说:“你知道现在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吗?” 我摇头。 王成军说:“当然是稳重,而穿上西装最能体现一个男人的稳重。整一个流氓形象早把姑娘吓跑了。” 国有企业是做医疗纺织。通俗地讲就是伤口用的纱布,当然还有很多衍生产品,比如防霾口罩、创可贴。我西装革履地走进办公室,堂弟带着我,给我介绍公司同事。他说这样对我工作有帮助,碰到什么经理以上级别,堂弟就带上我点头哈腰。这怎么好像是二狗子碰上太君的感觉。 我的工作是生产跟踪。必须让生产线一天完成公司交给的产量排配。其实产线人员听着领导每天在台上宣扬主人翁精神: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努力找工作。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来个例假都没有时间跑洗手间,一泡尿憋的他们走路都是迈克尔?杰克逊的小碎步。 我的工作很闲,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领导来了,你要让他感觉你忙的好像大便已经通过括约肌零点五公分,但就是没有时间解决。办公室人员一般没有什么事,泡杯茶或者冲杯咖啡、聊聊八卦、讲讲汽车的性价比。 电脑没有联网,我用手机看看新闻和电影过日子。 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天天看电影、上网也能挣工资,并且按点吃饭,何况还是三菜一汤。比我在北京吃的好几百倍。可是事不愿违,我刚刚好干了二十天就被劝离。 话说有一天,堂弟找到我。说我有一个天大的表现机会,本公司和另一家国企进行蓝球友谊赛。这是一个为本公司争面子的机会,也会让高层认识我。我大学时候在篮球队,自认为篮球打的还不错。但是我不想去,因为带队的是公司常务副总。我这个人不喜欢跟领导呆在一起,总是放不开,怕人家说我巴结领导,显得我工作没有什么本事。堂弟却不同,吃个饭,不是在经理旁边,就是跟在老总后面。 堂弟说:“这个机会我已经帮你争取到了,你要懂得珍惜。明天下午就来篮球场开始练球。” 我把工作交接,陪着常务副总打篮球。其实跟公司领导打篮球和大学时打篮球完全不一样。因为大学时候打篮球谁也不服谁,就是校长来了,我也要他输的心服口服。而跟公司领导打篮球不同,你本来有个好位置可以直接投篮,并且前面还没有人阻拦。可是他大手一挥,传过去,然后他投篮,很不好意思,连篮框都没有碰到。下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又大手一挥……球干过篮球架。还有我们是训练,领导的对手们好像把领导当个空气,任凭他投,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终于投进了,他们还跟着鼓掌。我站在领导的后方,真想朝他屁股踹一脚。我突然发觉这那是篮球训练,这完全是陪领导过家家。 陪常务副总过完家家。堂弟不知道从那里给我拿了一瓶纯净水,叫我赶紧给送上去。我那个时候气的都想和他打一架,还叫我送水? 没有办法,我觍着脸跑上去,双手递给常务副总。常务副总接过水,漫不经心地喝一口。 常务副总问:“你叫?” 我说:“我叫王雨露,您叫我小王就行。” 常务副总说:“小王,你球打的整体还不错,不过还差点狠劲。打篮球嘛就像上战场,你没有狠劲怎么行?” 当时我的心情如六月飘雪,一种吐血的悲凉。我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张总说的是。” 膀大腰圆的常务副总吆喝大伙聚在一起。开始训话,讲战术、分布局,指点江山、运筹帷幄。最后他说:“你们看来是好久没有打过篮球了,体力都不行,要加强训练,还有你们这段时间别碰老婆女朋友,那事干多了身体虚。我这几天有几个会要开就不来了。到时候训练好了,我带队干倒对方。” 这话说的没毛病,可是又感觉不对劲。 突然身边一群人气势虹扬地说:“好!” 吓我一大跳。 话说当天是周末,公司厂房空地,我们整装待发。公司还挑了十多个美女当啦啦队。我感觉我脱单的机会来了,想想十多个美女站成一排,我的球技稍微发挥一下,到时候是不是一众美女约我?我是不是不好选择?虽然韦小宝不是我追求的目标,可是我总得好好挑挑吧。 “哎,哥,你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能想什么,当然是想怎么赢对方呗。” 堂弟叮嘱:“哥,到时上场把球尽量都传给张总。” 一上场就感觉压力倍出。人家根本没有膀大腰圆的,我不是岐视胖的,关键是人家清一色的高个年轻小伙,在球场上跑起来像一阵风,而我们总感觉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土豆”。 发觉我的美女梦要破灭了。 哨声一响。堂弟把球传给我。我带球几步,不用说传给常务副总,可是他眼前两三个对手挡着他,他既然想投球。球当然没有投出,直接掉在地上,被对方捡走,人家一个转一个,很快就投了一个两分球。 就这样45分钟。我以为常务副总下半场不会来了。毕竟年纪在那,肯定跑不动。咱们上场,该拼点实力。 很遗憾,常务副总又上场。他总结道:“人嘛,失败不要紧,要愈挫愈勇才行。” 临近终场只有三十分钟,我们与对手比分是6:58。我在场上跑的腿都快断了,每次抢到球,都要传给常务副总。可领导就是投不进,我又抢到球,他大手一挥。我在心里想,是什么让他如此自信?就是那零点五秒,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投了球,一个三分球稳稳地进篮。我看见美女啦啦队终于挥动了手绢。我高兴的开了花。是吧,我不能让人家十几个青春活泼的美女,站在那要打磕睡,那我也太不懂怜得惜玉。 我感觉我的重任来了…… 第二天上班,经理找我谈话。说我有个人英雄主义,在企业里不允许有个人英雄主义,要有团队协作精神。最后劝离我。 第二十六章:胡胖子当上警察 为了在父母面前显示我是一名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国企优秀员工;是一只在外忍受风寒与饥饿的迷途知返的羔羊;是一个在课堂淘气做小动作被老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进步学生。早晨七点半,我左手拿着一个牛肉包子,右手提着公文包,佯装成焦急的样子抱怨:“爸、妈、姐,您们慢点吃,我上班快迟到了。就不陪您们吃早餐了。” 为什么现在对王成军突然喊爸,他忽悠我穿西服上班,不是搭进去两套西服吗?重要的是我现在没有工作有些理亏。 母亲抬起头嗔怪道:“英国女皇每天四点钟起床,为的就是有充裕的时间打扮,然后优雅地吃早餐,你倒好?连走边吃东西,这样对胃不好。” 其实我没有这么高的心计,主要减少与父母共处的时间,不然一坐下来,他们就轮番轰炸:上班感觉怎么样?公司单身女孩多吗?工作得心顺手吗?工作中与同事关系好吗?领导喜欢你吗?记得多跟领导多说话多沟通听见没有? 说句实话,这些问题我都想好了答案。可俗话说的好:百密一疏。我怕到时候,我的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弥补。 就在我开门右腿迈出的刹那间,父亲冷不丁地问:“你这该不是跟我们演戏吧?” 凛然一惊,时间足足停滞一秒钟。父亲不可能知道我被辞退的消息,堂弟那我再三叮嘱,看来父亲一定是诈我。虽然我只在北京电影学院门前经过了几回,可演戏我也是有一番心得,再说都逼到这个份上了。我心一横,把门又关上,返回坐上餐桌,把脚拿上餐椅,对着母亲说:“妈,您去冰箱给我拿两瓶啤酒,反正快迟到了,要挨领导骂,喝两瓶再说,到时候借着酒胆好好跟领导理论理论。那有八点钟就上班的工作?” 父亲把筷子一摔,劈头盖脸地骂:“你小子跟我成心作对是不是?给我回去好好上班。” 我并不是那么好伺候,俗话说的好:请佛容易,送佛难。我对着父亲说:“您可是答应我的,不再赌博了。我就想知道,您现在白天在干什么?” 父亲瞬间软了下来,他说:“在找工作呀。可工作不好找,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多大学生工作还没有着落,何况我一个五十多的人?所以这个事你也别着急,我嘛,肯定每天努力找工作。” 我说:“您这空口无凭。这样吧,每天晚上回来给我写一份详细的行程报告。几点几分离开家,几点几分到某公司应聘,并且留下电话和地址、招聘人姓氏、体貌特征、招聘过程、交流内容。以便我查询。” 想我这一手下来,就算父亲的想象力丰富的如魔幻作家,也不可能在我面前弄虚作假。何况他没有真实的经历,也写不出让我信服的行程报告。 父亲歪着脑袋沉默了好一阵,叹了一口气说:“行,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好好工作。” 我嬉皮笑脸地说:“那没问题,我还准备奋力向上,过个十年八载的当上公司ceo。” 开车去卢超的房地产公司,然后到卢超的办公室接着睡回笼觉。 刚进入梦乡,被卢超叫醒。我拿出手机看时间,刚刚好九点,卢超现在是按时上班。 卢超瞅了我一眼,骂道:“小露子,你就是一傻b,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开除吗? 我歪在沙发里,说:“当然知道,抢了领导风头呗。” 卢超说:“你知道怎么还做? 我说:“咱不是为公司荣誉?感觉还有点希望不得拼吗?一个那么大的领导不得以大局为重?” 卢超说:“输球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让领导感觉到他是独一无二的重要性。你却让人家感觉自己是个猪头。” 沉默了几分钟。 我说:“卢超,我都来十多分钟了,怎么没有秘书给我泡咖啡?再怎么说我也是客。” 卢超说:“别说我一个售楼副总,就是我爹堂堂董事长都是自己泡茶。还想有秘书给你泡咖啡,你做梦吧?” 卢超突然问:“小露子,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我说:“当然是再找兼职呗,不然到时还不了车贷,银行又是一个小时一个电话。” 卢超淡淡地说:“要不来我这卖楼吧?” 我说:“我才不卖楼。我是外表很流氓,内心很善良的人,不适合卖楼,人家买房的人一看见我肯定扭头就走。但是你不同,你是外表很善良,内心很流氓的人,买房的人根本不了解你,所以经常被你忽悠。” 卢超哈哈直笑,说:“那你准备找什么样的兼职?” 我说:“我想唱歌。” 卢超说:“你现在不是在唱歌吗?怎么还唱歌?” 我说:“卢超,我想到街头去卖唱,这样就可以唱我们自己的歌。” 卢超从大班椅上站起来,说:“小露子,你这个想法不错。其实我也想唱咱们自已的歌,咱们俩不谋而合。” 我说:“那你给卢超和艾微打个电话,看他们怎么说?毕竟这是麻将乐队的追求和信念。” 卢超打完电话,说:“他们俩等会过来。” 卢超感叹道:“其实唱我们自己的歌真的好难呀。”卢超沉静一会儿,抬起头来悠悠地说:“你说我们要是不能成名怎么办?” 成名对于一个歌手很重要。不管是为了成名而唱歌,还是为了成名能继续唱歌。一个歌手,需要得到听从的认可,而成名是检验成功唯一方法。这不像小说家,作品闻名遐迩,作者默默无闻。 我说:“卢超,我们都是俗人,我们都想红,希望在上万人的体育馆开演唱会,说我们爱慕虚荣也好,说我们真心喜欢唱歌也罢,关键是至少有一批喜欢我们唱歌的粉丝,这是我们的梦想得到了认可。可是年纪越来越大,我突然发觉有些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了,成不成名已无所谓,只要让我继续唱着歌弹着吉他就好。一切顺其自然,不在强求。” 我又说:“我发觉我三十岁了,走到社会上干不了任何事,也不喜欢干任何事,好像跟这个社会脱节了。除了音乐。有很多人认为这是我对音乐的偏执,其实不如说是音乐收留了我。一个流落世间的乞丐,被音乐好心收留,我应该感恩音乐。” 卢超说:“可是我却有些焦虑,我怕我永远都唱不了歌,你应该理解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我害怕像现在一样整天呆在办公室,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害怕变成老头子那样的人,整天为了利益殚精竭虑。” 卢超又说:“你就没有觉得命运不公平,明明你努力了,却没有得回报。而有些人拿出很多钱包装一下就能红起来。” 我说:“命运当然不公平,你看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还生活在炮火下,而中国边远地区还有多少人生活的不富裕,有很多人还是残疾智障?你不要以为概率很小,我姐就是智障。我们在这苦天喊地抱怨,那我姐还不得抱怨死?可是你看我姐,她是一个很简单的小女孩,会为得到一颗糖而高兴半天。” 突然进来一位警察把我和卢超一惊,我怒视着卢超,该不是这货昨晚祸害良家妇女,别人报警了?卢超也盯着我看,估计也以为我昨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警察追上门。 “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给我老实点。”警察严厉地冲着我和卢超吼。 是不是冤枉我了?我仔细回想,我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肯定是卢超做什么事连累了我。 我和卢超站了起来。看来得和警察好好解释一下,不能冤枉我,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呵呵呵呵呵。”警察笑出声,最后还笑的前翻后仰。 再定睛一看,大爷的是胡胖子。我和卢超上去朝着胡胖子的屁股就是两脚。 卢超骂道:“胡胖子,你差点把我汗水都给弄出来了。我跟你讲我是没有心脏病史,你可别把他引起来了。对了,你怎么穿上警服呢?是不是偷你爸的?” 胡胖子说:“你们不知道吧,我现在正式是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警察。” 原来胡胖子在派出所当上了片警。 我说:“你爹不是不让你当警察吗?想让你进国土局吗?” 胡胖子说:“我爸拿我没有办法,要么让我去派出所,要不我那也不去。所以我爸妥协。” 艾微也来到,四个人对街头卖唱一拍即合,不过卢超和胡胖子有工作,偶尔傍晚没有下班,他们只能缺席,不过他们承诺只要有时间就会参加。 卢超、胡胖子、艾微的乐器放在酒吧,只有我随身带着吉他,我拿出吉他开始练习,几个人开始清唱起来,惹的卢超办公室外边不少员工围观。 几曲完毕,胡胖子说:“四万的吉他唱原唱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对,我手上拿着是一把四万的吉他,它是我省吃俭用外加坑妈买来的。国内著名制琴师打造,背板是欧洲云杉、面板是马达加斯玫瑰木、琴颈是西班牙红松,琴钮是国外进口。肯定有人认为我是炫耀,市场上三百五百的吉他多的是,完全没有必要买如此奢侈的吉他。可我总认为音乐必须要用音质最好的吉他。它虽然昂贵,可是我是虔诚的。它代表着的是我昂贵却纯洁的梦想,如神灵般不容亵渎。 我摇摇头,说:“不,原唱歌曲完全配得上这把吉他。” 第二十七章:街头卖唱 麦城步行街,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有卖水果、衣服、贴手机膜、手表、小型电器、汽车装饰以及各种小吃。我、卢超、胡胖子、艾微放下乐器,找到一个空位置,开始摆架子,调试音箱,升降麦克风高度。 路人惊奇地盯着我们,似乎我们是从火星上来的人。大城市流浪歌手很多,而像麦城这样的三四线城市并不多见。 我从吉他盒里抱出吉他,然后把吉他盒放在我们演唱的前面的空地上。吉他盒里没有钱,其实像街头卖唱挣钱学问很大,假如一开始就在吉他盒里放上很多上零钞,十块、五块的,那么听众投钱也积极,也多半是十块五块的纸币,很少人投一元钱。当然要是花点心思在演唱的地方立一块牌子,上面写一个感人的故事,那么钱挣的更多。 但是我们并没有这么做。以前在北京的天桥下卖唱,我们也会把每天的钱拿出来,然后第二天放上空吉他盒。我们总认为听众给钱是一件自愿的事情,就像明星开演唱会一样,票价虽然昂贵,但是也有很多人去听,因为他们觉得明星唱歌值这个价。 我们喜欢钱,也希望听众最好能一百一百地奉献,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怕一个暗示,我们都不愿意给听众,而是希望听众听到我们的歌声有个判断,到底我们唱歌值多少钱,然后再投多少钱,当然只听不给钱我们也表示欢迎。 第一首歌当然得唱首经典歌曲,让行人围过来增加人气。 一首beyond 的《海阔天空》,唱的我们酣畅淋漓,行人已围了不少,看来我们唱歌也得到了部分观众的认可。照这样的人流,加上麦城父老乡亲们的慷慨解囊,说不准比在酒吧演出挣得还多。 第二首歌是麻将乐队的原创歌曲。曲风并不激烈和摇滚,而显得有点抒情。 艾微用家乡说:“父乡亲们,接下来这首歌是我们麻将乐队的原创。这首歌需要我们静静地唱,需要你们静静地听,去品味和揣摩歌中的意境。谢谢大家。” 一曲下来,我定晴一看,步行街穿梭的人流,仅仅只有几个人在听我们唱歌。人也溜的太快了吧? 卢超说:“要不我们继续唱经典歌曲吧,这人流失的太快,太打击人。” 我说:“可是我再唱经典歌曲,那么我们来步行街卖唱就没了意义。” 艾微说:“小露子说的有道理。咱们是创作乐队,我们唱的原创传唱度不高,听众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卢超说:“这差距也太大了吧。酒吧里我们卖个唱,外面五块一瓶的啤酒要卖到三十。到街头唱歌,别说钱,就连人都没有几个。” 胡胖子说:“咱们出来不是要发扬原唱的吗?开始都是这个样子。不管是一首歌,还是一部小说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洗炼,才能脱颖而出。 我说:“对,咱们这是向死而生,再说不是还有几个行人驻足的吗?只要有一个观众,我们就继续演唱下去。” 我们接着继续唱原创歌曲,人走的走,来的来,反正驻足的人群没有超过十个人。在唱下首歌的间隙,有一个小伙子朝我们喊:“这不是‘钻石’酒吧的歌手吗?” 卢超点头,说:“是,我们就是麻将乐队。” 小伙子说:“可是‘钻石’酒吧说的你们是中国著名乐队,怎么现在在街头卖唱了?” 这怎么解释,难道跟他说我们是想到街头来唱原创?因为在‘钻石’酒吧里不能唱我们自己的歌。这完全说不通,在酒吧里唱歌虽然不入流,多半是过气的明星或者像我们十八流的歌手,但是再不济也比街头卖唱好,毕意是份稳定的工作。人都是往高处走的道理谁都懂。 艾微说:“咱们是来街头体验生活,然后观察听众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歌。” 小伙子说:“原来是这样呀,我就感觉你们在酒吧唱歌很好听的,怎么到街头唱歌就有些听不懂。” 我嗫嚅一番,最终没有说出:经典歌曲当然好听,可咱们原唱也好听你信吗? 卢超说:“这就对了,我们不是在试验吗?” 在步行街卖唱两个小时,我去收吉他盒,发现里面躺着一些钱,我吐口唾沫数了三遍:六张一块的纸币、三个一块的硬币、五个五毛的硬币、三个一毛的硬币。遥想当年,在超市收银台经常看到五毛一毛的,可是那时候,我兜里钱多的叮当响,懒得弯腰去捡,现在才知道钱真的来之不易。 我说:“卢超,给我一块钱。” 卢超说:“干嘛找我要一块钱?” 我说:“吉他盒里就十一块六毛钱,口渴了,我去商店一人买一瓶水。” 卢超说:“你不知道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就只有五十块吗?” 我说:“我刚刚看到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 卢超带着哭腔说:“小露子,说出来你都不相信。今天我找我家保姆借了一仟块钱。说好的下个月还一仟二。” 胡胖子说:“你怎么好意思找你家保姆借钱。” 卢超说:“怎么不好意思?今天老头子给保姆开工资,我看见了,好厚一叠,我在旁边是一阵羡慕嫉妒恨。” 我说:“卢超,你可别骗我。我是很单纯的人,我添一块钱倒无所谓,下个月银行催我贷款的时候,利不利息倒不重要,你可要记得还我,这一块钱也是钱呀。” 第二十八章:撞见卢超父亲 早上七点被父亲叫起床,说要和我聊聊工作的事情。我梳着三七偏分、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出现在客厅。 我必须反客为主,老是被父亲问工作的情况,我怕撑不了多久。 我说:“爸,您找工作的记录给我看看?” 父亲有所准备,随即给我递过来三四页信纸,洋洋洒洒有好几仟字。字体奇险率意,这字写的不去中学当语文老师真是可惜。 我一边喝粥,一边看记录。记录写的如游记一般。并且喜欢用形容词。形容路人是婀娜多姿、衣襟褛褴、美如冠玉、虎背熊腰;形容天气是晴空万里、微风拂面、杏花梨雨。时间、人物、地点、地域特征和招聘人物形象都是五花八门,不带一个重样。虽然应聘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可给的婉拒都不一样:年纪大、无纪验、只限女性、回家等通知等等。 这篇记录我一看就是假的。因为他太完美,而太完美的东西肯定就是假的。我用手机在网上找上面的公司,发现真的存在。看来父亲为了应付我的确下了功夫。 我把纪录扔给父亲,冷笑道:“您干嘛不去当作家?真是太屈才了,有这么好的文采,我可一直没有看出来。” 父亲往沙发上一躺:“那是你不了解我,说句实话我真有当作家的潜质。” 看看?既然还有这样脸皮厚的人。我忍无可忍,冷冷地说:“您告诉我每家公司的联系电话?” 父亲明显有点不自然,说:“电话我没记。每次联系完后,就直接删了。反正是陌生人,留他们电话干嘛?” 我跳起来,大声说道:“其实您根本没有找工作,您只是每天出去继续赌博,继续做一个无赖,一个混混。” 父亲站起来,说:“我没有赌博。工作我找了,可是他们不要我。” 父亲像是想起什么,说:“对了,你的工作上的事情跟我聊聊?” 我装模装样看一眼时间,说:“来不及了,今天老总要开早会。” 母亲说:“把吃餐吃完再走。” 我只能尽快逃离。说:“妈,您别逗了。我还想当ceo。” 我没有吃饱,在楼下要了一份武汉热干面打包带走。上班的人太多,挤进去吃碗面都不舒心。驱车前往卢超的公司,卢超还没有来,每次他都是刚刚好九点进办公室。给人一种我是公司优秀的员工,卢超倒是打醋油混日子的。 我坐在卢超办公室吃着早餐,看着新闻早报。 卢叔叔走了进来。当时我正埋头吃热干面,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破旧的皮鞋,虽打了鞋油,但跟八十岁的老太太施了胭脂一样满是皱纹,看着总感觉别扭,有一股想呕吐的冲动。我想应该是保安在巡逻,门口的保安是认识我的,全是清一色的年轻帅小伙,我开车进来人家还敬标准的军礼。不是裤兜里只有几个硬币,怕丢人丢到保安那,我差点下车打小费。当我抬起头确认的时候,我的一口热干面吸进去不好,不吸进去也不好。 卢叔叔在我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说:“你早,王雨露。” 我咬断热干面,迅速圄囵的吞下去。 我站起身来,说:“卢叔叔,您早。” 我拘谨地站着,卢叔叔一直面露笑容,让我揣摩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卢超和卢叔叔是一家人,并且同一个公司上班,难道他们不是一起上班的吗?我在想是不是找一个理由开溜,像这样呆在一起,我都得犯心脏病外加癫痫。 卢叔叔说:“你坐,怎么你这么早就来找卢超?” 我坐在沙发上的一角,说:“卢叔叔,我失业了,为了在我爸面前显示我正在工作,所以我只好很早就出门,但是我又没有地方去,所以就来这里了。” 卢叔叔叹口气,说:“你说说你干嘛要骗你父亲呢?有工作就有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工作。你们这群孩子个个都不听话,让长辈操碎心。” 我哑口无言。 卢叔叔继续说:“做人嘛应该坦诚,连对自己的父亲都不诚实,还想着欺骗他怎么能行?小王,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觉得你们这一群孩子太不让大人省心。” 我点头,说:“卢叔叔,您教训的是。我以后改。” 我当然不会改,要是跟父亲交代我被国企开除,我不挨揍才怪。上次没逮着机会,这次不可能轻易地放过我。其实我这也是为父亲好,免得让他陷入不义,因为有一个成语是这么说的:木杖则走。你不相信?不相信算了,反正我也不相信自己有舜这么深明大义。主要是怕抗不住这顿胖揍。 卢叔叔说:“最近卢超在干什么?” 我说:“他不是一切都很正常吗?除了上班,晚上就是在酒吧演出。” 卢叔叔说:“我当然知道这些,我的意思是他现在谈恋爱了吗?” 卢超何许人也,钻石王老五。身边女人肯定有,但是我不能说有。因为我所理解的女朋友,和卢叔叔认为的女朋友不一样。前者是恋爱关系,后者可以发展成夫妻。何况卢超身边走马观花的姑娘呢? 我说:“卢超有没有女朋友,我实在不太清楚。要不这事您亲自问他?” 卢叔叔说:“小王,你可是卢超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实话实说。” 这不是逼我出卖朋友吗?卢超知道后还不把我五马分尸? 我这个人说话不会棱模两可,但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只好试试:“其实吧,我个人感觉他是有,毕意卢超那么帅的小伙子,没有女朋友别说您不信,就是我都不信。” 卢叔叔说:“其实我知道他现在的生活,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他装的很像那么一回事。但是在外面我多多少少知道他的生活方式。你说说他为什么就只是玩玩而已,不去想结婚呢?” 我说:“估计卢超没有挑到合适的吧?” 卢叔叔说:“我看卢超是还没收心,不想成家立业,想这么一直玩下去。” 我说:“卢超还年轻,再说有您在他后面保驾护航,他衣食无忧当然可以玩。” 卢叔叔说:“三十岁的人,也不知道认真上班,学习从商之道。你说要是我不在了,我怎么放心把企业交给他?” 我说:“卢叔叔您干嘛这么悲观?您年轻,他也年轻,再说卢超需要慢慢成长。您一下子让他天天学习从商之道,他不一定学的进去,毕竟他不喜欢做生意。其实您要是感觉累了,完全可以请职业经理人。” 卢叔叔说:“哎,也不知道卢超要玩到什么时候?你是卢超最好的朋友,要不你帮我开导一下他?我作为父亲天天说他,他也烦。” 我说:“卢叔叔,您放心,我劝劝卢超。” 卢叔叔叹口气离开办公室。 早上九点,卢超睡眼惺忪地走进办公室。然后在沙发上躺下准备睡觉。 我说:“卢超,你昨天晚上没有回家吧?” 卢超无所谓地说:“对呀。这不很正常吗?” 我说:“你爸刚刚来办公室跟我聊了聊。但是他一直没说你晚上没有回家,而是想从我这里侧面了解你的私生活。最后你爸授命于我批评你,早点找个踏实的姑娘结婚生子,别整天朝三暮四,好好工作,尽快接你爸的班,让你爸颐养天年。” 卢超爬起来,说:“小露子,我发觉你批评人真是不含糊,俗话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怎么不找个姑娘结婚生孩子?” 我说:“卢超,你大爷的,我倒是想呀,关键是我一个人生得出来吗?可你不同,你找个人结婚还不是点点头的事?” 卢超坐起身来,说:“那你跟老头子说什么啦?” 我说:“我能说什么,无非是说不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女朋友,你还年轻,不太想到公司上班的这些。” 卢超说:“你当老头子不知道我晚上去干嘛了?关键是他不好意思管我。再说我还没有说他呢?” 我说:“你说你爸什么?” 卢超说:“谁叫老头子不让我好好唱歌,我非要跟着他对着干,再说天天上班枯燥无味,当然要花天酒地,寻找激情。人嘛应该懂得享受,光知道赚钱怎么能行?” 中国的父子关系复杂。父子既是生命的延续,也是相对立的男人关系。说的严重一些,就是敌人。两个人中间横亘着二三十年的岁月洪流,所经过的事物和时代都不同。父亲站在河这边,儿女站在河那边,都期盼说服对方,改变对方,最后漂洋过海来到自己身边。各自都认为自己走的是正确的道路,显然父亲认为自己的路是经过时间的考验走出来。而儿女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走过的路,感觉老套、守旧、庸俗,肯定想另辟道路,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两代人的差距太大,我们总认为自己是卧底,当起玩世不恭的古惑仔,我们戴上耳钉,留着长发,露出纹身。而父亲是那位忠厚善良的老警察。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纠缠你,让你立刀成佛,卷起裤脚上岸,走上娶妻再生个大胖小子的正路。我们一脸的冷笑与不屑,因为我们还有一件关于“梦想”的案件末破,我们还要桀骜不驯地生活。 有时候很难说父亲究竟对的,还是我们一直坚持是正确的。一切留给时间,人只有慢慢成长才会发觉自己刚愎自用。 父子之间,孰是孰非?已经显的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看谁先妥协。 第二十九章: 胡叔叔摆地摊 傍晚,四个人来到麦城步行街,准备继续在街头卖唱。突然在街对面看到胡叔叔,他镇定自若地坐在小马扎上,对匆匆路人都抱于微笑,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出于原职业需要,胡叔叔从来不苟言笑,不管对谁都是一幅严肃的样子。 他周围摆放着十来幅山水画和书法。前面摆着一张纸牌:现场书画,一幅五十,最高两百,不属名。 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个人不想把自己的书画卖到越高越好?这代表着自己书画的水平,价格越高,显而易见作者功底越好。难道多于两百还不卖?最重要的还不属名,这个名其实对书画很重要,同样一幅画,同样一个人,但是属名和不属名完全是两个档次。有很多人并不是冲着书画去的,反而是冲着作者的名气。一本书,作家签名肯定比不签名售卖的快。一张歌手的cd,签名和不签名拿在手上感觉都不一样。 卢超问胡胖子:“你爸什么时候开始摆摊卖字画呢?” 胡胖子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艾微骂道:“胡胖子,你什么态度?就准许你在街头卖唱?就不许你爸在街头卖字画?” 胡胖子说:“他这把年纪用的着出来摆摊吗?再说他退休金足够陶冶情操,甚至游山玩水。画画写字完全可以在家,用不着到大街上摆摊卖钱?” 我说:“胡胖子这很好呀,父子街头卖艺。感觉因为有我们和胡叔叔的存在,让整个麦城充满艺术气息,有点像法国的街头。” 卢超说:“要不咱们过去跟胡叔叔聊聊?” 一行人走到胡叔叔面前,显然他早已看见我们。 我们问胡叔叔好。胡叔叔微笑着答应。 胡胖子站在路边,不向胡叔叔打招呼 ,胡叔叔也当没有看见胡胖子。这两父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连见了面都不说话。 一位中年男人蹲在画摊前,让胡叔叔写一幅字。字是行书,一气呵成,如流水般倾斜而下,笔峰流畅。我只看清第一个字似乎像“百”,经过上下字体的比较,才知道应该是“百尺竿头需进一步。”我是一个连正楷体都写不好的人,别说什么其他的字体,所以说根本不知道这幅画的价值。 字写的很快,不到五分钟就完成,笔墨晾干,便装入画筒。中年男子给胡叔叔小沓百元大钞,胡叔叔没点,从中间抽出两张,其余还回去。中年男子又递回,胡叔叔没接,指了指纸牌,便又端庄坐着不再理会。中年男子只好拿着画筒默默地离开。 艾微问:“胡叔叔,您的画真漂亮。您怎么给书画价格设定上下限?还不署名?” 胡叔叔说:“我是国家公职人员,虽然已经退休,但我不能给国家添麻烦。有一些群众感恩我的帮助,想在求字画时多给我钱,我现在已经退下来,再说当年只是我工作份内的事,所以超过两百块钱我不要。我感觉我的画就是五十到两百之间。所以说便宜了,我划不来,贵了,顾客亏本。至于署名,我总觉的一幅画还是要看画的质量和意境,至于作者名字,其实并不重要。” 卢超问:“难道您也有一个画家或者书法家的梦想?” 胡叔叔淡淡一笑:“到了我这把年纪,写字作画完全只能当作是兴趣爱好,跟专业书法家和画家完全没法比。” 我忍不住问:“那您为什么还要出来摆摊?您难道还差钱?” 胡叔叔瞟一眼胡胖子,又迅速收回眼神。说:“其实我想给胡坚强赚点钱,他也三十岁了,马上要结婚,到时候住在一起不方便,他要买房子时我想给他挣个首付。” 胡坚强是胡胖子的大名。 胡胖子愤愤地说:“我不要您的钱买房。您收摊回家好好养老去吧?” 胡叔叔说:“你要不要是一回事,我挣不挣又是一回事。再说你没有结婚,我怎么能安心养老?” 胡胖子说:“我现在过的很好,完全不用您操心。再说您堂堂一位前公安局长,现在到街头来摆摊成何体统?” 胡叔叔说:“我并不觉得街头摆摊丢人,我也并不觉得公安局长是多大的一个官。我六十多岁的人,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胡胖子说:“您这样只会给我压力,我生活本来好好的。难道您想让满大街的人说我一个败家的儿子坑爹,使前任公安局长上街摆地摊?” 艾微说:“胡胖子,胡叔叔是为你好,胡叔叔不是想让你以后有更好的生活吗?” 胡胖子说:“我不需要,他完全可以去过他想要的养老生活,而不是在这里。我不希望他是因为我生活轨迹而改变。” 胡叔叔说:“你的意思是我这样让你丢人呢?” 胡胖子理直气壮地说:“对。” 胡叔叔说:“可你也不是在街头卖唱吗?难道你不是做着的丢人的事?” 胡胖子说:“不,我和您不一样。因为我是为了梦想,而您是为了钱。” 在酒吧演唱完,胡胖子死活要请我们喝酒,不去还不行。 胡胖子喝完几瓶啤酒后,打破沉默说:“你们知道吗?我爸那样的人,一辈子给人做榜样做偶像,像一个英雄存在我们的心中,他做什么都站在人民利益的角度思考,甚至愿意献出生命。那时我特别鄙视他,为什么不就考虑一下自己?后来长大成人,也慢慢开始理解警察这份职业。可是现在你们知道吗?我爸的形象在我眼前瞬间坍塌,在我心目中他不爱钱,一点儿都不爱。所以他捐出很多钱。可是现在老六十多岁了,突然喜欢起钱,在街边摆摊卖字画。其实我知道卖字画不丢人,每个在街头摆摊的人都很努力,只是我不能接受一个不爱钱财的英雄,为什么晚年要去街头摆摊?” 我劝胡胖子:“胡叔叔不是为给你买房吗?你这样说胡叔叔我可不答应,我爹和胡叔叔差十八个档次,不给我挣钱买房,反而把唯一的房子留给我姐。” 胡胖子说:“小露子,你根本不懂我。我希望我爸一直是个英雄,而不是一个街头摆摊的人。我都说过无数次,我不要房子,如果结婚后大可以租房子住。” 艾微说:“胡胖子,我发觉你太较真。再伟大的人也有他平凡的一面。再说你真有点混蛋,胡叔叔如果不是为你,大可以在家养养花、喂喂猫、偶尔作作画,用得着在街上被认识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吗?” 胡胖子说:“你们根本不懂我。你们知道吗?我第一天到派出所报到,依然看到我爸曾经讲过的语录,我真的很感动和自豪。他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我不容许有一丁点瑕疵。现在我成为一名警察,我也希望成为我爸那样的人,可是他晚年为了钱不要形象。” 卢超说:“胡胖子,你父亲的形象在你心目中就那么重要吗?” 胡胖子说:“是的,我是因为我爸而当警察。” 胡胖子从小耳濡目染胡叔叔做人和做事的方式,在一段叛逆的时期,他讨厌当警察的胡叔叔。认为他太较真太傻,后来长大成人,他又感受到警察的无畏和奉献。当他终于当上警察,却发现曾经给他教育成长的人,慢慢变的世俗起来。不再是那个认识的大公无私的“伟人”,也开始变的像普通人一样。他不允许自己的偶像,不顾形象地在大街上摆摊。 有时候在想是什么让胡叔叔变的非要去街头摆摊。并不是说街头摆摊多么不堪,只是胡叔叔完全有更好的退休生活,去丰富他的精神世界。也许曾经的公安局长也是凡人,为了儿子的生活,他愿意放下官架子,对迎来过往的路人,愿以微笑面对。 第三十章:艾叔叔被抓进派出所 艾叔叔被抓进派出所。 事情原由是艾叔叔拿出当年对付我、卢超、胡胖子的办法,提着两把明晃晃的菜刀来到麦城大学,当然碰到保安巡逻的时候,他善刀而藏。来到杰克的教室,艾叔叔突然提着两把菜刀冲进课堂,一边大喊杰克拐骗他女儿,一边寻找杰克的身影。 经过这几年对艾叔叔的了解,他并不是想拿菜刀去伤人,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他只是想把事情闹大,让学校领导关注这件事,从而达到杰克臭名昭著,远离艾微的目的。 同学一片哗然,有好多同学搞不清状况,以为是恐怖分子或者某个精神病患者冲进教室欲行凶。有的同学眼疾手快跑出教室,有的同学看见菜刀往教室后面撤退。 杰克反应过来,上前安抚艾叔叔。上课的教授明白事情的原由,劝说艾叔叔放下菜刀,有什么事可以到校办公室去解决。 艾叔叔不肯放下菜刀,非逼着杰克答应他从此以后离开艾微。杰克是死脑筋,不知道先答应艾叔叔。反而声称自己和艾微是真心相爱。 保安几十秒的工夫上来二三十个。艾叔叔感觉事态发展到这里就足够,主动扔掉两把菜刀,平淡地说:“走吧,咱们到学校办公室说清问题。” 保安并没有让艾叔叔独自离开,何况刚刚气势汹汹手握菜刀的人,现在突然丢掉菜刀想走怎么可能?保安个个是热血青年,自我感觉立功的机会到了,说不准抓的就是一个潜逃的杀人犯。一窝峰涌上去,直接把艾叔叔控制的死死的,万般不能。 艾叔叔被一群保安压着,动弹不得,大骂:“你们这帮死保安,别把我衣服弄脏了,我等会还要去上班。” 我赶到派出所时,卢超和艾微已经到了。派出所的办公室有十多个人,胡胖子是见习警察,站在一群警察的中间。艾叔叔穿着厨师服,胸前全是污渍,跟一群人滔滔不绝。 “我真没有想拿菜刀伤人,我是一个厨师,菜刀是我工作的必备工具,我穿着厨师服,拿着工具上班我完全不违法。你们得把杰克抓起来,他天天骚扰我女儿?” 一位中年警察说:“你别跟我整没用的。你提两把菜刀到大学就是违法,扰乱社会秩序,打乱同学正常上课,严重影响到麦城的治安环境。” 艾叔叔说:“可先是麦城大学的学生杰克骚扰我女儿,我才顺便拿着上班的工具去找杰克谈判。你们不问清事实的根源,我认为是不对的。薇薇,你跟他们说是不是杰克经常骚扰你?” 艾薇明显犹豫,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不管怎么回答,她都会伤害到一个人。艾微说:“爸,我求求你,您能不能不要管我和杰克的事?” 艾叔叔急了:“什么叫不要管?我是你爸爸,我怕你将来吃亏。” 杰克在旁弱弱地说:“刚刚美国大使馆来电话,问我事情的进展?我不知道怎么讲?” 这句话对艾叔叔的杀伤力不大,他一介草民,大使馆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这句话跟派出所和麦城大学有很大关系,搞的不好上升成政治事件。 大学教授劝道:“杰克,这么一点事没有必要让大使馆参与进来。再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中年警察附和:“对,对,这位外国同学,咱们中国是法治社会,绝对是会保护外国友人的合法权益和人身安全。再说你和他女儿是男女关系,所以说事出有因。” 艾叔叔看不清阵势走向,以为大家在帮他说话,说:“对,今天在这里必须要让杰克远离我女儿。” 一群警察叫若不迭,一位高个子警察说:“你赶紧给我闭嘴,别到时候抓你进去坐几年牢,我可不负责。” 艾叔叔感觉警察都阴明怪气,他看见胡胖子穿着警服站在中间,他向胡胖子求救:“小胡,你摸着良心说艾叔叔平时对你怎么样?你现在是一名人民警察,你可要公正执法呀?” 胡胖子苦笑不得,想当年艾叔叔同样是拿着两把菜刀对付我们。怪只怪我们当年太单纯,看见两把菜刀腿肚子直发软,只是一味地讨饶。 胡胖子说:“艾叔叔,我就是一个见习警察,这里那轮得到我说话。再说您拿菜刀到学校……。” 艾叔叔打断道:“小胡,我感觉你这个人蛮诚实的。有好多次都想把艾微嫁给你,可是你现在给我打官腔,我非常不喜欢,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诚实。再说小胡你爸是前任公安局长,你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你叫我以后如何放心把艾微交给你?” 艾微说:“爸,您能不能别为难胡胖子。他只是一名警察,他要秉公执法。是您违法拿着菜刀到学校。您知错就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艾叔叔死猪不怕开水烫,说:“反正今天已经到这儿了,如果杰克不和微微断绝往来。我绝不答应。” 中年警察无所谓地说:“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呗,这个事也用不着你答应。反正你必须要拘留。” 艾叔叔说:“什么?我还要被拘留?” 杰克同样不干了,威胁道:“如果伯父不答应我和艾微交往,我就打电话通知大使馆。” 一群人苦口婆心安抚杰克。讨论来讨论去,艾叔叔宁愿被拘留也不松口。 中年警察吓唬艾叔叔:“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数罪并罚,你可能要判刑,获得最低三年有期徒刑。” 艾叔叔有点怕了。拘留最多十五天,就当减个肥度个假休验一下生活,但是坐三年牢,那完全不一样。就像现在去一趟西藏净化心灵,人人都愿意去,但是要去十万八千里的西天取经,肯定没人去。 艾叔叔说:“警官,你别吓唬我。我犯了什么罪至少要判三年?” 中年警察说:“小胡,你给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至少要判三年?” 胡胖子遇到一个难道,因为大家都知道艾叔叔并没有构成犯罪,胡胖子胡讪不行,必须符合实际。现在是考验他业务能力的时候,他说:“持刀犯罪未遂加上寻衅滋事罪,数罪并罚,所以至少是三年有期徒刑。” 艾叔叔慌了。 艾微说:“爸,我和杰克是真心相爱,杰克对我也很好,我想我们以后会在一起。所以我希望您能祝福我。您就算把牢坐穿,我在外面还不是和杰克相亲相爱?” 艾叔叔走投无路被逼答应。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警察怕空口无凭,在调解书上特意加上一条艾叔叔答应艾微和杰克正式交往,中途不得直接或间接阻拦。 几个人找了一家餐厅吃饭。艾叔叔一边吃饭,一边唉声叹气,说没有想到养了三十年的女儿最后帮着外人对付自己,感觉这辈子活的太不值得,心灰意冷,以后再也不管艾微的事,让她自生自灭。大家都没有接话茬,各自吃着饭,只有艾叔叔一个人在那自怨自艾。 酒足饭饱后,艾微说:“你们吃着,我陪杰克回学校。” 纳尼?艾微到现在还关心杰克,不问艾叔叔受到伤害的小心脏。我能说什么?终究只能嗫嚅一番。 艾叔叔来了精神:“陪他回什么学校?” 艾微说:“爸,您不是说不管我的吗?让我自生自灭,怎么又厚着脸皮掺和进来?” 艾叔叔没理,吃着眼前的一盘剁椒鱼头,并且专挑剁椒,一口一个,辣不辣不知道,反正不忍直视。 艾微说:“古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好歹是一个君子,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艾叔叔面红耳赤,喷着一嘴泡椒味,硬是把我眼睛熏的几秒钟才睁开。他冷冷地说:“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只是一个父亲。” 艾叔叔又说:“杰克,虽说我当着警察的面承认你和艾微交往,但是你必须永远生活在中国。” 杰克说:“我要回美国,我要回去做老师,教授美国学生了解中国。” 艾叔叔说:“这个事情没的商量。” 艾微说:“爸,您难道让一个外国人在中国学校里教中国人学习汉语吗?” 艾叔叔说:“那我不管。” 杰克说:“那样我会找不到工作的,我无法生存。” 艾叔叔说:“你跟我学厨师也行,当服务员也行,万一不行,我养你们都可以,但是艾微不能离开中国。” 杰克说:“可是我在美国家乡的一所学校已经联系好了工作。” 艾叔叔怒道:“这也是艾微的家,她凭什么要离开家跟你背井离乡?你要不干,别怪我反悔?反正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只是一个父亲。” 杰克说:“我想想,仔细想想,三天回复可以吗?” 艾叔叔说:“还考虑三天?三分钟都不行,三秒钟时间。” 杰克露出难堪,显然没有预料到未来岳父是如此强势之人。 “我答应。”杰克无奈地说。 第三十一章:父亲去做传销 最近几天不敢回家,只好在爷爷家住,无巧不成书落得一个乖孙陪爷爷的好名声。总感觉在父亲面前晃荡浑身不自在,虽说装的像那么一回事,可时间长了也心虚。从国企离职那么久,再装下去也有点于心不忍。假如我一语成谶,父亲拖着擀面杖追打我,而我又没有跑掉怎么办?所以说伤人别太深,这是给自己留后路。 爷爷家安静多了,他从来不问东问西,像我的朋友,只要我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他从来不会问第二遍。 上午起床吃完饭,闲来无事陪爷爷钓鱼。以前认为钓鱼是守得住寂寞的人喜欢做的事,而我是太浮躁不太适合。可没有想到钓鱼也上瘾,每天都有所期待,想把鱼钩套上鱼饵扔进水里。有一种不确定的等待,忍不住想这次上钩的鱼有多大?是鲤鱼还是鲫鱼或者青鱼?而每次拉起一条鱼的瞬间快感,让人感到前面漫长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好像人拥有的梦想,成功或不成功的不确定性,让人满怀期待,静侯佳音。这是一个漫长而孤独的静候。可是每个有梦想的人,都坚信最后的最后,会钓起一条意想不到的“鱼”。 有时候钓鱼累了,坐在河流边写写歌词,练练吉他,偶尔看看书,但发觉看书真不是我强项,好好的一本《摆渡人》硬是只看到一半。 晚上酒吧演出完,我、卢超、胡胖子、艾微准备去吃夜宵。 手机响了,我拿起一看,是母亲打来的。这么晚了,母亲打电话干什么?难道是叫我回家? 我接起电话说:“妈,我住在爷爷家,您不用操心,我准备再陪爷爷几天。” 母亲在电话里抽搐几声,慢慢哭了起来。 我着急道:“妈,您哭什么呀?有什么事您跟我说。” 母亲在电话里哽咽道:“儿子,你爸爸可能进传销了。” 我脑海里对传销没有多大概念。以前在报纸和媒体上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人拉进去被洗脑,然后几十个人被关起来,天天捡烂菜叶煮米汤。生活虽清贫,但生命无虞,最多受点皮肉之苦。也好让父亲成长一下,他儿子在外面受的苦基本是一样。 母亲哭哭泣泣是不是有些夸张? 我说:“妈,您别哭,我这就回家。” 卢超、胡胖子、艾微问我发生什么事? 我说:“我那亲爹不靠谱,估计进了传销。” 卢超、胡胖子、艾微声称要一起去看看。 我说:“别,你们吃你们的夜宵。又不是多大的事,我先回家了解一下情况。” 回到家才得知父亲已离家三天。说是去广西南宁,牌友在那开了一家汽车美容中心,叫父亲去上班一个月五仟。今天父亲跟母亲打来电话,说要七万块钱入股,到时不用洗车,坐在家里等着分红。母亲多方打听,才知道此牌友十有八九进入了传销。 母亲已经请假,准备今晚动身前往南宁。 我说:“妈,您着什么急?这回一定要让我爸长长见识,也让他受点苦才行。” 母亲着急道:“要是你爸爸没有拿到钱,有人打你爸爸怎么办?” 我说:“不会,这些人没有那么傻,在没有骗到钱以前,都是当大爷的伺候。妈,您想呀,绑匪没有拿到钱,会虐待肉票吗?” 母亲惊讶:“呀,那不会撕票吧?” 我发觉我的比喻实在不恰当。明明想着是安慰母亲,却适得其反。 我重新解释:“怎么可能?传销只要钱,不敢要命。他们也胆小,所以说您就放心吧。” 母亲说:“那就好,那就好,我终于可以安点心。到时候我去,万一还是不能把你爸取出来,你就把房子抵押贷款吧?我已经跟银行的赵经理打好招呼。” 我说:“妈,您就让我爸呆着呗?人家也得给饭他吃。到时候拿不出钱,人家自然就放他回来。” 母亲说:“儿子,你怎么能这样?他可是你爸爸呀?他是我们家庭的成员,我们怎么忍心把他放在那个环境里?” 我说:“妈,您冷静点好吗?” 母亲歇斯底里地说:“我怎么冷静?我冷静不了?” 姐姐推开房门,扑进母亲的怀抱里哭了起来。直到现在才理解家的意义,只要家庭成员少一个人,所有成员都牵挂和担心。 以前一直以为母亲和父亲没有感情,或许母亲不想离婚的原因,是老了倦怠了凑合着过,要么就是为了我和姐姐有一个完整的家。现在看来我错了,母亲是爱父亲的。 看着两个最亲的女人怀抱在一起哭泣,心里无数次苛责甚至谩骂父亲。一个二十岁左右不谙世故的年青人就算了,但是一个五十五岁的男人为何还去做传销?难道还幼稚地想一夜暴富?在社会上这么多年心里应该有一把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母亲很无助,她作为女人现在要一个人去面对一群“洗过脑的坏人”。可能她还没有这个经验,她一直只管理着公司的琐碎和家庭的衣食住行。她害怕,可是她要去,她担心跟她生活一辈子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一辈子表现的都不是一个合格丈夫。她勇敢面对,她幻想通过自己的说服,能救出她的男人。可是这肯定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我说:“妈,我去吧?您毕意一个女人,何况这么晚了。我实在不放心。再说我姐需要您。” 母亲抬起头来欣慰地笑了。 临出门时,母亲塞给我一万块钱。 我说:“带钱干嘛?” 母亲说:“你就跟他们说,这一万块就给他们了,不算什么投资。只要放人就行。” 我说:“妈,您这是助纣为虐。我不要。” 母亲说:“你拿着,有钱在身上方便,万一到时候用得上呢?” 我驱车来到夜市,讲给卢超、胡胖子、艾微听,他们声称陪我一起去。我不愿意,怕明天回不来,毕竟明天晚上还有酒吧演出。少一个人能将就,少整个麻将乐队,酒吧老板不得闹上天。酒吧还要不要开了? 胡胖子说:“你一个人去肯定是飞蛾投火,自身难保。” 我说:“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人家再怎么忽悠,想从我铁公鸡身上拔毛,也不怕硌掉门牙。” 卢超说:“你就别吹牛了,人家好多博士博士后被骗进去,就你一个差点连毕业证都没有混到手的小本科生。你就别出去丢人。” 我说:“我承认说不过人家,那么我一去直接报警拿人。干脆利落,根本不跟他们说一句话。” 艾微沉默了一会,说:“小露子,你有没有这样想过,你这样会跟你爸爸的矛盾越来越大。会让你的爸爸很没有面子,你去应该让你爸爸明白,这个事情是错的,它是传销。你要跟他讲道理。而不是这样粗暴的直接就带人,会让他的自尊心受到打击。再说有的派出所根本不管,因为取证太难。所以,我们必须陪你去。” 被他们说的有点心虚,我强颜道:“你们去肯定要给我添乱。” 胡胖子说:“你就瞧好了吧,看谁给谁添乱?好歹我也是警察,关键时候亮出警官证,比什么都好用。卢超也必须去,他是富二代,钱在他眼里跟纸是一样。什么五百万,八百万在卢超眼里就是个数字,不可能也被忽悠,带着保险一些。毕竟咱们仨都是穷光蛋,怕到时候意志不坚定。” 卢超听了,忍了忍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毕竟一个富二代跟保姆借一仟块钱的事有些说不出口。 往返动车票订好,我们在南宁呆的时间只有八个小时。不管能不能把父亲救出来,我们都得坐返程动车回麦城,参加酒吧晚上的演出。 第三十二章:直捣黄龙(上) 早上八点到南宁。我和卢超在火车站,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来两个人。一个是光头,四十岁左右,戴着小指粗的金项链,满脸横肉,既像黑社会大哥,又像煤矿暴发户;另一个三十岁左右,西装领带,中规中矩,像一个房地产销售。 光头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自我介绍:“你是小王吧?看你面貌将来一定是富贵之人。我是路奔汽车美容有限公司总经理,这位是副总经理。” 我将来当然是富贵之人,这还用提醒吗?我说:“我就是小王。” “总经理”指着卢超警惕地问:“这位朋友是?” 我大大咧咧地说:“菜市场卖猪肉的,刚上初中因为调戏女老师被开除,只好跟着他爹卖猪肉。有点闲钱,非要跟我一起来考察,说不能让我一个人赚了钱。没办法一起长大的发小,要不让他滚回家?” 这是我们在火车上商量好的。胡胖子和艾微充当外围,胡胖子是警察,关键时候解救我们。艾微毕竟一个女生,到时候真要跑或者打起来不方便。但不要小瞧她的价值,她是这场“真人秀”的总导演兼编剧,剧情走势,角色扮演都是她设定。 “总经理”说:“那倒不必,竟然来了就是朋友。咱们做生意不能瞧不起卖猪肉的对吧?我记得北大有一位毕业生卖猪肉还发大财的。” “副总”附和:“原来是卖猪肉的兄弟。在菜市场卖猪肉一定很辛苦吧?我听说要起早贫黑,你给我们讲讲一天是怎么工作的?说不定我们以后也投资这块。” 这试探的够明显。 卢超滔滔不绝:“可不是起早贪黑吗?早上三点钟就要骑电三轮去屠宰场进货,去晚了可不行,有的人把好的猪肉抢走了。其实猪也分好坏,有的猪运动的多,所以肉质紧,吃起来有劲道。而懒惰的猪却不同,肉吃起来柴不说,肥肉还多。把整条猪运回家,就得上摊,开始分猪肉,什么猪肝猪心猪肠猪脚等等全部分拆,让利益最大化。对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每次买猪肉的时候少报半斤,基本上就是你想得的斤两。因为我们会适当的加量,这样卖猪肉才快。我一般下午两点收摊,根本不用等到晚上。” 坐出租车将近一个小时,来到居民区。我很惊讶,说好的是投资,也得让我们考察一下公司,怎么就把我们带到居民区呢?难道公司开在居民区? 走进客厅一看是三室一厅的住宅,根本不是办公区。屋里还有一个人,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我和卢超往沙发上一坐,小伙子热情地端茶送水果。卢超像三天没有吃过饭一样,硬是啃了半个西瓜加三根香蕉。卢超吃香蕉的演技真好。他把香蕉皮一剥,香蕉往口中一送,进去就是一大截,三口搞定一根香蕉,然后把香蕉皮故意往桌上一扔。吃完所有水果,卢超脸颊已涨红,好像有人跟他抢似的,这里坐的都是有素质的人好不。小伙子眼疾手快给卢超递纸巾,卢超摆摆手,用手背把嘴一抹。我想大抵卖猪肉就是这样吃香蕉。整的人家苦笑不得。 我吃了四根香蕉,外加半个西瓜。打了一个饱嗝,问:“来了这么久,我爸呢?” “总经理”说:“你爸跟朋友去南宁市中心旅游,等会就回来。” 快到中午,父亲跟着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回来,估计就是父亲的牌友。父亲这几天红润不少,估计没有吃什么苦。 我故意说道:“爸,您考察了几天,感觉生意怎么样?” 父亲兴奋地说:“真不错,这生意百分之一百赚钱。儿子,咱们翻身的机会来了。”看来真把父亲洗脑。 饭比想象的要丰盛。七个人硬是整了十多个菜。还有一盘红烧鱼,说什么年年有鱼。没办法,盛情难却,只好甩开腮帮子造。卢超挑毛病,说红烧肉应该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这肉百分八十是肥的,太油腻。但说归说,吃起来是一个顶仨。他还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要是再有几瓶冰镇啤酒就好了。”搞得小伙子临时跑出去抱了一箱啤酒回来。 吃完饭,因为喝了些啤酒,必须小睡会才行。临时让我和卢超以及一个小伙子睡在一张大床。父亲去别的房间,看来是有意分开我们。 我拿出手机gps定位,发觉胡胖子和艾微在离我们五十米的位置。看来他们没有跟丢。我给胡胖子发信息:一切还好。 午休起床,客厅的茶几上又摆满水果瓜子,看来要正式开始交谈。 我和卢超往沙发上一坐,又开始吃水果。人家热心端出来,我们再让人家全端回去,肯定是不给人家面子。 “总经理”戴着一块劳力士手表和一个硕大的戒指,在火车站接我们的时候并没有。他开门见山:“你们不怕这里是传销吗?” 我当然知道是传销,但说句胆大的话,我们还真不怕他们是传销,怕就怕他们不是传销,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如果真不是,咱们还真进退维谷。 我装着高深莫测的样子说:“我经济学学士,对中国的经济形势可以说了如指掌。区区一个传销我大抵可以分的清楚。” “总经理”说:“既然你是有学识的人就好。我怕就怕没有学识的人,我们口吐白沫半天,人家根本不懂。这就完全是对牛弹琴,就算是柴可夫斯基对一个农民弹钢琴,农民照样哈欠连天。” 卢超说:“我就是一个农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我也不用知道这学那学,你就告诉我买卖怎么赚钱就行。绕那么一圈干嘛?” 角色扮演我是满腹经纶的知识份子,卢超是四六不通的猪肉贩子。让角色身份差异化,才能使他们手忙脚乱。当初我本想演猪肉贩子,但卢超说他生活实际就是知识份子,没有什么挑战。现在想克服一下,让咱们演技都更上一层楼。我当时懵懵懂懂没有反应过来,过后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总经理”说:“为了慎重,毕竟投资有风险。你们需要七天左右的学习和了解,然后再考虑是否投资。到时候我们也不勉强,商业是双方的意愿。” 浪费七天时间,我吃饱了撑的。卢超要回家上班,胡胖子是警察,批一天假就不错了。何况我们今晚还有酒吧演出。 我说:“你别七天,你现在就给我们讲讲大致就行。” “总经理”沉默了几秒,说:“现在西部大开发,而南宁地处优势明显,有时间带你去看看南宁标志性的建筑,里面的寓意很大。这个生意,简单通俗地讲就是投资七万,让南宁发展更加快速。三年后就回报一仟万。当然,这三年中你得发展三个下线。” 奶奶的,果然是传销。没办法,只能依计行使。 我说:“我真的很忙,国企真的很难请到假。我爹赌了一辈子博,一事无成,本来社会流行坑爹,他倒好成了坑儿子。我现在对他已经放弃,他在麻将桌上的确有点技术,但说到做生意,我只能是爱莫能助。他根本没有这个经验,也驾驭不了。” 父亲不乐意了,说:“小王八羔子, 我怎么一事无成?怎么就赌了一辈子博?你长这么大难道跟颗树一样,有点阳光随便下场雨就能活?” 我说:“那也跟您没有关系。” “副总”说:“小王,王先生毕竟是你的父亲,不管怎么说你应该尊重他。我相信你的父亲也想做成一件事,让你刮目相看。但是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的父亲都是平凡的人。他们可能一事无成,对于现代人的价值观来说,他们就是一个失败者。但是我们回到本心上来说,你的父亲是希望把这家庭建设的更好,只是力不从心。没有一个平台,没有一个好的环境,或者考虑到背后一家人的正常生活等等因素,他胆怯了或者失败了。所以他现在来到这里,想做生意,给你挣下第一桶金。所以说小王,天下父母心呀。” 说真的我佩服“副总”说的话,干传销真是屈才了。他把两件似乎不怎么沾边的事,巧妙地粘合在一起,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并且有起承转合的作用。我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只不过在这种场合讲出来,让人难于接受。 第三十二章:直捣黄龙(中) “副总”既然用父子的心理说服我。看来他说话十分抓人心,我不是北漂很多年,说不准就被他忽悠。 我反驳道:“你们是不了解我父亲,失败五十多年。不说对家庭有功劳,但他完全是家庭的拖油瓶。反正我已经丧失了信心。” “总经理”说:“我感觉你还是不懂你父亲。他现在想清楚了,所以立志重新开始。小生意你父亲肯定看不上,他是想给你挣一笔大钱,让你将来有资本。” 我直言不讳:“这事我父亲干不了。他根本赚不到钱,也不会赚钱。” 父亲怒了:“小王八羔子。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你信不信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你一顿?” 这是我们商量好的。让我与父亲争吵,然后再寻找破绽。我们不能做他们案板上的烧鸡,任他们横切还是竖切,或者是先跺腿还是先跺头。总得做出点让他们意想不到事情,让他们阵脚大乱,我们才能找到突破口。 我说:“您揍吧?反正您输钱或喝醉酒肯定是会找发泄的对象。” 父亲瞥一眼我,冷哼一声:“我告诉你,今天这生意我非做不可。” 我发觉错失一步棋,也就是一开始并没有想到父亲已经是对方的一员。我越是和他争吵,他就越是向对方靠拢。虽然我们大吵,会让他们感到没有时间,必须加快步伐。但父亲像个顽固的孩子,让我们倍受阻力。毕竟我们是要解救他出去,别到时候我们把传销揭穿,父亲死活要面子不肯跟我们走,那可是丢人丢到家。 当初在火车上四个人商量的时候。艾微一直不同意让我和父亲起争执,她说这样会让我和父亲的罅隙越来越大,本来我和父亲的关系就不好,这样是雪上加霜。我说不要紧,到时把父亲解救出来后,我跟他道歉。再说我们不这么做,也没有其他办法。 我话锋一转:“行,既然您说这个生意能赚钱。您讲给我听?看您怎么说服我?” 父亲说:“我不是讲师,讲了你也根本听不进去。我是认真听了讲师讲的课,才决定做的” 我说:“就半个小时,我感觉能赚钱,我就出钱。不行,我就走人。” “总经理”说:“小伙子半个小时肯定不行。这个生意需要慢慢了解。” 我不容质疑:“对不起,就半个小时。晚上我们订了返程动车。你们开始介绍。” 不会给他们多长时间。但现在撕破脸皮有点于心不忍,我和卢超狠狠地吃他们一顿。时间的仓促要让他们对我们的算计重新考量。 艾微和胡胖子在来时的火车上对我和卢超再三劝诫:不要和他们正常交流,因为他们会针对问题,合起伙商讨,最后击败你。很可能最后还是犹豫,不好意思他们早在和你闲聊的时候,找出弱点,然后给你致命一击。假如你是个穷屌丝,那不必问,你的终极梦想就是事业有成,娶个女神,从此步入人生颠峰;假如你女朋友嫌你没钱抛弃你,那当然是开着宝马从她身边轻轻滑过,然后优雅地请她吃顿六成熟的牛排,喝八二年的拉菲,中间来一位自称是你女朋友的白富美,你们当着她的面激吻;假如你是一名农村出来的孝子,他们会说,父母年纪大,小伙子要抓紧赚钱,要让他们早点享福。这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孝子;假如你是一个黑丑穷的女生,显然他们说,这个年代有了钱,高富帅可能希望不大,但是高帅还不是你随便挑;假如你迷茫,他们会说年轻人志在四方,必须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一定要成功,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从此高攀不起。 这些弱点比一仟万更具量化,普通人只要闲着没事不去北上广,根本不知道一仟万的概念。再说他们本身是传销,不可能真的拿一仟万现金摆放你面前。何况有时碰到几个圣人,简单的金钱根本腐蚀不了人家,所以说弱点是看得见摸的着的疼痛。轻轻一碰,可能让你五味杂陈。 我想父亲也有弱点,显然被他们找到。 “总经理”说:“这几天你父亲了解生意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父亲和你的关系。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一直不好。可能在你的眼里你的父亲是一个无所事事、喜爱赌博的人。可是你并没有试着了解你的父亲,他想努力,他想证明给你看。其实你父亲一直在努力。他希望有一天,看见你能够对他竖起大拇指,希望自己能是你的骄傲。天下父母心,真的,我希望你们能和平共处,好好谈谈。而不是像现在争吵,争吵解决不了什么东西。” 看来这就是父亲的弱点。我还没有攻,人家自己倒讲出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说:“您说的有道理。” “总经理”说:“你的口中总是说父亲这不行,那不行。好嘛,就算不行,你作为儿子,一个经济学学士,可以帮着参考一下。我觉得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而不是武断地半个小时就能听懂。我还是建议七天。因为七万块钱其实也不少,你还是慎重。” 我不容质疑地说:“您说的大部分都对。我记得软银的孙正义只听马云七分钟就决定巨额投资。所以说时间真的不是越长越好。我是经济学学士,所以说一般的专业术话我都听的懂。你们开始讲生意吧?” “总经理”和“副总”出去,估计是去商量对策。几分钟才回来。 “总经理”对小伙子说:“你先给两位先生介绍一下我们组织构架吧。“ 小伙子说:“好的,我们的结构是五级三阶制……。” 我打断道:“停,我不想听也不用听什么结构。你们就介绍这是什么生意?投资何种项目?此项目在中国市场的前景?为可投资七万两到三年就变成一仟万?为什么不是几百万或者几个亿?这七万变成一仟万是通过何种经济原理演变而成?” “总经理”说:“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到时候你有什么不理解再问我。首先,这个生意是响应国家西部大开发的号召,每人集资七万元使西部开发更快发展,在这个途中再叫三个人进来,使西部开发的资金链条不会断。两至三年后,国家得到回报,你当然也就得到回报一仟万。为什么最后是一仟万呢?这个肯定是国家评估的结果,当然最后国家赚的还不止这个数。至于原理,那就是经济杠杆。” 简直漏洞百出。 卢超突然说:“西部大开发是个笼统的项目,我要知道具体的项目。再就是根据本人所学的知识加上数学工程的应用。我发觉经济杠杆更多适用于民营企业,而对国家来讲,使用经济杠杆风险太大,可能性几乎没有。再就是经济杠杆的确存在,但是倍率不可能在短短两三年达到一百四十九倍。并且是保证这个一百四十九倍不变,我感觉世上无人能达到。” “副总”说:“你是卖猪肉的不假吧?你进一条猪大概两仟块钱,你肯定要卖到两仟五百块钱。所以你一天就赚五百。四天就可以再重新开一张摊,依次类推,我们用手机不妨算一下。” 这完全是一个伪命题,天天稳赚?四天再开一家难道不算租金吗?卖猪肉的周期性是每天,而七万块也是临街摆摊,当天就见收益?难道不用请人吗?不用考虑市场饱和吗? “副总”说:“我大致算了一下。其实不用四天去开新店,就是每天守着一家店,两仟块钱的本金,三年后赚的就是它的两百七十五倍。” 卢超斩钉截铁地说:“ 毫无疑问你们这就是传销。并且符合传销的所有特征,你们懂得或然率吗?知道供给、需求与政府政策吗?我想你们在座的几位,肯定也没有赚到钱。”卢超指着“总经理”说:“你的劳力士手表是假的,地摊上卖五十还是八十?金项链就更不用说,有钱人根本不需戴什么金子来衬托,而是从内而发的气质。 卢超继续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有一个朋友是警察,正在外面持枪等待,并不是保护我们的安全,而是本想抓你们。但是我发觉你们也是被骗的人,有点于心不忍。早点走吧,干点实业。” 第三十二章:直捣黄龙(下) 胡胖子穿着警服走进来。几个人瞬间老实了许多,坐在沙发上不再言语。 我对着父亲说:“爸,您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父亲无动于衷,这是我们看到的最坏结果。胡胖子亮出警官证,让几个传销人员去卧室回避。 客厅只留下我、卢超、胡胖子、艾微和父亲五个人。胡胖子和艾微坐在父亲的两边,苦口婆心说这是传销。 父亲不言语,也不起身收拾衣物。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火车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开了,再说从这里到火车站要将近一个小时。 我说:“爸,您还想怎么样?继续在这里当一名传销人员?” 父亲抬起头说:“就是做传销我也不跟你走。” 胡胖子起身从卧室里叫出“总经理”,然后对着“总经理”说:“你告诉我们,你们到底是不是传销?你要老实交代,要是再说谎,我随时逮捕你。” “总经理”低着头说:“具体是不是传销我也不知道,就是我也进来三年,但也没有挣到钱。” 艾微适时地说:“伯父,您听见了吧?您不跟小露子走,您跟我走行吗?” 父亲这才起身回到卧室收拾衣物。艾微转身对我说:“到时候在出租车上,你给伯父道歉。然后好好跟他说说,可能伯父好面子。毕竟父亲做错了,让儿子数落,让那个父亲也难受。” 胡胖子对“总经理”说:“鉴于你们良好的态度,我就不抓你了。但是你们也别在害人害已,尽快回家做点实事。” 去火车站的路上,我和父亲一个出租车。艾微、卢超、胡胖子一个出租车。我知道他们是想给我和父亲留些空间。 父亲坐在边一幅不理不踩的样子。好像是我做错了事,他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我本想跟他好好聊聊,顺便跟他道歉,看来也只好作罢。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几眼,说:“你们是来我们这边做生意的吧?” 父亲看出我没有回答的意思,他说:“对,我们是来南宁做生意的。” 出租车司机说:“哎,其实我每天都要拉几个做传销的,你们也怪可怜的,被骗了不少钱吧?” 我和父亲目瞪口呆。传销和生意怎么联系到了一起。难道所有来南宁的外地人做生意实质上是做传销?父亲赶紧解释:“我们不是做传销,是做汽车美容。” 出租车司机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摇摇头,不再说话。 火车站,卢超、胡胖子、艾微有意坐在一边。我和父亲坐在侯车厅里连排椅上。父亲埋着头,也许他想通了,我也就没有得理不饶人,随手递给他一瓶纯净水。 父亲没有接,突然抬起头来说:“雨露,我们能谈谈吗?” 刚刚在出租车不谈,现在的候车厅里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人声嘈杂,让人有烦躁的心情。本来人就够累,昨天一夜基本没有睡觉,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我不耐烦道:“事实很清晰,他们就是传销。有什么好谈的?” 父亲说:“我知道,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们是传销。上了几天的课我还是认为他们是传销。可是他们最后告诉我,如果做了这个生意,你就会看得起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片空白,既然相信他们。” 做传销就是为了让我看得起,这是什么逻辑? 我站起来,大声吼道:“现在终于让我看得起您了吧?我们四个人凌晨坐着火车是吃饱了撑着。我们没有工作吗?您还真有智商,呵呵,真让我看得起您。” 父亲小点说道:“其实我想做成一件事,让你能看得起我。我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让我们这个家过上较好的物质生活。但是似乎我做什么都没有成功过。” 我说:“那您就老实在家呆着,每天做饭饭,洗洗衣,搞搞清洁就好。” 父亲说:“可是我是男人。” 我说:“男人怎么啦?男人就不能作饭洗衣服?” 检票上车,父亲背着一大包衣服,动作有些缓慢,被挤的东倒西歪。几次我都要父亲把背包给我,但父亲不同意。 突然感觉我的小指被一双手握住。这明显是一双汗滋滋的手,可能是那位旅客抓错手了吧,我随手一甩,掉了。我继续往前走,可手总是反复被一只汗滋滋的手握住。我有些不耐烦,转过头来一看,父亲一只手扶着背包,另一只手试图握我的手。 父亲很少出远门,更别说人流拥挤的火车站。他虽然生活在城市,但是中国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他变的不知所措。或许他跟不上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他找不到方面,甚至有些害怕被时代抛弃。 父亲看我没有反对的意思,那双汗滋滋的手重新把我握住。就这样他握着我手,我带领着他在人流中辩别方向,然后坐上回家的火车。 父亲像个孩子,毕竟他老了,他对事物的感知落后。慢慢地他开始依赖我,像小时候他牵着我的样子,让我现在牵着他。 但我总认为父亲是我的对手,我和他一直战争着。 第三十三章:父亲陪母亲看电影 回到家以为母亲会狠狠地数落父亲,却没想到她站在门前给父亲一个紧紧的拥抱,外加一桌丰盛的夜宵。其实我并不意外。母亲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她懂得照顾人的感受。她再三向我叮嘱,这事过去了,以后不许提。 父亲从传销里出来像变了一个人,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井然有序。偶尔还会主动把晚餐做好。或许他知道错了,现在感到内疚。 周未,吃完中饭我在卧室练吉他。起身想喝杯水,走进客厅看见沙发上的母亲眼里有泪痕,母亲一定又受了委屈。母亲发现我后,眼神明显躲闪。父亲坐在一侧,表情凝重。这个家没有我想象的圆满幸福,里面还有争吵。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姐姐兴高采列地看着《熊出没》,她并没有察觉发生在她身边的微妙变化。她的世界干净的纤尘不染,像清澈的潺潺河流,远远就能看见水里游动的小鱼。就算你淘气投进一块石头,小鱼受到惊吓会迅束逃窜,不过一会儿,它又欢快地游回来。 普通人心里的小鱼要狡黠复杂的多。它会远远地垫伏,观察是否有危险。当然就算没有危险,它也不会再游到以前的位置,那里太清澈,整个身体都暴露。它会重新选择一个障碍物藏匿。也有极少数的鱼,对清流澈见底的河流钟意盎然。就算被外界的石头教训的遍体是伤,却依然愿意生活在一片澄澈的水域,因为这里视线最好,能看见湛蓝的天空、漂浮的白云和飞翔的大燕…… 母亲的心里就存在这样的一条鱼。 我直言道:“妈,爸又怎欺负您了?” 母亲装着轻松的样子,说:“我们没吵架。我们很好。” 父亲开口:“我想把书店关了。把房子租出去。书店不赚钱,每个月还要倒贴不少。可是你妈就是不同意。” 其实从一坐上沙发我就准备好一百种方法指责父亲。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是因为书店的问题争吵。以前我也劝过母亲把书店卖掉,可是她就是不同意。从一个正常人来讲,首先是赚钱,然后才是情怀。母亲读过市场经济学,这起码的道理她应该懂,可是她转不过弯。不是穷则思变吗? 在这个年代开书店完全是赔钱,市面上都出现书籍论斤卖。不说网上买本书比实体书店差不多便宜一半,就说现在国人谁还看书?反正我有了手机,就很少选择看厚厚的一本书。手机有数不清的搞笑视频和笑话段子更吸引我。国内有一些书店,结合西点咖啡经营,效果依然不佳。或许早年开书店赚了些钱,现在完全只能靠学生工具书勉强维持。 母亲坚定地说:“赔钱我也不卖。” 银行工作的母亲应该攻于算计,就像我在北京漂泊,申请信用卡无数次,可每次都是申请失败。我知道银行是怕我无固定工作没有偿还能力。所以银行的人应该都是唯钱主义者,不然干嘛设大额度贵宾室? 父亲站起来说:“你是不是傻?有好几个老板想租下这个门店,有想开饭店的,想开手机店的,也有想开花店,租金人家给的也不错。” 母亲流着泪:“我就不关书店,我就不出租。”母亲耍着小孩子脾气回到卧室。 突然感觉母亲和我很像。我承认当初选择唱歌带有功利性,直到坚持好几年后,依然没有进展。说句实话心里没有底,做一个当红歌星的希望渺茫,一个四五流歌手还有一点希望,可是他们并不赚钱,甚至养活自己都费劲,但我还是继续唱歌。因为我喜欢唱歌。 如果当下的人虽然为房为车为钞票煞费苦心、市侩示人,但只要有一件不功利的事情还在努力奋斗,这样的人一定可爱。 我说:“爸爸,当妈妈知道您去传销了,她哭了,她担心您,担心您被打,担心您吃不饱睡不好,您知道吗?当我看见妈妈为您哭的时候,我就知道妈妈爱您。虽然这三十多年来,您从来没有为这个家真正负责。” 父亲惊愕道:“你妈妈哭了?” 我说:“爸爸,您醒醒吧?直从您回来后,我们一家谁提过您到传销的事?这是妈妈在照顾您的感受。她爱您,所以不想伤害您。爸爸,您陪妈妈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吧?” 父亲说:“看什么电影?家有电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还不花钱。” 我说:“爸爸,您不是想让我瞧得起您吗?那就是让妈妈开心起来,陪他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就足够?。” 父亲说:“听说看场电影要花好几十块钱,多不划算。再说我还没有去过电影院,我不知道怎么买票。然后我和你妈老夫老妻的会不会有人笑话?” 我说:“爸爸,您是一个男人。您应该让您的妻子不受委屈。至于怎么买票,您带着妈妈自己去问。” 父亲说:“可是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呢?” 我说:“鬼片、功夫片、爱情片、恐怖片、动画片,什么都行,妈妈要的是这个过程。不到晚上七点不许回来。” 父亲说:“可是会不会有很多年轻人笑话我们呀?” “我……我陪您们去?” “那也太花钱了吧?” “我……钱我掏总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 第三十四章:父母爱情 电影院里,我为父母挑了爱情片。我则陪姐姐去看动画片。一家人看电影,怕父母因为我和姐姐的存在不好意思。在进电影院前,我劝诫忸忸怩怩的父母,让他们不着急,看完电影,在外面吃完晚饭再回家。 晚上吃完饭。姐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总是伸头看房门开了没有。也不在关心电视里的《熊出没》。 姐姐问:“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说:“怎么呢?想妈妈了?” 姐姐点点头。 我逗她:“那你为什么不想爸爸?只想妈妈呢?” 姐姐眼睛滴溜溜转:“都想。” 我问:“姐姐,你长大了想当什么呀?” 姐姐说:“我想当裁缝。” 我问:“为什么呢?” 姐姐说:“因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花衣服。” 我淡淡一笑,原来三十二岁还可以有梦想,还可以长不大。 六点多,父亲和母亲回到家。母亲挽着父亲的手,看见我惊讶的表情,迅速松开。还不好意思,这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吗? 母亲的脸上荡漾着甜蜜的笑容,像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刚刚谈恋爱。看见我和姐姐在等他们,她既然一脸羞涩,躲闪在父亲的身后。原来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也可以谈恋受。本以为生活的琐碎、子女的担扰、彼此的磕磕碰碰早已让爱情像莲子被岁月的风吹进湖底,不知是沉睡或者死亡。可是只要站在湖畔,随便扔块小石子进湖心,那粒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来年就会生长出一株“小荷尖尖”。 这一定是爱情。这种关系比亲情更神秘和激动。或许五十多岁的爱情,虽不及年轻时的盈齿满腮,但如一杯淡淡菊花茶,轻呤一口,沁人心脾。 母亲准备回卧室。我那能让她继续害羞下去。我说:“妈,您给我们说说今天爸爸带您吃什么啦?然后讲讲电影的情节呗?” 母亲说:“让你爸讲吧,我去洗澡。” 既然还不好意思起来。 父亲一屁股坐进沙发,说:“雨露,我发觉在电影院看电影跟在家看电视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戴着那什么……3d眼睛感觉太真实了。” 我说:“爸,您落伍了,现在都vr了。画质更真实和立体,把您带到身临其境的感觉。所以说几十块钱不是白花的。对了,今天带我妈吃的什么?” 父亲说:“我准备带你妈去餐厅吃顿饭,她非不干。她让我带她吃了碗面条。” 我感慨道:“妈是太省钱,舍不得花,不像咱俩败家爷们。” 父亲自豪地说:“是呀,其实我和你妈妈谈恋爱时,我那时没钱,也请不起吃别的。可是你妈妈奇不奇怪,她既然就喜欢吃清汤面条,偶尔卧一个鸡蛋还扔给我。” 我的好奇心被父亲逗出来 我说:“爸,您给我讲讲,您和妈妈的爱情故事呗?追我妈妈用了多久?” 父亲神彩奕奕:“话说当年,你爸爸没有收音机、缝纫机、二八自行车三大件。但我生的是玉树林风、一表人材、貌似潘安,最重要的是才过唐寅。追了你妈妈半个月就搞定。” 我哈哈大笑,说:“爸,你就别吹牛了。到时候我可要您和我妈当面对质。到时候面子可就丢大了。你就给我讲讲您追我妈妈的经过?” 父亲说:“儿子,说了你别不信,就你妈妈还用追吗?是你妈妈搭讪的我。” “妈妈怎么搭讪的?” “你踩我脚了。” 我笑的前翻后仰,这也叫搭讪? “怎么踩我妈脚了?” “当时我和你妈都在机械厂上班。我是车间工人,你妈是办公室的会计。有一次市里歌舞团到厂里文艺表演,人挤人,踩到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可就你妈妈大惊小怪。这肯定是搭讪,我不好拂你妈妈面子,只好跟你妈妈聊天,反正文艺表演掂起脚尖也只能看到几个晃动的脑袋。” “那个时候您们是怎么约会的?” “那时候经常一起去市图书馆看书,我和你妈都喜欢看书,一看就是一天,两人还不知道饿。有时借辆二八自行车去郊区看油菜花,你妈就坐在后座上吃冰棍。偶尔还喂我一口。那种感觉真好,吹着微风,嘴里还甜丝丝的。” “真浪漫。” “那是。 父亲又说:“偶尔去水库边放风筝,都是我自己做的纸风筝。我每次做两个风筝,一个给你妈,一个留给自己。我和你妈就比赛谁的风筝飞的高。你说奇不奇怪你妈赢的次数非常多。” 我说:“爸,您是故意让我妈的吧?” 父亲嘿嘿地笑:“那里,是你妈确实利害。” 父亲继续讲:“放风筝累了,我和你妈休息一会儿就搭火做饭。首先捡些干柴,然后找来几块石头,你妈就在水库里淘米洗菜。我生好火,架起饭锅,你妈把淘好的米倒进锅里。然后你妈还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鸡蛋扔进去。饭熟了,我又准备炒菜。我刚准备把白菜倒进锅,你妈一把夺过白菜,不知道从那里又往锅里扔下几片腊肉。腊肉一放进锅里,瞬间香味四起。腊肉炒出了油,然后倒进白菜,那味道到今天我都记得,特别美味。我吃了五碗饭。” 我说:“爸,您们那时的爱情真平淡无奇,但是您们的爱情又是最纯净的。我真羡慕您有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 父亲说:“是呀。人一生过的太快,转眼就到了这把年纪。不过幸好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我问:“您和我妈谈恋爱就没有波折吗?” “虽说我和你妈确定关系只花了半个月。其实当时你外公看不起我,第一次去提的雪梨罐头、茶叶、冰糖,他给我直接扔出来了。说离她女儿远点,如果再看见我,就要拿枪把我毙了。” 我笑着说:“我外公蛮利害的,最后怎么搞定的我外公?” “我那搞得定你外公。你外公当过兵,剿过匪,在市里当团职干部。三个女儿,前两个女婿都是军人,所以说你外公看不起我这样的工人。可你妈妈胆大包天,告诉你外公说她怀孕了。听到这,我既喜又怕。喜的是你妈妈真的想嫁给我,怕的是你外公端着枪真把我给毙了。” “最后外公把您怎么样了?” “你外公跟我预想的一样。掏出枪虽说没有要毙我,但是要把我送到公安局,说我犯流氓罪。我当时就吓瘫了。你不知道那时在严打,搞不好就直接拉到荒郊野外给枪毙。我说,连您女儿的手都没有牵过,怎么可能怀孕呢?” “我外公是不是更不喜欢您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您根本不了解外公,他为什么喜欢军人,军人的特质就是血性,而爸爸您就没有血性,掏把枪就把您吓瘫了。” “那时候那想到这么多。最后你妈给我出注意,让我刚硬一些,学学军人。我刚施展雄风的一面,可惜你外公因为早年受过枪伤去世了。我嘛,当然就水到渠成。” 我说:“爸爸,您现在就很好。我希望我们每天都是这样生活。这多幸福。” 第三十五章:警察儿子遇上摆摊父亲 麦城竞选文明城市。胡胖子作为公务员,反复叮嘱我们最近两天不要到步行街卖唱。作为麦城的一份子,我们当然表示支持。麦城是文明城市,每个市民也光荣。 晚上八点,酒吧的客人还不是很多。我闲来无事坐在酒吧里看大屏幕里的维密秀。胡胖子气呼呼地坐在我身边,我没有时间搭理他,虽说维密秀看了很多遍,但这个东西看不够,越看越上瘾。千万不要问我为什么,咱们都心照不宣。 卢超和艾微来了,也坐在我身边。几个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我依然聚精会神盯着大屏幕。 “啪”的一声,我的左脸被抽。我捂着左脸,看见艾微在我面前呲牙裂嘴。 我莫名其妙,问:“你打我干嘛?” 艾微说:“小露子,我发觉你现在越来越好色。整个人都差点钻进大屏幕里,不就是几个模特穿着内衣走秀有那么好看?” 上次被父亲打,我吃过亏。俗话说吃一踅,长一智。我死死地捂住左脸,说:“当然好看。你穿着内衣走走不就知道了?” “啪”我的右脸被抽。现在打人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当初父亲可还是打的左边。 卢超笑的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刚喝的一口纯净水喷的我满脸都是。胡胖子一反常态,愁眉锁眼。 我双手捂着脸,说:“胡胖子,还是你够哥们,知道我被打心情难受,你现在是不是如丧考妣?” 胡胖子怒视着我,说:“艾微,再帮我打一嘴巴。” 我双手死死地捂着脸,说:“胡胖子,我没有得罪你,你干嘛要艾微打我?再说艾微对于我来讲打是亲骂是爱。” 胡胖子说:“那艾微你再亲一下小露子。” 我赶紧强调:“不能用手。” 艾微说:“那你把双手拿下来,我要亲也是亲你脸吧?” 我双手依然紧紧地捂着脸,说:“艾微,杰克估计马上就来了,让他看见引起误会多不好?你欠我的这个亲,我先给你记着,到时候杰克不在,你记得还我就行。” 我的小腿被艾微的高跟鞋重重地“亲”了一下,我激动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好吧,我承认是痛的。 卢超笑着说:“还要不要亲?” 我满含泪水摇头。 艾微问:“胡胖子,你和你爸到底怎么啦?今天一直不高兴。” 胡胖子说:“最近城管和派出所联合执法,因为现在评选文明城市。可是你们知道吗?今天巡逻到步行街,我爸在街头摆摊卖字画。其他摊贩看见城管和警察早都跑的无影无踪,但我爸没有走。你们都不知道我爸坐在那里的样子,真的像一个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朝众位大臣。” 话说当时一群城管和警察在步行街执法,以前繁华的步行街,除了临街商铺外,其他路边摊早逃之夭夭,仅胡叔叔摆的书画摊还在原地。 虽说是城管和警察联合执法,但不能上去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摊位给没收拉走。不像前几年北京的时候,城管像猫,我们在街头卖唱像老鼠,整天被追的到处乱窜。现在是法治社会,讲究文明执法。 先是由几名城管上前劝阻,警察站在一边。城管上前对胡叔叔讲摆摊属于非法经营,现在迅速撤离。胡叔叔不理会,坐在马扎上一动不动。这时已经围了一些群众,几个城管轮番上阵跟胡叔叔讲道理。但是胡叔叔就是不准备收摊,更重要的是也不说话。 城管并不认识胡叔叔,几个城管没有办法,只好对身边的警察说先把摊给他没收?因为城管没有强制执法权,但警察有。 当时派出所指导员是老警察,他认识胡叔叔,可他又不好上前去。其实整个麦城的警察都认识胡叔叔,虽说有的年轻警察没有看到真人,但是墙上的照片总是看过。指导员知道胡胖子与胡叔叔的关系。他对着胡胖子说:“小胡,这个任务交给你。周围都是群众,你要注意你的执法态度,还要照顾老领导的感受。” 胡胖子心里直骂娘。他从来没有想过以这样的身份和场合与胡叔叔见面。他当警察多半是受胡叔叔影响。现在他却要以警察的身份对待胡叔叔,一个摆书画摊的父亲。胡胖子想过回避,毕竟他们是父子。但是领导也有苦衷,他们去执法说不准还不如自己。 胡胖子整理好警服,扶正帽檐,然后走到胡叔叔面前,嗫嚅一番,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其实胡胖子有千言万语要说:爸,您是老党员。您应该支持我们的工作,所以您收摊走吧?爸,我知道您是为了我,给我挣买房的首付,但是我不需要。您老了该干嘛干嘛,不用操心我。爸,我现在是警察,我有执法权力,您应该走,不然等会要没收书画摊。爸,我知道您的心情不好受。因为那个成天跟你作对的人,现在可以用权力管你。但是我也是职责所在。 胡叔叔也一直盯着胡胖子,似乎也有很多话要说,但只是吞了几回口水。 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以胡叔叔的书画摊和一群城管警察为半径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警察让围观群众散去,但没有几个群众离开。这无疑给执法带来压力,好多群众拿出手机拍摄。 几个城管怕事情越闹越大,对着警察说要不把书画摊直接没收算了,现在让一个实习警察上去干嘛? 几个警察不敢动,也不想动。虽说胡叔叔现在是退休人员,但在公安局长任上的余威还在。 所有的压力都在胡胖子身上。胡胖子的脸上已有汗珠。周围的群众嘈杂声一片,使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还是一个没有多少经验的警察。今天第一次独挑大梁,而要执法的对象就是自己的父亲。 胡胖子心里想过,可以礼貌地介绍自己是一名警察,现在正在执法,请您配合,现在请马上收拾摊位搬离。但是他心理又一想,这话不知道父亲当初执法说了多少遍。 胡胖子直视着胡叔叔,他发觉父亲额头皱纹纵深,皮肤毛燥,两鬓已斑白。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地看过父亲的样子,甚至父亲眉睫上方有一颗痣直到今天才发觉。 胡叔叔表情瞬息万变。时而严峻、时而怒视、时而张扬、时而柔情、时而直视。我想胡叔叔也一定有话要对胡胖子说,从一个老警察对新警察;从一个书画摊主对执法民警;从一个父亲对儿子。只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他又无从说起。 胡胖子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围观群众越来越越多,如果照此下去他不知道怎么收场。突然他挺胸收腹,双脚立正朝胡叔叔敬军礼。向一个曾经的老公安敬礼;向摊主敬礼;像父亲敬礼。一切尽在不言中,一个军礼可以说明所有。 胡叔叔满脸的惊讶。他露出赞许的表情,须臾,胡叔叔起身收拾书画摊,离开时一群警察迅速立正敬礼。胡叔叔点头微笑,整的一群城管莫名其妙。 胡胖子对我们讲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他说他现在很矛盾,一边恨父亲,一边又爱父亲。恨是恨他为什么摆摊,并且阻挠执法。爱是爱他摆摊是为了自己。 胡胖子问我们,作为父亲的心理是不是经常矛盾? 我们摇头,我们没有做过父亲,还不知道父亲这个角色的心理。 第三十六章:卢叔叔住院 卢超打来电话向我求助,原因是卢叔叔因为胃疼住院,卢超想说服卢叔叔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但卢叔叔死活不同意。 卢超想让我、胡胖子、艾微帮忙劝劝卢叔叔。我们赶到的时候,卢超坐在床头正玩手机游戏,这小子真大意,现在还有心情玩手机?但是父子真的就是这样,距离远、没有时间的时候很想彼此聊聊天,拉拉家常,但是真到在一起的时候又不知道聊什么。 卢叔叔住在普通病房。一个病房三个床位,进进出出人流很大,病房嘈杂,病人根本休息不好。卢叔叔干嘛不住单间病房?单间病房安静,空间大,适合病人修养。当然需要多花点钱,但是卢叔叔一个房地产老板差钱吗? 卢叔叔输着液,低头正看公司报告。知道我们来了,叫卢超给我们拿苹果。 我装着骂卢超的样子,说:“你怎么不给卢叔叔转入单间病房,这里环境多不好?” 卢超的眼睛离开手机,抬起头说:“我早说了,关键是要老头子愿意呀?都住院了还省钱,何必呢?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 卢叔叔正在看公司汇报的报告,眼睛并没有离开文件,说:“住哪里不是一样?关键我这也没有多大病,费哪个钱干嘛?” 我们坐在病床周围。艾微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卢叔叔,她说:“卢叔叔,您就转入单间病房吧?在这里环境不好,再说您也休息不好,何况您还要专心工作呢?” 卢叔叔接过苹果,说:“其实那里都一样。想当初我刚创业的时候,晚上和衣就睡在工地上,照样睡的香。再说我工作时间也不长,就是看看数据而已。” 胡胖子问卢超:“卢叔叔究竟是什么病?” 卢超说:“好像是胃病,我叫老头子做个全面的检查,他死活不愿意。” 话题终于过渡到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四个人对卢叔叔轮番轰炸,连续十多分钟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但卢叔叔依然口若悬河,反而教育起我们乱花钱、就知道玩、思想不成熟。说的差点让我怀疑人生。 卢叔叔说:“你们这帮孩子应该改变自己,也是大人了,做什么事要三思而后行。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那里痛我自己不知道吗?我估计是以前饱一餐饿一顿的结果。” 卢超说:“爸,您也应该注意身体。公司上下几百号人就等着您主持。” 卢叔叔瞟一眼卢超,说:“你是不是想我活到一百岁,让你再玩四十年?” 卢超说:“爸,您干嘛这么想呢?我希望您活到一百岁,但是跟我玩不玩没有关系。” 卢叔叔反问道:“那你怎么还不去上班?在这里干什么?” 卢超说:“我现在还上什么班?您生病了,我在这里陪着您不行吗?” 卢叔叔说:“我看你来这里是偷赖,这里有医生有护士,等会你妈也来了,用不着你,你去上班吧?” 卢超生气了,站起来说:“爸,为什么我做什么您都不满意呢?我是您的儿子,您现在生病了,就算我今天能赚一百万,但是您是生我养我的人,我不想要那一百万,我愿意在这里陪着您。” 卢叔叔沉默半响,突然说:“哪你跟人事请假了吗?” 卢超说:“我犯的着跟一个小小的人事经理请假吗?他又不是不知道您生病住院。再说整个公司都是咱们家的,我一个老板犯得着跟一个员工请假,那不是让人笑话?” 卢叔叔说:“你这个态度以后怎么管理公司?公司有规章制度,不管是员工和老板都要遵循。像你这样管理公司哪不是一盘散沙?现在给人事经理打电话请假。” 卢超不情愿地拿起电话准备起身走出门外。 卢叔叔说:“就在这里打电话。” 卢超只好坐着给人事经理打电话。 艾微说:“卢叔叔,您干嘛这么认真?再说让卢超慢慢学就好,何必这么着急呢?” 卢叔叔叹口气,说:“他三十岁了,也是该成熟了。再说我也老了,你们说要是真万一我不在了,他们两娘母怎么撑得起公司,两年不得倒闭?倒闭之后他们怎么生活?” 胡胖子说:“卢叔叔,您的担心当然是好的,只是您又不老,干嘛说这些丧气话?” 卢叔叔说:“人生无常呀,有很多人昨天还是健健康康的,今天就不得不被医生宣布死刑日期。”卢叔叔扫了我们一眼,说:“你们别不信,我的好多老友和商业伙伴都是这样。我怕我有一天也会突然离开。商人叫这个未雨绸缪。” 卢超挂完电话。 卢叔叔叮嘱:“你明天记得补请假单?” 卢超无奈地点头。 卢叔叔准备去洗衣手间,卢超上前提着输液瓶,我和胡胖子上前搀扶着卢叔叔。卢叔叔说:“你们坐好,我一个人去就行。”说完推开我们,左手提着输液瓶,右手抚摸着肚子。固执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前段时间看见卢叔叔身材魁梧,有一个像怀了六个月的肚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变的苗条,难道人到老年还流行减肥? 卢超说:“其实我爸最近瘦了,可能是太操心。但是我是他儿子,干嘛跟我客套?不就是陪他上个洗手间吗?难道在我面前还要注重什么隐私?” 卢叔叔回病床,又拿起身边的公司资料查看。 主治医生走进病房,看了我们一眼,说:“老卢,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卢叔叔说:“好的,老张,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我们跟着卢叔叔来到医生办公室。卢叔叔说:“你们回去吧,我跟老朋友聊聊天,你们在我们不方便聊。” 我、胡胖子、艾微离开办公室。站在办公室外面等待,不一会儿,卢超也出来了。 艾微说:“卢超,你怎么也出来了?” 卢超说:“老头子不让我在他身边,没办法,估计两个老家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们坐在门外等了十多分钟,卢叔叔和主治医生一边争执一边往外走。 “老卢,你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 “老张,我病的重不重我自已还不知道吗?我现在就出院,对了,到时候有空,我请你喝两杯。” 卢超说:“要不您就听张叔叔的住两天院,公司最近没有大问题,你大可以放心。” 卢叔叔没有听从卢超的劝告。回到公司,正式任命卢超为副董事长。 第三十七章:胡叔叔受伤 我和艾微站在步行街中央。看着沸沸扬扬、攘来熙往的人流一脸茫然。评选文明城市后,街边两旁的摆摊小贩比前几天还多,我们来晚的人都找不到摆摊位置。 这时看见胡叔叔向我们招手。 我们来到胡叔叔身边,胡叔叔说:“我把字画收拾一下,给你们腾出一个位置。” 艾微说:“胡叔叔,这多不好意思?您把字画收拾在一起,路人看不见您以往有字画,您就没有生意了。” 胡叔叔一边收拾着字画,一边说:“你们放心,像我这样经常摆摊的人,路人都知道我的水平。” 胡叔叔收拾出一片空位置,虽然不大,但也足够我和艾微两人卖唱。 胡叔叔问:“怎么胡坚强没有来?” 我说:“今天派出所有事,他可能来不了。” 胡叔叔哦的一声。又问:“小卢怎么也没有来?” 艾微说:“他晚上陪客户去吃饭了,也没有时间。” 胡叔叔重新坐在马扎上,为了给我们腾出卖唱的位置,他只摆了一幅画放在面前。画的是一棵松柏,枝繁叶茂,高耸入云,他生长在悬崖绝壁,有一部分树根裸露在外,看起来似乎很危险,也许一阵大风就能把松柏卷落到下面的万丈深渊。但他顽强地生长着,向往着山顶,几朵白云飘浮在松柏的周围。这颗松柏看起来孤傲,虽然身处危险,但他依然向上攀登着。可登上山顶又不可能,因为他越是生长,越是危险。 我是一个书画外行,根本看不懂这幅画的意境,可莫名的我喜欢这幅画。我说:“胡叔叔,您的这幅画多少钱?我想买下来。” 胡叔叔抬起头来看着我,微笑的说:“不要钱,我送给你。” 我说:“哪怎么行?” 胡叔叔把画小心奕奕地卷起来,放进画筒里,然后递给我。我赶紧掏出一把钱,一看除了有一张百元大钞,其他全是零钱,我尽量挑些整钱,总共150递给胡叔叔。胡叔叔不想要,但是在我再三推脱下,他不得不收下。 晚上八点,我们已经演唱两个小时,准备再唱最后一首歌,结束今晚在步行街的演出。听我们唱歌的行人像往常一样,有时候七八个,有时候九十个。我有意无意瞟了吉他盒一眼,估计有三四十块钱。看来今天晚餐有了着落。 就在我们深情演唱时,胡叔叔默默地把我给的买画钱丢进吉他盒里。当时我和艾微在唱歌,无法去阻挠胡叔叔。 像我们街头卖唱,假如听众给钱的话大多数是一块和五块的,像十块二十块的就比较少。我们当初在北京街头卖唱时,也有人给过一百块钱,但太罕见。胡叔叔给这么多钱,我们却不知所措。 街头卖唱结束,我从吉他盒里拿出钱还回胡叔叔,胡叔叔坚决不要。 我说:“胡叔叔,那我们去餐厅吃饭吧?” 胡叔叔说:“你们一天能挣多少钱?动不动就上餐厅。反正现在我也开始收摊,这样吧,我们去夜市,不过像你们年轻人一样aa制。” 我和艾微不在推辞,胡叔叔的为人我们都了解,再过分地推脱反而显得虚伪。 街头路边摊,我们点了几盘菜。胡叔叔不喝酒,我和艾微也不勉强。 吃完饭。艾微问:“胡叔叔,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上次评选文明城市,您为什么还在步行街摆摊?” 胡叔叔说:“其实我不认为文明城市就是街头没有小商小贩。那么多人他们也有生存压力,谁愿意做摆摊小贩?都希望可以租个门面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其实这个事情,我已经上报给市政府,市政府决定在步行街实施管理,让摆摊小贩在特定的时间段允许经营。当然小贩的质量和食品安全都必须经过检验才能进驻。 我说:“胡叔叔,没有想到您做了一件好事。可是当时胡胖子,”在胡叔叔面前叫胡胖子是不是不礼貌?我迅速改口:“胡坚强当初执法您干嘛不支持?反而和他对抗?” 胡叔叔说:“首先我认为摆摊没有过错。所以胡坚强执法我当然反抗,再一个我倒要看看他当上警察是怎样执法的?有很多警察执法简单粗暴,所以正好借此机会考验一下他。” 艾微说:“怎么样?胡坚强是一个合格警察吗?” 胡叔叔说:“还算是文明执法,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估计是因为我是老警察。但是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警察。” 突然听到一片吵闹声。身边吃烧烤的七八个年轻人跟老板吵起来,吃烧烤的人说羊肉串里有苍蝇,老板坚称没有。双方一言不合打起来。胡叔叔叫我报警,他去拉架。我感觉这样不合适,应该是我去拉架,胡叔叔去报警,可是看见人家亮晃晃的长刀和比食指还粗的钢管我吓的腿肚子打颤,不是看见年迈的胡叔叔在里面,我早都溜的无影无踪。我拿起手机躲到一边打110报警。胡叔叔赤手空拳早已参与其中,明显老板打不过一伙年轻人,虽然有几个伙计当帮手,可人家势多人众,早把一个好好的烧烤摊砸的满目狼藉。 120救护车赶到,拉走三个人,其中烧烤摊主还挨了刀,看来是受了重伤。幸亏胡叔叔参与其中,一片混乱后,胡叔叔大喊:“我是警察。”双方迅速冷静下来。 几个纹身少年感觉事态严重,准备开溜。胡叔叔说:“我是警察,现在伤了人,谁要是敢跑,被抓回来就是二十年。现在全部给我蹲下,双手抱头。” 十多个人双手抱头,蹲在马路边,等待查阅身份证,准备全部带回警局。胡叔叔挨了两钢管,蹲在马路边,我掀开胡叔叔的衬衣,后背是两道深深的血痕,触目惊心,突起一厘米多高。 艾微忍不住说:“胡叔叔,您都多大年纪了?这样的事情您大可不必参与其中拉架,站在外边悄悄报警就好。多危险,我一看这些都是不良不年,故意闹事的。” 胡叔叔说:“我也不想参与进去。但是人家带有凶器,肯定会伤到人。如果我不出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几个警察走过来,向胡叔叔敬礼,最后劝胡叔叔去医院。 胡叔叔摇头,说:“我受的伤自己知道。这是皮外伤,去医院也是躺着,回家我还可以跑跑步,健健身。” 艾微说:“您是不是怕在医院里没有人照顾您?您放心胡坚强没有时间,我和小露子去照顾。” 胡叔叔说:“大家都忙,就不劳烦你们。真的,我没有多大事,到药店拿点药就行。” 我说:“我给胡坚强打了电话,他已经在来的路上。您放心吧,到时候我们一起送您去医院。” 胡叔叔推开我们,站起来装模作样地踢踢腿、扭扭腰。我知道胡叔叔强忍着疼痛。他向我们告别,说他一个人先回去。他小心奕奕地行走在夜色里,可我分明地看到胡叔叔背驼的很低,虽然他努力想挺起来,但是他受了伤,一切都是枉然。 胡胖子气喘吁吁地赶到,得知胡叔叔的情况后,说:“我爸就是那样的人,他一辈子都不喜欢麻烦人,包括我。” 胡胖子抬起头来对我们说:“其实我爸是英雄,以前我还埋怨他没有让我当警察。现在我理解他了。今天假如我在现场,我肯定不会参与其中拉架。前段时候我听到我的高中同学讲, 他就是当年救落水同学的人,现在在刑警队。他说我爸曾经去警校讲课。题目是《论警察的道德品质》。他说一个警察,不管思绪多么缜密多能破案,或者枪法多准散打多牛,都不是一个优秀的警察,优秀的警察是具有随时牺牲自我的精神,惩治奸恶,保护人民,在人民群众最危险的时候,需要舍身忘我,那怕成功的概率很低。后来,我慢慢懂了。也许我爸是对的。” 第三十八章:父亲摔了我的吉他 酒吧演唱完,回到家基本上是凌晨。我会轻轻地扭动钥匙,换上拖鞋,尽量减小与地板的磨擦。一是怕打扰父亲、母亲、姐姐睡觉;二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几点钟回来,让他们不知道我的行踪和作息时间表,给他们一种蒙胧与漂忽不定的感觉。 回到家,伸个懒腰正准备去洗手间洗澡时,突然看见父亲在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我本来就胆小,加上心虚。我一个趔趄差点吓出心脏病。 父亲厉声道:“你老实交待干了什么亏心事?” 我一惊,难道父亲知道我被国企辞退?或者路过步行街看见我摆摊唱歌呢?应该不会呀?父亲是性急之人,看见我在街边卖唱早跑上去把摊子掀翻了。难道是有人透露了我的风声。可我的保密工作做的严丝密缝,虽说纸包不住火,但我这好几层密不透风的锡箔纸,一点星星之源,我早已摁熄灭掉。每天早上按时出门,晚上虽说不固定,可我随便编个理由就能蒙混过送:晚上跟朋友吃宵夜;公司加班;公司组织活动去ktv唱歌;再不行就说正在谈恋爱,晚上跟人家去酒店开钟点房。 我说:“爸,您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吓死我了。您知道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父亲表情严肃,露出怀疑的目光:“你这是心虚了吧?” 我说:“我一没有偷鸡摸狗,二没偷看女生洗澡,我心虚干嘛?再说爸,大晚上的您有什么事就说,别吓我行吗?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父亲说:“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我说:“工作也就那样。反正上班着呗。” 父亲问:“难道就没有你看上的姑娘?” 我说:“爸,我刚去上班,都还没有站稳脚,你就叫我泡姑娘,容易引起领导误会。” “你们办公室有多少人?” 办公室有多少人?父亲是想诈我,我虽没有读过什么反侦查学,但是我知道说谎,不对,应该是忽悠。 我胡讪道:“十三个人,”看着父亲不信任的眼神,我又说:“六个女的,七个男的。并且六个女的是已婚人士。” 父亲是给我挖坑。父亲软了下来,很明显他挖的坑深度不够,我机智地跳了出来。 父亲说:“雨露,现在外面不好找工作,你可要踏踏实实地上班。我现在不求你当什么明星,你也别给我整那没用的。你就好好地给我老老实实地上班就成。到时候,可能在城里找媳妇比较困难,但是爷爷在郊区给你找一个年纪大点的或者丧偶的应该没有问题。” 有时候得顺着上辈。那怕是骗,至少这样让他们心情舒畅。我说:“爸爸,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也努力赚钱给您骗一个儿媳妇。” 以为生活会这样继续下去,各自相安无事。直到父亲发现我摆摊卖唱。 下午,我、卢超、胡胖子、艾微四个人刚刚弹奏一曲,父亲从蛰伏的人群中像一头公牛冲栏而出,在人脏俱获面前,我像个犯罪分子,被拎了起来。 父亲抓着我的衣领,说:“你不是说你在国企上班的吗?怎么现在在这里唱歌?” 事已至此,我只好实话实说:“我早就被开除了。” “啪”的一声,我的左脸火辣辣地痛。我不会束手就擒,我必须负隅顽抗。 我怒道:“您凭什么打我?” 父亲吼:“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这个工作,我花了多少钱?” 我急道:“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去什么国企,是您自己花的钱。是您们这些人助长了贪官污史。” 突然感觉我的身体一个失重,我的吉他被父亲抢走,在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它在我眼前浮光一掠,随着“啪”的一声,它躺在地上,吉他面板碎了一地,琴线已绷断。 卢超、胡胖子、艾微上前劝慰父亲,让他冷静点,再说现场围观群众不少。 脑袋迅速运转着这件事对我的影响。突然一下子,感觉我的心被整个挖空一样。软绵绵、轻飘飘浮在半空中,被狂风大雨肆虐。不知道如何去定义梦想,因为梦想空泛和抽象,没有具体量化和质化。但梦想对一个喜欢唱民谣的人来说是一把吉他。吉他没了,梦想就没了。 有人说吉他碎了,大可再去买一把,不必太较真,网上随便淘一把,第二天依然可以坚持梦想。我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随意。记得为了买这把吉他,我在北京用了三年时间才攒够钱。啃馒头、吃泡面、住地下室我觉得值得,因为我是省钱买梦想。有人说这把吉他很贵吧,我承认的确高昂,需要四万人民币。肯定有人买这么贵干嘛?市场几百块的太多了,不是一样可以弹曲。我承认这个事实。可是我只是想唱最动听的歌,弹最好的曲子。我对音乐有些苛刻,可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人嘛,不是想追求点完美吗? 短暂的几秒钟,让我终于知道失去了什么。这比失恋更让人心疼。失恋了,大可烂醉如泥,接着心情低落几天,然后继续追求爱情。可梦想真不行。 我蹲了下去,捡起一块块破碎的吉他碎片。 父亲骂道:“你还捡个屁,碎了就碎了。” 我怒视着父亲:“你凭什么摔我的梦想?” 父亲不以为然:“唱了六年的歌,已然三十岁的人,到现在还敢称梦想?我看是空想吧?” 我怒了,站起来说:“但是您没有梦想,活到五十五岁的人连一个梦想都没有多可悲。您只是一个失败者,一辈子沉溺在赌博中洋洋自得的loser。” 父亲冷哼道:“对,我是一个失败者。但是我最起码知道自己怎么活着。一件永远都不可能成功的事,居然像个笨蛋地追求。把他称作梦想,多么可笑。” 一个凡人凭什么妄加评论别人不会成功?难道他是上帝能预知我的未来? 我说:“我不要您告诉我答案,再说您的答案是不准的。您看有这么多人看我唱歌,说明我唱歌还是有人欣赏。而您只是一个终生失败者,这一辈子您都没有梦想,多么可悲,这样的人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父亲说:“对,我就是一个行尸走肉。行尸走肉是没有感情的动物,要不咱们当着这么多人打一架?” 我怒道:“打就打。” 父亲搀起袖子就要揍我,但是被卢超和胡胖子死死地抱住。 我说:“你们放他放开,我要和他好好地打一架。” 艾微骂道:“小露子,你严重了。再怎么说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和你爸爸动手呢?” 我大声道:“凭什么他摔我的吉他?一个失败者何德何能阻上我梦想?”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卢超和胡胖子死活把父亲扶走离开。我默默地蹲下来,捡吉他的残骸。一块一块地捡,我想把他拼凑起来,可是总是差好几块。幸好吉他背板和琴钮没受到什么伤害。 第三十九章:麻将乐队失业 酒吧演出结束,正准备离开时,酒吧老板找到我、卢超、胡胖子、艾微。老板找到一张空吧台,叫服务员上来一些小吃、果盘。 我首先承认错误:“老板,对不起,今晚我的吉他坏了,可时间紧张又来不及去买吉他,所以我就没有拿吉他唱歌。” 这不是理由。但是父亲摔坏吉他后,我确实来不及去乐器行买吉他。每个老板忌讳这样的事情,因为我们的演出好坏,直接影响酒吧的生意。 老板没有回话,一直沉思着。 我说:“老板,要不今天我不要演出的钱?但是他们的钱您一定要给,因为这件事不怪他们,是我一个人的错。” 老板说:“其实今天只是导火索。你们凭良心说,我对你们怎么样?其实酒吧歌手的寿命周期很短,因为客人天天看到的都是你们,他们也会看烦的。其实你们作为这个行业的资深歌手,你们也懂是吧?” 不管是乐队或者歌手在一家酒吧最多呆一至两个月。因为每个去酒吧消费的客人都是图个新鲜,去看不同的人唱不同的歌。酒吧的辐射有限,真正去酒吧消费的客人永远是那一群人。而我们在这里呆了差不多快两个月,生命周期已算很长。 艾微作为麻将乐队外联,其实在麦城也联系过几家酒吧。但是麦城就这么大,总共就只有几家演艺酒吧。我们刚回到麦城时,宣传力度很大,麦城能来酒吧消费的客人几乎都来看过。因为那段时间酒吧生意天天爆满。直到最近半个月,酒吧生意才慢慢冷清。所以麦城其他酒吧的老板不愿意我们去,因为对麦城人民已经没有新鲜感。而我们已然成为麦城过气的酒吧乐队。 艾微说:“老板,您能不能再让我们唱一段时间?让我们有时间再找找其他酒吧。” 老板说:“你们也看见了现在酒吧的生意。我每天给完你们的演出费,基本都赚不到钱。” 当初生意火爆的时候,老板每天笑眯眯的,把我们当摇钱树天天供着。现在生意不好了就卸磨杀驴?但也不能全怪老板,因为整个酒吧行业都是这样。 老板又说:“说句心理话,你们唱歌的确不错。完全可以去其他城市演出。” 老板说的我们都知道。但是当初我们就是因为不想再漂泊才回到家乡麦城,现在又要出去,我们谁都不愿意。再说胡胖子当了警察,卢超成为房地产公司的副董事长,离开麦城已经不现实。 胡胖子说:“要不我们适当再少收些钱?” 老板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也希望你们赚很多钱的,当然是在我酒吧赚钱的基础上。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已经联系了别的歌手。” 四个人悻然离开。在夜市的一家路边摊坐下来。 今天心情都不好,点好的烤串的基本上没动。卢超问艾微:“咱们失业了?今后怎么办?” 艾微说:“能怎么办?你们怕什么?麻将乐队又不是没有失业过?” 卢超说:“艾微,我不是怕失业。我是怕以后我再也不能唱歌,每天在办公室里度过。我爸让我当副董事长那是司马昭之心。” 我说:“那能怎么办?麦城就这么大,似乎已没有麻将乐队的容身之处。” 卢超说:“要不咱们出走?其实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在全国三四线城市酒吧巡演。” 胡胖子说:“我现在是警察公务员,是说走就能走的吗?再说咱们当初既然回来,就说明厌倦了漂泊的生活。” 艾微说:“要不咱们还是在步行街卖唱吧?” 我说:“艾微,你别逗我,在步行街卖唱我怎么生活?我还欠着车贷呢?” 卢超说:“小露子,我每个月给你还车贷。” 我说:“我不要你的钱。” 卢超说:“那你到我的公司来上班,我给你发工资。再说老头子知道你的情况,他也不会说什么。” 我说:“我更不会去你的公司,我又不会卖房子。我有手有脚,我自己不知道找工作吗?” 艾微说:“那么既然这样,我们麻将乐队从明天起正式在步行街卖唱。你们没有意见了吧?” 胡胖子说:“行当然行。只是在街头卖唱也不是长远之计。” 艾微说:“可是这是我们的最初的梦想呀。我不想放弃,我想你们也不想放弃。那怕以这种街头卖唱的方式呈现。这是我们麻将乐队坚守梦想的底线,如果我们连这都要放弃,那么我们的梦想迟早会成为空想。” 卢超说:“好吧,麻将乐队从此沦落街头,不过不要紧,我们一直在唱歌。” 胡胖子说:“麻将乐队沦落街头也许并不是坏事,至少我们也可以唱原唱。” 我说:“职业街头卖唱好是好,只不过我明天要去找份工作。” 艾微说:“你们说是不是每个拥有梦想的人,你就算给再坚苦的生活,他都不会觉的委屈?反而感到是磨砺和鞭策?” 我们都没有搭话。我没有那么高尚,而是真真实实地觉得委屈,明明好好的唱着歌,父亲凭什么能摔我的吉他?他为何要成为我梦想的绊脚石?难道我唱歌就是不务正业?脑海里有很多为什么,我试着去回答,但是都没有一个圆满的答案。 三十岁的人已经经历彷徨、迷茫、无助。可是处在人生的最低处,开始怀疑人生。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可是坚持梦想又有什么错呢?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总是在脑海里盘桓。 艾微看出了我低落的情绪,安慰道:“小露子,你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我勉强地露出笑容,说:“我没事,就是有些事情发生在一起,我一下消化不了。” 卢超说:“小露子,今天我带去ktv唱歌,然后叫几个陪酒小妹。” 艾微说:“卢超,你别把小露子带坏了。” 卢超说:“那我明天给小露子介绍一下女朋友,前凸后翘,魔鬼身材,精致脸蛋,保证你明天看见了流鼻血。” 我说:“卢超,你是不是非要让我当你孩子的后爹?”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 我说:“艾微,我想喝点酒。” 艾微说:“好,我们陪你喝。” 第四十章:找工作 早晨,我站在餐桌前想着是否和父亲、母亲、姐姐一起吃早餐。我像个讨饭的乞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吃饭,而他们掩耳盗铃拿我当透明空气。 昨天发生的事情,父亲肯定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母亲。当然还说我早被国企开除,而每天西装革履地出现只不过是演戏。幸好他们没有夸我戏演的好,不然我都要考虑改行去当演员。 母亲表情淡然,小心奕奕地喝着白米粥,有一颗粥粒依附在碗沿上,她用筷子想夹起来,可粥粒太软,她如此尝试几次,终于失去耐心,把半碗粥放在桌上,隐忍着自己的情绪;父亲一脸惆怅,喝口白酒,然后一阵悲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伤心的事,又摇摇头,呷口酒,然后夹起一块咸菜放时嘴里;姐姐比他们好多了,该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决定不把自己当外人,再说我本来就不是外人。我坐下来准备拿碗盛粥。 父亲冷冷地说:“吃饭可以,不过得交钱。” 我拿勺子的手停下,说:“多少钱?” 父亲说:“一日三餐,一餐十块,一个月九百。房租加水电。这样吧,一个月一仟五。” 我怒道:“这还是家吗?” 父亲说:“咱家也得学学西方人。满十八岁就开始收费,我这比较人性化了。” 我只好向母亲求援,我喊了一声“妈”。 母亲问:“儿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说:“当然是找工作。” 父亲问:“找完工作呢?” 我说:“当然是修好我的吉他。我给制琴师打电话了,我说了一下吉他的情况,人家说换一块吉他面板和侧板要两万。” 父亲恕道:“一把破吉他修一下要两万?你当我傻子,我在市里吉他行里逛过,最贵才两仟块钱,一般都是三五百。” 我说:“我的吉他是定制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它的材质密度高,所以音质好,并且全是手工。” 父亲说:“你是不是真的想一条道走到黑?” 我说:“我喜欢唱歌,我享受唱歌。所以我不会放弃。” 父亲说:“你一辈子都红不了。一辈子都唱着无人问津的烂歌。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我说:“有,至少对我是。” 父亲冷哼两声,端起一杯白酒全干了。 看来不出钱这个家真的住不下。 我起身回到卧室,拿出钱包,倒出所有的钱,数了八遍,一共三百六十五块五角。 回到客厅,我掏出一百块钱放在餐桌上,说:“先交一百,说不准今天就找到工作呢?全交不是亏本了吗?” 父亲“呵呵”冷笑两声。 我说:“您凭什么笑我?” 父亲直接说:“我笑你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人。” 我说:“那么我笑您既是一个失败者,还是一个没有梦想的失败者。多可怜,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总是靠打击别人来获得可怜的满足感。” 工作不好找,虽有大学本科学历,但是三十岁不尴不尬的年纪,一问经验,一片空白。人家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让我另谋高就。想到过这种结果,可是没有想到连试用机会都不愿给我。后来自降学历,高中总行了吧。但这学历不能在写字楼瞎转悠,只能去郊区工厂碰碰运气。 进厂,人事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笑眯眯地问我:“结婚了吗?” 我实话实说:“没有。” 人事说:“你这个年纪进厂是不是想解决个人问题呀?” 这有点不好回答。说是吧,显得我进厂工作是有目的,肯定不会好好工作。说不是吧,这个年龄太让人往这方面想。 我说:“爱情是一切随缘,碰到合适的就追求呗。” 人事又说:“有什么特长没有?” 我赶紧说:“会唱歌。” 人事解释:“我说的是特长不是爱好。这个年代谁不会唱歌?谁都去过ktv乱吼过两嗓子。” 我懒得解释,说:“您就说要不要我吧?” 人事说:“你回去等消息。我再研究研究。” 还研什么究?我又不是应聘上市公司总经理,当然我知道人家是准备不录用我。 看来我得破釜沉舟,壮士断腕,说自己没读过书。 路过工地,我在旁边小卖部买瓶水解渴,一位戴安全帽的中年男子在买烟,他上下打量我,问:“兄弟,找工作吧?” 我抬起头说:“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子点燃一支烟,吐出几个不规则的烟圈,说:“我是谁,走南闯北多少年这点我能看不出来?兄弟,工地干不?我工地差人。” 我条件反射:“搬砖?” 中年男子说:“对,搬砖,不过只是其只一项。什么活都干,就是杂工。一天一百五。” “管吃住?” “管。” “美金还是英镑?” “是津巴布韦币。” “好,那就人民币。我明天来上班。” 从未想过去做一个搬砖工。毕竟搬砖似乎离我很好,感觉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现在却沦落到如此境地。 在回来的路上我想自己肯定吃不了这个苦,大白天顶着太阳就是不干活都能把人烤的外焦里嫩,还别说干体力活。可是我好像又没有退路。有时候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看,工地上的人们热火朝天,欢笑一片,似乎并不像传统里认为的既累又脏。 我从未接触过这种群体。这让我既激动自己有了一份工作,又害怕这份工作我适应不了。毕竟从小没有干过体力活。当然我更怕这里有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每天小心经营。 太需要一份工作证明自己。被拒绝的感觉不好受,以前我一直在中国首都,自我感觉不管怎样都不会与社会脱节。而现在似乎力不从心,你一直坚守的东西,在别人那里束之高阁。 我收拾一些旧破衣物,准备带到工地上班穿。母亲问我找的是什么工作。 我大大咧咧地回答:“传媒公司。我负责音乐版块。” 母亲欣慰地笑了:“那就好,这刚刚跟你喜欢的相关。那你一定好好工作。” 我点点头:“嗯,妈,我知道。不过公司刚刚起步,所以我必须住在公司。” 一仟五的房租我可交不起,工地包吃住,我又节约了一笔巨款。 第四十一章:我是搬砖工 第一天到工地上班,我做好充足的准备,买了一扎厚实的手套,我一双修长娇嫩的十指是用来弹吉他的,别搬完砖宠溺某位姑娘时,本来是爱抚,最后告我伤人,那我太冤枉。我准备了长衫,不能让我胳膊黑白无常。我还专门买了一瓶防洒霜,以前年纪小,太单纯,听见姑娘说什么我都信以为真。她们经常说什么脸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才华和善良。等我脸蛋被黑头、痘痘攻陷时,我带着原创歌曲去泡姑娘,人家姑娘说:哥,你别闹。你把照片给我一张,最近看了鬼片贴在床头好辟邪。好不容易让脸蛋恢复人样,不能经过夏天的慢火细烤成刚果原著民。 上午包工头安排我搬砖。有两个像拖拉机车厢的铁斗。人往里面扔砖,装满以后,然后塔吊运上楼。接着装另一个铁斗,如此循环,交替使用。和我一起搬砖的是五十岁的中年汉子老谢,速度惊人,一只手两块砖,双手交替进行。一铁斗砖他装了三分之二,我就逊色多了,搬完两斗,腰就疼的受不了,感觉要断的样子。早上还能将就,关键是到了中午,太阳顶着头顶照耀,我狠不得后羿变身扔块砖头把他砸下来。总感觉好像被烧烤,可能仅仅只差一捧孜然。 终于熬到十二点。我借助双手想直起腰,如此试了三次才算勉强成功,走路差不多都是扶墙。 老谢一口重庆腔:“娃娃,我看你没有干过这样的活。怎么样这半天?” 我皱眉道:“腰痛。” 老谢打趣道:“比一夜十次还痛?” 我一惊,老谢怎么满脑子想的是那事。 我说:“我身体本来就虚,两次还能勉强坚持,十次那就只能膜拜。谢师傅,您试过?” 老谢嘿嘿不语,顾左右而言他:“娃娃,你干活不错,加油。” 我说:“谢师傅,您客气。您每斗都比我多装,还没有跟我计较。我还要感谢您。” 老谢说:“娃娃,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尽力了,没有偷奸耍滑,这就不错。” 吃饭时,我先喝了两碗白菜汤,然后打饭。菜是白菜炖肉,当然这是我听他们说的,因为我除了在白菜上看见一层油花子外,肉肯定没有见着。如果要较真,把一盆菜全部端去实验室化验,提取汤汁,看是否有猪肉的成份,结果肯定是我输了。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带的饭碗小了,打的满满一碗,往简易工棚屋檐下一蹲,一分钟的工夫,我吃的碗比我脸还干净。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舒服的一次,至少前三十年是这样。这种感觉并不是饿了很多天突然饱餐一顿的满足,也不是天天白菜萝卜突然一下子尝到珍禽异兽的美味。而是刚刚好饿了、疲劳了,珍惜眼前的每一颗饭粒,因为他带给人的是充实和欢乐。我没有吃饱,抬起头来瞅一眼,发觉不管是中年大叔还是大婶,全是端着小脸盆,足足比我的大五倍还不止。我感叹了一句都是“人才”,然后起身,特讨好的给打饭的大婶说再给我打一碗,饭给压实点。 休息一个小时左右。下午浇灌混凝土,我跟着一群人摇摇晃晃上楼。映入眼帘的全是钢筋,有的如拇指粗,有的跟筷子差不多,横亘在膜板上错宗盘结。我说怎么不继续搬砖,敢情楼的主体全是混凝土,砖的需求量较少。看来当搬砖工也能增长知识,就看有没有学习的态度。 包工头叫我和老谢两个人撑棒。我听的雾里云里,反正不知道干什么。 老谢问我:“有力气不?” 我说:“随便扛袋五十斤重的大米轻飘飘地走过五米。” 一众师傅哈哈大笑,露出被烟薰过的黄的黑的牙齿。老谢说:“等会我站在外侧,你在里面。” 我根本不懂老谢的意图,照办就好。 水泥棒终于升上来。老谢指着一根大腿粗的橡胶管,说:“等会水泥就在那里出来,咱俩就负责扶他。” 我不屑道:“这玩意还需要扶吗?不是有人用摇控器吗?一阵乱放就行。” 老谢说:“那怎么行?横梁不能溅起水泥,还有就是放的不均匀,后面的泥匠任务就重。” 我深吸引一口气,原来还是技术话。我心里也没底,毕竟碰都没有碰过这玩意。水泥慢慢从橡胶馆倾泻而出,老谢示意我上,我跑上去双手一抱,水泥棒一摆,妈的,怎么坐在钢筋网上呢?幸亏没大事,这玩意摇摆力度确实大,必须双脚定力,顺着他的力度走,只有需要扶他的时候,才使点力。 水泥罐车不及时,我们七八个人坐在钢筋网上聊天。我摸了一把脸,全是水泥,就连我牙齿缝里都是。我望着楼下的马路,尘土飞扬,陷入沉思,感叹我怎么混成这样。我很纠结,我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干下去。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份没有意义的工作。因为既累还没有前途,可似乎对于现在的我没有选择,因为我需要钱养活自己。 老陈问我:“怎么样第一天上班适应不?” 我淡淡一笑:“还行。” 老谢:“我看你娃娃年纪不大,干吗干这个活路(工作)?” 我说:“您不是也在干吗?” 老谢说:“我是想着给我娃儿在城里买套房子,他不愿意回农村。” 老董说:“现在那个年轻人愿意回农村嘛?农村交通不好,活路又重,还挣不到钱。城市几好耍。娃娃,你说是不是嘛?” 看来这是一群重庆人,他们跋山涉水来到麦城干建筑,的确不容易。年青人当然都愿意住在城里,不管做什么都方便,农村虽空气好,但局限性大。 老陈说:“年青人的世界那是我老的能懂的。哎,搞了十多年的建筑,盖了几十栋楼,可是连其中一套房子都买不起。” 几个人七嘴八舌。 “对嘛。” “是的。” “这个社会都是这样的。钱肯定是包工头赚了,我们打工挣个劳力钱。” “怪都怪我们没有多读书,没的知识嘛。” 我无言以对,也不会妄自评论。人生就是这样,有人说他公平也对,说他不公平也对。我想我们唯一反抗的方式就是更加努力。 第四十二章:儿子没有结婚父不亲敢死 晚上吃饭时,几位师傅每人买来两瓶啤酒,开始享受他们劳累一天的嘉奖,或许只有这一时刻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的话题除了一些诨段子。然后就是操心子女的个人、婚烟、房子、工作问题。当有人说儿子今年考上大学,大家举起啤酒干一口。有人说儿子找到不错的工作,大家又举起啤酒干一口。当然这是高兴的事。不高兴的事更多。多半是子女不争气,二十多岁了还不结婚;刚结完婚又离婚;工作好好的又不干了;天天赌博不找工作,当大家说完不开心的事,先闷声刨口饭,想着又烦恼,又自顾自地顺着一口酒下肚。 老谢说:“我真是后悔,生了两个姑娘。那个时候想生个男娃儿。又偷偷生,结果敢情好,真的生了个男娃儿。我说这辈子我活的值,有了传香火的。可是没有想到,我就是败到这个男娃身上。姑娘嫁人,送两床棉睡(棉被)就可以结婚。男娃儿不行,必须在城市有房有车。我们村里有姑娘的老人,个个在家养老,一天摆摆龙门阵,打点小麻将。那日子安逸哟。” 老陈说:“那是。这里有那个快六十岁人,生的是姑娘的还在工地干活路(工作)的吗?” 老董说:“你们娃儿还小倒是可以慢慢来。我的娃儿都三十几岁了,还没有媳妇。他妈在屋里求人天天给他说媒,他还要求高。说没的往别个姑娘身上爬的冲动。” 似乎我是他们的对立面,我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根本不知道怎么搭上话腔。他们也许是在谴责这个社会,还是苛求于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早点懂事,早点成家。 老谢问我:“娃娃,你给我们说说你们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说:“其实我感觉像我们年轻人的事,作为长辈你们不用操心,你们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们有自己的想法,当然肯定跟你们的想法不一样。而结婚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肯定会慎重,当然想找个心仪的女孩结婚。” 老谢说:“那不行,你们太年轻。” 老董说:“肯定不行,事事依你们,那家都要败光。” 老陈说:“是嘛。你们年轻娃娃不懂事,那个大人不是为了娃娃好。” 晚上,包工头来问有没有人愿意加班。楼上的刚浇灌水泥的还需要二次抹平。老董想都没有想说:“我马上吃完饭就去。” 我忍不住问:“您多大岁数?” 老董说:“今年马上满六十五岁了。” 我说:“那您晚上加什么班?好好休息吧。” 老董说:“三十多岁的儿子没有结婚,作为父亲要干活挣钱。儿子没有结婚,我都不敢死。” 这句话实在悲壮,在我认识里,总认为一个人的生命都没有了,谈什么高尚就显得娇情。但是我听到这句话,彻底颠覆我的认知。如果说是一个读了很多书,有学识的人讲出这句话,那么这句话的含金量或许惨了假。可是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农民说出这句话,就让我震撼和折服。 儿子没有结婚,做父母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有时候,我很想走过去,给老董递支烟,然后给他解释: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操心已经解决不了。我偏执地想把这个“儿子没有结婚”的担子给他掀掉。可是我发觉根本无法和他正常沟通,我的认知,在那他那里根本狗屁不是。在他的认知里今生的任务没有完成,不能含笑九泉,愧对列祖列宗。在我的脑海里,这些也是狗屁不是。人要死了,管他娘这些,怎么舒服怎么给我来。 我知道这是两代人无法跨越的鸿沟。我们认为上一代是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也好,还是被时代淘汰抛弃的又臭又硬的石头也罢,我深深地知道他们的固执改变不了什么,也注定是个悲剧。而时代的更迭嬗变只能让他们借着两瓶啤酒落寞惆怅。 不知何时我们开始崇尚西方。崇尚他们自由的教育;崇尚父子的称兄道弟深厚友谊;崇尚孩子十八岁以后的不管不顾;崇尚他们死后不给孩子留任何遗产的思想。我们冷笑父母的迂腐,又一边理所当然地接受父母无条件的馈赠。似乎感觉,不要白不要,反正是亲爹亲妈,不然他们给谁? 我没有任何技术,在工地上完全是杂工。工地上的杂活多,我就是块砖,那里需要那里搬。架了工吆喝去给他抬几根钢管,钢筋工马上又喊去给他抱捆钢筋,这时木工又叫去给他抬几块模板。老吴说其实这些不归我们做,各个工种不一样,各干各的。但是包工头头脑精明,利用一切不让我们杂工休息。几位老师傅苦心婆心叫我不要耽搁青春,趁年轻学个手艺。人家技术师傅挣一天的钱是我们的几倍,面子还大。 曾经以为自己最多能在工地坚持三天,没有想到我开始渐渐适应这里的工作。在我看来这里比坐在国企办公室上班舒服多了,这里没有勾心斗角、察颜观色、人情世故。虽然劳动强力大,大家聊着黄段子,用粗俗的语言骂人。但他们单纯,虽生活粗糙,却性格质朴。 工地上的工作强度大,欲望变的很直接。假如中午加餐,多个冒油花的鸡腿,这比心动的姑娘写一封暗恋自己的情书更让人激动。有时候工作累了眯着眼抬头看天,盼着来场雨,越大越好,越久越过瘾。因为下雨工地不能干活。 偶尔下雨的时候,宿舍里就有一群人斗地主、打麻将、干喝酒吹牛、捞家常,有点像早期北平的八大胡同,人声嘈杂、乌烟瘴气,当然没有女人。有时候躺在床上看书,工友就笑话我:都搬砖了,还看书有狗屁用。读书的时候叫你看书,你非要上山放牛。现在要搬砖的时候,你非要看书。我只好默默地把《摆渡人》收起来。 晚饭后,赌博的人都消散。我拿支空啤酒瓶当话筒,唱几首我写的民谣。工友们听完鼓掌,最后各自陷入沉思。 也有一些工友夸我歌唱的好,以后肯定能当明星。我淡淡地笑了。 第四十三章:杰克到餐厅当服务员 虽说在工地上干活很辛苦,但我还是每天晚上去步行街唱歌。梦想是一件感到幸福的事。正因为如此,麻将乐队才团结在一起。街头卖唱根本赚不到钱,有时候唱完收摊,几个人还得凑几毛钱去买水。但街头卖唱是一件十分自由的工作,想唱什么歌就唱什么歌,完全不用顾及围观群众的感受,来,我欢迎;走,我不送。麻将乐队条件苛刻,希望找到能够共鸣的听众。 围观群众现在每天都在上升,有时候也能围三四十人。虽说挣不到钱,但这也让我激动不已。并且我们还发现有几位忠实听众,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准时出现听我们唱歌。 晚上九点,我们开始收摊。得知卢超发了工资,整整九仟六佰元。我们叫嚷着卢超请客吃饭。可把我憋坏了,好几天没看见肉的影子,也只有做梦的时候想想。 餐厅里,我点了好几个硬菜,有水煮牛肉、回锅肉、口水鸡、羊排。卢超叫若不迭:“小露子,不带你这么玩的,咱们四个人能吃多少?我还欠着保姆一仟二,刚刚她还给我来信息,问我什么时候还钱,如果过了今天,可还要交滞纳金。” 我说:“我是好几天没有沾过肉腥,你们可都是有收入的人。卢超,吃完饭,你还得借我三仟块钱,我要还车贷。本想把车卖了,可是我现在有工作了,开车来步行街唱歌还是方便些。” 卢超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让我请客,最后还要让我借你钱?”卢超对着胡胖子、艾微说:“这样不行呀,咱们仨平均摊,每人借一仟。” 三人每人凑了一仟块钱给我。我对艾微说:“艾微,你也没有工作,虽说你爸答应你,要养你一辈子。但你爸不可能每月给你很多零花钱。要不你就算了?” 艾微说:“谁说我没有工作,我爸最近开了一家餐厅,我在里面当收银员兼财务。我爸给我开五仟的工资。” 卢超说:“真的,艾叔叔何时开了餐厅?到时候我们要去祝贺一下。” 艾微翻着白眼说:“有什么好祝贺的,不就是开了一家餐厅吗?你们不知道,我爸让杰克课余去餐厅当服务员。你们说说有这么当爹的吗?” 我说:“怎么啦?老外就不能餐厅服务员?” 艾微说:“可这是中国,中国人的心理特殊,你们不知道吃饭的顾客,一看见杰克就问他为什么要到餐厅来当服务员,杰克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再说杰克不能吃辣,而餐厅又是以川系为主,他整天鼻子都不舒服。” 胡胖子说:“这有什么,想当初我也不能吃辣,也不是慢慢适应过来了吗?关键是要看筹码多大。” 我和卢超附和:“对,对,关键看筹码大不大。” 艾微怒视着我们,说:“你们是不是拿我当我筹码?” 我们默不作声。这个时候谁说话谁遭殃。 艾微又说:“关键我怕杰克撑不住,到时候跑了怎么办?” 卢超说:“跑了就说明还不够爱你。你爸这是帮你检验杰克,这是为你好,你就知足吧。老头子前不久住院,我去医院探望。没想到他再三嘱托人事和财务,工资给我扣了四百块钱。当时我不是去看他吗?再说公司都是我家的,还差那四百块钱,太心寒了。” 胡胖子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你爸这是教育你管理公司。不管什么公司应该有规章制度,你作为副董事长还能幸免?” 卢超说:“我承认公司需要一个良好的秩序,但我是未来老板,这些规章制度都是约束员工的,怎么也把我给套进去,你们别告诉我,未来老头子退休了,我还要遵循这些条条框框。” 胡胖子说:“那当然,你肯定得在员工面前起到一个表率。” 卢超说:“那我不干。我不接班,我还是每天唱唱歌好了。” 胡胖子说:“你看我现在不是接班了,我感觉蛮好的。你们不知道我爸每天晚上就穿套警服坐在客厅里,只要我一回家,他就开始给我上政治课。讲怎样当好一名警察,警察面对群众应该怎么沟通,以前我爸很少跟我讲他当警察的心得体会,现在不知道怎么那么多话。有时候累了,我想去睡觉。我爸一拍桌子,把我吓一跳。我说,爸,您干嘛吓我。我爸说,现在我不是你爸,我是一名老警察,你是一名新警察。” 我说:“你爸这是在给你传授工作经验和知识,不像我爸,最近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估计又在打麻将。对了,菜怎么还没上,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菜陆续端上来,我不用顾及形象,开始痛快淋漓,大吃大嚼,腮颊直鼓动。几个人看着我的吃面,都大骂我是乞丐,是不是从来没有吃过肉。 我使劲把牛肉吞进去,说:“你们真是不懂劳动人民的辛苦,那天让你们去尝尝我的工作,你就知道我现在多幸福。” 卢超问:“你说找的什么工作?最近怎么越看越黑呢?” 我说:“工地搬砖。” 艾微说:“不会吧,你在工地上搬砖?” 我说:“我骗你们干嘛?真的,工地上的工资还不错,到时候干几个月好把吉他修好,五百的吉他音色太差” 卢超说:“你真的是犯贱。你跟我说呀,你不卖房子,但是公司新开发了一个楼盘,你在那里当个监理,整天玩玩工资也不错。” 凭借卢超的关系,肯定可以让我当上监理。但是我没有那个能力和经验,也不想与最好的哥们成为利益关系。我希望我们一辈子可以这样不分彼此、嬉笑怒骂。 第四十四章:父亲来到工地 母亲打来电话问我为什么周末不回家。我也想回家,关键搬砖工有周末吗? 我说:“传媒公司正是创业初期,所以任何人都没有假期。 母亲问:“那你要钱吗?” 果然是亲妈。任何时候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当然不会让母亲把钱送到工地,而是离工地一两里路的公交车站。 父母一起来到公交车站,母亲递过钱,担扰地问:“怎么又瘦了?还变黑了?” 我大大咧咧地说:“妈,您以为传媒公司就是天天坐办公室吹空调?没办法偶尔也得到大马路上活动活动。” 看着父亲没让我打欠条,本还想调侃两句父亲,也只好缄默不言。 拿过钱迅速返回工地,准备和一帮工友找家小酒馆搓一顿。工地上的饭菜实在不敢恭维,饭菜一点油水都没有,吃两大海碗,肚皮撑的生痛,可感觉还饿的慌。 在我返回宿舍时,母亲和父亲跟着进来。我一脸惊愕,他们一直偷偷跟着我。 小饭馆里,母亲点了很多菜。我开始风卷残云…… 母亲慎怪道:“你怎么能在工地干活?那是人干的活吗?” 感觉有一口菜堵在嗓子眼里,我顺手喝杯茶才冲下去。 小饭馆外有一群工友路边。我指着他们说:“那他们不是人吗?” 母亲说:“可他们一直在那个环境里,而你……” 我打断道:“妈,我已经三十岁。正如爸爸说的不管梦想多高尚,应该试着养活自己。不管是干什么工作。” 这不是托词,虽然有修复吉他的原因掺杂在其中。 父亲一直坐在餐桌上没有言语,不知是还和我置气,或者想着什么心事。 第二天早晨,父亲也到工地上班。 当然我没有认他。如果上战场,无可厚非光荣的一件事。可是干工地,父子一起就显得格格不入,丢不丢人不说,关键是他砸了我的吉他,我一直怀恨在心。我心底还在想如果碰见他玩麻将,我肯定不好意思,掀了麻将桌,不会给他在一帮孤朋狗友面前一丁点面子。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父亲干体力活显然达不到要求。舒服大半辈子,突然上工地当杂工,身体肯定抗不住。何况他的身体肌能退化,不像我虽然没有干过体力活,但还算年轻,咬牙切齿坚持两天,也慢慢适应。 父亲被包工头安排和我、老吴给泥匠打下手。楼体墙面砖垒,这需要水泥。而水泥需要沙石水泥再加水搅拌,这活不轻松。甩开胳膊干,也干不赢按砖数挣钱的泥匠。刚刚送上两桶,楼上又有人喊:快点人家都等半个小时了。其实我明白每个泥匠,根本没有等半个小时,并且身旁的桶里至少还有半桶水泥,只是他们明白,水泥一担供应不上。那么直接影响他们一天的收入。一到傍晚,各个泥匠收工后,身边一排桶都是满满的已变硬的水泥。 三个人没时间歇息,老吴夹在耳朵后的烟都快被汗水浸湿。我气喘如牛,感觉一锹水泥能把我腰折断。父亲明显只能当半个人,他的动作比我和老吴慢半拍,一揪水泥也就十多斤的样子,可是父亲每铲一锹水泥像使出全身的力气。 瞟一眼父亲的手掌,打出好几个血泡。显然他没有我想的周全,我以前虽然没有上过工地,但知道工地的残酷环境,买了加厚的手套,虽也会打出血泡,可上于血泡。而裸手劳作,血泡就会受到挤压,不堪受力破裂开来,再顺着带咸味的汗水流进新鲜的肉体。感觉就像我们小时候挨了一顿打,父母还不解气,顺着伤痕摸了一把盐的滋味,像南方人腌腊肉,一股油然而生的疼痛,让你恨不能把手剁掉。 父亲明显抗不住。他的手一接触铁揪木柄,就会颤抖。血泡一定破裂了,这种疼痛一般人坚持不了,特别是没有干过重活的人,手本来是细皮嫩肉,新肉还冒着血丝,更抗不住压力。反而经常体力劳动的手有一层厚茧,这层茧保护了劳动人民的一双手。 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来工地。或许为了让我看得起他,或许跟我暗暗较着劲。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工地既然是重体力的工作。也许他真的不属于这里,就像这里的每个人一样,都没有原本想在这里。 我说:“这位老师傅,我看您不像干体力活的人。今天这活还不是最累的。最累的工作还多着,我看您还是走吧?这是三个人的活,您只当半个人,这活最后算在我和老吴的头上,都累,划不来。” 父亲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他没有想到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和他相认,也更没有想到我还会嘲笑他。他心里明白,只要他扔掉手中的铁揪就可以重获新生,去过舒服的生活。当然他更明白,只要他扔掉这把令他手掌疼痛难当的铁揪,他的儿子,一个一直看不起他的人,就永远看不起他。 老吴说:“小王,这就是你不对,想你当初来工地的时候,我不是也多干活吗?人家新来的肯定没有适应,再说谁家不是有困难才来这个鬼地方。咱们多理解,多干点也无妨嘛。” 我真想有一个像老吴这样的父亲,虽然平凡,但辛苦劳作;虽有抱怨,但心地善良。 我说:“老吴,要不你当我爹吧?” 父亲一愣。显然他没有预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 老吴反应过来,说:“你娃莫要坑爹哟,我有了一个娃,都够我受了。再说你爹呢?” 我笑呵呵地说:“我爹不管我了。您就是我干爹,到时候我结婚不要您随礼,喝酒就成。” 老吴委屈地说:“那我不干。这个年代只有娃儿坑爹,没的爹坑娃儿的。” 我瞥了一眼父亲,说:“老吴,您别说早了,可能真还有。” 老吴看见父亲实在坚持不了。叫父亲去洗手间上厕所,最好来个大的。 老吴是好心。工地的厕所虽臭气熏天,连土狗都不走近。可对于像父亲这样的人,实在是休息的好去处。毕竟站在工地不干活,包工头会责骂。 父亲忍了忍,还是去了厕所。 老吴对我说:“你娃儿再莫这么说。人家年纪大,也要面子,他善良不跟你计较。年轻人多搞点事也无所谓嘛。” 第四十五章:父亲自降工价 下午,刚上工。包工头随便找一个空地坐了下来,百无聊懒地抽烟。这是包工头试新人的必修课,我刚来的时候,包工头也是看似无意地坐在旁边,其实是观察干活怎么样。要是行,那不用说接下来继续工作。要是不行,大多在快下班的时候,掏出一百块钱婉拒。 所以包工头在的时候,就是吃奶的劲使出来,也得加紧干活。他走了,或多或少偷点懒无所谓。毕意这是高强度的工作,工友们在一起心照不宣,只要不太过分就行。毕竟偷懒,份内的工作就加在别人的身上。 虽然这辈子我当包工头不可能,可假如我是包工头,也不会要父亲。因为他虽然努力,效率却慢。我和老吴一个人铲两揪水泥,爸爸才铲一揪。要是工地差人也能将就,可是现在有人。父亲肯定在下班前要被包工头辞退。 这对于我来讲算不上一件好事,当然也算不上一件坏事。父亲离不离开,我还是继续在工地干活。我也不准备瞧不起父亲一辈子,要是一直瞧不起他,那我该活的是多累。 “哎,那谁,过来。” 包工头在喊父亲。父亲扔下铁揪,小跑过去。 “以前干过没有?” “我确实没有干过,但是这也不是什么技术活。我适应一下就可以。”父亲的声音。 “其实我晓得你还是蛮吃苦的。但是你看看你跟他们两个人干活差距多大?你知道那个小伙子刚来的时候也是差点火侯,不过锻炼两天就过来了。人家年轻肯定没问题,但是我看你这个年纪不太行。要不我给你五十块钱?你到别处去看看。” 父亲慌了:“老板,你可别这样,要不少点工资?” “这工资说句实话不多,再少你就吃亏。我真怕你年纪大不适应。” “一百三十块一天?” 包工头摇摇头。 “一百二十块一天?” 包工头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 父亲眼疾手快,拿出火机迅速给包工头点燃。这个举动让我吃惊。父亲是一个不会巴结的人,在我的脑海也从来没有这个举动。不管遇到多大的官,或者遇到多难的事,他都不会点头哈腰、进谗献眉。难道他为得到一份工地上的工作,人变了? 两人僵持十来秒钟,父亲忍不住,说:“一百块钱一天。” 包工头果断站起来,说:“好,老头,就一百块钱一天。但是我要说明白,你确实干活比他们差。这不要怪我。” 父亲说:“我不怪你,但是话要清楚,要是我干活跟他们一样快的时候,你必须给我加到一百五一天。” 包工头有些不知所措,本以为占到一点便宜。工地上也有一些闲人,都是包工头的亲戚。这些人也是一百五一天,但是工作要轻松的多。比如给新浇铸的墙体浇浇水,在工地上收收零乱的物质材料。但亲戚没法说,睁只眼闭只眼。父亲就算体力再差,创造的价值肯定比包工头亲戚要大。 “老头,你真够倔的。你娃儿没有结婚吧?” 父亲瞟一眼我,说“你怎么知道?老板,就按照我们说的,我去干活了。” 刚到工地上干活,只要能坚持三天,那么这份高强度的工作就算基本适应。以后的日子也会相对好过一些。当然不是说以后的劳动强度会减低,而是干起来顺手,心底也不会咬牙切齿地坚持,虽然有些累,但是不疼痛。 三天过去,父亲坚持了下来。 中午加鸡腿。鸡腿加的有讲究,只有国家重要节日或者工地封顶才有如此待遇。今天听说是总包工头喜得贵子。 要是搁以前,我不在工地干活就是把鸡腿做出花来,我都不瞧一眼。现在在工地天天干苦力,听着“鸡腿”两个字就能让我直吞口水。一只鸡腿吃完根本不过瘾,刚刚吃出点情趣就没有了,恨不得把鸡骨头啃下去。总包工头也太小气,生个儿子一个工人才一只鸡腿。 突然我的碗里多了只鸡腿,我抬起头,父亲站在我面前。他看着我眼里全是痛惜。突然一下子,我感到父亲就算是再败家,可是他还是爱我。 我说:“工作很累的。饭菜根本没有油水,您吃吧?” 父亲使劲吞了一口饭说:“你吃,看你瘦的成什么样子了?我不喜欢吃白水煮的鸡腿,我喜欢吃你妈卤的鸡腿。” 母亲从来没有卤过鸡腿,甚至连卤的菜都没有做过。我不知道父亲何来喜欢母亲卤的鸡腿,也许是父亲臆想罢了,想来母亲做的菜,独得父亲钟爱。或者父亲是随便对我编的一个理由,只是想让我吃得安心。 第四十六章:杰克学厨 步行街头卖唱完,我们决定去艾叔叔开的川菜馆,虽说开张已有段时间,但我、卢超、胡胖子决定到场祝贺,当然我有更宏伟的目的,蹭饭。 走进艾叔叔的餐厅,果然看见一头棕色卷发的杰克正在传菜。每送一盘菜,都会和顾客聊上两句。有些食客还满怀好奇对杰克问东问西,也有些食客强行和杰克合影。杰克看见我们,露出一幅委屈的样子。想当年我们讨好艾叔叔时,吃过的苦可比这多,这就感觉委屈?艾微心疼杰克,叫了一位服务员去传菜,让杰克陪我们吃饭。 趁艾微和杰克秀恩爱的间隙,我们要了一个麻辣火锅,卢超对服务员说:“要多辣整多辣。”服务员迟疑一会儿,又满脸笑容地说:“好,稍等。” 麻辣火锅端上桌,赤红的汤上飘着一层干辣椒,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艾微发觉是麻辣火锅非不干,让服务员换个清汤锅底。 服务员走上前来,准备把麻辣锅底端走。卢超对服务员说:“你是听你们少东家的?还是听我们顾客的?我只记得顾客才是上帝。” 服务员事齐事楚,不知所措。 艾微说:“你们是不是今天又要整杰克?” 卢超说:“谁要整杰克?我只记得你上次整过我。再说无辣无欢嘛。” 我和胡胖子一起起哄:“对,我们都想吃辣的。” 杰克看见麻辣火锅直摇头,拿张纸巾把鼻孔塞住。 艾微破罐子破摔,对着服务员说:“小李,你再去给我拿两管芥末。” 芥末挤进锅底,一阵呛人的辣味滚滚而来,鼻涕已经不受控制要往外流。奶奶的,这辣的是中西合璧。 我很少吃辣,毕竟要保护嗓子。我小心奕奕夹起一块肥牛,在一碗清水里涮,然后沾点调味酱,试探性地放进嘴里,嗯,不错哟,不辣。我开始放心是咀嚼,突然一下子,我感到味觉歇斯底里地阵痛,我忍着喝一口啤酒才顺下去。看来已经不是表面的辣。 卢超和胡胖子也好不到那里去,不过都是为了面子强忍住。艾微也辣的满脸通红,张牙舞爪。杰克露出一幅难堪的表情,端来三碗清水涮,但还是把他辣的逛扇腮帮子。 艾微说:“你们别整杰克,我们让杰克买单总行了吧。” 我们三个人装着没有听见,强忍着心中一股热火继续小心奕奕、战战兢兢地吃菜。当然我们是小口小口的品尝。 艾微有意无意地说:“今天我大姨妈来了。” 卢超说:“换清汤锅底,吃辣太不健康了。” 胡胖子说:“关键容易得消化系统的疾病。” 这两货变得太快。我调频道都没有来得及。我说:“艾微一直吃清淡的东西,我说一开始就吃清汤的,你们非不听。” 桌底下了,我的大腿和小腿分别受到袭击。 换上清汤锅底,大家心情舒畅多了,也开始胡吃海喝。 晚上将近十点,餐厅的生意淡下来,艾叔叔穿着厨师服坐在我们身边,问我们吃的好不好。 我们点头称艾叔叔做的菜越来越好吃。 艾微作为收银员兼财务,吃完饭去收银台查帐。 艾叔叔对杰克说:“杰克,你要不明天来厨房学炒菜吧?我感觉要是让老外炒中国菜,并且还是川菜,一定有很多人喜欢。” 杰克直摇头,说:“不,我不学炒菜。在厨房里我根本呆不下去,太辛辣,我受不了。” 艾叔叔说:“你要是不学炒菜,那就别怪我反悔,你看旁边的三个小伙子,有高有矮,有肥有瘦。微微说不准就跟了谁。” 当备胎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们真是欲哭无泪。 杰克说:“我不认为爱情是这样的,我不需要牺牲,但是我爱……艾微。” 艾叔叔说:“那我可要反悔了。”对我、卢超、胡胖子直眨眼,说:“你们三个还喜欢艾微吗?” 我们三个心领神会:“喜欢。特别喜欢。” 艾叔叔说:“那么现在就看你们三个的表现,谁的表现最好,我就把艾微嫁给谁?” 杰克说:“现在新中国,不是旧中国,所以父母不能包办婚烟。” 艾叔叔说:“管他新中国还是旧中国,今天我就包办婚烟,你能把我怎么样?”艾叔叔看着我、卢超、胡胖子说:“你们倒是表现?” 又要演戏,卢超抛砖引玉:“伯父,还是您了解我。我至今未婚就是在等艾微。我一直都忘不了她。” 胡胖子不干了:“伯父,其实我大学时就开始仰慕艾微。我觉得您也应该考虑我。我是一名警察,绝对有能力保护好艾微。不让她一丁点委屈。” 这两货为了一个女人都不要脸成什么样子,看来我要与他们割刨断义。 我朝伯父双膝一跪,大喊:“岳父大人在上,容小婿给您磕三个头。” 正准备磕头的时候,被卢超和胡胖子眼急手快架起来。我这戏演的是不是太过?不过为了震慑杰克,我也是舍弃尊严,拼尽全力。 杰克怕了,他突然意识到三位潜伏在身边的情敌,他不得不再次妥协,说:“我明天就去学炒菜。我想和艾微一辈子。” 杰克说完就起身去收银台陪艾微。怕艾叔叔再提无理的要求。 我们三个人酒足饭饱,准备起身离开。 艾叔叔说:“你们知道哪里有英语培训班吗?” 我惊讶,问:“艾叔叔,您报英语培训班干嘛?” 艾叔叔说:“我怕到时杰克学习炒川菜时,有些行业语言交流不了。我得去学习英语才能正常沟通。” 卢超说:“您这个年纪学习英语?背单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艾叔叔说:“你别瞧不起年纪老的,我现在依然有学习冲动。说不准那天我在这餐厅成功上市,就开到美国去了。” 胡胖子说:“艾叔叔,刚刚好我有一个亲戚是英语培训班的老师,到时候我联系一下他,您去那学应该没有问题。” 第四十七章:前任到体育馆开演唱会 时间过的真快,我已经在工地干了一个月。或许我已经成为一个搬砖工人,只是心中有一个不灭的梦想。 这一个月中,我始终未和父亲相认,两个人说话也像普通工友一般。在工地上偶尔一起劳作,他会故意挑重的或脏的,但我一直末和他过多的说话。 父亲胖了。前一段时间,看着父亲单薄的身影抬着钢筋或提着沙浆,把身子压的变了形,我的心里有些难受,很想过去接过父亲的担子,但还是忍了下来。又一想父亲早年稍微努力,甚至只要不嗜赌如命,他就不会像现在,一个快要六十岁的人要到工地受苦受难。父亲的饭量大了,每天能吃满满的一小脸盆,在这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以前打麻将,虽说也是“搬砖”,但那没有什么工作强度,父亲能打麻将一天一夜,并且不吃不喝,那时他是饱一餐饿一顿,现在不同,天天按点吃饭,并且吃的还不少。半个多月后,父亲脸上开始有肉,慢慢变胖起来。以前抬着重物踉踉跄跄,现在也能小心奕奕地行走。 有时候晚上下班,工友们每人买两瓶啤酒在一起喝酒聊天。几个工友撺掇我,让我拿出吉他给大家清唱几首歌。每每如此,宿舍里就挤满了人,大家争先恐后围在身边听我唱歌。他们是我的忠实粉丝,这让我甚感欣慰。虽说我的定位听众不是一群工地工人,但他们的热情给予了肯定。 甚至有时候,有些工友想听我唱歌,特地去小卖店给我买来些小菜和啤酒,说听我唱歌是享受,但又没有钱,只能给我买些吃的犒劳。 每每我唱歌的时候,父亲坐在上铺总是在看书,偶尔也会偷偷地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每当我唱完一首歌,工友们会鼓掌,称赞唱的真好听。我偷偷地瞟父亲,他总是在这个时候认真看书,表现出一幅漫不经心、事不关已的样子。 我唱完歌,工友们退去。我不得不赶紧洗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去步行街卖唱。而走的时候父亲在上铺还是在看书。当我深夜回来的时候,父亲依然在看书。我一天累的马困人翻,拿出《摆渡人》硬是只看一页,就犯了困,可刚迷迷糊糊,父亲就摇摇晃晃下床去把宿舍灯关掉。 吃完午饭,我躺宿舍的床上休息。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我一个激灵,赶紧起床来到宿舍外。卢超在电话里喊:“你在哪搬砖?你打开手机位置我来找你。” 找我?我承认自己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可是一个开着奔驰的人来工地,声称是我哥们,然后还要和我聊聊天,那我以后还能不能在工地上干活?我的吉他还能不能修好? 我说:“什么事这么着急?晚上见面聊不行吗? 卢超不容质疑:“位置发过来。” 没有办法,手机连接网络,显示地址。不过我迅速走到大马路上,正准备再往前走几步,卢超的奔驰已停在我身边。 我上了车,躺在奔驰真皮沙发上。 我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卢超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扔给我一份麦城日报,难不成像我这样的人能上新闻?我慢悠悠地翻开报纸,突然在娱乐版头条,我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当然名字改了,再也不是那个带乡士味道的姓名。现在人家是明星,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坐直了身体。 我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说:“大中午的叫我顶着太阳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她要在麦城体育中心开演唱会?” 卢超吐了一个烟圈,说:“小露子,你发觉了没有?这是我们麻将乐队的一个机会。” 我说:“什么机会?难道明天也登个报纸,告诉广大人民群众曾经我和她谈过三个月的恋爱?” 卢超有点恨铁不成钢,怒视着我:“小露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只要和她联系,我想她会给机会让我们在体育馆中心唱两首歌,到时我们肯定火。体育馆可以容纳两万观众,你不是一直梦想着在一万人的面前唱歌吗?” 我的确有一个在一万人面前唱歌的梦想。只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和途径,我总认为不光彩。这是走后门得到的机会,而并不是通过我们的实力。 卢超看见我犹豫不决,继续说:“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你怎么不懂得珍惜?小露子,有时候你就太儿女情长。你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只要有露脸的机会咱们就上。你看看你现在都搬砖了,你也应该反思一下。再说麻将乐队碰到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 对于麻将乐队确实是一个机会。虽说有我的关系存在,但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阻挠麻将乐队发展。 卢超说:“其实燕子以前跟我们关系很好,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就可以联系到她。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娱乐版头条新闻是燕子要到卖城体育馆开演唱会的信息,当然她不再叫燕子,而是叫李茑茑。曾经麻将乐队和她短暂地在一家演艺酒吧演出过。当然我和她也谈了三个月的恋爱。只是后来她去参加选秀,并且获得一个很好的名次,签约了中国著名的音乐公司。她也找到一位非常有钱的男朋友。 我说:“你给她联系吧?但不能说是我说的。” 卢超说:“行,你不愿意求人,也不愿意丢人,我求人我去丢人总行了吧。” 我说:“行了,我回工地了?” 卢超说:“你还回鸡毛工地,演唱会只有十天了,我们还不得准备一下?” 我说:“人家答不答应还说不一定呢?” 卢超笑呵呵地说:“其实我已经联系过了。燕子还是蛮恋旧情的,特别心疼你,在电话里还问你在干嘛?” 我急问:“你怎么说的?” 卢超说:“我当然实话实说,你在工地搬砖。她马上就同意给我们麻将乐队演出嘉宾的机会。” 我骂道:“你大爷的,卢超。我要回工地上班,等拿到工资再排练。” 要说是别的地方上班,碰到这样的事,工资不要就不要了。可是在工地上干活,天天顶风日晒,累的像条哈巴狗一样。钱多少不说,关键这是我劳动所得。 卢超说:“小露子,我发觉现在你就是我祖宗。告诉我你在那里上班,我去帮你要。” 我颇为难地说:“你去要不合适,还是我去吧?” 卢超打开手机,然后往周围一看,卢超马上明白。卢超摇了摇头,油门一踩,直接开进工地。工友们已经开始慢慢上班。门卫老李头发觉有车开进来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车已经停在项目经理室门前。老李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卢超骂:“你是谁?这里是施工现场赶紧走。” 项目经理神气昂昂地出来,一看是卢超,马上点头哈腰迎上去:“卢总,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卢超说:“我才没有心情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卢超指着我说:“这是我哥们,最近体验生活在这里上了一个月班,你把工资现在结了。” 项目经理看了一眼我,推起笑脸叫办公室主任去叫包工头来给我算工资。 卢超有些不耐烦:“老胡,我还有重要的事等着处理,你给拿五仟块钱。也别叫什么包工头来算,太麻烦。你自己私下里给包工头对接。多了算你倒霉,少了下次请你吃饭。” 胡经理赶紧叫财务去拿钱。几位昔日的工友都跑过来围观。因为有两件事让他们十分感兴趣。一是项目经理也有点头哈腰的时候;二是曾经的工友既然有一个有钱的朋友。那么在他们认为我也会很有钱。 老谢蹭过来说:“小王,没有想到哟。到时候一定来看我们。” 我说:“当然,有时间一定来看大家。” 在人群中看见父亲,他的脸上一片淡然,看不出是欣慰或者伤悲,像围观一个陌生人一样事不关已。停留几秒钟后,走在去工地的路上。 回来的路上。我问卢超:“人家一个堂堂项目经理为什么对你惟命是从。” 卢超说:“你小子真是不听劝。想当初让你到我那上班,怎么的我也弄一个监理让你当当,也让你管管这个项目经理。实话告诉你,这楼盘是老头子和另一家公司开发的,老胡只是底下的一个项目经理而已。” 第四十八章:熟悉的陌生人 晚上在步行街卖唱完。卢超从吉他行里给我租到一把价值十万人民币的吉他。我那把五百的吉他拿到上万人的演唱会弹奏的确有些不妥。 拿着十万的吉他,顿时有一股无言名状的快感。像一个人很久没有做爱一样,突然触碰到姑娘的胴体,就有一种想高潮的冲动。但是现在还不能高潮,不能光顾及自己的感受,还要照顾姑娘的感受。琴瑟共鸣,才能碰撞灿烂的火花。躺在我身下的姑娘有些高傲,像一个女王躺在自己怀里,虽娇羞妩媚,但气宇轩昂。而我就像被翻牌子的小露子在女王面前忐忑不安、战战兢兢,我不知道选择怎样一个切入点宠幸和溺爱她,而她刚刚好就喜欢这种方式。 卢超说:“这把吉他对于你来讲还是一头桀骜不羁的公牛,你抓紧时间驯服好他。驯服好你事半公倍,驯不好你还不如就用你那把五百的吉他靠谱。” 卢超说的对。像一个人习惯开辆稳健大气的宝马,突然驾驶动力十足的法拉利,轻踩油车冲出去几十米。虽然他俩都是车,但是性能和特点亦不同。 我忍不住问:“卢超你是什么时候和她勾搭上的?” 卢超说:“我现在发觉你说话太损了。什么叫勾搭?小露子,我告诉你。要不是当年你看上她,哥们大义凛然弄的自己像个丐帮小跟班,可能真没有你什么事。” 我咯咯地笑起来,说:“这么说你要和她再续前缘?” 卢超说:“咱们和她仅止于这次合作。对了,到时候见到人家别要死要活的,更别装腔作势。” 我说:“这火侯怎么把握?” 艾微说:“就是你们可以正常交流,但都是止于工作,就算不小心聊到私事,也是轻描淡写,一笔而过。” 胡胖子说:“对,你也就是别和她谈到任何私事。” 我不是什么圣人,像许多电视剧或者小说中的情节,虽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惊涛骇浪。或多或少执着于音乐的人都是非常感性的人。而不是像理科生一样,做什么事都建立在数学工程和大数据的基础上。当然我知道要死要活或装腔作势只能显得自己不够成熟,可是我发觉自己办不到,跟在一起三个月的昔日情人坐在一起,聊的全是音乐,不谈过往。那我该是多热爱音乐! 第二天卢超带我做了一个面部spa,说我上去是唱歌的,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非洲杂戏团表演,又给我设计一个新造型。这种发型有点让我受不了。我不喜欢炫耀,想低调点生活,高调唱歌。 卢超骂我思想落后。他说:“唱歌得有特点,形象得鲜明,让每个观众一见到你就是那谁谁谁。现在唱歌的,有才华的有才华,有面容的有面容,所以说咱们得有特点,让观众一眼就能记住。” 当天下午,我心情澎湃又忐忑不安地来到体育馆进行场彩排和试音。这是我距离两年多时间再次见到燕子,她的真实名字叫李小燕,艺名叫李茑茑。看到她更像一个陌生人,好像我从来没有认识过她,而她根本也不认识我。如果不是我的记忆充斥着与她的回忆,我似乎就相信台上正在排练的人就真的不是她。 当然她现在是明星,而我是一个前不久还在工地搬砖的工人。 麻将乐队是以燕子的朋友身份上去演唱。当然燕子是这样介绍我们:有请我的好朋友们麻将乐队,他们是中国十分优秀的乐队,与我和唱这首《只做朋友的爱情》。希望大家喜欢。我们粉墨登场,深情与她对唱,然后麻将乐队独自演唱两首歌。这两首歌一首是被某明星唱红的歌曲,传唱度高,另一首就显得冷门,因为是原创。 整个演唱会上座率达到百分之六十,对于燕子这样的选秀歌手来说成绩裴然。麻将乐队演唱环节虽谈不上超常发挥,但正常偏上。整个演唱会上我与燕子没有说过一句私话。当然演唱会上设计的交流台词我们都面带笑容发挥的极好。只是所有的观众不知道我心里波澜壮阔的隐忍。 演唱环节结束后,我独自离开,我不想继续表演,我也不知道演唱会结束后,燕子会不会主动和我聊天,谈谈过去、说说现在、聊聊末来。人家是大明星,演唱会结束可能会和承办方开个小型的庆功会,麻将乐队还有三个人,而对于我就显得可有可无,大可以说另一位成员不舒服先回家了。 卢超晚上十一点打我电话。说庆功会结束,燕子找我。 我说我睡了,不方便见面。 卢超开骂:“你丫的不知道好歹是不是,人家到了你的地头,你再怎么说要招待一下人家吧?” 我说:“裤兜里就五仟,还是搬砖挣来的,招待大明星我舍不得。” 卢超说:“小露子,每次你都找不到事情的本质。钱不钱都是小事,关键是你得上心。人家那么大明星差钱付帐吗?” 我躲在卧室里,在电脑上看燕子的照片。我发觉那时羞涩的燕子真漂亮,比现在时尚的燕子好看多了。现在的燕子和以前的燕子是两个人,她们并不曾相识。记忆中的燕子让我怀念,现在的燕子让我敬而远之。 我在电话里对卢超说:“我谢谢她给我们这么好的机会。但是我真的睡了。” 我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第四十九章:黑夜撑灯人 大清早被母亲拉起床。她跟我说,昨天就她和姐姐两个人去看演唱会,父亲并没有跟着一起去。这有什么大惊小怪?想当初是他亲手摔我的吉他,现在我在上万人观众面前唱歌,等于打了他的脸,他当然不好意思去观看。 瞧,这一天来的太快,我终于用实际行动打败父亲。 我说:“妈,您别着急,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可能不屑听我唱歌吧?” 母亲说:“你别胡说。他手机里全是你的歌。有事没事就拿出来听。” 我说:“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手机全是我的歌,只是他拿来对一群牌友吹牛的本钱,或者在您面前表现的一种方式,私下里怎么样谁知道?” 母亲生气了,说:“儿子,你不能这样说你爸爸。当他知道你去工地,他奋不顾身要去。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 我不耐烦道:“妈,一大早上我不想听见这些不愉快的事,它是会影响一天心情的。再说您昨天看了我唱歌,您应该表扬一番或者批评一顿也行。但是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您要明白我也是您生命中重要的男人。” 母亲说:“要不我们今天去看看他吧?” 我说:“妈,今天我真没有时间。改天吧。” 刚吃早餐,大门被敲的“嘭嘭”作响,急促的声音十分不友善。姐姐跑去开门,卢超、胡胖子、艾微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卢超喊道:“小露子,你真不是人。我公关了这么久,怎么说你也应该谢谢燕子。再说周围还有唱片公司和演艺公司,这对我们以后有帮助的你知道吗?” 我反问:“你是让我谢谢燕子甩了我?还是谢谢她给我们这么好的机会?” 艾微说:“我知道你脸皮薄。但是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想不想唱歌?” 我说:“当然想唱歌。” 卢超又说:“想不想用唱歌养活自己。” 我说:“这还用说嘛。” “那就听我们的。” 麦城虽是三线城市,但是有一个繁华的步行街。步行街当然是吃喝玩乐的地方,有事没事的人都喜欢往这里杂堆,重要的是这里每天有无数年轻男女逛街。虽说现在流行网上购物,但是真假有待考证和规范。国内各大品牌在步行街都有门店。这样的地方不管是溜人还是溜狗都是一个好去处。 我这个人比较宅。虽说歌手这个行业与潮流息息相关,但我只想做一个单纯的歌手,没有必要把自己打扮的像个杀马特或者二次元。我不太爱逛街,更不愿意到人头攒动的步行街,当然除了晚上在这里卖唱。 燕子预定的咖啡厅在步行街二楼,我们一行四个人缓步上楼梯。我在楼梯间拐角停住,卢超站在我身后说:“都到这里还认怂了?” 我说:“卢超,要不回吧?你说我去跟她说什么呀?” 艾微白了我一眼:“嘴在你身上,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难道还用我教吗?” 我说:“我确实不知道聊什么?” 胡胖子说:“你应该是轻车熟路,想当初追人家的时候,那才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你不是也抹着黑把人家哪什么了吗?” 胡胖子一席话,让我无地自容,唉声叹气。 燕子戴着墨镜,气质高贵地喝着拿铁,身旁有一块精致的小西点。她就算不唱歌,不管是远观或近看都像个明星。给人高山仰止、不容走近的感觉。 我怯懦地坐在沙发上,卢超大大咧咧地喊来服务员给我们来四杯最贵的咖啡。不一会儿,来一杯不知道怎么定义的咖啡,反正喝起来有种想捶墙的冲动。 大家简单地聊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就算聊到私事,也没有扯到我和燕子的那段过往。不一会儿都陷入沉默,时间似乎停滞不前,只有透过玻璃看见步行街外搂搂抱抱的情侣,才知道时间真真切切地在“嘀答……滴答”前行,有时候真羡慕这些正在热恋的男女,仿佛就像我们的昨天,海誓山盟、患难与共,只是到了诱惑面前我们迷失了…… 步行街的一个姑娘吃冰淇淋,满嘴都是泡沫,身旁的男友赶紧拿出纸巾擦试。姑娘喂了一口冰淇淋给男友,男友的嘴角也残留了一些泡沫,姑娘又反过为男友擦嘴。他们很恩爱,或许只要几个月,他们就会像我和燕子一样,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有时候感觉自己对爱情悲观,我希望自己只是臆想,而他们会像童话里王子与公主一直幸福下去。 回过神来,我不知道坐在对面的燕子在想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有想?可能这就是她坐进咖啡厅里还要戴着墨镜的缘故,因为我看不清她的眼神。 我说:“还好吗?”其实,卢超叫我开始说:你的歌唱的真好听! 两句话两个意思。前者提醒我们以前似乎有某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后者虽是赞扬,可使两个人关系陌生。我从来不会拍马屁。虽说她的歌比以前唱的好。但是对于我讲似乎并不太重要,至少对于前者而言是的。 墨镜下的朱唇轻启:“我过的非常好,就是有点忙而已。”燕子把“非常好”加重了音。 胡胖子识趣地叫坐在燕子旁边的小助理离开。一众人离开后,只留下我和燕子。 须臾,燕子说:“你看我的梦想实现了,我希望你的梦想也实现。“她终于摘下墨镜,她有些黑眼圈,这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 我淡淡一笑:“看来我的梦想是完成不了。有时想想也罢,成不成名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并不是十分重要。” 燕子坚决地说:“不,作为一名有音乐梦想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成名,不成名你怎么继续唱歌?既然喜欢唱歌,那么一定要成名。因为成名才能代表着你梦想成功,默默无闻只能说你是一个失败者。这个时代没有人怜悯失败者,只歌颂成功。” 我哑口无言。燕子说的不无道理。但现在的我没有燕子“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雄心壮志。或许到了而立之年,慢慢开始学会中庸。 我说:“干嘛一定要和成功争个你死我活。得到或失去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一直在路上” 燕子说:“可是我一定要成功。我不想到我五六十岁的时候,要去跳广场舞,听着歌声的时候才会想起年轻时曾有一个音乐梦。有梦就一定要成功,那怕不折手段、费尽心机。” 直到现在才猛然发觉,燕子和我不是同一路人。虽然我们有共同的梦想,曾经一起相互扶持和鼓励走过一段沼泽和黑暗。 或许我只是她的黑夜撑灯人,一天她周围一片光明就不在需要我。 燕子,三个月的光阴随风而逝。唯愿你在聚焦的镁光灯下尽情歌唱,而我一个黑夜撑灯人只能给予微弱的烛光,似乎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转身离开。谢谢你好心,让我在镁光灯下享受两首歌曲。 第五十章:麻将乐队商演 闲来无事,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母亲露出神秘的笑容推门进来,告诉我麦城电视台娱乐频道报道了我和燕子在一起喝咖啡的事件,既然我与燕子在北京酒吧唱歌的照片都被翻出来。打开新闻,也有一些自媒体铺天盖地报道我和燕子捕风捉影的事情。 我有些无奈。娱乐记者就是这样,总要找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花边新闻,去充实一群人的饭后谈资。虽说真有那么一回事,可是事情成为过去式。让人欲言难齿。 我说:“妈,你相信这些干什么?我和燕子就喝了一杯咖啡,以前在北京刚刚好认识,所以叙旧而已。” 麻将乐队着实火了一把。给电视台做了一个期音乐节目,同时在音乐电台唱了两首歌,谈了一些在北京的经历。但我发觉主持人根本不关心我们歌唱的好不好,非要从我口中想知道我与燕子的那段往事。 偶尔走在街上,既然还有人认出麻将乐队,说这是那谁谁谁,最后人家一笑,想不起来,总感觉像个不太熟悉的名人。 麻将乐队开始接一些商业演出。今晚有一家商场开业三周年庆典,我们去演唱几首歌。演出费一万,四个人平均分,每人有两仟五。这对于我来讲是笔巨资。 一起去美容中心做护理。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说:“我们是不是太高调了?明明想着靠才华吃饭,你们非要靠脸蛋。” 卢超说:“现在中国就是这个环境,你看看‘小鲜肉’们的演技,一个比一个差,但是人家长得帅,还会打扮。所以人家的名气就大,影视剧的片酬比老戏骨不知高多少倍。” 卢超说的有道理。唱歌这个行业你要是默默无闻就能红,基本不可能。现在作家写本书都靠炒作,把怯怯弱弱、不善言辞的人推上舞台。告诉读者写这本书的人是这位文质彬彬、才华横溢的人。所以说以前只要看书就行,现在读者要求高,既要看书又要看人。 傍晚六点。我们来到商场与经理沟通一番后,就在更衣室换服装。更衣室里能听见外面的广场上主持人三番五次给我们麻将乐队造势。七点是我们演出的时间。 侯场大家商量着到时在台上怎么跟观众沟通,当然最重要的是在演唱间隙给商家打广告。 胡胖子问:“咱们是想唱什么歌就唱什么歌吗?” 艾微说:“你想得美,人家还是要我们唱妇孺皆知的歌曲,当然我们可以唱一首原创。” 艾微作为队长安抚大家的心绪,说:“大家平常心态就好,我们只要在台上发挥我们平时的功底就可以。” 我说:“怎么我有点紧张呢?” 卢超骂:“你不是刚刚还在一万多人的观众面前唱歌。我看了一个广场,最多才几百人,你怕什么?” 我说:“关键前面上万的观众是冲着明星去了,今天可都是冲着我们麻将乐队来的。” 胡胖子说:“你是没有见过世面,咱们要是在鸟巢开演唱会怎么办?‘美国春晚’上火星哥不是表现的非常好。” 我说:“人家是大明星,关键是老外都不知道害羞。你看维密秀,火星哥看着一群内衣模特走秀还能唱歌,要是我早激动的说不出话。” 艾微说:“你是不是也有一个梦想在维密秀唱歌?” 我说:“我就是一个简单的好色男人,估计在现场看着一群内衣模特我都得犯心脏病,别说去唱歌。” 临近上场五分钟,商场既然请七八个保安护送我们上舞台,让我有当上明星的错觉。观众把整个广场挤的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一片,估计再少也有五百人。面对如此多的观众,我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让麻将乐队感到以前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一首《光辉岁月》让气氛高涨。艾微用家乡话问好,让麻将乐队在观从心里亲切许多。当然艾微还说商场衣装八折,食品九五折,充会员满一仟送两百。我们三个男人也说一些观从热情的话。 几曲下来,观众依依不舍。让我们麻将乐队感受到作为明星的虚荣。 商场财务给我们结完劳务费,大家都很高兴,艾微一边数着钱,一边说:“怎么样?这样算下来咱们麻将乐队是不是发财了?” 卢超说:“艾微,这点钱就算发财了?好多明星一年赚几仟万,咱们一天每人分了两仟五就找不到北?” 我接过艾微给我的两仟五块钱,说:“卢超,你承不承认今天是我们赚的最多的一天?” 卢超贱兮兮拿过艾微递给他的钱,并且用鼻子使劲闻一下,说:“当然,我感觉这两仟五百块钱比老头子平时给我两万块钱还重,沉甸甸的。” 胡胖子说:“当然,这是我们劳动所得。我们为了梦想直到现在才有所收获。” 艾微说:“这个周末咱们到省城的一个酒吧演出两天。坐动车去,演出费是每天两万。” 我兴奋地跳跃起来,说:“你的意思是这一趟下来我们每人能分到一万?”我用指头迅速运算,“这样算下来,我要是当搬砖工不吃不喝要干两个多月。” 艾微说:“最近有几个经纪人找到我,说只要和他们签约,他们能把演出的价格提高到每晚五万以上,当然跟他们四六开,他们四,我们六。你们感觉怎么样?” 胡胖子说:“以前在北京的时候,我们也签约了一家公司,可是最后还不是把我们雪藏,我们还不能出去唱歌,只能老老实实呆着。再说纪纪公司虽说资源广,但他们只想捞钱,根本不会管我们忙不忙的过来。我还是一名警察,这样影响肯定不好。” 卢超说:“这有什么?哎,要不咱们自己成立一家音乐公司,然后请几个业内专业人士把我们也包装一下。说不准就能走上更大的舞台。” 我说:“咱们四个人怎么成立公司?要钱没钱,更何况还要请人呢?” 卢超说:“不还有我在吗?到时候我背着老头子找几个商业伙伴借点钱,然后把公司成立起来再说。” 第五十一章:父亲撒谎 晚上吃饭,卢超接到电话。卢超所属房地产公司的项目喜封金顶,也就是我当搬砖工的地方。项目经理希望咱们麻将乐队明天义务给工友们唱歌,卢超在电话里说考虑考虑。卢超是房地产公司的副董事长,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项目经理。 卢超挂断电话说:“晚天晚上我们有演出肯定去不了,再说又不给演出费?” 我说:“我答应过那些工友。要不实在推不了演出,我们下午去?” 胡胖子说:“我明天上班,肯定请不了假。派出所领导知道我们麻将乐队成名后,都找我谈了好几回话,担心我红了不好好工作。” 艾微说:“也是,你明明是一位中国人民警察。要是力公事,群众一看是明星,肯定不好开展工作。” 胡胖子说:“对呀,现在我都不敢出勤,都是做些行政上的工作。” 我说:“胡胖子既然不能去就不去。我们去就好。” 卢超说:“我明天也要上班。老头子对我们麻将乐队商演意见非常大。” 艾微说:“可是我们去唱歌,也属于你公司业务。要不你跟老头子打电话,看他怎么说?” 卢超掏出手机埋怨:“我跟你们说打电话也是这个结果,老头子肯定说不行。” 卢超给卢叔叔打电话,电话里卢叔叔知道是项目经理和一众工友的愿望,既然答应卢超,他可以明天下午去工地演出。 艾微说:“怎么样老头子同意了吧?看来明天我也得矿工,不过我爸好说话,也非常支持我的工作,他走到那碰到熟人都人说,我女儿是明星,就是那个麻将乐队漂亮的女生,她唱歌特别好听。” 听艾微这么说,我又不想去工地演唱。父亲在工地。以这种方式见面,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对他一阵冷潮热讽,显得我心胸狭窄,毕竟他是我父亲。淡淡地走上前去叫声爸,又显得这么多年来,我受过的委屈太轻描淡写。他摔我的吉他,摔了我的梦想,而现在我的梦想迈上一个新的台阶,显示以前他对我的种种都是错误的,甚至是暴行。明天晚上他看见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工地在一片空地上搭了一个简陋的台子。没有主持人,更没有别的演出队伍,只有麻将乐队三人。 工友们开始显得拘谨,后来我们每唱完一首歌,都会问工友们喜欢听什么歌,只要我们会唱都满足工友。一些工友们认识我,偶尔在唱歌的间隙我们还拉起家常。他们说这一辈子值了,能认识像我这样的明星。我说,我不是什么明星,全中国像我们这样唱歌的有很多。 我们一边和工友拉家常,一边唱歌,足足在舞台上呆了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中我若意无意地在人群中搜寻父亲,直到演出结束我没有看见他。难道我唱歌就那么不堪入目吗? 只要父亲来听我唱歌,那么我就打败他了,足于证明他以前对我的行为是错误的。只是父亲一直没有出现。 演出结束,我们决定去以前的宿舍看看。老谢、老吴、老董、老陈一群工友早已恭侯多时,他们把潮湿的宿舍打扮的有模有样,一进门就有股劣质的香水味,但是细嗅能感到一种熟悉的汗水袜子胶鞋混合的复杂气息。 我住的下铺还原成以前的样子,在桌子中间放了些糖果。我瞟了一眼上铺,父亲正在看《了不起的盖茨比》。都混到在工地,还喜欢看书。卢超在我身后捅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只好装着和老吴聊天。 卢超的房地产公司去劳保市场买了一百双质量好的劳保鞋,委托我们送给一群工友。艾微每双每双挨着发下去,每每他们接到新的劳保鞋,都会憨厚地说着谢谢。可是到了父亲面前显得微妙起来,虽然我一直和这群工友聊着天,但是我的眼睛却一直瞟着艾微。父亲既不说要也不说不要,依然看着书。普通人碰到这样的好事高兴的还来不及,艾微可能是第一次碰到白给不要的事情,既然词穷。其它工友早就从床上跳下来,争先恐后领取劳保鞋。 在来时的路上我再三叮嘱卢超和艾微,父亲不认我,我们也不要认他。 艾微没办法,走过来附在我耳边说:“你爹你自己想办法搞定,反正我没办法。” 我提着一双劳保鞋在父亲身边站定,说:“老王,咱们也是共事的工友,您这点面子也不给我?再说我们买的劳保鞋质量好,您穿着舒服还不伤脚。” 父亲拿开书,眼睁睁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或许他还在诧异我到现在没有和他相认,称他爸爸。 父亲依然无动于衷。其他工友都开始劝父亲。 “老王,大明星免费送你鞋,你就拿着嘛?” “对,老王,这有什么不得了的嘛,一双鞋而已,这是娃娃们的一点心意。” “老王,你拿下。对了大明星也姓王。说不准往上推几辈,可能还带有血缘关系。就当晚辈孝敬。” 父亲还是缄默。 临出门前,母亲吩咐我去看看父亲。现在人也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着看书,陶治情操、升华思想,这境界一般人达不到。这让我颜面扫地,我好歹算一个名人,趾高气扬宣誓着我的胜利,打败父亲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现在人家根本不接招。 就像一场拳击比赛,你几乎ko对方,高举金腰带向着沸腾的人群示意,可没有想到,失败方搞不清状况喧宾夺主正在向人群飞吻;又像你打遍天下无敌手,正要称霸武林时,有人告诉你住在飘渺峰有一位高手,剑法超群、唯快不破。你费九牛之力爬了好几天,终于到了飘渺峰,冰雪一片、寒彻入骨,你强忍着叫高手与你一比高下,人家却坐在棋旁,一个人下的欢呼雀跃。 父亲这个态度让我始料未及。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失败者也能装出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假如他在我面前讨好,告诉我他以前错怪我了,现在我是他的骄傲,我肯定会原谅他,并且尊重他。只是他现在的态度好像告诉我:你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 我忍不住问:“老王,我唱歌就那么难听吗?整整三个小时您都没有去现场。” 父亲依然沉默。 老董说:“老王去了现场的,蹲在我身后。我还问他干嘛不找凳子坐。” 父亲急赤白脸说:“老董,我没有去,你认错了人。” 艾微站在我身后拉我,示意我适可而止。 老董这样说,明显父亲去过现场听我唱歌。父亲天生好面子,只到现在还没有认输。或许我们的战争还要继续。不过我倒要看看父亲,接下来有什么能力和筹码与我战争。 第五十二章:麻将乐队的迷失 几天后音乐公司成立。卢超全额投资,钱是他找商业伙伴筹借的,所以他是法人代表,也是董事长。公司招了几位音乐人,开始对我们四个人进行包装。 我满怀期待地想成立一间录音棚,可卢超说先不着急创作,要先露脸,让我们的歌声响彻麦城的天空,待时机成熟,再向全国漫延。我说唱几支单曲,拍几首mv,卢超说资金不充足,等赚足了钱再说。我想也是,总不能让卢超开始就往里扔钱,音乐是无底洞。我只好先坚持。 卢超给麻将乐队租了一辆保姆车。然后配备一位漂亮的叫声很嗲的经纪人,说是从房地产公司借调过来,听说卖房的业绩很不错。还给麻将乐队配了四个高大威猛的保嫖。这让我受宠若惊、诚惶诚恐。我一个昨天还是工地的搬砖小哥,今天就是人前簇拥的明星,叫谁也适应不了冰火两重天的境况。 卢超解释:“没有团队合作,假如是麻将乐队单独去给人唱歌,可能只会给一万,但是这种高配置的情况至少三万。所以又享受到明星规格,还不小心把钱给赚了。再给你们说个真实故事。以前有个客户,开了两辆宝马和一台宾利和老头子谈生意。下来六个保镖,还跟着两个身姿妖娆的外国美女,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听说房地产生意已经做到曼哈顿,老头子那时还单纯,只认为人家真的有钱。二话没说就跟人家合作,可是没有想到房子盖到一半,资金链条就断了,老头子慌了,查对方的底细,才知道人家abcd字母都认不完,就是普通的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的包工头。” 卢超的意思很明确,这高配置是拿来唬人、提高档次。 麻将乐队变的忙碌起来。偶尔参加公司庆典,马上又要去乡下参加蟠桃节,晚上还要赶回来当婚礼嘉宾。当然不管是参加什么节目,我们都要走上前去说一番贴合主题的奉承话,然后唱千篇一律的歌曲。 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这跟我想象的成名后的音乐理想大相径庭。我以为明星的生活就是认真地创作、在录音棚录mv、偶尔开开演唱会。而现在的我们就像一个纯粹地捞钱机器。这种状态虽不是理想,可这样也能得过且过,至少比以前当工地搬砖小哥好的多,有一群人对你嬉皮笑脸,或许虚伪占大多数。还有一小群人,羡慕你在镁光灯下的华丽。对于一个平凡人来讲,的确满足了虚荣心。 音乐公司勉强开了一个月就倒闭。按照卢超的构思,公司会越来越赚钱,而麻将乐队会越来越有名,到时候我们会出唱片、拍mv、开演唱会。现实却并不是这样。主要原因在于我们没有时间创作新的歌曲,结婚是这几首歌,公司成立也是这几首歌,祝寿还是这几首歌。我们希望有时间去创作,去唱自己的民谣。但是台上的观众又不满意,说这歌听都没有听过,几分钟过去,听众直打哈欠,没有听出感觉来,反而磕睡来了。 卢超又招来一群漂亮的舞蹈演员,咱们在前面唱歌,舞蹈演员在后面跳舞。虽有一波大长腿,能给观众活跃气氛。但还是改变不了观众的审美疲劳。 生意越来越不好,以前每晚都有演出。现在一个星期能接到一单演出就不错。麦城本来就不太,虽周末偶尔去省会城市和邻市,但打不开知名度。 麦城有位大老板的老母亲去世,邀请我们麻将乐队去演唱。对于白事,艾微坚决不同意去。毕竟咱们不是乡村乐队,红白喜事都接。再说母亲去世本是悲痛的日子,我们又不会唱丧歌,肯定与气氛不符。 卢超说:“关键我们聘请了一些人,我们再不演出,工资都开不出来。” 大老板的老母亲一辈子生活在农村,所以我们在农村演唱。村民特别多,为了衬托气氛。我们连老歌《真的好想你》都唱出来。大老板非常不愿意,他说他的老母亲是八十多岁去世,算是喜事。叫我们该怎么唱就怎么唱,该怎么跳就怎么跳。 本着客户就是上帝的原则,大家又开始唱一些摇滚歌曲,后面还有穿着黑丝袜裹大胸的姑娘热舞。 我们唱完歌,大老板甚是满意,请我们坐下吃饭。穿着黑丝袜的舞蹈演员都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拉去陪酒,听说大老板的很多商业伙伴都来了。两桌客人硬是每个男人身边有个演员。人家演员年纪还小,一些老板让演员喝五粮液,慢慢的每个人开始不老实起来,手不由自由在演员身上乱摸。 艾微陪着笑脸对着大老板说:“刘总,很晚了,要不散了吧?” 大老板说:“你放心,我会另外加钱。” 卢超说:“刘总,这还是一群小孩子,他们是来跳舞的,不是来陪喝酒的。” 大老板说:“你们要是没有这一群姑娘,谁愿意听你们唱歌?你们也不是一个三流的草台班子。” 我怒了,站起身来给大老板就是一拳。 一群村民围过来要收拾我们。幸好胡胖子站起身来说:“你们谁敢动手,我是人民警察。” 派出所,我因为打人被拘留一天。 在我释放的时,卢超苛责我不该动手打人。 我说:“卢超你变了,你变的不再是那个纯粹的音乐人,而一个想赚钱的老板。” 卢超说:“是,我是一个利已的商人。但是你知道音乐公司现在亏了多少钱吗?你倒好,打完人就没事,到现在刘总还没有给我结帐。” 我说:“赚钱可以,但是最起码我们应该还是我们自己。” 胡胖子淡淡地说:“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这不是我想要的音乐方式。如果以后还是这样的商演,我选择退出。” 艾微说:“我也和胡胖子一样退出。我不想因为这样,而迷失我们的音乐理想。” 卢超吼叫着说:“行,你们都撂挑子不干,大可以一走了之。音乐公司亏的钱我一个人去背,我一个偿还。大不了我蹲监狱总行了吧?” 卢超气愤而去。 第五十三章:卢叔叔查出胃癌 音乐公司倒闭,大家心情一直不好,本以为麻将乐队能成名,不说红遍全中国,至少在麦城如雷贯耳,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大家一连好几天没有联系,有时候隔一天没有看见他们既然有些想念。不光是因为音乐让我们聚在一起不分不离,我们四个人是哥们,能相互调侃,亦能相互体谅。 今天是周末,我给胡胖子和艾微打电话。他们同意麻将乐队聚会,讨论一下麻将乐队下一步该怎么走。音乐公司的倒闭,并不意味着麻将乐队的解散,仅仅只代表麻将乐队暂时性的失败,或者以这种巡演的方式不对。我们虽然和卢超心生间隙,可是我们的音乐梦想相同。 麻将乐队以前也产生过分岐,经过几年的磨合,大家慢慢相互理解。站在纯音乐人的角度和一个商人的角度看待问题肯定不同。所以卢超也有苦衷,是他背着卢叔叔东凑西借的资金成立的音乐公司。现在音乐公司倒闭,我们在资金问题确实帮不了卢超。如果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吵吵架,也许大家会散去心中的阴霾。 再次看见卢超的时候,感觉他成熟了许多,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在办公室里翻阅资料。我、胡胖子、艾微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自已动手泡咖啡,卢超既然不招待我们。以前来到卢超的办公室里,卢超不是躺在沙发上睡觉,就是坐在大班椅上玩游戏。 我说:“卢超,巡演的事不怪你,我们也知道你有压力。也怪我太冲动。但你现在怎么突然一天就长大了呢?” 卢超抬起头来扫一眼,说:“你们先等一会儿,我忙完了再聊。” 艾微添油加醋:“再不长大恐怕就老了。” 胡胖子说:“可是今天是周末,为什么卢超还要上班?” 我说:“估计成立音乐公司亏了不少钱,现在是在演戏,到时候卢叔叔肯定很感动。卢超顺势让卢叔叔帮忙还钱。” 胡胖子伸出大拇指,说:“这招高。” 我们三个人躺在沙发上,有人玩手机游戏,有人躺着睡觉,还有人跟杰克用手机聊的热火朝天,唯独卢超坐在大班椅上认真翻阅公司资料,偶尔还会在笔记本上奋笔急书。 晚上六点。卢超终于忙完。 艾微说:“走,咱们吃饭去。” 卢超说:“我就不去了。” 我说:“卢超,你大爷的。你还记仇了?” 卢超说:“我没有,你们去吃吧。我等会还真要事。” 胡胖子说:“这回不让你掏钱,知道音乐公司亏钱。我请你们吃饭总行了吧?” 卢超说:“我真忙,确实不好意思。”说完自己走上奔驰轿车。 我们面面相觑,这还是我们认识的卢超吗? 艾微说:“今天卢超有点不对劲,咱们跟上他。” 胡胖子和艾微坐上我的吉利汽车,尾随卢超,看他究竟是去泡那个见不得人的姑娘,等会抓到现行,看我怎么收拾他。非得拉着姑娘聊聊卢超错综复杂的情史。 奔驰车稳键地停在人民医院住院部,我们跟随卢超坐上电梯,然后卢超走进病房,我们站在病房外看见卢叔叔躺在病床上。 卢超说:“爸,您好点没有?” 卢叔叔正在看《房地产企业年报》,移开目光,说:“好多了,你今天上班了吗?” 卢超说:“我上了,今天我基本了解公司的运营数据。也看出一些问题,我认为咱们公司战线拉的有点大,资金流紧缺,银行贷款又怕贷不下来,再说像咱们三线城市的空房率居高不下,要不先别着急开发韵湖那片地?” 卢叔叔笑着说:“没有想到你还能想到这个问题。看来你的确认真看了公司资料。以前我为了打造麦城最大的房地产公司,的确有点盲目发展。现在这个问题我也意识到,要不韵湖就暂时搁浅吧。” 卢超坐在病床上,剥了一根香蕉给卢叔叔。 卢超说:“爸,您赶快好起来,我怕我做不来,怕把公司做垮。公司是您一辈子的心血,我给您败光了怎么办?” 卢叔叔没有吃香蕉,放在柜台上。说:“儿子,爸爸也想好起来。我还想把公司发展到全国,我还想看着你结婚生子,我还想和你妈妈去国外旅游,这是我答应你妈的,但是看来没有机会了。所以你必须撑起来。我倒下了,你就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人,你不能倒下,你要让你妈感到这个家还有人支撑,你要让我安静的闭眼。” 卢超开始抽泣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爸,我怕我做不来。我真的怕我做不来。” 卢叔叔说:“你别哭了,你是男人,等会你妈妈就来了,你别让她看见好吗?” 艾微没有忍住,跑进病房说:“卢叔叔,您怎么病了?” 我和胡胖子也跟着走进病房。 卢叔叔微笑着,说:“现在想瞒也瞒不住了,我得了胃癌。这回是想不走都不可能。” 艾微安慰道:“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卢叔叔淡淡地说:“这回恐怕是好不了,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我倒是不怕死,就是不放心卢超两娘母,我不在了,他们怎么生活?” 胡胖子说:“这还不容易?把房地产公司卖了?那么多钱够卢超和伯母生活几辈子。” 卢超说:“不,我绝对不卖公司,那是我爸的心血。我会把公司经营好,到时我照顾我妈。爸,您放心养病。” 卢叔叔笑着说:“你们看卢超一下长大了,我还有点不适应。” 卢超说:“不过说好了,我只认真工作半年,到时候您病好了,我得把工作又交给您。我还没有玩够呢?” 卢叔叔并没有接卢超的话,问:“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卢超,你现在陪你的朋友去吃饭吧?” 卢超说:“可是……” 卢叔叔打断道:“没有可是,我也想吃点外面的饭菜。给我也打包几个家常菜回来。” 我们在医院附近找到一家餐厅,点了一些家常菜。大家心情阴郁,为了调解气氛,害的我白讲几个诨段子。 我说:“卢超,如果是上次伤害到你,我跟你道歉。” 卢超勉强露出笑容,说:“小露子,我没有那么小肚鸡肠。我只是怕我再努力也经营不好公司。”卢超哽烟道:“其实我最怕的是再也没有爸爸。你们说他平时那么健康的一个人,虽然他事业成功,但他舍不得穿好的,舍不得吃好的,完全勤劳致富,他这一辈子为什么呀?直到他前几天查出了胃癌我才知道,他在事业上根本没有什么野心。不过是为了我妈和我有更好的物质条件。” 艾微感叹道:“人呀,只有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成长,可是成长了有些事情又成为过去式了。” 卢超说:“对,我劝你们仨今天回家好好跟父母聊聊天、交交心。你们接着聊,我给我爸送菜去。” 第五十四章:父亲的冷漠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昨天还好端端的人,今天就被死神判了刑。听了卢超的劝告,我决定驱车去工地探望父亲。 走进宿舍,工友们还没有睡觉。大家看见我到来,顿时兴奋。都说大明星来了,我心里直泛苦涩,那有什么大明星,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我从餐厅打包几个家常菜,想着工地的饭菜没有油水,让父亲改善一下伙食。但是看着父亲冷漠的表情,我还是没有鼓足勇气喊他爸。上次我来到宿舍,父亲在看书,这次来到宿舍,父亲还是在看书。书有那么好看吗?早那么喜欢看书,也不至于现在真当搬砖工,虽说打麻将也是搬砖。 工友们搬来一张三条腿的桌子,桌子表面脏兮兮的,老谢找来几张报纸垫在桌上。我把打包带来的家常菜打开,老谢、老董、老吴、老陈围了过来,宿舍又新搬进来两位不认识的杂工,有些不好意思过来。 我说:“大家都过来吃吧?我也曾经在这里做过事,不要客气。” 其实我这话是讲给父亲听的。因为菜已摆上桌,父亲无动于衷。我的意图很明显,父亲也应该懂我的想法。不然我大晚上的就是单纯的和一群工友聊络感情? 两位不认识的杂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两人声称去小卖店买些啤酒过来,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大家等着啤酒,都没有好意思动筷子。我走到父亲的床边,说:“老……您老也下来吃点吧?” 父亲拿开《创业史》,看了我一眼,说:“谢谢,我不吃。” 父亲完全是把我当陌生人。相处几十年,现在头一次和我礼貌用语。 我说:“我知道工地的伙食不好,今天特意在餐厅打包几个菜,我跟您讲绝对不是吃剩下的,是我特意叫厨师重新炒的。我还记得您以前在工地上喜欢吃卤鸡腿,这回我也打包了几个带来。” 这话已够明显,就差我直接说今天来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父亲。 父亲说:“咱俩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吃你的怕咯牙。” 父亲是苛责我至今未和他相认,到现在我也没有当着工友的面喊他爸。父亲越是在意,而我越是不叫。我倒是想看看父亲能坚持多久。 老谢说:“老王,你这么说就没的意思咯。大家都是一起做活路的,小王念旧情来看我们,这是瞧得起的我们这些下力的人。我们不能不识抬举嘛?” 工友们一阵附和,都说父亲的不是。父亲面子挂不住,从床上慢慢下来,坐在桌子身边。 老董问父亲:“老王,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看你刚来的时候细皮嫩肉,像没有干过这种苦力。” 父亲说:“家里没有什么难处,就是想老了找点事干。” 老谢说:“其实来这里打工的人哪个没有难处嘛?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做为男人没的办法,总是要去承担。” 老陈说:“是呀,国家领导人操心国家的事,市长操心全市人民的事,作为一家之主当然是操心家庭的事。各司其责罢了。” 没想到工友能说一番含有生活哲理的话来。他们大多没有读过多少书,都是从生活中一点一点感悟出来。 老董说:“不管是国家领导人还是市长都可以退休,安养晚年。但一家之主退不了休,得一直操心到死。” 老董又是一番悲观丧气话。两位新来的工友买来几瓶啤酒,大家一边吃着菜,一边喝着酒聊着天。 几位工联合敬我酒,说我年纪轻轻,又是大明星,现在晚上来看他们,让他们很感动。 一杯酒下肚,我说:“老董,您没有必要一直扛着儿子没有结婚这个事情。人老了该安养晚年还是安养晚年,再说您现在想当一家之主还当的了吗?您肯定作不了您儿子的主,所以说您没有必要这样。” 老董说:“你是年轻娃娃,不懂我们上一辈人的心思。我们都是苦过来的人,咱们这么拼死拼活地干,还不是为了儿女。他们幸福我们吃糠咽菜都幸福,他们不幸福就是我们天天鱼肉也不幸福。我知道儿女的心目中我们是不是全部,但我们这辈人儿女就是我们的全部。” 我说:“老董,您真的不用这么想。也许在儿女心目中,父母生活的愉快,那么他们也可以安心地去工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说您这个一家之主本来就是傀儡,儿子早已夺权,您干嘛还给夺权者干活呀?” 老董说:“你这话太高深,我也理解不了。我就想着我儿子能结婚,再生个娃娃,那么这一辈子我就是死了也值。” 我瞟一眼父亲,说:“您们都是好爸爸。我跟您们讲讲我爸爸的故事,您们就知道了差距。” 父亲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了杯啤酒,看着我讲他的故事。 我说:“我爸应该是一个极时行乐的人,就是说他只会顾及自己的感受,不会考虑任何家庭成员。他打麻将应该二十多年历史,从我记事起他就天天打麻将。您们不知道他的牌技有多好,他不用看牌,用指头轻轻触摸就知道是什么牌。他输过很多钱,硬是穷的我上学没有学费,我妈被逼无奈找银行贷款。还有他把房产过户给了我姐,我姐姐是一个先天性智障。我不知道把房子过户给她为什么?这都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唱歌,但我爸他当着很多围观的听众砸了我的吉他,那可是手工定做的,整整四万块钱,他亲手砸了我的梦想。” 我把我心中所认为和理解的父亲讲了出来。或许是我主观意识,但我想请大家评评理。当然父亲也可以反驳,提出不同的意见。 老吴说:“那确实不对。做的实在过分。” 老陈说:“对,对,这样的父亲实在不称职。” 老董说:“真不对,你们大家说说那个父亲不是为了自己的娃娃嘛?你爸染了赌瘾,跟吸了鸦片一样人没法控制,如果不赌博应该好些。” 老谢说:“我们一个村的人也和你爸爸一样。天天赌博最后被要债的人打成残疾,老婆和娃娃倒反过来还要服待他。” 父亲没有说话。端起一杯啤酒喝的底着天。 老董问:“那你爸爸现在呢?” 我笑着说:“现在和你们一样在工地打工。” 老董说:“那还不错,知道改了,开始挣钱了,所以说你也莫怪你爸爸。” 我说:“也谈不上怪不怪的。人这一生还是要靠自己,您们看我现在不是活的很好吗?所以您们也应该退休,儿女有儿女的活法,您们操心不过来,也根本操心不了。” 临走时,父亲把我送出工地,说:“你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不安全。” 我回过头来说:“嗯,我坐出租车回家。明天来取车。” 第五十五章:杰克旷工 杰克连续旷工三天。杰克上班的时间是晚上六点至九点,虽说只有三个小时,但杰克没有给艾叔叔请假,就这样悄无声息三天。艾叔叔问艾微,杰克怎么回事,艾微回答杰克感冒了。可大夏天的也能感冒?并且还能一直感冒三天?艾叔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杰克可能不是单纯的感冒,而是和艾微窜通好,现在地抗议罢工。 其实让杰克炒菜本身不合情理,一个啃面包长大的外国人现在去做川菜,这个点子也只有艾叔叔想的出来。 艾叔叔力挽狂澜,把厨房与餐厅的墙打通,安装了几块透明大玻璃。这样来餐厅吃饭的顾客就能看见厨房里的活动,而顶着厨师帽、戴着口罩的杰克在顾客面前一目了然。虽然穿着厨师服都差不多,但杰克一个大鼻子特别显眼。偶尔他还会被艾叔叔领到大厅给各位顾客介绍菜品和自己。 食客们来了兴趣,餐厅生意火爆。来吃饭的人不是来吃饭,而是走在厨窗前先拍照录像。杰克现在俨然成了网红。艾叔叔马上意识到杰克才是餐厅的核心竞争力,打出新招牌:杰克川菜。 杰克的旷工让慕名而来的食客大为不满。但艾叔叔根本联系不上杰克,让艾微给杰克打电话,只要让杰克到厨房走走过场,但艾微打完电话总是说杰克生病还末痊愈,不能来上班。 艾叔叔没有办法给我们打电话。我和胡胖子到餐厅时,餐厅顾客虽然有不少人,除了一些真正的食客,还有一部分是来看杰克炒菜的观众。 卢超也来了,本以为卢叔叔重病在身他没有时间。艾叔叔看见卢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还在关心自己的事情,马上要求厨房炒几个好菜。我和胡胖子来到餐厅,艾叔叔连杯茶都没有给我们泡,而卢超一来既然直接请客吃饭。这么说来我们还沾了卢超的光。 杰克还是来了。因为咱们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艾微被艾叔叔骂哭了。 杰克根本没有生病,虽说杰克来的时候装着有病。一群食客看见杰克来了,纷纷和杰克留影。一群食客散去,我叫杰克给我们炒个菜,杰克问炒什么?我说随便,只要是你炒的就好。咱们也尝尝外国人炒的川菜怎么样。 杰克去了厨房。过了十多分钟,给我们端出一盘回锅肉。我抢先尝了一口,停止咀嚼,然后对着卢超和胡胖子一幅兴奋的样子点头。 卢超和胡胖子放心地夹起一块回锅肉放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突然他们停住,直朝垃圾桶吐出来。 卢超和胡胖子大骂。说这那是回锅肉,这完全是盐锅肉。杰克炒的回锅肉太咸,估计放了半袋盐。我一口下去差点捶墙。我吐掉回锅肉,用纯净水涮口几遍才感觉正常。 艾叔叔小心奕奕地尝一口,瞬间吐出来,直晃脑袋,骂杰克:“杰克,你是故意的吧?” 杰克说:“叔叔,我是真炒不好菜。要不从明天开始我来做服务员?” 艾微从收银台走过来,坐在杰克身边。对艾叔叔说:“爸,您就放过杰克吧?” 艾叔叔沉默半响。突然说:“jack, i can back at any tine。” 一股麦城口音的英文袭来。我差点从座椅上滚下来,艾叔叔什么时候会说英语呢?并且还说这么溜?我发觉自己越来越低估艾叔叔。 艾叔叔和杰克用英文聊着天,虽然艾叔叔掺杂着某些中文名词。 我听的是一愣一愣,想当年准备把中国民谣带到维也纳音乐厅。我准备在演唱会开头,用流利的英文介绍我们麻将乐队和民谣音乐。我为国争光、发奋图强报了一个英语培训班,英语单词有人一天能一百多个,我一天背五个脑瓜仁都痉挛。所以不得不放弃。看来艾叔叔在学英语上没少下功夫。我看了一眼卢超和胡胖子,我发觉这两货太能装。完全是随着艾叔叔的语气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故作轻松,好像完全听得懂似的。可这两货的英语的水平我是见识过的,也就能吓唬幼儿园的小朋友。 胡胖子估计装不下去了,打断艾叔叔说:“艾叔叔,我承认您的英语好。可是这是咱中国,宣示咱们主权的地方,您看我国领导人或企业家其实个个都会说英语,但是他们说的中国话,这显示咱们是中国人。” 艾叔叔说:“对,咱们就应该说中国话,这是我的地盘,我没说家乡话就不错了。我跟你讲杰克,我还是以前那句话,你要是不炒菜,那么我随时反悔,反正这里有三个帅气的小伙子,只要你离开,艾微马上就人抢。” 艾微说:“爸,您也尝了菜。杰克做的菜确实没人吃,昨天我带回家喂狗,连狗都直摇尾巴。咱们不能让杰克搞垮咱们餐厅的牌子。” 艾叔叔说:“微微,你是根本不懂。现在的人也根本不是来吃饭的,这是来看杰克炒菜的。好不好吃无所谓,重点是杰克炒的就好。现在生意这么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杰克。我想好了,决定把餐厅一半的股份给杰克,我这样不坑他了吧?” 艾微说:“爸,您求求您能不能别在折磨杰克?他真的干不了这个事。” 艾叔叔说:“那我就反悔。” 杰克耷拉着脑袋,说:“我明天继续来炒菜。” 一个服务员走到艾叔叔身边说:“有一桌客人点名叫杰克炒菜。” 艾叔叔说:“杰克那你去炒菜吧?不行,我也得在旁边指导,免得又给我倒半袋盐。” 杰克和艾叔叔走后。艾微微发脾气,说:“我帮杰克倒了半袋盐都没法阻止我爸。不知道我和杰克到底能撑多久?有时候感觉好累。” 胡胖子说:“其实伯父这样做无非是想把你和杰克留在身边。” 艾微说:“可是我受够了。你们知道吗?杰克每晚做完菜,下班后他都要去肯德基买汉堡。他根本不吃辣,因为他吃不习惯,也吃不了。” 杰克虽是外国人,但也不至于弱智倒半袋盐,能齁死一条发春的狗,敢情是艾微暗箱操作。 我说:“这不是考验你们爱情的时候吗?” 艾微说:“其实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用为任何人牺牲,这样自然的爱情是最好的。” 卢超开口道:“中国是个极其复杂的国家。爱情也不例外,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讲爱情是我们个人的事情,但对于家庭来说,我们的爱情也是家庭的事。你无法把他们分开,因为中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细胞组成,不是个人。” 艾微说:“卢超,我没有想到你能说出这样话。卢叔叔好些了吗?” 卢超说:“那有那么容易好起来?其实我爸得了胃癌对我感触很大,有时候我也向往结婚,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磕磕碰碰也无所谓。” 第五十六章:父亲出轨(上) 对于父亲出轨这样的荒唐事,就算是忠厚老实的人告诉我,我都不会相信,我宁愿相信忠厚的老实人是对我开人生的第一次玩笑。父亲人正在工地,晒的像个非洲老大爷,能与他匹配出轨的也就只能是半个月没有开张的老妓女。这我都还能容忍,或许是他意志不坚定,跟随着一帮寂寞难耐的工友不小心……嫖了娼。 关键问题听说父亲跟一位中年女士在西餐厅,喝红酒吃着七成熟的菲力牛排。女士气质优雅,着装端庄与父亲聊的热火朝天。 当时我在家听音乐,睡意昏沉,听到这个电话,让我打了兴奋剂。我在电话里一通乱骂卢超,我说你小子肯定骗我或者肯定认错了我爸。 卢超在电话里直嚷嚷:“我跟你是有矛盾,但是这种事我还跟你开玩笑?对了,你爸喝红酒的姿态太绅士了,既然喝前还知道轻晃酒杯。”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是假的,我也能蹭顿饭,正好好久没有吃过西餐。 江边西餐厅,卢超的小女友看见我的到来,赶紧让位,她靠着卢超坐在一起。 父亲身着西服领带,不对,这西服领带我看着眼熟,仔细一看父亲穿的是我的西服领带,这身西服是我前不久在国企上班的着装。他梳着锃亮的三七分头,像极一位十九世纪未的英国绅士,举此优雅、笑容自信,要不是他是我亲爹,我完全不敢相信昨天还在工地上顶着太阳搬砖的工人,今天摇身一变就到了西餐厅吃牛排。要在外人看来,一定是长期出差到非洲的中铁某局领导。女人虽不漂亮,但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高贵的气质,像董事长夫人或者事业单位某处长。瞧,女人既然被父亲逗笑了。 我一跃起身,准备给女人说说她对面男人的实际情况。被卢超按住,他说好戏才开始,看会再说。 我说:“我爹在演戏,我得收门票。” 卢超听完给我点一份碳烧菲力牛排。我用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然后骂开了:“你说我爹真是的,都三十年了,可从来没有带我来这里吃牛排,这牛排真不错。” 卢超调侃道:“吃西餐那有爹带着儿子的呀?一般都是带情人。”卢超说完暧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友。 卢叔叔重病在身,本以为卢超生活有所改观,没想到一如既往的泡姑娘。我当着小姑娘不太好明说,总不能说你爹都得胃癌了,你还在这里泡妞?我估计卢超马上赶我走,牛排的味道真心不错,那太可惜。不对,我今天来不是吃牛排,我是来捉奸的。 我切了一大块牛排放进嘴里,说:“可是他也没有带我妈带这里呀,上次我软硬兼施让他带我妈去了一次电影院,他还扭扭妮妮地说老夫老妻不好意思看电影。最后请我妈吃了一碗清汤面条。”一说到这,我就咬牙切齿。 卢超的小女友给我倒了一杯红酒,我当涮口水一口给吞了进去。 我偷瞟着父亲,他吃完一口牛排,拿起手帕轻拭唇边。与对面女人热聊着,肢体动作丰富。我听不清他们聊的内容,心里恨的牙痒痒,只能一边吃着牛排,一边看着他们是否会做出轻浮的动作。 不一会儿,我的牛排吃完了,意犹未尽。 我对卢超说:“我的牛排吃完了,你再给我点一份。” 卢超不干了,说:“小露子,虽然看你爹演戏,但你这票价也太贵了。” 我说:“你不点是吧,那我去叫我爹点。” 卢超服了我。又给我点了一份牛排,我顺势要了一瓶红酒。 父亲似乎和女人有聊不完的话题。父亲在家与母亲没有多少话,偶尔一起坐在沙发里,他们说的也是烦琐的家常,还经常为此争吵。我很希望他们聊聊以前的往事,那怕是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可是好像他们就没什么故事一样,平白无故里就生活在一起,让人扫兴。 父亲是一个话很少的人,当然除了在麻将桌上。以前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性格的人,现在看来他还有健谈的一面。应了“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已千杯少。”显然我和母亲是前者,而眼前的女人是后者。 父亲与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卢超像是看出我的心思:“当然是情人关系呗。” 第二份牛排吃完,父亲和女人还在热聊。我已经按捺不住,很想坐在他们身边,听他们究竟聊的是什么。 我自言自语地说:“他们聊的什么呀?聊的这么欢。” 卢超说:“小露子你别自欺欺人,咱们虽听不清内容,但看他们春风荡漾的表情,他们肯定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故事。” 卢超什么时候学会说形容词呢?说的我有一种想过去把桌子给他们掀了。 我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端杯红酒过去泼他们?” 卢超说:“小露子你刚刚可吃我两份牛排,在西餐厅吃牛排的人可都是绅士,你可别在这里给我丢人。” 父亲那桌买单,父亲从口袋掏出一叠百元大钞,看来是从包工头那预支的工资。女人淡淡一笑,让父亲把钱收回去,父亲笑着乖乖把钱放进口袋。这让我很吃惊,父亲的为人我了解,十分要面子。特别是这种场合更不用说,唯一的可能性是他们彼此十分熟悉。就像偶尔我和父亲出去吃饭,最后很自然的都是我埋单,父亲用手帕擦擦嘴拍拍屁股走人。他和母亲出去逛街也一样,他想买件衣服,到试衣间一试,正好合身,他穿着新衣服就走,母亲跟在后面像个助理,既收拾脱下来的旧衣服,又要跟着导购去收银台付帐。这比喻打的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结完帐,父亲和女士坐出租车离开,我坐在卢超的奔驰上一路跟踪。卢超开着车说:“小露子,走这条路的预感不太好呀?” 我说:“你别吓我。难道他们要去豪格大酒店?” 第五十六章:父亲出轨(中) 豪格大酒店是麦城最豪华的准五星级酒店,具体豪华到什么程度,我没有身临其临。但麦城的广大的群众对此趋之若鹜,然后啧啧称奇。要是父亲真和这个女人进去,我难道还要沾光对豪格大酒店一日游? 卢超说:“那也说不准,市图书馆不是也在前面吗?” 从正常人的角度思考,他们在西餐厅把感情迅速烘托至沸点,然后去图书馆只是看本书?就是不用我第二十一根指头想,直接用第二十根,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豪格大酒店左侧,顿时我手心握汗。天底下只有老婆捉老公的奸,那有儿子捉父亲的奸?事齐事楚地处在两难的境地,两边都是至亲,不去现场捉奸,似乎感觉对不起自己,毕竟他儿子还单着呢,做父亲的倒好,吃了西餐要去大酒店开房,搁谁当儿子碰到这事不是一肚子火?还有默默无闻为家操持付出的母亲,她永远是这件事中最大的受害者。现场去捉奸,弄的两败俱伤,都下不来台面。 母亲知道这个消息她会怎么办?我不知道,甚至不敢想。 卢超不怕事大,既然递给我一台照相机。告诉我现在讲究证据,进去先录下来。 听卢超的话,我恨不得把照相机扔到大马路上。 父亲和女人下出租车,有说有笑走进综合大型超市。还好不是进酒店。 卢超阴阳怪气地说一句:“看来这是准备长期战争。” 我顺势应付一句:依卢兄何以见得?“ 卢超说:“敌对双方都在准备相当充足的粮草。”卢超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小女友说:“我们也去战争,但我不准备粮草,只准备充足的弹药。” 若的人家小女友粉拳沓打,口中娇慎地直嚷“讨厌”。 我没有心思搭里他们。作为一个三十岁的幼稚男人,我只能选择亏欠母亲,虽然从小到大我一直感觉对不起她,那么这一次我依然会选择抱歉。那怕有一天母亲得悉后责怪我,我也要去承担。或许有人会认为我选择放过父亲,不,一定不是。我只有不想让母亲受到伤害,我宁愿给母亲相信皇帝的新衣存在,我只是想让这个家真真实实地完整存在,那怕有名无实、摇摇欲坠。 父亲与女人再次出现的时候,父亲和女人大包小包提了不少食品。他们走在马路边招手拦出租车。 卢超奇怪:“难道他们真要去图书馆?” 卢超的小女友说:“去电影院的可能性稍微大一些?,可是去电影院也用不着提那么多零食,一个多小时全都是不停地吃,难道什么也不干了吗?” 我和卢超异口同声地问:“那还干什么?” 小女友说:“讨厌,你们真坏。” 我和卢超面面相觑。顿时明白过来,去电影院里男女当然要坐情侣卡座,偶尔随着银幕剧情,男女主角相互缠绵,广大男女朋友积极响应相辉成趣的号召…… 出租车继续向前进,过了图书馆,同时路过两家电影院。出租车左转,卢超打着左转盘,从后视镜里盯着我。我知道他盯着的我的意思。因为我家就在前面小区。 胆大包天,难道吃完西餐,最后还要到我家暄宾夺主?看我回家怎样收拾这对狗男女。 出租车果然停在我家小区门前。父亲和女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小区。我怒气冲冲下车,卢超拉着我说:“小露子,你回家千万别冲动。有什么事好商量。” 我说:“有什么好商量的,这两人背后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敢回家欺负我妈,我回家直接把这女的轰走。” 我下车,卢超也跟着下车,在小区门前卢超说:“我现在真想上去看戏,其实戏呀,作为观众有时候也得配合着演。你回家就揭幕,这戏就没有趣味性和故事性。” 我狠狠地说:“卢超,我记得前不久你的爱情观有什么改变,还发过感慨说想找个人结婚。你现在怎么又在泡姑娘?” 卢超说:“我是找人结婚呀。但我不是要试吗?总不能随便一个姑娘我就结婚吧?” 我指了奔驰车的里姑娘说:“这姑娘怎么样?” 卢超摇摇头,说:“这姑娘不行,懂得比我还多,现在只当解解压。” 我说:“你以前的女朋友都不胖呀?不过解压可以,你也得经常去看看你爸。” 卢超鄙夷地看着我,说:“小露子我发觉你说话太有深意了。我知道。我每天都去。” 第五十六章:父亲出轨(下) 步入客厅,扑入眼帘的是父亲和女人并排坐在主沙发上。女人神态高昂、举止随意,像极了此屋的女主人;父亲翘着二朗腿,气若闹定喝着母亲泡的茶;母亲坐在沙发对面,表情拘束、唯唯喏喏,像乡下远房表妹投奔城里亲戚;唯一没有变的是姐姐,她依然坐在自己的专座沙发看电视。不对,她也变了,因为她手里拿着一袋薯片。看来糖衣炮弹已把姐姐俘获。可是不对呀,母亲经常教育姐姐,不让她吃或拿陌生人的东西。 我突然回到家,打乱了他们高涨的情绪。女人听父亲介绍完我,赶紧走过来面露微笑,像认自己亲儿子一样,摸着我的头说:“露露既然都三十岁了,瞧瞧长得真帅。要是在大街上碰到我肯定认不出来。” 我腹诽:认不出来就对了。谁想在人海里被一个陌生老女人认出来?何况我又不跟她沾亲带故。这种女人就是喜欢套近乎。但我是谁,我曾经是一个流浪歌手,形形色色人看多了。这招对我没用。 我面色僵硬,硬生生坐在女人与父亲的中间。女人却并不识好歹,跟着我坐在身边,父亲似乎察觉出什么,重新找到一个单座沙发。 女人问我:“露露从事什么工作?” 我说:“歌手。” 女人说:“那你唱歌一定很好听,什么暑假唱给我听听?” 我皮笑肉不笑。 女人说:“露露,听你爸爸说你没有结婚?有女朋友了吗?” 我说:“没有,您有女儿吗?要不把她介绍给我?” 父亲呵斥我,骂一点基本礼貌都没有。 女人对父亲说:“你不要这样说露露。我是有女儿,但是她已结婚了。到时候我碰见合适的姑娘,我一定给你介绍好吗?” 拒绝的话都说的这么明显,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母亲似乎感觉想起什么,问女人:“刚刚都忙忘了,你吃饭了吗?要不我现在就你去做?” 父亲说:“我们随便在外面吃了点。你不用着急做饭。” 去高档西餐厅喝了红酒吃了牛排是随便吃了点的话。我就在想父亲以前经常一盘鸡蛋炒饭加瓶青岛啤酒哪叫什么?这慌言从父亲口中说出,让我心底一沉。不出所料父亲与女人之间绝对有见不得人的事,而我只能用遮羞布给他们盖住,这种事实在不堪卒看。 我说:“妈,晚上我想吃牛排,最好煎八成熟。” 母亲当然不知道里面的深意,点头说:“等会我去菜市场买牛肉。” 父亲似乎察觉出什么,但是他不好说什么,故作镇静。俗话说的好,面对犯人你不上来打三十大板,肯定个个被告像受了冤屈的原告。女人一怔,显然她明白我说话的深意,只是她可能不相信,仅仅一两个小时的事情为什么就被我知晓。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个方形盒子。她递给我:“露露,这是阿姨送给你的。” 我问:“什么?” 女人说:“一块手表,一个男人怎么能不佩戴一块像样的手表呢?刚刚好你手腕上没有,看来阿姨是买对了。” 我走进卧室,拿出四五块手表摆在女人面前。虽然里面有从北京动物园买的,也有从天桥地摊上淘的,良莠不齐,但足以让我应对不同的场合和氛围。 我说:“阿姨,您看我有这么多手表,我实在戴不过来。所以您送的表我就不要了,我还想着把这几块手表送出去几只,要不您看那款适合,您挑选一款?就是价格不太贵,您别介意就好。“ 女人不客套。直接挑了一块我从北京潘家园花25块钱买来的土黄色碗带手表,显然这块手表戴在女人白皙的手碗上不合适。 女人说:“你看我戴上了真不错。好了,既然阿姨笑纳了,那么我送你的礼物你收下吧。” 我踟蹰。父亲说:“你拿着没事。你阿姨的眼光很好,手表应该不错。” 女人说:“你打开看看,也许是你喜欢的款式呢?” 打开盒子是一块青年手表,金黄色的表带、艺术的指针。我曾经在专卖店见过它窈窕的身影,只怪我是一枚苦逼歌手,挣的一点钱还不够我每天啃馒头的花销。其实我准备打开盒子直截了当地说这个款式不是我喜欢的样式,推还回去。但见到手表的音容,内心所有的理智都埋没。 偷瞟母亲,平时善良细心的女主人,现在像保姆怯弱地坐在沙发角落里,双手紧紧地握在胸前,好像弄死了主人一盆花或者煮糊一锅饭,正在等待主人的责骂。 除了母亲,家庭所有成员都得到了礼物。 姐姐身上穿着一套翠黄色的碎花裙子,看起来她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显然她很喜欢,电视广告的时候,她总是要站起身蹦来蹦去。 父亲得到一块浪琴手表。这只手表早已跟着主人的手腕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旧手表放在茶几上的边缘。旧手表是父亲叫母亲买的,他的理由是为了以后打麻将准时回家。母亲信以为真,跺着脚忍着痛在一家手表专卖店购买,它不是品牌,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它很普通,但忠诚。这块表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从一张麻将桌到另一张麻将桌,从这家麻将馆到离半公里的另一家茶馆,从白天一直到晚上,从晚上一直到凌晨,他不卑不亢、从容不迫,从来没有因为主人的环境和生物钟的混乱而乱走针或直接罢工,他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几年,被一块浪琴手表雀占鸠巢。它一定是伤心的,它以为自己的始终坚守能换来陪伴主人终老。只是它注定躺在某个衣柜下的角落被主人遗忘。这像极了母亲。 母亲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她一定感受到父亲与女人微妙的关系。只是她又一次选择善良,而我所认为的软弱。 我问父亲:“爸,这位女士是哪位?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都这么久了没有听你介绍。该不会是您在外面养的小三吧?当然您是被养。” 父亲气的青筋直冒,要是搁以前早把我揍的皮开肉绽。当然这次不会,他心里就算再愤怒,他也会女人面前虚伪地保持绅士。 父亲看了一眼女人说:“混球,说话别这么难听。这是你的恩人。”父亲瞟一眼母亲,母亲坐在沙发里,人瘫软的像坨软泥,似乎正在等待审判长宣判死刑。父亲叹了口气说:“你以后叫阿姨吧?但是混球,我告诉你,阿姨曾经比两个姑姑都对你好。以后你必须给我尊重并且感恩。” 我“哼”的一声,说:“是给我几百万过?还是小时候喂过我奶?反正我的记忆里从没有她的身影。” 既然已经撕破脸,就无需再照顾女人的感受。谁又照顾母亲的情绪呢? 父亲跳起来说:“对,阿姨小时候……” 一声“成军”打断。 父亲停顿一会,继续说道:“阿姨小时候就喂过你奶……” 又一声“成军”打断。 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怒气冲冲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头罗马场上即将上场的公牛,突然听见取消决斗的样子。 两声“成军”来自两个不同的女人,前者听起来软弱无力,更多的像是乞求,这是母亲的声音。后者分贝不高,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等等,我是不是忽略了重要的一件事?父亲说女人在我小时候喂过我奶?说句广大人民群众羡慕嫉妒恨的话,三四岁时的我还能天天吃奶。所以说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天天早上能喝到牛奶我一点儿也不羡慕,甚至不屑一顾。然而现在突然有个陌生女人说曾经喂过奶,这个梗是不是太生硬? 女人说:“别听你爸胡说,是小时候我给你买过很多进口奶粉。当然喂过你奶粉。” 花点钱给我买过奶粉,这点小事还好意思在二十多年后提出来? 我说:“好,那我得谢谢阿姨。” 女人突然站起身对着母亲说:“我们去做饭吧,突然我有点饿了。” 母亲站起身来,陪着女人去了厨房。 父亲与我单独地坐在一起。虽然我有很多话问他,但是我怕会争吵起来。我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我们父子关系紧张。我只好坐在姐姐身旁,问:“姐姐,这衣服很漂亮吗?” 姐姐说:“很漂亮,因为有很多好看的花。” 我说:“妈妈以前不是教育我们,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吗?” 姐姐怔怔地看着我,半响说:“阿姨我以前认识。她对我很好。” 我说:“那是妈妈对你好?还是阿姨对你好呀?” 对于小孩子我们总是擅长出选择题,然后对他们心底一探究竟。当然这不是一道选择题,也不是一道判断题,这是一道需要阐述的问答题。因为在她做出决择后,接下来我会问为什么? 姐姐似乎对于这样的问题过敏。她努力思考,可是她的脑力承载负荷过大,她对我摇摇头。表示她回答不了我的问题。 女人吃完晚饭,连夜坐高铁回了省城。听母亲说,女人的丈夫刚刚因病去世,所以想出来散散心。年轻的时候女人对父亲有过好感,所以这次来无非是想得到心灵的慰藉。 母亲说这场战争我们赢了,女人走了声称再也不回来。而在我觉得,这场战争用单纯的输赢根本定义不了什么,因为父亲的态度明确,他抛妻弃子站在女人那边。 母亲说也许父亲是好心,看在女人丧夫之痛,照顾女人的感受。我不以为然。 第五十七章:三遇晴天 爷爷打电话来说他病了。虽说不严重,但需要一个人照料。我在家无所事事自告奋勇。爷爷叫我一定带上吉他, 回到郊区才发觉爷爷是骗人。他笑哈哈地正杀着一只公鸡,声称只是想我了,晚上和我就着花生米、猪耳朵、一盆鸡肉喝了大半瓶白酒。我晃着晕沉的脑袋,吐着大舌头劝爷爷别喝多了,可爷爷似乎并没有尽兴。我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叭在桌上睡觉。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突然我听见身旁的爷爷喊痛。 我慌忙问爷爷:“您哪里不舒服?要不打120?” 爷爷说:“就是背痛,你帮我揉揉,老毛病犯了。没什么大事,我已经打电话给社区医生。” 爷爷面色红润,声音响亮。我只好掀开爷爷的睡衣,开始给他按摩。 按摩一会儿,我问:“爷爷,好些没?” 爷爷叭着说:“好多了,不过还有一些痛,你继续接着按。” 我抱怨道:“这村医怎么还没有到?” 爷爷说:“应该快到了,你去给我端盆水来给我擦一下身体,昨天我喝了酒都没有洗澡。” 我端来一盆温水,给爷爷慢慢擦试身体。我在想父亲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同时他还是一个不合格的儿子。爷爷老子,而我作为孙子也应该替父亲尽尽孝道。 爷爷突然说:“晴医生,你来了?” 我回过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庞。她还是那么漂亮,精致的五官展现的明明白白,虽穿着一套白色的工作服。一个拒绝我搭讪两次的姑娘。一次是在我家开的图书馆;第二次是在爷爷小区对面的麻将馆;三遇我早已明白自己的身份,冲她淡淡一笑,轻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或许我对于她来讲,不过一股浓郁热烈的屌丝气息迎面朴来。貌花如花的美女根本消受了这夏天般的野蛮挚热。所以我清楚我要找的对象。 爷爷奇怪的爬起来,说:“晴医生,你坐。”爷爷又指我说:“孙子,你还不快去给晴医生泡杯茶,对了,拿柜子下面的那包茶叶,那是正宗的铁观音。” 我木讷地站着,这让我有点搞不懂,医生嘛,看病开药拿钱走人,扯这么多礼节干什么? 晴天说:“王老,我们还是先看病吧?” 爷爷对我说:“你还不快去。” 我只好走到客厅给林医生泡茶。我隐约听见爷爷夸我说是一个懂孝道的孩子,为他按摩、洗澡、唱歌非常好听,吉他都带来了。突然感觉我上了爷爷的当,人家都说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的殷切期望,可碰见像爷爷这样的老谋深算,我感觉还是躲在城市的小巷子安全。 我把沏好的茶放在晴天面前,又重新坐回床上。 爷爷说:“孙子,你昨天给我带来那么多水果,端出来一些,反正我也吃不完。” 我又端出一盘水果放在晴天面前。 爷爷说:“晴医生,你不要客气,随便拿着吃。” 晴天说:“王老,我们还是看病吧?您这样多不好意思。” 爷爷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当回家一样。对了,见到你我的背都不痛了,你说怪不怪?” 别说晴天脸红,就是作为孙子的我听见都脸烫。 爷爷对我说:“你杵在这干嘛?给林医生削个苹果。” 我只好给晴天削个苹果递给她。她接过去,轻轻地说声:“谢谢。” 她在我和爷爷的众目睽睽小心奕奕地啃完苹果,决定给爷爷治病。 爷爷叭着,晴天按按这里,按按那里,爷爷总是说痛又说不痛,反正弄的他自己都不清楚。或许林医生知道爷爷是装病,只是不好意思点破。 晴天说:“王老,您身材很好,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以后少喝点酒少抽点烟就行。”她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突然爷爷指着我说:“我孙子也有病,你也给瞧瞧。” 我条件反射地说:“我没病。” 爷爷不依不饶地说:“你有病,你有心病。我看你老是闷闷不乐,你们年轻上人说心理不健康,这不是有病是有什么?” 睛天笑着说:“像您孙子这种病我看不了,他这种病应该找心理医生。” 爷爷说:“反正你也是医生,你将就着看,死马当活马医。” 屋外,晴天坐在葡萄架下的一条板凳上,如初见她一般,静如止水、穆若秋风。我尴尬不已,鼓足勇气坐在板凳上的另一边。 我支支吾吾道:“晴医生,对不起呀,我爷爷……年纪有点大了,其实我不会按我爷爷说的那样天天跟着你。他是好心,希望你不要见怪,那么我们……” 晴天说:“你跟着我吧?反正社区医生也不忙,不会妨碍到我什么工作。” 我说:“那被人看见,误会你多不好。再说你跟人家说什么呀?” 晴天淡淡一笑说:“误会就让人家误会,至于跟人家说什么,大可以说在治疗一个有轻生欲望的患者啰。” 社区医院几个患者正在输液,偶尔也有居民过来打针开药。晴天坐在办公桌前,正在诊断一个小孩,看样子是重感冒。 我坐在长条椅上坐立不安。拿出手机玩显的我是个手机控,只能大眼睛瞪小眼睛西瞧瞧东瞅瞅。身旁几个输液的患者像审判犯人一样看着我,或许一个陌生的外来小子让他们产生好奇。让死气沉沉地医务室有了寻找的乐子。 一个输液的大婶说:“晴医生,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呀?” 晴天正埋头写着病历,小孩因为感冒难受哭的死去活来。这声音尖锐的直震耳膜,但是现在我的耳膜一定不能坏,因为我太想知道答案。虽说这个时候她的问题作不了数。 晴天伏案急书,从一股尖锐的哭声中飘出一缕悦耳的声音,这一小缕声音如一小串音符,经过音乐家的手飘出来,虽然只是简短的一字“是”。 医务室所有的眼睛都盯向我。就连哭的死去活来的小孩也随妈妈的眼光滴溜溜地望着我。我害怕小孩子的妈妈,因为小孩子现在没有哭。要是他妈妈跟他说:你要是在哭,就被这个坏蛋抓走。我该怎么办? 旁边的大妈说:“这小伙子看起来还是…还是…可以。” 我以为最后的形容字是个“帅”,却没有想是一个“可以”。连将就都说的这么勉强,估计要不是输液的针还在皮肤里,有求于晴天,可能连勉强都没有,直接实话实话。可是实话实说我也没有长得有长丑,有必要他们纠结这么久吗?就像俞敏红说:他和李彦红、马云一起开会,需要他坐在中间过渡一下。那么我的样子基本达标“过渡一下”,扔在人群里肯定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类人。 我感觉不能这么被动,必须主动一点,不然这帮大妈大婶的唾沫星子能把我淹死。我去隔壁小卖部称几斤糖果。糖果发下去,每个人口里含了一颗糖,说话也开始甜起来。 “晴医生,小伙子人不错呀!” “长得帅。” “懂事。” “明事理。” “一看就知道将来疼老婆。” 看看这前后效果。根本没有什么比较性的形容词,都是肯定句。这几斤糖真是物超所值。 中午,我饿了。社区医院离爷爷家有几里路,我在想要不要回爷爷吃饭的时候,晴天说:“走吧,我领你去吃饭。” 我跟在后面说:“那敢情好。随便找家餐厅就好,我请你。” 晴天说:“外面餐厅多贵?我带你回我家。” 我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超市给伯父伯母买一点礼物。这样去可能有点唐突。” 晴天说:“你想多了,我带你去就是吃饭。再说你爷爷一定没有给你介绍我的家庭,我妈改嫁了,我爸瘫痪在床。” 等等。这不是我爷爷要给我介绍女朋友的家庭背景吗?爷爷真是老谋深算,知道我不会去相亲,而是为我们创造这种方式见面。 我说:“对不起。” 晴天说:“没关系,习惯了,要是被你这句话伤到,那我都要轻生多少回了。” 第五十八章:瘫痪在床的晴天父亲 晴天的家与社区医院相隔两百米。在居民区一楼,刚走进客厅,一股清新的排泄物迎面袭来,我忍不住后退三步,可看着晴天勇往直前直入卧室,我逃到门外大吸几口新鲜空气,赶紧跟着走进去。房间摆设简单,一台液晶电视,几张破旧的沙发,还有一个掉漆的绿色老式衣柜。伯父瘫痪在床,被子里的身体明显没有腿部,触目惊心,仅有一只左手露在被子外面。伯父十分清醒,那双浑厚的眼睛一直警惕地盯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我不得不躲避。 晴天问:“爸,那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方便?” 伯父盯着我,摇摇头。 晴天说:“那我给您洗一下,然后换衣服。”晴天开始给伯父擦洗身体,最后换裤子和床单。任何一个想和晴天继续发展的人都知道,现在是他表现的机会。只是我退却了,发觉我做不到,至少做不到像做家务事的一样给人清洗身体。 晴天给伯父换完床单,退出房间,我逃荒一般的离开。 晴天正在煤气上炒菜。我倚靠着厨房门,看着这么一个坚强和心动不已的女孩衰叹不已。或许没有瘫痪在床的伯父,以晴天的条件嫁出去肯定是分分钟的事。 但话说回来,如果没有瘫痪在床的伯父,估计晴天都是几个孩子的妈。那能轮得到我在这里感叹?我不能“珠落掌中偏不取,花看人采方知惜。” 晴天盛起青椒炒鸡蛋,突然说:“吃完饭你回去吧?” 我看着晴天清澈的眼睛,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晴天淡淡一笑:“你看我们想的问题都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对于我来讲是煎熬和折磨。这只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件事,就像女生每天早早起床耐着性子化妆一样。为了让自己更美辛苦一点无所谓,恰好我就是这样的心态。我只是把化妆的时间用在照顾我爸爸的身上,当然我也是为了美。为了生活更美,或者为了自己心灵更美。如果我完成的不够好,那么我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对了,你不丢人,前面有几个男生,根本没有进屋就逃了。” 我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晴天说:“什么机会?” “下午,我想留下来照顾伯父。 “随便你,不过,记得你离开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晴天做了四个家常菜,在伯父的床上支起一张小桌子,把饭菜端在桌上。我坐在床沿上吃饭。菜的味道真不错,看来谁娶了晴天,这辈子福是享不尽。伯父左手不方便拿碗筷,晴天用汤匙一口一口地喂。伯父吃饱后,晴天才吃起来。她吃饭和吃苹果完全是两个样,吃苹果小口小口的,彰显女性的矜持,而现在却是大口吃饭,大口吃菜。我知道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因为她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不然会上班迟到。 晴天看看表,说:“你帮我把碗筷饭桌收了吧,晚上我回来洗,我上班快迟到了。” 晴天绝尘而去。我开始收拾碗筷,我很少干家务。在家经常是吃完饭嘴一抹,不好意思我要到沙发上消消食。碗筷收拾干净,我又用热手洗碗筷,到时候晴天回家说不准会表扬一番我,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能。 碗筷清洗完,厨房整齐干净,我尽量拖延时间去伯父房间,我又把客厅打扫一遍,后来在客厅小坐一会,才鼓足勇气走进伯父房间。伯父似乎一直在等我,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多好的天气,要是睡上一觉,肯定做梦都是美的冒泡。但伯父精神倍好,示意我摇起床。 我以为伯父要问我的家庭背景,却没有想到让我忙碌的像个孙子。不是给他小便,就是按摩,按摩完又说身体痒,叫我再给他洗一遍身体。洗完身体,他的大便又排在裤裆里。伯父是不是在考验我?谁叫晴天如此优秀,我在客厅找一幅晴天的口罩戴上,开始给伯父清理大便。话说女婿半个儿,我这是当两个儿子。清理完大便,又给伯父换上干净衣服,然后换上干净的床单。幸好有洗衣机,洗完床单衣服晾起来。我发觉伺候伯父比工地上的劳动强度还大。 忙完这一切,我刚坐上,伯父又说身体痒,让我给挠挠。我发觉这样下去,周而复始我能一直忙到晚上。心里想退缩,毕竟晴天再美,可是有这么一个拖油瓶,到时候跟晴天谈恋爱,情到浓时亲热的时间都没有,这样的生活是不是让人看不到光亮?转念一想,为什么一个瘦弱的晴天能坚持下来,我一个堂堂大男人就坚持不下来呢?可伯父终究不是我父亲,我和他没有感情,何况很多卧病在床的父母,儿女也不一定在床边细心照顾。 假如有一天我的父母卧病在床,我会不会这么做?我无数次地问自己,可结果似乎并不令人满意。 忙碌的下午很快过去,我累的腰酸背疼腿抽筋。晴天下班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给伯父换床单,因为小便尿在裤子里。伯父意图太明显,无非是想考验他未来女婿是否合格。 晴天说:“我来吧,你休息一会。” 伯父却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孩子来呢?” 我硬着头皮继续。要是我父亲对我这样说,我早撂挑子不干了,爱谁谁。 吃完晚饭,我又回到爷爷家休息。第二天早上,我照常“上班”。 如此几天下来,我发觉伯父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以前命令式的口气,现在变成“请”。伯父除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需要我帮助,其他的时间都是打开电视机,让我陪他看电视。 有一天,伯父叫我帮助他小便。敢情伯父并不是大小便失禁,他明显有知觉。 伯父叫我坐在床前陪他说会话。伯父说:“小王,你到底喜欢我女儿那些?” 我说:“伯父,我实话实说,您别见怪。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她,可是她婉转地拒绝了我。第二次也是一样,只到第三次,我承认前两次是因为她的漂亮,直到现在我更喜欢她的坚强和善良。” 伯父说:“是呀,天天是一个好姑娘,可是她也二十六岁了。她妈在我瘫痪一年后和我离婚,改嫁到别处。说句实话我不怪她妈,我这个样子跟着我肯定没有好结果。所以我希望自己早点死,天天可以早点嫁出去。可是人越是想死,却越是死不成。” 我说:“伯父,您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负担。有时候您成了睛天生活的一种方式。她爱您,所以她希望您陪伴着她一起生活下去。” 伯父说:“其实以前我自杀过几次。天天哭的死去活来,没日没夜地陪着我,不吃不喝,要我发誓不轻生。当时出事时,晴天才读高三,原本报的中文系,可是因为我被截肢,她改报了医学院,后来天天读大学。我被天天安排在大学外的房子,她下课后就来照顾我,给我洗衣服,给我做饭。我着急呀,矿上补了一百多万,最后只留下五十万,再这样下去,钱可能就花光了,我还准备给天天嫁妆。天天大学毕业后,我想回到熟悉的郊区来,我的根在这儿,我也想在这里死去。天天又放弃在市医院当医生的机会,回到郊区的社区医院,我知道她只是想陪着我。后来我想明白了,也许我是解脱了,可是天天怎么办?我要看着她找到好老公,然后她生小孩,我要看着她幸福生活,我要老死,不要非正常死亡。这样天天就能骄傲地活着,没有人在她面前指指点点。” 我说:“伯父,您能这么想太好了,晴天也肯定会高兴的。” 伯父说:“听说你是市里人。到时候如果和天天结完婚就去城里,让她去市医院,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我说:“伯父,如果真去城里了,我们肯定会带着您。咱们和您一起生活。让您看着我们幸福,然后给您生几个孙子。” 伯父听完哈哈直笑。或许根对于他来说,只要女儿在那,他的根就在那,女儿才是他全部的寄托和牵挂。以前回到郊区想给晴天留点钱,可没有想到晴天也跟着回了郊区。 我说:“伯父,我给您弹几首歌吧?刚好我把吉他带来了。” 伯父说:“你会唱歌?那敢情好。” 我问:“您喜欢谁的歌?” 伯父说:“刘德华、罗大佑、伍佰都行。” 果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歌星。看来伯父也是一个喜欢音乐的人。 我拿下吉他,开始弹唱起刘德华的《笨小孩》。 哦……宁静的小村外有个笨小孩出在六零年代 十来岁到城市不怕那太阳晒努力在七零年代 发现呀城市里朋友们不用去灌溉花自然会开 …… 第五十九章:我和晴天的爱情 吃完晚饭,晴天破天荒地请我陪她散步。初秋傍晚微凉,晴天从房间里拿出一件纯白色羽绒给我披上。一阵淡雅的香水味袭来,让我神清气爽。走在郊区的马路上,树影婆娑,能听见教室里学生朗诵的“嗡嗡嗡”声。抬头看见满是星星的天空,这一刻美极了! 我说:“好久没有这样看星星了,真美。” 晴天抬起头来说:“这才那跟那。初夏时分,不远处的林中闲花盛开,你还能听着蛙声一片,萤火虫漫天飞舞,你就坐在这里,就像置身在音乐会中,既能看又能听,还能嗅到‘闲花淡淡香。’” 我说:“郊区生活真不错。” 晴天说:“那当然。你今天唱歌很不错,吉他也弹的很好。” 我惊道:“你蹲墙脚根了?” 晴天说:“你和我爸又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蹲墙脚根怎么啦?” 我说:“晴医生……” 晴天打断:“你以后就叫我晴天。老是叫晴医生,总感觉你是我的病人。” 我说:“晴天,我本来就是你的病人。天底下只有你这个医生才能治得好。” 晴天嗔怪道:“你贫嘴。” 我说:“晴天,咱们正式确定关系吧?你看对我的考验,我做的基本上是满分。” 晴天笑了笑说:“确定关系?什么关系?” 我说:“当然是恋爱关系。你不能光让我照顾伯父,不让我牵个手亲个嘴,让我也尝个甜头?” 晴天说:“这么快就喊累了?那我羽绒服算是给狗披了。” 我学着狗“汪汪”两声。说:“不累,怎么会累?照顾伯父我还很开心。” 晴天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曾经退缩过没有?” 我说:“当然退缩过。毕竟伯父不是我的亲爹。有时候我在想我的亲爹需要我照顾的时候,我会不会像你这样做?在心里曾经无数次拷问过自己,结果似乎并不理想。所以为了向你学习,我把伯父当亲爹供养。” 晴天严肃地说:“谈恋爱可以。但是你想清楚了吗?我有两个条件。” 我说:“别说两个,一百个也行。” 晴天说:“以后咱们必须生活在郊区,直到我爸去世。到时候你或者留下来,或者我跟着你走都成。第二个咱们必须和我爸生活在一起。你要照顾我爸。” 我说:“这都没有问题,到时我要带上我姐。她是一个先天智障。” 晴天说:“好呀,不过到时候你得努力赚钱。” 我说:“关键是我在郊区没有收入怎么行?” 晴天说:“我有嫁妆呀,五十万你拿去郊区买块地种庄稼。” 想到自己即将成为农民伯伯,我的后脑仁就生痛。干苦力就是有嫦娥陪伴,我也不干,这活太累。何况我白天耕地,晚上还“耕地”,我肯定得累瘫。 我说:“能不能让我在家吃软饭?你养我,我养你爸。” 晴天说:“你就这点志气?” 我说:“我的确没有多大志气,只要身边有你就好。” 晴天站起身来,说:“来,汪才,让妈妈牵个手。” 这是叫我狗呀。可是我特兴奋地伸出“狗爪”,终于我摸到一双纤纤玉手,有点凉,却触电般地震颤。我情不自禁地吻了晴天的额头,然后像十七岁的高中生,蹦蹦跳跳地回爷爷家。 我的生命重新燃烧起来,它看起那么炽烈,让人心旷神怡。是的,一个人蛰伏在阴暗孤独的环境里,唯有爱情使它热烈,通过静脉、动脉、每根血管、每寸肌肤、每个细胞,焕发出一种新的生命。这种生命让你无所适从,他在你的身体里上窜下跳,使你不得安宁、急躁不安。 我和晴天感情进展顺利,晴天告诉我,过段时间趁她带伯父去市里检查身体,准备去我家看看。这把我高兴坏了。 每天傍晚,晴天把我带到社区委员会。傍晚有大妈大婶跳广场舞,放着震耳欲聋的《最炫民族风》和《小苹果》等等劲爆歌谣。 我和晴天坐在水泥台阶上。感叹时光静好,我问晴天:“你的梦想是什么?” 晴天想了想说:“要是近前的梦想就是在医务室旁边有一家图书馆,书不用太多,几仟册就够。” 我说:“晴天,这都是小意思。你要是嫁给我了,不,是我嫁给你了。我直接把我家书店当嫁妆搬过来。你给我往大的说。” 晴天说:“往大的说就是希望我爸爸身体越来越好,希望每个居民都没有生病,希望我自己能平平淡淡地幸福。” 我说:“居民没有人生病,那你这个医生不是要下岗?何况你这不是干医生,你这是干居委会主任。” 晴天说:“我要是居委会主任,我让辖区的麻将馆通通搬走。” 我打趣道:“晴天,你这是断我爸的后路呀。我爸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找你麻烦。” 晴天听完“呵呵”直笑。 晴天说:“那你的梦想呢?” 我说:“我说了,你别打我?我现在的梦想就是想和你圆房。” 哎,好痛,我的小拇指快被扳断。我求饶道:“别扳了,我的指头快断。我说,我说,我的梦想是想和你结婚。” 小拇指传来的疼痛变轻。晴天说:“叫你不正经,你们男人想的事都是一样?” 对于像我这种感觉一辈子没有碰过女人的穷光蛋来说,结婚和圆房基本上是一个意思。当然我知道女人不是这么想的,前者是一辈子的相守和责任。后者怎么看起来都像耍流氓。 我说:“这从侧面证明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是?著名诗人海涅还说过‘在我的记忆之中,有一朵紫罗兰熠熠生辉。这轻狂的姑娘,我竟未染指。妈的,我好不后悔。” 晴天调侃道:“哟,不错。还知道海涅。有本事你再说一个。” 我说:“沙士比亚还说过‘没有肉体的摩擦,哪来灵魂的火花?’” 晴天说:“耍流氓都整出诗来了。” 晴天又说:“你正经点好吗?以前的梦想是什么?” 我说:“站在一万人的观众面前唱歌。后来我成功了,在市体育馆当着一万多人。现在似乎没有什么让我一定要完成的梦想,只想找爱的人平淡地生活,只是偶尔让我唱唱歌弹弹吉他,再别无他求。 晴天靠在我的肩头,看着人群中的大妈大婶活蹦乱跳地跳着广场舞,感叹如果时间停滞不前该有多好! 突然人群中跳出来一个大妈对我们喊:“晴医生,听说你男朋友是歌手。要不现在让你男朋友给我们唱首歌吧?” 一群老太太跟着起哄。晴天盯着我说:“要不你唱一首?” 我对这帮老太太咬牙切齿。她们根本不知道我唱的民谣与广场歌曲的区别。 我犹豫不决。晴天说:“你去唱吧,没有人会说你唱的不好听。至少我不会。” “可是……” 晴天像看出我的心思,说:“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唱广场歌。可能在你心中,你认为这根本不是艺术,只是世俗的东西,你瞧不起。可是你要知道全中国没有几个人听得懂意大利歌剧,也没有几个人看的懂抽象派油画。一个歌手不管他唱的多难听,只要有足够的受众就算成功。一个不管嗓子多好的歌手,他没有受众,他就是失败。中国十几亿人,没有几个人知道五线谱,也没有几个人了解音乐理论和艺术,他们的脑海很简单,只要好听,那就是音乐。 “像我们社区医生,在每个居民的眼里,以为什么病都是我们医治的范围,腰痛、关节痛、腿肿、头昏、眼花等等都找我们,其实我们又不是华佗什么都会。但是他们就理解我们是医术不高明,到时候有个小感冒都有可能跑到市里三甲医院找主任医师。所以郊区培养全能型的医生,既要能治得感冒,又要能治乡亲父老的疑难杂症,有时候为了照顾居民们的思想,还掺一些没有负作用的土方法进去。” 我怯怯地走上广场,开始唱《小苹果》。 第六十章:胡胖子去世 胡胖子的葬礼在麦城殡仪馆东厅举行。我们到殡仪馆门前发现有数十名警察维持秩序,还有许多自发赶来的群众。我们上前说明身份,才让我们先入。 东厅最大,可以容纳三百人,但还是感觉小了一些。来的大多是胡胖子的同事,数百名身着橄榄绿警服的警察齐整整地站着,表情肃穆,等待瞻仰英雄最后一面。 我看了一眼胡胖子的肖像,英姿飒爽、满面红光,脸上还有些许坏笑。如果不是他的职业照挂在大厅中央,我还以为参加他的婚礼。 拿起手机翻出胡胖子偷穿胡叔叔警服的照片,当时卢超给胡胖子照相,骂胡胖子别那么严肃,笑一个,又不是当遗像。卢超本意想幽默,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大学读书的时候,我住在胡胖子的上铺。本来我住在下铺,他住在上铺,可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跟他对换了。话说当时刚开学没多久,我正躺在下铺看《金瓶梅》,胡胖子吆喝我,叫我搭把手把他送上床。我瞟了一眼胡胖子,极不情愿地放下书。我气沉丹田,双脚放开,摆出打太极的架式,大吼一声,屁都被蹦出几米远,却硬是没把他送上床,自己还瘫软在地下。最后叫两个同学才勉强把他抬到上铺。 马上我就后悔了。我对两个同学说:“我们还得把他弄下来,我住在下面很容易被压成牛排。” 两个同学双手一摆,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说:“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说。” 我躺在下铺战战兢兢,生怕上铺的横梁断了,连继续看《金瓶梅》的心思都没有。胡胖子可能没把我当回事,在床上翻来覆去,我看见木板有断裂的痕迹,铁做的横梁明显向下弯曲。 卢超汗流浃背回到宿舍,手里抱着一个篮球。我迅雷不及掩耳地往楼下的小超市跑,买回三瓶可乐,递给大汗淋漓的卢超。卢超不知所措,问:“哥们,你干嘛给我买可乐?这多不好意思。” 我说:“你喝吧。喝完我的三瓶可乐,到时候教我打篮球。最近我看上一位女同学,你懂得。” 卢超冲我淡淡一笑:“哥们,没问题。明天我就教你打篮球。”说完他一口气干了一瓶可乐。 我故作镇定继续坐到床沿看书,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头顶的横梁。卢超很快又喝完一瓶,去了洗手间一次。 我感觉时机成熟,走到卢超身旁说:“你喝可乐尿多,又睡上铺,实在不方便。要不今晚你就住我下铺,我睡你上铺吧?不过明天你一定要教我打篮球。” 卢超满怀感激地和我对调了床铺。 第二天,卢超追我几条街。胡胖子当晚没有掉下来,但是有一根横梁脱了焊。卢超后来说:“现在每次就三分钟,估计就是那晚上害的。” 胡胖子大学里一边叫嚷着减肥,因为他有一个当警察的梦想。一边声称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所以他经常偷吃我们零食。他仗着膀大腰圆,一屁股能坐死人的本领,经常跟我们宿舍同学借零食,开始大家还借,最后感觉是个无底洞,肉包子打狗有去不回。胡胖子偶尔提着一大袋零食回来,但基本自产自销,咱们只能流口水外加挠墙的份。最后我们把零食偷偷藏起来,但胡胖子饿了,能把整个宿舍掘地三尺。把零食藏在电脑机箱里,他都能找来起子拧螺丝拆机箱。我有一个橙子,是一个女同学送给我的。好吧,我承认是我找她要的。谁叫我对她暗生情愫。我舍不得吃,准备供奉起来,这可是我神圣的爱情。更不能便宜胡胖子,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藏在内裤里陪我小弟弟睡了一晚,第二天,胡胖子推醒我:“你有什么吃的吗?” 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胡胖子盯着我的内裤看了半天:“你的蛋怎么这么大?” 我双手一遮,说:“你大爷的胡胖子,老子蓄了二十年,你说大不大?” 乌云密布,形势危急,胡胖子又开始翻箱倒柜,我只好装着拉肚子,一只手摸着挡部,一只手摸着屁股,才从宿舍溜出去,跑回家把橙子供放起来。 有时候感觉这就是一个玩笑。明明记忆里他还是一个惹人讨厌的男孩,今天却与自己阴阳两隔。 艾微、卢超和我嘀嘀咕咕讲起许多胡胖子的往事。胡胖子虽然表面看起老实,的的确确做过许多好事,但他在卢超和我的影响下也做过许多“坏事”。比如一起问姑娘电话号码、盯着异性的突出部位端详。 本来治丧委员会找到我们,想让我们在台上讲讲胡胖子的生平往事。我们三个人那敢在这里讲话?这里肯定是讲胡胖子做的好事,我们总不能这样严肃的场所讲胡胖子偷看女生洗澡的事情吧? 肖像下摆放了许多花圈。有省公安厅、省宣传部、市委市政府、市公安局,正中间是胡叔叔送了一个花圈,挽联:青出于蓝胜于蓝,冰水寒之而寒于水。横批:凤毛济美 胡叔叔老了,前段时间还能挡刀子揍混混的人,今天头发花白,穿着一套老旧的公安警服,但慰烫的一点皱褶都没有。他像一个倔强的公安战士,站在最前排像一棵挺拔的白杨——送儿子最后一程。显然受伤并未完全康复,胡叔叔汗水涔涔,几个警察过去搀扶都被推开。惹的一旁的市委领导和公安局领导陪着站立。 胡叔叔以自己的方式给牺牲的战友最高礼遇,情不自禁我在想胡叔叔此时此刻心中的复杂心情,作为一名英雄的父亲,胡叔叔倍感自豪。但这是他唯一儿子的葬礼,他的心中究竟是悲恸多一些?还是自豪多一些呢? 失去与荣誉在胡叔叔的心中究意那个重要?我不知道,站在这里数百个警察可能也不知道,或许胡叔叔也不知道,他既是一位老公安,也是一位父亲。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愫。只有胡叔叔自己知道他今天是怎样的心情。 有些警察小声嘀咕,说胡胖子的死没有意义,因为人是跳江自杀,因为她的自私,又要搭上另一条鲜活的生命。我想起胡胖子的往事,当时他和同学们游泳到河中心,其中有一位同学体力不支,大喊救命,胡胖子当时就在同学身边,可是他因为自身游泳技术不太好并没有施救,而是岸上的另一位同学跳下水救的人。胡叔叔知道后,教育胡胖子:假如岸上没有一个水性好的同学呢?假如这位同学水性好但就是不愿意去冒险呢?而你离他最近不去救,他连生的希望都没有,而你去也许他还有希望。 后来胡胖子听刑警队的高中同学讲,胡叔叔曾经到警校讲课,题目是《论警察的道德品质》。他说一个警察,不管思绪多么缜密多能破案,或者枪法多准散打多牛,都不是一个优秀的警察,优秀的警察是具有随时牺牲自我的精神,惩治奸恶,保护人民,在人民群众最危险的时候,需要舍身忘我,那怕成功的概率很低。 我不是警察,也不懂作为警察应该拥有怎样的职责和担当。但我知道胡胖子的死是有意义的,虽然他最终没有救上轻生的女士,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第六十一章:胡胖子救人经过 长江顺势而下把麦城一分为二,城市人口密度大,所以不管白天还是夜晚江边总是有数不清的游人,甚至有不少居民下江游泳。胡胖子和胡叔叔周未难得一起在江边漫步。 胡叔叔问:“你当警察感觉怎么样?” 胡胖子随口说道:“蛮好的。” 胡叔叔说:“当了几个月警察你还说蛮好的?就证明你完全没有认真工作。” 胡胖子老实说:“就是感觉在派出所当警察太烦锁,跟我想象的不同。不说去抓犯命案的亡命之徒,至少也得让我追追小偷吧?可是一般都是巡逻和走访。我感觉派出所的警察是个人都能干?” 胡叔叔说:“怎么可能?如果不检验警察素质和体能,假如遇见什么事怎么办?” 突然江边有人喊:“有人跳江啦,快救人,赶快快救人。” 一眼望去,一个女人只留下头发在江面,转眼淹没在江水里。 胡叔叔准备跳江,被胡胖子拉住:“爸,我去。” 胡叔叔甚是欣慰,给了胡胖子一个坚定的眼神。 刚入秋,天气有点凉。胡胖子大骂三声:“我操,我操,我操,”像是为自己壮行。他来不及脱衣服,直接跳入江中。他一边往女人落水处奋力奔游,一边想到他高中时侯,同学不幸落水,而他却没有施救,直到现在还心有愧疚。胡胖子觉得:假如这次去救了人,曾经的公安局长父亲肯定会表扬一番自己。 胡叔叔站在江岸,冲胡胖子喊:“一定要把人给我救起来。”胡叔叔一想说这话不妥,老是忘不掉自己是公安局长,喜欢用命令式的口气说话。又说:“坚强,你是好样的。” 胡胖子听了满身像打了鸡血,心想就算把长江翻个遍也得把人救起来。江水跟湖水不同。湖水是死水,流动性不大。而江水水流湍急,上游来的水流滚滚而来,最近天气不好,刚刚开了闸。人可能早已冲走几十米。 其实胡胖子只要在江中呆上几分钟,表示尽力,那么他一点事儿也没有。但他深知是老警察的儿子,现在也是一名警察。胡胖子潜水已经两次,江水浑浊,一股泥沙味呛入口鼻。江中根本看不清,全凭摸。而下潜到江底,有七八米深。胡胖子过高的估计这次救人,他以为迅速下水,人应该还在原处。只是他摸了半天,那还有人,他不得不顺着往下游潜水。 胡胖子感觉可能扑空,希望渺茫,但胡叔叔还在岸上,一边指挥胡胖子,一边叮嘱胡胖子注意安全,胡胖子像赛场上奔跑的田径选手。赢不赢已不重要,但应该尽最大努力。 胡胖子继续潜水,他已经喝好口浑浊的江水,这让他有点不适,但是他十分清楚下江是来干什么的。他再次下潜,他尽最大幅度地伸展双手,试图碰到女人,突然他感觉脚抽筋,浑身泛力,他奋力向上,他知道胡叔叔在岸上等着他,正在焦虑的等待…… 胡胖子看着浑浊不清的江水,他很累了……突然他看见一身正气的老公安局长父亲,他笑着说:爸爸,这次我没有让你失望吧?我下江救人了。 胡胖子看见胡叔叔赞许地笑了…… 胡胖子也笑了…… 这是我听胡叔叔上台讲话得到的信息。胡叔叔始终没有掉眼泪,虽神情沮丧,但透出一股骄傲的神气。 胡胖子穿着一身警服,躺在棺材里,盖着鲜红的国旗,面容红润,有些许坏笑。我总感觉胡胖子还活着,只是有点累了,躺着睡着了,像正在做一场春梦……除了有几条细细的眼尾纹,他像极了十多年前的胡胖子,跟在我屁股后面,问我怎么把艾微给忽悠进乐团。 几天来。我很想去看望胡叔叔,但是我怕去了徒增伤悲。毕竟我活的好好的,而他令人骄傲的儿子却永远离开了。 突然我的电话响起。是胡叔叔,他让我去他家作客。 想到胡叔叔单身一个人,肯定不好做菜,何况男人有几个甘愿下厨?我买来几样卤菜和几瓶啤酒,准备和胡叔叔喝几杯酒,拉拉家常,聊聊天。敲响胡叔叔的家门,胡叔叔精神焕发,似乎并不像刚刚丧子的父亲。把我让进客厅,回身准备到厨房继续炒菜。 我说:“胡叔叔,您不用炒菜,我买了一些卤菜,酒我也买了。” 胡叔叔说:“到了我家怎么能只吃卤菜?再说我的厨艺不错,你应该尝尝。你在客厅坐会,我很快就好。”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客厅里摆放许多字画和花草,看似随便,却乱中有紊。胡叔叔退休后也就这些爱好。电视桌上是胡胖子身穿警服和胡叔叔拍的一张照片。胡叔叔精神饱满,面色平淡,一脸正气,胡胖子站在身旁笑眯眯的看着镜头。照片旁有一盆菊花,菊花未开,满是青油油的绿叶,正待我收回眼神的时候,我看到一朵雏菊含苞欲放,它藏在绿叶的身后,仅露出一点淡黄的脸蛋,像一个调皮的小孩跟你躲迷藏,露出一脸的灿烂,和他身旁已去天堂的主人翁相辉成趣、相得益彰。 我受宠若惊:“胡叔叔,您不用这么客气,我一个后辈,作为胡胖子,不,胡坚强同志的哥们应该来看看您,没有想到您亲自打电话,这多不好意思。” 胡叔叔在厨房里说:“你能有时间来看我已经不易。再说坚胡要知道我怠慢了你,还不得跟我生气?” 看来胡叔叔心情好。口中说出胡胖子名字的时候淡然,似乎这个人就在我们身边,只是不在家而已,好就出趟差下周就要回来的样子。我说:“您太客气。您多保重身体,到时我经常来看您。” 胡叔叔说:“我身体好的很,要不那天咱俩去户外练练?” 我说:“好呀,不过您得小心。我可是经常去健身房健身,肌肉嘛虽然不明显,但是它回避锋芒隐藏起来了。” 胡叔叔哈哈大笑,抄起一盘青椒肉丝,说:“你能不能打电话叫胡坚强的乐队朋友来家里聚聚?” 我走到一边,掏出电话给卢超和艾微打电话。很快卢超赶到和艾微赶到,艾微不分场合,既然还把杰克带来。 桌上摆八个菜。胡叔叔心细既然把我买来的猪蹄都切好放进盘中,还配了一碗蘸酱,满桌的菜看的我心慌意乱、心猿意马,本来这种场合胡吃海喝有些不妥当,胡胖子正在相框里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搞的不遂人意晚上来吓人怎么办?咱们来的目的是安慰伯父,这整的像慰劳我们一样。 胡叔叔看出我们的心思,叫我们尽情吃喝。得到命今,我们大快朵颐。我看见杰克拿起猪蹄就啃,这那像吃奶油面包长大的外国人,完全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村汉子。艾微也毫不客气,虽说家里是开饭店,但这是家常菜,吃起来比饭店独特。卢超虽是老板,天天大鱼大肉,但也吃的生猛。我像个乞丐硬是把自己肚子撑的像个西瓜,轻轻一拍“嘭嘭”直响,看来“瓜”的确熟透了。 吃完饭,艾微终于懂事一回,让杰克收拾碗筷,整理厨房。胡叔叔开始不允许,最后拗不过杰克,也只能放任。 第六十二章:胡胖子的丑闻 胡叔叔端上一盘水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坐在沙发上说:“要不你们给我讲讲胡坚强大学时候的趣事吧?” 卢超说:“胡坚强在大学是一位优秀的三好学生,各科成绩优良,喜欢助人为乐,替我们打开水,天天打扫寝室,在教室替我们签到……” 胡叔叔打断道:“他没有那么完美,他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我只想听听真实的他,那怕是他不好的,我都愿意听。” “他好色。” 我一脸冷汗,两袖清风的胡叔叔肯定忌讳儿子的作风问题,胡胖子的盖棺定论是:人民优秀的警察,救人的英雄。被我们几个不知好歹的人说出历史污点,让作为父亲的胡叔叔情以何堪?我看一眼胡叔叔,没想到他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 胡叔叔对着艾微说:“你继续?” 艾微说:“你们转身看看,胡胖子是不是一脸的猥琐地盯着我?” 胡叔叔哈哈大笑。笑声清脆爽朗,并不像平时严肃习惯的公安领导。 我们回头一看,胡胖子在相框里正是一脸色眯眯地盯着艾微。胡胖子死性不改,在宿舍或借或抢或偷我望远镜看对面楼女生洗澡不说,偶尔迎头来一位漂亮的女同学,胡胖子总要说出几个颇具文艺范的形容语:波涛暗涌、波涛汹涌、胸器袭人,我在想他出口都成章,不去写小说太可惜,后来才知道,他仅仅只限女性使用形容词。就算写出的来也是被禁的三级小说。 艾微说:“大学的时候,胡坚强给我写过情书。还有在宿舍拿望远镜偷看我洗过澡。” 我一怔,胡胖子蛰伏的够深,给艾微写情书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看来他天生就有当警察的底子。 卢超问了我想问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他拿望远镜偷看你洗澡,难不成哼着小曲双手正揉搓……头发的时候,还能发觉对面楼有人偷看你?” 艾微白了一眼卢超,看来卢超偷看艾微洗过澡的事实已是欲盖弥彰,昭然若揭。 艾微说:“我到过你们宿舍,看见一架望远镜的镜头正对着我住的宿舍洗手间。” 我惊道:“这就对了,我说自从有一次你来我们宿舍,后来我们再看的时候,一幅生机勃勃、人姿绰约就变成了一团了无情趣的阴影。” 我一说完突然感觉不对劲,因为我遇到艾微愤怒的目光。这是不是就算告诉她,我也偷看过? 胡叔叔淡然一笑。说:“看来坚强的确十分好色。” 卢超说:“胡坚强真不是一般的好色,他表面看起来斯文老实,其实内心热情奔放。看见漂亮的姑娘走不动道,说是瞻仰一切美好的事物。” 终于从胡胖子好色的角度撕开一条口子,几个人各抒已见,硬是把胡胖子批评的体无完肤,就是杰克都说胡胖子曾经欺负过他,让他吃麻辣的火锅。 我说起曾经大学的时候,胡胖子既好色又好吃。当时我软磨硬泡死不要脸地要到仰慕已久的女同学的一个橙子,那可是我神圣的爱情,我怕胡胖子猥亵,我藏在内裤里。 卢超说:“你这就不是猥亵?” 我说:“这跟胡坚强不同。因为女同学是送给我的,我这叫抚摸,是感情的升华。” 我继续讲道胡胖子早早地爬起床找吃的,看出了异样,指着我的下身问:“你的蛋为什么这么大?” 当时我就来火了,我骂:“你大爷的,这都蓄了二十年了,你说大不大?” 胡叔叔听完我的讲述,哈哈大笑。 我看了一眼相框里的胡胖子,感觉这样做有些不厚道。毕意胡胖子已驾鹤西去,站在阎王庙等阎王发五四青年奖章。咱们几个不识好歹的说他坏话,还笑的前翻后仰,这完全是拿他寻乐子。胡胖子听完会不会暴跳如雷?驾鹤归来吓我? 胡叔叔说:“你接着讲呀?对了,你们还是叫坚强胡胖子吧。你们也顺口,我听起来还蛮亲切。” 为了胡叔叔发噱解颐。我继续讲胡胖子第一次的出现情景。当时我躺在下铺正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卢超打断:“不对呀,我记得那会你没有这本书,反而有蛮多像《金瓶梅》的三级小说。” 我翻了一眼卢超,没有理会他。继续讲胡胖子到我床前,叫我帮助把他送上床。当时我是一位喜欢读书的三好青年,但看见同学需要帮助,我放下手中的书。然后站起身,看一眼胡胖子庞大的身躯,我气沉丹田,双腿伸开,摆出一幅打大极的架子,大吼一声,抱起胡胖子的身躯想往上送,没想到一个趄趔,我瘫倒在地。最后叫来两个同学,三个人硬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胡胖子送到上铺。可是送上去我就后悔了,因为胡胖子太重了,怕砸下来把我压成牛排。当时胡胖子还不自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我又叫两个同学把他弄下来,但是他们都累坏了,直摆手。 卢超接过话茬:“小露子不敢睡在胡胖子下铺,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当时我正打篮球回来。他跑到小卖部买回三瓶可乐,全部递给了我。当时我实在口渴没想到这是一个套路。但我还是问了小露子干嘛给我买可乐,他说喜欢上一位女同学,想让我教他打篮球,因为女同学喜欢打篮球的男生。我喝完可乐尿多,正中小露子下怀。他说为了我上厕所方便,顺势跟我换了床位。我睡到胡胖子下铺,他睡到我的上铺。当时我蛮感激小露子,直到我睡在下铺才感觉不对劲,因为床像地震一样,随时有一种散架的可能,我爬起来一看,一具庞然大物躲在上铺正吃零食。那一夜我根本不敢睡,躺也不好,坐也不好,生怕胡胖子掉下来。” 胡叔叔笑着说:“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那会坚强的确很胖,大概有一百八十多斤吧。” 大家继续讲胡胖子的种种趣事。胡叔叔总是笑哈哈的,一直到晚上十二天点,我们才慢慢平静起来。 讲了那么多胡胖了的丑闻和笑话,回忆起胡胖子这些年来的种种,而现在他不在了,突然我的眼角开始温润,慢慢开始哽咽。卢超和艾微跟着抽泣起来。 胡叔叔挂着眼珠说:“咱们今天只聊开心的事,干嘛要哭呢?都不许哭。” 胡叔叔说:“其实我以前不了解坚强。直到他去世,我才试着慢慢了解他,我翻出了你们录制的唱片,开始听你们唱歌。一遍又一遍地听,却一遍比一遍好听,歌词里也多是你们这个年代的困惑和情感,很有味道。” 艾微说:“您的意思是让我们继续唱歌是吗?” 胡叔叔说:“当然,你们去追求自己的梦想。现在我还是你们的忠实听众。” 艾微说:“可是现在我们怎么继续?麻将乐队少了一人?” 胡叔叔说:“要不我加入吧?” 我们面面相觑,虽说唱歌门槛很低,但胡叔叔加入麻将乐队的确不妥。这需要无数次的排练和磨合。 艾微说:“您开玩笑的吧?” 胡叔叔一脸认真地说:“我当然是开玩笑,我老了嗓子都唱不开。不过你们必须坚持。” 艾微说:“行,那咱们明天继续在街头卖唱。” 第六十三章:父子责善则离 傍晚,麻将乐队重新回到步行街卖唱。现在麻将乐队三缺一,但这场“麻将”要继续打下去。只是我们还不太习惯三个人去唱一道歌,去演秦一首曲,每每唱完一首歌都有一股“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悲凉和无措。 前段时间麻将乐队成名,这给我们带来很多围观听众。有很多听众问我们为什么现在在街头卖唱。艾微听见后,淡淡一笑,说:“因为我们要追求自己的理想,唱自己喜欢的歌。” 也有许多人问:“麻将乐队原来不是四个人的吗?怎么现在只有三个人?” 艾微实话实说:“有一位救人不幸去世了。” 有一部分人知道前几天救人去世的人是胡胖子,他不仅是警察,也是麻将乐队的成员。很多人知道后纷纷掏钱。也有人给我们录像,说到时放在网上让我们红起来。可是红起来以后呢?又是永无止境的商演?这不是麻将乐队最终所追求的。麻将乐队的要求是既能唱自己想唱的歌,又能顺便养活自己。看似不高的要求,其实着实不简单。 乐队前方的吉他盒里已经堆了不少的钱,像一座小山。甚至有好几张百元大钞。 艾微哽咽道:“谢谢有这么多的听众喜欢听我们唱歌。但希望大家不要带有怜悯性投钱,麻将乐队不擅长讲故事,也不想用故事去打动人,因为我们是乐队,我们还是希望用音乐去打动人。” 我对艾微说:“要不今天就到这吧?听众都不理智,我不想因为胡胖子去世的关系在这里挣钱。” 卢超附和:“对,咱们虽然需要钱。但这种挣钱的方式不可取。” 艾微点头答应。我在收拾器材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藏在人群中,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我拉住艾微和卢超说:“胡叔叔来了。我们怎么办?” 艾微停下手中的麦克风,说:“要不我们再唱会吧?胡叔叔一定是专门来听我们唱歌的。” 我们重新架好设备,调试好音准。 艾微说:“本来想收摊回家,但是看见了一位我们十分尊敬的人,曾经的乐队成员胡胖子一直想送首歌给他,但是……一首《父亲写的散文诗》送给大家。” 一九八四年 庄稼还没收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 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 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 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 邻居家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哪 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 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 给了自己两拳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 唱完歌,我们拉着胡叔叔在地摊边吃饭。今天的气氛没有昨天在胡叔叔家活跃,大家埋头吃饭,也没有兴致讲胡胖子的过往。 胡叔叔没有吃菜,只是喝了几杯啤酒,他说:“今天谢谢你们。” 我问:“您谢我们干嘛?不就是一首歌吗?” 胡叔叔说:“虽是一首歌,但我从你们的身上看到了坚强的身影。” 艾微说:“其实胡胖子一直拿您当偶像,虽然这些年你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您总是阻拦他唱歌和当警察,最近一段时间胡胖子感觉出您的不易,他很想给您唱一首歌,但是他知道您最不喜欢他唱歌。” 胡叔叔说:“都怪我不好,有时候思想转不过弯,接受不了坚强的所作所为。你们这一代的思想和我们这一代的想完全不一样。直到坚强去世的前几天,我才和他推心置腹地聊天,才知道他心中很多想法。比如音乐,还有他当警察的理想。其实他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进入刑警队。 “说句实话,他在派出所表现很好,虽说不是刑侦科班毕业,但他看了很多刑侦书籍。客观地讲进刑警队够资格。但是我没有放话,谁也不敢放他进去。在你们看来,我是公正廉明,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你们知道整个警察队伍的非正常死亡率是多少?去年因公牺牲警察362人,负伤4913人。我怕呀,我怕失去唯一的儿子。他当警察我当然要反对,因为只要穿上警服,身上的责任就重大,后来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因为他跟我说,如果他不当警察,他那儿也不去,并且专业唱歌。当时我认为他当上了片警,工作中也接触不到真正的犯罪分子,应该没有多大危险,片警是公务员,稳稳当当生活一辈子。可没有想到…… 伯父叹了口气,又说:“你们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是我一直在阻止他当警察。坚强读完高中的时候,他没有考上警察学院,也是我阻止的。大学时让他长胖,也是我潜移墨化。很多老部下可怜我,因为我是早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嘛,再怎么也不能丧子,不然我的人生三大悲事全摊上。现在我真后悔,我真应该让坚强去刑警队,让他去做他喜欢的事情。 “现在他没了,我并不是十分悲伤,只是后悔在坚强的人生里我充当一个反面人物,阻止他所追求的一切。 “其实我也在想当初教育坚强救人是否理智。他高中因为身边的同学落水,他没有搭救,说是不具备救人的能力。我批评了他。现在也是救人,本来当时我准备跳江去救人,但是坚强拉住我,想让我给他一个机会,我很欣慰。坚强在江中救人有七八分钟,在第三次准备潜水的时候,明显他的体力不支,但当时我在岸上硬是没有说出让他先上岸休息,只是叫他注意安全,我总是暗暗地想,也许坚强这次潜下去就摸到落水的人呢?而他上岸休息,我再跳入江中肯定又要浪费时间,到时候就算救起人,也难于起死回生。有时候我总感觉自己的心肠硬,不顾及坚强的感受。 “最近看到《孟子?离娄上》其中的一句话,‘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说的是父子之间不要以善要求对方,否则父子关系便会疏离,而亲子疏离则是人生一大不幸。现在看来虽有些地方不认同,但道理却是真的。” 卢超说:“胡叔叔,您别太过自责。这话虽然是这么讲的,但道理也全不对。三字经还讲“子不教,父子过。”说的是孩子没有品行,做了坏事,是父亲的责任。您看看现当今社会,有多少犯罪分子就是父亲疏于管教,放之任性导致的结果。咱们不讲大道理,就说当时假如胡胖子不去救人,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不用我多说,您肯定要骂胡胖子,心中也一直有疙瘩。” 我说:“所以说胡胖子做了他应该做也想做的事情。我们对于他的离去抱于悲痛,但对他的行为我们感到自豪。” 艾微说:“胡叔叔,假如到时候您想胡胖子,随时给我们打电话,咱们继续讲胡胖子好色的经历。” 胡叔叔点点头,说:“好。” 第六十四章:父亲赔我吉他 麻将乐队坚持音乐理想,但乐队成员各有各的家庭琐事,我们还不是职业乐队,音乐不能让我们衣食无忧。除了我,卢超和艾微有工作,三个人经常不能同时出现在步行街卖唱。 卢叔叔已经出院,但他带着癌症上班,卢超天天跟着卢叔叔学习经商,有时候傍晚他没有空。艾微偶尔也没有时间,她和杰克感情稳定,但艾叔叔总是为难杰克,让艾微不胜其烦,偶尔也不能来。我是一个闲人,天天有时间,可我一个人实在独木难支。 在听众的建议下麻将乐队决定开网络直播。这样三个人不用非要在一起,只要相约好时间,直接在电脑上唱歌就好。再说街头卖唱不是长久之计,面对的观众有局限性,更重要的是我们无法用音乐让自己生存下去。而网络直播足不出户,听说很多网红简单经过包装后,开通直播一个月能挣好几万,甚至几十万的都有。 麻将乐队并不向往靠音乐发财致富,但我们真的想用自己喜欢的音乐养活自己。而且网络直播具有包容性,我们想唱什么歌就唱什么歌,不用顾及听众和老板的感受。麻将乐队只吸引真正认同的听众,而不是去迎合听众。所以网络直播符和我们的音乐理念。 晚上开通直播几天下来,麻将乐队的收入有了明显的改观,而我们也可以很好地在音乐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看来麻将乐队走了很多弯路,可是那个音乐人又没有走弯路呢?甚至哪个人没有走弯路呢?我们只是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前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为了远方的一丁点光晕,跌倒过、迷茫过、痛苦过,但我们一直在坚难的前行…… 五百的吉他用的是越来越顺手,以前不是我嫌他音色单薄,就是长相太丑。现在我得心顺手,开始在音乐的道路上驰骋万丈。五百的吉他像一辆价廉的国产车,而我以前用过四万吉就像宝马轿车,甚至用过十万的吉他,这是法拉利跑车。宝马轿车开起来稳健安全,内饰豪华高级,但作为一名驾驶员,开在路上虽然十分有面子,但反而不敢好好开车,施展不出好的车技,因为我生怕追尾和被追尾,车被刮花了多心疼呀。法拉利跑车开起来动力十足,但他本身太多优点,反而把人的车技掩埋。因为法拉利跑得快,跟驾驶员没多大关系。而国产车性价比高,虽不及宝马的稳健大气,也不及法拉车的动力感。但这正好施展人的车技,而我的“车技”也越来越好。 我不再需要昂贵的吉他,所以不会再去修四万的吉他。我在网上把吉他背板卖了,得到了四仟人民币。四仟有点低,毕竟是马达加斯玫瑰木,但这也让我窘迫的生活,恢复了滋润的光茫。 傍晚,刚吃过晚饭。堂弟背着几块木材敲门。 我莫名其妙,问:“小成,你背着木板到我家干什么?我家又不做家具。” 堂弟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喝了我递的纯净水,说:“这是舅舅叫我在网上买的,说是给你做吉他的。这是好木材,有两块还是黄花梨呢。” 父亲给我买的?他给我买这些干什么?再说吉他的材料在制琴师那里都有,根本不用自己提供。 我说:“我爸叫你买这些干什么?” 堂弟说:“舅舅说他把你的吉他砸坏了,这是他赔给你的。” 我说“赔也是赔吉他呀,赔几块木板是什么意思?” 堂弟说:“哥,舅舅舍不得呗。因为自己提供木材便宜一些,然后你还有一块吉他背板是好的,这样一起邮寄给制琴的师傅。对了,舅舅叫我给你一万块钱,做一把吉他的人工费应该差不多。” 堂弟拿出一万块钱放在茶几上。我沉思良久,不知所措,难道父亲与儿子不比舅舅跟外甥亲些吗?父亲有必要舟车劳顿绕一大圈通过堂弟给我赔吉他?难道他放不下面子?可是小时候不管是我真偷家里钱或者被冤枉偷钱,父亲是一顿紧追慢赶,我撒丫子逃跑最高记录是五十米,就被父亲逮到,他也不客气,揍完再说。有时候当他发现钱原来还在上衣口袋时,他理直气壮地说:孩子打打也好,这样长的皮实。 我问:“我爸怎么自己不来?” 堂弟笑了笑:“舅舅不好意思。因为他砸了你的吉他,怕你怪罪他。哥,你也别责怪舅舅,我感觉舅舅也不容易,毕竟一把年纪,还在工地上做苦力。你知道舅舅也没有干过体力活舅舅都黑成什么样了,怪心痛的,吉他赔给你了,要不你叫舅舅回家吧?” 我五味杂陈。吉他背板我已卖了。显然这几块木材不够一把吉他的材料。当然我也不准备去订做一把吉他,昂贵的吉他和便宜的吉他,对于现在的我是一样,我认为自己没有那个必要。两仟多的电脑和一万多的电脑对于作者是一样,因为作者只需在电脑上创作,一部作品的好坏,跟一台电脑的好坏没有关系。当然成名的作家或歌手,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可以去追求硬件升级。现在对于我来讲,是软件出了问题,也就是我出了问题。 以前,我感觉父亲去工地上干活,无非是想让我瞧得起他,跟我暗暗较劲。现在才知道是为了我的吉他。我有些错怪他。可人是会变的,以前我珍惜有加的昂贵吉他,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现在却并不想拥有他。父亲总是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总是错误地给我一些东西。父亲牺牲很多,买来的昂贵木材,我却认为一文不值。 堂弟走后,我给父亲打电话,叫他回家。 父亲在电话里惊愕:“现在很晚了,明早还要上班。要不明天晚上回家吧?” 我说:“爸,我是叫您不要在工地上干了。” 父亲说:“我还要继续干,这也没多累,我还想着给你挣点钱娶媳妇。” 眼角有些湿润,我为了打消父亲顾及,让他回家修养。说:“我准备打光棍,这辈子不结婚。您用不着给我挣娶媳妇的钱,您回来吧。” 父亲在电话里开骂了:“王雨露,你是让我死不瞑目呀?” 父亲还是像以前,和我说上三句话就要吵架。父亲在工地上可能受一帮工友的感染,也开始操心我结婚,可是也用不着这么极端。 父子之间总是这样。以为相互了解,其实根本不了解对方,不知道对方真正需要什么。明明都是好心,为了对方考虑,牺牲很大,却往往最后办了坏事。父子之间总是错误地给予,错误地回馈。 第六十五章:单相思的卢超 卢超神秘兮兮地打电话问我在干嘛。 此时我和睛天坐在郊区广场的台阶上,看着一帮老头儿老太太跳广场舞。想象着三十年后,我们已头发花白、拘搂着腰是不是也恩爱如初?在广场上一顿胡乱地活蹦乱跳。 我接起电话不耐烦道:“我正在开会。” 卢超在电话里骂开了:“小露子,你骗鬼呢?你连工作都没有那来开什么会?” 我说:“我的确是在开会,正和一位姑娘深入研究未来一辈子的蓝图和既订走向。” 晴天轻轻地敲我头,对我直扮鬼脸,吐舌头。 卢超骂的更大声了:“泡姑娘就泡姑娘,你别给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你在哪?” 我说:“在郊区。” 卢超说:“把你的位置发过来。” 我惊道:“卢超,你不会要来吧?我这正如胶似漆、耳鬓厮磨。你来当二百五十瓦的灯泡不合适?” 晴天又敲我头。这回明显比上次重。 卢超说:“你真骗了一位姑娘?要不你带你女朋友来市里?我请吃饭。” 我说:“鸿门宴?” 卢超说:“你大爷的,我就是想让嫂子帮个忙。” 嫂子?卢超叫晴天嫂子?不过听着心里还蛮甜蜜。但卢超想让晴天帮忙,他们俩都不认识,难道非要女性才能帮忙? 我说:“你找艾微帮忙,我们没有时间。” 卢超说:“艾微今天陪杰克,你们要是不来,我可顶着二百五十瓦的灯泡找过来了。” 我挂断电话,晴天问是谁。 我说:“最好的哥们,也是麻将乐队的成员。他叫我们去市里吃饭。” 晴天开始还扭扭妮妮,不想前往。最后被我质扑的语言打动:“要不咱们去宰他一顿?到时点七八个硬菜。咱们不点最好吃的,只点最贵的。” 回到市里,卢超穿着西服领带,头发梳的锃亮直夸晴天“进止有序,风容甚盛。”我怒了,照着卢晴屁股就是一脚,我说:“漂亮就漂亮。你整诗干什么?” 卢超委屈地说:“小露子,你别不识好歹。这诗我本来是送给别人的,不是看在嫂子的份上,我还真舍不得,不过说好这诗版权归我,到时我可以随便用。” 我们前往一家高档酒楼。卢超订了一间大包厢,三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冷清。卢超对着服务员说:“叫你们经理过来点菜。” 服务员说:“先生,您好,我也可以点菜。” 卢超二话不说,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服务员,说:“这是小费,现在请你叫经理过来点菜。”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吃个饭点个菜吗?有必要请经理过来?难道这是vip客人的专享?现在不流行叫嚷着上十道八道最贵的菜? 麦城的餐饮行业没有给小费的习惯。服务员第一次拿到小费,还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她明白过来,转身退出去。 我忍不住说:“咱们用不着点个菜都请经理来吧?要是不好点菜,但又好面子,可以直接叫服务员点几道最贵的菜就好。” 卢超说:“你不懂,等会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一位着职业装的女性微笑着走进来,半蹲在卢超身边,说:“先生,很高兴再次见面,我是这里的经理,现在我们点菜吧?” 卢超说:“你坐着点菜?用不着蹲着,咱们都是平等的。” 经理起身坐在沙发上。卢超看着菜单,翻来覆去,好像是并没有喜欢吃的菜。 卢超说:“要不您给推荐几道菜吧?我不太了解你们酒楼的菜品?” 经理笑着说:“好呀,来个香辣蟹吧?螃蟹是阳澄湖空运过来的。” 卢超说:“行,要不你不用跟我说了?直接给我们安排。” 过了这么久,我好像发现一点端倪。卢超明显和经理套近乎,虽说和卢超的前任们有很大的区别,卢超的前任们大多是瓜子脸、高鼻梁、厚胭脂。而经理鹅蛋脸、明眸善睐、略施粉黛,有些高圆圆的味道。显然卢超对经理心存不轨。 经理“啊”的一声:“先生,这样不好吧,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的饮食习惯。”经理扫了一眼我和晴天,最后对着睛天说:“要不让这位美女点菜?。” 晴天接过菜单,看都没有看,直接说:“给我一个青椒土豆丝。” 经理说:“不好意思,酒店没有青椒土豆丝。但是您一定要,我叫厨房做也可以。” 我怒了,拿过菜单,好不容易来回大酒楼,坐在若大的包间,点一盘青椒土豆丝,说轻了这是闹笑话,往重的说是浪费环境资源。 我噼里啪啦一口气点了八个硬菜。经理在我点到第五个菜的时候,开始善意提醒再继续点菜三个人吃不完。我管不了那么多,再说吃不完可以打包。 经理走后。卢超问:“这姑娘怎么样?” 我说:“姑娘倒是没话说,关键这款不对?” 卢超说:“你以为我看上了人家漂亮?我是真感觉她适合当老婆。” 我说:“你别大晚上说梦话,谁信呢?前不久卢叔叔病重,你还说要找姑娘结婚,可还不是没有几天,又找了好几个姑娘瞎胡闹。” 卢超说:“我承认,我撒谎喊过几次狼来了,可这回狼是真的来了,你们又不信。” 我说:“你喜欢人家什么?我看你只是想玩玩而已。” 卢超说:“你听我讲。昨天我和几个客户吃饭,就是在这家酒楼。在吃饭的中间,一个服务员跑过来对我们说,上错了一个菜。我们都说,上错了就上错了呗,怎么的还要端回去呀?服务员特别委屈,就哭了。整的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时她就来了,她笑着对我们说,几位大老板不好意思,一个小服务员不懂事。我们说,没事没事。她又说,这盘上错的红烧肥肠六十五,要不几位大老板买了算了?请我们吃饭的客户不愿意了,他说,上错了,又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为什么要买单?她说,当然不是您们的错,只是一个小服务员一天工资也就几十块钱,如果您们不买,他一天的工资就没有了。客户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说那我怎么做,您才帮着买?客户给她倒了三杯五粮液,叫她喝完就买。她二话不说,上去就干了三杯白酒。最后她离开的时,还笑着对我们说,几位老板吃好喝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走路时都摇摇晃晃的离开。其实我知道她是强装笑颜,心里估计早问侯了我们八辈祖宗。这样的姑娘这当今社会应该很少了。“ 我说:“的确像这样的姑娘很少,善良、爱护下属、有担当、懂得是非,更有一种难得的沉稳。” 卢超一拍桌子:“小露子,你终于说了我想的话。这段时间我很累,老头子得了癌症,治不治得好还说不一定。我压力大呀,可是假如我找到她做老婆,是不是可以为我分担?到时候我在家奶奶孩子,她每天上班操持,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好?” 我说:“卢超,你这不是讨老婆呀?你这是请免费的保姆。我看你不是喜欢她的人,而是喜欢她做事的风格。” 晴天插话:“其实她长的也蛮漂亮,再说两个人一起开始也是看为人和长相,最后才会相爱,慢慢培养出的感情。就是不知道有男朋友没有?” 卢超说:“嫂子分析的真对。其实我也打听了,她没有男朋友。所以想请嫂子帮忙。” 我说:“你别闹,你泡姑娘还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就拿你的水平来说完全可以当教科书,制定sop流水线作业。” 卢超说:“关键我现在怕呀,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泡女孩子,上来就点什么最贵的,她肯定感觉我像暴发户,理都不会理我。” 我说:“那你问电话号码呀?” 卢超说:“昨天都问了,人家不给,说什么公司有规定不让拿客人的联系方式。现在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她喜欢那种类型的男人,假如是成熟稳重性,那么好办,我现在是公司副董长,做事沉稳完全可以办到。如果是喜欢文艺一些,咱们麻将乐队直接给她一个惊喜,在她身边唱首歌。就是现在不知道她好什么口味,我这药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才是对症下药。” 看来卢超真是恋爱了,但现在肯定是单相思。俗话说吃人嘴短,这个忙还是要帮。 我对睛天说:“晴天,等会等经理来了,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我这个犯了单相思的哥们把电话要到,最好你们先成为朋友,咱们从侧面了解敌人的喜好。” 卢超激动的直流泪,说:“小露子,嫂子,你们现在就是我亲哥亲嫂子,到时候你们结婚时我一定包个大红包,不对,这事要成了,我们直接一起结婚。酒店饭钱算我的,随礼钱算你们的。” 经理再次来到包厢,为我们每人倒上了红酒。 卢超阵脚全乱,说:“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 经理笑着说:“我现在在上班,实在不好意思。” 晴天拿着手机,“哎呀”一声,说:“我的手机死机了,经理,你能不能把手机给我用一下,我给我爸打个电话。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谈恋爱。” 这招够绝。把所有后路都堵死,因为我和卢超都是男性,把手机借给她打电话,这很让人怀疑在谈恋爱。虽说当时不知道,但假如一不小心回个电话怎么办? 经理一愣,硬是沉默了三秒,才掏出手机递给晴天。晴天演戏真是全套,真给伯父打电话。打完电话后还不算完,硬是发了一个短信,才把手机递还给经理。 这个短信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睛天发到了她自己的手机上。 晴天又装着手机能正常使用了,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我又给卢超发了一条短信。这迂回战线太曲折。卢超看了一眼手机,终于露了喜悦之情。 可惜的是两三天来,卢超用手机和她搭讪,她根本理都不理。晴天稍微好些,但也只言片语。进展并不乐观,而卢超也不敢逼的太紧,只是叫晴天继续和经理聊着。 第六十六章:艾微的窘境 周末在艾叔叔的餐厅聚会。艾微见我到来,东张西望,问:“你女朋友呢?“ 我说:“我没敢让她来。怕你把她教坏了,人家可是文艺青年,喜欢看书,不能跟你混几天,慢慢变的喜欢看帅哥,到时候可就没我什么事了。” 艾微说:“小露子几天没见,现在是越来越能说了。再说你才是我兄弟,我能让她变的喜欢看帅哥吗?我要潜移默化让她独喜欢你这款狗尾巴草。” 我说:“她想休息一天,在家还要照顾她爸。” 艾微说:“小露子,你能不能带她来让我见见?” 我说:“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干嘛非要今天见?” 艾微说:“也许没有机会了,你是我兄弟,我想看看嫂子的要求不过份吧?” 没办法,我开着车去郊区接上晴天又回来。 大家见到晴天很高兴。艾微拉着晴天的手直夸长的漂亮,就连艾叔叔也称赞是我王家上辈子积了德碰到这么好的姑娘。 杰克的突然出现让我一下了没有认出来。人削瘦的不成样子,脸上满是痘痘,精神涣散,只是见到艾微才露些许喜悦,像极了一位有多年吸毒史的瘾君子。看来杰克的厨房生涯并不愉快。 艾微心疼的直说:“你们看杰克瘦了,你们再也不能欺负我家亲爱的。” 卢超死性不改,说:“杰克,你准备什么时候干到行政总厨?” 杰克勉强露出笑容,说:“行政总厨是什么?我要当米其林三星厨师。” 听完我们哈哈大笑。看来艾叔叔又在坑杰克。米其林餐厅跟中国川菜相距十万八仟里,他就是干到掂不起炒锅也评不上米其林星级厨师。 我问:“杰克,那么辣椒和芥末的区别是什么?” 杰克说:“辣椒是中国的,芥末是外国的。” 艾微坐在身边说:“你们又来是不是?杰克已经够可怜了。” 艾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说:“他有什么可怜的?身在异乡有这么多关心和爱护他的人。特别是我,不计较他的外国身份,还让女儿跟他谈恋爱,虽说在餐厅上班,但是餐厅赚的钱,我和他一人一半。我跟你们讲,我以前都没有发觉自己这么善良过。” 我佩服艾叔叔的说话之道,他硬是能把坏的说成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我顿时有一种想跟着艾叔叔一起创业的冲动,做不了合伙人,在餐厅当个跑堂小二也成。 卢超说:“艾叔叔真是创业奇才。有时间我得找伯父聊聊天,看什么时候餐厅准备上市,我好多买些股票。” 艾叔叔说:“你还别说餐厅真有一天可能上市。我跟你们讲我英语都学好了,说不准那天就开到英国美国去了。” 杰克惊喜道:“开到美国?那我申请回美国做厨师。” 艾叔叔说:“到时候你还炒什么菜,直接任命你为美国分公司的总裁。” 杰克哈哈直笑,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 艾叔叔说:“杰克,你去给我们炒几菜。今天小王的女朋友第一次来,咱们不能待慢了。” 杰克刚要动身,我说:“艾叔叔,要不您给我们亲自炒几个菜,杰克是您的徒弟,炒菜的水平跟您没法比。我和晴天想尝尝您这大师炒菜的味道。” 卢超附和:“对,我好久都没有吃过您炒的菜,真的想今天尝尝。” 艾叔叔没办法,只好只身去了厨房。 艾微沮丧地说:“我真的顶不住了。我不知道杰克能坚持多久。” 杰克抚摸着艾微的头发,一脸的爱惜,说:“亲爱的,为了你我能坚持住。” 艾微说:“以前我爸为了生意,想留住杰克做厨师。可现在生意大不如以前,人们对杰克的新鲜劲也过去了。他干嘛还要留住杰克?” 我说:“其实他不是想留住杰克,他是想留住你。” 艾微说:“我知道。可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要逃。就像人想要死死握着沙一样。人越是紧握,沙越是从手心漏的越快。只有恰当的力度,才能握住更多的沙。” 卢超说:“可是作为父亲的都是当局者迷,他们身在其中,满眼只是儿女的身影,这只是表面。根本没有跳出来当一名旁观者去看清事实真相。” 晴天说:“其实父母都是爱我们的,虽然方式不对。也许咱们应该多跟他们沟通,讲清楚现在的处境。” 我说:“你们看晴天分析的多对。” 艾微苦笑着说:“我找我爸沟涌过,并且不止沟通十回,可是每次他都是强词夺理。我甚至要挟他,如果再让杰克进厨房炒菜,我们就去美国再也不回来了。” 卢超问:“那艾叔叔怎么说?” 艾微说:“他能怎么说?就说美国有什么好,天天吃着面包,又吃不到丰富多彩的中国菜,我去了肯定不习惯。我说那我也不想让杰克天天这样受罪。” 我说:“我已经知道艾叔叔要么回答你呢?他一定说要是杰克不受罪,到时候就是你受罪。” 艾微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这还用问吗?这是艾叔叔一惯的作风。也是大多数父母回答儿女的套路。你看中国房价为什么高?还不是丈母娘炒起来的。女儿结婚后属于男方的家庭成员,肯定会为男方着想,大多数说不用买房,等有经济基础以后再买。但丈母娘不怎么认为,因为她们的台词永远是‘我的女儿嫁人了,连个房子都没有怎么行?岂不是让我女儿睡大马路?’女儿想想也是,最后要求夫家贷款买房子,可惜结完婚后,女儿也要和丈夫一起省吃俭用还房贷,过上买条裙子都要商量三天的生活。” 艾微说:“你分析的对。所以说现在我必须要抗争到底。” 卢超说:“艾微,你该不会想和杰克去美国吧?” 艾微说:“怎么啦?美国不好吗?” 卢超说:“那我们麻将乐队不是要散了?” 艾微说:“麻将乐队不会散,美国也有电脑,到时咱们也可以一起网络直播。” 第六十七章:我当音乐老师 生活在继续。每天傍晚我和晴天喜欢在广场牵牵手、聊聊天。生活开始充满淡淡的甜蜜,经历这么多,我变的理智。成为职业歌星的梦想可能破灭,而我也回到平凡的轨道。我想多年后,我可以对着孩子说:你不用埋怨你爹,想当年你爹也正经八百地追求过梦想。 晴天突然说:“雨露,我给你找了一份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惊道:“你不会真给我包了五十亩地,让我当农民兄弟吧?” 晴天微微一笑,说:“那有什么不好?不闻天下事,只管耕田读书。” 我说:“你可别。我这人本来就六根不净,过不了那清静无味的生活。” 晴天说:“行了,我不骗你。前几天小学的校长找我,他听过你唱歌,认为你唱的不错。他想让我问问你,去当音乐老师怎么样?” 我说:“那有那么容易当老师,听说还要考教师证呢?” 晴天说:“是呀,所以你去只是代课老师。如果感觉可以你就考教师证,如果不行就放弃。” 我没有想过要为人师表。从小我的学习成绩就不好,长大后肯定要干剑走偏峰的职业。不可能循规蹈矩地做一份传统的工作,很幸运做了一位歌手。其实我骨子里对老师这份职业心存仰望和敬畏。而我一个叛逆惯的人,真要去给一帮八九岁的孩子上音乐课,那不是误人子弟?说不准中间真有一位音乐家,让我一个搅屎棍拌两下,将来可能就是一位合格的农民伯伯。 清楚地记得在我小时候。父亲决定把我培养成蜚声国际的作家。他让我背很多莫名其妙的名字,比如:奥尔罕?帕慕克、欧内斯特?海明威、西默斯?希尼、威廉?福克纳等等,父亲告诉我他们都是很利害的人,那时我很纠结,他们利害管我什么事? 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让我写作文和日记。一篇两三百字的作文,我多半用的是拼音组成,颇为痛苦,作文内容大多是五岁的我,甩着鼻涕泡跑到小卖部买瓶醋,然后数着手指头要售货员阿姨给我来八颗大白兔奶糖的故事。父亲看着我如流水帐的日记大为光火,叫我多写些趣事、多用排比句、多用生字。我说我一小屁孩,一天就是吃饭上学睡觉挨揍,那有那么多趣事?我总不能把我挨揍的事写出来吧?父亲说,那你同学应该有很多趣事呀?我说,同学的趣事怎么能让我写呢?父亲说,那你也可以写,世界上还有一种虚构文学。我说,虚构文学是什么?父亲说,就是假的,你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又真实地存在于生活之中的故事。 十岁的时候,我幸运地得到市里小学生作文二等奖。我突然感觉自己越来越受人尊重,开始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突然有一个同学说,你写的作文都是假的。因为你根本没有去过天安门。听到这句话我很失落。 后来,上音乐课,这种感觉很美妙,使我的心情放轻和愉悦。我闭着眼睛跟着音乐老师唱歌,深情的投入不比现在歌星在镁光灯下的表现。可是音乐老师教鞭一拍,说我睡觉。天地良心我只是陶醉其中。这让我深受打击,我开始不喜欢上音乐课。直到后来,暝瞑之中,又重新喜欢上音乐。要是当时音乐老师惠眼识英雄,单独给我开个小灶。说不好将来我是考上中央音乐学院还是清华数学系。因为当时的音乐老师也是数学老师。 我说:“我行吗?” 晴天用双质疑地眼神看着我,说:“你是不是瞧不起小学的音乐老师?还想着成名当明星呢?” 一个曾经在北京唱了六年多的歌手,说句心理话,能成为职业歌手当然好。可是既然成不了歌手,去当一个小学音乐老师也不错,至少后继有人。而从本质上来讲,我还是继续唱着歌,只是受众不同。当然要是搁前几年,我肯定冷哼两声,一帮小屁孩连“多来咪发嗦拉西”都不知道,我教他们唱歌不是闹笑话吗? 张爱玲说过“出名要趁早”。曾几何时我们打开手机、电视、报纸,翻来覆地都是昨天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草根”,而今天成了闻名中外的“明星”。他们拿起话筒在镁光灯下,歌颂自己昨天的坚苦卓绝和一如始终的努力。让我们相信梦想,看见活活生地他们,这让我们相信有“一夜成名”,我们趋之若鹜,直到慢慢地迷失在这条“成名”的独木桥上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这是身份焦虑,也是晴天的担心。有时候说不好马云那句著名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要成功了呢?”话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因为用了形容词“万一”说明概率渺茫。只是从非常成功的马云口中说出成为了励志,要是换成一个平凡的人试试?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继续彷徨、迷茫、甚至厌世。很多人都无法软着陆。 或许只有真正喜欢的人,才会把成名看成是一种随缘,前提是继续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业。来之,坦然;不来,淡然。来或不来,依然是原来的自己。一边做着梦,一边做着平庸的凡人。 我说:“我真对成不成名没有太多非分之想。关键是我没有信心。” 晴天冷眼一瞟,说:“你连一个代教音乐的语文老师都比不过?” 我心想,对呀。我唱歌再怎么差,也不可能比业余水平的语文老师差。这么说我来教音乐,学校的音乐教育水平是跨越式的升级。 我说:“行,我就听你的去试试。” 第一节上课我很紧张。毕竟这是当音乐老师,跟台下的观众完全不成。在观众面前只要认真的唱歌就好,而音乐老师需要细节上的讲解和演示。我准备大半个晚上资料,但是对着台下的一帮孩子们,我一时语塞。台下坐着校长主任和一帮老师,晴天也坐在中间,她带有鼓励的眼神冲我点点头。 我拿起吉他,对着同学们说:“我很激动,本来准备了很多的台词,但是一上台全忘了。但音乐让我平和,我想用一首歌作为我的开场白。”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的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 …… 一首罗大佑的《童年》唱完,同学们纷纷鼓掌。我看见校长正给我赞许的目光。 我说:“同学们,我是一个纯粹的音乐人。很高兴能教你们唱歌。其实我很希望用音乐和大家分享童年。很遗憾现在是深秋,外面没有知了也没有蝴蝶。我更希望来年的夏天我们真的坐在池塘边和操场的秋千上唱歌。音乐能让人陶醉,同时我也希望通过音乐让我们成为朋友。接下来我就教大家唱这首《童年》。当然前题是我要教大家歌词部分的讲解。因为这是我们学会这首歌的前题,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深临其境地了解这首歌,最后唱好这首歌。” 一节课下来,同学们的反响热情,虽说《童年》是二十几年的老歌,但对于今天的孩子们依然新鲜。同学们传唱度很高,有同学荡秋千在唱;也有小便也唱;放学也在唱。校长很满意我的教学方式。就是提醒我在歌词“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一句代过就好。不要过多的解释,更不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去回忆。毕竟八九岁的孩子听到老师讲童年中的暗恋,容易滋生早恋。 我点头称是,以后一定注意。 第六十八章:艾微去美国 早上十点醒来。母亲已经去银行上班,只留下姐姐在客厅看《熊出没》。姐姐看见我,起身去厨房端来油条和包子摆在餐桌上。然后坐回沙发看电视。 我走过去,坐在姐姐身边问:“你怎么给我端早餐?这还是头一回呢?” 姐姐稚嫩地说:“妈妈说我应该多劳动。” 我看着姐姐的眼睛说:“你骗我?” 姐姐低下头来,终于道出了实情:“妈妈说假如她和爸爸不在了,我要靠你养。” 我瞬间泪崩,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说:“姐姐,你不用讨好我,就做原来的你就好。万一爸爸妈妈真不在了,我也会养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姐姐笑了,她想了想说:“妈妈说,等她和爸爸不在了,我的监护人就变成了你,那时我就把房子和书店给你。” 曾经我骂过姐姐是傻子,也说过一个傻子去继承房子和书店有什么用?成年人的世界满是利益,总是想着那些和自己相关的物质,却没有想到伤害了身边的人。而如姐姐般的先天性智障,脑满里干净的如一波秋水。就算你曾经深深的伤害过她,隔了一夜她又对你笑意盈盈。 我装着恶狠狠地样子说:“那假如你把房子和书店转让给我后,我不养你了怎么办?” 姐姐仔细想了想,说:“弟弟,我会很乖的。” 我摸着姐姐头,说:“姐姐,你放心,到时候不管你乖不乖,我都会好好地照顾你。” 突然接到艾微的电话,在电话里艾微哭哭涕涕里说:“小露子,我已经到美国了。你记得多去看看我爸妈,特别是我爸,我现在打电话他都不接了。” 我说:“艾微,你真不够不意思,去美国就去美国吧,我能不让你去?” 艾微说:“我也是没办法。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能再让我爸继续为难杰克,我怕杰克撑不下去。” 我说:“那杰克撑不下去,你去美国就能撑下去?” 艾微说:“这有什么不能撑的,就是生活习惯不同。你看那么多中国人还有美国梦,我有什么抱怨的?” 我说:“麻将乐队怎么办?” 艾微说:“当然不能散。这是咱们的梦想。虽然我出了国,但咱们照样可以一起在网络直播。” 我说:“那卢超知道你去美国了吗?” 艾微说:“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他说早就知道我有这一步要走。” 我和卢超中午去艾叔叔的餐厅。餐厅生意大不如以前,服务员站在一角聊天,艾叔叔也不管。只是一个人坐着,不停地抽烟。 艾叔叔见到我们的到来,站起身来怒视着我们,说:“微微出走,你们是不是也参与了?” 我说:“天地良心,我还是刚刚才接到艾微的电话。以前艾微连美国两个字都没有提过。” 卢超说:“我也是才知道艾微下华盛顿的飞机。开始还以为她跟我们开玩笑,最后听杂音蛮大,还是些英语,我这才相信。” 艾叔叔瘫坐在椅子上,说:“你们说微微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呀?难道我对她不好吗?” 我说:“您当然对艾微好,好的我都有些嫉妒。微微为什么去美国,其实她有一个美国梦” 艾叔叔“噌地”站起来,说:“微微有美国梦?我怎么不知道,她也从来没有和我提过。” 卢超在身后踢我一下,我转过头来,卢超对我直摇头,估计卢超都听不去了,我编的理由连他都不信。 艾叔叔重新坐下,说:“微微那有什么美国梦?其实就是想和杰克私奔,去过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可是话又说回来,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他们的私生活呀?” 天天算着艾微回家的时间,然后还让杰克到餐厅当厨师,如果还不算干涉私生活,那我就不知道什么就干涉私生活?我忍住没有回答。 卢超也不回答。估计和我一样,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有词回答。 艾叔叔看着我们,说:“我问你们话呢?难道我干涉过他们的私生活吗?” 卢超说:“没有,艾叔叔您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您对艾微和杰克多好呀,真是拿在手上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他们福薄,不懂得您恩情,要不以后您对我们好,让我们做您的儿子,您天天大鱼大肉款待我们?” 艾叔叔说:“想的倒美。不过咱们是结拜兄弟,今天我心情不好,你们陪我喝几杯。” 我说:“行呀,咱们舍命陪君子。” 一方说是兄弟,另一方称叔叔,这关系怎么就乱着呢?不管了,反正跟艾叔叔的关系就不可能理的清。 艾叔叔叫厨师炒了几个菜,又从吧台拿出两瓶白酒。我顿时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这是要往死的喝吗? 喝酒时艾叔叔情绪变的高涨,讲起了许多往事。 “想当年我提着两把菜刀追去北京。我就想着咱们微微不能受欺负,微微这个孩子单纯,心眼好,没有防备心,然后还听说是跟着三个男生去的,我就更不放心了。所以我连夜坐车追到北京。” 卢超说:“事实证明您就是错的。你看我们三个人谁对艾微心存不轨了?艾微是不是完好无损,活的更有滋有味?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是我们陪着你喝酒。” 艾叔叔喝了杯白酒,特神气地说:“你们没有心存不轨?别逗了,你们三个人个个都心存不轨,只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们不敢发作。我是谁?我肯定不能让你们得逞,但凡有一丁点火苗,我都会给你们摁熄了。” 我急了,酒后熊人胆,说:“您当时是末雨绸缪,但是您现在看看艾微还不是被人拐跑了?并且跑到了美国,现在您就是想提菜刀追过去都不可能。要是当年艾微跟着我们任意一个人,至少艾微还在身边。您也用不着借酒浇愁,这一切是您一手造成的。” 艾叔叔瞬间沉默下来。卢超骂我:“小露子,咱们来是安慰……陪艾叔叔喝酒了,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今天只要艾叔叔高兴就好。” 我们再怎么劝艾叔叔喝酒,他都不再理会,一个人点支烟抽起来。 我和卢超感觉无趣,准备起身离开。 艾叔叔突然问:“美元兑人民币是几比几?” 卢超说:“好像是1比6多点。” 艾叔叔来了精神,说:“你的意思是1美金就可以兑换成6块多人民币?” 卢超说:“对,就是这个意思。” 艾叔叔说:“我想好了,我要赚美元去。这人民币越来越不值钱,挣着没意思。” 我随口一说:“赚美元要去美国赚,在中国怎么赚美元?” 艾叔叔说:“我当然是去美国赚美元,听说美国天天不是吃面包就是甜食,没有咱们川菜的博大精深。你们说生意会不会很好?” 我和卢超面面相觑。 艾叔叔拿起一张纸写上“急出国、低转让。”然后贴在餐厅的门前。 路上,卢超问我:“你说艾叔叔是真想去美国发财呢?还是想和艾微一起。” 我说:“艾叔叔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说什么对他更重要?” 卢超说:“其实我也觉得艾叔叔是去找艾微。” 第六十九章:带晴天回家 晴天轮休两天,我和她带着伯父去市医院检查身体。伯父身体各项指标正常,虽下床撒丫子跑的可能性没有,但多活十年八年没问题。这让晴天开心的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鱼,游来游去,一会儿说要去逛逛街,一会儿说要去图书馆买几本书。听说去我家,既然还紧张,非要买礼物。 我说:“不用,你整那些虚头巴脑都没用,因为对于我爸妈来讲,你就是最大的礼物。” 晴天笑的花枝乱颤。她红着脸说:“你爸妈是不是想儿媳想疯了?” 我说:“疯没疯我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个主题一直纠缠我们家快十年了。让我爸妈夜不能寐,我夜不能寐。现在有你,一切都迎刃而解。” 晴天想了想,突然粉拳袭来。她说:“王雨露,你给我耍流氓是不是?” 这是遇见高手,同样一个词语对于不同的人就是两种意思。看来晴天读的书真不少,我那点猥琐的想法,隐藏的如此文雅还被看出来。 我推着伯父。晴天在前,她一时欢呼雀跃,一时含羞欲怯。我们逛完步行街,给伯父买了一套西装,既然还给我买了件衬衫,说感谢我这么多天的辛苦操劳。 晴天逛完街,又说要去图书馆买书。 我说:“你别买书了。我家就是卖书的。到时整个书店都是你的。” 晴天装着认真的样子说:“其实我喜欢的是你家的书店,你只是搭着送的,我没有办法不要。” 好好的一个人既然还不如一家书店? 我推着伯父追打晴天,晴天在前笑的像朵绽放的玫瑰。 敲门,母亲、父亲、姐姐早已站在门前迎接。我推着伯父走进大厅,晴天躲在我身后,看起来有点害羞。父亲握着伯父的手,看了看晴天说:“您真是养了位好女儿。” 伯父回礼:“您也养了一个不错的儿子。” 父亲笑了笑说:“当然,我的儿子肯定不错。” 瞧瞧!这装的有多深?伯父是不知道,父亲曾经给我下过战书,来一场男人的武力决斗,最后还强调一句,生死各由天命。 餐桌上已经准备一大堆菜肴。看来母亲忙活了半天。 席间,父亲陪着伯父喝酒。开始晴天还阻拦伯父,但伯父兴致高,非要和父亲喝几盎,晴天只好放任。我心里高兴极了,这一次父亲没有让我失望。 吃完饭,姐姐像往常一样懂事的开始收拾碗筷, 晴天也帮忙。 母亲说:“小晴,你今天是客人,你去沙发上休息。“ 晴天笑着说:“伯母,您做了这么多菜,应该累坏了,您去休息吧?我来收拾洗碗。雨露在我家也劳动,所以今天我也要勤快些。”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在眼中,乐在心里,心想把如此漂亮贤惠的姑娘娶回家的温馨画面。 突然姐姐号啕大哭。我正沉浸在美梦中,被哭声震的粉碎。以为姐姐是滑倒了或者碗盘砸到脚,可我跑过去一看,姐姐安然无恙,当然除了她莫名其妙的哭泣以外。 姐姐带着哭腔说:“我没有碗刷。” 这是我们才明白,晴天抢了她的工作。其实姐姐洗碗根本洗不干净,每次姐姐洗完碗后,母亲总是在下次做饭前重新再清洗一次。 晴天蹲下身来说:“那我们一洗碗好不好?” 姐姐这才站起身来,和晴天一起洗碗。 晴天和姐姐洗完碗,我迅速削好两个苹果奖励递给她们,作为她们劳动嘉奖。晴天很高兴,分了一半给我,叫我帮她吃。姐姐也开心,一边吃着苹果,一边乱蹦乱跳。 大家坐在沙发上聊着天,突然我看见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洗手间,而且蹲着正洗手服,我莫名其妙,家里有洗衣机,干嘛要手洗呢?何况姐姐没有洗过衣服,她也洗不干净。肯定是父亲的主意,也只有他能想的出来,我强忍着心中怒火,陪着笑脸。 父亲说:“亲家,你放心,到时候小晴和雨露结完婚后,雨露姐姐肯定跟我们住,绝对不给小晴添加任何负担。万一那天我们走了,我们走之前也会把她放在养老院,现在她妈正在教她做日常家务。只是到时候雨露和小晴偶尔去看看她就行。” 伯父的脸瞬间变黑,说:“你的意思是像我们这样的残疾人活着就是个累赘?早死早投胎?” 父亲站起身来赔礼道歉:“亲家,你想多了。我是怕雨露姐姐给小晴增加负担。你是小晴的爸爸,结婚后当然是您和他们一起住,他们还要给您养老送终。” 伯父脾气大:“你根本就是瞧不起残疾人。我知道你的潜台词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他们结婚后我一个人单过。” 母亲站起来说:“亲家,你误会了。他真是不是这个意思。” 伯父哼的一声,说:“天天,我们走。这一家人太狠心,说不定到时怎么对你呢?” 我上前去阻拦,伯父一把推开。晴天推着伯父,我拉着晴天的手,她一脸委屈地看着我,转而推着伯父离开。 伯父走后,我怒了,朝父亲吼道:“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姐姐?” 母亲说:“你疯了,你这样对你爸爸讲话。你爸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以前相亲,不是老是有姑娘嫌弃你姐,你爸害怕才这样说。” 我说:“可是她是我姐姐。爸,你真够狠心的,对自己的亲闺女下如此手段。我活的就有那么不靠谱吗?你是根本不信任我能照顾好姐姐,还是怕我夺她财产?” 父说:“真的我是为你好。” 我说:“为我好?为我好就不会干出父亲抛弃女儿的事情。” 父亲站起身来说:“你说够了没有?你给我听清楚,你姐姐还是我的女儿,是我看着她慢慢长大,在这中间我付出多少辛酸你根本理解不了。你有什么权力指责我?但凭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让她去养老院。我还心疼呢。可是你三十了,还没有结婚,我才迫不得已。” 一边是未成家的儿子,一边是先天智障的姐姐。两全不能其美,父亲选择了成全儿子,也就是我。作为儿子我感激他,但作为旁观者我感到他的冷血,可是假如我站在父亲的角度思考,我也不知道怎么选择,因为这道题太难了。 我说:“爸,就算您给我扫清所有障碍让我当上皇帝,我也不会干。因为我的障碍里有我的兄弟姐妹。那样就算我得到了天下,还有什么意义呢?爸,您不能狠心剥离我与我姐之间的亲情。您看晴天照顾伯父,伯父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累赘,晴天也没有觉着是负担。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父亲说:“你去追他们吧,只要你和小晴能结婚,我们什么要求都答应。” 开车回郊区。我向伯父和晴天解释。 伯父躲在病床上叹了口气,说:“小露,父亲真是一个难当的职业。不管怎么做,自己都要受到伤害。” 我低下了头。或许父亲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劲,至少他爱我,虽然爱我的方式接受不了。 我们总是因为这个那个若大若小的问题吵着架、拌着嘴。或许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是我们父子之间生活的方式。 第七十章:放下身份的卢叔叔 卢超基本每天晚上都去大酒楼吃饭,而且还非要让经理亲自点菜。这样一来经理心知肚明,卢超是心存不轨,本来拿卢超当顾客,却没有想到要泡自己。 我坐在卢超的办公室里,卢超对我抱怨:“我以前追姑娘虽不十拿九稳,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我快三十了,但也没有长残到人见人吐的地步吧?” 我说:“你是不撞墙不回头。你天天这样去骚扰人家,要是我也烦。” 卢超说:“我是骚扰人家?我天天去消费,她不感激我吗?” 我说:“你别逗了,人家就是餐厅经理,又不靠你拿提成。你应该换个方法追求。” 卢超说:“我换了。我有时侯穿西装去、有时候穿休闲装去、有时候打扮时尚去。我还在包间给她唱歌。我暗示过她,我很有钱,是麦城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公司接班人。” 我说:“卢超,你就是能忽悠那些拜金的姑娘,但是碰到一个不拜金的你就拿不下来,因为你根本不走心。” 卢超大喊冤枉:“我天天去还叫不走心?那你告诉我什么叫走心?” 我说:“就是你要做一件事感动他。” 卢超说:“我都快被自己的行为感动的哭了。有一句歌词唱的很好‘我感动了天,感动了地,却感动了她。’” 卢叔叔突然走进来,一段时间没见,穿着一套大两号的西服,好像就是几根骨架撑起来似的。仔细一看西服还是原来的西服,卢叔叔却不再是以前的卢叔叔,明显削瘦了许多。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不过精神良好。 卢叔叔对着卢超说:“你看上谁了? 卢超说:“爸,我没看上谁。” 卢叔叔转过头来对我说:“王雨露,你告诉我。” 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必要隐瞒下去。我说:“卢超前段时间看上了一位酒楼的经理,长的确实漂亮,人也善良,就是卢超天天晚上去吃饭,经理除了工作以外,私下地表现的很冷淡。” 卢叔叔又转过头来问卢超:“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想玩玩而已?还是想跟她奔着结婚去?” 卢超说:“爸,我这回是真的喜欢她,也真想和她结婚,关键人家根本不理我。” 卢叔叔说:“咱们今天去吃饭。” 卢超说:“爸,我和小露子去吃过饭,我自己一个人也基本天天也去,但不管什么用。您去就能拿下?” 卢叔叔说:“不去你怎么知道我拿不下?” 晚上,我们再次来到酒楼吃饭。只是这次多了卢叔叔。 卢叔叔点了小包间,三人坐进去也显得刚合适。服务员拿来菜单,卢叔叔叫我们随便点菜。 点完菜后,卢叔叔对服务员说:“叫你老板来一下?” 服务员很快叫来酒楼老板。卢叔叔问:“你认识我吗?” 酒楼老板看了半天,摇摇头,说:“不认识,您是?” 卢叔叔说:“我是大麦房地产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酒楼老板仔细端详会儿,惊道:“我说看着眼熟呢?原来在报纸上看到过您的身影,只是现在变瘦了许多?” 卢叔叔淡淡一笑,说:“为了健康,我减了肥。你有没有想过开分店?” 酒楼堆起笑脸说:“当然想,但是酒楼投资大,我一下子拿不那么多的资金,还有就是铺面也难找。” 卢叔叔说:“资金和铺面我都可以给你解决。只是我要一个人。” 酒楼老板说:“谁?” 卢超插话:“你们酒楼的一位女经理。” 酒楼老板说:“你说的是刘雨吧?” 卢超说:“具体名字不知道,反正就是长的蛮漂亮的一个,心地也善良。” 酒楼老板问卢叔叔:“你真决定投资和帮我解决铺面的问题?” 卢叔叔说:“当然。” 酒楼老板说:“好,我让出刘雨。” 刘雨被酒楼老板请到餐桌上。 酒楼老板对着刘雨说:“你知道这位先生是谁吗?” 刘雨摇头。 酒楼老板说:“这是大麦房地产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卢总。” 刘雨礼貌地对着卢叔叔说:“卢总,您好。” 卢叔叔说:“我很欣赏你,一起吃饭吧?我跟你老板已经说好了。” 菜基本上齐,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卢叔叔指卢超问:“刘小姐,你认识他吗?” 刘雨摇头,说:“不认识,不过他经常来吃饭。” 看来卢超天天来吃饭,但进展不大。 卢叔叔说:“他是我儿子。你有没有想过到大麦来上班?” 刘雨说:“没有想过,我是餐饮服务业人员,不太会卖房子。” 卢叔叔说:“你可以慢慢学吗?再说大麦是房地产公司,但不是全卖房。我感觉你适合负责公司客户关系一块。” 刘雨说:“谢谢卢总的好意,我没有打算辞职。” 刘雨看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沉默一会儿,刘雨起身说:“卢总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慢用。” 卢叔叔说:“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刘雨又只好重新坐下。 卢叔叔说:“其实今天我为什么坐在这里,你也应该多多少少知道。可能你觉得我儿子对你有非份之想,我承认我儿子的确有这个想法。我听我儿子讲你的为人,感觉你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又善良的人。我才考虑挖你去大麦上班。你跟我儿子的事情,我不会勉强。” 刘雨说:“真的谢谢您,卢总,但是我感觉在这里上班很好,也能发挥我所学之长。” 卢叔叔说:“我们开诚布公吧?你现在没有男朋友,而我儿子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这话也就只有卢叔叔能说出口。 刘雨说:“我实话实说,我在您儿子身上看不到品质和上进心,给我的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也许他只是想玩玩我而已。” 卢超说:“我真不是想玩玩而已,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刘雨摇头。 卢叔叔说:“现在我讲讲我儿子的品质和上进心的问题,我承认在以前他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整天不求上进,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但是他现在变了,开始在公司分担事务,有时候也会加班很晚。但就算是在公司上班再累,他还是没有放弃他的音乐理想。每天都在网络上开直播,我觉得现在他就有品质和上进心。至于花心,我确实不知道他改变没有,但是这次他对你,我是第一次碰见。” 刘雨说:“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能改变自己?这样的富二代真的很少。” 卢叔叔沉吟道:“因为我得了胃癌。” 刘雨惊讶,赶紧说:“对不起卢总,我不是有意的。” 卢叔叔说:“那你愿意给我儿子一个机会吧?” 刘雨说:“要不两个人先相互了解一下吧?如果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不要勉强。” 经过卢叔叔的搓合,卢超和刘雨进展神速,卢超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开始在刘雨面前俯首听命。 我打趣问卢超什么时候结婚。 卢超说:“快了,反正我要让我爸看到我成家立业。以前是我爸的心愿,现在是我的心愿。” 第七十一章:父亲出事了 正在教师办公室备课,突然母亲打来电话:“你爸从楼上掉下来了。现在正在市医院抢救,你赶紧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急问:“妈,爸严不严重?从几楼掉下来的?” 母亲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去医院的路上。这事你千万别让你爷爷知道。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我向校长请了假。晴天正好休息,我带上她一起往市医院飞驰。 小汽车在道路上,胡窜乱跳。晴天坐在副驾驶安慰我:“没事,雨露,你别担心。伯父应该没事的。” 我淡淡一笑,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有担心。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们经常争吵,甚至要武力决斗。有时候怀疑他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也许只是我的一个继父而已。以前他对我不闻不问,我也很少看见他。就算看见,他不是在麻将桌上,就是白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我三十岁时,又突然疯狂地管我。想让我按照他的设计和方式做人做事。我又不是产品,为什么要按照他设定的流水线走?而每当数落完我,又回到麻将桌继续赌博。” 晴天说:“就因为赌博?” 我说:“有一部分吧。经常有人说父爱如山,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父爱的温暖。更多的我觉得他是一个懦夫,一个逃避责任的赌棍。以前总是有追赌债的混混堵在家门追债,而我妈总是以泪洗面。当时我害怕极了,那些混混声称再不还钱,要剁了我的手。你说是他赌博欠的钱,干嘛剁的我手?” 晴天:“可是上次我去你家,虽然我爸和伯父发生冲突,我也感觉伯父的做法欠妥。但是他为了你,才让你姐姐去养老院。从这一点来看他至少还是爱你的。” 我说:“这事我承认他是为了我,可是这叫什么事?难道为了我就可以让我姐去养老院吗?晴天,你真的不用安慰我,我对他没有多大感情。” 晴天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便宜汽车的性能就是不好,被我开的好几次差点刮蹭到旁边的汽车;还有一次转弯太急,差点飘移进街道的餐厅;进了市中心,竟然还闯了一次红灯。不是晴天提醒,估计我的驾驶分就算扣完了。 在一楼等电梯,可电梯老不下来,而等电梯的人已经挤的水泄不通。我故作镇定,晴天拉着我的手,给我温暖的眼神。人越来越多,就算电梯下来,挤不挤的进去还说不一定。看了几眼楼梯口,有种现在就爬上去的冲动,至少每爬一层离手术室更近一层,比这里等着更有希望。但想到手术室在二十三层,我又只好作罢,再说晴天是女孩子。 “雨露,我们爬楼梯吧?我想锻炼身体。” 我看着晴天姣好的脸庞,情不自禁吻了她。然后拉着她的手向楼梯飞奔而上。晴天的耐力似乎很好,我牵着她的手,可她似乎总是要冲到我前面去,我不得不喘着粗气拼命的往上爬。爬楼梯是一个累活,这比跑步累多了,胸腔内所有的零件在乱撞,像古钟里的钟摆,你越是往上爬,它摆的幅度越大,似乎要破胸而出。 晴天好不到那里去,虽然一直在我身旁,但她累的吁吁喘气,只是还在坚持。 我看了一眼楼梯口,现在才十三楼。我说:“晴天,咱们没必要这么跑。你也用不着这样陪着我,真的,我跟我爸没有多大感情。” 晴天说:“我懂。雨露,我想知道自己耐力的极限,要不我们再努力一下吧?” 两个人又继续往上爬。 我边爬着楼梯,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那……那我讲讲他对我做过的坏事吧?他当着众人砸过我四万块的吉他,那是我啃了两年馒头省下来了的钱;他把遗产都给了姐姐,给我一分钱都不留;我从北京失败回来后,他没有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他给我下过挑战书,来一场公平的武力决斗,并且生命各安天命;他在我小时候,要我背很多很多的文章,让我把字典里的生字全部学会;我和同学打架受伤,他跑到学校把人家家长狠狠地打了一顿,让我抬不起头,我只好转学;他从外面喝醉酒回来后,总是喷着一嘴的酒气轻吻我,而我总是被硬胡茬刺痛和一股怪酒气弄醒;再小点的时候,总是喜欢让我坐在他的肩头,要背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的鼻涕不小心落在他在脸上,他总是小心奕奕拿出一块蓝色手帕给我轻拭鼻涕,这块手帕湛蓝色的,像天空一样。可我总感觉老……老土。” 晴天附和道:“你爸对你真干了很多坏事。” 我看着晴天,淡淡地笑了。 医院抢救室的门外。两个姑姑正数落着母亲。几个工友蹲在地下,我上前询问。才得知父亲从二楼干活不小心掉落下来,虽不高,但人落下时没有防备,身体一侧完全着地,而地下凸凹不平,到处都是水泥块、钢管、杂物。父亲着地后,地下流了一摊血,才被救护车抬走。我急问有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工友摇头,他们不是医生。 大姑苛责母亲:“你是怎么回事?还让我弟弟去工地干活?我跟你讲我弟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我弟弟从小就没有干过这样的苦力。你这是逼他出意外,好拿工伤保险是不是?”这是小姑的声音。 两个姑姑一直对母亲不冷不热。今天在医院抢救室门外责骂母亲,也太不考虑影响。作为小辈,两个姑姑对我和姐姐都不错,但父亲是自己不小心从楼上掉下去,又不是母亲上前推的? 我吼道:“你们凭什么骂我妈?我妈为了这个家付出多少你们知道吗?我爸又不瘸腿少胳膊,怎么就不能在工地干活?”晴天拉扯我的衣服,示意我住口。我没有理会,继续说,“我跟你们讲,你们的弟弟根本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这个家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啪”的一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脸瞬间传来火辣辣地疼痛。我捂着脸,委屈地说:“妈,你干嘛打我?” 母亲恶狠狠地说:“你凭什么这样说你的爸爸。你知道为什么你爸要去工地上班吗?” 我无所谓地说:“麻将打腻了,实在不好意思在家呆了呗。” 母亲说:“你爸爸想给你重新买一把吉他。他说这是你的梦想,他很想和你说对不起。但是他试了几次,可是每次在嘴边都没有说出口。” 我说:“是他砸了我的吉他,赔我一把吉他理所当然。再说他给我的是几块木材根本不够做一把吉他,何况吉他背板我已经卖了。也就是说我不再需要另买吉他了。” 晴天看不下去,说:“雨露,你别这样说,其实伯父是个好父亲。” 母亲冷冷地看着我,我看着这幅熟悉但又陌生的眼神,迅速躲避开来。母亲低下头说:“是妈妈不好。” 我说:“妈,这又那跟那呀,您干嘛自责?” 母亲说:“我知道你对你爸爸有误会。但是以前他真的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他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沉默一会儿,母亲和两个姑姑一起讲了一个我不曾知道的真实故事。 第七十二章:父亲的决择 在我不到两岁的时侯,母亲体会到柴米油盐的坚难和两个孩子的羁绊,生活变的辛劳而单一。母亲当时已调入银行,而父亲还是一个机械厂工人。两人不在像谈恋爱时恩爱甜蜜,反而因为日常的琐碎而争吵。四岁的姐姐也被查出患有先天性智障,这无疑是晴天霹雳。母亲受不住压力和银行的一位副行长暖昧起来,当时正值“下海经商潮”,副行长带着母亲私奔去了深圳。 母亲的不辞而别,让父亲猝不及防。大姑和小姑去找父亲,她们想把我和姐姐分开,然后每人带一个回家赡养。父亲虽情绪低落,但没有同意,他说两姐弟本来是一家人,刚好有伴,他作为父亲,应该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自己的两个孩子。 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让父亲下定决心辞职,这样可以在家中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写作。父亲当时既写诗也写文章,报纸副刊的“豆腐块”经常刊登父亲的作品。母亲当时就是看上父亲的才华。 但是父亲往往沉溺于在写作中,听不到两个孩子饿的哇哇大哭,估计发生地震他都察觉不到。冬天的一个晚上,满天飘着雪花。大姑和小姑来看望我和姐姐,还给带来两件新缝的棉袄。可是两个姑姑走进家里,父亲正坐在书桌上奋笑疾书,连两个姑姑的到来都没有发觉。而烤炉早已没有了热气,冷的像块冰。而我和姐姐躺在床上哭的死去活来。 两个姑姑劈头盖脸骂父亲。父亲一脸的委屈,说再坚持写两个小时,他就给孩子们做饭。他正在写一部小说。 大姑问孩子们是什么时候吃的饭。 父亲抓抓脑袋,说是早上十点多,现在应该还没有饿。 可已经晚上八点了,两个姑姑气的直跳,恨不得给父亲两拳。 两个姑姑下了些面条,还在面条上卧了几个鸡蛋。父亲吃了三碗,姐姐吃了两碗,小姑告诉我,虽然我才两岁,但也吃一大碗。 吃完面条,我和姐姐穿上棉袄就不哭了,躺在床上跳来跳去。 两个姑姑下定决心,必须带走两个孩子,不然饿死冻死父亲可能都不知道。 父亲坚持说自己照顾两个孩子。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两个孩子失去母亲,而后又失去父亲的温暖。 两个姑姑摇头。 父亲发誓。 两个姑姑依然摇头,因为两个姑姑了解父亲,父亲只要沉浸在写作中,是“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写好文章。” 两个姑姑最后让步,但是告诉父亲,必须不能在写文章。再要是给忘了,人可能就要饿死冻死了。 父亲特讨好地对两个姑姑说,他只有这么一个爱好,喜欢写作。 两个姑姑不想再听父亲的胡搅蛮缠,准备抱着我和姐姐离开。 父亲说:“好,我答应你们,不再写了,专心照顾欢欢和露露。” 两个姑姑不相信父亲,要求父亲把所有的稿书都烧了。 父亲犹豫再三,还是把书桌上的一撂稿纸扔进了火炉。 胡阿姨当时还未谈恋爱,并且还爱着父亲,甘愿做我和姐姐的后妈。对我和姐姐的照顾也细致如微。胡阿姨就是父亲陪吃西餐的女人。其实父亲和母亲没有结婚以前,他们曾经谈过恋爱。父亲当时还把胡阿姨带回老家给爷爷参谋。爷爷所说的父亲带过两个女朋友回家是真实的,其中给爷爷洗脚的是胡阿姨,她是不漂亮的那位。漂亮的那位是我的母亲。 胡阿姨后来怀了父亲的孩子,父亲本来想生下孩子,但胡阿姨看见我和姐姐还小,现在生还不是时候,去做了人工流产,当时已经怀孕三个多月。流产后胡阿姨看见我身形瘦弱,决定把奶水给我吃。也就是父亲为什么说我吃过胡阿姨的奶。 本以为这样的平凡生活会继续下去,但母亲回来了。母亲去深圳后,副行长开始对母亲还不错,可是后来挣到一些钱,在外面养女人,对母亲也拳打脚踢,最后还赶走了母亲。 母亲不得已回到麦城,找到父亲请求他的原谅。可是父亲又重新组建的家庭,再说当初是母亲的不辞而别。父亲坚决不同意。 母亲又求胡阿姨,她告诉胡阿姨她才是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为了他们的将来,胡阿姨能不能选择离开? 胡阿姨没答应,毕竟这是来之不易的爱情。 母亲当着胡阿姨的面拿出一把刀割腕自杀,最后去了医院。胡阿姨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离开。 胡阿姨走后,父亲从此染上了赌博和酒瘾。其实父亲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母亲知难面退。但是母亲怎么也不离开,后来父亲想改也改不了。 母亲想让父亲变回原来的样子,东凑西借开了一家书店,告诉父亲只要每天看书写文章就好,她负责养家。最后母亲回到银行上班,但父亲那里都回不去,更别说看书写文章。 大姑说:“你爸心里苦呀,只能去喝酒打麻将。他想过不理你妈,但看见你和欢欢的面子上,又不得不和你妈生活在一起。雨露,我承认你爸有些方面做的不合格,但是他努力过,他也想做好父亲,也正在做一个好父亲的路上。你看现在他不是吗?” 小姑说:“你们年轻人天天挂在嘴边的梦想,你爸也有过,要不是为你和欢欢,说不准就是一个大作家。可是他成了大作家,你和欢欢估计早就饿死冻死了。” 第七十三章:父亲写的小说 手术完,医生走出手术间,我们围上去问清况。医生说:“你们放心,病人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病人受伤很严重,身体有多处骨折,现在还不能说话。” 听到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我拥抱晴天:“谢谢你,晴天。” 晴天说:“谢我干嘛?我还想着给我爸找个伴,反正伺候一个也是伺候,伺候两个也一样。” 我说:“别,我还是喜欢我爸每天跑来跑去打麻将。” 病房里父亲吸着氧气。一双手和一条腿都绑着纱布,看来两只手和一条腿肯定骨折了。他睁开一双虚弱的眼神,对着人群望来望去。突然他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这双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感情,像一组密码。我试着解密,里面有一种温柔,更多的是一种自责。我看着他,他躲避我的眼神,又盯着晴天。 工友们安慰几句离开,他们还要回去继续上班。 姑姑们和母亲坐在床边陪着父亲。叫他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 父亲说话含糊不清,只能“伊伊呀呀”,他可能知道自己说的话我们听不懂,只好作罢。然后听着姑姑们讲,他坚难地点头或摇头。 母亲招手让我过去,我轻轻坐在床沿,低下头来。他绑满纱布的手懦动了两下,一只正输着液的手准备翻过他漫长的身躯来触碰我。大姑眼尖,她从父亲的胸前把输着液的手又扶回原处。 我们都是失败者,打败对方就好像占胜了整个世界。突然他倒下了,好像生活没有了意义,似乎失去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我说:“爸,您别担心。医生说了不严重,过不了一个星期咱们又可以去打麻将。” 父亲直摇头,那只输着液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大姑使劲按着父亲的手,父亲用一股责备的眼神看着大姑。 大姑说:“你动什么呀?你有什么话就说,要是说不清楚,我给你拿来笔和纸,你写。” 父亲点头。 小姑找到一张纸和一支笔。 母亲摇起床。让父亲的头部上升。 父亲握着笔,凭着感觉在纸上写一会儿,然后看着我。 大姑把纸递给我,这字写的真不怎么样,完全没有以前给我下“挑战书”的字体好看。上面扭扭曲曲地写着:对不起。 父亲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对不起。那怕我挨打了,后来了解清楚他是冤枉我的,他也不会道歉。他对任何亲人不曾说过这句话。他满以为是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或许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是碍于尊贵的面子,不会低头,更不会说对不起。 突然我的眼泪掉了下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给我道歉?身体倍棒的时候想着怎样收拾我,自己倒下了倒想起来说对不起。我说:“爸,您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对您说对不起。吉他坏了就坏了,现在我成了小学音乐老师,用不着几万块钱的吉他,您也用不着去工地干活。” 父亲摇头。他在纸上又坚难地写下:梦想。他的一双手疲惫的像跑了十公里一样,瘫软地被大姑握着。我知道他的手没有力气了。 我说:“对,梦想。我现在没有放弃梦想,我一边开网络直播唱歌,一边还在小学里做代课音乐老师。” 父亲怔怔地看着我许久。想从我的脸上看清我是不是在骗他。他得到证实以后,又坚难地想在纸上写字。大家劝父亲等身体好些再写。护士已进来几次催促我们家属,要让病人多休息。 但是父亲执幼。用双苛责的带些可怜的眼神盯着他的两个姐姐和妻子,作为一种抵抗。 结果父亲胜利了。父亲又坚难写了三个字,我们分辨了半天才发觉是:枕头下。 这让我莫名其妙,难道枕头下有什么东西?小姑伸进父亲的头下也没有发觉什么。 父亲摇头。 母亲说:“是家里的枕头下有什么东西?” 父亲依然摇头。 我才想起父亲在工地上班,他很少回家。 我说:“爸,你是不是在工地宿舍里的枕头下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去帮您拿?” 父亲点头。 我和晴天驱车来到工地宿舍里,父亲的被子叠在一起,虽比不上部队的标准,但对于我来讲已经算是新鲜。床上摆放了十多本书,国外的国内的都有:高尔基的《我的童年》、《我的大学》、《在人间》、《了不起的盖茨比》、《白鹿原》、《活着》等等,我随手拿起一本书,胡乱翻起来,突然在扉页上看到盖着我家书店的印章。原来这些书都是我们家书店的,父亲也开始从书店拿书看。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何一直坚持这么多年来不关闭书店。 我伸手摸进枕头下,拿出一撂较厚的稿纸。字迹绢秀、工整,我不相信这是父亲写的,但这笔迹分明就是父亲的。 难道他在写作?晴天看在一撂纸张说:“没想到伯父真有才华,写了这么的文章。” 一群工友进来问我:“老王没多大事吧?” 我淡淡地说:“没什么大事。谢谢大家的关心。” 老吴说:“我看老王真不简单,每天都要写很多字,看很多书,像个文化人,他到底是干嘛的?” 我骄傲地说:“他是一个作家。” 工友们惊愕道:“就是写书的人。那真是不简单。” “对,对,写书的人最有文化了。” 和工友们寒暄一阵,他们又回到工地继续干活。 坐在父亲的床上,我顺着页数把稿纸整理好,足足一百多页。这是一部小说,题目是《我的儿子不靠谱》。 “黑雾压城尘涨天,西方杀气成愁烟。” 我是一匹四肢骄健的千里马,正驮着主人一路奔驰。我的主人头戴紫金冠,身披盔甲,手拿长矛,他是一位挥斥方遒、骁勇善战的年轻的大将军,正前往指挥一场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残酷战役。 我目光如炬,一双犀利的眼神注视前方……前方战事吃紧,我必以最快的速度把将军送到目的地。 突然,我的脸上感到一阵冰凉。 我一个激灵,随即反应过来,嗔怪道:“小兔崽子,你的鼻涕掉在我脸上了。” 将军在我背上抱怨:“爸,您就好好当你的马就得了呗?我一大将军受了点风寒甩了泡鼻涕,您就感觉委屈?” ……